《六零年代神叨叨》 作者:词酒   文案:   ‘倒霉蛋’卫卿为了转运,特地去香火最灵验的道观拜大神,许是她太过倒霉,大神都沾染了‘霉气’,神像倒了,一巴掌把她拍回六零年代。   幸运的是,她得到了两件宝,一件是大神的神奇能力,另外一件则是一个被毁灭的高科技文明的星球,就这样,年代女神的崛起之路展开了!   【全文关键词:架空,苏爽】   【第①卷关键词:家长里短,温馨爆笑(女主:卫老太)】   【第②卷关键词:苏爽打脸,人生巅峰(女主:卫添喜)】   拒绝KY,不喜点叉,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内容标签:年代文 玄学   主角:卫老太、卫添喜 ┃ 配角:卫老太…… ┃ 其它:苏爽、架空 第1章 肥肉上门   一九五九年,腊月二十九,陆王山下,泗河旁,头道沟村。   一户背靠着林场,由土坯墙垒起来的泥瓦房里,当家老太太带着自家三个儿子以及两个未出嫁的闺女坐在炕上,炕下还蹲着几个四五岁的半大萝卜头,共商家庭大事。   老太太生了一张圆脸,看着慈眉善目的,但嘴里把烟杆子一叼,小眼睛一眯,立马就成了十里八乡最凶的婆娘。   当家的老头子被日本鬼子用枪子打死,若不是老太太性格泼辣不怕事,三个玩泥巴的儿子和两个没断奶的闺女哪能活下来?   老太太呲溜了一口旱烟,透过窗户上那唯一一个用巴掌大的用玻璃蒙上的窟窿看向窗户外,眯着眼睛问最小的儿子,“四柱,你媳妇这都叫喊了一天,肚里的娃儿咋还没动静?你出去借个平板车,若是再没动静,咱就把人往卫生所送,不能再拖着了。”   卫四柱脑门上的汗一直淌着,就没停过,听了卫老太的话,连忙点头,“妈,我现在就把翠芬送去卫生所吧,我心里慌啊……”   卫老太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眼,坐在炕头吞云吐雾,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三个儿子,“二柱、三柱、四柱,这两年的年成你们都能看得见,甭管老百姓怎么使力气种地,土里就是长不出庄稼来,得亏咱这边土地好,咱自家还在陆王山开了荒,不然咱家这日子怕是也过不下去了,妈昨天还听东边的铁蛋嫂子说,隔壁村儿又有人饿死了……”   卫老太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她咂摸咂摸嘴,把烟锅子往炕沿上一磕,问,“妈也不和你们拐弯抹角了,你们各家的媳妇都在四柱屋子里陪着四媳妇,妈想听听你们兄弟的真实意见,你们有没有分家的心思?”   老太太一说分家,屋子里的人立马就炸锅了,三兄弟两姐妹坚决不分家,就连蹲着地上丢杏核的孙子辈都吓得瞪着眼看自家又亲又凶的奶。   “你们这么瞅我干啥?我脸上又没有花!一脸褶子有啥好瞅的?”   老太太抽了一口烟,但估摸抽的猛了,呛得好生咳嗽了一通,等平复下来,索性将烟杆子杵到墙根下,把自家情况掰开了揉碎了给兄妹五个讲。   “这么说吧,妈是不想分家的,因为分了家,这个家就不像家了,但四柱家媳妇要生孩子,四柱肯定得照应着家里,妈怕二柱、三柱你们两家闹意见,小孩子金贵,肯定不能跟着咱吃糠咽菜,但咱家这情况,供一个奶娃娃可以,但娘腿跟前这么多孙子,哪个不稀罕吃的?哪个不该吃?总不能管了小的不管大的,不然哪怕你们不说,你们家媳妇肯定也会闹意见。”   “当然,二柱、三柱,你们兄弟俩也别觉得分家之后就能过上好日子,四柱在木头场干活儿,一个人挣得能顶你们兄弟俩人,看似是你们帮四柱种地收粮食,但若是没有四柱,单凭土里刨出来的那点儿收成,你们家都不够吃的。”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家这些兔崽子眼看着个头越窜越高,胃口越来越大,年成好些还勉强能过下去,年成不好的话,你们连儿子都养活不饱。”   “二柱、三柱、四柱,你们是什么个想法?”老太太低下头理着胸前的扣子,没人发现老太太的眼眶有些红。   二柱说,“妈,我不同意分家!如果三柱和四柱要分,我拦不住,那您跟着我和兰子过,我们夫妻俩一定让您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三柱说,“妈,分这个家干啥?现在不好好的吗?咱一家人搅在一口锅里吃了这么多年饭,哪能分得开?我不同意分家。”   四柱也说,“妈,别分家。年成不好,我们兄弟三个齐心过日子,地里产的粮食少,那就多开垦几亩荒地,总能养活这一家人的,咱又不偷懒。吃不上肉,咱就吃糠吃菜吃麦麸,肯定能挺得过去!”   老太太一听这话放了心,转身爬到叠好被褥的旁,掏出三个鸡蛋来,“这是妈前天出去溜达的时候,在草甸子里捡的,大丫,你拿妈的钥匙去柜子里拿点糖霜,给你四嫂煮个糖水蛋,记得煮俩,煮囫囵,生孩子费力气。”   “既然是投胎到咱家的娃,不管怎样,都得把他接进咱家的门!是个女娃娃最好,狗子他们这一辈还都是带把儿的,生个小姑娘吃得少,也好养活,若是四媳妇也生出一个带把儿的来,咱就不看现在,看十年后,到时候咱家地头又能多一把好手!”   卫大丫接过三个在被褥里捂热乎的鸡蛋,不解地问卫老太,“妈,您这是糊涂了?不是说给四嫂煮俩蛋吗?您咋拿出三个蛋来?给四嫂煮俩大的,剩下一个小的要不给您煮了吧,您晚上一直咳嗽,睡都睡不安稳。”   卫老太摆手,“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吃鸡蛋干啥?剩下那个打碎了,你给做成蛋花汤,让小崽子们也尝尝,好歹过一个年,小崽子们嘴里不沾点油腥哪行?二柱,你一会儿出去买块豆腐,晚上咱包白菜豆腐馅的饺子!”   这边的家庭会议还没开完,四柱屋子里就发动了,二柱媳妇李兰子慌慌张张地撩开帘子跑进来,脚上还沾着雪,她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急得直搓手,“妈,你快来四柱屋子里看看,翠芬肚皮上放光嘞!那一圈又一圈的红光,晃得我眼都瞎了……”   李兰子还说,“翠芬也生孩子生傻了,她一个劲地捧着肚子说,她肚子里的娃和她说了,咱家马上就有肉吃了,她哭着喊着让我到院子里守着,说是会有肉跑进咱家院子来,我守了一会儿,冻得脚都麻了,哪有什么肉啊!”   一听李兰子这话,四柱吓得直接从炕上蹦下来,趿拉上鞋就往外跑,结果被卫老太一声喊住,“四柱,女人家生孩子的屋子,男人不能进!你在这儿守着,妈过去瞅瞅。人家李靖他婆娘怀哪吒怀三年,生来就会说话呢!如果翠芬肚皮真放光,肚子里的娃还说有肉吃,那说不准真有神仙投胎在咱家了!”   “可伟人不是说,打倒一切封建迷信吗?”二柱小声嘟囔。   卫老太直接抡起烟杆子敲在二柱的脑壳上,“你丈母娘被黄皮子上了身,咬死自家鸡的事情,你忘掉了?头年才发生!”   卫二柱瞬间噤声。   卫老太不敢大意,连鞋后跟都顾不上抽起来,趿拉着鞋就冲出屋子,冲入了卫四柱住的那间屋子。   得亏老太太当年没有被家里人逼着裹小脚,不然绝对跑不出那么快的速度,若是老太太体重轻点,估计刚刚都能跑出雪上飞了。   卫老太跑到自家四媳妇生孩子的炕前,往四媳妇肚皮上一摸,眯着眼睛就瞅二媳妇说的肚皮放光,结果啥都没瞅到,她半信半疑地问三媳妇,“春芽,翠芬肚皮上刚刚真的放光了?”   三媳妇张春芽点头如捣蒜,“真的,妈,我和二嫂都看到了!那一圈又一圈的红光,整个屋子都闹亮堂了,比点了蜡都亮堂!”   躺在炕上精疲力竭的翠芬急得捣炕,“妈,别守着我,去院子里守着啊!俺闺女说了,咱家院子里会有一大块肉跑进来,你们快去守着啊,万一肉跑来没人看着,又跑走怎么办?”   卫老太瞅一眼又飘起雪花的外面,见翠芬都急得哭了,赶紧安慰说,“守着守着,肯定守着!让四柱他们哥几个全都守着啊!翠芬,你先别急,我让大丫给你煮糖水蛋了,你先躺一会儿,把娃生下来最要紧,一直都揣在肚子里也不是回事。”   翠芬又抹泪又捶炕,“妈,我不骗你,我闺女真的说了!她说肉来了,她也就来了,你们别管我,守着肉要紧!”   卫老太看着自家四媳妇,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悲哀,这该有多馋肉啊,才能饿得生孩子生出魔怔来。   给李兰子递了个眼色,卫老太说,“兰子,让三个男人出来到院子里守着,看看翠芬说的肉究竟是啥?”   李兰子郁闷,还有些心疼自家男人,她问婆婆,“妈,真要出去守着啊,肉又不长着腿,如果跑咱家院子里,谁能捡了去?外面天那么冷,让男人们都窝在家里吧,出去再给冻病了……”   “让你去就去,大老爷们火气足,又不是纸糊的。你看翠芬都急成这样了,若是不遂她的心思,还不给急出毛病来?现在生孩子的人最要紧,其它的咱管不上了!”   卫老太的命令刚下达,李兰子还磨磨唧唧地没有执行,结果就听到自家木头栅栏上传来‘咣’地一声响动,然后就是短促的‘咩咩’声。   卫老太的眼睛都睁圆了,她探头往门外一看,扯着嗓子就喊,“二柱、三柱、四柱,快出来!快出来!”   轮到卫家三个儿子跑出来时,卫老太已经把那个脑袋卡在卫家泥巴墙与栅栏缝上的黄羊头抱住了,老太太拿出毕身力气来,一拳一拳地捶着黄羊的脑壳,眼看一头壮硕的黄羊眼珠子已经往外滋血。   “三个傻子,你们不说去外面把这黄羊给撵回院子来,今晚杀了炖肉吃,杵在那儿傻看什么,看你老娘我是如何杀羊的?”   卫老太想破口大骂,又怕控制不住自己,骂的声儿大了让别家听到,只能压着嗓子一边训,一边用手箍着黄羊的嘴,生怕黄羊的叫声把邻家给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这本文,有没有那种可想收藏的**????   有!   一定有!   请不要叫醒我! 第2章 又是肥肉   这年头,糠和菜都吃不饱肚子,不少地里庄稼收成不好的人家已经四处找树皮和野菜根啃了,若是哪家有肉吃,指不定会遭多少人惦记着!   卫家三兄弟这才反应过来,卫二柱冲回屋子拿了根麻绳,先将黄羊的嘴给捆了,又把羊蹄子也给绑的结结实实,将那头已经被卫老太徒手揍得出气多进气少的黄羊扛回了院子。   关好栅栏,卫老太瞅了瞅半黑不黑的天,冲卫家三兄弟说,“把羊抬到后面院子去,就在那里杀羊,摸黑杀!先把血放干净,把羊皮扒下来,剩下的扛回屋子收拾,不要心疼蜡,今晚人人捧着一碗羊肉汤守岁!”   卫家三兄弟赶忙拖着羊往后院拖,李兰子和张春芽也撸起袖子,满脸喜气地准备去后院帮忙,卫老太当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先是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将一家小兔崽子警告了一通,让谁都不能出门说自家捡了头黄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四媳妇还在生孩子呢,屋子里的人却都跑光了!   卫老太又脚踩风火轮一样冲进了生产那屋,见孩子已经落地了,脐带还连着,四媳妇也不再哼哼了,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直喘气。   “这天杀的,为了一口肉吃,连生孩子都不管了!”   卫老太骂了一句,亲自动手处理屋子里的事儿,得亏她自己生的孩子多,自家一堆孙子出生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守着,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麻溜地将大人和小孩全都料理好,把小孩包进早就准备好的小被褥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之前忙得脚打后脑勺,她连这小娃娃是男是女都没看呢!   掀开小被褥一看,卫老太就差点乐得把嘴咧到耳根后面去,   是个丫头!   一个贼有福气的丫头!   “翠芬,你和四柱给孩子取名字了没?”卫老太慈眉善目地问自家四媳妇。   翠芬想了想,拿出毕生所学的拍马屁技能来,有气无力地吹捧了一下自家婆婆,“妈,之前的孩子名字都是您给取得,这个老幺也是一样。您给娃起的名字好,老幺也得让她奶给起!”   卫老太乐了,“我起的名字哪算得上好?大柱、二柱、三柱、四柱,听起来傻不愣登的,咱家这个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心肝宝贝儿,妈可得给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翠芬,你觉得添喜怎么样?大名就叫卫添喜,小名叫喜儿。添福也好,大名叫卫添福,小名叫福妞。”   卫老太抱着自己小孙女轻轻的摇啊摇,脸都快要笑烂了。   翠芬想了想,犹豫地说,“妈,不是说名字起得贱点好养活么?要不咱换个贱点的名字吧。狗丫怎么样?要不就起个常见的花花草草的名字,我觉得喇叭花就不错,小名叫花儿,大名叫喇叭,全名就叫卫喇叭!”   卫老太:“……”   沉浸在穿越的悲痛之中还没回过神的卫卿脑海中嗡嗡地响着,旁余的话诶听明白,卫狗丫和卫喇叭这俩名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让着两个名字伴随终生,那绝对是人生污点啊!   卫卿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污点,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张嘴嚎啕大哭。   卫老太听到自家宝贝孙女哭得声音那么响亮,知道这孩子是个健康的,越发高兴了,嘴上却不饶四媳妇,“翠芬,你起的这都是些什么破名字?你看这小人儿多精,听到你起的名字太难听,都晓得靠哭来抗议了。”   翠芬也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太难听,想了想,笑着同卫老太说,“妈,那就听您的,叫添喜吧,这名字听着就喜气。如果之后再怀上,那就叫添福,一听就是一家人!您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瞅瞅,肉上咱家来了没?这小丫头和我说,肉来了她才出来,现在她出来了,肉肯定来了吧!”   一听翠芬这话,卫老太心里泛起了嘀咕,她略微一琢磨,叮嘱翠芬说,“翠芬,投生到咱家的这个小丫头肯定是有福气的,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太玄乎了,咱自家人听听就好,出门之后不要乱说。年头不好,指不定有人动什么歪心思,肚皮都填不饱的人,心都饿黑了,毒的很!”   翠芬把自家闺女往怀里搂了搂,说,“他们羡慕又能咋样,难不成还能把咱家喜丫头抱走?那也得问问咱家让不让!”   “不怕别人明着要抱走孩子,怕他们暗中使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明白不?”   生怕自家四儿媳生了一个有福气的闺女就嘚瑟上天,卫老太压根子咬了咬,恐吓说,“翠芬,妈是困难年代过来的人,四柱他爹吃鬼子枪子儿的时候,妈是亲眼看着的!有些旧账妈不想同你们翻,可今儿个怕你不知道轻重,就同你说一说。”   翠芬被自家婆婆的语气吓了一跳,连躺都躺不踏实了,她撑着胳坐做起来,鼓着有些浮肿的眼睛问,“妈,啥事儿?咋还是旧账呢!”   “你嫁过来也有些年份了,知道妈和村东头的老苗家不对付,为啥?”   卫老太咬紧牙根子,“你真以为四柱他爹当时枪子儿是自己没躲好,是因为你爹救了八路军,被村东头老苗家那病死鬼告状告到了鬼子那儿,不然你爹怎会没命?你看老苗家的人长得多老实,为了一块银元就告状害人性命了……翠芬,记住妈的话,咱闷声发大财,不要声张,不然万一招惹了一些有心之人的嫉恨,就像被贼惦记上了一样,难受得紧!”   翠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被实实在在吓了一大跳,她连连点头,“妈,你放心,我闺女的事儿我绝对憋在心里,四柱都不告诉她,只告诉您,不管做啥事,都先找您给我拿个主意,您看可以不?”   “中!你先护一会儿奶娃娃,大丫给你煮糖水蛋了,一会儿给你吃。我去后面看看杀羊的事儿,今晚就炖羊肉守岁!你真是给咱老卫家生了一个小福星,刚开始坐月子,就有羊肉吃,那么大一头黄羊,你能吃一个月!”   卫老太背着手乐颠颠地走了,翠芬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闺女卫添喜,打量着打量着,她就忍不住亲了过去,“心肝宝贝儿呀,你们长得这么好看!”   已经拥有新名字的‘卫添喜’刚把自己这个名字记下,结果就看到一个鹅蛋脸的妇人噘着嘴朝她亲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把头咧到一边。   虽然她投胎之后还是一个不能自理的奶娃娃,但心理年龄大呀!   ……   当天晚上,卫家就把那头黄羊宰杀干净了,卫老太做主,将压在箱子底的调料都拿了出来,炖了一锅喷香的羊肉汤,吃得一家人差点将舌头都吞下去!   吃过饭,老太太将四柱撵回屋子去陪翠芬和小姑娘,她则是带着二柱、三柱与大丫、二丫叮嘱。   卫老太不想再把自家男人的死因瞒着家里的孩子了,今天已经同翠芬说了一遍,索性就拆开来讲给全家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骂村东头老苗家的祖宗十八代,“那苗家都是汉奸、怂货、软蛋,该挨千刀的绝种户!”   卫二柱、卫三柱兄弟俩也跟着骂,大年夜里,一家人哭作一团。   门被梆梆梆地敲响,有人扯着嗓子在屋外喊,“大姐,是我,你吃核桃不,叶子从农场那边回来了,给我背了一麻袋核桃过来,分你们家半袋!”   卫老太一听这声儿,赶紧止住哭声,抹了抹眼泪,一脚把卫三柱踹下炕,“赶紧给你二姨开门去!大过年的,你们跟着哭啥,晦气不?”   挨了训的一屋子大大小小全都委屈得不要不要,这不是您老先扯着嗓子嚎吗?   说到难过的地方,还不允许别人跟着嚎几嗓子?   卫老太姓孙,叫孙大英,她有两个妹妹,叫孙二英与孙小英,嫁的都不远,卫老太与孙二英嫁在头道沟,孙晓英嫁在二道沟。   卫老太年轻的时候就死了男人,孙二英一直帮衬着,没了孙二英的帮衬,四个儿子和俩丫头都不一定能够养大,孙小英嫁去二道沟,家里婆婆和男人管的严,不敢过来接济,渐渐同两个姐姐的关系也就疏远了。   孙二英顶着一头雪进来,肩上还扛着一小截麻袋,往地上一放,嗅了嗅鼻子,问卫老太,“姐,你们家这是吃啥了?咋这么香呢!我闻着有点儿膻,你们搁哪儿买到羊肉了?”   “买个屁!刚刚有头黄羊直愣愣冲到我家门上,差点把门给撞破,估计是从山上冲下来的,路太滑,一时没收住腿儿直接撞晕乎过去了,让我们家捡了个现成!兰子,给你二姨端一碗羊肉过来吃,再切一刀膘厚的,剁一个羊腿儿,让你二姨拿回家去,好歹过个年,给孩子们也解解馋!”   孙二英听晕乎了,待她回过神来,才咂摸着嘴说,“那黄羊估计真是冻傻了,直愣愣地就撞你家墙上。当初你非要把房子盖在山脚下,我还觉得不好,但现在想想,其实还挺好的,这山上甭管跑下一个野猪还是一个野兔子,或者是傻狍子和黄羊,都得经过你家门口,你们家不缺肉吃!”   “屁!这房子都在这儿盖了好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冻傻的黄羊,直愣愣地撞门上了。”   卫老太闻着孙二英吃羊肉,又有点想吃,可肚子实在放不下了,这才说,“来个野鸡兔子不怕,黄羊和傻狍子也不怕,可万一跑下一头野猪和熊瞎子来,我家那土坯墙,能扛得住?”   说完这话,孙二英还没啥感觉,但卫老太却被吓住了,她赶紧同卫二柱、卫三柱兄弟俩说,“等开春的时候,你们兄弟俩想办法高点儿砖石,咱把墙重新砌一下,不然万一真来头野猪,咱那墙根本撑不住!”   卫老太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又传来‘咣’地一声,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卫老太感觉自己屁股下的炕都跟着震了好几震!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太:妈呀,吓疯了!!!求收藏啊宝贝儿们!!!! 第3章 福气重重   外面黑灯瞎火的,卫老太趴在玻璃上瞅了一会儿也没瞅清楚,她正准备让卫三柱出去看,结果卫四柱就仿佛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窜进来了。   卫四柱说话的声儿都打着颤,“妈!妈!妈!又有野猪撞咱家墙上了,我看已经撞懵圈了,瞅着有好几百斤呢!要不要拖进来一并宰了?”   孙二英:“……”她姐姐有点邪门!   刚刚还说万一野猪或者熊瞎子来了该咋办,结果话没说完一会儿,就真有野猪撞上来了!   卫老太经历得大风大浪多了,关键时刻还是她淡定。   卫老太一巴掌拍在炕上,“宰!送上门的野猪肉,不宰都对不起喜丫头!宰,来一头宰一头,看它今天到底有多少肉送上门来吃!”   卫家人都知道卫老太这句‘不宰都对不起喜丫头’是什么意思,故而谁也没吭声,麻溜地跳下地,卫二柱把刚放回来的麻绳又拿了出去,卫三柱把家里放钝的杀猪刀在水缸沿上‘嚯嚯嚯’地磨了几下,卫四柱则是拎了一把斧头,兄弟三个杀气腾腾地出了门,目光中满是对山猪肉的渴望。   孙二英从懵圈中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问卫老太,“姐,要不你去我家住几天?也不用干啥,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只要帮我家多唤几头黄羊、山猪、傻狍子下来就中!姐,老姐妹这么多年,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呢?”   “要不要给你家唤头熊瞎子下来?熊心豹子胆可好吃了,二英,你想不想尝尝?”   卫老太甩给自家亲妹子一个冰凉的眼神。   转瞬,她又忧心忡忡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有这能耐啊,二英,姐不送你了,黄羊肉你先拎回去吃,野山猪杀了之后,我赶明儿天不亮就让二柱给你送过去,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声张!姐得先看看喜丫头去,闹出这么大动静……”   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说秃噜嘴,卫老太立马闭上嘴,下炕穿鞋。   孙二英追问,“喜丫头?四柱家媳妇生了?这个娃娃可真是有福气,刚出生就又是羊肉又是猪肉的,虽然她人小吃不到,但她妈吃了之后奶水足,她也能吃饱啊!真是个福娃娃,可不能让吓着了,刚刚那动静实在太大了,你得去看看小丫头,刚出生的娃儿胆子小,真吓着了一晚上都不安生!”   卫老太原本还以为自己说秃噜嘴了,心里患得患失的,没想到自家妹子就贴心地给她想好理由了,卫老太脸上立马有了笑容,“中,我得看看这小丫头去,说不定真是这小丫头的福气呢!”   孙二英今天在亲姐家里长了见识,还蹭了一碗羊肉吃,回家的时候拎着十来斤膘肥油厚的黄羊肉,心中还惦记着明早天不亮就要送到家的野山猪肉,忍不住乐出了声。   孙二英知道,这个守岁夜里,单单是在自家亲姐家的见闻,她就能对自家男人、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吹一宿!   当年她硬着头皮接济大姐一家的时候,还有人笑话她,说她是在拿自家的东西填无底洞,现在再看看,那些人的脸都快被打肿了吧!   想着想着,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孙二英就乐出了声。   ……   卫家这个年过得红火热闹极了,半下午的时候,全家还在愁,过年连点精细粮都没有,孩子们吃饭沾不上点儿油腥,卫老太咬牙准备包白菜豆腐馅的饺子,但现在……又是黄羊肉,又是山猪肉,卫老太根本不想瞧白菜豆腐一眼,若不是怕纯肉馅的饺子吃着腻,她都想直接用大肉块做饺子馅!   卫老太先是跑去指挥卫二柱兄弟三个把野猪给弄死,拖回后院里,这才跑去卫四柱那间屋子,趴在卫添喜身旁,小心翼翼地摸着卫添喜的小被褥,说,“心肝宝贝儿,你能听见奶说话不?肉够吃了,咱别弄了!你如果心疼你爸你妈,咱就整点儿野兔子野鸡啥的,不招人眼馋,你若是再整几头野猪回来,咱家的墙都会被撞塌的……”   卫添喜动了动身子,哼哼两声以回应卫老太,继续闭目养神。   卫老太也不知道卫添喜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心里干着急了一通,又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我和这么小一个奶娃娃说这个干啥?她能听懂吗?翠芬,你好好奶娃娃!若是想吃肉了就和妈说,那四个山猪蹄子妈都给你留着,最下奶了,你可别让咱家小福星饿着了!”   翠芬哭笑不得,“妈,这是我闺女,我还能让她受委屈了?”   “哼哼,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管你是不是在坐月子,照样削你!”   等卫老太踮着脚轻声关上门走后,翠芬才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家闺女,小声问,“老人都是重男轻女,可我看你那几个堂哥小时候,你奶都没对你这么上心,你说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噗!!!”   回应翠芬的是一声悠长的屁。   翠芬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她没有想到,这神仙投胎也会放屁啊!   ……   太阳落山前与太阳落山后的卫家,完全就是两个状态。   太阳落山前,人人愁眉不展;太阳落山后,人人喜笑颜开。   忙活到大半夜,卫家三兄弟才把野猪给拾掇干净,卫老太直接划出四块肉来,冲三个儿子说,“二柱、三柱,你们初二去丈人家的时候,都带一块肉回去,该怎么说不用我提醒你们吧!若是你们说漏嘴,老娘回来扒了你们的皮,把你们丢进锅里煮了吃!”   这话主要是对李兰子和张春芽说的,自家儿子自家清楚,全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锯嘴葫芦,卫老太怕的是俩儿媳妇嘴上没个把门的!   卫二柱夫妻俩与卫三柱夫妻俩一叠声的应了,若是他们不知道卫老太的光辉事迹还好,现在知道了卫老太那靠一张嘴把村东头苗家骂得狗血淋头、一大家子从老到小大半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本事,哪里敢再捋虎须?   苗家人到现在见了卫老太都得绕着走,生怕再被卫老太给挠一脸血。   就连村里头的小孩不睡觉,说山上的老虎下来叼不听话的娃娃走,皮一点的孩子不怕,但若是说卫奶奶要找不听话的孩子洗耳朵,再皮的孩子都能安安分分地睡觉。   当初卫老太没出嫁的时候,泼辣名声就已经远播出去了!   放眼周边几个村的人,那几个人没听过‘社会孙大姐,人狠路子野’这话?   卫家这一家老小吃黄羊肉的时候就吃饱了,人人都撑着肚皮吃了小半碗山猪肉,愣是将肚皮撑的滚圆,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洗涮了锅碗准备去睡觉,包饺子的事情被卫老太推到了第二天。   卫家屋子紧凑,卫老太是同两个闺女睡在一个屋里的,卫大丫和卫二丫还好,吃的时候就没强撑,黄羊肉吃饱了,山猪肉只是吃了几片儿,再加上年轻人肠胃好,消化吸收快,躺在炕上尚且不觉得太撑,但卫老太就撑得慌了。   卫老太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她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生怕赶白天炖肉的时候招来邻里的眼馋,便让两个闺女先睡,她去厨房划拉了一刀山猪肉,拎回自家屋子,放在砧板上轻轻跺着,准备剁碎了留一半儿包饺子,留一半儿炖熟了,平日里炒菜的时候放点儿吃。   就算卫老太剁肉馅的时候再轻手轻脚,一个屋子睡着的卫大丫和卫二丫能睡着?   姐妹俩都是手脚勤快的,见亲妈都不睡,哪里能睡得下,索性也都披上衣裳下了炕,一个去厨房盛了半盆三合面,一个去窨井里拿了胡萝卜和白菜,娘仨开始拾掇饺子馅。   卫老太一个人拾掇肉馅的时候已经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了,这下又加入了卫大丫和卫二丫进来,娘仨有说有笑,脸上满是对新一年的憧憬,说话嗓门也渐渐高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两家人也都没有睡着,小孩子心大,白天玩的野了,身子累,睡得比较沉,俩大人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卫二柱与卫三柱惦记着肉吃,李兰子和张春芽一想到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就能拎刀肉回去,心里欢喜得不行,更是睡不着,听到卫老太屋子里有了响动,几个大人索性也不睡了,摸黑又聚到卫老太屋子里,和面的和面,包饺子的包饺子,卫二柱与卫三柱笨手笨脚干不了精细活儿,兄弟俩就蹲在门口聊天打屁,畅想未来。   为卫家带来福气的卫添喜也醒着,她倒不是馋肉,而是在消化自己穿越的事实以及得到的穿越福利——金手指。   她上辈子名叫卫卿,一个‘心比天高、福比纸薄’的典型,拼尽全力地做事,得到的结果却总是失望,跟了大半年的项目,眼看着就要结尾,自己马上能拿一大笔分红,结果却被一个‘空降兵’给抢了劳动果实,非但年终奖无望,自己稍微争取了一下,还挨了上司的批评。   她一气之下辞了职,外出旅游散心,准备调整好心态之后再战生意场,怎知拜个不知名的大神,那大神神像就倒了,一巴掌将她拍到了现在。   那个将她拍到现在的大神是景区当地某不知名的神,本事还挺古怪的,什么天地五行,摘星追月,听着就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金手指明天出现!!!看书的小宝贝给个收藏呀!!!!给词酒一点动力,词酒码字鸡血满满,下周申榜也就有希望啦!!!! 第4章 金手指解锁!   卫添喜年纪小,整天都躺在小被窝里,饿了嚎两嗓子,干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头一挨着枕头就能闭眼睡觉。   可一个人能有多少觉睡?   卫添喜晚上消化穿越来的东西时费了点儿神,早晨连带着上午趴在枕头上迷瞪了一会儿,临近半晌午的时候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炕上琢磨了琢磨,决定试试金手指,而且是先试那个追星逐月。   心里刚这么一想,卫添喜就发现自己仿佛飘了起来,吓得她赶紧扑腾胳膊,发现还能锤到暖暖的炕,这才放下心来。   万一她躺在炕上就突然飘了起来,估计全家人都会被吓死,看现在的情况,刚才的感觉大概是意识离体之类。   心里吃了颗定心丸之后,卫添喜再次飘飘悠悠地‘飞’了起来,朝着浩瀚星辰飘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有一股吸引力似乎是要沾到了她的脚一般,‘咻’地一下将她拽向了其中一颗晦暗的星辰。   双脚站在那冰凉的土地上,卫添喜有点懵。   足足懵了好半天,她才扭着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周围,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废墟一样的星球,入目满是荒凉,没有丁点儿生命的气息。   没有花香,没有鸟叫,就连那废墟,都是由许多种卫添喜根本不认识的材料与金属组成的。   卫添喜抬腿走了几步,好奇心与恐惧驱使她在这陌生的星球上左顾右盼,走了几步,她右脚侧突然有个盘子模样的东西动了一下,吓得卫添喜毛骨悚然。   她很确定,那个东西确实动了,还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如果不是两条小短腿儿根本跑不快,在这个星球上他也无处可跑,卫添喜肯定撒腿就跑了。   她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个‘铁盘子’,只见那‘铁盘子’上闪着蓝绿交杂的光,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飘到她的面前,开始‘嗡嗡嗡’地震颤。   起初卫添喜还不明白那‘铁盘子’震颤是什么意思,可震颤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感觉脑中一阵刺痛,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想起。   “亲爱的客人,欢迎你来到洛必达星球,虽然我们的星球已经废弃,但作为这片废墟上唯一残存的意识体生命,由我来带你认识一下我曾经的家园。”   卫添喜:“???”   那‘铁盘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卫添喜的回应,震颤的频率越发快了,它就像是一个憋了许多年没说话的人,一股脑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塞给了卫添喜。   最后,那‘铁盘子’还关切的问卫添喜,“尊贵的客人,我为您做的介绍,您都能听明白吗?”   卫添喜愣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那个‘铁盘子’说,“能不能带我去你们的图书馆看看?”   那‘铁盘子’上下飘了两下,颤颤巍巍地把卫添喜往一个方向带,最终停在了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前,它钻进了那片废墟中,来来回回试了好几遍,才同卫添喜说,“幸好还有一个微型图书馆可以使用,尊贵的客人,您同我来。”   卫添喜跟在那‘铁盘子’后面东拐西拐地走了好一会儿,经过很多破败不堪的小屋子,最终进入了一个破坏损毁没那么严重的地方。   ‘铁盘子’对她说:“尊贵的客人,因为您不懂洛必达星球的语言,为了方便您更好的了解洛必达星球,建议您注射语言天赋激活针剂,是否注射?”   那‘‘铁盘子’还介绍说,“该针剂将帮助您开发语言天赋,之后会给您安排洛必达星球的语言学习课程,经过相关课程的学习之后,您就可以了解我们洛必达星球的科技文明,也可以选择学习我们洛必达星球的文明知识。”   乱七八糟的东西,卫添喜可不敢给自己身上用,可她又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拉着那‘铁盘子’再三确认之后,卫添喜才同意注射。   一阵轻微的刺痛之后,卫添喜就发现自己对这个洛必达星球‘亲切’多了。   之后便是浩如烟海的课程学习。   ……   卫添喜在洛必达星球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头道沟村紧挨着林场的卫家已经准备好中午饭了。   在卫老太原本的打算中,这顿大年中午的饭原本是打算炒个粉条,做一个水蒸蛋,再炒一小盘豆腐,一小盘黄豆的,可大年三十晚上,家里先是来了黄羊,后来又来了野猪,这顿饭自然是不能这么素了。   卫老太大手一挥,将水蒸蛋变成了四媳妇翠芬的私人口粮,原计划中的素炒粉条也变成了猪肉炒粉条,炒黄豆变成了黄豆炖肉,桌上还添了一个炖猪筒骨,炖羊杂。   望着那油汪汪的一桌,一家人都犯了愁,几个小孩馋肉,啃起骨头来还算香,但大人们吃着就有点腻味了。   张春芽拿着筷子挑了挑,最终挟起一筷子粉条来,吃到嘴里,低声说,“还是这粉条吃着顺嘴,看着那羊肉猪肉,我连筷子都不想动。”   卫二柱点头应和,“三弟妹说得对,我闻着那羊肉和猪肉也没啥胃口,妈,要不咱把窨井里的水萝卜拿出来,拌一个凉菜吃,豆腐也切了吧,用小葱拌一拌,咱吃点儿素的。”   卫老太满脸嫌弃地放下筷子,“瞧你们的德行,就是当长工的命。这才吃了几顿肉就吃不消了?搁以前那些地主家,人家顿顿都吃肉,人人都是红光满面,也没听人家说吃肉吃腻歪了啊……都是没福气的命。”   嘴上絮絮叨叨地训斥着,卫老太麻利的起身去拿豆腐和水萝卜了,窨井离四房比较近,卫老太还探头进去看了一眼,见小孙女咬着拳头睡着,她乐呵了一声,问四媳妇翠芬,“给喜丫头吃奶了没?”   翠芬刚吃了一个糖水蛋,啃了半个猪蹄,躺在炕上有点撑,听到卫老太的话,赶紧坐了起来,打着饱嗝说,“没呢,她一上午都在睡觉,推她都不愿意醒,哼哼吱吱的,估计是早晨吃饱了,饿了就醒了要嚎。”   生怕自家婆婆说,翠芬还描补说:“妈,您放心,我一天啥都不做,就伺候她这小丫头,还能让她饿着?估摸着是刚生下来,还颠倒阴阳呢,等倒正了就没事了。”   卫老太扒开小被褥看了几眼,又在宝贝孙女肚子上摸了一把,确定小肚子鼓鼓的,这才放心,同翠芬说,“小孩子睡觉长脑子,多睡一点是好事。往后好好念书,说不定咱家还能出一个文化人呢!”   翠芬干巴巴地笑着,心里却没那么自信,她和卫四柱认得字儿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个,凭什么生出文化人来?她对这个小闺女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眉眼好看点,身材清秀点,手脚麻利点,不笨,这就足够了。   卫老太与翠芬都想不到,她们眼中这个啥都不懂的奶娃娃,此刻正孜孜不倦的汲取着高级科技文明的文化与技术。   因为有前世的学识做根基铺垫,所以卫添喜学起那些东西来都不算太吃力。   准确的说,她学起高级科技文明的入门知识来并不算难,她前世学的那些高等数学里的实变函数等等放在这个高级科技文明里,不过是比入门级知识稍微难一点点的东西罢了。   卫添喜的数学并不算好,只不过给她安慰的是,这个高级科技文明中的数学并不算特别发达,真正发达的是偏向于各个实用科学领域。   于是乎,她隐藏许久的学霸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她没学习太长时间就感觉体力有些不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她就回到了那个土炕上,排山倒海的饥饿感涌了上来……委屈地哼哼了两声,已经迷瞪着睡着的翠芬没有听到,她嘴一扁,扯着嗓子开始放声大哭。   翠芬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见小闺女嘴张的老大,连忙撩起衣服喂奶,见卫添喜一秒止住哭声,开始咕咚咕咚的吃,她乐出了声,“别人都说坐月子难,我怎么觉得挺容易的,娃儿省心就是好,当妈的都跟着不累。”   卫添喜撇了撇嘴,她又不是真的小孩,需要靠闹腾来刷新自己的存在感,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忙着呢!   吃过饭,刚把碗碟洗刷好,卫老太就说自己有点心慌,嘴里嚼了两粒花生米,盘腿坐在炕上絮絮叨叨地念经,院门外突然进来几个人。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看着都挺干瘦,各自手里还牵着一个男娃。   卫二柱出门倒水,突然‘呀’了一声,手中的铁盆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那铁盆是李兰子放在心肝上的宝贝,听到被卫二柱摔在院子里,她气的冲出屋子就要骂,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噎了回去,她疑惑地看看站在院子里的人,又看看全身打摆子的卫二柱,问:“当家的,你哭啥?”   卫二柱与那进来院子的人对视着,全身抖的越厉害了。   卫老太此刻也从玻璃窗里大致看到了来人,她拼命的擦玻璃,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脸上的泪像是夏天的雨,兜都兜不住。   卫二柱颤抖着喊出了声,“哥!!!” 第5章 母子相见   头道沟村那些年纪大的人或许知道,卫家并不是只有三个儿子,而是四个。   只不过卫老太最得意的儿子卫大柱当年跟着八路军打鬼子,出了头道沟就再也没回来。   当年的战事多么惨烈啊……所有认识卫大柱的人都说人肯定没了,卫老太哭了几年,后来就重振精神,专心料理身前的三个兄弟和姐妹俩,除了清明时节会嚎两嗓子之外,其余时间表现的就和完全忘记那个大儿子一样。   除了卫家人之外,头道沟村的人几乎要将曾经那个模样相貌都出挑的好后生忘了,也就一些当年将卫大柱当成白月光,整日跟在卫大柱身后喊‘大柱哥’,卫大柱出事后揣着一肚子遗憾嫁做人妇的媳妇会偶尔回忆起来感慨几句。   如今那所有人都以为早已战死的卫大柱居然活生生地回来了!!!   卫大柱当年走的时候,卫二柱已经十二三岁了,记忆不深,但模样轮廓还是有个大概印象的,哪怕时间过去几十年,昔日的两个少年已经变得满面风霜,大概模样还是能认出来的。   兄弟二人看着本就相像,如今看着彼此,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卫老太原本还有些恍惚,听着卫二柱这一声‘哥’,她就仿佛是被雷劈了后脑勺一样,整个人激灵灵地炸开,她连鞋都顾不上趿拉,从炕上跳下来,穿着袜子就往外面跑。   “大柱!??”   卫大柱看着想了念了多少年的亲妈,想要开口喊一声,却又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堵住喉咙一般,他眼眶爆红,噗通一下跪倒在雪地中,他带在身边的两个孩子都被惊呆了。   接下来,那两个孩子更是亲眼见到了惊悚的一幕。   预想中母子相见抱头痛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卫老太急急刹住了脚步,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转身回了屋子,趿拉好鞋,拎着扫地的大扫把就冲出屋子,朝卫大柱冲了过来,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凶神恶煞!   “好你一个卫大柱,你还晓得回来!一走就是二十年,连句话都不往家里带,老娘以为你没命了,差点哭瞎眼,你现在却回来了,早干嘛去了?”   卫老太一边骂一边打,抄起扫帚揍人的力气一点都不小,她狠狠揍了一顿,将心里的怨气全都撒出来后,这才把手中的扫帚丢开,掐着腰问卫大柱,“还能起来不?如果能站起来,你就跟着回屋,如果站不起来的话,你就在这雪地里跪着。”   训斥完自家没良心的大儿子,卫老太转头看向跟在卫大柱身旁的三人,脸上的凶神恶煞一秒消失不见,她换上了慈眉善目的表情,打量了一下那清瘦的中年女人,看着眉眼端正,相貌宽厚,她还算满意,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半大小子,眉眼与当初的卫大柱一模一样,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心里越发满意了。   卫老太慈祥地问中年女人,“你就是大柱他媳妇吧,这两个小后生应该就是大柱家俩儿子,都这么大了,快进屋来,咱头道沟这片地方冷,在外面小心冻坏了。兰子、春芽,把咱家的肉炖上,包的饺子也拿出来煮上一锅。”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卫大柱,想到卫大柱同她介绍过的家里情况,有些傻眼。   卫大柱同她说的是,爹在打鬼子的时候就没了,妈一个人拉扯着兄妹好几个长大,性格好,待谁都笑眯眯的,可现在她亲眼见到了这个传说中‘性格好’的婆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这么凶的一个老太太,一见面就抄着扫把打人,哪里能看出点儿‘性格好’的苗头?   卫大柱腆着脸站起来,挽住卫老太的手,憨笑着给卫老太介绍,“妈,您先别气!当年我跟随队长出去打鬼子,后脑勺受了点伤,忘了很多事儿,后来部队里给了编制,安排了工作,在师长的介绍下,我认识了玉书,在党的见证下,我们结了婚,房子是部队安排的。今年……不对,算是去年了,夏天出了点事儿,我磕了一下头,在医院里住了段日子,部队里请来一个留洋回来的好军医给我治,说是原先脑子里有淤血块压迫住了,换了药水,这才陆陆续续想起咱家的事儿来。”   卫大柱亲亲热热地挽着卫老太的胳膊,一边把老太太往屋子里拖,一边给卫二柱递眼色,怎知卫二柱不停地抹泪,根本领会不到他的意思,气得他心里直叹物是人非。   当初他走的时候,他这个兄弟与他的默契多好,他撅一下嘴就知道想干啥,现在呢……当初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兄弟也长白头发了。   “出院后就同部队里打了探亲假,又找原先的老队长求证了一下我记得对不对,冬月底就出门了,从广粤省做绿皮火车回,两个孩子不习惯咱这边的冷,在省城病了好几天,路上耽搁了,前天才出院,昨儿我们晚上十一点多才到了咱县城,往咱头道沟走的车没了,只能在县招待所住了一晚上,今儿个一大早起来等客车,没想到那客车路上坏了……一路折腾,到咱村时就过了吃午饭的点儿,我不知道新起了房子,去了老院子那地方,看着一片水塘,傻眼了,去耕叔家问了一下,才知道你们新起了房子。”   卫老太被卫大柱忽悠着进了屋子,不知不觉就又被卫大柱给忽悠到了炕上去,她盘腿往热炕头上一坐,脑子清醒过来了,一巴掌朝着卫大柱后脑勺招呼过去,“你打小就嘴碎能说,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能说?”   卫老太并没用多大的手劲儿,但依旧把卫大柱脑袋上扣的帽子给扇飞了,露出后脑勺上指头长的一条疤来。   卫老太愣住,指着卫大柱后脑勺那条疤问,“你这是咋回事?”   卫大柱浑然不在意地薅了一把自己的短发,把帽子捡起来放在炕柜子上,“刚才不是和您说了么?磕到了,缝了几针,没啥事儿!”   卫老太才不会信,她扫了卫大柱一眼,敛去凶相,朝谢玉书看过去,“闺女,你怎么称呼啊?”   谢玉书有些摸不准自家婆婆的性子,只能强打勇气笑着说,“妈,我姓谢,叫玉书,玉石的玉,书本的书,是晋北人,在守城……额,在大柱他们部队里当医务兵,和大柱是在部队认识的。这俩小子是我们家老大和老二,大的叫卫国健,今年十二了,小的叫卫国康,今年九岁,都在部队子弟小学念书。”   介绍完之后,谢玉书又催自家俩儿子,“快喊奶啊,你们不是一直问,为啥别家孩子都有爷奶么?这就是你们奶,看着亲切不!”   卫国健想到眼前这老太太抄着大扫把朝他爸身上招呼的样子,实在说不出‘亲切’俩字,只能挠着后脑勺喊了一声‘奶’。   卫老太高兴地应了,又看向老小卫国康,卫国康有些害羞,跟着卫国健喊了一声‘奶’,然后就红着脸躲到卫国健身后。   卫老太乐呵呵地点头,“都是好孩子,玉书,快上炕来,外面那么冷,上炕暖和暖和,大丫二丫,你俩拿上妈的钥匙,去柜子里把去年秋炒出来的松子和瓜子花生拿一碗出来,给你大嫂和两个侄子吃。二柱三柱四柱,你们仨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喊人吗?”   “四柱,你在割条羊大腿给你大哥一家炖上,三柱,你拎条猪后腿去你二姨家换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回来宰了炖鸡汤喝,二柱,你去把东边那间屋子拾掇拾掇,把粮种搬到厨房里去,那些没掰的苞米全都吊上屋檐去,把那屋子打扫干净,把炕给烧暖和,妈柜子里还有一床压箱底的新被褥,拿出来给你大哥家用,当时你们结婚的时候,妈不是给你们各家都多做一床新被褥吗?你们同兰子、春芽和翠芬说一声,都拿给你们大哥家用,妈等秋天的时候给你们做新的。”   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卫老太又自己下炕从倒扣着的箩筐里拿出小半截麻袋的核桃来,拿了一碗,又拿了一个大锁头,递给谢玉书,“大媳妇,你和两个孩子吃点核桃,这是你二姨昨儿傍晚才拿来的,你二姨家叶子在林场干活儿,秋天才晒干的新核桃,好吃得很!”   卫大柱凑到了卫老太跟前,“妈,你不能有了儿媳妇和孙子就不要儿子了啊,我能吃核桃不?您吃不,您吃的话我给您剥!”   卫老太嫌弃地看了卫大柱一眼,用扫炕笤帚把正准备往炕上爬的卫大柱轰了下去,“你赶紧去洗把脸,把身上那脏了吧唧的衣服脱了,带衣服的话就换一身干净的,没带衣服的话就先找二柱拿一身衣服将就将就,今天不能洗衣服,等明儿一大早妈给你洗,放到灶台上烘一个钟头就干了。”   卫老太啰啰嗦嗦地下了炕,突然扭头问卫大柱,“大柱,你刚刚是说想给妈剥核桃,对不?妈没听错吧。”   卫大柱点头,“我这都二十多年没在您跟前了,您想吃核桃的话,谁都别和我抢,我给您剥!”   卫老太乐了,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卫大柱,“行,没人和你抢。你把脏衣服脱了,换上身干净的,想怎么剥就怎么剥,那儿半麻袋核桃呢,你看见了没?想剥就都给我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大柱:笑容渐渐僵硬。   词酒的笑容也渐渐僵硬liao,小可爱们,喜欢地戳个收藏呀,收藏太低,下周就上不了榜了TAT 第6章 贼凶!   卫大柱没有想到,阔别这么多年,他亲妈给他准备的欢迎礼就是剥核桃,而且是大半麻袋的核桃。   秋天心摘下来的核桃,外面勉强晒干了,里面还湿着呢,核桃汁又比较容易渍手,卫大柱那双干净了二十来年的手很快就变得乌漆嘛黑,这样澎湃汹涌的母爱实在是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谢玉书与两个儿子接受得还算好,谢玉书去部队当医务兵之前,家在晋北的黄土高原上,并不富裕,纵然后来她与卫大柱的日子过得好了,也没有看不上卫家现如今的家庭条件,反倒觉得有些亲切。   原本应当是妯娌四个的,但翠芬刚生了娃,没出月子,不能出来帮忙,所以只有李兰子和张春芽帮谢玉书收拾屋子,卫二柱还出去裁了一刀纸回来,趁天没黑,给卫大柱把窗户上的纸全都重新糊了一遍。   妯娌三个都是性子开朗的人,半个小时就聊到一块儿去了,说说笑笑着便把屋子给拾掇亮堂了,卫二柱同卫大柱早些年是有感情的,特地给卫大柱屋里拧了一个最大最亮的白炽灯泡,将屋子照的亮亮堂堂。   原本按照习俗,大年这一天是不能打扫、不能用剪刀、甚至都不能洗洗涮涮的,但今年情况特殊,卫老太啥都没说。   而且卫老太这一下午都很忙,她见缝插针地逮着卫大柱训斥,似乎要将这二十多年没骂的话给一并补上,明眼人一看卫老太就是故意挑刺,但谁敢说?   反正卫老太一下午脸上的表情就没有稳定过,前脚刚把卫大柱喷了个狗血淋头,后脚就一脸慈祥地去问卫大柱家两个孩子,“乖孙孙,想吃什么同奶说,咱家有的随便吃,咱家没的奶让你二叔出去买!”   卫大柱家两个孩子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见自家平时贼凶的爸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奶跟前都被训得和龟儿子一样,吓都快被吓死了,哪敢提条件?   任凭卫老太再怎么问,兄弟俩都统一口径——奶,我们不饿,啥都不想吃。   卫老太眼睛多毒啊,她一眼就看出这俩孩子瘦的和猴一样,不是那种吃不胖的精瘦,是吃的东西没多少油水而饿出来的干瘦。   放两个快被吓破胆的孙子自己出去玩,卫老太回屋问卫大柱,“大柱,你同妈说说,你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妈听你说,你和玉书都在部队,按道理国家就算苦老百姓、穷老百姓,也不会让你们没饭吃,国家是不是骗人了?”   卫大柱连连摇头,“国家哪会骗人啊?我当年立的功劳不少,好几个三等功和二等功,还有俩一等功呢,军衔不错,每个月拿到手的补贴也不错,玉书是医务兵,待遇也不错,我们俩养俩孩子,日子过得还凑合。”   卫大柱光顾着嘚瑟,没有注意到卫老太那越来越黑的脸,等他说完才发现,身边怎么凉飕飕的,就好像是窗户纸被捅破,有冷风往他后脊梁骨上灌一样。   卫老太原本想一巴掌招呼在卫大柱后脑勺上的,但是她考虑到卫大柱的脑袋受过伤,生怕给打傻了,于是急急刹住了手,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眯着眼睛呲着牙,杀气腾腾地问,“卫大柱,你能耐了啊!拿的双份补贴,两个人养孩子,就把孩子给养成那个样?”   卫老太拧着卫大柱的耳根子,痛得卫大柱直喊疼,卫老太的唾沫喷出两丈远,“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挣了多少功,你挣那么多功劳有什么用,你家俩崽子瘦成啥样儿了?这半大小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当年你一顿时半锅饭,老娘都咬着牙供你吃饱,轮到你现在了,俩孩子就给养成那个样儿?”   “你当我老眼昏花了?看不到给你们炖肉的时候,那俩孩子眼神有多巴望?你和你媳妇儿挣的补贴呢,都攒下来舍不得花?自家儿子都能狠下心来抠着,卫大柱你真是好样儿的啊!”   卫老头走的早,卫老太原本想着大儿子那时候已经十大几了,在手跟前帮衬着她干活儿,能轻省些就把剩下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养大,可卫大柱没在她身边待了半年就跟着游击队打鬼子去了,留卫老太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不说,五个孩子的口粮担子全压到了卫老太身上。   为了养大五个孩子,卫老太完全没把自己当人看,干什么活儿能挣钱,她就使劲儿干、同别人抢着干,吃糙糠咽野菜根啃树皮,总算把五个孩子都养大了。   等五个孩子都能自己下地干活挣工分,卫老太的苦日子才算过去,她是‘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忠实拥护者与践行者。   原本以为卫大柱和谢玉书是有什么难处,日子过得紧巴,卫老太心里还不算特别恼火,现在得知这夫妻俩日子过得一点都不紧巴,卫老太的无名之火瞬间就烧起来了,抡着巴掌就一下一下地打卫大柱的背。   后脑勺有伤不能打,后背可抗揍呢!   卫老太干了一辈子粗活累活,那双干瘦的手上有多大劲儿,想想当时被卫老太几巴掌就扇晕乎、几拳头就锤得七窍流血的黄羊便能略知一二。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原本在院子里闹腾着玩雪,南方来的孩子,没怎么见过雪,欢喜得不行,结果还没玩尽性,兄弟俩就听到卫老太屋里传来的‘嘭嘭’声,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吃过中午饭后在后院子里看到的那头吊在屋子里的野猪。   “妈!妈!妈!妈!妈!”   卫国康哀嚎一嗓子,就仿佛是叫魂一样冲回了卫老太给他们一家安排的屋子,打断了他妈同他二婶三婶的聊天,哭丧着一张脸同谢玉书说,“妈,我奶打我爸,像杀猪一样打我爸!”   谢玉书愣住,关注点有些跑偏,“你们兄弟俩啥时候见过杀猪?”   卫国健跑了进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书上讲过,语文老师说了,杀猪是一种特别凄惨的场面,所以可以用杀猪来形容其它惨状。”   谢玉书:“……”老卫啊,这都是你亲儿子!   谢玉书还是很愿意相信母子亲情的,她不信卫老太会对卫大柱那么狠,结果她就看到李兰子和张春芽齐齐变了脸色。   “弟妹,怎么了?”谢玉书问,她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李兰子打了一个哆嗦,将手里抓着的瓜子放回盘子里,搓了搓手,站起身来,“大嫂,既然国健和国康都这么说了,咱还是去看看吧,老太太以为大哥没了,伤心了这么多年,大哥突然回来,指不定老太太心里憋着多大的火呢!”   “我原先估摸老太太撒一通火,这件事情就能揭过去,没想到老太太中午都撒过一遍火了,现在又撒,看来老太太心里的火气确实攒的多……大嫂,你不知道,咱妈的手劲儿特别大,中午给你炖的羊肉,就是咱妈上去‘哐哐’几巴掌给拍死的……”   谢玉书蹭地一下从炕沿上站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咱妈手劲儿那么大呢!!!?这都快顶上部队的好手了,大柱身上受过伤,能吃得消吗?”   三妯娌慌慌张张冲到卫老太屋子时,卫老太已经象征性地打完卫大柱了,此刻的她正掐着腰问卫大柱,“你说,你这些年,挣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啊!你给我说!”   谢玉书见卫大柱好端端地坐在炕上剥核桃,人没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把卫老太的话听了一半,还以为卫老太是找卫大柱要钱卫大柱不给,心里叫苦一声,赶紧回屋翻了自己的包袱。   掏出一沓钱和一沓各种各样的票来,连数都没数,谢玉书直接揣给卫老太,“妈,妈,妈,您别气,我们都给您攒着呢!您看,票和钱都有,咱家缺什么您就买什么,这都是我和大柱攒下来的,大柱一走这么多年,该给您尽尽孝心了!”   卫老太沉着脸横了谢玉书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大媳妇,你以为我老太太贪你们夫妻俩攒的那点儿家当?不贪!正好你也在,我有问题问你,你能攒下这么多的票和钱,怎么就舍不得给俩孩子多买点儿吃的,你看看你家这俩崽子,都饿成啥样儿了?瘦的和皮猴一样!”   “当年家里没吃的,我一个人也能把二柱他们仨兄弟养成这样,你们有钱不给自家俩儿子花,攒着干啥?瞧瞧那俩孩子的模样,年后我都不好意思往外带,让人听听,我大儿子和大儿媳妇都是部队里的体面人,结果就把孩子养成这副尖嘴猴腮的德行,我老卫家的孙子,就是让你们俩饿的?”   谢玉书被喷晕乎了,她愣住缓了好一会儿,见卫老太一直都杀气腾腾地看着她,总算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同卫老太诉苦,“妈,你真误会我和大柱了,我俩是国健和国康的爸妈,哪能让他们兄弟俩受委屈?”   “您真是冤枉我和大柱了,不是我们俩不想给这俩孩子吃好的,实在是军属大院里人多是非也多,大家都凑在一块儿,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家好。”   谢玉书被勾起苦水来,拉着卫老太的手就开始诉苦,“妈,您是不知道,我们家连个肉都不敢炒,稍微让人闻到点儿肉香味,立马就会有人去打报告,说是我和大柱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享乐主义,不仅会影响我俩的工作,国健和国康在子弟学校念书的时候也会被排挤……实在是有钱想花也不敢花啊!”   卫老太被谢玉书这突然亲热的态度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她捋了两把胳膊,屁股往后挪了挪,说,“长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军属大院也有这种欠骂的货色呢?巴不得人家日子过得惨,这样的人就该被乱棍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   跪求!!!   为你们疯,为你们狂,为你们咣咣撞大墙,你们啥时候能让我的收藏长点哇……小宝贝儿们戳个收藏可以不???哇地一下哭出来了…… 第7章 安排上了   卫老太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她听谢玉书解释清楚后便不生气了,只是满脸心疼地看向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问谢玉书和卫大柱,“要不你们要回去的时候,就把这兄弟俩都留在家里吧,上课的事情不会耽搁的,红旗小学的校长是你二姨夫的侄子,咱家的远亲,妈同他们说说,肯定能把这俩孩子给塞进红旗小学去念书。半大小子可不能饿,在家里好歹能吃点肉,跟着你们夫妻俩净遭罪!”   谢玉书与卫大柱没想到卫老太会提这个要求,都愣住了。   卫大柱心疼老妈,便说,“妈,您崩替这俩孩子操心,年轻孩子饿不坏,整个军属大院的孩子吃的都差不多,人家不照样能长大?个头都不小呢!这俩孩子皮得很,留在家里只能给您添乱,让您操心,还是我们带回去管着吧!”   谢玉书有点纠结,她一方面舍不得把这两个孩子丢在刚回了一次的老家,一方面又想让自家俩兔崽子吃点肉,看着俩孩子瘦的干巴巴,她心里难受得厉害。   纠结了好一会儿,谢玉书猛地一拍卫大柱的大.腿,把卫大柱吓得一哆嗦,她紧咬着后槽牙,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同卫老太说,“妈,把俩孩子留在家里吧!我和大柱每个月挣得不少,钱有票也有,都攒下给你们寄回来,缺啥买啥,乡下管的松,俩孩子能跟着沾点儿荤腥,若是回了军属大院,又得过那一个月都吃不到一点儿油腥的日子。”   卫大柱家俩孩子听得一脸懵逼。   卫国健都快给他亲妈跪下了,他宁可回去过没有肉吃的苦日子,也不想留在这凶神恶煞、一言不合就挥巴掌的奶奶家讨生活啊!   至于卫国康,这小萝卜头则是满脸惊惧地看着谢玉书,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卫大柱却能从自家怂儿子身上看出个大概意思来——妈!你真是我亲妈么?哪有亲妈这样坑自家儿子,把自家儿子往火坑里推的?   另外一边的李兰子与张春芽妯娌一听卫老太那话,当下也急了。   若是没有送上门来的黄羊与野猪,卫家过年都只准备包白菜豆腐馅的饺子吃,昨天这个时候,全家人还愁眉不展地坐在炕头商量来年该怎么想办法糊口的事儿,是什么给了老太太再养两个孙子的勇气?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瞧瞧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的块头,绝对不是胃口小的。倒不是李兰子与张春芽容不下这俩侄子,而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养?   自家孩子饿一顿两顿没事,可大哥大嫂家的孩子敢饿着?   若真让着俩孩子挨了饿,估计就算大嫂人再好,那也顶多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计较的。   李兰子与张春芽妯娌俩急得满头冒汗,还没想好该怎么委婉地同卫老太说家里实在养活不起新添的嘴了,结果就听谢玉书这么大方地来了一句‘我和大柱每个月挣得不少,钱有票也有,都攒下给你们寄回来,缺啥买啥!’,李兰子那颗仿佛在鏊子上煎熬了许久的心骤然掉回了肚子里。   有钱有票,想买啥买不到,大嫂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少给?   于是乎,李兰子立马就改了话头,原本想劝卫老太的话反了个个儿,改去劝卫大柱了,“大哥,这么大的小子,早已经过了闹腾的时候,不难带。咱妈如果带不过来,那我和春芽帮着带。”   李兰子如数家珍地说,“我家有俩兔崽子、三弟家也有俩兔崽子,四弟家一个兔崽子,还刚生了一个小闺女,那小闺女太小,且先不说,其它的五个兔崽子都能跑能跳、上山捉鸟、下河摸鱼的本事都在行,让国健与国康同他那些堂弟们熟悉熟悉,七个崽子出去玩,谁家敢惹?”   “你们放心吧,肯定挨不了打、吃不了亏,平时七个崽子混在一块儿玩,也不用大人带。学习的事儿更是不用操心,二丫当年念过几年书,两个孩子如果写作业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问二丫就行!听我的,就把孩子放家里养吧,不然把俩好端端的小伙子瘦巴成那样,当爸妈的心里多难受啊?我这做婶子的,看着都觉得可怜呢!”   卫二柱的眼神一个劲地往李兰子身上飘,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媳妇儿,我咋不知道你这么好心肠呢?演的有点过了哈!   李兰子把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张春花原本还以为自家二嫂傻了,结果回过神一想,立马就明白了李兰子的意思,她也跟着帮腔,“就把孩子留在家里养吧,搁家里好歹不缺肉吃,跟着你们去那儿连点油腥都碰不上,那不是遭罪么?”   卫三柱想说一句‘咱家原先也沾不了几顿油腥’的,但是想到那么大一头黄羊与那么大一头野山猪,怎么着也能吃好几个月,若是精打细算地腌着吃,能将就着再过一个年,他就没有吱声。   一方面是担心‘吱声’了之后,给刚回家的大哥大嫂一个家里人不欢迎的坏印象,这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亲情再生分了,另外一方面,卫三柱也琢磨不清楚他媳妇儿脑子里在琢磨啥,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晚上惹得他媳妇儿挠他。   全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谢玉书把孩子留在老家养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卫大柱原先的立场也开始动摇,就这样,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   卫大柱一家是吃过中午饭后回来的,忙活了一下午,赶在晚上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总算吃了个团圆饭。   卫老太高兴,让卫二柱家大儿子卫狗子去打了半斤酒回来,放在瓦罐里烫热乎了,全家人都喝了些,然后卫老太差使四个儿子去洗碗洗碟,然后带着三个儿媳妇与两个闺女都去了卫四柱家屋子。   “来,你们都小声些,看看咱家小丫头,算上大柱家的,这都八个娃了,七个带把儿的,就这么一个金贵的小闺女,模样长得可漂亮了,翠芬,娃儿醒着没?”   翠芬在炕上躺了一天,这会儿正坐起来活动呢,便见婆婆领着三个嫂子进来,还以为自己偷懒被婆婆抓到了,心里一紧,结果见卫老太趴到了炕上逗小闺女,这才松口气,说,“醒着呢,都睡了一下午了,刚喂过奶,估计得精神一会儿。”   卫老太想到自家大媳妇在部队里是医务兵,逗了两下奶娃娃便将位子给让出来,同谢玉书说,“大媳妇,你不是医生么?给咱家这小丫头看看,健康不?”   谢玉书原本学的不是儿科,只不过军属大院里的人多,时不时有人带着孩子上门让她给看,她便跟着卫生队的老医生多学了学,儿科的疑难杂症治不了,但帮小婴儿检查一下.体格之类还是可以的。   她生怕手冷冻到娇娇弱弱的奶娃娃,赶紧把手给搓热乎了,这才伸到被褥里,先按着小孩的胸口感觉了一下心跳是不是有劲儿,然后又摸了摸小胳膊小腿,最后盯着小孩的五官看了看,刚好与卫添喜那黑漆漆的两个眼神对上,她的心瞬间就化了。   这小丫头的模样生的真精致啊!   比她生的那两个儿子都要好看!   谢玉书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卫添喜那肉嘟嘟的小手,没有注意到卫添喜看她的目光是呆滞的。   卫添喜此刻确实目光呆滞,是被吓得,因为她从谢玉书头顶上看到一团血红血红的光。   盯着那血光仔细看看,卫添喜看到了更惊人的一幕——墙上挂着的月份牌上写的是正月初五,那天卫大柱与谢玉书背着包袱行李准备返回部队,乘着县里的大客车去省城搭火车的路上,客车翻到了山沟里,倒是没有出生命危险,就是谢玉书脑袋被石头砸了一下,砸成了植物人,医生说醒不过来了。   卫添喜:“……”金手指有点强啊!   得亏她对这金手指寄予的期望也高,不然真可能得了儿童型心梗。   只是眼下她不会说话,该怎么提醒这个头顶血光之灾的大伯母?就算她会说话了,直接提醒,恐怕人家也不会信……   卫添喜心中揣着事儿,被谢玉书抱起来时都没有反抗,翠芬与卫老太却看得瞪大了眼。   翠芬咂摸着嘴说,“大嫂,这丫头挺喜欢你的哈,平时连我都不让抱呢,一抱就哭,今儿个居然让你给抱!”   卫添喜听到翠芬那一惊一乍的语气,略微有些无语地扭头看了翠芬一眼,就把头扭了回去,趴在谢玉书的肩膀上继续琢磨办法,她哪是喜欢这个大伯母啊,只是单纯地讨厌被人抱起来像筛米一样抖,仅此而已。   卫老太也看惊着了,心里还有些吃味,她这个小心肝可是连她都不让抱的,居然让刚回家的大媳妇给抱了!   卫老太捏了捏卫添喜的脸,酸溜溜地说,“小没良心的,你奶我对你不好吗?碰都不让碰你一下,你大伯母这才刚回来,就眼巴巴让人抱了,难道你也喜欢文化人,还是长大了也想和你大伯母一样当医生?”   卫添喜伸了个拦腰,张着嘴打哈欠,心想,她才不当医生呢,往后医患关系那么紧张,当医生有啥好的?累死累活还要被人骂黑心庸医。   谢玉书挺喜欢这个软软香香的小丫头,便拍着卫添喜的背说,“乖囡囡赶紧长大,你要是想学医,就考首都医科大学,学最好的医术,肯定比大伯母有出息!远的咱不提,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大伯部队里发的牛肉粒就能吃了,可香了,到时候大伯母给你寄回来嚼着吃!”   卫添喜继续打哈欠,缩在袖子里的小手搓了搓,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心里实际上却是在说,想吃牛肉吗?好的,给你们安排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雷打不动地求收藏!   跪求! 第8章 牛也来了!   卫添喜给全家人安排好的时候,还没有人有这个意识,纵然是宠孙女狂魔卫老太,都没能想到,谢玉书的一句无心之话会那么管用。   冬天黑的早,卫老太见卫添喜趴在谢玉书肩膀上又开始犯困打盹,便给儿媳妇们递了个眼色,待谢玉书将卫添喜放到炕上之后,一行人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北风刮了起来,卫家背后林场里种的松树与老杨树哗啦哗啦地响着,卫家人睡得都挺香。   大年初二清晨,谢玉书是被那火炕给热醒的,她翻了个身,瞅着两个孩子睡得挺沉,便用手推了推卫大柱,压着嗓子喊,“守城,守城……”   卫守城是卫大柱入伍之后改的名字,谢玉书一直都喊卫大柱是‘守城’,如果不是卫老太一口一个‘大柱’,她为了同自家婆婆保持步调一致,才不会喊‘大柱’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   卫大柱睡得迷迷糊糊,被谢玉书给推醒,翻个身正准备继续睡,结果腰间的软肉就被谢玉书给捏住拧了一把,他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大柱鼓着眼睛问谢玉书,“大清早你不睡觉,干啥呢?”   谢玉书揣着心事问,“咱刚回来,哪有睡懒觉的道理?你睡懒觉还中,咱妈若是知道我也睡懒觉,指不定怎么嫌弃我呢!你同我起来吧,我去做饭,你收拾收拾,这么多年没回来,咱一会儿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带国健与国康去看看你老家这边的亲戚,往后国健与国康留在老家,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卫大柱觉得谢玉书有些杞人忧天,“有我妈护着,十里八乡,哪家人想不开了敢欺负国健与国康?你不知道头道沟吓唬小孩都是用我妈来吓唬吗?小孩不睡觉的时候,大人一说‘你再闹腾就把你送给卫奶奶家去’,那小孩绝对乖乖的,不敢吵也不敢闹。”   谢玉书听得惊奇,睁大眼,“你别唬我,咱都是昨儿回来的,我咋就没听说这事儿呢!”   “嘿嘿,昨天我们兄弟几个凑在灶房洗碗的时候,三弟说的。我昨儿晚上还纳闷的,我二弟三弟都不像是洗碗的人啊,怎么大过年还洗上碗碟了,你猜二柱怎么说的?”   “二柱说了,这是我妈的主意,我妈整天念叨着想发财过好日子,不知怎么的,二丫念书的时候,我妈听二丫说过一次‘恭喜发财’,自己就解读了一下,她说古代人把家里的男人称之为相公,于是那四个字的意思便是,家里的男人洗碗洗衣,来年全家都会发财。”   谢玉书:“……”做卫家的儿媳妇真好!   她有心想让卫大柱之后也秉承卫家的传统,往后多替她做一些洗碗洗衣的活儿,但又觉得洗衣洗碗不是男人家该干的活儿,军属大院里人多嘴杂,如果男人洗碗洗衣,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诸如媳妇凶悍,男人软弱之类,谢玉书只是稍微想想,就主动将让卫大柱给她洗碗洗衣的想法掐灭了,她宁可自己多遭点罪,也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卫大柱将两条胳膊伸出被窝,垫在脑袋下面枕着,边咧嘴笑边说,“要我说啊,肯定是当初二柱他们哥三个懒,不帮衬咱妈做事儿,这才逼得老太太琢磨出这样一个法子来。”   夫妻俩的‘早会’还没有结束,突然听到‘咣’的一声,头顶似乎都落了不少灰。   谢玉书还以为是屋子塌了,吓得立马套上衣服往地上跳,没顾上穿袜子,趿拉着鞋出门一看,她转身又跑了回来,赶紧把躺在炕上迷瞪着发呆的卫大柱拽了起来。   卫大柱被谢玉书身上带的寒气冻得哆嗦了一下,脾气上来了,“大清早你干啥呢?咋咋呼呼的,就不能让我再躺一会儿么?”   “我搞啥?”谢玉书将卫大柱的衣服拿过来,往卫大柱身上一摔,“你赶紧穿,麻溜的,有头牛撞死在咱家土墙上了,我瞅着土墙都被撞出脸盆大小一个洞呢!你赶紧给我起来!”   昨晚在灶房里洗碗的时候,卫大柱已经从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嘴里套出卫家最近几年的日子过得情况了,日子不算太苦,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似全家人都能吃到肉,又是黄羊肉又是山猪肉的,实际上那些肉都是除夕夜上从山下冲出来没刹住脚,硬生生撞在卫家这土墙上撞死的,就和拿守株待兔里的傻兔子一个德行,平日里极少能在饭碗中看到油花花。   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个都是缺心眼的,觉得卫大柱是亲大哥,不用藏着掖着,便将翠芬生卫添喜的时候家里闹的怪事儿也一并说了。   兄弟三个的本意是同亲大哥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怎知卫大柱当年跟着部队走之后,思想觉悟课上了不少,最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兄弟三个掏着心窝子说的话,落在卫大柱耳朵里,就是俩字——愚昧!   不过卫大柱也不准备戳破兄弟三个的美梦,他只是听着笑了笑就过了,甚至还自己琢磨了一个解释,比如说山上的黄羊与野山猪被饿得慌了,跑出来觅食,结果山路太陡,上面还积着雪,蹄子一滑就冲下来了,卫家的房子刚好正对着山路修了一堵墙,那些黄羊与野山猪刹不住脚的时候,可不就撞上来了么?   但据卫大柱的了解,后山里没有牛,那这牛是从哪儿来的?   卫大柱神色一凝,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隔壁屋的卫老太也已经醒了,她惦记着让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家去丈母娘家拜年,一大早便准备拜年带的东西。   卫二柱与卫三柱家肯定是夫妻俩带着孩子一同回去的,卫四柱家媳妇刚生了孩子,连月子都没出,走不开,只能由卫四柱带着稍微大点的儿子去丈母娘家走一趟,把东西送去。   卫四柱还得同丈母娘说一声,翠芬生了个大胖闺女,等满月宴的时候,请丈母娘全家来吃大锅菜。   卫老太心想,找个‘正月里各家都忙’的借口,就不用让翠芬她娘和她嫂子跑过来伺候翠芬坐月子了,她能忙得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卫老太不想家里多添几张嘴来分肉吃。   卫老太还特地琢磨了一下,等卫四柱出门的时候,她得拎着卫四柱的耳朵好生念叨念叨,让卫四柱在丈人家多强调几次家里新添了一个小闺女的事儿,不能让亲家忘了给小丫头压岁钱!   琢磨着琢磨着,卫老太就笑了,便笑便说,“这小丫头真是会挑日子,生出来过个夜就算两岁了,比哪吒都长得快!”   卫老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叠在了一起,刚准备出屋去把给各个儿媳妇娘家分的肉再分一分,尽量不要这家给的肉多,那家给的肉少,这家给的肉好,那家给的肉差,引起不必要的矛盾,结果就听到‘咣’的一声。   熟悉的方位,熟悉的闷响!   卫老太眼睛都直了,她点着脚飞快地跑出屋子一看,脑子里瞬间雪白一片。   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们家之后地都不用种地,直接改做屠夫吧,猪肉、羊肉与牛肉都是紧俏的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实际上,卫老太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才不敢这么做。   人怕出名猪怕壮,若是卫家天天都有肉送上门,指不定会多遭人眼红,到时候便是无穷无尽的事端。   因此,卫老太哪里还能顾得上脑袋在墙上卡着的牛啊,她直接敲开卫四柱他们家的屋子,将正在做梦的卫添喜摇醒,巴心巴肺地说,“乖孙女,奶的乖孙女,你听奶一句话,咱家不缺肉了,你别再整了,行不?你要是再这样整,奶就快被你给吓死了。”   卫添喜睡得正香,冷不丁被人给摇醒,心里自然不痛快,可她的起床气不算大,也不会像啥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心里不如意了就哭,只能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卫老太。   卫老太此刻不管卫添喜能不能听懂,拉着卫添喜就讲了一通‘闷声发大财’的大道理,听得卫添喜晕晕乎乎,不过她还是十分捧场地冲卫老太点了点头。   卫老太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叮嘱同样一头雾水的卫四柱、翠芬与卫四柱家的大儿子卫光明,“你们也都听见了吧,想要啥都憋着,别在喜丫头身边说,不然万一这丫头再给整出个什么大动静来,全家都没肉吃了!”   将三个大的训成唯唯诺诺的鹌鹑,卫老太这才颤着身子出门,她还不忘揪着门框同卫四柱说了一声,“赶紧起来,赖在炕上像个啥样?你媳妇儿坐月子,你也跟着坐月子呢?院墙上又撞了一头牛,赶紧起来收拾!”   卫老太小声嘀咕,“虽说咱家住的比较偏,可难免有人往咱这边儿看几眼,发现墙上杵着一头牛,那不是遭祸么?先拉进院子来弄死,锁后院去,天儿这么冷,不怕放馊了,晚上再杀。”   卫老太在卫四柱屋子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她出来时,卫大柱已经起床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卡在墙上的牛头从洞里推了出去,然后又抽着一只牛蹄子将那头脏了吧唧的野牛从院子外拖了回来。   谢玉书立马挥着把大扫帚冲了出去,美名其曰是‘扫雪’,实际上是破坏案发现场去了,生怕被人看到地上留下的印子。   谢玉书看到那么大块头的一头牛,脑子转的飞快,她连墙上怎么破个洞都想好说辞了,直接把锅甩给了自家俩出来凑热闹的儿子,理由便是——这俩倒霉孩子太皮了,大早晨起来就放炮仗,还把炮仗塞到了墙洞里,直接把墙给炸了一个窟窿。   ‘锅从天上来’的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绝望地发现,这才回老家一趟,亲妈就要变成后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原先与卫老太有没有裹脚的设定不明朗,现在统一更正为,没裹!如果发现有虫,请大家帮我揪出来,我光速改。   卫家人:人在家中坐,肉从天上来。   国健国康: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词酒:人在家中坐,收藏天上来!跪求各位给收藏呀! 第9章 娘家婆家   事实证明,卫家住的地方足够偏,头道沟这旮旯又是一个顶荒凉的地方,直到卫大柱、卫二柱兄弟几个将牛拖到了后院,锁进了屋子,卫家门口都没有一个人影儿出现。   卫老太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放了吹着冷风放风,等谢玉书挥着扫把将门口的雪都给扫干净,硬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出现,卫老太心中又高兴,又有些无处嘚瑟的憋屈与失落。   真是一个内心纠结的老太太。   卫老太叹了一口气,掩上院门,同卫大柱与卫四柱说,“大柱,你一会儿找点石头,先将那个洞被塞上,然后等四柱从他丈人家回来后,你们兄弟俩和点儿泥,把那个窟窿补上。”   “二柱、三柱,别在你们老丈人家多待,吃过午饭就回来,下午杀牛,晚上熏牛肉干,恁大一头牛,如果不干成牛肉干,吃不完就放馊了。”   这边刚安排好,刚从炕上爬起来的李兰子与张春芽也已经收拾好屋子了,妯娌俩钻进灶房就开始拾掇早饭。   三个儿媳妇每年回娘家的东西都是卫老太准备好的,卫老太对三个儿媳妇的态度都一样,要夸一起夸,要训一起训,典型的一碗水端平,所以三个儿媳妇也没什么嫌话。   李兰子与张春芽掀开板凳上泛着的三个竹皮篓子,瞅了一眼篓子里面的东西,一家一刀山猪肉,一刀黄羊肉,山猪肉看着约莫有三斤重,黄羊肉看着约莫有二斤重,李兰子与张春芽悄悄比对了一下三个篓子,发现卫老太放得蛮公平,妯娌俩就乐颠颠地去做饭了。   五斤肉啊,这算是嫁到卫家的十来年里,回娘家时拿的东西最多的一次了!   灶上的水烧开,李兰子将淘好的米倒进去,又将笼屉拿出来,蒸了一笼屉的红薯,妯娌俩正在商量回家该给娘家外甥外甥女多少压岁钱的时候,卫老太进来了。   “给多少?一个娃五分钱,年后开学念书的时候刚好买一小盒石笔,够他们用一年了!”卫老太一锤定音。   卫老太还以为是两个儿媳妇见家里有猪有羊还有牛,心态飘起来了,连忙敲打,“眼看咱现在的日子越过越紧巴了,你们可别想着出去当冤大头,留个一毛两毛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命!你们给娘家的娃多少压岁钱,给咱家的娃也是多少,反正你们兄弟四家,都是俩娃,谁家都吃不了亏。”   李兰子腼腆地笑了笑,“妈,咋还给五分钱呢,是不是有点多了?我刚刚同春芽说,把这规矩改改吧,按家给,一家一毛钱,只生了一个孩子的也别觉着每年都多掏钱,心里难受,生了五六七八个的也别年年都占便宜,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张春芽一脸赞同,“对,我哥和我嫂子太能生了,早些年生不出儿子来,一口气生了三个闺女,第四胎生了儿子之后,我哥嫂都觉得儿子有点少,还要生,这都生出小八来了,单是给我哥嫂家孩子压岁钱,就得四毛钱,我心疼啊……”   卫老太原本正撅着屁.股从柜子里翻东西,听到李兰子和张春芽的话后,老太太拿东西的手抖了一下,差点笑出声,连着咳了好几下才把笑意给咳没了。   好心疼她那两家亲家啊!   别家嫁出去的闺女都是想方设法地从婆家往娘家搂东西,恨不得将婆家掏空,全都用在接济娘家上,她这两个儿媳妇倒好,连娘家外甥外甥女的压岁钱都想给减下去。   李兰子生怕老太太咳嗽的时候把头给嗑柜子上,连忙把老太太扶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问,“妈,您怎么了?咋突然咳嗽开了?我记得后院里还冻着一缸山梨冻着呢,要不一会儿把梨给拿出来,我临走的时候给您熬点儿梨膏冲水喝?”   卫老太憋着笑摆手,“不用,我就是被你们俩说的话给呛着了!虽然妈常和你们说,嫁到了卫家,就应该同卫家男人一条心,往手里多攒一点钱,但也没让你们这么攒啊!给娘家外甥外甥女的压岁钱不能减!”   “啥?”李兰子与张春芽不解地眨着眼睛,穷尽她们俩的智商也想不明白卫老太为什么会这么说。   卫老太对上自家俩儿媳妇那憨厚老实中自然流露着傻气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认认真真地给李兰子与张春芽掰扯,“一年到头,能给那些娃儿多少压岁钱?多出个三毛五毛,往后亏不了!”   “你看看你二姨家叶子,早些年咱家日子过得紧巴,你二姨和二姨夫一直接济咱家,但咱家干活儿的人多,地头事情做得快,叶子有能耐,考到了林场干活儿,你二姨家干活儿的人少,地头事情经常做不完,你二姨看着别人家把分下来的活儿都干完了,急得直掉泪,我就让二柱他们兄弟几个去给你二姨家干活。”   “后来咱家有吃的了,也一直给你二姨家做人情往来,你看叶子现在记不记咱家的好?他刚从林场里背了一袋核桃下来,你二姨就给咱家送半袋过来了,你三姨早些年不想同我们姐妹俩交处,她能吃到核桃?她能吃到黄羊肉和野山猪肉?她能吃到个屁!”   “你们都记住了,平时这种礼数的东西,是拿出去做脸面的,多花点儿钱咱不怕!仔细算算,能多花多少钱?同你娘家那些人处好关系,往后有个什么事儿,他们都惦记着你们这些姨姨姑姑,就同叶子对妈这样,不然万一……”   卫老太话语一滞,摆手道,“没啥万一,该花钱做脸面的地方就不要抠,该省钱的地方也别大手大脚,明白不?”   李兰子与张春芽虽然没完全明白啥叫该花钱的地方,啥叫该省钱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妯娌俩被婆婆的人生智慧与处世哲学所折服,妯娌俩乖乖地点了头,转身就嘀咕起来。   李兰子说,“姜还是老的辣啊,咱妈都看到将来了,现在先给娘家那些个外甥外甥女点压岁钱,等他们长大了有能力接济咱的时候,花出去的这点儿压岁钱迟早能收回来!”   张春芽出声附和,“对了,大大大……大嫂在外面呢,我给改口喊你叫二嫂了。二嫂,你之前不是说想攒点钱重新起一个院子么,现在攒多少了?够不够新起一排瓦房的?”   “家里俩崽子年纪都不小了,常同咱挤在一个屋子里睡实在不是个办法,原先大嫂他们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还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就同咱妈说一声,让兄弟俩去大嫂们睡的那间屋子呢,现在大嫂回来了,国健国康要在那个屋子里住,等大哥大嫂他们回部队工作的时候,我准备把我们家俩也给打发过去,让他们兄弟四个挤一张炕,肯定没问题!”   李兰子赶紧往外面探头看了几眼,见谢玉书没在院子里,这才回灶房同张春芽说,“这话你小声点说,甭管是让大哥大嫂挺好,还是让咱妈听到,都不好。”   “确实,孩子大了干点啥都不方便,我也想把那俩崽子撵出屋子单独睡了,只不过我手里的钱不多,顶多起一间空屋子,不过这年头大家都闲着,只要去砖窑拉点砖回来就中,其它的咱自己都能做。”   妯娌俩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粥熬好,红薯蒸熟,这才歇了嘴。   ……   吃过早饭,李兰子与张春芽就扯着各家的孩子与男人,拎着卫老太准备好的篓子,准备出门回娘家了。   卫四柱则是先把篓子里的东西拎给翠芬看了一眼,把自家赖在炕上多懒的卫光明拽了起来,“快点,别磨蹭了,今儿嘴甜点,别人给你压岁钱的时候,记得提醒一句,你.妈年前给你生了个妹妹,把你妹妹的那份子也挣回来,不然你奶晚上肯定要削咱父子俩。”   卫光明不解,“爸,你咋不要?我人还小,说话不一定有人听,但你要找人给我妹讨压岁钱的话,人家肯定给!”   躺在炕上准备再神游回洛必达星球汲取知识的卫添喜听到卫光明这话,直接乐出声,她这小哥问的话还真是蠢萌啊,当亲爹卫四柱不要脸面的吗?   卫四柱果然黑了脸,他拧着牙花子问翠芬,“你说这兔崽子怎么这么傻?”   翠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卫添喜刚刚那‘笑得喷出一个泡泡’的场面吸引过去了,回答卫四柱时,根本没有过脑子,“随你呗!”   卫四柱黑了脸,“我不傻!”   “肯定随你,要是随了外人,你.妈还不活剥了我?”   翠芬十分确定家里的俩孩子都听不懂这么高级的黄腔,这才放开胆子说的,但卫添喜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一听翠芬这话就逗乐了,脑海中冒出一句话——“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翠芬看到卫添喜又笑,还挺惊奇的,她将卫添喜揽在怀中,问卫四柱,“你说这小丫头在偷乐啥?一个人都能乐出来,这才几天大?”   卫四柱一连嘚瑟,“生女像姑,这丫头随了二丫,脑子灵光。不像光明,生儿随舅,随了你那娘家兄弟,脑子不灵光。”   翠芬随手抄起一块卫添喜的尿布来,朝卫四柱的脸上拍去,“去你的!赶紧去我家走一趟,回来还得洗尿布呢,尿布都攒一盆了!”   卫四柱以为翠芬拿的是干净尿布,躲也不躲,嘴里还说,“我自己闺女,我不嫌弃!”   “啪——”   湿哒哒的感觉让嘚瑟个不停的卫四柱瞬间石化。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太:可不能让这些傻媳妇儿把大丫二丫也带成不帮衬娘家的闺女!!   统一哔哔一下,往后的更新时间就定在18:01吧,有特别情况会单独说哒!!!   跪求收藏哇,你们都看不到我这可怜的眼神吗??? 第10章 鸡飞狗跳   卫大柱虽然是农家出身,但早些年他从了军,解放之后就留在了部队,成为了干部,后来便再也没有碰过农活之类,如今让他来和泥补墙,虽说他脑子里那些关于和泥补墙的理论方法还在,可他拎着黄泥铲子就犯了难。   卫老太眼光多毒辣,她出来倒水的空档,见卫大柱盯着黄泥铲子犯愁,便问,“咋,大柱,你不晓得怎么糊墙了?”   卫大柱摇头,“晓得倒是晓得,就是忘了补墙用的泥该软些还是硬些,掺多少水合适?”   卫老太本来想嫌弃卫大柱几句的,可是她转念想到卫大柱现在在部队里当干部,少数也是二十多年没碰这些活计了,便大手一挥,“那你就歇着吧,一会儿拎点儿东西去你二姨家走走,你二姨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去看看她和你二姨夫,如果不是你二姨和二姨夫帮衬,咱家的日子指不定过得多糟心。”   “嗯,妈,你说我们带点啥好?”卫大柱又问。   卫老太想了想,“咱家有肉,带肉最合适了,不过前天晚上刚送了她家黄羊肉,昨天天不亮就又给送去山猪肉了,你拎点儿别的吧!妈不给你出主意了,你和你媳妇儿商量去!实在想不出来的话,你不是拿了票和钱么,去供销社转转,买点儿糖还是啥的就行了。”   卫大柱点了点头,又问,“妈,那我那些伯伯叔叔,还有差一辈儿的叔公们,用不用也拎点儿东西去看看?”   听了卫大柱这问题,卫老太立马给卫大柱表演了一招拿手好戏——瞬间变脸。   她把手往腰上一叉,瞬间凶神恶煞,“看啥看?看啥看?一堆冷血无情的东西,有啥好看的?你当他们是伯伯叔叔和叔公,他们当你是侄子和侄孙了?”   “当年家里没钱没粮的时候,谁认识咱家了?二柱他们饿的嗷嗷叫,扒了树皮就啃,我想找他们借把糙米熬点米粥喝,说了只是借,等田地里的谷子收上来就还,可谁家借了?”   “卫大柱,你去看你那同姓的长辈亲戚我不管,但你如果给他们带了东西去,你就别进这个家门!人家看你爹走得早,不把二柱他们当卫家人看,你还上赶着把脸送上去?”   卫大柱听得犯了难,“妈,但我这一走二十多年没回来,空着手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怎么说都是我爸这边的亲戚……”   “空着手上门不好就别去,他们家有金疙瘩宝贝送你?你当人家是亲戚,人家当你是亲戚了吗?困难的时候,人家把老娘和二柱他们当贼一样防着,卫大柱你自己想吧!若是你不听老娘的话,趁早收拾铺盖滚,老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卫老太将门帘一摔,气呼呼地关上了门。   谢玉书将卫大柱扯回屋子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卫大柱,“你究竟怎么想的?咱妈说的有道理,人家不把咱妈当亲戚,你还拎着东西上门去?你这不是把咱妈和你那三个弟弟两个妹妹的脸放在地上踩么?更何况,买糖不要钱吗?有那个钱,不如给国健和国康买点吃的东西,给四柱家小丫头买桶麦乳精也行,等割麦子的时候,小丫头就能喝了……”   卫大柱有些郁闷,“可我回来一趟,若是不见见那些亲戚,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说,你让我怎么做人?”   “咋了?卫大柱你还怕别人背后说你?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背后骂你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有多少人盼着你出事呢!”   ……   卫大柱在家里过得水深火热,卫二柱登上丈人家的门之后,却享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   李家老太太一看卫二柱拎着一篓子肉登门,脸都快笑烂了,给卫二柱家俩孩子塞了红包,然后便拉着卫二柱上炕聊天,至于李兰子,被李老太打发去灶房同李老头一起做饭去了。   李兰子是李家唯一的那一个闺女,还是长姐,她下面排着三个兄弟,都已经成过家,带着媳妇儿去丈母娘家拜年去了,家里就剩下李老太和李老头,李老头一大早就张罗着做饭的事情,卫二柱这个女婿上门,自然是被两个老人当宝一样捧着的。   “二柱,你家从哪儿弄到的那些肉?我刚刚瞅了一眼,又有羊肉又有猪肉的,拿那么多过来干啥?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   李老太将放瓜子花生的盘子推到卫二柱面前,耳朵支着,想打听打听肉的来路。   这年头的肉太稀缺了,有钱都不一定买的着,看见点儿油腥就满足得不行,更不必说那么大两条肉了。   卫二柱脑海中陡然冒出卫老太告诫他的话来,心里转了三个弯,同李老太说,“我四弟家不是生孩子了么?我妈担心孩子养不活,年前催着我们兄弟三个上了一趟山,运气好,逮到东西了,三十儿那天就杀了。”   李老太脸色变了几变,被吓得把自己的目的都给忘了,她叮嘱卫二柱,“回去同你妈说说,山里危险得很,能少去还是少去的好。腊月里的时候,二道沟的人还说在山上遇到狼了,你们家紧挨着林场,也不安全,家里的孩子平时都拘着些,万一山里那些东西从林子里晃悠出来,叼走娃怎么办?”   生怕卫二柱不信,李老太还补充了一句,“兰子她弟妹娘家不就在二道沟么?听说不少人家家里养的鸡和羊都被叼走了,甚至还听说,有人在老林子里看到熊瞎子了呢!”   见卫二柱脸色终于变了,李老太这才放了心。   卫二柱脸色之所以变,是因为他想到如今频繁撞死在卫家墙头的东西了,先是来头黄羊,紧接着又是一头野猪,今天一大早连不知道从哪儿蹦跶出来的野牛都上门了,接下来是不是就应当是豺狼虎豹熊瞎子了?   卫二柱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行不行,今晚回去就得砌墙,墙得砌高点,门得修结实点,锄头铁锹都得放在屋子里,万一家里闯进个什么东西来,也好有个对付。”卫二柱心里这样盘算着。   丈母娘与女婿一个劲地唠嗑,唠到中午,李兰子与李老头把做好的饭端上炕桌子,又将在外面野的两个孩子唤回来,和和乐乐地吃过午饭,卫二柱喝了几口小酒,等酒稍微醒了一些就催着李兰子回家。   李老太问,“咋不多坐坐在走?咱都一个村儿的,走个百八十步就回去了,你们急啥?”   卫二柱说,“回去把墙砌高点,妈你今天说的我有点心慌,我家那地儿紧挨着山头,墙不砌高点心里不踏实。”   李兰子也惦记着回家熏牛肉干的事儿,便帮腔卫二柱说了几句,李老太这才放人。   卫三柱的运气就没有卫二柱这么好的。   同样是女婿上门,卫二柱与卫三柱享受到了迥然不同的待遇。   老李家给卫二柱摆了好几个盘子,虽然菜式都挺简单,但满满都是招待女婿的诚意,老张家却只给卫三柱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玉米面疙瘩。   吃过饭后去茅厕里撒了一泡尿,卫三柱就感觉自己肚子空了。   同张春芽结婚有好几个年头了,自家丈母娘和丈人是什么德行,卫三柱一清二楚,他已经懒得计较了,只想早点回家垫吧垫吧肚子。   但憋了一上午的张老太怎么肯放人?   “哎呀,你们这么着急回去干啥?春芽,扯住你男人,不然回去之后,你婆婆还以为我们老张家不招待女婿呢!再留着坐一会儿,妈给你们整点儿吃的去?”   卫三柱肚子饿得呱呱叫,听到有吃的,这才改了主意,任由张春芽拖回了屋子,可看到张老太拿出来的东西时,卫三柱一秒就黑了脸。   张老太口中所谓的吃的,就是一盘小拇指大小、黑不溜秋、皱皱巴巴的山里红果壳儿,卫三柱捏起一片看着还算干净的果壳儿来,翻过去一看,已经长毛了!   卫三柱气得肺都快炸了,可是他又不好同老丈人与丈母娘发作,想了想,他将那果壳儿递给自家婆娘,说,“春芽,你帮我瞅瞅,这都是些啥?我好像有点上火,眼睛看不大清楚。”   一般的闺女回娘家都挺开心的,张春芽除外,她也想接济一下娘家,但她还知道,娘家人都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不值得接济。   甚至张春芽都挺怵回娘家的,每次从娘家回去之后,她都得同卫三柱吵一架,然后卫老太还会将几个孙子唤到身边,询问各自在外祖家的情况。   瞒是铁定瞒不住的,到时候卫老太心疼儿子心疼孙子,便会将她狠狠地训一顿……想到今天回去又不能安生,张春芽心中的无名火就往嗓子眼窜。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张春芽弄出来的动静差点将张老太和张老头给吓得钻桌子底下去。   “妈,你拿出来的这都是些什么吃的?这都发霉了,你好意思让三柱和孩子吃?万一吃坏肚子,去卫生所买药不得钱?”   张老太倒打一耙,“春芽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给你男人和孩子吃东西,我还给出错来了?”   “妈,你可真好意思说!你不就是看不上我么?连累三柱和俩孩子也跟着遭罪!你柜子里锁的东西少?一年到头,我统共也不回来几次,哪次空手回来白吃白喝了?你就不能给我也长点脸?”   “年年初二回娘家都吃不饱,你好意思收年节的礼?这发了霉长了蛆的果壳子,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卫三柱:这婆娘真的飘起来了啊!!   雷打不动地求收藏,今天就过三万字了,可以申榜liao,看文的小可爱给个收藏吧,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文丑没人收…… 第11章 亲家作妖   张老太脸色发白,一副泫然欲泣的老莲花模样,“春芽,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咱家家境不好,就这条件,你和三柱带着孩子来,我哪次不是尽心尽力地给你们鼓捣东西吃?你这孩子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怪妈呢!”   “我呸!可拉球倒吧!你当我傻还是瞎,糊弄我二傻子呢?就算家里真穷,养着一窝母鸡呢,我带着男人和孩子上门,你连个蛋都不给吃?一年到头,能吃你几个鸡蛋,我白吃过?”   “说你是亲妈,还不如我婆婆呢!你年年不给我做脸,搁一般婆婆手里,早就不让拎东西回娘家了。我婆婆怕我难受,每年都给准备一样的年礼,今年好歹也是拎着五斤肉上门的,你给喝那么点儿清汤寡水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张春芽麻溜地给自家俩已经吓懵的孩子穿好衣服,冲到灶房里,将早晨拎来的肉重新装回篓子中,冲卫三柱吼,“你还傻坐着干什么?回咱家去!”   张老太为什么拉着卫三柱不让卫三柱回,还不就是想从卫三柱嘴里套出点话来,想问问卫三柱,卫家从哪儿搞到的这些肉?   毕竟卫家日子一直都不如张家过得好,张老太还以为卫家攀上什么硬关系了。   可现如今,想套的话没有套出来,反倒是和闺女吵了一架,张老太气得心口疼,偏生她还看到张春芽又将带来的肉装回了篓子里,这下越发生气了。   七窍生烟的张老太坐在炕上吼,“张春芽,你能耐了是不?看不起娘家了,对不?老娘告诉你,你今天若是拎着那些肉出了这个门,你就再也别回来了!”   张春芽脚步顿住,她将手里拎着的肉塞给卫三柱,黑着脸冲回屋子,掀开张老太铺在炕上的厚褥子,将褥子角下掖着的钱拿出来塞回口袋中,“你以为我想回来呢?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稀罕得紧!”   那厚褥子下面掖着的钱是张春芽给自家侄子侄女准备的,现在她同娘家崩了关系,怎么舍得把这些钱留下?   好几毛呢!   张老太气得从炕上蹦了起来,“不孝女,你把钱给我留下!你白吃白喝了还想走,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张春芽头也不回。   张老太一蹦三尺高,跳下炕趿拉上鞋就往外面追,“回来!不孝女,你给我回来!你把你给你侄子侄女的压岁钱拿走了,那好歹把我给你家俩兔崽子的压岁钱留下啊!”   张春芽拽着卫三柱走得飞快,卫三柱有些忐忑,他问张春芽,“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好,那毕竟是你爸你妈。”   张春芽跑得飞快,“有啥不好的?咱俩结婚这么些年,一直让你跟着我受气,现在娃儿都这么大了,连带着娃儿也跟着受气,看看二嫂带着二哥回娘家,人家吃了东西还能带着回,咱呢?咱哪年拿的东西少了?还是我娘家不如二嫂娘家殷实?真是我娘家没有吃的?我爸妈就是看不起闺女和女婿,更看不起外甥,既然这样,那我就当没有娘家了!”   卫三柱眨了眨眼,心里有点熨帖,还有点担心,“真的?”   张春芽眼眶通红,用棉袄袖子蹭了一下发红的眼,牙根发狠地说,“这还有假的?年成不好,莫说是闺女和娘家断了关系,亲儿子和爹妈断关系的都不在少数。为了省一口吃的,什么事儿办不出来?我娘家看不起我,往后我就不同他们来往了,你可得对我好点,不然我该怎么活啊……”   卫三柱连忙哄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放心,咱中午饭没吃饱,一会儿到家就同咱妈说一声,炖锅肉吃!”   卫三柱家俩儿子一个叫卫东明一个叫卫西明,兄弟俩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跟着张春芽回老张家,一听张春芽要通老张家断了关系,兄弟俩高兴得直嚎叫,围着卫三柱与张春芽直打转。   结果卫东明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张老太抄着一把扫把踮着三寸金莲冲了过来。   “妈!妈!妈!妈!我外婆拎着扫把冲过来了!”卫东明都给吓结巴了。   张春芽扭头一看,张老太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手中抄着的扫把拖在身后,颇有土匪下山的气势,她拽起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就往卫家跑,边跑还边朝身后喊,“你有胆子追上来,有本事追到卫家去,我婆婆就在家等着你呢!”   张老太脚步一滞,想到卫老太那发起脾气来大杀四方血流成河的惨淡场面,将手中的扫把随手一丢,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直喘气。   张老太没胆子真往卫老太的枪口上撞,骂了一句‘不孝女,我才是你亲妈!’之后,再抬头看,卫三柱一家已经拐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明知道送出去的压岁钱再也讨不回来,追上去还可能会被卫老太戳着鼻梁骨骂,张老太只能忍住火气,骂骂咧咧地往回赶。   ……   大概是老天爷都觉得卫家这些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不仅张老太在大年初二这天抽了风,卫四柱的丈母娘姚老太也开始变着法儿作妖了。   姚老太早知道翠芬快要生孩子了,不过她知道卫家家贫,东西吃的差,压根没动过给姚翠芬伺候月子的心思,反正翠芬是给卫家生孩子,卫家还能让自家娃儿饿死?   可是当卫四柱拎着五斤肉上门拜年时,姚老太改变主意了。   那可是五斤肉啊!   姚老太自认为十分精明地想,卫老太那么抠的一个人,家里若是没有五十斤肉,能舍得让卫四柱给她拎来五斤肉?卫老太的三个亲家不在头道沟村就在二道沟村,距离近得很,三个亲家一家五斤肉,那就是十五斤,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姚老太原本还觉得卫家是打到猎物了,可她见篓子里又是黄羊肉又是山猪肉,便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大家都在山沟沟里住着,凭啥你卫家又是打黄羊又是捉野猪,别家就连根山猪毛都见不着?哪有这个道理?   如果卫家真有这运道,日子早就过得红红火火了,怎会把家里的孩子都饿成那个面黄肌瘦的模样?   就这样,姚老太距离卫家日子突然过好的真相擦肩而过,不过她并没有放弃,而是打算亲自到卫家一趟,去探探虚实。   而且姚老太认准了卫家肯定有很多肉,于是便动了带自家孙子孙女去蹭肉吃的想法,好将卫四柱送来的肉留给自家儿子吃,儿媳都别想沾点儿油腥。   丈母娘非要给自家媳妇儿伺候月子,卫四柱能怎么办?纵然他心里直叫苦,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该把姚老太往自家带还得带。   就这样,姚老太就怀中抱着一个小孙女,手中牵着一个小孙子,屁股后面还跟着俩大孙子,祖孙五人心里揣着整天吃大肉的美梦,脚步飞快地踏上了去往卫家的路。   姚老太算准了她自己师出有名,卫老太不会拿她怎么办,这才动了贪念,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卫老太的铁齿铜牙。   卫老太早就猜到姚老太会趁机混吃混喝打秋风了,故而她老早就做足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并且还拎着翠芬的耳朵告诫了一通。   “翠芬,咱娘俩今天就把丑话撂这儿了,年成不好,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差,你别动那些接济娘家的歪心思。我和你两个嫂子还有大丫二丫都能伺候你坐月子,家里就不添那双筷子了,你别光想着家里不缺肉吃,但米面粮油都缺!”   “你最好听妈的话,不然我就叫四柱找个平板车,把你送回你娘家去住,你妈想怎么伺候你吃好的喝好的都行,娃儿留下,我想办法找点羊奶也能喂大,但你不听我的话,随你妈出了卫家的门,往后再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卫老太用行动告诉了姚翠芬,姜还是老的辣,笑眯眯的话依旧能吓得翠芬唯唯诺诺。   故而当姚老太揣着满心希望来时,姚翠芬抱着‘饿亲妈不饿自己’的想法,直接泼了姚老太一头凉水。   “妈,你来干啥?家里的营生做完了吗?你咋还把我侄子侄女都带过来,这么冷的天儿,你也不怕把孩子给冻着?赶紧进屋来暖和暖和,四柱,给妈和我侄子侄女端点儿热水过来,喝暖和了好回去。”   一连好多个问题将姚老太给愣住了,她回过神后,同翠芬解释说,“闺女,妈是来伺候你坐月子的,回啥回?妈就搁你这儿住下了,只是你哥嫂家的孩子也离不开妈,妈只能把人带过来,反正帮你看一个孩子也是看,连带着你哥嫂家孩子一块儿看也是看,妈能忙活过来。”   姚翠芬脸色一白,她感觉如果真按姚老太说的做了,卫老太能立马让卫四柱将她撵回娘家去。   心里吓得一哆嗦,姚翠芬说话的声音就拔高了,“妈,你说啥?我哥嫂家的孩子你也要带过来养?这是什么年景,你心里不明白么?家家户户都因为没东西吃发愁,你还带这么多张嘴过来,可不是想让我婆婆剥了我的皮么?”   姚翠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又是摆手又是把姚老太往炕沿下推,“妈,你快带着我哥嫂家的娃儿回去吧,我不用你伺候月子,我婆婆和我嫂子对我都挺好的,尿布都是我婆婆亲自搓的,我家娃儿也可乖了,一点都不闹人,你还是留在家里带孙子吧!”   姚老太:“……”   果然应了老祖宗的那句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靠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收藏……有气无力地求收藏。   对了,说一声,因为我上次申榜的时候字数不够,错过了鞭腿,这次准备上,字数有点超了23333,暂时改为隔日更,断更的那天往后会翻倍补,所以明儿不更,等入V之后,我会加更两更,请大家原谅。   词酒脑子不大好,可能会忘记欠了多少,小可爱可以在书评区催债啊哈哈哈哈,记得提醒我! 第12章 哭穷技巧   姚老太打定主意要在卫家蹭点肉吃,哪是姚翠芬三言两语就能给劝回去的?   姚老太把怀中抱着的娃儿往炕上一放,又把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娃往院子里一撵,叮嘱说,“别在你姑家闹腾。”   小娃儿哪能听得住劝,眨眼就将姚老太的叮嘱给忘了,在卫家院子里闹腾来闹腾去,嘻嘻哈哈差点掀翻卫家的屋顶,压根没看见隔壁屋子里那块窗户的小玻璃上趴着一个黑脸老太太。   卫老太心里的火山就快喷发了。   她倒不是嫌姚老太家的孙子闹腾,而是担心这些孩子跑到后院去玩,万一让这些一刻钟都消停不了的兔崽子发现后院屋子里那头还没来得及宰杀的牛和刚杀完的黄羊与野山猪,那该咋办?   小孩子的嘴巴上没有一个把门儿的,让这些小孩知道卫家有那么多的肉,恐怕用不了两天就能传遍整个头道沟村,二道沟也会有了名。   卫老太的脸色越来越黑。   卫大丫与卫二丫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生怕一不小心撞到卫老太的炮筒上,姐妹俩悄悄缩了缩脖子,卫大丫急中生智,边往屋外走便说,“妈,我去四嫂屋子里看看喜丫头去,这都半天没换洗尿布了,我看看有没有换下来的,尿布那玩意儿不能攒,不然怕是将屋子都能给弄臭了。”   卫二丫也想借着给洗尿布的借口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却被卫大丫捷足先登了,她心里哇凉一片,结果就听卫老太吩咐说,“二丫,你去咱后院,把门闩给闩上,后院西屋里也生了火,你多烧点水。如果有人问你干啥,别管是谁,你都说你身上痒,在洗澡,妈什么时候喊你开门你再开,明白不?”   卫二丫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妈,你放心,我绝对看紧咱家的you!!!!!”   卫二丫原本准备说‘肉’的,结果被卫老太在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眼泪都快痛得飙出来了,嘴一瓢,便发出了‘you’这个奇怪的音。   卫老太瞪着眼睛数落卫二丫,“二丫头,你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咱家刚来了一窝不安好心的黄鼠狼,你如果给说秃噜嘴,看我怎么削你!”   卫二丫:“……”   将姐妹俩全都安排好之后,卫老太就继续趴在那窗户上暗中观察,见姚老太待在翠芬屋子里迟迟不出来,卫老太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虽说她已经叮嘱过翠芬,不让翠芬同娘家人说卫家有肉吃的事情,但她对这个儿媳妇不放心啊!   万一翠芬说漏嘴,或者说是有意把这个消息同姚老太说了,那该咋办?   卫老太一拧牙花子,跳下炕在地上转悠了两圈,琢磨出一个主意来,又对着镜子强扯出一抹看着就渗人的笑,然后便往翠芬屋子里去了。   卫大丫过来时,姚老太正在数落姚翠芬有了婆家忘了娘家。   生怕卫大丫找卫老太告状,姚老太这才歇了嘴,不过她对卫添喜这个小丫头不上心,只是看了一眼,觉得这小丫头不丑,然后就抓了一把瓜子,坐在炕头开始嗑了。   卫老太进门时,一个小搪瓷盘子里的瓜子刚好见了底,卫老太见姚老太坐的那一片儿满地都是瓜子皮,脸一沉,数落卫大丫,“大丫,先别收拾尿布了,把地上的瓜子皮扫掉,脏不脏?妈怎么教你的,屋子里永远都得保持个干净整洁,这才像个人住的地方,不然和猪窝有什么区别?咱卫家可不兴那乱七八糟的一套!”   卫大丫知道卫老太这是在指桑骂槐,悄悄瞅了一眼姚老太,见姚老太嗑瓜子的腮帮子都僵住不会动了,心里偷乐,嘴上却很乖,“妈,这不是姚婶子正在那儿嗑瓜子磕得香么?反正我扫了之后姚婶子还会再嗑,我想不如干脆留着,等姚婶子嗑完之后再一起扫。”   姚老太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对上卫老太那诛神灭佛的凶悍眼神,她已经开始心虚了。   卫老太眼睛一眯,没像姚老太心想的那样发飙,而是转过头去问姚翠芬,“翠芬,你是不是觉得妈哪里伺候得你不好,让你坐月子不舒坦了?”   姚翠芬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妈,没有的事儿!孩子又不闹腾,我整天吃饱喝足就是在炕上躺着,娃儿的尿布有大丫二丫帮衬着洗,我的衣服有四柱给洗,舒服得很。”   卫老太目光柔和了一些,又问,“那你怎么让四柱把你.妈喊过来了?这大正月里,家家户户,哪家事儿少?你也不说体谅体谅你.妈,家里那么多孙子缠着呢,带着孩子也要过来伺候你坐月子,你太能闹腾了!”   姚翠芬摸不清楚卫老太是怎么个意思,只能陪着笑脸,不知道该怎么接卫老太的话茬。   卫老太趴到炕上喵了几眼卫添喜,见自己的心肝小孙女正睡着,便没有多打扰,随手帮卫添喜吧被角掖了掖,然后便坐直身子,问姚翠芬,“今晚想吃什么?玉米糊糊行不?你二哥年前挖的秋野菜还有,给你炖点儿野菜汤,煮软一点,行不?”   姚翠芬想到梗嗓子的野菜汤就变了脸色,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妈,不用,我还不饿呢,等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同你们吃一样的就行,犯不着单独给我做饭吃。”   卫家从除夕开始,哪顿饭离开过肉了?旁人吃的嘴腻了,但姚翠芬却不觉得,她恨不得顿顿都吃肉。   平日里,若是被卫老太单独照顾一下,姚翠芬肯定挺高兴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卫老太给她准备的单独照顾不是吃好的,而是让全家人吃肉,她一个人啃野菜根、喝玉米糊糊。   卫老太哼哼了两声,又转过头满脸带笑地问姚老太,“亲家,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精细粮?这年景不好,我们家的人口又多,一家人都饿着肚子,想给翠芬吃点好的也没有那个条件。”   “我记得你们家日子过得不错,你看翠芬虽然是卫家的儿媳妇,但也是你们姚家的闺女,你看要不让四柱从你们家背点儿精细粮过来?我知道你心疼翠芬,看她坐月子和野菜汤,心里肯定难受,对不?”   姚老太愣住,关于卫老太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亲家,你别糊弄我,你们家也不像是没饭吃的人啊,刚刚四柱去我们家的时候都拎了好几斤肉呢!肉可是金贵东西,你说没粮食吃,我才不信。”   卫老太心里直呵呵,脸上却表现得一言难尽,片刻之后,她长叹了一口气,用那种慈爱中带着愧疚的眼神看着姚翠芬,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那些肉都是大柱回来的时候带的,一共二十来斤,我想着三个儿媳妇嫁过来这么多年,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让三个儿媳妇回娘家也抬不起头,这才咬牙把肉分了,给你们每家都拎去一些。”   “对了,我记得你家条件不错,肯定不缺肉吃吧,一会儿让四柱去你家背粮食的时候,顺带着把那几斤肉也拎回来吧,咱们这些做大人的,肯定不指望孩子送的那些东西过日子,心意收到就好。”   卫大丫看着自家亲妈那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精湛表演,差点乐出声了,生怕漏了馅来,她赶紧将尿布放到木盆里,端着出屋去洗。   此刻的姚老太已经彻头彻尾的懵掉了,看卫老太说的那么真诚,她差点信了卫老太的话,就快拍着胸.脯答应卫老太了,对于粮食的渴望让她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姚老太挤了两滴眼泪,“哎……这年成不好,谁家日子都难过,你们家好歹还能炒点儿瓜子花生,我们家连这个都吃不起。全家人吃的也都是糙面馍馍和玉米糊糊……”   卫老太黑了脸,“所以,翠芬她娘你就来我们家逮着瓜子使劲儿嗑吗?你是来伺候月子的还是来打秋风的?”   姚老太:“……”   不等姚老太反应过来,卫老太就又发难了,“你不是说你们家吃的是糙面馍馍和玉米糊糊么,我看你家孙子长得都挺壮实,不像我家那些皮猴子,身上刮不下二两肉来。”   姚老太舌头都僵了。   卫老太懒得再同姚老太比拼这菜鸡互啄式的哭穷技巧,她从炕上下了地,同翠芬说,“翠芬,你同你.妈说说,家里实在没什么余粮招待了,你大哥她们一家刚回来,屋子也都睡满人了,你.妈想要伺候你月子,咱家怕是没地方睡,不过好在咱们两家住的进,让你.妈来回跑上几趟就成,也不费什么工夫。”   卫老太又同姚老太说,“饭就不给你们准备了,你带孩子回家去吃吧,谁家的粮食也紧巴。不过我知道亲家你是一个心疼闺女和外甥女的,你看要不下次过来的时候,你从你家端碗玉米糊糊,再带点儿糙面馍馍过来,让翠芬把这个月子坐的舒坦些。”   姚老太一听卫老太说让她伺候姚翠芬月子还不给吃饭,心里的退堂鼓就敲得震天响,又见卫老太脸上乐呵呵的,手却已经捏成了拳头,她怂了。   “哎呀,亲家,瞧你说的这话!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翠芬,你们把她的月子伺候得这么好,比我这个亲妈都亲,我还有啥好担心的?至于说什么吃不好吃不饱之类,哪家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你别惯着她,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姚翠芬看看姚老太,再看看卫老太,得出一个结论来——还是婆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太:社会孙大姐的名儿都忘记了?????   明天是最后一天隔日更,后天就开始稳定更新了,小可爱们稍安勿躁,玄学金手指火速上线,喜丫头年幼的故事会写得快点儿哒!!!!!希望能在鞭腿上占一个好位子23333 第13章 杀猪女屠户   论起撕逼段数来,卫老太从没怕过谁。   别看姚老太来的时候想得挺美,她这次是借着给闺女伺候月子的理由过来蹭点肉吃的,可卫老太更狠,她没说不让姚老太伺候闺女,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穷,说家里粮食少,怕让姚翠芬称吃不饱,她还说姚家的日子过得松快,夸姚老太心疼闺女对闺女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卫老太的话就一个意思,姚老太你想伺候闺女坐月子,完全可以,不过你得顿顿饭都回自己家吃,最好给你闺女把口粮也带过来。   这话听着过分吗?   若是在一般时候,这样抠门的婆家是要被十里八乡都戳着脊梁骨嘲笑半年的,但搁在物资紧缺、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六零年,没有人会说卫老太一个不是。   大多数人家为了多挣几个工分,儿媳妇生了娃之后月子都不让坐,顶多在炕头歇缓个十来天,然后就得抡起锄头来下地去干农活儿,像卫老太这样让儿媳妇躺在炕头安心奶娃娃的婆婆,已经算是一顶一大的好了。   甚至于姚老太若是敢反咬一口,大多数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还会义愤填膺地指责姚老太为人奸猾,借着伺候闺女坐月子的由头去打秋风。   ‘打秋风’这个词放在啥都缺的六零年,那简直就是阶级敌人一样的存在,甭管是小孩还是老人听到了,都得吐两口唾沫表示嫌弃。   姚老太惹不起卫老太,只能灰溜溜地抱着孩子领着娃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了自家新添的外甥女一眼,姚翠芬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难过的,可是卫老太在,她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强作欢颜。   卫老太见姚翠芬低着头,时不时用袖子蹭一下眼,脸沉了沉,问:“四柱家的,你哭个甚?这年头就是这样,若是留下你.妈和你侄子侄女,咱全家人都揭不开锅!你别怪妈!”   姚翠芬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妈,我哪敢怪您,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您说我妈怎就那么狠心呢?喜丫头好歹是她亲外孙女,她来之后连一眼都没瞅,只顾着在那儿嗑瓜子,她看不起我的娃,不就是连我也看不起么?”   卫老太心软了下来,声音柔和了许多,“四柱家的,你别想这么多,把喜丫头喂好就行,妈肯定不会让你饿着。你先躺一会儿,妈得去后院张罗张罗,今晚还有的忙嘞!可能饭吃的会晚一点,不过我让大丫去给你熬粥了,是金贵的黄米粥,搁灶火上多熬一会儿,把里面的米油都给熬出来,再给你往粥里煮点核桃,听说吃核桃补脑子。”   姚翠芬何时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卫老太啊,一时间,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还有点害怕,“妈,不用给我煮核桃,核桃都留给我哥嫂他们家孩子吧,都是半大小子,马上就要念书了,多吃点核桃脑子聪明,上学的时候给您考双百分回来。我这么大人了,补脑子有啥用?”   “让你吃核桃又不是让你补脑子,是让你的奶水的营养,给咱喜丫头补脑子。”卫老太翻了一个白眼,丝毫没顾及自家儿媳妇的感受,抱着刚醒过来的小丫头亲香了一阵,然后就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刚醒过来的卫添喜眼睁睁看着一个圆脸老太太抱着自己又亲又摸,有心抗拒,奈何胳膊腿儿都没啥力气,只能任由老太太摆弄,等老太太走了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能偏心偏的这么理直气壮,卫添喜也真是长见识了,好在这老太太是对她偏心,不然以她那暴脾气,过两年可能会天天和老太太打架吧!   ……   卫大柱与卫四柱把墙上的窟窿给补好,然后便闩上了门,留家里的兔崽子在前院看门,大人们则是都跑去了后院,围观卫二柱杀牛。   卫二柱手中拎着一把杀猪刀,对着那么大一头牛犯了难,他没见过别人家杀牛啊!   咬牙将杀猪刀往牛脖子上一捅,预想中鲜血喷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卫二柱却头晕腿软,连刀都没力气□□了。   “二柱,你行不行?”卫老太嫌弃了一番,亲自拎着刀上阵,她手劲儿挺大,但个头一般,想把牛头割下来就费了老鼻子力气,关键是割下牛头来容易,剥下一整张牛皮才是技术活儿。   卫大柱舍不得让自家亲妈费那么大的力气,便从卫老太手中把杀猪刀揭了过来,亲自上手操刀,等牛头上的血都流干净之后,这才开始扒牛皮。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面对着那汹涌的牛血,卫大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起初因为不熟练的缘故,他使着杀猪刀还有些不大顺手,后来用习惯了,他剥起牛皮来那叫一个飞快。   至于后面的开膛破肚,卫大柱还没有动手,杀猪刀就被双眼放光的谢玉书抢过去了。   “大柱,解剖的事情交给我,我虽然当年跟着部队的老军医学过一段时间解剖,但部队里条件不允许,撑死也只能解剖一只兔子两只野鸡,难得遇到这么大一头待宰的牛,你让我练练手!”   卫大柱知道谢玉书做过解剖的活儿,甚至他还亲眼见过谢玉书一只手捏死一只兔子的场景,故而并不惊讶,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把杀猪刀递给了谢玉书。   然后……谢玉书就用实际行动给卫家人开了眼。   一刀切下去,鲜血直流,谢玉书却兴奋的双眼放光,她把刀口扒开,撸起袖子来抻到牛肚子里掏了掏,又把手掏了出来,用刀在牛肚子上比划了几下,横着切完竖着切,不到半个钟头,一整头牛就给谢玉书干净利落地扒干净了,牛肉放一堆、蹄筋放一堆,五脏下水放一堆……   饶是卫老太见多识广,都被谢玉书那一秒化身‘杀牛女屠夫’的反差吓得够呛,她扯着卫大柱的袖子,歪着嘴低声问,“大柱,你媳妇儿这么厉害呢?杀牛都不带眨下眼的……”   卫大柱轻笑了一声,满脸光荣地解释道:“这算啥?玉书当年可是随着部队一起走的军医,部队整天打仗,血肉横飞的场面见多了,一次两次或许会怕,但三五百次见识下来,再怕也没啥感觉了。”   “当年条件艰苦,玉书们学做手术的时候,刚开始是拿着野兔子野鸡练,后来就是拿死人练了,死人都敢下手切,你说一头死牛,她会不会怕?”   卫大柱只顾着显摆自家媳妇有多么胆大,并没有注意到卫家人脸色的微妙变化。   卫老太原先还觉得这个大儿媳妇不是自己亲自选的,有些不大满意,可是现在知道这个大儿媳妇的光辉事迹之后,卫老太简直不能太满意了!   比起她这种有事用嘴吵吵、顶多上手掐几把挠几下的人来说,谢玉书才是真的狠人啊,死人都敢切……她敢不满意么?   李兰子与张春花也是一脸笑不出来还得强撑着笑的尴尬模样,妯娌俩心中满是庆幸,得亏她们没有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嫂发难,不然指不定要被整成什么样呢!   谢玉书用实际手艺将两个弟妹吓得服服帖帖,妯娌三人的关系空前绝后的和睦,等牛都杀好之后,每个人都分到了活儿,有的负责卤肉,有的负责熏肉,有的负责腌肉,还有的负责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忙活了一整个下午连带着大半个晚上,卫家人的晚饭是过了九点才吃的,往日这个时候已经全都睡下了。   想到自家后院里存着的那么多肉,卫家人都挺兴奋的,睡着之后做梦都是在吃肉。   但有些人家就没这么好过了,比如卫老太的亲妹子孙小英家。   孙小英家闺女嫁在头道沟村,就住在张春芽娘家屋子后面,只不过因为孙小英与卫老太和孙二英都不怎么来往,所以孩子们也都当没有这门亲戚,关系处的比水还要寡淡。   孙小英嫁去的人家姓王,生的闺女叫王芳。   大年初二这天,王芳领着丈夫孩子回娘家吃了个饭,回到家之后就趴在炕头哭,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愣是把两个孩子都吓得不敢吃饭。   王芳的婆婆是个好脾气,好声好气的哄着两个孙子吃完饭,回头就进了王芳的屋,问,“大媳妇,你这是咋了?回了趟娘家就变成这样,在娘家遭人挤兑了?还是亲家公亲家母身子不太好?”   王芳哭得抽抽搭搭,拧着鼻子擤了好几把鼻涕,这才说,“妈啊,我看着我娘家妈过的日子,心酸啊……”   “我娘家男人多,但是个顶个的懒,娶得婆娘也是懒断筋的,我妈还偏疼那些懒断筋的鬼,那些人不想下地干活,我娘家妈就真能让那些人在家歇着,她自己扛个锄头下地,她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就算累死,能挣几个工分?”   “一年到头分下丁点儿口粮来,还全被那些懒断筋的丧门星给糟蹋了,我娘家妈瘦的和皮包骨一样,那五根手指头,还没有咱家鸡爪子粗呢!”   王芳她婆婆脸色变了变,她估摸着儿媳妇是想从婆家扒拉一点东西接济娘家,这怎么行?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儿媳妇的暗示,王芳她婆婆只能憋出一个损招来——祸水东引。   “大媳妇,你先别哭啊,我记得你与咱村靠林场住的那个卫家是两姨亲,还有那叶家,也是你亲姨,对不?”   王芳抹着眼泪点头,“是,那卫老太是我亲大姨,叶老太是我亲二姨,只不过当年我妈嫁的稍微远了些,我大姨夫没了,我妈没帮衬,我大姨和我二姨就不认我妈这个姊妹了,多少年都不来往。”   王芳她婆婆梗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还能有了啥深仇大恨?你同你妈说说,找你大姨二姨家哭哭穷,你大姨二姨从指缝里漏出点儿吃得来,都能让你妈吃饱!”   “你估计还不知道呢,咱家院子前面那张家的闺女不是嫁到卫家了么,过年回娘家时拎的拜年礼,足足有五六斤肉呢!你大姨家的日子算是越过越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恢复日更,看书的小可爱们戳个收藏啊,求作收!!!   对了,看书的小可爱有没有发现我新换的封面啊   另外,安利一下基友墨枝的新书《八十年代追爱记》,目前坑浅,但大家可以蹲一下看看呀!! 第14章 傻炸天的傻蛋   听了自家婆婆的话,王芳深受触动,尤其是那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还能有啥深仇大恨’,更是让王芳为自己娘家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大年初三一大早,王芳连几个孩子都没领,火急火燎地回了二道沟的娘家去。   王芳的亲妈王老太,也就是孙小英,还以为王芳又回娘家来蹭饭呢,心里虽然有些埋怨,但毕竟是亲闺女,她絮絮叨叨地转身回灶房准备给王芳做午饭了。   但王芳的那几个哥嫂弟妹就没这么通情达理了,对王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连王芳那几个侄子侄女都对王芳爱搭不理。   搁在平时,王芳或许会忍下这口气,但她见自家亲妈都瘦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填这些无底洞,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噌地往上窜,然后……王芳爆发了。   “王大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咱妈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还事事都让咱妈管?你们一年到头不去地头站个脚,回来之后往炕上一躺,和大爷一样,张着嘴就等着吃,能不能要点脸?”   “马招娣,你个整天挑三唆四的搅家精,摆张驴脸给谁看呢?你娘家妈知道你这么懒不?别以为我嫁去头道沟之后就不知道你们三道沟的事儿,你家俩妹子还没嫁出门呢,你要是再这样懒断筋,什么都不干,别怪我这个大姑姐让你娘家难做人!”   “让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看,老马家生出来的闺女究竟是怎样一个祸害,自己懒得啥都不做,让婆婆端前跑后的伺候,你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王大山,马招娣,你俩真是祸害凑了一窝,脸皮不要了,人也没救了!”   王大山多么要脸的一个人啊,他一听王芳这话,脸瞬间就臊得通红,梗着脖子还击,“老王家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已经嫁出门的闺女管?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回来蹭吃蹭喝也就算了,我和我媳妇儿说你啥了?要说祸害,你王芳才是祸害呢,已经嫁出门多少年了,年年都要回来打秋风,老王家有你这样的闺女真是倒血霉了!”   王芳身为家里的长姐,打小就收拾王大山,见王大山敢顶嘴,随手抄起立在墙根边上的扫把来就追着王大山打,边打边骂,“老娘什么时候回来打秋风了?王大山,若不是咱妈捎口信去我们村,让我送点儿口粮过来,怕饿死你们这些懒断筋的白眼狼,你当老娘愿意回来?”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问问咱妈,要不是我这泼出去的水时常接济娘家,你王大山早就饿死了,坟头的草都有你媳妇这么高了!老娘回娘家打秋风?我呸,你这儿有个屁的东西值得老娘惦记!”   早些年,王芳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在这老王家什么事情都做,王老太的日子还勉强好过一点,后来她嫁人了,不在娘家做事,改去婆家做事,全家的活儿都压.在王老太一个人身上,王老太泡在黄莲罐子里的生活便开始了。   偏生王老太这人脾气好,对自家孩子那叫一个溺爱,在她身上,完美地体现了‘夫在从夫、夫丧从子’这个封建糟粕。   早些年王芳他爸活着的时候,不让王老太接济卫家,王老太就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亲姐一个人拉拔着全家好多张嘴讨生活而不管。   后来王老头缺德事做尽遭了报应,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破手,过了几天手指头好了,整个人却高烧不退,没两天就伸腿瞪眼,命丧黄泉了。   这件事把王老太给吓破胆了,因此王大山不想下地干活,王老太也不勉强,毕竟孩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家里没人干活就挣不到工分,挣不到工分就没粮食吃,王老太只能亲自下地,卖力干活。   偏生她每天醒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儿比老黄牛还多,吃的却不如猪,能不瘦干巴吗?   王芳心疼王老太,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爆发,可惜王老太并不领情。   听到王芳与王大山夫妻俩吵了起来,王老太切菜的手哆嗦了一下,赶紧从灶间里跑出来,拉住王芳就是一通呵斥,“你胡说什么?你忘记你爹是怎么没的了?大山不想下地,妈这身老骨头榨出点油来之后好歹还能养得起他,不用你操心!哪有你这样当姐的,一回家就把娘家兄弟和弟妹训斥一顿,芳丫头,你这是过了个年,长了一岁,人有点飘了?”   王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飘了?妈,我看你才飘了!现在你还能下地干的动活儿,你说你能把这一身老骨头榨出油来填这一家子无底洞,可过上两年呢?”   “等你干不动地头的活儿了,谁去挣工分?不挣工分哪来的粮食?你指望王大山给你养老,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呢!若是你管不动了,伺候不动了,你是不是准备拉他们一家都不活了,全家人饿死到下面团聚去,你到了阴曹地府接着伺候?”   王老太脸色白了白,无力地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想那么多干啥?大山现在还小,不懂事,过些年懂事之后就能扛起家里的活儿了……”这话说出口时,王老太自己心里都没多少底气。   王芳冷笑,“王大山还小?不懂事?我像他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漫山遍野地挑野菜割猪草了,他都当爸的人了,还小?您可真是养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看看我大姨、我二姨,人家哪家的日子不是过的红红火火?”   “昨儿我婆婆还同我说了,我大姨家儿媳妇过年回娘家的时候,都是拎着肉回去的,好几斤呢!我二姨家叶子也能耐,在林场干活儿,一年到头,各种各样的山果子、果壳儿从来不缺,我大姨二姨比你没大几岁,人家早就享着儿孙福了,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你再看看咱家?过成一窝蛆了都!”   王老太心中震惊不已,嘴上却不愿承认,“各家的日子各家过,你看着你大姨二姨干什么?你大姨家儿子多,早些年的日子苦,等那些儿子有力气下地干活之后,日子自然就过得好起来了,你二姨夫本身就是林场里的老职工,福利待遇好,叶子同他爸一起做,日子过好也不难。咱家这不是情况特殊么?你爸他……”王老太又开始抹眼泪。   王芳心中烦不胜烦,“我爸!我爸!我爸!一有问题,你就扯我爸,我爸到底造什么孽了?他好歹比我大姨夫多活了十几年呢!”   “你不就是怕王大山同我爸一样,被镰刀割破手也送了命么,怎么,一年到头,生产队的活儿都得用镰刀?”   “插秧不给工分还是浇水不给工分,小孩子去山里割猪草都能攒好几十个工分,一年到头也能帮家里挣两筐红薯呢!王大山这么大的人了,啥都不干,我爸若是知道了,估计在下面气得都闭不上眼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家哪户的男丁不出去干活儿?又有几家出事了?若是这也怕那也怕的话,饭都别吃了,有人吃饭吃错蘑菇咽气了,还有人蹲茅坑掉粪坑里淹死的呢!妈,王大山就是被你给养废的!”   王芳撂下这一番话后,气势汹汹地走了,临出门还呸了一口,说自己再接济一次娘家就是傻炸天的傻蛋。   她倒是走得痛快,留下来的人却都傻了眼。   I王大山不知道王芳这些年明里暗里接济了老王家多少口粮,王老太怎会不清楚?   一听闺女说往后再也不接济娘家,王老太就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她转身回屋扑到炕上哭了半个钟头,然后才顶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去找王大山与马招娣商量。   “大山,招娣,你姐今天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妈回头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道理的。你们夫妻俩是时候立起来了,妈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指不定哪天就下去见你爸了,到时候妈帮衬不了你们,日子还是得由你们过。”   王大山急眼了,“妈,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王老太说,“大山,妈想了想,不能再帮你了,帮你就是害你。一会儿妈就去同大队长说一声,等开春春种的时候,就把咱们的工分拆开来算,妈不用你们养活,自己种粮自己吃,你们也是,大山你也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该自己养活老婆孩子了,妈帮衬了你这么多年,往后妈老了,帮衬不动了。”   王大山心里恨透了王芳,却又奈何不了王芳,只能满脸受伤地看着王老太,“妈,你说啥?你也不管大山了么?我爸走得早,村里的人都说我是没爸管的人,我不信,因为妈你说过,我虽然没了爸,但你绝对不会让我比别人家过的差,妈,你这是听了我姐的话,也不准备管我了么……”   三十多岁的一个人,说哭就能哭得出来,那叫一个悲怆动人,得亏卫添喜没看到这一幕,不然绝对会将王大山也列入年代影帝之流。   末了,王大山还抹着眼泪同王老太说,“妈,我姐不是说我大姨家肉多么,我也想吃肉……”   王老太犯了难,同两个亲姐家的关系越处越疏远,她知道问题在自个儿身上,让她去找亲大姐讨肉,她脸上也挂不住,可自己放在心肝儿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儿都张嘴说想吃肉了,她能不满足吗?   不能!   王老太咬牙说,“大山,你放心,妈一会儿就去你大姨家走一趟,替你讨点儿肉回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太:敌军还有十五秒到达战场,火箭炮准备,意大利炮准备,轰炸机准备!   求个收藏嘛(?′?‵?)I L??????? 第15章 三角懵逼   王老太应承王大山的时候,说得挺痛快,好似只要她出马,就一定能借到肉一般,但实际上心里却没底,一点底都没有。   王芳就嫁在头道沟村,关于她那两个姐姐的关系处的如何,王老太摸的一清二楚。旁余的不说,单单提那过年之后正月里亲戚家的走动,卫家三个儿子年年都去她二姐家,拎的东西多少暂且不说,毕竟那是一个心意,但却从来没有登过她的家门。   王老太知道,她那个亲大姐对她心中是有怨气的,而且怨气很深。   而且王老太也在想,若是她什么都不拿,空手登上卫家的家门,指不定会被不讲理的亲大姐抄着擀面杖打出来,她姐那暴脾气,十里八乡都知道,不然也不会成为周边村子吓唬小孩的噩梦。   心里揣着事儿,王老太连中午饭都做得不怎么走心,盐巴多放了一勺,炖出来的菜咸的能够齁死人,不过王大山与马招娣都指着王老太吃饭呢,哪里敢多吭声,也就是王家小孙子王铁蛋抱怨了几句,王老太这才从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她舀了一瓢凉水,浇到炖好的菜里,搅和了搅和,说,“这样就不咸了,将就着吃把。”   马招娣:“……”   王大山:“……”   王铁蛋:“……”   王家吃饭用的桌子是一张很有年头的四方桌,瘸了一条腿儿,下面垫块砖头不影响日常使用,刚好王老太与王大山一家一人坐一边,于是乎,王大山一家三口就用丰富的表情为王老太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三.角懵逼’。   只可惜王老太心中一直都惦记着下午该怎么去找卫老太讨肉的事儿,压根没注意到王大山一家的精彩表情。   吃过午饭后,王老太将刷锅的事情交给马招娣,她回屋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本想捡几个鸡蛋充充门面,可是又想把鸡蛋留给自家孙子王铁蛋吃,她去灶间溜达了一圈,掀开放粮食的米缸翻了一遍,发现各种粮食都没啥了,实在找不到拿的东西,只能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地出了门。   从二道沟去头道沟的路不算远,走路半个钟头也就到了,这一路上,王老太一直都在想,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合适?答案是肯定的,但若是不空手上门,她能拎点儿什么东西?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王老太就站到头道沟的村口了,彼时她冻得脸色发青,手脚冰凉,手指头都感觉快要冻掉了。   站在头道沟村口,王老太有点迷茫,越想越觉得这次讨肉多半是讨不到的,说不定还会讨来一顿臭骂,可让她就这样回去,那该怎么同王大山交代?   自家孩子听到肉就馋的直吞口水,王老太想想就心疼。   想抬脚进头道沟,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脸。   想打道回二道沟去,她又不想让自家孩子难受。   王老太越想越觉得心里苦,蹲在头道沟村口的路边上就开始捂着脸嚎啕了起来。   头道沟与二道沟挨得近,嫁出门的闺女想要回娘家,当天打两个来回都可以,但有些嫁的远的,比如从八道沟、九道沟嫁到头道沟的闺女,想要回一趟娘家,那就只能初二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傍晚才能走回娘家去,在娘家睡一晚,初三早晨吃过早饭再往回赶。   因着从头道沟去八道沟、九道沟是爬山,所以稍微浪费时间些,从八道沟九道沟往头道沟赶,是下山,路就好走多了,中午就能赶回头道沟,还不影响下午做事,故而王老太蹲在头道沟村口哭的时候,刚好有人经过。   巧合的是,那人就住在王芳家隔壁胡同里,见过王老太几次,一眼就认出来了。   “呀!这不是芳芳她妈吗?王大娘,您怎么蹲村口哭起来了?是不是有事找芳芳?我带您去吧!您先别急着哭,天儿这么冷,脸上沾了泪之后,当心被冻裂了。”   王老太就这样被王芳的热心邻居领去了王芳家。   王芳她婆婆心头警铃大作,偏生她性子软和,做不出将亲家母往外赶的事情,只能强撑着笑脸把王老太迎进门,旁敲侧击地问,“亲家,你既然都来到村口了,怎么不进来?莫非是生活中有什么难处?”   王老太叹一口气,话匣子打开了,“别人家是生活中有难处,我是生活中全部都是难处啊……家里的男丁撑不起事来,我自己也没本事,现如今家里的儿子和孙子想吃一口肉,我哪里能给弄回来?只是可怜了我们家大山,年纪那么小就没了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啊……”   王芳他婆婆悬了好久的心落回腹中,只要这王老太不是来他们家打秋风的,那就不是事儿。她想了想,冲着屋后喊了一嗓子,“芳芳,你.妈来了,先别拉呱唠嗑了!”   王老太想到王芳上午差点将老王家所有人都用唾沫星子淹死的场面,心头发憷,未语泪先流,“亲家,你说我该怎么办?早些年我男人管得紧,知晓我大姐家日子困难,不让我同我大姐家来往,现在我有事求上我大姐,我大姐能帮我么?我大姐那暴脾气十里八乡都知道……”   王芳她婆婆想了想卫老太那泼辣凶悍的模样,缩了缩脖子,指着自家院子前面那户人家的后墙说,“你那大姐确实厉害,再给我两百年都学不来你那大姐的本事。我家院子前头那家闺女不是嫁去你大姐家三柱了么?昨儿那张家婆娘还在院子里骂呢,听说你大姐把儿媳妇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主动同娘家提出要断了关系,你说大过年的,这糟心不糟心?”   生怕王老太没有意识到卫老太的可怕程度,王芳她婆婆还特意强调了一遍,“那可是亲娘和亲闺女啊,中间隔了一个你大姐,现在都反目成仇了!”   王老太越发忐忑了。   王芳拎着一个编了一半的箩筐走了进来,见王老太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纳闷问,“妈,你咋来了?”   王老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王芳她婆婆替王老太说了,“芳芳,你娘家兄弟想吃肉,你.妈来咱村想找你大姨讨一点儿肉回去,又害怕你大姨不给,急的在村头直哭,是隔壁家翠花从娘家回来的时候撞见的,就领回咱家来了。”   “妈,你这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蹲在村头哭,可真是有本事。”王芳凉凉地说了一句。   王老太低下头就开始抹眼泪,那眼泪仿佛是放开闸的洪水一般,越抹越多,转眼就哭成个泪人儿。   王芳她婆婆同情王老太,就替王老太出主意,“芳芳,要不你同你.妈你起去一趟你大姨家?你大姨虽然凶了点,但好歹是讲理的人。再说了,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哪有什么血海深仇?你家同你大姨家的事儿,说开就好了,之前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又不是你.妈不想接济你大姨家,是你爸不让,反正你爸都没了多少年了,现在家里你.妈当家做主,同几个老姐妹走动开,不挺好的么?”   王老太听得有些意动,抬头希冀地看向王芳,怎料到王芳一蹦三尺高,头摇地就像是拨浪鼓一样,“妈!妈!妈!两个妈,你们都是我亲妈,可别害我!我那大姨有多记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村头的苗家被骂的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大姨哪次撞见苗家人不会骂个狗血喷头?这事儿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好不容易止住哭的王老太再次哭出声,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王芳她婆婆心软,又开始在那儿瞎出主意,“亲家,你先别哭,我听芳芳说过,你与她大姨不对付,但同芳芳她二姨又没啥矛盾,要不先让芳芳同你去一趟她二姨家?找你二姐出面说说情,说不定你大姐就心软了么?你大姐人虽然凶了点,但对你二姐是真的好,哪年秋收的时候不帮衬你二姐家?让你二姐说情,肯定管用!”   王老太再次止住哭声,顶着俩肿成核桃的眼瞅向王芳。   王芳咬了咬牙,横下心来,“行吧,听听我二姨的意见,若是我二姨愿意帮,那我就同你去我大姨家走一趟,若是我二姨不愿意帮,那妈你就趁早歇了这份心思,趁天还没黑,赶紧回家去。王大山他是瘫了还是瘸了,想吃肉不会自己挣工分去换?迟早有一天都得给懒死!”   ……   王芳与王老太找上门时,孙二英正好端着一碗黄羊肉汤面从灶房里出来,是白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鸡蛋,还洒了些嫩绿的葱花上去,瞅着就香。   “二姐……”王老太哽咽着喊了一声,那两个字完全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喊出来的,就仿佛是狼嚎一样,差点给孙二英吓得把手里的碗丢出去。   孙二英定了定神,勉强认出站在门口那个瘦的和猴一样的人是自家没良心的小妹,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小英?你来干啥?”问完之后,孙二英觉得手里端着的碗太烫手,便又说,“甭管你来干啥,先进屋坐着去,我给我媳妇儿把面端进去,她想吃热汤面,刚出锅呢!”   孙二英这一句话就让王老太找到了底气,她闺女怪她宠儿子宠儿媳妇宠孙子,可哪家又不宠呢?她平时也就是做了饭之后唤马招娣出来吃,她二姐都把饭给端儿媳妇屋子里去了!   甚至乎,王老太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三个姐妹里,就属她那个大姐不讲理了,硬生生把人家闺女和亲妈都逼得离了心,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不存在的!你要是敢上门来,我把你的筋都给剪了!!!   本书下周四入v,入v当天三更,之后尽量加更,争取日六千不动摇,至于我的小目标……嘻嘻嘻,写在专栏头像里了,大家收藏一下哇!!!! 第16章 作死成瘾   王老太正同王芳在屋子里控诉卫老太有多么多么狠心呢,孙二英就进来了,她手中端着一小盘瓜子和落花生,放到炕桌上,故意拿话臊王老太,“哟,这不是小英吗?你怎么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二姐了?我只当你觉得大姐二姐都死了呢!”   王老太喉咙一哽,眼里的泪说落就落,“二姐,不是我不想来,是我男人管得紧,我来不了啊!我如果来看你和大姐,我男人回去就拿我撒气,他打我不要紧,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都跟着我遭罪啊!”   孙二英才不会信王老太的鬼话,她眉头一挑,“你男人不让?你男人都死去多少年了,你来看看你亲大姐亲二姐,你男人半夜托梦回去折腾你?”   王老太嘴张了张,无话可说,捂着脸继续哭。   孙二英被王老太哭得心烦意乱,她把放瓜子的盘子往王老太与王芳面前一推,皱着眉满脸嫌弃,“大正月的,你想哭回家去哭,别在我家里号丧,多晦气啊!芳芳,你这是嫁到咱头道沟来以后,第一次登二姨家的门吧,本来二姨给你和你男人准备了见面钱,可你不来,那钱就没了,自己抓点儿瓜子嗑吧。”   王芳应了一声,抓起四五粒干炒的瓜子来,吃到嘴里挺香,她却觉得嗓子眼里被苦水灌满了。   大清早的时候,王老太被王芳说了一通,趴在自家炕头上哭了半个钟头,中午吃过饭后,她又蹲在头道沟的村口哭了半个钟头,之前同王芳她婆婆诉苦的时候,她也哭了一阵子,现在到了孙二英跟前,她心里委屈倒是想哭,可眼泪早就流干了,一张嘴,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眼泪想挤都挤不出来。   “得了吧,你省着点儿,在我这儿装什么装?当年大姐夫没走之前,你来得可勤快了,那时候芳芳和大山还小,哪次不是去大姐家吃了东西还要拎着走?你男人那时候怎么不管着你?后来大姐夫没了,大姐的日子过得那么苦,你男人觉得沾不上光、捞不到油水了,便让你同我和大姐家断了来往,孙小英,你当我和大姐都是傻子,这么明了的事儿,我们俩就看不出来?”   “一家人都是只能吃人喝人糟蹋人的白眼狼,你还有脸在我门上哭?”   孙二英的嘴虽然没有卫老太的毒,但也不是善茬,寥寥几句话就将王老太说的无地自容,可她到底没有卫老太心狠,见王老太嗓子都快哑了,还是咬着牙给端了一碗兑了凉白开的热水来,说,“喝点儿水,等你能说话了再同我说,你今儿来我家到底是干啥的?别说是找我来哭的,我不想看。”   王老太鼻子一抽一抽的,她捧着水灌了几口,嗓子总算不那么难受了,便赶紧同孙二英解释,“二姐,之前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我这日子过得苦啊……你们家好歹还能吃上点儿精细粮,我家就快揭不开锅了,你们家过年能摆上一盘瓜子和落花生,我家什么都没有,你是不知道,每次大山和他家铁蛋儿看着别人家吃这吃那,回家只能吃苞米面馍馍和啃红薯,我心里难受啊!”   眼看着王老太哭得捶胸顿足,不似作假,孙二英疑惑了,她问王芳,“你.妈说的都是真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弟弟可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比我们家叶子都要大两岁呢,就算那孩子小,啥事都不能做,你那弟弟和弟媳妇肯定能做吧,你.妈手上的老茧那么厚,肯定也是农活不离手,三个人挣四个人的口粮,你们家就饿得揭不开锅?乖乖,你家谁那么大肚?”   王芳脸上又羞又臊,“我弟和弟媳妇都不干农活儿,全家都指着我妈一个人下地挣工分唤口粮,能揭得开锅才怪。”   孙二英当场就气炸了,她指着王老太的鼻子骂,“你家揭不开锅,你还好意思同我说?活该!二十好几的后生,若是能耐点儿,一个人下地就能让自家老母和婆娘孩子管饱了,你家大山却不下地,你还有脸在我这儿哭?怎么,你耗尽自己身上一把老骨头的油,把你儿子伺候的和大爷一样,现在伺候不了了,同我说说,让我替你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王老太被骂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缩着脖子坐在炕上,活脱脱一副受气鹌鹑模样。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这副德行,越发生气了,她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儿?说完就赶紧走,省得在我这儿,大正月里害得我心烦!”   王老太吞了吞口水,咕哝着说,“我家大山和铁蛋儿想吃肉,听说咱大姐家肉多,可我觉得我一个人去的话,以咱大姐那性子,绝对会将我轰出来,二姐,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往后咱们三家恢复走动,行不?你家和咱大姐家处的和一家人一样,那么亲,就把我撂下,我心里难受啊……”   “做你的白日大梦呢!孙小英,你究竟存的什么祸害心思?你怕咱大姐,我就不怕了?让我替你说情,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拉呢!怎么什么好事儿你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早些年大姐家困难的时候,你像躲瘟神一样躲得飞快,现在看着大姐家日子过得松快了,有盼头了,你又和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脸怎么这么大呢?要找大姐自己找,我不给你说这情!我怕替你说两句话,大姐往后连我也不认了!”   王老太口干舌燥,一脸生无可恋,哭得全身颤.抖,那满头干蓬的白发就仿佛是要开出花儿来一样,她也不辩解了,就是坐在孙二英家的炕头上哭。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那副模样,心中直叹气。   她虽然嘴上说得狠,但对于这个妹妹,心里更多的还是疼,甚至于孙二英还知道,卫老太同她一样,气孙小英不拿两个姐姐当亲戚看,可看到孙小英的日子过程这样,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断然不会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换句话说,王芳那擅长和稀泥的婆婆有句话说的挺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谁能真的狠下心来盼谁日子越过越差?   见王老太就快哭得背过气去了,孙二英咬着后槽牙答应说,“你少哭两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你不是想同大姐讨点儿肉回去给你儿子孙子吃么?我带你去见大姐,但大姐给不给你肉,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自己想好该怎么同大姐说,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大姐要揍你的时候,我能帮你拦着点儿,确保你这柴火一样的身子骨不被大姐给揍散架了!”   孙二英可是知道卫老太用拳头揍死一头黄羊的,她还真挺担心卫老太气得不行,一拳头将王老太捶成个半身不遂的偏瘫子。   王老太喜出望外,一叠声说了好几个谢谢,目光又落在孙二英放在炕桌上的那盘瓜子上。   孙二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小英,你看我家瓜子干啥?你不是让我去带你找大姐吗?走吧!”   王老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二姐,你能不能让我拿点儿瓜子回去?我家有好几年没尝过瓜子和落花生了,我想带回去让大山和铁蛋儿尝尝。”   见孙二英的脸‘唰’地一下拉了老长,王老太赶紧描补,“二姐,你放心,我不拿太多,就你这盘子里装的就行!行不?”   孙二英气得肺都快炸了,可是看着自家亲妹为了点儿瓜子这样眼巴巴地瞅着她,她只能满脸无奈地别过头去,同王老太说,“拿吧拿吧,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口袋装?”   “不用不用,我布兜里能揣下!谢谢二姐啊!”   王老太咧开嘴,笑得像是一朵秋日里盛放的老菊花,她手脚麻利地将瓜子装进布兜,怎料她的布兜破了一个洞,瓜子刚装进去,就开始稀里哗啦地往外掉……孙二英觉得自家这个妹妹就是来给她长见识的。   遥想当年,她这妹妹总是打扮得干干净净,冲谁都带着笑脸,看着就喜气,可现在呢?   孙二英想,时间是把杀猪刀,把她那俏得和一朵鲜花一样的妹妹蹉跎成了枯枝败叶。   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没有王老太做不到的。   王老太见布兜破了个洞,赶紧用手捏住,一边招呼王芳从地上捡瓜子和落花生,一边问孙二英,“二姐,你能不能借你家针线给我使使?我这衣服布兜下面的线开了,我得缝两针!”   孙二英:“……”   末了,还是孙二英飞快地给王老太缝好布兜,又给王老太的另外一个口袋里也揣了不少瓜子和落花生,还拿来热水让王老太洗了洗脸,这才带着王老太出了门,直奔卫老太家而去。   有孙二英作伴,王老太心中的忐忑减缓了不少,她一边赶路一边同孙二英打听卫老太家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听孙二英说,卫老太家有多少多少孙子,儿子儿媳妇有多么多么能干的时候,王老太一时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大姐啥都好,就是做事情太过霸道了,你说她硬生生逼着儿媳妇同娘家断了关系,这是人做的事情么?”   孙二英脚步一滞,她后悔了,总觉得这趟去卫老太家,王老太是去找死,她则是被拉去垫背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新一下下。   卫老太:又是没有戏份的一天,我得憋个大招。   卫添喜:我爱学习! 第17章 两种选择   孙二英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带着王老太进了卫家的门,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肉香味,王老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低声同孙二英说,“姐,我家好久都没闻到这个味儿了,真香啊……”   孙二英冷哼一声,“又不是光你家尝不到油腥味儿……再说了,你家过得再苦,那都是活该,你想怪谁?你能怪谁?你有资格怪谁?”   王老太哑了下来,不敢再吱声。   孙二英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姐,就见灶房里探出个人头来,正是卫老太。   卫老太比着跟手指头同孙二英说,“小声点,我孙女正醒着呢,别吓着了!”   孙二英连忙收了声。   见孙二英压下嗓子来,卫老太这才说,“翠芬想吃清汤面,我给她拌了点儿疙瘩汤,马上就出锅了,你等一会儿,对了,你领谁来我家了,我咋瞅着有些面熟呢?”   卫老太早些年为了拉扯大几个孩子,各种各样的活儿,只要能赚钱,她都会做,故而早早地就把眼睛给熬花了,白天做事儿的时候还好,等到了傍晚,看什么都不大真切,再加上孙小英已经不同卫老太来往这么多年,卫老太一眼认不出孙小英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二英‘诶’了一声,把王老太与王芳母女俩撇在院子里,自个儿窜到灶房中,给卫老太帮手,“大姐,你给切点儿葱花,葱花提味,你儿媳妇吃了肯定香。”   卫老太应了一声,转头从柜子里摸出一小段葱鼻子来,切成细细碎碎的小丁在,混在调料里倒进了锅内,把锅盖焖上,她问孙二英,“你带谁来了?怎么把人就撂院子里了。”   孙二英心想,若是让你知道来的人是谁,撂院子里都是好的,估摸着会连院门都不让人家进。   心里头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孙二英往卫老太身边凑了凑,附在卫老太耳边低声说,“姐,我和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卫老太从碗筷柜里拿出碗来,一边用抹布擦一边失笑说,“我生个什么气?我小孙女还醒着呢,我哪能生气啊……万一嗓门高了点吓到她,我只能气自己。”   孙二英放下心来,“是小英和她闺女,嫁咱村的那个。”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卫老太擦碗的动作都停了,孙二英见卫老太原本还乐呵呵的脸色一点一点垮下来,连忙拍着卫老太的背说,“姐,你消消气,消消气,气不过的时候就想想你孙女,你孙女还小,不能生气,你这人一生气嗓门就高,嗓门一高,铁定会吓到你孙女,那么小的娃儿经不住吓啊……”   卫老太深吸一口气,捏着擦碗布的手上青筋浮凸,若是那碗质量不过关,估计当场就被卫老太给捏碎了。   “对,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这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念了十几遍,卫老太总算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她问孙二英,“那白眼狼不是早就同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么?现在怎么想着上我家门来了?是不是揣了什么坏主意?”   孙二英语塞,她这个大姐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一阵见血,看问题太透彻了。   “哎,大姐你别气啊,你知道我这人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哭,小英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么,她想找你,可是又害怕你,结果就到我家哭了半天,我被哭得脑仁疼,只能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孙二英一张嘴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她确定卫老太十有八.九不会迁怒她之后,才将孙小英如何如何糊涂,如何如何宠孩子,日子过得如何如何糟糕的事情一一说给卫老太听。   讲完之后,孙二英觉得孙小英日子过得太苦,同情心驱使下,她偷摸捏了一把同情泪,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评价,“活该!”   面疙瘩出锅,卫老太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这才说,“我去给翠芬送了汤面,这些糟心事一会儿再说。”   卫老太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她那身周嗖嗖嗖直冒的凉气并不是作假,给翠芬把汤面放到炕桌上,又瞅了几眼卫添喜,卫老太有些郁闷,“这娃儿是不是太能睡觉了?要不要让四柱去卫生所喊个大夫过来,我记得前头几个孩子没这么能睡啊……”   姚翠芬呼噜呼噜吃着汤面,边嚼边说,“喊什么大夫啊,我看就是这丫头懒,我大嫂就是大夫,何必花那个钱呢?我大哥大嫂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待会儿让四柱喊一下我大嫂,让我大嫂给喜丫头看看。”   “行。”   卫老太临走的时候,将姚翠芬坐月子的屋门关得紧紧的。   将孙二英与王老太、王芳三个喊回屋子,卫大丫与卫二丫正在炕头上缝缝补补,卫老太让卫大丫和卫二丫姐妹俩往炕里面挪了挪,她往炕沿上一坐,将双手揣在胸.前,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问王老太,“哟,这不是小英吗?这都二十多年不来往了,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不怕你这老姐姐家穷得叮当响,让你拿粮食来救济了?”   王老太一张老眼臊得通红,张嘴就要哭,卫老太看着心烦,直接一句话把王老太的哭声给怼了回去。   “你老姐姐我还没死呢,大正月上门来号什么丧?想干什么直接说,说完就赶紧走人。”   王老太嗫嚅了几句,她抬头打量了卫老太一眼,见卫老太脸眼神冰凉,只能硬着头皮说,“听说姐姐家有肉,想来讨一点儿。姐,我家大山和小孙子铁蛋都念叨着吃肉,若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我绝对没脸来找你啊……”   “哟,还知道要脸呢?”   卫老太也在打量王老太,这个年岁最小的妹妹日子大概是过得真的惨吧,看着比她、比孙二英都要显老,就和纸片人一样,好似刮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   王老太以为卫老太不给她肉,抹着泪哀求,“姐,你就给点吧,一两也行,回去让家里的孩子们尝尝油腥味儿就可以。你给你亲家都能一给五六斤肉,我好歹是你妹妹!虽说当时我没帮你们,可那是我男人管得严,我也想帮你啊……”   卫老太冷笑着摆手,“这话你说出来骗骗自己的良心就行了,糊弄不了我。你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若是真想帮我,会等到现在?”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屋子的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卫老太指使卫大丫道:“大丫,你去灶房里,给你三姨炖肉去,炖一碗黄羊肉,就在这儿看着你三姨吃!”   卫大丫麻溜地下炕,问,“好嘞,三姨,要不要给您添点儿葱花?”   王老太见有了转机,咧开嘴就笑,她搓着手说,“姐,不用麻烦大丫,你把肉切了给我就行,我带回去自己炖。”   卫老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老太,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做梦呢?”   “小英,我给你肉吃,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妹子,看你日子过得这么惨,想让你吃点儿肉沾点儿荤腥,你还不满足?想拿着卫家的肉去养王家的狼崽子,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当年我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你帮过我一把么?当年二柱他们饿的嗷嗷叫,大晚上做梦都想喝碗粥,你可曾给过我一把米?让你外甥外甥女吃一顿饱的?现在你家吃不起肉,干我什么事儿?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舍得么?自己去挣啊!”   “你闺女嫁到头道沟几年了,哪个月不见十几面,可喊过我一声大姨?用不上的时候,你恨不得同我们这些穷亲戚撇开所有关系,躲到哪个没人知道的山窝窝里过自己的好日子,现在用上了,眼巴巴登上我的门来,洒两滴马尿,你觉得我就原谅你了?我家的肉就这么不值钱呢?人心都被你糟践烂了,说什么姐姐妹妹情?亲个鬼啊!”   卫老太不想吓到卫添喜,故而只能压着嗓子骂,但奈何她骂人的功力太强了,纵然只发挥出三成的本事,也依旧将王老太骂的无地自容,孙二英听了都觉得脸疼。   至于王芳,她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上门来招惹这个凶残的大姨!   卫老太骂人的能耐并不在于她的气势有多足,而在于她骂人的词汇量特别丰富,角度特别刁钻,与寻常妇人抹开面皮骂街不一样,卫老太属于特扎心的骂法,每句话都是锋利的刀,而且她骂的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   肚子里骂人的话还没倒出一半来,卫大丫就已经将黄羊肉炖出锅了,她把那一碗油汪汪的肉端进了卫老太的屋子,放到炕桌上,斜眼看着王老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三……三姨,你看要不先别哭了,停一会儿,吃完肉再接着哭?不然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孙二英没憋住笑了一声,她想问问卫大丫,哪有你这么劝人的?不过想来是受了卫老太的影响吧,这么老实的一个闺女都变得蔫坏蔫坏。   王老太哭得不能自已,偏生卫老太不让她放开嗓子哭,她只能憋着抽抽搭搭的抹泪,就仿佛是得了羊癫疯一样在卫老太炕头哭着哆嗦。   卫老太气得撸起袖子,“哎,我说你这孙小英,这么不识抬举呢?要么赶紧吃肉,吃完立马走,别在我家带着碍眼,要么现在就走,我看见你就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卫大丫:没错,我们一家都是黑心棉花!   ……………………   写到这个王老太,完全就是比照着我老姨妈写的,她就是盛开在年代文里的乡土白莲花本花了……如果被我妈看到,这篇文章,估计会削死我吧……   求个收藏呀!!!作收呀!!!么么哒呀!!! 第18章 高速飙车   面对自家亲妹子王老太,卫老太的心情是复杂的。   看着自家亲妹子饿成皮包骨,卫老太确实心疼,但想到自家亲妹子早些年做的那些让人心寒的事情,卫老太就不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当年的年景还算可以,田地里的收成不差,只是卫家的劳动力太少,半大小伙子又特能吃,种上来的粮食根本不够。   而那时候的王家,已经去世的那王老缺德鬼与王老太都下地,王芳虽然年纪小,但也能帮衬着家里割割猪草喂喂鸡,王家的日子过得相当宽裕,若是想要拉拔一把卫家,王家完全能做到的,可王家没有。   摸着良心说,如果王家真的穷到揭不开锅,有心想帮卫家一把却实在无能为力,那卫老太是绝对不会记恨上王家的,她要脸,也明理。   可王家早些年把事情做的六亲不认,现在那王老缺德鬼翘辫子了,王家日子过不下去,她这个亲妹子来找她求救济?   做啥白日梦呢!   对亲妹子狠不下心来,但对那些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外甥、外甥女、外甥媳妇、外甥她儿子,卫老太没有丁点儿感情,甚至于若是她脾气上来了,还能叉着腰骂两百句不带重样的扎心话。   所以卫老太就整了这么一出妙到毫巅的精彩表演——妹子是亲妹子,你想吃肉,我给你吃,但是你想拿了我卫家的肉去接济那王老缺德鬼的子孙,门都没有!   不仅没门,窗户都没有!   孙二英感觉自己面前的复杂世界好像又多开了一扇门,她这亲大姐做事真是拎的清楚啊……长见识了!   ……   王老太见卫老太态度强硬,拿筷子挟起一小块肥肉来放到嘴里,身子一颤,眼泪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肉碗里掉!   熟悉的口感,熟悉的味道,她真想拿回家给自己儿子孙子尝一尝。   卫老太满脸嫌弃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王老太,催促道:“咋了?我家的肉有毒啊,吃了就逼着你投胎了?要吃赶紧吃,吃完回你二道沟去,别来我跟前碍眼。”   “二十多年不来往,我早就当没有你这门亲戚了。至于你……当时能眼睁睁看着你亲大姐和亲外甥就快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小英,你就当你姐姐和外甥早就死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老太哽咽出声,那一声‘姐’更是喊得卫老太与孙二英心颤。   卫老太心烦意乱,被孙小英喊得火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王芳吓得摔下炕去,卫老太问王老太,“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赶紧回,怎么这么磨叽呢!”   “大丫,看你小姨在这儿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妈去屋后你大栓婶子家讨只狗崽子回来,你小姨那碗肉掉了泪,脏了,若是吃不完就倒了喂狗崽子吃!养条狗好歹还能看门呢,养个白眼狼能干啥?”   卫老太气冲冲地出了门,孙二英盯着卫老太的背影多瞅了几眼,见卫老太步子有些飘,心想,就算这个姐姐再嘴硬心软,到底是被当年的事情伤透了心。   冷硬下来的心,哪是几滴泪就能泡软的?   王老太见后路已断,只能拼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塞肉,一边吃一边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吃逼她送命的老鼠药,吃完之后,她连碗里的那点儿油汤全都喝了,这才抹着嘴同孙二英说,“姐,那咱回去吧。嗝……”   孙二英:“……”都打饱嗝了,不回去难不成还住下继续挨骂?   孙二英、王老太与王芳是卫大丫送出门的,一走出院门就看到卫老太怀里抱着一只黑毛狗崽子站在外边,王老太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卫老太却看都没有看她,径直同卫大丫说,“大丫,赶紧把院子扫一扫,靠进林场住着就这么点儿不好,一不留神,大风就给你刮一院子的叶子,扫都扫不过来。二丫,去把咱屋里的床单给掀下来换了,妈刚刚看着觉得有点儿脏,你烧水洗一洗,记得洗干净点啊!”   这是要扫地出门。   王老太的肩膀耸了耸,终归是将哭声咽了出去,回头对卫老太说了声‘姐,我错了’,然后便掂着小脚往前跑去。   孙二英生怕王老太磕着碰着,赶紧叮嘱王芳跟上去看,结果一扭头的工夫,卫家的院子门就已经关上了。   “哎,姐,你这人不厚道啊!我是我,小英是小英!!!”孙二英气得拍门。   院子里传来卫老太咿咿呀呀的声音,“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首歌是支撑卫老太在早些年那艰苦日子里咬牙爬过来的精神支柱,卫老太当时说得便是,纵然她是一个寡.妇,也能将五个孩子拉扯大。   ……   谢玉书同卫大柱在屋子里收拾后天出门回部队时需要带的行李,顺带着将卫老太屋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楚明白。   将行李收拾好,谢玉书突然一脸感慨地同卫大柱说,“守成,原先我只是想着国健、国康兄弟俩留在家里能够吃点儿好的,不会亏欠了身体,但还有些担心没咱俩护着,国健国康会不会过不好,遭罪受,但现在我放心了,咱妈真是太护犊子了……”   卫大柱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放心吧,咱妈对家里的孩子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她确实有偏爱,比如说我们六个里,当时咱妈最偏疼的是我,但二柱、三柱他们吃的穿的都不比我差。唯一不一样的,那就是咱妈有什么事儿都会同我说说,若是衣服破了要补,肯定头一个给我补,但不会说给我补了衣服不给其他人补。”   “现在年收成不好,哪家哪户不重男轻女,可你看我妈,她对大丫和二丫怎么样?甚至说,她连儿媳妇儿都不会故意苛责。我太懂我妈了,她觉得不管是儿子、闺女,还是儿媳妇,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好好的过日子,不该整那些幺蛾子,今日偏袒这个,明儿偏袒那个,那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鸡飞狗跳么?”   谢玉书想想自己这几天亲眼见识到的,从两个妯娌口中听到的……综合考量了一下,彻底放下心来,“守成你说的对,但也不对。咱妈确实不重男轻女,但重女轻男啊……你看看四弟家的喜丫头,咱妈整天心肝宝贝儿地喊着,再看看四弟家大儿子卫光明,咱妈啥时候给过好脸色?眼巴巴地跑过去喊一声‘奶’,结果换来咱妈一个白眼儿。”   卫大柱乐了,他坐直身子,“半大小子正是讨人嫌的时候,别说咱妈偏疼,四柱他们夫妻俩口子也偏疼。而且那小闺女长得是真好,不吵不闹,刚出生的时候就带着口粮来了,还是小一辈儿里头一个闺女,你说咱妈能不疼么?不说咱妈,你看到那小闺女不都喜欢得紧么?要不咱也生一个?”   谢玉书红了脸,她瞪了卫大柱一眼,将包袱往柜子上重重地一放,“不正经!”   不过谢玉书转头又说,“咱妈偏疼喜丫头其实也挺好的,左右就那一个孙女儿,偏疼了别人也不会说闲话。若是偏疼哪个孙子,那我才不放心呢!等咱去了部队之后,多去转转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比如小碎花棉布啥的,我给买点儿寄回来,咱妈肯定不会亏待了国健和国康兄弟俩。对了,还有麦乳精,你们老家这地儿买那玩意儿比较困难,还是咱俩从部队里买了之后直接给寄回来吧……”   卫大柱大为感动,他扯了一把谢玉书,将谢玉书圈在怀里,还把头埋进谢玉书的颈窝,“玉书,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其实我可担心你随我回来之后,同我妈处不好关系了,毕竟我妈那性子太倔,人又太强势……”   “说谁倔呢?卫大柱你皮痒了?”   卫老太杀气腾腾地推门进来,屋中的气氛陡然凝滞,谢玉书‘嗷’地一下从卫大柱怀中弹了出来,脸色红得仿佛要滴下血,卫大柱心虚得要死,还得强装镇定地问,“妈,你怎么过来了?”   纵然卫老太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如今撞到自家儿子与儿媳的这一幕,依旧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指着窗户劝,“这天还没黑呢!再说,娃都那么大了,能不能克制一些?”   谢玉书的脸越发红了,好似要烧起来一样。   卫大柱干笑,“妈,我就是和玉书闹一闹,没干什么事儿。”   “哦……”卫老太小眼睛一眯,身为过来人,她才不会相信卫大柱的话,“玉书,我看那喜丫头整天都在睡觉,要不你去帮忙瞅瞅,看那娃是不是病了?之前的几个孩子都没这么睡过觉啊!”   谢玉书连忙拉平衣角,红着脸说,“成,我现在就去看看。妈,你也别太担心,我天天都去看那小丫头,醒的时候鬼精鬼精的,应当不会有事。那孩子性格是一个乖巧的,不爱哭闹,说不定只是爱睡觉呢?”   对于谢玉书的话,卫老太还是很愿意相信的,就算她不信谢玉书,那也信部队啊!   谢玉书是部队里的军医,能给部队里的士兵看病的人,医术能差得了?反正肯定不会比村里卫生所的那赤脚医生差就是了。   卫老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我就出去了,你俩收拾收拾东西,妈明天晚上给你们烧好饼,后天带着在路上吃。”   见卫老太要走,谢玉书与卫大柱总算松了一口气,谢玉书转身嗔了卫大柱一眼,结果就见卫老太临出门又转过身来,叮嘱说,“你们俩就算白天想闹,那也拉上窗帘关好屋门,动静小点,不然被旁人听到总归不大好。”   谢玉书:“……”   卫大柱:“……”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突然被要求去云南出差一周,含泪码字……存稿箱里已经安排好了,周二、三是晚上九点更新、周四的话是,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晚上九点更新、周五周六是晚上九点更新,周日上夹子,是晚上十一点半更新,求大家多多支持,帮小酒在架子上冲个好位置呀!!! 第19章 不是男人   卫老太安排好的事情,谢玉书怎么敢耽搁?   她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妥当后,便去了卫四柱她们住的那间屋子,同姚翠芬说了几句话,见卫添喜醒了,便赶紧去做正事——给卫添喜体检。   卫添喜睁着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这个大伯母,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马上就要降在谢玉书身上的血光之灾。   可怜她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心里再明白也说不出来,绞尽脑汁,就快就头顶上本来就没长出几根的头发给愁没了,依旧束手无策。   这时,卫添喜听到谢玉书说,“翠芬,这喜丫头没问题啊,看着多机灵乖巧的一个娃。咱妈同我说这喜丫头能睡,我猜是这屋子里暖和的缘故,大人都热的犯困,小孩肯定更困。不过小孩子能睡觉是好事,部队里的老医生都说,人睡着的时候,身体休息下来,最长身子,也最长脑子,这小丫头爱睡觉,往后长大了,学习肯定好!”   哪家大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姚翠芬一听谢玉书这话,顿时就乐得合不拢嘴,她看了看自家闺女,见自家闺女趴在谢玉书身上一动不动,若不是眼睁着,眼珠子在那儿滴溜溜地转,她真会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睡着了。   再联想一下自家闺女明明看着在睡觉,却突然就睁开眼乐出声的情况,姚翠芬心里安定了许多。   “那我就多盯着她一些,就是这娃儿的日子还是太小了,好歹满了月,人就不用一直都揪着心了。像她这么大点的孩子,在这样的年景里,活下来不容易啊……”   姚翠芬想到些什么,情绪低了下来,她同谢玉书说,“今年,不对,应当说是去年了,单是头道沟,就有好多个小孩没活到出了月子。咱妈对我算是好的,吃的东西精贵细致,不像别家的孕妇,月子里也只能啃糙面馍馍,喝玉米糊糊,听说很多人根本就不下奶,家里人只能喂小孩吃米汤,可哪有不吃大人的奶就长大的孩子?”   谢玉书虽然没有正经念过医学,但跟着部队里的老医生学了许多,她平时也抽空看各种各样的医学书来提升自己,尤其是生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的时候,她坐月子的时候都在看书,看得还都是儿科,故而对儿科算是十分了解了。   她听了姚翠芬的话,仔细想了想,便道:“这小丫头你不用担心,咱家不差你那口吃的,你的奶水足,小孩能吃饱,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说的那些情况,都是吃米汤吃坏了,小孩子的肠胃弱,消化不了太多东西。起码也得等到满月之后,你们才能给小孩喂杂食,不然对孩子不好。”   谢玉书还想给自家两个孩子多拉点好感,便又同姚翠芬说,“我和你大哥去了部队之后,买几桶麦乳精邮寄回来。等喜丫头满月之后,若是你的奶水够,那就把麦乳精当成换口味的东西,时不时给小丫头喝上一些,若是你的奶水不够,就把麦乳精当成小丫头的口粮,小孩能吃那个。”   姚翠芬有点兴奋,“大嫂,那得花不少钱吧!”   “确实不便宜,但小丫头这么小的肚子,能吃多少?我同你大哥都在部队里上班,挣得工资不算多,但给这小丫头买麦乳精的钱还是绝对够的。我年纪有点大,早些年生国康的时候伤到了子宫,怕是生不了闺女了,肯定是把你这闺女当成亲闺女来疼的,我还指着她记着她大伯和大伯母的好,往后长大了来看看我和你大哥呢!儿子哪有闺女贴心?”   卫添喜听谢玉书这么一说,咧开嘴就笑,这个笑容刚好被谢玉书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谢玉书便同姚翠芬说,“你看,你姑娘可是答应我了,往后你姑娘同我亲的时候,你可不能嫌这嫌那的……”   姚翠芬对这个大嫂本来就有好感,再加上她生性大方,也习惯了卫家这种一大家子人搅和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情况,当下便说,“自打我这闺女生出来,我就知道这闺女是整个卫家的,你们谁疼她,她往后就对谁好,我才不管。她吃着我的奶长大,总不可能撇下亲爸亲妈不要吧。”   姚翠芬冲谢玉书挤了挤眼睛,“大嫂,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在我眼里,你家的国健、国康,二哥二嫂家的南征、北征,三哥三嫂家的东明和西明,都一样,同我家光明没差多少。你不放心孩子的话,我帮你看着,衣服脏了破了我给洗,吃饭大家都是一口锅里拿,哪怕粮食再稀缺,咱家也从来都只有大人吃稀的,小孩吃稠的,没有让小孩饿着肚子,大人管饱吃的缺德做法。”   谢玉书总算放了心,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到了部队之后,一定要时不时买点东西送回来,卫二柱家那俩孩子得送,卫三柱家也得送,婆婆和小姑子也得送,不能让人心里不平衡了挑出错来。   只要她做好这些事儿,哪怕到时候真有人不待见卫国健和卫国康,看在她送的东西上,也不能明着使绊子。   她先把孩子放在乡下老家半年,等夏天的时候再回来看看,若是孩子说过得不好,那再带回部队去养。   ……   二道沟村,王家。   看着空手而归的王老太,王大山与王铁蛋脸上写满了失望,马招娣问,“妈,你不是说去大姨家讨肉了吗?讨到了没,我看你嘴上有油光呢,是不是大姨留你吃肉了?”   听马招娣这么一说,王铁蛋顿时就不依了,他抓住王老太的衣服就开始撒娇,“奶,我也想吃肉,我也想吃肉……”   王老太好几年都是吃着玉米糊糊撑过来的,肠胃一时间哪能消化得了一碗肉的油水?   从头道沟回二道沟的路上,王老太已经闹了好几回肚子了,她暗骂自己没出息也没福气,还紧紧抿着嘴沉着气,生怕一不小心把那些吃到肚子里的肉给吐出来。   王老太的胃里本来就已经翻江倒海了,结果还被王铁蛋这么一晃,眩晕恶心的感觉涌上头,王老太一个没忍住,扶着院墙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铁蛋眼尖,鼻子也尖,一下去就看出王老太吐得是什么东西来,他当场又哭又闹,吵得王老太脑子里嗡嗡作响。   “妈,是肉!是肉!我奶吐出来的都是肉!!!”   马招娣看着那么多肉,眼眶当场就红了,她委屈地问王大山,“王大山,你不是同我说,你妈什么事儿都为了咱考虑,不让我同你妈闹意见么?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为了咱考虑?她若是什么都为了咱考虑,会自个儿吃了那么多肉,一口都不给咱带回来?”   王大山:“……”他也有些傻眼,他印象里的那个妈那么疼他,怎么会做出吃独食的事儿来呢?   王铁蛋年纪小,最受不了蛊惑,一听马招娣这么说,顿时就愣气冲脑,像个炮弹一样朝王老太冲了过去,嘴里还飙着脏话,“老不死的,自己偷吃肉都不给我们留!”   王老太就差将胃都给呕出来了,结果还听到马招娣和王铁蛋这么说她,刚要开口解释,结果就感觉腰上一痛,脑袋朝着墙上撞去。   “轰……”   屋漏偏逢连夜雨,土砖垒起来的墙被这么一撞,狠狠晃了几下之后,掉下两块砖来,擦着王老太的脸敲在了王铁蛋脑门上,祖孙俩齐齐倒了下去。   王大山与马招娣顿时就慌了神。   一个是两人宠进骨子里的心尖尖,一个是全家人的口粮来源,这俩不能倒啊!   王大山冲马招娣吼,“赶紧去卫生所唤大夫,赶紧去!”   马招娣急得直抹泪,“钱都被你妈藏着,我哪知道哪儿有钱?没钱怎么喊大夫来看病?”   王大山隐隐约约记得几个王老太爱藏钱的地方,结果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通,愣是什么都没找到,他只能同马招娣说,“招娣,你赶紧去咱姐家一趟,让咱姐拿钱回来,顺带着就去卫生所把大夫喊了。”   马招娣不愿意,“那是你姐,要去你去,我在家看着铁蛋儿和这偷吃肉的老东西!”   王大山刚同王芳吵了一架,哪有那个脸,当下就冲马招娣吼,“要么你去找我姐拿钱,要么我去找你娘家拿钱,你自己看着办!”   “王大山,你不是男人……你自己要脸,我就不要了?”马招娣拗不过王大山,只能厚着脸皮哭哭啼啼地去了。   ……   卫老太对于王家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她也一点都不关心,因为卫添喜突然病倒了。   大年初四,上午。   据姚翠芬说,卫添喜赶在昨儿她吃晚饭之前还吃了一次奶,那次吃得格外多,她还以为孩子饿了,也没多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大清早起来一看,她就发现卫添喜的不对劲儿了。   往日卫添喜不吵不闹,但换尿布的时候总会哼哼两声的,早晨也会醒来睁着眼睛四处看一会儿,可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不管她怎么给卫添喜换尿布,卫添喜都没有动静。   起初的时候,姚翠芬只以为是孩子睡得熟,就多唤了两声,结果卫添喜连动都没动一下,若不是姚翠芬摸着自家娃儿身上还有热气,差点都以为自家娃儿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更新时间改变一下,中午十二点万字更新掉落,请小天使们支持一下哇!!! 第20章   卫四柱正在回笼觉里睡得香呢,结果就听到自家婆娘的鬼哭狼嚎声, 他是被生生吓醒的。   “咋了咋了, 你这婆娘咋一大早就扯着嗓子嚎呢?你不知道咱妈最忌讳啥?前两天三姨来咱家哭了几嗓子, 咱妈差点拿扫把把人撵出去!你这不是大清早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姚翠芬一脸悲戚, “四柱,你快看看咱闺女,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她?咱妈那么心疼咱闺女,若是出了事儿, 还不把我的皮都给剥了?”   卫四柱也瞬间清醒了,他连裤衩都没顾得上穿,爬到姚翠芬身边, 盯着卫添喜看了好几眼, 又用手推了好几下, 见自家闺女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地就如同前两天被他大嫂从牛身上割下来的那坨肉般,摆在砧板上,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卫四柱也慌了神, 不过他比姚翠芬要镇定许多, 还能分出神来安慰姚翠芬。   “翠芬, 你先别急, 赶紧穿好衣裳, 我去喊咱妈和大嫂, 大嫂是医生, 由她来拿主意。咱闺女现在就和睡着一样, 小脸红红的,进气出气也都正常,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卫四柱是在说给姚翠芬听,也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夫妻俩慌慌张张地把衣服穿好,姚翠芬连被子和褥子都没顾得上叠,直接团起来塞进了樟木箱子里,又赶紧把地上放着的尿盆往边角旮旯放了放,用报纸盖住。   做好这一切后,卫老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其他人紧紧跟随在卫老太身后,转眼间就站了一屋子的人。   谢玉书起得早,原本正在灶房里烧饼,听卫四柱那么一喊,她赶紧将烧饼的鏊子从灶火上拿了起来,把烧水的锅换上,往里面浇了一瓢水任由它烧着,然后便脚上蹬着风火轮一样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卫四柱的屋子。   卫老太亲自上手,‘心肝宝贝儿’喊了好一通,卫添喜都没有任何反应,老太太越喊声音越悲凉,就快哭出来了。   “妈,让我看看,昨儿我看这小丫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丁点儿征兆都没有?”   谢玉书爬上炕,将躺在小被窝里的卫添喜抱了出来,将大拇指的指腹按在卫添喜的胸口上,按了一会儿,她眉头拧紧,“心跳没啥问题啊,就和睡着一样。翠芬,你同我说说,这娃儿昨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姚翠芬想了想,十分笃定地说,“没有,就是吃的比平时多了点,其余的都和往常一样。半夜醒来我还看了一次,睡得可香了。”   谢玉书又用书摸了摸卫添喜的小肚子,点头说,“确实吃的有点多,肚子有点胀,但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小孩子吃东西本来就没有饥饱,吃撑算是正常的,下一顿稍微吃的晚点就好了,可这小丫头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卫大柱似是想到了一些东西,脸色一白,他低声问谢玉书,“玉书,你还记得葛连长家小儿子不?他不就是这样的情况么?人和睡着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这都多少年了……”   谢玉书被卫大柱这么已提醒,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可是当她看到卫老太已经哭得满脸浊泪的时候,立马笃定地说,“不一样,葛连长家的小儿子那是发烧烧坏脑子了,翠芬刚刚不说了么,喜丫头没有发烧。”   “万一大半夜睡着之后发的烧呢?万一是低烧呢?玉书,打电话去人民医院吧!拖不得了……”   卫大柱转身往外走,“我去村委借一下电话,直接同咱这儿的县委说话,让他们派一辆车过来,玉书,你帮着四弟和四弟妹收拾一下东西,将小孩子用被褥包好,沿着去县城的路走,一会儿县委派的车过来之后,你们直接乘着车去县城人民医院,去找儿科的大夫要个准话,若是他们也查不出问题来,立马就转院,上省城去看!”   卫老太瘫倒在炕上,哭得不能自已,等卫大柱走了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问谢玉书,“大柱说去村委给县委打电话,他说话管用么?人家县委都是大领导,咱个平头百姓,就算求人家帮忙,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帮啊!”   谢玉书倒不担心这个,“妈,你放心吧,大柱在部队里的职位不低,在地方上的这个人情面子还是有的。只不过大柱不想惊动地方上的人,我们回来的时候也就没有声张,不然肯定有人开车把我们送到家门口。”   卫老太张了张嘴,没有再多问。   一家人收拾利索,姚翠芬抱着孩子,谢玉书与卫四柱拎着东西,卫老太在后面眼巴巴地跟着,就这样出了门。   卫大柱的电话很管用,没过二十分钟,卫老太他们才刚走出头道沟的村口,就见一个黑色的吉普车从远处开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从吉普车上跳下一个十分精神的短发小年轻来,特有礼貌地问,“是卫首长的家人吗?”   卫老太愣住,卫手掌是谁?她儿子叫卫大柱,不叫卫手掌啊……还卫爪子呢!   谢玉书知道这小年轻是在说谁,连忙点头,“麻烦同志跑一趟了,我是卫守城的妻子。四柱,翠芬,妈,你们坐车后面去,这同志就是大柱找来送咱去县医院的。”   姚翠芬与卫老太等人终于定了心。   一家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把卫添喜交到儿科医生手上,任那儿科医生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检查了,愣是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县城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是一个头顶地中海的老大夫,那老大夫挠着头顶上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头发,颇为苦恼地说,“真是奇了怪了,各方面检查下来,这孩子都没有问题啊,看着就和睡着一样,要不你们把孩子抱回家观望观望?说不定睡个大半天,等睡饱了就醒了呢?”   谢玉书急着问,“大夫,这孩子的脑子没问题吧,会不会是低烧烧坏脑子了?”   那老大夫鼻梁上的眼镜滑了一下,他赶紧推好,看着检查出来的单子说,“能查的都查了,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建议你们还是回去再观望观望,这小孩子身体上绝对没问题,甚至对于刚出生的孩子来说,这娃娃算是顶健康的。”   “我估计这孩子就是天生的爱睡觉,你们回去看个两三天,若是还不醒,那就直接转京城儿童医院去。当然,若是有条件的话,现在转去京城儿童医院也行,就是这路上太颠簸了,大人小孩都要遭罪。”   卫老太脑子里只记得卫大柱说过的县城人民医院与省城人民医院,听儿科大夫没说去省城人民医院,连忙问,“大夫,去省城人民医院看行不?不是说省城那边的医院比县城这边好么?去省城比去京城近多了。”   那老大夫摇头,“咱县城人民医院里的检查设备都是新配置的,省城里的设备没有换新,还不如咱这边的设备好呢!至于医生,我之前就是省城医院儿科的大夫,退休了才到县城人民医院来养老,我比你更了解省城人民医院的能耐,骨科很厉害,但儿科就一般多了,去不去省城医院没什么两样。”   听说要去省城,卫老太心里有些怵,最终还是谢玉书拍板敲定的,“去省城吧,小孩子特别能睡觉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是好是坏都先查查。不过咱得先回家一趟,将东西都收拾好,去京城不比来县城这般轻省,路远物价贵,很多东西都买不着,得在家就备好。而且县委的车肯定不能跑那么远,我估计得大柱想办法同附近军区说一声,借一个军区的车过来。”   姚翠芬急得直抹泪,“大嫂,喜丫头要是能治好,往后让她喊你妈!你对喜丫头比我这个亲妈对她都好。”   谢玉书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都是卫家的孩子,喊我一声大伯母,我看着她病着,还能坐视不理了?先回家吧,大柱打电话找人也不是一会儿就能搞定的,估计少说也得等一天时间,那车从军区调过来也得时间,今天和明早准备一下,车明天中午到的话,咱坐一晚上连带着一白天的车,后天下午就能到京城。”   听自家大儿媳妇安排得井井有条,卫老太总算找到了主心骨。   回到路上,卫老太突然想到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初五上午就要回部队,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她试探着问,“大柱媳妇,你明天上午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喜丫头生病,如果要去京城儿童医院的话,我和大柱肯定得跟着,不然你们根本忙不转。部队上可以请假,等到其它休假时间补齐就可以,让大柱同部队打个电话请假就行。”   卫老太总算放下心来。   坐在车上,看着两侧的景观飞快地往后推,卫老太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喜丫头原本好端端的,她那个没良心的妹子来走了一遭就被不对劲了,该不会是被倒霉鬼冲着了吧!   卫老太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回头刚下车,连家门都没进,只是同谢玉书和卫四柱等人说了一声,然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头道沟最破落的那处院子去了。   那处最破败的院子里,住着头道沟里最神秘的人物——曾被当成封建迷信打击对象重点改造过的路神婆。   说起路神婆来,早些年在十里八乡是极出名的,能掐会算,既能给活人看姻缘选阳宅风水,还能给死人选坟地配冥婚,家里的小孩被吓着,或者是被某些脏东西勾的丢了魂儿,找路神婆求一道黄符烧了冲水喝,睡一觉就好了。   可惜前些年从上到下严厉打击封建迷信,路神婆家好端端的大院子被人砸了,路神婆家的孩子被人打断腿,那些人还不让路神婆带着孩子去找大夫接骨看病,硬是笑话路神婆那包治百病的黄符水连自家儿子都救不了,把好端端一个后生耽搁得要了命,路神婆的男人被活活逼死,仅留下路神婆一个人,还被撵到了没人住的破草房里,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   当年卫老太一个人带着卫二柱兄弟几个讨生活,生病了哪有钱去卫生所看病?多数时候都是找路神婆求一道黄符治病,故而甭管别人再怎么贬低路神婆,再怎么糟蹋路神婆,卫老太对路神婆都是十分相信的。   甚至关于当年路神婆的黄符水救不了自家儿子这件事,卫老太也有自己的解释——妖魔鬼怪作的孽,找路神婆管用,可人作的孽,路神婆想管也管不了呀!   换句话说,如果路神婆的儿子是被妖魔鬼怪蒙了眼,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腿,那说不定路神婆的黄符水就管用了,可路神婆那儿子的两条腿是被活人打断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嘀咕,“作孽哟!”   卫老太找上路神婆的门时,路神婆正一个人在家收拾秋天晒干的野菜根,和盆里放着一团刚和好的高粱面,黑红黑红的。   “嘿,路大姐,在忙活呢?”   路神婆挑了挑眼皮,迎着日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卫老太来,她站起身,将手放到衣服上蹭了蹭,问,“是大英啊……你咋来了?快回你家去,我这儿不是什么干净地方,若是被人看到了,容易给你招惹事端。”   卫老太心中一片热乎,“没事,谁敢背后乱嚼舌根子,我撕了他全家的嘴!不长眼欺负到我身上,那是真的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看卫老太那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路神婆乐了一下,满腹感慨地说:“上面在打封建迷信,我们这一类人想躲都没处躲,只能和猪狗一样活着被人糟蹋。咱们头道沟这么大一个村,也就你有胆子来看我了,其他人见了我都躲着我,生怕挨得我进了些,也被那些小鬼缠上。不过你个孙大英也不是什么好货,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   卫老太与路神婆算是老熟人了,当年卫老头去的早,卫老太一个人拉扯那么多孩子,平时孩子有个小毛小病,都是找路神婆那点儿百草熬水或者是讨一两张黄符,省了不少钱,后来卫老太家里宽裕点了,卫二柱他们兄弟几个一个个都长大了,卫老太也会让卫二柱他们暗地里帮路神婆做点儿农活,你来我往,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但日渐深厚是真的。   路神婆则是整个头道沟唯一一个敢当着卫老太的面骂,还不会被卫老太怼的人。   卫老太想了想,就将卫添喜身上发生的事情同路神婆说了说,末了揪着心问路神婆,“路大姐,你说是不是我那倒霉鬼妹妹把小孩给冲着了?不然的话,怎么她来之前,小娃娃一直都好好的,她一来,小娃娃就病倒了。”   卫老太苦着脸说,“但凡差个一天两天,我也不愿意把事情往这上面想,好歹那是一个妹妹,不能啥脏水都往她身上泼,不然咱不就成了那不讲理的人了么?”   “可问题是,真的是我那倒霉鬼妹妹前脚刚走,后脚这小娃子就病倒了,跑去县城人民医院看过,那大夫做了一通不知道是啥玩意的检查,说小孩身上没病,我想着……会不会是我那妹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把小娃儿的魂儿给冲走了?那些被吓着的孩子不就是整天昏睡,不省人事么?”   路神婆耷拉着眼皮想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回屋,从炕洞里掏出一个用红绳与五帝钱编成的络子出来,那络子上沾了灰,看着脏兮兮的。   路神婆心疼地掸了掸那络子桑的灰,一边用手拨弄着铜钱,一边问卫老太,“你那妹子的生辰八字,你还记得不?若是记不大真切的话,说一个大致的也行,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卫老太想了想,报出一个年份与时间来,路神婆将络子拿起来,用双手把络子撑开,用力向下一抖,那络子上的铜钱顿时就叮叮当当地动了起来,路神婆依照卫老太所说的生辰八字抖了好几下,等铜钱都安分下来之后,她将络子平铺在桌子上,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地看过去。   待看完之后,路神婆摇头说,“你这妹子命都差成这样了,哪能克得了人?一辈子倒霉的清苦命,放心吧,你家小娃儿昏睡不醒同你妹子没有关系,也不是你妹子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若是她身上沾了那些东西,估计还克不倒人,她自己就先病倒了。”   卫老太嘴里发苦,“那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让那娃儿一直睡着?我心里不踏实啊!”   路神婆将络子上的铜钱全都翻抖了一遍,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走出院门瞅了一眼,折回来把门闩好,这才同卫老太说,“你把你那小孙女的生辰八字也同我说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她的魂儿本来就不稳?也可能是你们家住的地方太靠着深山老林,被里面的精怪勾上魂儿走了,就和前些年三道沟的那个王拐子一样。”   被路神婆这么一说,卫老太心中越发惶恐,她哆嗦着嘴唇将卫添喜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路神婆手中的络子,生满老茧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层汗。   路神婆如之前一样将络子理顺,铺抖开来,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猛地用手一抖,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收住力气,整个人都被那络子拉得踉跄了好几步,络子上用红线穿好的五帝钱更是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原本好好的红绳也被断成一寸一寸的小节。   卫老太被路神婆搞出来的这动静给吓了一跳,她紧走了几步就要扶路神婆,还哭笑不得地说,“路大姐,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算个卦,用这么大的猛力干什么?万一将自己摔倒磕到了,那不是该自己遭罪么?”   “别动!”路神婆突然吼了一嗓子。   卫老太被吼得一脸懵逼,心中咯噔一声,脚步顿住,她低头看自己脚下踩着的五帝钱,一时间想不明白路神婆为什么要吼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我踩到你这铜钱,给你踩脏了?没事,路大姐你甭担心,我给你洗,绝对洗得干干净净。”   路神婆一脸严肃,全身上下都在抖,她怔怔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摇头说,“不是我用的力气太大了,而是你家娃儿这命太沉,也太硬,我那红绳络子根本承受不住那么重的命!你踮着脚尖小心一些挪着走,站到门槛旁边去,我仔细看看这五帝钱。”   卫老太眼皮子一跳,陡然想到自家孙女出生时那离奇古怪的事情。   李兰子与张春芽同她说过姚翠芬生孩子时肚皮放光这件事,不过她没有亲眼见到,不敢肯定,但姚翠芬说卫添喜出生时会带着肉来,这件事儿是的的确确应验了的,而且带来的肉还不少,有羊有猪还有牛。   “难不成是那红绳络子吃不消心肝宝贝儿的神仙命?”   卫老太心中冒出这样一个荒诞的想法来,然后这种想法就如同荒原上长出的野草,迅速攻陷了她的全部理智。   不过转念一想,卫老太又犯了难,“如果那心肝宝贝儿真是神仙命格,怎么就生了这种怪病呢?”   ……   往神神鬼鬼的方面一靠,卫老太早些年从戏文中听过的故事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往卫老太脑海中冒,各种各样的猜测也随之而来。   卫老太早些年看过一个阴间的判官托生在人间的戏文,戏文里的主角平时看着与寻常人没什么差别,可一旦阴间出现了什么难断的案,那判官就会借着睡觉返回阴间办事。   如今对照着卫添喜的情况,卫老太就忍不住想,她这心肝宝贝儿孙女会不会也是借着睡觉回仙界办事儿去了?   她早些年还看过一个神仙下凡渡劫的戏文,那神仙落难人间,被一个凡人搭救,后来那神仙归位仙班,再度下凡来回报当初救他那凡人的恩情,结果一不小心触犯了天条,就被天兵天将拘回天上遭雷劈受罚去了。   卫老太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她猜想,该不会是自家心肝宝贝儿又是给她们家招黄羊,又是给她们家招野山猪,甚至还招来一头野牛的事情触犯了天条,也被天兵天将拘回天上遭雷劈去了?   卫老太站在门槛边上胡思乱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路神婆趴在地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心中越来越震惊,当她将最后一个铜板也捡起来看完之后,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卫老太说,“你且放心回去吧,这个娃儿不会有事的。长则三五天,短则一两天,肯定会醒过来的。”   卫老太沉浸在自己脑补出来的悲惨处境中无法自拔,她抹了两滴泪,“难道就看那小娃娃躺在那儿病着,大人们什么都不做么?不吃不喝躺在那儿,别说是三五天了,就是一两天也吃不消啊!”   路神婆语气幽幽地说,“放心吧,那小闺女命厉害着呢,能生这样一个闺女出来,你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大英,你且安心回去,现在不是你家那小闺女能不能醒来的问题,而是你那小闺女愿不愿意醒来的问题。你家那小闺女之所以昏着,是在帮你们家避一个劫,等那劫数过了,那小闺女肯定就醒了。”   “啊???”卫老太连泪都顾不上抹了,“路大姐,你别拿我开涮啊!那丁点大的闺女,能有那么多的心思?”   路神婆一脸便秘的表情,她训卫老太,“少在我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小孙女有没有本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我虽然本事不厉害,但那红绳络子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宝贝,我们这一支神婆拜的是三圣母,灵不灵验别人说了不算,你自己琢磨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为了帮你算你家小闺女的命,把我那么宝贝的红绳络子都毁了,往后我真得远离那些小鬼们口中的封建迷信了,你还说我拿你开涮?麻溜地,天黑之后,派那小闺女她爹给我送些东西过来,算命的资材不能欠,道理你都懂。”   卫老太想想路神婆之前帮她算的东西,确实都特准特灵验,也就不再吱声了,心中默默消化掉自家孙女贼有本事这个事情后,她立马开心起来了。   “中,晚上我就让四柱把东西给你送过来。那路大姐你继续忙啊,我先回家看看我那心肝小孙女去!”   路神婆边翻白眼边把卫老太往院子外撵,“去吧去吧,老娘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孙大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上门,事情一办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嗨,咱俩这关系,还用客套什么?”卫老太脸上堆满了笑,就仿佛是一朵盛开绽放的老菊花,她说,“晚上我让四柱多给你弄点儿好东西过来,你自己一个人做饭吃,别瞎迁就,身子是自个儿的。”   路神婆紧跟在后面叮嘱,“天机不可泄露,我同你说的话,你可都憋在心里,记得一个字都不能同其它人说,安静看着就是!对了,对你那心肝宝贝儿孙女好点,这么一个福星落在你家,若是伺候好了,全家人都能转运的!”   “知道了,这还用你提醒么?赶紧回去,被人看到我从你家出来,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呢?”   卫老太健步如飞,走得飞快。   看着卫老太这过河拆桥的模样,路神婆气的狠狠吐了一口吐沫,气冲冲地关上门,骂了一句‘没良心’之后,又忍不住背靠着破旧的门板渐渐笑了出来,“这卫家真是要转运了啊!”   ……   自打卫老太回了家之后,卫家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先卫添喜病着的时候,卫老太组耷拉着一张脸,仿佛人人都欠她两百斤粮食红薯一般,做什么事情都提不上精神,可现在卫老太变了,她虽然还会每个时辰都去卫四柱屋子里转几圈,但脸上的焦急之色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到了。   姚翠芬一直都担心卫老太因为她没能照看好卫添喜而责怪她,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坐在炕头上都不安心,结果卫老太还如往常一样关心她,“翠芬,今儿中午没吃好,晚上你想吃啥?要不再让大丫给你整一碗面条吃?”   姚翠芬听卫老太问她要不要吃面条,立马把头摇的飞快,就仿佛是听到卫老太问她要不要吃断头饭一样……姚翠芬对上卫老太那张勉强还算慈眉善目的脸,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二道沟里那个胖胖的杀猪匠。   那杀猪匠每次杀猪前,都会一脸慈祥地拍拍猪脑袋,然后吩咐养猪的人家给那头猪煮一锅像样的吃食,让那猪饱餐一顿,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送那吃饱喝足的猪开开心心地上路。   姚翠芬觉得,卫老太大概就是被那杀猪匠附身了,准备让她再吃顿饱饭,然后送她上路呢!   没有照顾好卫老太最偏疼的心肝宝贝儿,姚翠芬觉得卫老太断然已经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心里揣着无尽的恐惧,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姚翠芬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快,她先是一叠声地喊了‘妈’,然后才顶着卫老太那‘关爱智障儿媳’的眼神,泫然欲泣地说,“妈,喜丫头还病着呢,我哪有胃口吃饭啊,今晚就给我喝粥吧,清淡一点,别的东西我吃不下。”   卫老太哪里会知道自家儿媳心中已经惊有了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她全当姚翠芬说的是实话,便没有再劝,“也行,大家都没有那个做饭的心思,就熬锅粥吧,过年供仙的馍还有剩下的,放蒸锅里热一下,今晚就不吃太油腻的了。”   姚翠芬松了一口气,结果转头就听见卫老太说,“四柱,你同我出来一下,妈有点事情吩咐你。”   姚翠芬的心瞬间就又揪了起来,她婆婆单独把她男人喊出去说话,该不会是嫌她没照顾好喜丫头,准备让卫四柱休了她再找一个体贴会照顾人的吧!   姚翠芬愁的快把肠子都打结了,偏生她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坐在炕头强颜欢笑,一心盼着自家小闺女能够赶紧醒来。   事实证明,卫老太并没有姚翠芬所脑补的那么狠,她将卫四柱喊出去,只是切了一刀野山猪肉,让卫四柱摸着黑给路神婆送过去。   卫老太知晓卫四柱肯定揣着一肚子疑问,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同卫四柱解释,只能以武力值吓唬卫四柱,“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连个闺女都看不好,你还想操旁余的心?能操过来吗?”   卫四柱:“……”   算了吧,亲妈说的什么都有道理,他人傻,只要把亲妈的指示办好就行了。   因为卫添喜生病的缘故,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吃过晚饭之后就早早睡了。   卫老太躺在炕上,忍不住琢磨路神婆同她说过的话。   路神婆同她说,这小丫头不是病了醒不过来,而是不想醒。这小丫头之所以不想醒,是为了帮家里人避过一次劫数,可这劫数到底是谁的劫数?   卫老太心里想不明白,睡都睡不踏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吵得卫大丫与卫二丫也睡不着。   卫二丫小声问,“妈,你大晚上不睡觉,翻腾啥呢?躺被窝里大闹天宫呢?赶紧睡吧,明儿还得早早起来烧饼呢!”   “烧饼干啥?你大哥和大嫂明天不走,用不着烧饼。”卫老太下意识回完这句话之后,心里咯噔一下,黑暗中的眼睛亮了些许,她心头隐隐冒出一种猜测来。   卫二丫没好气地说,“我大哥大嫂是不走,但我大哥不是找车了么?说是要直接把喜丫头拉到京城那啥儿童医院去看病,去京城的路那么远,你不得多烧几张饼,好让我哥嫂他们带着路上吃?不然的话,路上饿了只能去国营饭店吃,死贵死贵的,还要全国粮票!”   卫老太没接卫二丫的话茬,而是在心里认真盘算了一番,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家都是半辈子不挪窝的老家雀儿,肯定出不了什么事,而且放眼整个卫家的大事小事,赶在卫添喜生病这个节骨眼儿上的,只有卫大柱与谢玉书回部队这件事。   “如果那路神婆说的都是真的,估摸着赶明儿这劫数就破了,小丫头应当就醒了吧!”   卫老太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翻个身给卫大丫和卫二丫安排任务,“对,是该烧点饼,咱家有肉,那明早就烧肉馅饼吧!大丫,你早点起来和面去,二丫,你同你姐一块儿起,你负责收拾肉馅!”   卫大丫:“……?”   卫二丫:“……!”   卫大丫把手伸进卫二丫的被窝里掐了一把,发泄了一下自己心头的怨气,卫二丫不甘示弱,姐妹俩就在被窝里你来我往地闹了起来。   卫老太脸色黑成了包青天,凶道:“你们姐妹俩大晚上不睡觉,在被子里闹腾什么呢?我刚刚在被窝里翻个身就是大闹天宫,那你俩现在掐来掐去,是不是哪吒闹海啊!”   卫家姐妹俩齐齐笑出了声。   另外一边的屋子里,谢玉书也在同卫大柱说话。   头道沟这边的冬天很冷,卫老太没给卫大柱家准备东西,只能临时从卫二柱兄弟三个家里抽调出单人被来对付着睡,夫妻俩只能各盖各的被子睡觉。   谢玉书将被子裹成蝉蛹型,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她瞅了瞅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见兄弟俩都睡了,这才小声问卫大柱,“守城,你同部队请假了没?四柱家的小丫头病着,咱俩肯定不能走,不然我怕咱妈恼咱俩不顾这个家……”   卫大柱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半梦半醒地说,“我同部队打过电话了,托老李替我打的报告,还让老李去你们卫生队替你也告了个假。工作上的事儿你甭担心,现在去的晚了,大不了下次休假的时候补回来。”   谢玉书‘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已经睡着的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心中满是舍不得。   卫大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玉书再说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谢玉书背对着她躺着,问,“玉书,你同我说句实话,四弟家那小丫头,你是真的看不出她得了什么病?还是说看出来了,知道那病挺严重的,不敢同家里人说?”   “真看不出来,那小丫头太古怪了,什么都正正常常的,就是睡个不醒。我原本还想着,等她饿了的时候自然就会醒了吧,怎知道眼看着那小丫头撑起来的肚子都瘪下去了,人还是躺那儿睡着……大柱,我同你说个实话,我怀疑那小丫头是被什么新病毒感染了脑子,变成植物人了。”   “呸呸呸!说啥胡话呢?好端端一个小闺女,怎么可能得那种病?”   卫大柱连着向地面吐了好几口口水,终于回过神来,他皱着眉问谢玉书,“你是不是哭了?我怎么听着你的声儿有点不大对劲呢?”   谢玉书‘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没啥事,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把两个孩子留在老家,你说这俩孩子打一出生就在我身边带着,乍然留在家中,咱部队里那个家不久变得空落落了么?大柱,我现在舍不得了。”   “那就带去部队,明儿同咱妈说一声,咱妈还能拦着你不让带孩子走?”卫大柱道。   谢玉书抽了抽鼻子,“可我明知道把国健和国康带去部队之后,兄弟俩吃的不如在家里好,怎么忍心让兄弟俩再跟着咱俩去部队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饭?”   “你看看咱回家这才几天,国康脸上都胖了一圈儿了,国健也不再是那样瘦干巴,若是咱俩把孩子带去部队,让我看着兄弟俩还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儿肉再给瘦回去,必留在家里更让我心疼。”   卫大柱:“……睡觉!整天净瞎琢磨些东西,明早起来收拾一下,去京城给那小娃儿看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该准备的东西不少,我怕四柱和他媳妇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东西,明儿还得你帮衬着收拾。”   ……   卫四柱屋中,忙活了一天外带有些提心吊胆的姚翠芬趴在卫添喜枕头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总算睡着了。   卫添喜悄悄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内心哀嚎不已,得亏熬过明天上午她就能醒了,不然她真的装不下去了。 第21章   大年初五,清晨。   卫老太催着卫大丫与卫二丫起了个大早, 由卫大丫与卫二丫去灶房烧饼做饭, 卫老太自己却没动, 她躺在炕上又开始琢磨事儿,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不管了,等喜丫头醒过来之后,可得好好同她说说,不能再给家里招这招那的了, 万一被老天爷给盯上了,那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家子人,多费点力气在乡间地头上, 就不信种不出粮食来, 之前我一个人带五个都养活了, 现在这么多人,还能给饿死了?”   “四柱媳妇也得叮嘱叮嘱,有些事儿大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同娃娃们说, 让那豆丁大小的崽子也跟着操心, 这不是造孽么?”   卫老太一边嘀咕一边起床, 等她把屋子里收拾利落之后, 卫大丫与卫二丫已经将早饭做的差不多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 谢玉书帮姚翠芬收拾去京城的东西, 卫大柱兄弟几个蹲在堂屋里唠接下来的打算, 准确地说, 是上进的卫大柱同志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三个弟弟整日都窝在地头上做恋窝的老家雀儿了,想让自家三个兄弟也都出息一点。   然而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的反应是这样的:   卫二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还能干啥?”   卫三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啥都干不了啊!”   卫四柱:“哥,我只会种地。”   卫大柱差点被嘴里的烟给呛着,他张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三脸懵逼的兄弟们,默默吸了一口烟,道:“办法和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抽空都动脑子想想,别觉得守着乡下地头就能吃饱饭,这年成越来越差了,多少蹲在乡下地头指着靠土地吃饭的人都是守着守着就饿死了?”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听了卫大柱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呆瓜变成了苦瓜。   因为卫大柱说的都是大实话,种地看天,年成不好的话,纵然是把自己扎根在地头上,粮食也长不出来。   每天辛苦下地挣工分,累死累活忙一年,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将将够吃两个月,得亏头道沟这边的山地多,家家户户都开了荒,日子过得紧巴些,到底是能吃饱饭活下去的,若是没开荒,估摸着一家人都得上吊。   卫二柱狠狠吸了一口纸烟,“大哥,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让家里人吃饱穿好,可祖祖辈辈都靠着地头吃饭,我觉得这就是命!”   卫三柱附和,“对,我也觉得,这就是命!”   卫四柱没有吭声,他闺女那么有福气,他觉得自己命好,不应当一辈子都在乡下地头刨食。   兄弟四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饭点儿,卫大柱估摸自己联系的车很快就要到了,便去催了催谢玉书和卫老太。   怎料卫老太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木墩上晒太阳,顺带着收拾去年秋天晒干的干菜。   “妈,准备午饭吧,我估摸着部队里调过来的车很快就到了,咱早点把饭吃完,不要让人家来了之后等咱。”   卫老太抬头瞅了瞅天上的太阳,见烈日高悬,问卫大柱,“大柱,你和玉书原定的是几点中的车来着?”   卫大柱愣了一下,“上午十点半,从县城去省城的客车,现在估计已经在半路上了。”   卫老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拾掇菜,等把菜苗都收拾干净,卫老太才站起来,将装着菜干的篮子递给卫大柱,吩咐说,“你去把这些菜都拿给大丫,让大丫挑一些炖了吃,妈去看看那小丫头,妈总觉得那小丫头快睡醒了。”   卫大柱挠头,“要是醒了就好了,省得去京城折腾一趟,大人小孩都受罪。”   卫老太刚进卫四柱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孙二英就脚下生风地跑了进来,见卫大柱在,连忙问,“大柱,你.妈呢?”   “在这儿呢!”卫老太的声音从卫四柱屋子里传了出来。   孙二英火急火燎地跑进去,见姚翠芬与谢玉书正在收拾包袱,看模样是要出远门,她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翠芬这不是还在月子里吗?怎么就下地干活儿了?赶紧上炕去!”   “都是乡间地头的人,哪有那么娇气?这是我运气好,把孩子生在腊月里,刚好赶上地里头没什么活儿,若是把孩子生在其他月份,那顶多在炕头上躺两天,第三天该下地还是得下地去。”姚翠芬应道。   “也对。”孙二英问卫老太,“姐,你听说了没?小英和她孙子王铁蛋儿都住院了!小英扭了腰,好像腿骨也被砸得伤着了,她们家那孙子伤得厉害,据说是脑壳儿上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被板砖拍到脑门上了,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就算醒来了,后半辈子也怕成了个傻子。”   卫老太原本正趴在炕头上看卫添喜,听孙二英提起这件事后,她胳膊僵了僵,给卫添喜把小被子掖好,坐直身子,问孙二英,“和我有什么关系?乡下人干的就是又苦又累的活儿,扭到腰不是正常事儿么?腿骨被砸伤,那怪她自己干活儿不当心。”   卫老太冷笑连连,“至于她孙子,爱伤成什么样儿就伤成什么样儿,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拿我孙子当孙子,我上门给她当孙子去?惯得她!王缺德鬼儿造的孽,子孙跟着造了报应,活该!”   孙二英还想再劝几句,结果卫老太就下了逐客令,“你要是再到我面前叨叨她们家的破事儿,惹我心烦,你也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孙二英不敢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姐,到底是亲妹子,看她伤了骨头,咱不能理都不理吧……”   “她孙小英看着亲姐一家都快饿死了都能当没看到呢,我管她个锤子!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我看着你烦的不行,往后少来我眼跟前添乱。”   卫老太发起飙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孙二英知道卫老太的脾气,也就不敢再劝,她探头瞄了一眼卫添喜,绞尽脑汁地找话同卫老太说,“姐,你这孙女长得真好啊,白白胖胖的,一看身子骨就健康!”   孙二英这话可谓是拍马屁刚好拍到了马蹄子上,不仅没有收获卫老太的丝毫好感,反倒是收获了卫老太的一枚白眼。   卫老太凉凉地问孙二英,“你没看到喜丫头病了,怎么唤都醒不过来?全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把喜丫头往京城那个什么医院送呢!哎呀,我说孙二英,你回家去中不中?我这儿烦着呢,没时间听你叨叨!”   孙二英愣了一下,扭头看姚翠芬,见姚翠芬眼皮还有些浮肿呢,她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来,一把塞给姚翠芬。   姚翠芬哪敢收,她尖叫一嗓子,赶紧把钱往孙二英口袋里塞,边塞边说,“二姨,你这是做啥呢?我不能收你的钱!这年头谁家赚钱都不容易,叶子家媳妇儿也怀上了,这钱你还是收着吧!”   孙二英不要,她按着姚翠芬的手,强行把那钱塞进了姚翠芬的口袋里,训道:“翠芬,你这就和我见外了啊,都是一家人,我看那小丫头都亲香得很呢!想出一把力气给那小娃娃看病,怎么了?你还拦着不让二姨尽个当长辈的心意?”   “不过二姨家底薄,想帮衬你们也拿不出太多钱来,你和四柱别嫌二姨给的少,多少都是二姨的一个心意。”   姚翠芬死活都不敢收,卫老太终于发话了,“翠芬,收下吧,让你这糊涂二姨出出血,也给她洗洗脑,让她想明白点,逢年过节是谁登她的门拜年?知道你心肠慈善,可也不能做烂好人啊!等你哪一天寒了我的心,我看过年还有谁会登你家的门去拜年。指望那王家的白眼狼,你盖二十床被子做梦去吧!”   一句句扎心的话往‘烂好人’孙二英心头上扎,孙二英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脸边听便应和。直到卫大柱领着卫四柱进屋,孙二英才逃过一劫。   卫大柱同卫老太说,“妈,您先别说了,你做饭好吃,去炒两个菜吧,送喜丫头去京城看病的人来了,正在咱们村里找地方停车呢!”   孙二英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珠子,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替孙小英说情了,这真的是出力不讨好啊!   卫老太听了卫大柱的话,又扭头看了一眼炕上熟睡中的卫添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嘀咕,“这娃怎么还不醒来?是不是那路神婆算错了?”   ……   为了招待卫大柱找来帮忙的人,卫老太亲自下厨炒了菜,炖了肉,让卫大丫和卫二丫给客人把饭菜端到堂屋去,她自个儿没露面,而是在灶房里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这小丫头如果再不醒来,那就真的得去京城走一趟了,十有**是路神婆算错了。”卫老太心里也没了底。   卫老太心中急得烈火烹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结果就听到卫大丫与卫二丫姐妹俩嬉闹的声音。   “吵啥呢!吵啥呢!有客人在,不知道收敛一点?多大的姑娘了,让人看了笑话,不觉得丢人么?”卫老太脸拉得老长,逮着卫大丫与卫二丫就是一通狂怼。   卫大丫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红着耳根绕过卫老太进了灶房。   卫二丫却偷偷告密,“妈,我姐刚刚同那个来咱家的迷彩兵眉来眼去的,眼睛就快黏在人家身上了,如果不是我催她出来,估计她连腿都迈不动了。”   ‘啪叽’一声,碗摔碎的声音在灶房中响起,与此同时,卫四柱屋子里传来了‘哇’的一声嚎啕。   卫添喜实在憋不住了,若是再饿下去,她怕自己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21章   大年初五,清晨。   卫老太催着卫大丫与卫二丫起了个大早, 由卫大丫与卫二丫去灶房烧饼做饭, 卫老太自己却没动, 她躺在炕上又开始琢磨事儿, 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不管了,等喜丫头醒过来之后,可得好好同她说说,不能再给家里招这招那的了, 万一被老天爷给盯上了,那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家子人,多费点力气在乡间地头上, 就不信种不出粮食来, 之前我一个人带五个都养活了, 现在这么多人,还能给饿死了?”   “四柱媳妇也得叮嘱叮嘱,有些事儿大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同娃娃们说, 让那豆丁大小的崽子也跟着操心, 这不是造孽么?”   卫老太一边嘀咕一边起床, 等她把屋子里收拾利落之后, 卫大丫与卫二丫已经将早饭做的差不多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 谢玉书帮姚翠芬收拾去京城的东西, 卫大柱兄弟几个蹲在堂屋里唠接下来的打算, 准确地说, 是上进的卫大柱同志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三个弟弟整日都窝在地头上做恋窝的老家雀儿了,想让自家三个兄弟也都出息一点。   然而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的反应是这样的:   卫二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还能干啥?”   卫三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啥都干不了啊!”   卫四柱:“哥,我只会种地。”   卫大柱差点被嘴里的烟给呛着,他张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三脸懵逼的兄弟们,默默吸了一口烟,道:“办法和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抽空都动脑子想想,别觉得守着乡下地头就能吃饱饭,这年成越来越差了,多少蹲在乡下地头指着靠土地吃饭的人都是守着守着就饿死了?”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听了卫大柱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呆瓜变成了苦瓜。   因为卫大柱说的都是大实话,种地看天,年成不好的话,纵然是把自己扎根在地头上,粮食也长不出来。   每天辛苦下地挣工分,累死累活忙一年,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将将够吃两个月,得亏头道沟这边的山地多,家家户户都开了荒,日子过得紧巴些,到底是能吃饱饭活下去的,若是没开荒,估摸着一家人都得上吊。   卫二柱狠狠吸了一口纸烟,“大哥,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让家里人吃饱穿好,可祖祖辈辈都靠着地头吃饭,我觉得这就是命!”   卫三柱附和,“对,我也觉得,这就是命!”   卫四柱没有吭声,他闺女那么有福气,他觉得自己命好,不应当一辈子都在乡下地头刨食。   兄弟四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饭点儿,卫大柱估摸自己联系的车很快就要到了,便去催了催谢玉书和卫老太。   怎料卫老太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木墩上晒太阳,顺带着收拾去年秋天晒干的干菜。   “妈,准备午饭吧,我估摸着部队里调过来的车很快就到了,咱早点把饭吃完,不要让人家来了之后等咱。”   卫老太抬头瞅了瞅天上的太阳,见烈日高悬,问卫大柱,“大柱,你和玉书原定的是几点中的车来着?”   卫大柱愣了一下,“上午十点半,从县城去省城的客车,现在估计已经在半路上了。”   卫老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拾掇菜,等把菜苗都收拾干净,卫老太才站起来,将装着菜干的篮子递给卫大柱,吩咐说,“你去把这些菜都拿给大丫,让大丫挑一些炖了吃,妈去看看那小丫头,妈总觉得那小丫头快睡醒了。”   卫大柱挠头,“要是醒了就好了,省得去京城折腾一趟,大人小孩都受罪。”   卫老太刚进卫四柱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孙二英就脚下生风地跑了进来,见卫大柱在,连忙问,“大柱,你.妈呢?”   “在这儿呢!”卫老太的声音从卫四柱屋子里传了出来。   孙二英火急火燎地跑进去,见姚翠芬与谢玉书正在收拾包袱,看模样是要出远门,她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翠芬这不是还在月子里吗?怎么就下地干活儿了?赶紧上炕去!”   “都是乡间地头的人,哪有那么娇气?这是我运气好,把孩子生在腊月里,刚好赶上地里头没什么活儿,若是把孩子生在其他月份,那顶多在炕头上躺两天,第三天该下地还是得下地去。”姚翠芬应道。   “也对。”孙二英问卫老太,“姐,你听说了没?小英和她孙子王铁蛋儿都住院了!小英扭了腰,好像腿骨也被砸得伤着了,她们家那孙子伤得厉害,据说是脑壳儿上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被板砖拍到脑门上了,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就算醒来了,后半辈子也怕成了个傻子。”   卫老太原本正趴在炕头上看卫添喜,听孙二英提起这件事后,她胳膊僵了僵,给卫添喜把小被子掖好,坐直身子,问孙二英,“和我有什么关系?乡下人干的就是又苦又累的活儿,扭到腰不是正常事儿么?腿骨被砸伤,那怪她自己干活儿不当心。”   卫老太冷笑连连,“至于她孙子,爱伤成什么样儿就伤成什么样儿,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拿我孙子当孙子,我上门给她当孙子去?惯得她!王缺德鬼儿造的孽,子孙跟着造了报应,活该!”   孙二英还想再劝几句,结果卫老太就下了逐客令,“你要是再到我面前叨叨她们家的破事儿,惹我心烦,你也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孙二英不敢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姐,到底是亲妹子,看她伤了骨头,咱不能理都不理吧……”   “她孙小英看着亲姐一家都快饿死了都能当没看到呢,我管她个锤子!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我看着你烦的不行,往后少来我眼跟前添乱。”   卫老太发起飙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孙二英知道卫老太的脾气,也就不敢再劝,她探头瞄了一眼卫添喜,绞尽脑汁地找话同卫老太说,“姐,你这孙女长得真好啊,白白胖胖的,一看身子骨就健康!”   孙二英这话可谓是拍马屁刚好拍到了马蹄子上,不仅没有收获卫老太的丝毫好感,反倒是收获了卫老太的一枚白眼。   卫老太凉凉地问孙二英,“你没看到喜丫头病了,怎么唤都醒不过来?全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把喜丫头往京城那个什么医院送呢!哎呀,我说孙二英,你回家去中不中?我这儿烦着呢,没时间听你叨叨!”   孙二英愣了一下,扭头看姚翠芬,见姚翠芬眼皮还有些浮肿呢,她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些钱来,一把塞给姚翠芬。   姚翠芬哪敢收,她尖叫一嗓子,赶紧把钱往孙二英口袋里塞,边塞边说,“二姨,你这是做啥呢?我不能收你的钱!这年头谁家赚钱都不容易,叶子家媳妇儿也怀上了,这钱你还是收着吧!”   孙二英不要,她按着姚翠芬的手,强行把那钱塞进了姚翠芬的口袋里,训道:“翠芬,你这就和我见外了啊,都是一家人,我看那小丫头都亲香得很呢!想出一把力气给那小娃娃看病,怎么了?你还拦着不让二姨尽个当长辈的心意?”   “不过二姨家底薄,想帮衬你们也拿不出太多钱来,你和四柱别嫌二姨给的少,多少都是二姨的一个心意。”   姚翠芬死活都不敢收,卫老太终于发话了,“翠芬,收下吧,让你这糊涂二姨出出血,也给她洗洗脑,让她想明白点,逢年过节是谁登她的门拜年?知道你心肠慈善,可也不能做烂好人啊!等你哪一天寒了我的心,我看过年还有谁会登你家的门去拜年。指望那王家的白眼狼,你盖二十床被子做梦去吧!”   一句句扎心的话往‘烂好人’孙二英心头上扎,孙二英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脸边听便应和。直到卫大柱领着卫四柱进屋,孙二英才逃过一劫。   卫大柱同卫老太说,“妈,您先别说了,你做饭好吃,去炒两个菜吧,送喜丫头去京城看病的人来了,正在咱们村里找地方停车呢!”   孙二英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珠子,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替孙小英说情了,这真的是出力不讨好啊!   卫老太听了卫大柱的话,又扭头看了一眼炕上熟睡中的卫添喜,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嘀咕,“这娃怎么还不醒来?是不是那路神婆算错了?”   ……   为了招待卫大柱找来帮忙的人,卫老太亲自下厨炒了菜,炖了肉,让卫大丫和卫二丫给客人把饭菜端到堂屋去,她自个儿没露面,而是在灶房里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这小丫头如果再不醒来,那就真的得去京城走一趟了,十有**是路神婆算错了。”卫老太心里也没了底。   卫老太心中急得烈火烹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结果就听到卫大丫与卫二丫姐妹俩嬉闹的声音。   “吵啥呢!吵啥呢!有客人在,不知道收敛一点?多大的姑娘了,让人看了笑话,不觉得丢人么?”卫老太脸拉得老长,逮着卫大丫与卫二丫就是一通狂怼。   卫大丫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红着耳根绕过卫老太进了灶房。   卫二丫却偷偷告密,“妈,我姐刚刚同那个来咱家的迷彩兵眉来眼去的,眼睛就快黏在人家身上了,如果不是我催她出来,估计她连腿都迈不动了。”   ‘啪叽’一声,碗摔碎的声音在灶房中响起,与此同时,卫四柱屋子里传来了‘哇’的一声嚎啕。   卫添喜实在憋不住了,若是再饿下去,她怕自己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22章   若是放在往常,卫大丫别说是摔个碗了, 她就是把碗磕出一个豁口来, 都免不了被卫老太拎着耳朵训斥一通, 可今天卫老太并没有。   原因很简单,卫老太听到自家心肝宝贝儿的声音了,哪有时间训斥卫大丫?   虽然卫添喜是哭声,但是在卫老太听来, 那却与天底下最好听的天籁之音没什么两样!   “哟, 奶的乖孙孙啊,你可算醒了!”   卫老太把手中的东西往灶台上一丢,脚步生风地冲出灶房,往卫四柱他们屋子里冲去。   卫大丫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地上的碎碗片,嘀咕道:“多谢大侄女救姑一命啊!”   卫老太冲进了卫四柱的屋子, 见姚翠芬正抱着卫添喜哭个不停,蒲扇一样的巴掌直接朝着姚翠芬的后背招呼过去,“哭啥哭, 哭啥哭,孩子饿了这么久, 赶紧给孩子喂奶啊!”   姚翠芬后知后觉,抹了一把泪, 见屋子里没有外男, 赶紧撩起衣服来喂奶。   亲眼看到自家闺女睁开眼吃奶, 并且还吃得挺香, 姚翠芬悬了好几天的心总算落了地。   只是这小娃娃究竟怎么病的?又是怎么好的?姚翠芬想不明白。   ……   堂屋里,卫大柱正领着三个兄弟招呼部队来的人,一边寒暄一边吃饭。   那部队来的两人还有些拘谨,连筷子都不敢往远处伸,只能挟面前的菜吃,卫大柱劝了好几次,这两人总算放开一些。   其中一人说,“卫首长,我们今天来得稍微迟了些,真是不好意思……”   卫大柱一听到这话,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般,在卫老太面前表现出来的怂与蠢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卫家人从未见过的严肃,他板着脸问,“迟到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不过今天是我的私事,不追究。但你们最好准备一个解释,若是你们领导问起来,你们也有话可说。”   另外一人搭腔解释道,“路上出了点事故,从县城开往省城的客车在山路上翻到沟里去了,我们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协助了一把,等当地的救援队到达之后才离开,所以耽搁了那么一点时间。”   卫大柱神色凝滞住,“你说什么?从县城开往省城的客车翻了?是不是九点半不到发车的那一趟?”   那两个士兵齐齐点头,“就是那趟客车,伤亡挺严重的,挤了满满当当一客车的人,估计能活下来的不到十个吧,很多人都是救出来时就没气了。”   卫大柱心跳如擂鼓,端起酒盅来,猛地灌了一口,心跳这才平息了一点,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生了一背。   他心中又是庆幸又是遗憾,庆幸他没坐上那趟车,不然可能就得撇下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老母亲与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撒手人寰,同时他又有些遗憾与惋惜,如果他在那趟车上,说不定能够盯紧客车司机,避免这场惨剧的发生呢?   这才正月初五啊,多少人家还在过年的欢乐中尚未回神,门上贴着的窗帘,墙上贴着的福字……全都要蒙上一层阴翳的白。   一口又一口酒灌下肚子,卫大柱劝那两个士兵吃过饭后,留人在堂屋里歇着,让卫大丫给两个士兵泡了热参茶,自个儿去了卫四柱的屋子。   彼时的卫添喜已经吃饱了,她正躺在炕上看全家人的‘表演’,一大家子都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她,但用的手段套路都是逗小孩的,她丝毫不觉得想笑,但为了不让卫老太等人失望,还得强行配合着假笑。   她之所以装病装晕,就是想要留住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如今谢玉书头顶的血光已经散去,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在装晕的这段时间里,卫添喜为了晕得更逼真些,一直都待在那洛必达星球上汲取知识,一开始学的东西都还算基础,但依旧让她学的头晕脑胀,好在有各种提升脑域容量、提升大脑皮层活跃度的基因针为她做着身体的‘优化’,这才能勉强啃下洛必达星球上的知识来。   不过卫添喜并不气馁,因为她在穿越前见过那个时代的知识发达程度,对比洛必达星球上的东西,前世那些知识简直就是小儿科。   最近卫添喜在学的知识是覆盖医疗健康卫生领域的,因为洛必达星球上的医疗健康水平极高,各种各样的疫苗制剂数不胜数,许多种曾在地球上肆虐、威胁人类生存的流感病毒都已经在洛必达星球灭绝,仅仅在星球发展史中提过一两句,纵然卫添喜想尽办法查阅到相关文献,那也只能看到一个攻克那种病毒的大概思路……   卫添喜还抽空了解了一下洛必达星球的航空航天领域,相比起发射一个空间站就能兴奋好多年的地球文明,洛必达星球显然高级了许多,这个星球上的生灵可以在出现无法挽救的危机时,直接‘弃球而逃’,足以证明其航空航天领域的造诣。   卫添喜根据文献中提到过的只言片语猜测过,这个破败废弃的洛必达星球在兴盛时,定然拥有掌控一片恒星星系的能力,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哪怕她这样想,或许还是低估了洛必达星球的文明程度之高。   巨大的落差不仅没有打击到卫添喜,反倒是让卫添喜认识到,虽说她有这个金手指在,但这金手指并非无所不能,她在洛必达星球中学到的知识对于地球来说,定然是‘绝对超纲’的,不能照搬过去,想要将这些本事拿出来,她还需要做好两个文明的衔接与递进工作。   ……   卫大柱酒意微醺地走到卫老太身边,看着被卫老太抱在怀里的卫添喜,伸出手来,“妈,让我抱抱这小丫头。”   卫老太不放心,斜着眼看卫大柱,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你行么?   卫大柱嘿嘿笑着,“我自家俩兔崽子又不是在瓜藤上吊大的,玉书忙的时候,我又不是不带孩子?放心吧,肯定不会把这宝贝姑娘磕到碰到。”   “兔崽子和小丫头能一样么?兔崽子皮实,你忘了四柱了,当年吵着要吃奶,把我吵得烦了,一脚就将他撂下炕,摔了一下,后脑勺鼓起老大一个包来,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小丫头身子软,经不住折腾。”   嘴上虽然这么说,卫老太却没有拦着不让卫大柱抱卫添喜。   卫大柱将小小软软的侄女儿抱在怀中,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柔声说,“小丫头,往后大伯定拿你当亲闺女疼,你想要什么,大伯都给你买,你可得赶紧长大啊,大伯给你买最好看的花裙子,最漂亮的红头绳,带你吃国营饭店里最好吃的红烧肉……”   卫老太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酸得不行,不过她心中揣着的事儿突然间有了点明悟。   找了个借口让姚翠芬把孩子从卫大柱怀中接了过去,卫老太将卫大柱揪出了屋子,拽到灶房中,问,“大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卫大柱愣了一下,“妈,你也知道了?”   卫老太知道个鬼啊,因为卫添喜生病不醒的事情,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不过卫老太足够精明,听着卫大柱说了一个‘也’字,便猜到卫大柱一定知道些东西了,她想着诈一诈卫大柱,就点头说,“哎,大柱,你往后可得好好疼那喜丫头,知道不?”   亲大伯疼自家侄女儿,没毛病!   再联系上卫大柱刚才同卫添喜说的那一堆煽情话,卫老太十分笃定,她的这番话绝对不会露馅儿。   果不其然,卫大柱听了卫老太的话,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刚听说的事情倒了个干干净净,说完之后,他一脸心有余悸地说,“得亏这小丫头病了一次,不然我和玉书就上那趟车了……”   卫老太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听卫大柱说起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她拉着卫大柱的手,殷殷叮嘱,“大柱,咱不坐那客车了行不?你和玉书走着去吧,客车虽然快了点,但也太危险了!要不你俩拿钱买辆自行车,其自行车比走路快些,虽然不如客车快,但好歹安全啊!如果碰上点什么事儿,你俩直接跳车跑就行,关键时刻,保命最重要,要啥自行车?”   卫大柱没想到卫老太会被这件事情给吓住,他原本想给卫老太解释一番的,并不是所有的客车都会翻,还有人坐飞机在天上飞呢,但是他看卫老太被吓得够呛,也就止住了话头,不管卫老太说什么,他都应下了。   卫大柱问卫老太,“妈,既然喜丫头没事,那咱还去不去京城了?若是去的话,就赶紧收拾东西,别让人家小同志久等。若是不去的话,我就让他们回去。”   卫老太想了想,说,“先别去了,县城人民医院的那秃头大夫不是说了么,喜丫头身上没啥大问题,咱听大夫的。”   “行,那我就同那俩小同志,辛苦他们白跑一趟了。”   卫大柱转身要走,被卫老太叫住,卫老太说,“大柱,你先留一下人,妈去割一块儿刚熏好的牛肉,你让那两个小同志带回部队去,大正月,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卫大柱点头。   卫老太转身去拿刀割肉,适逢卫二丫手中拎着一把冬天晒干的干豆角进灶房,她问,“你姐呢?又跑哪儿去拉呱了?”   卫二丫冲堂屋的方向撅了噘嘴,哼哼着说,“在堂屋里给那两个部队来的人泡茶呢,妈,你是不是该给我姐相看个对象了,她现在瞅到一只公猫都觉得眉清目秀,来了两个黝黑的兵哥哥,她笑得都快把脸给笑烂了。” 第23章   卫老太愣了一下,皱着眉扭过头去, 认真地同卫二丫说, “是时候替你们姐妹俩考虑亲事了, 不然再拖下去,真会拖成老姑娘。”   “对了,二丫,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村或者周边村, 你有没有中意的后生, 有的话就同妈说,妈不怎么挑,只要那后生本人老实心善,能干活挣钱, 对你好,家中的爹妈没有往死里蹉跎儿媳妇的作风, 妈就不拦着。不过人是你相看上的,往后若是那后生对你不好,你别回娘家来诉苦。”   卫二丫揪干豆角的手顿了一下, 耳根发红,支支吾吾地说, “你先操心我姐吧,啥时候我姐嫁了之后再操心我。”   卫老太听着卫二丫的声音有些不大对, 知女莫若母, 她心里那根弦陡然绷紧, 扭头看去, 只见卫二丫那白白净净的脸蛋就如同被火烧着一般,红得都快赶上墙上贴的对联了。   “卫!二!丫!”   卫老太小眼一眯,杀气腾腾地看着卫二丫,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是你自己老实交待,还是我想办法让你乖乖交待?”   卫二丫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矢口否认,“妈,我没有,您别瞎说,我去看看我姐……”   仓皇而逃。   卫老太冷笑,“小丫头片子,和亲妈都有小秘密了,老娘不想查你,不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你就憋着吧,看你能憋多久!”   ……   初五一过,卫大柱与谢玉书就回部队去了,自打夫妻俩走出头道沟村口的那时候开始,卫老太就一直都揪着心,直到谢玉书与卫大柱回了部队,给头道沟村委打回电话来,卫老太这才放了心。   正月十五一过,春回大地,荒凉了一冬天的土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热热闹闹的春种就开始了。   经历了前一年的饥荒之后,老百姓对于种地的热情空前绝后的高,根本用不着生产大队队长的动员,家家户户就主动去找了生产队长,领到活儿之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地去了。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去年闹饥荒,今年翻倍产!”   “赶英超美,为建设伟大祖国而奋斗不息!”   各种各样的口号喊得激情澎湃,卫老太领着自家几个儿子儿媳以及能干活的孙子混在队伍里,看着那干巴巴的地皮,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憋了一肚子的纳闷回到家中,卫老太连夜就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内容为——“新一年该怎么种地才能吃饱饭?”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都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或许有些马大哈,没有发现地皮的异常,但经过卫老太这么一提醒,兄弟三个的脸都吓白了。   卫二柱提议说,“妈,要不我们再开点儿荒?山上的荒地多,种一亩不够咱就种两亩,两亩不够就三亩,土地只是减产,他总不可能颗粒无收吧,咱累点苦点,勒紧裤腰带,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再不济,上面总不可能看着老百姓都饿死吧,大队长年前不是还说,来年若是年景还不好,上面肯定会发赈济粮下来的么?”   卫三柱想的比卫二柱多一点,他说,“我听说不是咱这一个地方闹饥荒,全国都在闹,上头就算有赈济粮,可统共能有多少?”   “就算上头要发赈济粮,那也肯定是先供给城市里吃供应粮的人,然后才能轮到老百姓,最后落到老百姓手中的能有多少?纵然闹饥荒了,老百姓手中好歹还有块地皮,城里的人有什么?上头的人肯定是先紧着供给城里人的。”   卫四柱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自认为十分不错的法子来,“妈,要不我去同我闺女提提,看我闺女能不能给咱想个办法?”   他这一句话,瞬间就撩拨起卫老太那因为心肝宝贝孙女昏迷不醒的恐惧来。   卫老太对路神婆说的话半信半疑,她自己心里也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卫添喜纵然有能力帮自家人,那也不能一直帮,不然万一哪天惹得老天爷不开心了,那她的心肝小孙孙可不就遭殃了么?   卫老太手中还捏着烟锅子抽旱烟呢,被卫四柱这么一吓,她连烟锅子都端不稳了,“卫四柱,你可真能耐啊,二十大几三十岁的人了,没本事让媳妇儿子和闺女吃饱饭,还把主意打到闺女身上,你不觉得丢脸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卫四柱低眉顺眼地说,“我这还不是想让喜丫头也吃点好的?她人小肠胃弱,吃糙粮消化不了,想给她吃细粮,但我和翠芬这当爸妈的没本事,给她挣不来细粮,可不得指望她自己么?”   卫老太气得心口疼,随手抄起针线篮子来,追着卫四柱就开始打,从炕上打到炕下,从屋里打到屋外,揍的卫四柱嗷嗷直叫。   卫老太大骂,“当爸妈的没本事,还有脸说了?卫四柱,老娘真是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没把你送人呢?”   “你个祸害,光长脸皮不长脑子,老娘当时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几个,不照样把你们养这么大,现在你就养着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好意思叫苦?我看你就是猫冬猫的懒膘养出来了,不帮你松快松快,你就不知道老娘的脚有多么大!”   卫四柱抱头鼠窜,可怜他童年的时候挨揍挨出了心理阴影,一看到卫老太那脸色沉下来,瞬间就胆寒了,两条腿儿哆嗦得站都站不稳,跑起来的时候,腿都软成了面条。   卫二柱与卫三柱原本不想帮卫四柱,可是他们兄弟俩见卫老太是动了真火,生怕卫老太被气着,赶紧出来拉架,把卫老太与卫四柱分开来,拉回了炕上。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卫老太,再加上卫四柱痛心疾首的保证,卫老太这才消了气。   好端端一个严肃的家庭会议,愣是被卫四柱那一句话搅和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卫老太哪里还有心思再开家庭会议,她寒着一张脸拍桌子定音,“既然想不到别的办法,那就只能按老办法来,开荒!”   “二柱、三柱,你们兄弟俩负责开荒,去咱家在山里原本就开着的那几亩荒地周边再开垦一些出来,顺带着去老林子里挖一些肥沃的土,把咱前院后院的土也都换换,今年咱院子里也得种东西。”   卫四柱见卫老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心里拨凉拨凉的,他心虚谄媚地问,“妈,那我该干点啥?”   卫老太冷笑,“你二哥和三哥负责开荒,你自然就是负责挑水种地了。”   “现在你二哥三哥没开好荒,你就先自己在院子里拾掇吧,把冬天冻住的土都翻一翻,然后把咱家屋子旁边靠着林场的那一块儿地也拾掇拾掇,用篱笆圈起来,里面的地翻过之后,顺带着把粪坑掏了,将肥水都埋到土下面去,然后再去河边挑水,把那地皮都养润了,用水把肥力化开,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了,咱往那里重点儿菜吃。”   卫四柱:“……”   什么叫报复?卫老太这就叫报复,丝毫不做作、丁点不掩饰的报复。   可卫老太都发话了,卫四柱哪有胆子拒绝?他欲哭无泪地应下,转身就抹了一把辛酸泪。   卫添喜躺在炕头,听着院子里的吵吵闹闹,抻着胳膊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子,摆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姚翠芬出了月子后,享受的特殊待遇就一减再减,一日三餐已经同卫家其他人吃的一样了,不过卫老太体谅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没让她下地干活,只让她在家里做一些洗洗涮涮的工作。   为了让姚翠芬的奶水好点,卫老太特地批准姚翠芬,每天可以给自己煮一把小挂面吃。   清明过后不久,谢玉书就从部队上寄了东西回来,是生产大队长通知卫老太去县城邮局取的。   卫家失踪多少年的大儿子过年的时候回了家,把两个孩子留在老家养,这件事儿早就传遍头道沟了。   原先还有人不信,可是看到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那与当初的卫大柱九分像的脸,大家伙终于信了。   卫大柱的相貌生的端正,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曾是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芳心暗许的白月光,当年卫大柱失踪不归之后,不知道多少人躲在被窝里掉过泪,如今卫大柱回来了,还领着媳妇和孩子,这件事又勾起了不少人伤心的回忆……得亏卫老太不知道,不然肯定会骂卫大柱一句造孽,这都糟蹋了多少人的心啊!   卫老太由卫大丫陪着去县城邮局走了一趟,领到一个麻袋一样的大包裹,母女俩在邮局看到那个大包裹时就瞪了眼,恁大一个包裹,她们娘俩扛不动啊!   就在卫老太急的满头冒汗团团转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骑着自行车打邮局门口经过,卫大丫赶紧喊,“陈国栋!”   那个白白净净的后生扭头看,见是卫大丫和卫老太,连忙跳下车,麻利地跑过来,冲卫老太笑的有些讨好,“卫婶子,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用我帮忙不?”   卫老太的目光盯上陈国栋身后那自行车,问,“是陈家小子啊……你回村里去不?回的话就帮婶子捎个包裹,婶子和大丫来时没想到包裹有这么大!”   陈国栋是从高中出来去书店买书的,他正要说实话,结果就听到卫大丫咳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第24章   陈国栋立马应下来,他把自行车立好, 麻利地把卫老太身后的包裹扛到车后架上, 满脸殷勤地说, “有空有空,我刚好就要回一趟村里呢,顺路就帮婶子您把包裹带回去了。”   卫老太自认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卫大丫与陈国栋之间的猫腻来, 可是想到卫二丫所说的卫大丫看公猫都觉得眉清目秀这件事, 卫老太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自己生的闺女自己心里清楚,她看卫大丫,觉得这姑娘性子踏实,手脚麻利, 口舌不多,算是顶顶满意的, 怎么就没发现这闺女在感情上有些三心二意呢?   三心二意要不得,搁在旧社会是要浸猪笼的!   哪怕现在已经在伟大领导人的带领下步入了新社会,可三心二意依旧是要遭人指点的,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生怕自家闺女犯了错误,卫老太在回头道沟的路上就忍不住敲打卫大丫。   “大丫, 你年纪大了,妈估摸着是时候给你找门亲事了, 不然怕是会耽搁了你。你有什么中意的人家么?”   卫大丫俏脸一红, 尤其是陈国栋还扭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更是把她臊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妈, 你说啥呢?还有外人在呢,您给我留点脸面行不?”   卫老太心里直呵呵,“妈这不是怕你犯错误么?大丫,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同妈说,如果没有,妈就给你相看,你觉得成不?”   卫大丫语塞,低着头不说话。   卫老太急了,“大丫,这事儿不能不上心,你妹子在你后面排着呢,你耽搁一天,你妹子就跟着耽搁一天。”   听到卫老太的话,陈国栋悄悄支起耳朵来。   卫老太那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一直都在看陈国栋的反应,如今被她瞧了个正着,她便十分自然地将话题扯到了陈国栋身上去。   “国栋啊,你觉得婶子家俩闺女怎么样?婶子觉得你就不错,如果你们能看对眼的话,可以试着处一处,婶子绝对不拦着。”   陈国栋红着耳朵小声说,“我觉得挺好的。”   卫老太得到满意的回答,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随手就点了鸳鸯谱,“那成,你和大丫尝试着处处对象吧,若是两个人觉得都不错,那就让你妈来我家一趟,不用讲究旧社会那一套,摆个订婚宴,把你们俩的婚事定了。”   陈国栋被卫老太的话吓得直咳嗽,差点把手里的自行车丢出去。   卫大丫则是差点给她亲妈当场跪下,如果她同陈国栋处对象了,那她妹子还不挠死她?   卫二丫同陈国栋眉来眼去好多年了,这俩还在念初中的时候就有了不对劲的苗头,只不过陈国栋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一些,继续念高中去了,而卫家的家庭条件不大好,卫老太手中的钱刚好要给卫四柱娶媳妇儿,卫二丫懂事,主动同家里说不念了,二人的关系这才断开。   可卫大丫整天都和卫二丫在一块儿,纵然卫二丫把小心思埋得再紧,那也被卫大丫给看了出来,在卫大丫的威逼利诱之下,卫二丫说了实话。   相比起初中时候就处了对象的卫二丫,卫大丫才是真正的母胎单身狗。   早些时候,卫大丫曾答应过卫二丫,不把卫二丫的事情抖给卫老太,可现在卫老太都要乱点鸳鸯谱了,卫大丫哪里还敢继续瞒着?   “妹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怪姐。不是姐的立场不坚定,而是敌人太强大啊……”   卫大丫心里念叨了一句,扭过头去,一脸悲壮地同卫老太说,“妈,我有件事瞒您很久了,陈国栋和咱家二丫都处了好多年对象了,光是去木器厂看电影就看了五六回呢!您要是把我和陈国栋撮合在一块儿,二丫还不在家里闹翻天。”   卫老太:“!!!”   陈国栋心里此刻悔得就差甩自己几个耳刮子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走邮局门口那条路去买书,不然他就不会对上卫老太与卫大丫,他与卫二丫的事情也就不会被抖出来……   但凡是遇到一个别的老太太,陈国栋也有胆量同老太太好好说说,可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凶名远播的卫老太,他还把人家闺女给拐跑了,卫老太不得拿刀追着砍他?   可他自行车上还载着卫家的包裹,他若是弃车而逃,估计他与卫二丫的事情绝对要黄。   陈国栋强打精神推着自行车,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快被卫老太的目光给戳断了。   就在陈国栋以为自己要被卫老太喷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卫老太慈眉善目地走到陈国栋身边,问,“国栋,你同你爸妈说过你的想法没?”   陈国栋:“……啥?”   卫老太的脸拉了下来,对陈国栋的印象变坏不少,“怎么,按大丫说的,你同我家二丫都处了这么多年对象了,你还没同你家里人说过?”   陈国栋赶紧解释,“婶子,您听我说,我家里人想让我一直念上去,还说让我找一个有文化的人娶回家,可我心里就稀罕二丫,同家里人说了之后,肯定起不到什么效果,说不定还会给二丫添麻烦,所以我就想着先等等,等我考上大学,靠自己的本事能够养活二丫了,再同家里摊牌,到时候我爸妈就算不同意,那也只能同意。”   陈国栋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十分不错,但是卫老太却不敢苟同。   对上陈国栋那忐忑的眼神,卫老太深吸一口气,罕见地没有发飚,“国栋,婶子暂且相信你说的话都是你对未来的打算,但婶子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家里人一直不同意你娶二丫,你该怎么办?就让二丫一直都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婆媳关系处得不好,你这个当儿子的夹在中间受罪,二丫的心思有多细腻,我这个当妈的清楚,她看你难受,自己心中肯定更难受,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难受下去?”   卫老太撇撇嘴,“另外,婶子对于你这种自己翅膀硬了就撇开父母的想法十分不认同。国栋,你先仔细想想,想清楚之后给婶子个准信儿,半个月内吧,若是半个月内你没有消息,婶子就托人给二丫重新相看。”   “甭管你家的条件再好,你对二丫的心意有多真,只要你做不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那婶子就不会同意将二丫嫁给你。大丫,扛了包裹走,咱娘俩抬着回,路上歇歇缓缓,赶在天黑前肯定能赶到家。”   卫大丫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太阳,这还没到中午呢,卫老太直接就把回家时间定在天黑前了,可她还没有吃午饭啊!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力气扛包裹?   除此之外,卫大丫对于陈国栋还是蛮同情的。   在她这种小年轻看来,陈国栋为了心上人能够同家里人较劲、叫板,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绝世好男人,是个女生就会动心。   可在卫老太看来,做出这样决定的男人是没有责任感的,万万要不得,谁要就是谁脑子进水。现在能不要生自己养自己的亲爸亲妈,往后就能做出抛弃妻子的缺德事来!   陈国栋哪能真让卫老太走,他硬拉着卫老太说,不管他与卫二丫的事情能不能成,帮人的事情都应当帮到底。   卫老太撂下一句‘无功不受禄’之后便催着卫大丫扛起包裹飞也似地走了,母女二人各自揪着包裹的一头,虽然累了些,但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走路的速度倒也不算慢。   母女二人紧赶慢赶,总算刚在吃过午饭后气喘吁吁地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卫老太就已经在心中将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喷了个体无完肤,回到家之后,她抄起大剪刀来咔擦咔擦将包裹剪开,完全是将麻袋当成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来泄愤的。   卫老太边拆边叨叨,“老大家两口子究竟是在干啥?寄这么大一个包裹回来,是想累死我么?”   包裹被粗暴地拆开,里面装着的好几个小包裹都掉了出来。   卫老太对于汉字的认知程度,只停留在看着像个字,但具体是什么字却不认识的地步,她想知道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在包裹上写了啥,便将卫二丫喊了进来,让卫二丫给她念那纸上写的东西。   卫二丫还不知道卫老太已经知道她同陈国栋处对象的事情呢,她如同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将那些包裹上贴的纸都看过之后,将小包裹拎起来重新排了序,摆成一排。   “妈,我大哥大嫂给咱家人买东西了,第一个包裹是你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包裹是我那三个哥家的,第四个包裹是我和我姐的,最后一个包裹是给喜丫头的。”卫二丫歪着头问卫老太,“要不要同我哥嫂说这件事?”   卫老太一脸肉疼,咬牙道:“说吧,这些东西是你大哥大嫂的心意,妈不能昧下。”   听说有东西分,卫二柱与卫三柱两家来得飞快,李兰子与张春芽手脚麻利地拆开小包裹,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脸上都是惊喜。   “呀,大嫂真是客气,咋还给我寄了匹布回来呢,这颜色给二柱做一个褂子刚刚好,剪裁剩下的边角料还能给家里那俩皮猴子剪裁个裤衩夏天穿!”李兰子一脸兴奋。   张春芽都把自己那两个标志性的酒窝笑出来了,“二嫂,大嫂给我家寄的也是布,比你家的颜色稍微淡一些,我看着做夏装刚刚好。”   姚翠芬奶完孩子之后也跑过来了,她拆开包裹,本以为自己也会收到一匹布,心里早就盘算好拿布做什么了,然而打开包裹之后并不是,谢玉书给她寄来的包裹是一本书,名为《优秀妇女都应当读的育儿经》。   “布呢?布呢?我家的布呢?咋二嫂三嫂家都有布,轮到我家就是一本书了,大哥大嫂不能这么偏爱啊……”姚翠芬小声嚷嚷。   卫老太不识字,只能让卫二丫给她念那书的名字,听完之后,她直接训了姚翠芬一头唾沫星子,“要啥布?要啥布?你现在最需要啥,脑子里没点儿数么?我告诉你们三家,你大哥大嫂给你们寄东西,那是情分,若是什么都不给你们,那也是本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说词想法,下次就甭想拿你大哥大嫂寄回来的东西了,搁我这儿就给你们扣下了!”   姚翠芬噤若寒蝉,李兰子和张春芽点头如捣蒜。   卫大丫与卫二丫的、也拆了包裹,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红头绳、面脂膏等,姐妹俩都乐得合不拢嘴。   到最后,没有拆的包裹只剩下卫老太的那份与卫添喜的那份。   卫老太见自家儿子媳妇的眼睛都快放绿光了,不忍心再吊着这些人的胃口,便慢悠悠地拆开自己的那份包裹,里面放着一匹藏蓝色的布,还有好几种干果零嘴,她又拆开了卫添喜的那份包裹,里面塞着的花花绿绿的布差点闪瞎卫家人的眼。   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块碎花布,颜色粉粉嫩嫩的,十分吸睛惹眼。   粉色碎花布下面是一块水蓝色的布,上面印着一只只小指头大小的鸟状图案,大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水蓝色布匹下面还压着一块军绿色的布,质量最为厚实,手感也最好,一看就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好料。   卫老太在卫大柱与谢玉书寄回家里的包裹中翻了好一会儿,总算翻出一封信来,她瞅着那信,同信上面的字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叹着气把信丢给卫二丫,道:“二丫,你来给妈读一下吧。”   卫二丫接过信之后,先是草草浏览了一遍,然后才开始给卫老太念。   “亲爱的妈……”   卫老太被这个寒碜人的称呼膈应得一哆嗦,“你念啥呢?二丫,你正经点念,别念这些听一遍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   卫二丫满脸无辜,“可我大哥大嫂就这样写的信啊,要多矫情有多矫情,你当我愿意念呢?这才是个亲爱的妈,下面写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念。”   卫老太:“……”   她一脸无语地思索了半晌,摆手道:“算了,你看过信了吧,给我长话短说的讲一下他们在信里面写了些啥就行。”   卫二丫不敢不从,“其实也没啥,就是同咱说了说那些东西是给哪家的,然后让您一定要催着四嫂给喜丫头把寄回来的布匹全都做成衣裳,让小丫头成为咱整个生产队最漂亮的小丫头。大哥还说了,上次寄东西的时候,部队里的供应商店中没有麦芽精,就没买,等什么时候部队商店有了,他就买了寄回家来。”   卫老太对于卫添喜的事情极为上心,当初谢玉书承诺说要给卫添喜买麦乳精的时候,卫老太就将‘麦乳精’三个字刻在了心里,如今听到卫二丫说‘麦芽精’,她愣了一下,问:“你大哥不是说买麦乳精吗?怎么又变成麦芽精了?到底是啥?”   卫二丫翻开信仔细看了两眼,“啊……是麦乳精,我记错了。”   卫老太了然,她将给自己的包裹和卫添喜的包裹全都收起来,同卫二丫说,“那就 ,你替妈写封信给你大哥大嫂寄过去,就说东西咱都收到了,挺好的,叫他们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了。如果要买,就只给喜丫头买点儿,其他人都用不着。”   卫二柱、李兰子:“……”亲妈真偏心。   卫三柱、张春芽:“……”亲妈太偏心了!   卫大丫、卫二丫:“……”这一定不是亲妈!   全家人都被卫老太这光明正大的偏心眼震惊到了,不过迫于卫老太的凶名太盛,没有人敢抗议。   姚翠芬认为自家婆婆偏心自家闺女,她便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腆着笑脸说,“妈,你看大哥大嫂寄给喜丫头的那个包裹……是不是应该给我?我抽空给她做几身衣服穿,天气暖和了,她就可以抱到院子里转转了,穿身漂亮的小衣服,出去肯定遭人疼。”   “不用。”卫老太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就你那针线活的水平,给你再好的东西也只能缝一个麻袋出来。大丫的针线活儿做的好,我让她来给喜丫头做吧!”   姚翠芬想裁一条粉色花布做头绳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迫宣告破产。   ……   琐碎的时间过得飞快,卫添喜出生的时间仿佛还在昨天,但实际上一眨眼就已经到了五月,整个生产大队‘人定胜天’的气势都被惨淡的现实给弄萎了。   原先喊‘去年闹饥荒,今年翻倍产’的声音有多高,如今老百姓心中的失落就有多大。   卫老太一早就发现了灾荒年的苗头,提前让卫二柱他们多开了几亩荒地,浇灌了肥水,精心侍奉着,饶是如此,那些荒地上长出来的粮食都是干瘪的,不过比生产队中产出来的粮食要好上不少。   眼看着割麦子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卫老太怕生产大队里统一安排了活儿之后,自家开垦的田地里的粮食没时间收,便催着全家提前摸黑去割麦子。   或许在卫老太心中,粮食是比不上宝贝孙女重要的,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收割麦子要紧,纵然她再疼卫添喜,也只能将卫添喜放到箩筐里,让卫四柱背上了山。   卫家开垦的荒地多数都在向阳的坡上,因为浇水不方便的缘故,只能靠天吃饭,天若下雨,粮食收成便勉强能看得过去,天若不下雨,一家人便只能当做白忙活了大半年。   不幸的是,除了刚种下麦种的那段时间稍微飘了几丝细雨之后,这四五个月里就再也没有落过一点的雨,若不是卫老太时常催着被‘特别照顾’的卫四柱挑水上山浇地,估计开垦出来的那些荒地上连麦苗都长不大。   别看卫添喜人小,但心眼多,她一路上都用手扒着箩筐看这山林里的风光……荒凉得让人心凉,这直接导致卫添喜对于卫家这次全家总动员的‘收麦行动’不再抱有希望。   这鸟不拉屎的地里能长出庄稼来才怪!   安排!   安排!   必须安排!   卫添喜悄悄摸摸瞅了一眼卫家人,扒着箩筐的手收回袖子里,哼哼唧唧地甩了两下手,然后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呆萌样子继续看那光秃秃的、没任何看头的荒山。   需要注意的是,卫添喜并不知道卫家人开垦的荒山在哪里,她只能将整片山林都安排了一遍。   当卫老太手中抄着镰刀、背上背着箩筐,领着一家老小赶到自家地头时,全家人都被地头的景象吓着了。   原先还无精打采的麦苗全都变得欣欣向荣,干瘪的麦穗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丰盈起来,压弯了麦秸,有山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层层叠叠地在山坡上翻涌着,卫家人看得都惊呆了。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经过半年的适应,早就适应了卫家的生活,吃的好,穿的也不差,身边还有好多小伙伴一起玩耍,跟着几个堂弟一起出去上山下河,捉鸟摸鱼,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   最关键的是,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发现,那个原本以为凶神恶煞的奶奶对孙子一点都不凶,整天都变着花样给他们兄弟几个做吃的,除了训斥他们那几个叔叔的时候比较凶残之外,其余时间都挺和蔼可亲的。   经过卫老太春风般的关怀与温暖之后,原先还有点想念卫大柱与谢玉书的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十分没有良心地忘记了远在部队的老父母,在头道沟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只不过卫老太虽然能够让他们兄弟俩吃饱饭,但因为粮食不足的缘故,吃细粮的时候很少,若不是顿顿都有山猪肉、黄羊肉或者是野牛肉吃,兄弟俩估计早就想回部队家属院去了。   如今看着这么多的麦穗儿,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激动得嗷嗷直叫,“奶!奶!奶!我们能吃白面条,白面馒头了!奶!奶!”   卫四柱也高声喊了一长串的‘妈’,整个人都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眼睛睁成铜铃一般大,“妈,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昨儿我看咱家的麦子时,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   卫老太十分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家乐成傻子的儿孙们,又看了一眼卫添喜,见卫添喜正冲着她笑,卫老太心领神会,将箩筐往地上一放,扯着嗓子开训,“还愣着干什么?站在地头啥都不动,粮食就主动跑到你们箩筐里去了?一群傻子,有粮食就赶紧收回家锁到柜子里,不然留在这儿遭人眼馋么?” 第25章   在卫家人心中,卫老太的话简直就是旧时代中的圣旨, 若是不听卫老太的话, 那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故而当卫老太催促赶紧收了粮食好回家后, 卫家人全都动了起来,卫添喜被卫四柱从箩筐里抱了出来,放到一片树荫下,由负责将收割下来的粮食装筐的卫老太顺带看着, 其它人都投入了抢收粮食的伟大任务中。   卫添喜又不是真的小娃娃, 故而根本不会哭闹,发现什么新鲜事的时候,她就睁着眼睛看看,若是觉得无聊, 就躺在卫老太特意背上山的小毯子上睡一觉。   等她从打盹中醒来时,卫家已经将这一片荒地上种的粮食全都收割完了, 由卫老太带着卫二柱、卫三柱以及姚翠芬扛着粮食回家,卫四柱同张春芽、李兰子以及半大的萝卜头去下一片开垦出来的荒地里继续收割。   这样的分配,都得益于卫老太的人生智慧。   与把粮食搬回家比起来, 收割田地里的庄稼并不是什么力气活儿,大人小孩都能做, 无非是大人做的快一点,小孩做的慢一点, 但把粮食搬回家却是考校体力的, 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将卫二柱、卫三柱与姚翠芬送粮食回家, 卫老太主要是考虑到了卫二柱与卫三柱的力气大, 但不能将所有的男丁都拉去扛粮食,不然万一田间地头出点什么事,一堆女人孩子根本应付不了,因此田间地头必须留一个有力气的男人。   但卫老太怕把卫二柱留在地头之后,卫二柱会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年纪、辈分等给其他人难堪,她便想到了卫四柱。   卫四柱是卫家这一辈儿年纪最小的男丁,收割的事儿自然应该交给他来做,而且他与卫二柱、卫二柱不同的是,他得喊李兰子与张春芽一声二嫂三嫂,就算他有心支使两个嫂子去做点活儿,李兰子与张春芽不一定得听他的,但若留下的人是卫二柱,张春芽能不听么?   留下卫四柱,却带走了姚翠芬,也在极大程度上限制了姚翠芬偷懒的可能。   一家人来来回回地忙了好几趟,直到天色全黑下来,种在荒地里的粮食才被悉数收回了家。   卫老太看着那堆满仓的小麦心里欢喜的紧,连夜炖了一锅牛骨头汤,又将去年剩下的白面粉拿了出来,与玉米面对半混在一起,烧了好几张葱花饼,吃得全家人满嘴滋油。   饭后,卫老太开始安排‘下一步工作计划’。   “二柱,三柱,你们俩尽快将小麦全都脱了粒,然后将咱家后院拾掇一下,最近日子天气不错,趁早把小麦全都晒干,早锁进屋子里早安心。”   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卫四柱眼皮狂跳,全身上下都被不祥的预感所包围。   卫老太没有让卫四柱失望,她笑眯眯地掀起眼皮子来,吩咐书,“四柱啊,这麦子收了之后,就该种下一茬的粮食了,你多受点累,背着粮种上山去,妈让你二嫂、你三嫂还有你媳妇去帮你。”   生怕卫四柱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卫老太还补充了一句,“你带着咱们家的娘子军上山,粮种比较沉,就得你自己来背了,可别让你两个嫂嫂或者是你媳妇来背,不然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听。”   卫四柱听了卫老太的叮嘱,心中没有丁点儿感动。他也想留在家里给小麦脱粒啊,虽然给小麦脱粒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但同上山下沟的种地比起来,给小麦脱粒简直就是享受。   “妈,你能不能不要次次都照顾我?我也想和二哥三哥在家里给小麦脱粒啊,我们三个人一起做完家里的活儿,然后再一起去种地,您看成不?咱都是一家人,不管做什么都得齐齐整整的。”卫四柱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自己都差点信了。   然而卫老太并不信他的鬼话,并且还回应了他一个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微笑。   卫老太‘语重心长’地说,“四柱,妈也不想次次都照顾你啊,但你们四个兄弟中,你大哥、二哥、三哥都不用妈怎么操心,唯独你,总是让妈不放心,所以妈就想着在自己合眼之前多操练操练你,这样妈就算到下面去见你爸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对你爸也有一个交待。”   卫四柱一头雾水,“妈,我哪儿比我三个哥哥差了?或许和我大哥有差距,我没我大哥那么能耐,但和我二哥、三哥比,我觉得哪儿都没差啊!”   “你二哥三哥家里都有俩半大小子了,照样能让孩子吃饱,你有这么能耐吗?”卫老太一脸冷笑。   卫四柱此刻总算懂了,当初那个坎,他并没有顺利渡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里,卫家合家老小都忙得团团转,晒干的粮食收入仓中,空闲下来的地里面种上别的粮食,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那贫苦但充满盼头的生活是整个年代的真实写照。   不仅卫家的生活充满盼头,头道沟爱国生产大队里还有七八户人家也都觉得日子挺有盼头,因为他们家开出来的荒地全都产出粮食来了,而且贼多,简直可以用‘大丰收’来形容。   这年头物资匮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开荒种地的习惯,但并不是家家户户都种出粮食来。   有一句话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吃一堑,长一智”,许多人家都因为五九年辛辛苦苦开了好几个月的荒,结果开垦出来的土地上啥都没有种出来而灰了心,故而六零年开荒的人家并不多,像卫老太这样‘战略性开荒’的人乃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都是不信老天爷真会不给老百姓一条活路而强鼓着勇气去开荒。   平坦的土地大多数都被生产大队集体征用了,老百姓们想要开荒,只能往深山老林中去,就如同卫家一样,在山林中不断地搜寻土壤肥沃、光照较好的土地,但最后只有一小撮人选择了卫家开过荒的山头,原因无他,只因为卫老太的存在。   卫老太那雁过拔毛的性格早已从头道沟闻名到了末道沟,哪有人不知道卫老太那抠抠索索的性子?   不少人都觉得,卫家开荒所在的那个山头上的风水宝地全都被卫老太所占了,哪里还会有能长出庄家来的土地?鲜少有人愿意同卫家在一个山头上开荒,仅有少数人家懒得往深山老林里钻,这才在紧挨着卫老太所选的那块风水宝地上开了荒。   赶在生产大队通知的收麦时间的前两天,整个爱国生产大队里的所有老百姓,不管是勤快的还是懒惰的,都将自家种在荒地上的粮食收回去了,看着那迥然不同的收成,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同卫老太选在一个山头种粮食的人们都高兴坏了,那黄澄澄的麦子看着就喜人,而那些避开卫老太而重新选择山头开荒的人,则是□□蛋的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小麦粒又干又瘪,脱去壳后,仿佛刮阵风就能把收割起来的粮食全都吹走一般,干看着数量不少,但实际上磨成面粉之后,连别人家的三成都比不上。   但起码有三成粮食啊,撑上三两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他们心中羡慕卫老太家种地那个山头上的小麦产量好,但好歹自家也有,心里酸归酸,但日子好歹能过下去。   有不少人因为去年闹灾荒而影响了‘信心’,认为开荒就是无用功,今年连个锄头都懒得往田地里伸,一心等着国家发救济粮……这些人没看到卫老太家收了多少粮食,但他们见到与卫老太同在一个山头开荒种地的人家收了多少,差点酸成醋精。   同在一个生产大队,谁不了解谁?那些人根据卫老太不声不响就悄悄摸摸将粮食收回家的事情,便猜到了卫家一定是大丰收,心里越发酸了。   有人心里发酸,但好歹能够克制得住自己,有些人就克制不住,而且这些克制不住的人还分了两撮。   一撮人连夜背着开荒的工具上了卫老太选中的那个山头,挥舞着锄头就是一通猛凿乱刨,他们想的挺美,没有赶上小麦这茬粮食,但后面还能种别的粮食啊,多种一点,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还有一撮人属于自己过不好,就不想看别人过好的恶棍性子,他们眼红卫家收的粮食多,又没胆子去找卫老太撕逼要粮,只能找上了爱国生产大队的队长,强烈要求将卫家开荒的那个山头作为公用土地,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一点田。   爱国生产大队的队长听完这些人的建议之后,心中直想呵呵这些人一脸。   且先不说卫老太是他远方亲戚,单说把一个山头分给各家各户这件事,那就绝对不可能。山头是公家的地方,老百姓可以去开荒,但这都是背地里干的,上面处理这件事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不能不给老百姓活路,可若是有人要求将山头分给各家各户,那就是白日做梦了。   爱国生产大队的队长很想问那些人一句,“其它山头要么?咱村子紧挨着深山老林,你如果想要开荒,能开垦的地方太多了,想怎么开怎么开,只要不乱砍乱伐树木,生产队都不会管。”   那些得了红眼病的人听懂了生产大队队长的意思,当下就叫骂起来,“卫老太是你亲戚,你就帮着她,让你这样的人当生产大队长,整个队里的人都跟着倒了血霉!”   生产大队队长冷笑连连,懒得再同这些人多费口舌,直接拿着计分本离开,心中暗暗将刚刚说话的那些人以及那些人的家属全都重点标注了一下,等回头安排地头工作的时候,被他惦记上的那些人,全都无一例外分到了工作最苦,工分性价比最低的地方。   整个爱国生产大队都在盛传卫家大丰收的事情,那些得了红眼病的人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平衡,白天在乡间地头劳作时,被生产大队队长安排的活儿累个半死,晚上回去吃饭时,看着自家锅里稀稀拉拉的几粒米,剩下的半条命也差点个气没了……越想越觉得不平衡,这些人便想出一个馊主意来——告状去!   往生产大队队长这儿告状是行不通了,那他们就只能往公社告,公社如果还告不下来,那他们就往县里告,总会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   但这些人有一点忽略了,那就是在这个年代里,想要出门是需要介绍信的,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   但介绍信得找谁开?生产大队的队长!   问题是……生产大队的队长会给开介绍信吗?   当生产大队的队长听说这些人要出去告状的时候,想都没想,直接给这些人安排了一大堆的活儿干,他想得很简单,这些人完全就是闲的,等忙起来之后,就绝对没有时间作妖了。   可人是一个奇怪的复杂生命体,越是得不到的,越迫切地想要得到。   生产大队的队长不让这些人出去告状,这些人心里憋了火,咬牙撑到了公社领导到各个生产队慰问的时候,噗通一下就跪倒在马路中央,请公社领导给他们做主。   这年头都讲究人人平等,公社领导哪里敢让别人跪他啊,连忙把人扶起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问,“这位老人家,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主?你放心,现在是新社会了,只要有不平、不公的事情,我们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那老人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最近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公社领导一愣一愣的。   听完那得了红眼病的老人家的控诉,公社领导问爱国生产大队的队长,“孙栋梁同志,这位老人家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各处都在闹饥荒、闹减产,上面的领导鼓励老百姓积极开荒,正是想要凝聚老百姓的力量,众志成城,集体渡过这次难关,你们生产大队真的做到了?有老百姓靠着开荒丰收了?”   爱国生产大队队长孙栋梁被赶鸭子上架,心里将那些告状的老人家恨了个底朝天,脸上还得客客气气地回应公社领导:“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不少人家都丰收了,起码这一年的口粮不是问题。”   公社领导满脸惊喜,“孙栋梁同志,那还得麻烦你领我去这位老人家口中的卫家走上一趟,我们去考察考察,卫家人究竟是怎么做农活儿的,是不是有什么经验心得?若是有的话,还得请卫家人传授传授,大家都学习交流交流,为了建设新社会而奉献自己!”   孙栋梁心里其实也挺想知道卫家究竟是怎么搞的,于是便将公社领导带去了卫家。   卫老太忙着给卫添喜蒸鸡蛋吃,在灶房里忙活,没空接见公社领导,卫二柱便得了这个露脸的机会。同时,卫老太还有些不放心卫二柱,生怕卫二柱说漏嘴,她便在灶房里支着耳朵听。   公社领导问卫二柱,“二柱同志,我听孙栋梁同志说,你们家开荒很成功,开垦出来的荒地中种出了很多的粮食,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卫二柱连连点头,说话有些结巴,“没错,确实种出不少粮食来。”   公社领导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问,“那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种地的秘诀?能不能拿出来和更多的老百姓分享分享?若是你们家的种地秘诀真的管用,那肯定能在这场灾荒中救很多人,等地头的粮食收下来之后,我就同上面的领导打报告,向组织给你们申请奖励!”   卫大柱作为亲眼见证奇迹的人之一,知晓自家的丰收是怎么来的,听到公社领导这么问,他脑海中陡然就浮现出卫老太的叮嘱来,不敢说出实话,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卫老太生怕卫二柱嘴笨说漏嘴,在灶房里急得心头冒火,眼看着蒸蛋已经快熟了,她连忙将锅从灶火上拿起来,把捋起的袖子放下,跑出灶房,一把将卫大柱拉到边上,她亲自挤着脸上的笑容同公社领导说,“哎,我这几个儿子脑子笨,地头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吩咐他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所以领导您要问有没有什么秘诀,问他肯定是不知道的,您得问我。”   公社领导被这个突然跑出来的老太太吓了一跳,不过听清楚卫老太说的话之后,他脸上的热切就又浓郁了几分,“哎,好嘞,您说!”   卫老太的嘴皮子利索,脑子也灵光,随口就结合现实编出一个□□无缝的理由来,她故作腼腆姿态地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地头能产多少粮食,主要还是看侍弄田地的人有多么上心。在开垦那些荒地之前,我就让我儿子把地都细细的翻了一遍,然后又从家里掏了肥水,拎到地头灌了下去,最后还跑去河边挑了水,把地都给浇透了,平日里时常除草、浇水,精心侍弄着,粮食产量自然就上来了。”   公社领导皱紧眉头,“不应该啊,别人家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卫老太一口咬定,“如果别人家也这么做了,粮食产量却没有上来,那只能说明他们做的还不够!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自己尽到了心力,老天爷不会不给百姓一条活路的!伟人也曾说过,人定胜天,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多,老天爷肯定不会让百姓饿死。”   公社领导仔细想想,思维就被卫老太带进了误区中,“对啊,地头的事情就那么简单,如果粮食产量上不来,那要么是粮种不好,要么是施的肥不够,要么是浇的水不够,不然还能有什么问题?”   想明白之后,公社领导悟了!   他掏出本子来,将卫老太随口扯出来的一句话认真细致地记在本子上,点头说,“大娘说的有道理,地头的事情并不复杂,粮食产量提升不上来,或许有年景的原因,但更多原因还是在人身上,我们为了应对灾荒,付出的努力还不够。”   “孙栋梁同志,你得号召你们生产大队向这个大娘学习,大娘的思想觉悟真是太高了!我回公社同其它领导好好商量商量,过几天请大娘去其它生产队做个演讲,同大家伙都分享一下种地大丰收的经验。”   卫老太:“……???”   身为吹牛扯淡的老手,卫老太是无惧吹牛的,但她就怕别人瞎捧,自己吹出来的牛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可如果别人张嘴捧的话,那就不知道会被捧到什么地方去了,说不定捧着捧着就捧炸了。   卫老太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她吹出口的牛皮一样,濒临要炸未炸的边缘。   送走公社领导与孙栋梁,卫老太赶紧去灶房端了蒸好的鸡蛋,跑去卫四柱的屋子里,将姚翠芬打发出去,自个儿亲自上手喂卫添喜吃鸡蛋,边喂边问,“小祖宗,奶闯祸了,你能不能帮买想想办法?”   “能!”卫添喜坚定地回答,当这个字眼从嗓子里冒出来时,卫老太惊了,卫添喜本人也惊了。   三翻六坐九爬爬,这是一般人家孩子的成长规律,但换到卫添喜这儿就行不通了,两个月大的时候学会翻身,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能坐得很稳,五个半月大的时候就能满炕爬了,现如今居然能说话了?   卫老太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会儿,她记得卫大柱兄妹几个说话都算早,但最短也是十个月才开口说话的,卫添喜这还没满六个月呢!   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卫老太实在想不出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来,索性不想了,自己孩子能耐,当奶奶的心里高兴就成了。   自家孩子本来就是神仙之流,比普通孩子有本事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想清楚后,卫老太又笑眯眯地问卫添喜,“奶的宝贝金蛋儿,你同奶说说,奶该怎么做?奶全都听你的!”   卫添喜:“能!能!能!”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音节,给卫老太那颗火热的心上浇了一大瓢凉水。   卫老太一脸复杂,似是宽慰自己,也像是在同卫添喜说,“神仙一样的孩子也是孩子啊,指望你给奶支招,估计还得等小二十年呢,奶的宝贝金蛋儿,你可得快点长大,奶还等着你好好孝顺奶呢!” 第26章   卫老太的担忧没过多久就应验了,还是上次来卫家讨要种地经验的那个公社领导来通知的卫老太, 说是卫老太的那一番话被他讲给了领导, 领导又讲给了领导的领导, 领导的领导又给他的领导讲……这样一层层传递出去,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传到了省里去。   那公社的领导还同卫老太说,过一段时间, 省里会派人到爱国生产大队来找卫老太取种地的经, 让卫老太好好准备一下,在实事求是的基本要求上,替生产队、替公社、替县里的领导多说说好话。   卫老太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软了, 让她同一个生产大队的人吹牛逼,她可以吹得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可是让她同省里的领导吹牛逼,她心理压力贼大啊!   真是高估她这个弱小可怜无助但对自家孩子贼凶的老太太了。   比起卫老太心中的忐忑与惶恐,卫家其他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卫二柱羡慕。   卫三柱嫉妒。   卫四柱心情复杂。   卫家三个儿媳妇和两个闺女都是一脸与有荣焉。   卫老太知道这件事情躲无可躲之后, 很快就把心情调整好了,她仔仔细细地回想总结这么多年的种地心得, 总结出一套自认为十分不错的种田理论来,觉得自己吹出去的牛逼能够圆回来了, 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   生产大队的抢收工作开始得轰轰烈烈, 结束得无声无息, 不少人看着摊平在坝上的粮食, 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从地里收上来的粮食都不足往年的一半多,接下来的一年该怎么办?   收上来的粮食还在地头上晒着没有分,不少人就已经为来年口粮的事情愁秃了头,孙二英就在这些为口粮愁秃头的范围之中。   孙二英家就叶子一个儿子,叶子还在林场里工作,一年到头都没几天沾家的日子,如果不是林场的条件好,发的福利和补贴不少,就凭孙二英老两口下地挣的那些工分,根本不够一家人吃。   原先叶家还有一些存粮,可是经过前两年的灾荒之后,家里存粮的大瓮就见了底,眼看着今年的收成还是那么差,这一年该怎么过?   卫老太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她编好的准备糊弄省里领导的种地秘诀,见到满脸恍恍惚惚的孙二英时,姐妹俩谁都没看到谁,差点擦肩而过。   还是卫老太用眼角的余光先瞥到孙二英的,她连忙倒退了几步,拽住孙二英的胳膊,问:“二英,你这是咋了?怎么像是魂儿被人勾走了一样?”   孙二英见到卫老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故作欢颜道,“姐,是你啊……没啥事。”   卫老太非常清楚自家妹子是啥底细,她一脸嫌弃,“编,你接着编,咱俩谁不知道谁?看田地里的收成不够,担心今年分到的粮食不够家里吃,对不?你别操这个的心,今晚我让二柱他们给你送过去。”   卫老太附到孙二英耳边,低声问,“三麻袋够不够?我先给你送三麻袋小麦过去,如果不够的话你同我说,我让二柱他们兄弟几个再多给你送去。”   孙二英吓了一跳,“姐,人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家开荒的地真的大丰收了?”   小麦可是细粮,三麻袋的小麦就是三麻袋的细粮!   莫说是灾荒年间,就算是平时,一般人家一年也吃不了三麻袋小麦啊!纵然家里能有三麻袋小麦,不少人家也会为了使全家人填饱肚子而将精细粮换成粗粮来吃。   卫老太抿着唇点了点头,给孙二英递了个眼色,“放心吧,姐还能让你没粮食吃?当年你那么帮衬姐家,现在姐稍微有点能力了,你还和姐客气啥?”   卫老太说到做到,同孙二英说了这件事的当天晚上,他就让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兄弟俩各自扛着一麻袋的精细粮往孙二英家里去了,孙二英看着那已经脱了壳,一粒胜过一粒的小麦,用手抓了一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还是我姐疼我,听说我没粮食,直接送了这么多过来……呜呜呜……二柱,你们兄弟几个放心,等二姨家有了粮食之后,肯定换你们,不会白吃你们家粮食的。”   当年孙二英接济卫家的时候,卫二柱早就记了事,现在听孙二英这么说,他连忙道:“二姨,你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姨妈就是半个妈,我爸走的早,当年如果不是你和我二姨夫接济我们家,哪有我们哥几个的今天?”   “我们兄弟几个没什么本事,就是一膀子种地的力气,只要我们有口粮吃,肯定不会让你和我二姨夫饿着!若是粮食少,那大家都勒紧裤腰带,撑也得撑过这个坎儿,叶子同我们哥几个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过亲兄弟,他在林场上工,没时间侍弄地里头的东西,那就由我们哥几个帮他侍弄。二姨,你放心吧,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卫二柱说的这些话,卫老太都同孙二英说过,虽然孙二英知道卫老太在家里的话语权特别高,几乎就是一手遮天,但她不想让卫老太因为帮她就同家里的儿子和儿媳妇闹僵关系,故而心一直都悬着,如今听卫二柱说了这些话,孙二英才彻底放下心来,捧着那一把麦子哭得不能自已。   卫二柱兄弟几个被孙二英哭得眼眶发红,手足无措,只能求助地看向的叶老头,“二姨夫,你劝劝我二姨,我们给送粮食来,怎么我二姨还哭上了?如果让我妈知道我二姨被我们给弄哭了,回去指不定怎么削我们哥几个呢!”   叶老头头上包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卫二柱的话之后,叶老头将手中的烟锅子在地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烟来,同孙二英说,“老婆子,你哭啥?二柱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想要孝敬你,往后可有你享福的日子嘞!别哭了,孩子们都好,咱也不能让孩子们寒了心,等叶子从林场里拿下一些稀奇的吃食来之后,多给你大姐家送一些。往后咱就不要分你家我家了,两家人胜似一家亲,甭管谁家日子难过,都经历去帮,成不?”   孙二英抹了眼泪,“成!二柱、三柱、四柱,二姨谢谢你们了。”   一直都闷声不吭的卫四柱眉头上突然拧着一个疙瘩说,“二姨,你甭担心,家里还有粮种没?接下来还能种一茬粮食一茬白菜呢,等生产队把公粮分下来之后,我们哥几个准备再去开点荒,到时候帮你们一块儿种了,收的时候也帮你们一块儿收回来,也就是多忙活两天的事儿。叶子不在,我们就是半个儿。”   孙二英连连点头,“有,家里一直都存着粮种呢!你们等一下二姨,二姨给你们去拿。开荒太费力气了,二姨和你二姨夫年纪大了,干不动,得麻烦你们哥几个帮帮忙,但点粮种的事儿,二姨和你二姨夫都能做得动,除草与收割也能做得动,只是从山下挑水和把粮食背下山的事儿,二姨和你二姨夫真的干不动了,得麻烦你们哥几个。”   卫四柱豪气万千地拍着胸脯说,“二姨你放心,浇水的活儿都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咱们两家的地都挨一块儿种,我家挑水浇地的时候,我顺带着给你们家就挑上了。”   ……   答应的时候是一句话的事情,可真到了浇地的时候,卫四柱就犯了愁,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一桶水一桶水从山下往山上挑,这可不是什么轻省活儿,把粮种种下去之后,他连着挑了三天的水,才把田地浇了个七分湿,晚上回到家睡觉的时候,肩膀上通红一片,有好几处地方都磨破了皮,看的姚翠芬直掉泪,“四柱,要不我去同咱们说说,让二哥三哥替你两天?这肩膀上都磨破皮了,歇上几天吧!”   卫四柱摇头,“是我答应二姨的,还能说话不算话了?翠芬,你去给我缝个棉花垫子,明天我去挑水的时候,把棉花垫子垫在肩膀上,应该就没这么痛了。”   姚翠芬含泪去找卫老太讨了棉花,顺带着同卫老太说了卫四柱肩膀上的伤的事儿。   卫老太怎会不知道姚翠芬是什么意思?她当初就是气卫四柱没有一点儿当人爸的担当,这才给卫四柱一点教训,如今听说卫四柱挑水挑的肩膀都磨破皮了,卫老太哪里还舍得继续用卫四柱?   “翠芬,你同四柱说一声,挑水的事情先缓缓,让你二哥和三哥去挑吧,四柱这两天在家里歇一歇,天儿正热着呢,捂个棉花垫子怕是会把伤口给捂坏了,万一生了脓更难受,就让他在家里休息光膀子两天吧,若是闲不住的话,就把后院里的豆苗儿和豆角、黄瓜那些都侍弄侍弄,妈寻思着赶明儿去隔壁村养鸡的那家花钱买几个鸡仔回来养,让四柱在家用竹皮编几个鸡笼子吧!”   姚翠芬含泪应下,虽然没有讨到棉花,但她心里却一点都不怨,她也知道卫老太说的话都在理,大热天的伤口确实不能捂着,发炎化脓之后可是要命的。   等姚翠芬回到屋子时,她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卫四柱光着膀子坐在炕头,用手肘撑着膝盖,肩膀上磨破皮的地方痛得他直抽凉气,压根没注意到在炕头另外一端的小闺女已经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卫四柱身边走。   起先的时候,卫添喜走路还有些不稳,需要扶着墙才行,但走了十来步,她的步子就利索多了,撒手甩开墙,稳稳当当地走到卫四柱身边,用小小的巴掌覆在卫四柱的肩膀上,轻轻揉着,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爸’。   卫四柱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站在门槛旁发呆的姚翠芬听到这一省软软的‘爸’,心头一惊,一个箭步冲到炕旁,把站在炕沿边的卫添喜抱起来,放到炕的最里面,数落卫四柱,“这么大一个人了,就不能操心一下闺女?万一把闺女从炕上掉下来,你不心疼么?你不心疼你闺女,那也心疼心疼自己,要是咱妈知道喜丫头从炕上摔了下来,信不信直接冲过来剥了你的皮?”   卫四柱哪里能将姚翠芬的话听进去啊,他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傻笑着问姚翠芬,“翠芬,咱闺女是不是喊我爸了?”   姚翠芬惊疑不定地看了卫添喜一眼,嘀咕道:“应该不会吧,一般人家的孩子开口说话,少说也得十个多月,喜丫头这才七个月大……刚刚应当是你听错了。”   卫添喜故意打脸姚翠芬,她乐了一下,冲着姚翠芬喊,“妈!”   姚翠芬神色凝滞!   卫四柱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上肩膀上的伤,他一个转身爬到卫添喜的身边,用手指捏了捏卫添喜的脸,一脸喜气地说,“闺女,你再喊一声?喊声爸!”   卫添喜又不是小孩子,最讨厌别人捏她的脸了,当下就起了叛逆心里,一叠声地说,“爸!爸!爸!爸!”   卫四柱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怎知卫添喜话音一转,不喊‘爸’了,喊了一个‘傻’字,然后她就顺利地突破了一个字一个字发音的难关,将两个字连在一起念,“爸傻!傻爸!傻爸!傻爸!”   卫四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姚翠芬笑出猪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卫添喜学会说话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卫家,卫老太原先就听卫添喜嘴里迸出过一两个字,故而还不算惊讶,但其他人可都惊讶坏了,尤其是卫国健、卫国康这一辈儿的小孩子,因为卫添喜是唯一一个闺女的缘故,独得全家人的宠爱,李兰子与张春芽妯娌俩都发自内心地喜欢卫添喜,比之他们自家的儿子不差分毫。   卫老太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远在军区的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夫妻俩听说卫添喜已经会说话之后,虽然心里有些怀疑卫老太这话的真实性,但依旧十分捧场地寄了好几罐麦乳精回来,全都是卫添喜的口粮。   比起卫添喜已经学会说话这件事来,卫添喜学会走路就不足为奇了。   原先卫老太还担心卫添喜学会走路之后,家里得多安排几个人手盯着她,不能让她给磕了碰了,但卫老太发现,卫添喜这孩子让人省心得很,危险的地方从来不去,危险的东西从来不碰,走路稳稳当当的,连着好几天都没摔过一个跟头……就这样,卫家人默默接受了卫添喜是个‘神童’的事实。   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已经在生产队上开着的爱国小学念了书,本来爱国小学的老师是不会给学生布置作业的,但兄弟俩的亲妈谢玉书担心卫国健与卫国康在乡下玩的收不住心,特地去兄弟俩原来就读的部队子弟小学找老师拿了学习的资料、课堂作业以及许多考试的试卷,每次给卫家人寄东西的时候,谢玉书都会顺带着将她给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准备的学习资料一并寄回来,她希望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能够知道,她这个当妈的一直都惦记着兄弟俩,一直都希望兄弟俩好。   然而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并没有体会到来自老母亲的关怀,反之,每次看到堂兄弟们漫山遍野的撒欢儿玩,就他们兄弟俩苦逼地被卫老□□置在一个单独的小屋子里写作业,兄弟俩连哭的心都有了。   要说卫家有谁最不盼着部队寄回来的包裹,那绝对非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莫属。   兄弟俩想不明白,为啥亲妈给堂妹寄回来的都是一包又一包的零嘴小食,给他们寄回来的就是一本又一本的课堂作业?   真是亲妈么?   好在卫添喜经常从卫老太的柜子里拿了卫大柱与谢玉书寄回来的零嘴小食给其他人分,卫国健与卫国康心中的酸味才淡了不少。   卫老太是真的宠卫添喜,连卫大丫与卫二丫想打开柜子拿点儿东西都得卫老太同意,但卫添喜不用,卫老太直接将放零嘴小吃的那个柜子上的钥匙拴了一根尼龙线,吊在了卫添喜的手腕上,只要卫添喜想吃,那钥匙捅开锁眼就能拿。当然,卫老太有胆子这么做,也是在见识到卫添喜那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天分之后。   卫国健与卫国康眼睁睁地看着堂弟们可劲儿地疯玩,他们却被卫老太关在屋子里写作业,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幸亏卫添喜经常拿着零嘴小食去看他们写作业,兄弟俩心头的苦闷这才减缓了不少。   卫老太原先看到卫添喜装模作样地拿着卫国健与卫国康的书本在那儿翻,心里还有点想笑,“你个小丫头片子,装什么装?字儿都没认呢!能看懂么?别打扰你两个哥哥写作业,出来陪奶喂鸡去!”   卫添喜仰起头来,露出那张和白面包子一样的脸,认真地说,“能看懂,不去喂鸡,脏!”   卫老太不信卫添喜的邪,她凑到卫添喜身边,随手指了课本上的一个她勉强能认识的字,问,“这是啥字儿?”   “已,已经的已!”卫添喜瞅了一眼,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说。   卫老太将卫添喜拦腰抱起来,哈哈大笑,“错了,这是己!自己的己!”   卫国健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纠正卫老太,“奶,你咋还不如喜丫头呢?这就是已,已经的已。己开巳不开,已字半开开,喜丫头认得字儿对着呢!”   卫老太:“!!!”   她拿着书本就去找了家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卫二丫,从卫二丫那里得知确实是‘已’字之后,卫老太就不再管卫添喜看书认字了,她没脸管,当奶的还不如一个没满一岁的小丫头,老太太感觉心里臊得荒。   没卫老太管着,卫添喜很自觉的投入到了学习中去,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原先给卫添喜看的是卫老太给他们兄弟俩从学校里借来的低年级的书,卫添喜没用了几天就看完了,这还是因为卫添喜将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学习洛必达星球那些知识上,等那些低年级的书都看完之后,卫添喜就又去拿了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的书看,那些在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眼中看起来枯燥无比的书,卫添喜都能看的津津有味,这使得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大受打击。   卫国健估计逗卫添喜,就将谢玉书寄回来的试卷和作业拿给卫添喜看,因为没做过的试卷都会被卫老太拿去爱国小学找老师批改,所以卫国健只能拿他做过的那些试卷给卫添喜做,还顺带着同卫添喜说,“妹子,如果你连这些都能做出来,哥给你掏鸟蛋吃!”   卫添喜看看试卷上的那些简单题目,再看看卫国健一脸的嘚瑟,她深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拿起卫国康给她削好的铅笔头来,飞快地在卫国健的那张试卷上写解题过程。   她人小,握笔的力气也小,写出来的字比较大,但胜在好看,每一个字都和课本上印着的字一样漂亮,结题过程也比卫国健写得漂亮。   卫国健一口咬定他这个妹子是在抄他写上的步骤才能抄对,特意拿了一张他刚写好,还没有让卫老太拿去找老师批改的卷子给卫添喜看,他看见卫添喜眉头皱起来,乐道:“妹子,这你就不会做了吧,哈哈,不会做别着急,哪儿不会同哥说,哥给你讲。”   卫添喜满脸呵呵,吃力地握着铅笔头,在卫国健那张试卷上打了好几个叉,嘴上还絮絮叨叨地说,“错!错!错!都是错!哥,你做的题目怎么这么多错?”   卫国健:“???”   卫老太进屋给三个娃送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拿着卫国健写的那张试卷就去找卫二丫了,结果出乎意料——除去少数几道卫二丫也拿不准的题目之外,卫添喜说卫国健做错的题目,卫国健确实是错的。   卫老太拿着那张卷子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一拍脑门,懊恼地说,“这神仙一样的娃儿就是脑子灵光!” 第27章   自家孩子连更神奇的事情都做过了,会写作业有啥好惊奇的事情?   卫老太本来就心大, 经过卫添喜的一次次刺激之后, 她的心越发大了。遇到这些平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仿佛是经历毛毛雨一般无所谓。   端午节过了,地头的事情越来越忙,昏天黑地,日子一晃就进了八月的门。   卫家除了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之外的几个孩子也都到了上学的年龄, 卫老太原本就嫌这几个孩子吵的心烦, 瞌睡的时候刚好有人递了一个枕头过来,卫老太愉快地决定,将家里这些吵得人心烦的兔崽子全都打发到学校烦老师去!   为了给这几个孩子开个好头,卫老太特意翻出自己压了多年箱底的一块褐色粗布, 让卫大丫给每个要去上学的孩子都缝了一个针脚密实的书包,连带着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那个破了洞的书包都换了新的。   卫四柱这一辈儿一共兄弟四个, 都已经结了婚,各家有两个孩子,一共七个萝卜头和一个小丫头, 除去卫光明年纪还未达到上学的年纪之外,其它人其实早就达到上学年龄了, 不过因为整个大环境都不重视学习,恰好赶上闹灾荒, 大人都觉得小孩与其上学不如多出去替大人挖一点野菜, 割一点猪草有用, 这才把孩子们给耽搁了。   卫大柱一家给卫老太洗了洗眼, 让卫老太认识到念书的重要性。   念书能够走出农村,跳出农门,吃城里的供应粮,各种各样的票都不缺,可泥腿子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一年到头趴在土里刨食儿,累得要死要活,关键是挣不下什么东西,灾荒年间,连饭都吃不饱。   若卫家缺粮食,卫老太还可能不会让这么多半大的劳动力去念书,但现如今卫家不缺粮食,卫老太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儿野菜与猪草就放弃了这么多孩子的未来?   不说将这些孩子培养成多么有文化的人,只要能像谢玉书那样,轻轻松松地把钱赚了,卫老太就觉得心满意足。   卫老太做主让卫二柱与卫三柱家四个孩子都去念书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卫家,除了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表示有四个堂弟一起上学、一起被堂妹支配很开心之外,其它人脸上都没有多少笑容。   卫东征、卫西征、卫南明、卫北明兄弟四个就不用说了,两个堂哥活在自己小妹阴影中的生活有多么苦,他们又不是看不到,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过上那种‘坐牢’一样的日子,兄弟四个就笑不出来。   卫二柱夫妻俩与卫三柱夫妻俩想到的却是供两个孩子念书花的钱,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念书都是卫大柱与谢玉书从部队寄回来的钱供着,卫老太一分钱都没掏,他们家孩子念书自然也得他们掏钱,可他们兜中哪里有余钱?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他们还都想攒下点钱新起一些房子呢,读书不一定能娶到媳妇,没房一定娶不到媳妇!   至于姚翠芬,她属于那种受迫妄想症的晚期患者,听到卫老太给二房与三房的四个孩子都安排了上学的事情,却唯独不管她家卫光明,姚翠芬心情崩的彻彻底底,忍不住一脸怨怼地将问题问了出来。   “妈,要不让光明也去念书吧,其它六个孩子都去念了,留光明一个人在家,他肯定会觉得闷。国健和国康念的年级高,东征他们都是一块儿念书的,把光明一个人留在家中,往后等到光明念书的时候,不就没有几个哥哥帮衬了?”   卫老太用关爱智障儿媳的眼神看着姚翠芬,看得姚翠芬心虚不已,卫老太这才问,“你知道咱家光明多大吗?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呢!”   姚翠芬哑然。   卫老太又说,“你要是想让光明也一块儿去念,我就同大队长说一声,到时候一块儿送去爱国小学念书。如果跟不上,那就明年再念。”   听卫老太提到‘明年再来’四个字,姚翠芬心里瞬间就踏实了,她担心的是卫老太不管卫光明,又不是卫光明什么时候念书。现在提前发育的卫添喜已经到了四处溜达的时候,她一个人又要忙低头的事,又要忙家里的事,里里外外忙得一天都没个喘气的时间,留下卫光明在家,哪怕帮不了她太多,能帮忙看着卫添喜不磕磕碰碰就行。   卫老太知道自家几个儿媳虽然嘴上不说,但都爱瞎想,便一把火灭了姚翠芬的心思,直接让生产大队队长孙栋梁去找了爱国小学,将五个半大小子一并塞进了学校。   开学的日子一到,卫家孙子辈儿的‘七个葫芦娃’全都上学去了,闹腾了一整个夏天的卫家终于安静下来。   卫老太原先还有些担心卫添喜会觉得闷,让卫大丫与卫二丫多逗逗卫添喜,结果卫大丫与卫二丫发现,卫添喜根本不粘人,也不闯祸,大多数时间都在院子里玩些花花草草,连院门边都不去。   卫大丫与卫二丫姐妹俩关注了卫添喜好久,发现卫添喜特别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之后,姐妹俩就找到了一个看着卫添喜的好方法——提早去田间地头或者是山脚下找一些花花草草回来,往卫添喜面前一摆,卫添喜就能玩一整天。   相比起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卫添喜其实更喜欢睡觉,毕竟她在睡梦中可以学到洛必达星球的很多知识,在现实中却只能做一些除了好玩之外并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但奈何头道沟的夏秋太热了,屋子里根本待不住人,睡一觉醒来,身上绝对湿漉漉的,就好比从河中捞上来一样,等晚上才能稍微凉快一些,她只能强迫自己调整生物钟。   每天傍晚爱国小学放学的时间,卫添喜都会出奇的兴奋,等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七个蔫头耷脑地回到家,被卫老太撵到屋子里写作业的时候,卫添喜的兴奋就到了最高.潮。   卫老太对七个孙子上学的事情十分重视,她将谢玉书寄回家来的那些书本、作业、试卷全都保存得很好,原先她是给卫添喜准备的,现如今她估摸着这些东西对家里刚入学的五个孩子都有用,便拿了出来,让卫二丫抽空检查这五个孩子学习的情况。   卫家七兄弟后来发家之后依旧觉得,被小姑与堂妹支配的那段日子堪称一生的阴影。不过卫家七兄弟都算有良心的人,抱怨归抱怨,他们并不会怨恨卫二丫与卫添喜,摸着良心说,没有小姑的鞭策,没有堂妹的支配,他们根本不会用心学习,更不会有之后那一番作为。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的卫家七兄弟依旧觉得卫二丫与卫添喜就是上天派来卫家折磨他们的。   与卫二丫和卫添喜一样不招人待见的,非谢玉书莫属。   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卫老太让卫二丫代笔给卫大柱写信开始讲,卫老太在信中提了一句家中的孩子都喜欢念书,卫大柱在看到信之后,满怀欣慰,毕竟年初他同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谈人生理想时,三个兄弟那‘除了种地啥都不会’的眼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如今看着后辈喜欢念书,卫大柱总算不那么绝望了。   回到军属大院后,卫大柱就同谢玉书提了一下这件事,谢玉书十分大方地表示,她同部队子弟小学的老师关系很好,要一些作业与试卷不算什么难事,于是之后就有了卫老太每个月都要往邮局跑一趟去领各种学习资料的后世。   谢玉书是赶在上一个月的月末将东西寄出来,包裹在路上堵半个月才能到县城,因此一到每个月的中旬,卫家七兄弟就笑不出来了。纵然谢玉书时不时给这些孩子们寄一些零嘴小食,那也无法挽回她在这些孩子心目中魔鬼般的印象。   然而谢玉书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眼看着中秋将近,谢玉书与卫大柱从部队里请了假,准备回老家头道沟过一个全家团圆的中秋节。   为了表示对家里的牵挂与重视,夫妻俩一块儿去距离部队最近的蓉城走了一趟,买了一些吃的用的,临走到书店前时,谢玉书还特意给家里的孩子买了一大包书,夫妻俩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头道沟。   赶在八月十三这天,归心似箭的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终于赶在卫国健兄弟七个放学前回到家中。   卫国健与卫国康大半年没有见到自家爸妈,自然兴奋得嗷嗷叫,其它几个备受谢玉书寄回来的那些作业摧残的孩子就没这么激动了。   谢玉书双眼含泪,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哽咽着说,“高了,壮了,身上也有肉了,你奶给你们吃的肯定不差。国健,国康,你们过来,看看妈给你们买的衣服合不合适。”   当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把谢玉书买的衣服都穿上身时,谢玉书一脸难堪。即使她买衣服的时候已经想到自家孩子肯定窜了个儿,那也没想到会窜这么多,裤腿都吊到脚脖子上了……最后这几身衣服只能便宜了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   除了给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带东西外,卫大柱与谢玉书并没有漏下其他人,人人都有礼物,其中尤以卫老太与卫添喜的最多。   把带回家的礼物一一发完,谢玉书同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保证说,“你们两个放心,妈回部队的时候记一下你们的身高尺码,一去了就买,买好之后给你们寄回来。部队子弟学校现在改了要求,增加了好多场考试,妈同你们原先那个米老师说好了,把子弟学校考过试的试卷都收拾好,去了给妈一份,到时候她把衣服和试卷一并给你们寄回来。”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其它五个念书的孩子也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用那种惊悚中带着畏惧、畏惧中带着惶恐的眼神看着谢玉书。   谢玉书不好意思地擦擦泪,解开那个她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包裹,同卫家的孩子们说,“你们这样看着大伯母作甚哩?放心吧,你奶同大伯母说了,你们都喜欢读书,大伯母临回家前特意给你们买的,不仅有各种试卷、还有课外书呢,你们开心不开心?”   七个孩子没人想说话,原先收到礼物时的开心与欣喜也全都被谢玉书送来的这份礼物冲得烟消云散。   谢玉书不明白家中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准备问问卫老太,是不是家中孩子高兴坏了,都乐得呆住了,就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孩子音。   “开心,谢谢大伯母!”卫添喜扒着卫老太的裤腿,迈着小短腿走了出来。   谢玉书一看卫添喜就惊到了,“哟,咱家喜丫头都这么大了?大伯母上次走的时候,你还没满月呢,怎么一眨眼就会走路会说话了?”   问完之后,谢玉书扭头问卫大柱,“大柱,咱俩是走了大半年还是一年半来着?我觉得国健和国康兄弟俩一岁半的时候,也没有喜丫头说话这么利索吧!”   卫大柱十分笃定地说,“咱是年初走的,到现在刚好八个月出头。”   卫老太乐呵呵地站出来解释,“咱家喜丫头聪明,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么?这小娃娃翻身比其它孩子早一个月,坐稳的时候比其它孩子早两个月,刚坐稳没几天就学会爬了,后来也就是个把月的工夫,就自己扶着墙开始走路,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谢玉书:“???”卫添喜表现出来的这个生长规律与她从医学书籍上学到的东西对不上啊!   卫老太自圆其说,“所以我和你们说,怀孩子的时候,一定得吃好东西,大人吃的有营养,奶水质量高,生下来的孩子有力气,骨头硬,脑子也灵泛聪明。”   谢玉书仔细琢磨了琢磨,附和道:“妈,你说的对!当初我怀国健与国康兄弟俩的时候,就是因为吃的东西跟不上,你看看这孩子,一脸傻气,连咱家喜丫头的一半都比不上。”   卫国健与卫国康:“……”亲妈! 第28章   八月十五在一片吵闹中度过,等到了八月十六, 那许久没有露面的公社领导再次登上卫老太家的门, 友情提醒卫老太, “大娘,让您准备的东西您准备好了没?省里的领导马上就要来了,估摸着就在八月十八这天,您心里可得有个底儿。”   卫老太:“……”   准备好的东西早就忘了!   “同志, 你怎么不早提醒啊……你上次提了这件事情之后, 我认真准备了,可后来你一直都没个信儿,我当这件事情漂了呢,就没有再花时间记那些东西, 你现在突然同我说省里的领导要来,我就算临时抱佛脚也找不到佛脚可以抱啊!”   卫老太慌得要死, 公社领导却完全领会不到她的惶恐,十分淡定地安抚她,“大娘, 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是在你的领导下,你们家的地才能高产, 你上去之后就同领导讲讲你们家是怎么种地的就行。”   “从春种讲到耕耘,最后讲到收获, 实事求是地讲下来, 领导说不定会问你一些问题, 你也别糊弄, 捡一些不会出错的东西说,领导是不会为难农民群众的。”   卫老太依旧慌得要命,别人不知道那地皮高产的原因是什么,她心里有数,早先准备收割的时候,那些麦穗还蔫头耷脑的,带着卫添喜上山的时候,粮食才突然活泛过来,这些东西能实事求是地讲?   见卫老太的脸都变成了苦瓜模样,公社来的领导安慰说,“大娘,您也别着急,我教您一个法子,您先将自己为什么要带领家里人开荒,然后详细地说说你们家在开荒过程中的细节,然后再做个总结,总结的话尽量精炼一些,最后最好感谢一下生产队、感谢一下政策……就是这个套路,大娘你明白了不?”   这些套路说起来容易,但也就是一个框架,要想往里面填充满东西,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顶着一脑子的浆糊,浑浑噩噩地把公社来的领导送走,卫老太回屋之后就用胳膊杵着脸琢磨公社领导留下的那几个问题。   “为啥要带领家里人开荒?”   “因为粮食不够吃,不开荒就只能饿死呗,这算什么狗屁问题,不废话么?”   “讲一下开荒的细节?”   “刨土,犁地,施肥,浇水,播种,除草,再浇水,收割,大家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种地种过来的么?有什么细节值得讲?”   “之后还要做个总结?有啥好总结的?老天爷不会亏待勤快的人,懒人自有天收……可不是说人定胜天吗?懒人也是人,怎么就胜不了天了?”   卫老太一整个下午都像是魔怔了一样,嘴里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卫大柱马上就要回部队了,见卫老太这个状态,实在放心不下,便凑到卫老太墙根下偷听了一会儿。   卫大柱没听明白,索性推门走进屋子去问个清楚明白,“妈,你念叨啥呢?”   卫老太被吓了一跳,见是卫大柱进来,她这才松了绷紧的神经,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属猫的么?走路都没有声儿?人吓人吓死人,差点吓死老娘。”   嘴上训得凶,卫老太的身体却十分诚实,她把屁-股稍微挪了挪,给卫大柱腾出一个地方来让卫大柱坐下,问,“大柱,公社领导说是省里的领导要来找妈取种地的经,妈该怎么说才合适?”   卫大柱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如今听到卫老太的问题,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忐忑的。   “妈,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实话实说就成!您都种了这么多年的地,现在说起种地的事情来,还有不知道的?”   卫老太急眼了,“妈也想实事求是的说,可问题是,妈实事求是地说了,人家会信么?公社领导说了,别人想听的是咱家种地的秘诀,秘诀懂不?就是能在别家种地都差不多颗粒无收的时候,咱家搞了个大丰收,人家想知道为啥。”   卫大柱哑炮了,他的目光有些呆滞,许久之后才回过神,“妈,我也想听听,为啥别家种地都是颗粒无收,咱家种地就丰收了。你是不是真有什么秘诀?”   “有个锤子!”   卫老太翻了一个白眼,本来想怼卫大柱几句,但是她想到卫大柱念过书,算是半个文化人,到嘴边的粗话就改成了询问,“大柱,你比妈有文化,有没有看过什么种田种地的书,有的话就帮妈仔细想想,书里面有没有提过一些让粮食增产的法子?”   卫大柱嘴角抽抽了好一会儿,还真让他想到早些年准备从部队转业时看过的一本书,只不过后来他转业没成功,留在了部队,便没有再翻过那本讲农学的书,如今仔细想想,还是能想起一个囫囵大概的。   “妈,你别说,我还真看过这样的书。”卫大柱猛地一拍大腿,兴奋说道。   卫老太激动地眼珠子都快绿了,“快说说,书上都说啥了?”   卫大柱捋了捋脑子里的思路,道:“书上说了,种地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开头和结果,想要让粮食产量高,就必须从整个过程上把关。”   “比如说,从一开始的选种问题上,我们就应当选那些产量高的农作物种子,将那些产量不行的农作物种子给淘汰掉。”   “浇水与施肥也必须根据一套十分科学的标准来走,肥料如果施的太多,很容易把田地里的庄家给烧死,如果肥料施的太少,那又起不到肥地的效果。给田地浇水也是类似的理儿,水浇的太多了,容易把庄稼的根子给泡烂,水浇的太少,又容易把庄稼给旱死,所以这套浇水与施肥的科学标准是种地的关键。”   卫老太一个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卫大柱的话,她一脸懵逼地问,“浇水与施肥的标准是啥?大柱,能同妈详细说说不?”   卫大柱认真回想了一下,突然叹了口气,道:“写那书的专家也没说,我估计是专家也不知道标准是什么吧……毕竟不同地方的土地是不一样的,用同一套标准来肯定不行,不过妈你可以钻个漏子,既然没有标准,那就让人不断地去尝试,直到找到那个标准。”   “公社领导只是让你分享种地高产的方法,又没有让你指导别的地也都变得高产,咱只需要提出一个方法来就成,没必要非得将所有土地都朝着高产整。”   卫老太豁然开朗,她觉得蒙在眼前的迷雾都被一点一点拨开了,一条通天道路横在了她的面前。   套话谁不会说?   土地这玩意儿的脾气太怪了,一般人根本摸不透,哪怕别人学了她的法子之后,种出来的粮食依旧做不到高产,那她也能说是那人尝试得还不够,没能找到适合的法子,问题怎么着也不会赖到她头上。   “大柱,还是你脑子聪明,妈心里有法子了,你再给妈想想总结该怎么说?还有感谢生产队、感谢组织的话该怎么说?你见过大世面,多帮妈想想,妈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坎儿,就全都靠你了。”   卫老太罕见地夸了卫大柱几句,顺带着给卫大柱肩膀上压了一个重担。   感谢生产队与感谢组织的话,这根本不用想,对于一个在组织内待过很长时间的人来说,感谢的话应当是随口就能说出来的,可种地该如何做一个总结?   ‘总结’,顾名思义,是要将自己提出的观点升华一遍,达到一个更好的效果,可该怎么升华?   母子二人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琢磨出个结果来,眼看着后天就是八月十八,省里的领导要下来,卫老太急得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在饭桌上,卫老太一个没忍住,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思去问其它卫家人,“你们种地有没有什么心得?”   “不要那种大家一听就都会的。最好是朗朗上口的,念着就和伟人语录那样,还有就是得升华一下,和种地相关,但不能只讲种地,虚点飘点无所谓,将道理讲明白,能够把人忽悠过去就行。”   卫二柱想了想,提议道:“种地好,种地妙,种地呱呱叫?”   卫老太差点被卫二柱这话呛得把嗓子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米粒全都喷出去,她好生一通剧烈的咳嗽,缓过气来时,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   卫老太用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卫二柱,道:“你还真是妈的傻蛋啊……升华,升华,听得懂不?是让你升华,不是让你讲大白话!”   卫二柱低头默默扒饭,他怕自己一时嘴贱,再把脑子里想出来的馊口号说秃噜嘴,卫老太能忍他一次,若是次数多了,难免会被卫老太敲打训斥。   卫三柱想出来的口号并不比卫二柱高明多少,卫四柱同样如此。   一饭桌的人,卫老太挨个问过去,一条满意的口号总结都没有听到,内心丧气,她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最终轮到拿着饭勺扒饭吃的卫添喜,她心中的希冀又多了三分,试探着问,“喜丫头,你有什么主意没?能不能同奶说说?”   卫添喜刚好吃饱,她将勺子放下,用摆在手旁的手绢擦了擦嘴,奶声奶气地说,“奶,我给你说一个啊,你听听行不?”   全家人都支起耳朵,除了卫老太是真的在等卫添喜给出的答案外,其他人多数都是在凑热闹。   在卫二柱等人看来,卫添喜估摸也就是念一两句众人都喊的口号,诸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之类,念不出什么精辟的东西来。   卫添喜琢磨了一下前世听过的那些效果堪称洗脑的口号,同卫老太说,“奶,你听这句成不?粮食产量是检验农民种地是否用心的唯一标准。”   不等卫老太开口,卫大柱就满脸激动地说,“妈,喜丫头这话成,粮食产量确实是检验农民种地是否用心的唯一标准啊,若是农民种地不上心,能种出粮食来才怪!”   谢玉书将卫添喜说的这句话咬在嘴里仔仔细细地斟酌了一番,突然扭头同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道:“国健,国康,你们俩听见了吗?考试成绩是检验学生学习是否用心的唯一标准。如果学生学习不上心,能考出好成绩来才怪!同样,如果你们考试成绩不好,一定是学习的时候不上心!”   卫国健撅起嘴小声嘟囔,“咋啥事儿都能扯到学习上去?这么好的天儿,就不能说点儿高兴得么?”   谢玉书被卫国健的态度气得牙痒痒,若是搁在部队的那个家里,她肯定已经抄起扫把来揍卫国健了,只不过现在是在卫家老家,有卫老太看着,她不方便动手,只能紧咬着牙关警告,“卫国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小心我削你。”   “你都说要削我多少次了?哪次真的了?妈,你也就是吓唬吓唬我,你问问国康信不信?”   谢玉书被卫国健那副小无赖的模样给气乐了,她转过头去问坐在身旁的卫东征,“东征,你知道你大堂哥最怕什么吗?同大伯母说一说,大伯母给你寄糖块儿吃!”   卫东征冲着卫国健‘嘿嘿嘿’笑了几声,十分不讲义气地将卫国健给出卖了,“大堂哥最怕写作业和写试卷,每次看到大伯母你给寄回来的书和卷子就头疼,嚷嚷着说要去邮局将你寄回来的东西领了给丢掉。”   谢玉书:“……”   卫国健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亲妈已经化身成为了凉气嗖嗖直冒的冰坨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有心避开杀气腾腾的谢玉书,但是却已经晚了。   谢玉书眯着眼睛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说,“既然你这么怕我寄回来的东西,那我回到部队之后就多给你寄点!卫国健,你脑子清醒一点,学习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你妈我!明白不?”   一听谢玉书要买更多的资料寄回头道沟,卫国健吓得脸都变了色,吓得他抱住卫老太的腰就开始嗷嗷告状,那叫一个闻者悲伤听着流泪。   见卫国健去抱了卫老太的粗大腿,亲眼见识过卫老太那宠孙狂魔一面的谢玉书心头一突,绷着脸消停下来,不敢再发怒,她准备在临回部队前抽个时间,避开卫老太,好好收拾一顿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给这兄弟俩都松松骨头。   殊不知卫老太并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纵容孙子犯错,她拍了拍卫国健抱在她腰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国健,旁余事儿你可以找奶帮,但这件事不行。”   “你妈说的对,学习是为了自己学,乡间地头的庄稼汉有什么好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有跳出农门才能有出息,所以这学是非念不可的,不仅得念,还得好好念!”   谢玉书喜出望外,深深敬佩于自家婆婆的讲理与深明大义,憋着一肚子火等卫国健吃完饭后,转身就拎着卫国健回了屋。   卫老太翘着脖子看谢玉书她们住的那间屋子,没有听到什么太大的响动,这才放了心。她虽然讲理,但也不忍心看自家孙子遭罪啊……   没过三分钟,谢玉书的哽咽声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卫大柱,你过来管管你儿子,我管不住了?”   卫大柱呲溜一下站起身来,跳下炕就往自己屋跑。   然后,在谢玉书与卫大柱的默契配合下,卫国健顺利领到一份男女混合双打的竹编炒肉-丝,算是得到了亲爸亲妈临行前送的离别礼。   ……   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刚走,卫国健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养好,省城的领导就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一群省城报社的人。   经过两天的准备之后,卫老太心中勉强做到了有数,等工作人员喊了声开始,她就坐在了自家的板凳上,背景是卫家那堵用麦秸和泥筑起来的墙。   卫老太利用两天的时间,将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听那省城来的领导一问,立马就将自己准备好的材料慷慨激昂地背了出来,说到高兴动情处,她还会忍不住挥舞几下拳头。   省城来的领导听卫老太将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几遍,心知自己这一趟定然是白跑了,半点有用的都没有听到,但他面上还算客气,对着镜头肯定了卫老太的话后,然后又将话题强行带到了爱国主义宣传上,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就在卫老太快要等到不耐烦的时候,省城来的领导总算哔哔完了,回绝了卫老太留客吃饭的客套话,这些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直奔省城。   次日,省城日报就将对卫老太的采访放到了头版头条,还给卫老太来了一张半身照。   一个圆脸老太太坐在四条腿儿的木板凳上,背靠着土坯墙,目光炯炯有神,右手握成拳头举起来,一脸的褶子都在焕发着夕阳红的活力,透过相片就可以猜到卫老太说这话时有多么激动。   省城日报还利用头版头条将卫老太的那句话大肆宣扬了一遍——粮食产量是检验农民种地是否用心的唯一标准。   大概是省城日报的编辑被卫老太的这句话俘粉了,她在文末的时候,还将卫老太当做笑谈而提过一次的那句谢玉书引申出来的话写了一遍,“考试成绩是检验学生学习是否努力的唯一标准。”   正可谓是‘东方不亮西方亮’,省城日报找卫老太取来的《种地经》并没有引起多么大的波澜,但谢玉书举一反三出来的那句话却被各大学校奉为经典。   真是太精辟了!   简直就是一语道破天机!   ……   卫老太原先听公社领导说,她可能还得去别的地方做一些宣传,开开大会露个脸,导致老太太心里一直揣着这事儿,结果眼看着到了十月底,公社领导都没再提这件事,卫老太便让卫二丫将她之前同省城领导说过的那些话用纸笔记了下来,以防万一哪天公社领导再来给她搞突袭。   寒冬将至,地里头种着的东西一茬割了一茬,只剩下那些大白菜还在外面冻着了。   说起卫老太的《种地经》来,其它地方的人或许不会当回事,但爱国生产大队里的人却不会忽视,原因无它,忽视过卫老太那套《种地经》的人都惨遭旋风打脸了。   有人说卫老太的那套《种地经》是忽悠人的,可没过几天,就有人发现孙二英家也在紧挨着卫家的地头上开了一片荒地,种的不是什么粮食,而是夹在季节缝里种的一茬秋菜。   且不说卫老太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坑人的事儿,就算卫老太坑过人,她还能坑自家亲妹子?   别人家的秋菜顶多能长巴掌长,晒干之后更是小的可怜,但卫老太与孙二英家种出来的秋菜都快到成年人的小腿肚上了,甚至还有人说,卫老太家发出来的豆芽都比一般人家的粗长。   一时间,卫家开垦出来的荒地周边的那些土地,不管是坡地还是沙地,都变得抢手无比。   那些人家紧挨着卫家开垦的荒地种了东西还不行,就快将眼珠子黏在卫家人身上了,看到卫家人给田地浇水,他们也紧跟着浇水,看到卫家人给田地施肥,他们也紧跟着施肥……   卫添喜走路越来越利落了,卫老太知道卫添喜的神奇之处,现在不仅仅是收割粮食的时候回带着卫添喜,播种的时候就会带上,这直接导致他们家的粮食赢在了起跑线上,从出芽的时候就比别人家种的强,等到收割的时候,粮食产量自然是高的没边。   对于得到大神金巴掌传承的卫添喜来说,帮自家地头旁边的那些地提提粮食产量,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她从那大神的金巴掌传承中也得知了一些禁忌,比如说‘法不改命’,灾荒就是灾荒,她帮三五家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可以,但若是帮太多人改,老天爷会把账算在她身上的。   经过卫添喜的刻意控制,那些荒地上的粮食都表现出一个‘同心圆’的生长模式,越是紧挨着卫家田地的地方,种出来的粮食产量越高,离卫家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粮食产量也会降一降,等到再远一些的地方,粮食产量就和一般田地里没差多少了,只不过大多数人家都紧跟着卫家给田地浇水施肥,种出来的粮食还是勉强能够果腹的。   在卫家人的带领下,整个爱国生产大队都将种地看的和命一样重,比往常都勤快了不少,故而在整个国家的老百姓都因为灾荒而哀鸿阵阵的时候,爱国生产大队表现出了罕见的生机与活力,别人家没粮食吃,饿得需要啃树皮,吃草根,但他们好歹能吃饱粗粮饭,这不就是大家所追求的幸福么?   只不过爱国生产大队来了这一出鹤立鸡群的表演后,糟心事儿也随之而来了。 第29章   这年头,家家户户有点东西都不舍的吃干喝尽, 卫家在上一个年终岁尾时攒下的黄羊肉与山猪肉在四五月的时候就吃完了, 牛肉被熏成肉干, 硬是撑到十月底,才将那些肉干全都吃完。   卫家的餐桌上,难得地出现了全素的情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了十个多月的肉, 乍一下没肉吃了, 莫说是家里的七个葫芦娃和一个小丫头接受不了,就连家里的大人都觉得那样的饭吃起来寡淡无味。   如果不是卫老太压着,不让卫家人找卫添喜闹,再加上卫四柱之前动了一下不该有的念头后, 被卫老太‘特殊照顾’了好几个月,估计全家人早就坐不住了。   但**怂人胆, 卫家人虽然不敢明着找卫添喜要,但在饭桌上叹两口气的事情还是有胆做的,尤其是小孩子, 就算当着卫老太的面说了,卫老太顶多训斥一顿, 反正他们耳朵里早就被卫老太给训出老茧来了,也不怕被卫老太多训一次两次。   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越是被训人越浪。   别看卫添喜人小, 但她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壳子里装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灵魂, 别说是卫东征兄弟几个那就差实话实说的明示了, 卫二柱他们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瞒不过卫添喜的眼睛,她慢条斯理地吃晚饭,让卫大丫搭把手把脖子上系着的布解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一旁去摆弄夏秋之际攒下来的干花干草,对一家人那渴望的眼神熟视无睹。   不是卫添喜没办法给卫家人安排,而是吃了一年的肉,卫家每个人都圆润了好几圈,走在大多数人都骨瘦如柴的爱国生产大队,卫家人的身形实在是太特立独行了。   而且卫家人都是灾荒年间吃过苦头的人,虚不胜补并不是虚假之言,根据卫添喜从洛必达星球那堆废品中淘出来的一个体检仪的检测结果来看,卫家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些毛病,不算很严重,但长此以往下去,小病迟早会拖成大病,所以卫添喜才会想到‘断肉’这一招。   洛必达星球的高维医学研究结果显示:人的身体是一个极其精密的仪器,只要休息得当、饮食得当,一些小毛小病都能自愈,唯有情况严重的时候,才应当用药物干涉的方式进行辅助治疗。   而且卫添喜从洛必达星球上淘来的那个体检仪给出的治疗方式也是‘自愈’,虽说那个体检仪后面给出了一些药物干涉的介入辅助治疗方法,但受限于现如今医疗环境的恶劣,体检仪中提到的很多药物都是尚未研制出来的,卫添喜知道研制那些药物的方法,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卫家人眼巴巴地盼了好几天,迟迟没有等到送上门来的肉,也就熄了心思,无奈地面对现实了。卫家人的心态都算好,想想别人家已经连着两三年没有沾过荤腥了,他们家好歹还吃了大半年呢,心里的难受就没多少了。   等到卫添喜发现全家人的身体状态都恢复至健康之后,她才有了再给家里人安排一些肉食的想法。   然而肉食还没安排到位,送孝布的人就登上了门。   王大山身上穿着白麻布的孝衣,手中杵着一根哭杖,往卫老太家门口直挺挺地一跪,扯着嗓子就开始哭,硬是把正在屋内小憩的卫老太哭得心肝脾胃都打起了寒颤。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卫老太穿着鞋跑出门,见院门口跪着一个人,待她在恍恍惚惚中看清楚来人时,她的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响,一口浊气梗在心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大山,你这是……”卫老太扶着墙站稳,问。   王大山痛哭流涕,“大姨啊!没了!大姨,没了!我妈,我妈她没了!”   听他这么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卫老太没了呢。   卫老太没时间同王大山计较这些,她眼眶睁的通红,手死死地抠着墙上的木头,心口几阵起伏,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王大山,你同我说,你妈她怎么就没了?你妈比我小七岁,我和你二姨还都活着呢,你妈怎么就没了?”   王大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年初的时候,我妈被铁蛋儿推了一下,嗑到了脑勺上,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让回家安心养病,我和我姐就把我妈接回去了,后来我妈就经常喊头疼,去卫生所给她买了头疼的药,一点都不管用,前几天收黄豆的时候我妈说她有点头晕,全家人都没在意,今儿早晨就没有醒来,我和招娣去喊的时候,我妈的身子已经凉了。”   到底是亲妹子,卫老太心中有气归有气,但听说王老太撒手去了时,她对王老太的那些气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二柱!三柱!四柱!!!”   卫老太朝院子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把人都喊出来后,将王大柱从地上拽了起来,问,“同你二姨说了没有?这件事同你二姨说了没有?”   “没……”王大山被卫老太此刻的样子吓到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从屋子里跑出来,见王大山身上穿着孝衣,兄弟三人齐齐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转身回屋把衣服穿好,问卫老太,“妈,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卫老太擤了一把鼻涕,脸色黑成墨汁,“先去看看,好说歹说,那人都是你三姨,如果丧事办不起来,你们就去帮衬,如果老王家出人安葬你三姨,那咱就回来,咱不和他老王家的缺德鬼搅和在一起。”   王大山领着王铁蛋去孙二英家送孝布,卫家三兄弟在卫老太的带领下,火速赶往二道沟。   ……   自从当年卫老太带着卫二柱上门借粮被已经死去多年的王老头赶出门开始,卫老太就再也没有来过二道沟,她站在王家门前,看着屋顶上那半米高的茅草,再看看已经破旧的院门与土墙,将眼前这破败的景象同记忆中那处还算不错的院子勉强对应了起来,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王芳已经回到娘家了,她男人也跟着,正忙着剪裁白麻纸。   卫老太看着那白麻纸,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问,“你妈呢?在哪个屋子停着?”   王芳一看到卫老太就回想起了那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来,她连忙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大姨,将卫老太往屋子领。   卫老太见到了蓬头垢面的王老太,她用手碰了碰王老太的手,骨头已经凉透了。   王老太眼角还含着泪,眼睛睁着,嘴也张着,灰败的眼珠子早已没有了神采,就差将不甘心与不舍得写在脸上了。   关于王老太的那些记忆,卫老太脑海中一一浮现,翻滚不休。   年幼时候,这个小妹一直都吊在她屁股后面,不管干什么都同她站在一起,那时候的她曾想过,要一直照顾这个妹妹,直到这个妹妹嫁一个喜欢她,愿意守着她过一辈子的人。   她做到了。   卫老太还记得当初孙小英带着王老缺德鬼同她说“姐,这个人就是我孙小英选中的人,你觉得怎么样?”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就被王老缺德鬼那憨厚老实的相貌欺骗了,以为王老缺德鬼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就放心将自己妹子一辈子的幸福交了出去。   没想到却毁了孙小英的一生。   那时候的孙家三朵花,哪个不是一顶一的明媚娇艳?   孙小英是姐妹三人中模样最标志的,如果从当初刚嫁人的情景时来看,孙小英嫁的人家也是最殷实的,怎会想到最后竟然变成这样?   完全无法接受。   看着孙小英离世时拿蓬头垢面的模样,卫老太憋了许久的眼泪滚滚而落。   “芳子,准备一盆热水,好好给你妈梳洗一番,再把你妈准备的寿衣拿出来,打发你妈体体面面的走。”卫老太哑着嗓子说。   王芳犯了难,烧一盆热水不是事儿,但寿衣该去哪里找?   恐怕王老太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压根就没准备寿衣。   “大姨……没有寿衣。”   王芳羞愧难当,从牙根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卫老太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咬牙说,“没有寿衣,那干净的衣服肯定有吧,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补丁尽量少些,不然你妈穿到下面去肯定要遭人笑话的,你妈年轻时最爱俏了……”   王芳立马去翻箱倒柜地给王老太寻干净体面补丁少的衣服,就在这个空当里,孙二英也赶来了。   老姐妹俩齐心把王老太身上的脏污拾掇干净,把王老太那乱蓬蓬的头发打理好,换上干净衣裳,用麻纸糊了脸,转身便去张罗办丧事的事情。   不来王家不知道王家究竟有多么穷,来王家一看,卫老太与孙二英都被王家的破落吓了一跳。   王老太人都没了,连口棺椁都置办不起,更不用说是办丧事时花的钱了,连孝衣与白麻布都是王芳从婆家拿来的。   卫老太与孙二英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一切从简,没有棺椁木,那就将王老缺德鬼在世时找木匠造的一个木头箱子当成棺椁木,家里没钱搭灵棚,那便在墙上糊两张白麻纸意思意思,简单得要命,草草将王老太掩埋了,卫老太看着那新圆起来的坟包,失焦的眼神才渐渐有了光。   站在王老太的坟包前,卫老太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婴儿小臂粗细的木棍,朝着王大山夫妻俩就招呼过去。   “懒断筋的狗东西,你妈那么大的年纪了,你们怎么有脸让你妈出去下地干活,养你们这么大一堆吃白食的东西?”   “老娘今天非得打断你们的腿,你妈惯着你们,老娘可不惯着!”   “损阴德的东西,那是你妈,活活欺负死了,往后谁还能帮衬你们?”   造成王老太去世的罪魁祸首王铁蛋,这孩子是被王老太与马招娣惯坏的,胆子大到没边儿,见卫老太追着王大山与马招娣打,眼睛顿时就红了,他拿出当日撞王老太的那一式来,脚一蹬,像个炮仗一样朝卫老太冲去。   可惜他低估了卫老太的战斗力。   卫老太一看,这小瘪犊子还想撞她?手中的木棍立马就变了方向,朝着王铁蛋招呼了过去,她心里有分寸,那些致命的要害地方一个都不碰,专挑皮肉厚,打了之后会疼好久的地方动手,不过两三棍下去,王铁蛋就痛得嗷嗷直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卫老太边抽边骂,“不孝子,你就是用你这个脑瓜蛋儿撞的你奶,对不对?老娘今天非得把你的脑瓜蛋儿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生了蛆还是装了屎,那是你奶!你亲奶!”   失去战斗力的王铁蛋躺在地上哀嚎连连,马招娣的娘家妈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拦卫老太,“亲家她姐姐,亲家她姐姐,孩子小,不懂事,你这个当老姨的消消气,成不?”   “不成!”   卫老太虎目圆睁,一手拎着棍,一手叉着腰,用那木棍指着马招娣的娘家妈的鼻子就骂,“你们马家究竟是怎么教闺女的?教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懒货?嫁到婆家之后,什么都不做,还得婆婆伺候着,你们马家生的哪里是闺女啊,生的是祖宗奶奶吧!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大人是干什么吃的?滚开,你要是敢拦着老娘教训这些王家的不肖子孙,不然老娘今天连你一起打!”   马招娣的娘家妈看着卫老太手中那根就快要杵到她脸上的棍子,心虚地往后挪了挪,陪着笑脸说,“亲家她姐姐,你想教训自家外甥,我们哪里敢拦着……你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今天亲家下葬,我们家本来就是过来搭把手帮忙的,现在亲家都已经下葬了,那我就不打扰啊,回三道沟的路不好走,我先走一步,你好好地教训,千万不要心疼!千万不要手软!”   马招娣腰上挨了卫老太的一棍,满脸绝望凄怆地喊,“妈!!!!!”   她娘家妈脑子清醒的很,眼看着事情已经严重脱离了自己的预估,超出自己的能力解决范围,立马十分明智地选择了泥潭拔足。   放眼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卫老太发起飙来能够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那张嘴皮子更是能把人活生生地骂到想要找死投胎?   不是她不想帮自己闺女和外孙,而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这么一想,马招娣的娘家妈心里就舒坦多了。   马招娣的娘家妈为了不给自己惹祸上身,麻溜地带着自家儿子儿媳撤了,王芳家婆婆一看卫老太那大杀四方的架势,也赶紧带着自家孙子找个借口溜了,坟包前只剩下卫老太带来的三个儿子,孙二英与叶老头,以及王芳夫妻俩、王大山夫妻俩,还有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嚷嚷着自己胳膊断了的王铁蛋。   叶老头见卫老太打得有些累了,连忙给孙二英递了个眼色,让孙二英同卫家三兄弟劝卫老太把手中的棍子丢了。   可孙二英有那个胆子吗?   没有。   卫家三兄弟更没有。   卫老太愣是一口气揍了大半个小时,将王大山夫妻俩揍得鼻青脸肿,把王铁蛋揍得哭爹喊娘,就连王芳夫妻俩都挨了两棍,五个人齐齐跪在王老太的坟包前,一边数落自己的不是,一边痛哭流涕地悔改,那可怜劲儿,比方才为王老太哭灵的时候都要用力,卫老太这才消了气。   到底是年纪大了,折腾完这一出之后,卫老太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抬不动了,得亏卫二柱就在她旁边扶着,这才没有因为脱力而倒下去。   卫二柱扶着卫老太,问,“妈,我三姨已经下葬了,你看咱们是回家去还是再回我三姨家帮忙料理料理?”   卫老太冷笑,“料理什么?料理这一窝的不肖子孙么?”   她将木棍比划到了王大山的脑门上,“王大山,我告诉你,如果你妈活着,那甭管我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外甥,咱都算亲戚。可现在你妈,我那好端端的妹子,就在你们王家给折腾死了,从今儿起,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同你们王家没有半点的亲戚关系,我们是仇人!”   “二柱、三柱、四柱,听明白妈的意思了没?往后不许同王家人有任何的来往,若是让我知道你你们谁不听话,打断你们的腿!”   “王芳,你是出嫁的闺女,我没什么好说你的,你妈生你养你一回,活到头的时候也没有享受过你的几天孝敬,你身上的罪孽没有这不孝子深,但也绝对不浅,咱都是一个村住着的,往后都避着点,在我这老太太合眼之前,我不想看见你这张随了王老缺德鬼的脸!”   卫老太又扭过头去看孙二英与叶老头,她说,“二英,你也当着小英的面表个态吧!”   孙二英:“……”   摸着良心说,孙二英觉得,如果王老太还活着的话,她见到卫老太对她宠上心尖尖的人这么揍,估计恨不得扑上去替她的儿孙们挨了这顿揍吧……可卫老太都这么问了,孙二英哪里不知道卫老太想让她怎么回答?   “大山,芳子,当年咱们几家闹矛盾的时候,你们姐弟俩都不小了,原委都清楚,这件事情赖不到你大姨身上,也赖不到二姨身上,只能怪你们爸妈太绝情了。”   “给你妈办丧事的时候,我和你大姨过来,依然仁至义尽。我们不是说要同你们王家和解了这段关系,而是来送这个亲妹子走最后一程路。既然你妈已经入土为安了,那往后就各家的日子各家过,你们都少作点妖,安安心心把日子过好,这样你妈在九泉之下也能合眼,听明白不?”   卫老太对孙二英的表态十分满意,她不想再看见缩脖子缩脑的王家人,便让卫二柱扶着她回头道沟去了。   卫老太到家后,先是去卫四柱屋子里看了一眼卫添喜,见卫添喜正呼呼大睡,她脸上的煞气稍微浅了一些,又去卫大柱他们那屋看了一下正在写作业的七个葫芦娃,有卫二丫盯着帮忙检查作业,卫老太也放心。   看着自家家里哪儿都是妥妥当当的,卫老太忍不住就想起王家的那个架势来,她往炕头上一坐,用手捧着脸就哭。   自家亲妹子没命了,纵然她表现得再心硬,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接受得了的。   王大山送孝布来的时候,整个卫家人都在,所有人都知道王老太撒手去了的消息,张春芽与李兰子借着在灶房里做饭的工夫,将各自从各自家男人口中听到的消息核对了一下,一边拉呱一边做饭。   “春芽,你听说了没?咱妈等三姨入土为安之后,直接将三姨家的儿子、儿媳妇、女婿、闺女、孙子,全都揍了一通,听说都见血了!”李兰子用眼睛盯着卫老太所住的那间屋子,小声同张春芽说。   张春芽将手里的菜切好,倒进锅里,“三柱同我说这件事情了,虽然我觉得咱妈不该在丧事上动手打人,但当时的情况……唉,转念想一想,咱妈做得也对,那王家人连自己亲妈都不孝顺,往后谁能指望上他们?趁早同那王家人断了关系,省得以后日子过不下去,或者是遇到什么难处之后,他们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到时候烦都能烦死人。”   锅里的菜一点一点炖软,加进去的调料也都渐渐化开了,等菜炖熟炖好,张春芽立马就端上了饭桌,将正在写作业的七个‘葫芦娃’唤了出来,还喊了姚翠芬,让姚翠芬将卫添喜也喊醒抱上,准备吃饭。   所有卫家人都知道卫老太偏心卫添喜,有卫添喜在的地方,卫老太连发脾气的次数都减少了,哪怕她发脾气,那也会克制许多,不会如同之前一样扯着嗓子喊……   在卫家人心里,卫添喜就是他们在狂风暴雨中的护身符,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只要把卫添喜往卫老太怀中一放,卫老太有再大的脾气也都会收回去。 第30章   虽然卫老太嘴上不说, 但从她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中, 卫家人都能看出来, 卫老太身上发生了许多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之一, 就是卫老太这个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怎么叹过气的人,现在一天能叹好多次气。   往日中, 卫老太看儿子不顺眼,会直接骂过去,现在呢?她叹一口气,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慢吞吞地转头去做其他事情去了。   这样反常的卫老太将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卫二柱兄弟三个私下里怀疑卫老太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可又不敢贸然去问卫老太, 只能憋在心里, 全家人都保持着随时准备‘应战’的紧急姿态,生怕卫老太身上生出个好歹来。   不说其它,卫家七个最能闹腾的‘葫芦娃’现在都乖了不少, 一放学就往屋子里钻, 安静如鸡地写完作业之后, 如果天还没黑, 就结伴去卫家院子后面的林场里、山脚下耍一会儿,顺带着看看能不能从山上捉一两只野鸡或者野兔子下来……反正没人敢往卫老太身边凑。   卫添喜知道卫家不缺粮食吃, 她也不想再给卫家安排什么大肉, 只能时不时安排一点松蘑、安排几只野鸡野兔, 借着卫家七个‘葫芦娃’的手拎回家, 给一家人适当地开开荤。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爱国小学放假的日子,七个葫芦娃中,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一个五年级一个四年级,剩下的五个小兄弟全都在一年级,虽说差距有点大,但最后带回家的成绩却都不错,除了卫东征粗心错了一道题目之外,其它孩子都抱了双百分回家。   听到自己孙子念书成绩不错,卫老太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某日早晨,张春芽起床准备做早饭的时候,听到卫老太一个人在灶房里哭,“儿孙有些出息好啊,一辈人比一辈人能耐,你说你惯了一辈子的孩子,最后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小英子,不是姐不想帮你,是姐心里过意不去啊……姐如果帮了你家那两个,你让姐下去怎么同你姐夫交代?姐没脸交代!”   灶房外的张春芽明悟了!   卫老太就是那种典型的豆腐心刀子精,别看她怼人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但她心是软的。   早些年不同王家来往,那是因为王老头和王老太做的事情不地道,再加上王家的日子勉强能过下去,没听说为了吃上一口饭就卖儿卖女,可现在王老太去了,卫老太想到王老太临走时都不瞑目的样子,心软了。   张春芽心中又酸又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她站在灶房外有些局促,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卫老太理平心绪,从灶房里出来时,刚好与张春芽撞了个满怀,张春芽本以为卫老太会训她,没想到卫老太只是红着眼瞅了她几下,然后就转过身子回灶房去了。   张春芽心里难受,紧跟着卫老太进了灶房,声音有些哽咽,“妈,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那就同我们说,不要憋在心里,不然好端端的人都会憋坏的。”   “你要是记挂着我三姨留下来的那根独苗苗,要不一会儿让三柱去二道沟走走,看看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若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咱家就接济接济,接济到明年开春,等土地里!能够刨出粮食果腹的时候,咱就不管他们了,你看成不?”   卫老太将淘洗好的米倒进锅里,出了一会儿神,点头说,“行,你让三柱去二道沟走一趟,看看他们家日子究竟过程什么样儿了,若是勉强能过下去,那咱就不管,若是实在过不下去来了,你就让三柱背半麻袋粗粮过去,帮他们应应急,对付着过了这个冬天,妈对你三姨也有个交代。不是妈心狠,是他们家的烂泥扶不上墙。”   “春芽,你是一个懂事的,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不能为了接济他们就不顾自家的娃儿,饿着自家孩子,去填他们家的无底洞。”   卫老太这一声夸,瞬间让张春芽全身熨熨帖帖,她转头就同卫三柱说了这件事。   卫三柱吃过早饭出门,等到中午饭点儿就赶回来了,他给卫老太带回一颗定心丸来。   “妈,你就放心吧,饿不死。我三姨夫那边的亲戚出面了,将大山夫妻俩好好训了一通,让大山夫妻俩把院子让了出来,换了一麻袋的粮食和一些钱票,说是等王大山醒悟了,出息了,能够挣到一麻袋粮食和钱票,把窟窿填上的时候,就将那院子还给大山夫妻俩。听说三道沟姓马的那家也帮衬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大山夫妻俩对付个把月的。”   卫老太总算放了心,她脸上的愁云惨雾渐渐淡了,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多了,失去的精气神也都慢慢找了回来。   寒假里,卫东征兄弟几个从山上抓了只野鸡回来,卫老太原本就准备将那野鸡留到过年吃,所以一直养到腊月二十九才杀,放到锅里用小火焖着炖了一晚上,把鸡肉里的那些油全都熬出来,清汤水变成乳白色的野鸡汤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从那恍恍惚惚中回过神的卫老太念着这一天是卫添喜的生日,起了个大早,亲自给卫添喜做了一碗长寿面,面汤是家里新熬的鸡肉汤。   不仅卫添喜吃到了鸡汤面,卫家其它人也都吃到了鸡汤面,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卫添喜的碗里有一个完整的鸡蛋,还有一整块豆腐干大小的鸡肉,其它人碗里的是鸡蛋花和鸡肉丝。   虽然有差距,但差距并不大,全家人都吃的心满意足,连煮面的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卫老太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炕的人,笑骂道:“都什么德行,饿死鬼投胎,没见过吃的?赶紧起来干活儿去,过了今晚就是又一年了,今天需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四柱,你去你二姨家走一趟,看看拜托你二姨夫写的对联写好了没有?写好的话就拿回来贴上。”   “三柱,你去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咱家靠着林场,院子里的落叶多,你可千万得打扫干净。”   “二柱,你大哥大嫂前些日子不是说今天就到家么,你去村头看看,接一下你大哥大嫂。你大哥在电话里说,你大嫂好像买了可多东西呢,妈怕他们俩拿不动,你去借一辆自行车,帮他们把东西驮回来。”   “兰子,春芽,翠芬,你们再把各自的屋子收拾收拾,该擦擦抹抹的地方都别偷懒,再检查一下给孩子们做的新衣裳,如果哪儿针脚没弄好,该修就赶紧修,下午可就不能用针和剪刀了。”   “大丫二丫,去窨井里将胡萝卜拎上来,洗干净剁碎了,调上肉馅儿,咱吃过午饭后就包饺子吃。”   卫老太三言两语就把家里的活儿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卫家人脸上没有一个不高兴的,恰恰相反,所有人都挺开心。   能够当家做主的主心骨回来了,他们能不高兴么?   卫大柱与谢玉书是中午到的,夫妻俩每人都是肩膀上各自扛着一个包,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得亏卫老太派卫二柱借了自行车去县城汽车站接他们俩,不然扛着这些东西走山路,估计得等到天黑才能走回来。   卫老太见卫大柱与谢玉书一脸疲累,让卫大丫给二人冲了糖水,招呼两人上炕躺着歇歇,卫大柱夫妻俩受宠若惊。   等卫老太出去忙活的空档里,几乎是被卫老太强按上炕头的卫大柱赶紧问卫二柱,“二柱啊,妈这是咋回事了?怎么突然和变了一个人似得,你们在家里给妈添堵了?”   卫大柱这话可算是冤枉惨卫二柱了,卫二柱哪有胆子给卫老太添堵?   卫二柱将王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卫大柱,这才洗刷了自己身上的冤屈。   卫大柱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爬到炕沿上,将谢玉书给卫老太买的那件紫红色绣花的袄子拿出来,等卫老太进屋的时候,他就把那个袄子拿给卫老太看了,“妈,你看着袄子好不好?玉书给你买的。”   卫老太用手摸了摸那紫红色袄子的面料,滑溜溜的,和卫添喜的脸蛋儿一样软,她咧嘴笑了笑,“这料子真好,可你们就知道瞎花钱,我一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里的人了,穿什么红戴什么绿?出去之后怕是会被人笑话惨。”   卫大柱不解,“这有啥好笑的?妈,你就放心穿着,这袄子是两件儿,外面一个紫红色的夹袄,里面一个蓝黑色的棉袄,用扣子锁着,冬天冷,你就把棉袄穿上,春天与秋天暖和,你就把棉袄拆下来,只穿外面那个夹袄。过年的时候穿着喜庆,等大丫二丫嫁人的时候,这衣服也能穿出去,你说对不?”   谢玉书踢了卫大柱一脚,同卫老太说,“妈,你可别听大柱的,这衣服买来就是穿的,千万别怕磨坏了攒着,等大丫二丫嫁人的时候,我再给你买新的寄回来。”   她扭头又训卫大柱,“你也真是的,妈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穿两件好衣服怎么了?你还抠抠索索的,妈真是白疼你了。”   有些话,明明是一样的,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的分量却迥然不同。   如果这番话是从卫大柱嘴里说出来的,卫老太心里还得担忧担忧,万一儿媳妇不同意怎么办?   可这番话是从谢玉书嘴里说出来的,卫老太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卫大柱如果不同意,她直接拎笤帚把卫大柱打到卫家祖坟去反省。   卫老太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穿上了谢玉书买回来的衣服,刚好合身,乐的老太太合不拢嘴,没过多久就出去溜达了一大圈,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嘚瑟显摆去了。   甚至卫家人都能猜到卫老太嘚瑟显摆的对象——孙二英。   那可是亲妹子啊!   什么仇什么怨!   ……   到了晚上守岁的时候,卫家一年一度的家庭会议如常召开。   卫老太盘腿坐在炕头,穿着谢玉书给她买回来的紫红色新袄,问卫大柱,“这算是咱们家这十几二十多年来人最全的一次家庭大会了,大柱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了,你们每家俩崽子,日子过得勉强还行,妈挺满意。”   “但人过日子得有个盼头,你们都说说自己今年准备干些什么吧,从大柱开始说吧!”   卫大柱突然被点名,有些受宠若惊,他摸了摸鼻子,“我和玉书的工作挺稳定,其实没啥盼望的,干好手中的活儿就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盼望的,那应当是盼着国健和国康兄弟俩好点吧,马上就要念初中了,甭管上面的环境怎么样,念好书总没坏事。”   卫老太点点头,“挺好的,你们在外面做事,一定要讲良心,咱绝对不能坑人,当然,别人如果坑了咱,咱也不能忍气吞声,该还击就得还击。”   叮嘱完卫大柱之后,卫老太又看向卫二柱,问,“二柱,你也说说自己的打算吧!”   卫二柱:“……妈,我每年都在地头摸爬滚打,也没什么盼望的,和大哥一样吧,盼着我家俩孩子好,其他没啥。”   “三柱,你……”卫老太抬起头,一眼看到卫三柱那老实巴交的笑容,话头瞬间就变了,“算了,问你能问出个啥,你就安心种地吧,妈不指望你别的,少给家里惹事就好。你家俩崽子考试成绩不错,好好管教,若是毁在你们夫妻俩手中,我用笤帚抽你们夫妻俩。”   卫老太把目光移到卫四柱身上,咂摸咂摸嘴,“四柱,你木头厂的活儿,到底还有戏没戏?干了半年歇了一年多,虽说干不干活儿都有钱拿,但不干活儿拿的那点补贴够干啥?连给你闺女买麦乳精都不够。”   卫四柱的回答言简意赅,“木头厂有活儿就去木头厂,木头厂没活儿就种地,喜丫头也有一岁了,不喝麦乳精也行。”   下一秒,卫四柱的脑门上就迎来了卫老太手中那杆烟锅子的亲密接触。   卫老太怒目圆睁,“卫四柱,你就这个德行?你闺女才那么大,你就想着克扣她的口粮了?”   卫四柱捂着脑袋躲出老远,一脸委屈,“妈,这都除夕了,你能不能给我整个好开头?除夕就被你打,一年四季都得被你打。”   “打的就是你!”卫老太气得心口疼,“你要是敢断了喜丫头的麦乳精,我就断了你们夫妻俩的口粮!”   姚翠芬一把扯住卫四柱,冲卫老太陪着笑脸说,“妈,喜丫头是我亲闺女,我怎么舍得给她断了麦乳精?你别听四柱瞎说,他要是敢给喜丫头断了麦乳精,我挠死他!”   卫四柱:“……”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轮到卫大丫与卫二丫时,还不等卫老太开口,卫大丫与卫二丫就预感到不妙了。   婚姻大事绝对要被拎出来提!   果不其然,卫老太一脸和蔼地问姐妹俩,“你们都说说吧,有没有相中的后生,如果有的话,关系处到哪一步了?都同妈交代交代,如果你们都没有喜欢的,那就听妈的,妈给你们相看,你们可不能同妈闹意见。”   母胎单身的卫大丫十分光棍坦荡,“妈,我没啥喜欢的人,你帮我相看吧。我同你说说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和我大哥一样当兵的最好,长的精神点,人不孬,没别的要求。如果体谅媳妇儿最好,当然,爱打媳妇儿的人坚决不要。”   卫老太扭头问卫大柱,“能不能去部队里给你大妹子挑一挑?你的眼光妈相信,帮咱家大丫挑一个好的。”   卫大柱手中管着一大群优质的单身大头兵,听卫老太那么一说,卫大柱心里已经有好几个还算满意的人选了,“行,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去了部队之后我多留心着,如果遇到满意的,在征求了小同志的同意之后,我就拿他的相片寄回家给你们看看,如果家里满意,我就把大丫的照片给人家看看,能看对眼最好,看不对眼咱就慢慢挑。”   卫二丫心里装着人,自然没有卫大丫那么坦荡,她支支吾吾说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边否认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一边旁敲侧击地问卫老太,能不能给他拖一拖,她不着急。   卫老太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道,“拖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只要同妈说明白,妈会认真考虑一下的。二丫,你知道,妈又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   卫二丫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妈,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啊!我和我姐一样,由你给相看,不过我和我姐喜欢的类型不一样,我姐喜欢当兵的,我喜欢念书的,你尽量帮我挑一个有文化的,最好念过高中。”   卫大丫听着卫二丫这就快揭晓谜底的暗示,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卫老太故意逗卫二丫,“二丫,听你这么说,妈心里都有一个人选……”   卫二丫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她有些慌慌张无措,“妈,是谁?你同我说说。”   “陈国栋!”卫老太一脸迷之微笑,她问卫大丫,“你觉得陈国栋怎么样?和你妹子般配不?”问这话时,他冲卫大丫挤了挤眼睛,悄悄摇了一下头。   卫大丫心领神会,故作沉思一番,道:“妈,我觉得陈国栋不怎么样,且不说他这个人怎么样,单说他的学历文凭,咱家二丫就配不上人家,陈国栋他老妈是一个挑三拣四的,肯定看不上咱家二丫。以咱家二丫的条件,就算配一个比陈国栋更好的,那也绰绰有余,何苦吊死在陈国栋那一棵歪脖树上?”   卫二丫惊得又是鼓腮帮子又是瞪眼,“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陈国栋?你之前不还同我说陈国栋挺好的,如果我和陈国栋处对象,你一定会支持么?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   卫大丫耸了耸肩,脸上写着四个字——爱莫能助。   卫二丫脑子多灵活,一看卫大丫的反应,立马就想到卫老太挖在那些话语中的坑,她心都凉了。   “妈,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和陈国栋处对象了?”卫二丫的脸比刚贴在门框上的对联还要红。   卫老太极力否认,“没有的事,你是妈的闺女,妈不信你信谁?哪怕有一百个人说你同陈国栋处对象,只要你不承认,妈也没亲眼见到你同陈国栋处对象,妈就会选择相信你。你是妈的小棉袄,咱娘俩之间能有什么秘密?”   卫老太越是这么说,卫二丫心中就越是不安,她忐忑地看了卫大丫一眼,她发现卫大丫脸上表现出来的内容又变了,原先是‘爱莫能助’,现在变成了‘自求多福’。   卫老太一定知道了!!!   卫二丫心中已经有了百分之三百的肯定。   “妈,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呗,瞒着我干什么?”   卫二丫破罐子破摔,“反正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我就是在和陈国栋处对象,而且处了好几年了,怎么着吧!”   “妈,你同意么?既然今天把这事儿挑破了,那你也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如果你同意,那我就和陈国栋继续处,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立马就掰。”   “反正我把话都说在这儿了,我就喜欢陈国栋那个样儿的,你要是不同意陈国栋,那往后就照着陈国栋的模样给我找,我都行。”   卫二丫之所以敢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她对陈国栋的迷之自信,她自认为陈国栋天上仅有,地上也不多,起码在这头道沟周边的十里八乡,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卫老太拆散她和陈国栋容易,可要是想给她再找一个和陈国栋一样的人,那难于上青天。   怎知,事情就是这样劈叉的。   卫老太原先还担心卫二丫随了她的一根筋,同她说什么非陈国栋不嫁,结果卫二丫看得这么开,卫老太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十分轻松地说,“那行,你和陈国栋掰了吧,你们不合适。”   卫二丫:“???” 第31章   卫老太轻飘飘的一句话, 直接将卫二丫心中的全部盘算都落了空, 成为梦幻泡影。   卫二丫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 “妈, 为什么不合适?”   卫老太睨了卫二丫一眼,老神在在地说, “你同陈国栋谈了几年,不用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妈问你几个问题,你用脑子想想, 如果你能说服了妈,那妈刚刚说的话全部不算数, 如果你说服不了妈, 你就趁早歇了心思。你不是有一套标准么?妈按你的标准来给你相看女婿, 模样白净学历高,长得不丑性格好,这两句话妈牢牢记在心里, 对着这标准给你找, 行不?”   卫二丫脸上火辣辣的, 嗓子眼里就好像是被人喂了一团火般, 明明想要反驳卫老太,但卫老太说的话都是她刚刚亲自说的, 她如何反驳?   若是真反驳了, 那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卫老太问, “你同那陈国栋谈了这么久, 陈国栋他老娘知道么?”   “知道。”卫二丫听卫老太这么问,底气瞬间就虚了。   卫老太冷笑,“行,陈国栋他老娘知道,那他老娘支持么?二丫,这句话你可得掂量清楚再说。若是他老娘不同意,你同陈国栋就算在一起了,真的会有好结果么?整日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搅和着过日子,陈国栋他老娘如果不待见你,你的日子能好过得了?”   这个问题,卫二丫还真的考虑过,她当下就反驳了卫老太,“国栋同我说过,他念完高中之后要去考大学,他成绩好,考上大学就是城里人了,带我到城里去,避着他妈过日子,往后逢年过节回来一两趟,就算那几天日子难过些,可又能难过到什么地方去?”   “我呸!”卫老太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地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屁话你也信?”   卫老太呵呵了卫二丫一脸,“现在他都没胆子同他妈说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往后就有胆子带着你离开老家去外面打拼发展了?男人要么一次都不怂,要是怂了一次,一辈子都怂。”   生怕卫二丫不信,卫老太还现身说法,拿身边的实例来举例论证自己的观点,“比如你哥,在外面怎样妈不知道,但在妈身前时,谁能硬气起来?这是从小怂到大的后遗症。”   卫大柱、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脸齐刷刷地黑了,虽然这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但被卫老太说出来后,他们还是会没面子。   “二丫,你脑子想来清楚机灵,自己琢磨琢磨。哪怕陈国栋把你带去外面过好日子去了,陈国栋他老娘能放手么?万一他老娘也拼死拼活非要跟着去,以陈国栋的性格,会不会把他老娘也一并带过去?”   卫二丫陷入沉默之中,眼眶发红,嗓子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动摇了,卫老太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最担忧的地方。   “二丫,你记住妈的话。”   卫老太语重心长,“真正的男人,在遇到事情之后,是有立场的,不管是对着自己婆娘孩子,还是对着自己的亲爸亲妈,他们都有立场,也晓得为自己的立场负责。从责任与担当这方面来说,陈国栋比你四个哥哥差远了。”   “另外,陈国栋性子太软了,现在不敢为了你同他老娘杠上,往后更不敢。你能等他三年五年,难保他不会让你再等他七年八年。妈问你,你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年五年、七年八年?花儿一样的年纪,为了这么一个没有担当与责任的人白白浪费了,值得吗?”   “还有一句话,听着可能有点扎心,但妈必须同你说。陈国栋要一直往上念,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之后,他就是真正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了,你们俩之间的差距,怎么补?现在那陈国栋只是一个高中生,他老娘走路就用鼻孔看人,如果有一天他考上大学了,他老娘还不鼻孔朝天走?”   “是,你们小年轻讲究什么自由恋爱,但你不能不为了家里着想。哪怕有一天,陈国栋真的撇下他老娘,把你带出去过好日子了?陈国栋他老娘能放过咱家?哪怕别人碍着妈的面子不敢明着说,但背地里肯定要说,老卫家的闺女是个狐媚子,把人家老陈家的儿子勾搭走了,连亲妈都不认,你打算让你妈,让你哥哥嫂嫂、侄子侄女替你背这个黑锅?”   卫二丫实在没忍住,一时间哭出了声,由嘤嘤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卫老太丢给卫二丫一块手绢,“你想哭就哭,哭完之后守岁的时候好好想想。你是妈的闺女,但将来的路怎么走,还是得你考虑,妈能给你一个建议,但不会替你做主,妈是为你好,如果你觉得妈的建议让你难受了,你可以自己做主走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但难听的话妈得同你说在前头,如果陈国栋他老娘同意你们处对象,你想怎么处都行,如果陈国栋他老娘不同意,你还想同陈国栋处对象,你同妈说,妈给你指条路走。”   卫二丫本以为自己走上了绝路,没想到卫老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心中燃起了希冀,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妈,什么路?你说,我听着。”   卫老太正襟危坐,“如果陈国栋他老娘不同意,你还见坚持同陈国栋处对象,光明正大地同妈说了,那妈客客气气地给你摆一桌饭,送你出老卫家的门,往后你做什么决定走什么路,同老卫家都没什么关系,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但凡你要点脸,都不能找你哥哥嫂嫂帮忙,是死是活,都同卫家没有关系,妈心疼你这个闺女,但不能为了你搭上卫家所有人的脸皮和脊梁骨。”   卫老太的目光扫过卫家其它人,冷哼道:“听见了么?若是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算有一天我合眼咽气了,照样挥着扫把来揍你们。不听我话的人,别到我的坟头哭,老娘怕不肖子孙脏了老娘投胎时要走的路。”   卫家人噤若寒蝉,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说这个,卫家人心头的喜气淡了不少,但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卫老太又将目光放到如坐针毡的卫二丫身上,“如果你同陈国栋断不了,也不同妈说,那你就瞒着妈吧,如果你瞒的好,妈不知道,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如果有一天瞒不住了,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扫地出门,断绝关系。”   卫二丫哭得都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缓过那口气来。   ……   在卫二丫的啜泣中,饥贫的六零年就这样过去了。   等十二点一过,卫老太给家里的孩子都发了五毛的压岁钱,让兄弟四个继续守岁,她带着四个儿媳妇和卫大丫去灶房里准备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   卫家不算什么大家庭,全靠卫老太一人撑下来的,如今发展到现在,人口也不算少了,连卫老太一共十一个大人,八个孩子,得做两桌饭才够吃。   因为家里的粮食不愁吃,卫添喜还时不时借着卫东征兄弟几个的手给家里安排一些野味吃食的缘故,在别家为了吃口饭果腹而饿死饿活的日子里,卫家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菜都能炒好几盘子,过年蒸的馒头都是白面的。   如果不是在部队有工作,谢玉书都不想走了,她看着自家两个越来越圆润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和卫大柱的清瘦模样,颇为羡慕老家的伙食。   婆媳姑嫂几个凑在灶房里做饭,有人忙活着切菜洗菜,有人忙着杀鱼腌肉,轮到卫老太,只分了一个包饺子的活儿,她看着自己包的饺子,一边嫌弃一边叹气。   全家人七个婆娘,就属卫二丫包的饺子精致了,可今年卫二丫闹了这么一出,现在还趴在卫老太炕上哭得无法自拔呢,卫老太哪里舍得让卫二丫再来包饺子?   可看看自己包的饺子,棱角突兀,就仿佛是用牛蹄子拍出来的一样,卫老太觉得都丑的无法下嘴,糟心极了。   其他人不用问都知道卫老太是为了什么叹气,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与卫大丫没有办法,谢玉书却脑子里突然灵光闪了一下,尝试着同卫老太说,“妈,我有一个安顿二丫的法子,要不说给你听听?”   “啥法子?”卫老太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满脑子都是‘陈国栋’这三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烦的她掐死陈国栋的心思都有了。   谢玉书说,“大柱在部队的职位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低了,往正牌部队里塞个人不容易,但要是往其他地方塞个人,想办法运作一下还是能够办到的。我之前听大柱说,二丫不是念过初中么?让她同我们去部队,我们俩想办法把二丫塞到子弟小学去,当一个小学老师,帮军属们看看孩子,虽然有点累,但待遇不错,部队里精神有文化的战士不少,也有那些清秀体贴的技术兵,指不定过上几个月,二丫就喜欢上其它人了呢?”   卫老太包饺子的手一顿,她将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飞快地捏好,眉梢挑了挑,她问谢玉书,“真的么?”   谢玉书的腰板瞬间就挺直了,她找到了自己在卫家的存在感,拍着胸脯说,“妈,我骗你干啥?二丫是大柱的亲妹子,自己也识字有文化,让大柱同子弟小学的校长说说,塞一个人进去,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大柱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如果二丫不喜欢当老师,那我同我们卫生队的领导打个申请,往药房里塞一个人,平时就做一些核计药品和账单的活儿,虽然待遇不怎么样,但活儿轻省,二丫识字,脑子好,我拿些书给她看,让她尽力学,等学到差不多的时候,让她走部队的路子考一下大学,指不定过两年出来,咱家二丫就也是大学生了呢!”   卫老太心动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这肯定很麻烦吧……如果太麻烦你和大柱的话,那就不用了。”   “不麻烦不麻烦,住的地方都是现成的,就住国健和国康兄弟俩那屋子,二丫手脚勤快,同我去了部队之后,是帮我忙哩!妈,你仔细考虑考虑?”   卫老太还是不大放心,“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那你怎么不去考个大学?大学文凭那么值钱。”   “哎,我也有那个心思,但没有那样的脑子。同卫生队里的老医生学学打针输液和看些小毛小病我还行,要是让我去念书学理论,我哪是那块料啊……”   谢玉书实话实说,她当年确实动过考大学的心思,可是学了几天之后,就主动放弃了,让她看看医书还勉强行,但如果让她看别的,那纯粹就是折磨她,尤其是费了老鼻子力气也没有学明白的数学,谢玉书觉得她天生就同数学八字相冲。   卫老太不信,“玉书,都是一家人,你还同妈谦虚个啥?国健和国康脑子都聪明灵光,他们兄弟俩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你脑子肯定不差。”   “哪里哪里,他们兄弟俩都是随了大柱,大柱脑子好。”   十分精通话术的谢玉书当着卫老太的面夸了卫大柱一次,眼见着卫老太那沉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她立马趁热打铁,又拍了一下卫老太的马屁,“我虽然没有见过公爹,但您一看就是精明人,大柱随了您的脑子,聪明灵光。有您在这个家里主事,孩子们肯定都差不了。”   卫老太老脸一红,“还是孩子们自个儿争气,咱卫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被谢玉书这么一捧,卫老太心头笼着的那些阴霾啊,不快啊……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心里舒服了,连带着捏出来的饺子都好看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她心里高兴了,看那些丑不拉几的饺子也不觉得丑的扎眼了。   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妯娌三个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同这个大嫂的差距,一边在心里酸谢玉书就会捡着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卫老太高兴,一边暗搓搓地做决定,往后一定要像谢玉书学习,争取把婆婆给哄得开开心心。   听完谢玉书说的方法后,卫老太坐不住了,她把包饺子的活儿交给卫大丫,拉着谢玉书就去找了卫大柱,将夫妻俩单独唤到一间屋子里,开了个家庭小会,会议主要内容为——‘论不由娘的闺女卫二丫该怎么安置’。   卫老太将谢玉书同她说过的话问了卫大柱一遍,从卫大柱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直接赏了卫大柱一个爆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同你妹子说?还是玉书好,自己发达了之后想着拉拔你妹子一把,不像你,白眼狼!”   卫大柱委屈,“妈,你不是一直都说想在身前养两个闺女,等年纪大了之后也有人伺候么?你早就将大丫二丫安排好了,我哪有胆子同你说?不提别的,我在部队安置自家两个妹妹根本不是难事,我爹算是烈士,咱家又是根正苗红的老农民,部队再怎么审查都不怕。只要你同意让我带二丫走,那就让二丫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我和玉书走的时候,让二丫同我们一道儿去部队!二丫去了部队之后的事情也请你放心,我这个当哥哥的肯定护着她。”   卫老太心满意足,让谢玉书将卫二丫唤了过来,把自己的打算同卫二丫说了,问,“二丫,这样的机会难得,你仔细考虑考虑?站在妈的角度上,妈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的。你跟着你哥到了部队之后好好学,自己的文凭越高,遇到的人越好,这个道理你明白不?”   “你现在见过的好后生还是少,所以觉得陈国栋就是顶好的,但当你考上大学之后,肯定会见到长得比陈国栋好,人品比陈国栋好,对你也好的,到时候再看陈国栋,就好比现在你看了陈国栋之后看不上其它后生一样,陈国栋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妈的意思不?不要在陈国栋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你是妈的好闺女,妈知道你有多好,配陈国栋,你亏了。”   卫二丫眼含热泪,“妈,陈国栋不差!”   卫老太气得心口疼,拿起鞋拔子来直接抽到卫二丫的后背上,骂道:“你卫二丫是想要气死我,对不?陈国栋本人是不差,但他差就差在有那么一个妈上!如果陈国栋没有那样一个妈在你们俩中间挡着,你俩想怎么处对象都行,但他妈只要活着一天,你们俩就不成!”   被卫二丫气得动了肝火,卫老太的好脾气都消磨殆尽了,她拿出这么多年拉扯孩子时的硬气来,直接给卫二丫下了最后通牒,“我拿你当闺女,你就别顶着一张死人脸在我面前晃悠。”   “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条件,只要陈国栋他妈不同意,你还想同陈国栋处对象,那就滚出卫家,我养你十几二十年,就当养了一条猫猫狗狗,没有你这样一心想气死我的不孝女!”   “给你两天时间,初三早晨同我说你的决定,如果你还念着、记挂着陈国栋,初三早晨就扫地出门,如果你不念他、不记挂他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同你大哥大嫂到部队去,我现在看着你心烦的厉害,你整天哭丧着张脸杵在我身前,我怕我本来能活八十三九十三,愣是被你给气成了短命鬼!”   卫老太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摆在卫二丫面前,卫二丫怎么就拎不清了?   那么好的一个闺女,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情,脑子就变成浆糊了?   仔细总结一番,还是傻儿子好,脑子虽然不灵光了些,但好歹听话,不会气她。   卫二丫抽抽搭搭地应下,出去拿冷水洗了把脸,等快天明的时候,听到门外响起拙劣的模仿布谷鸟叫的声音时,她瞅了瞅灶房,见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溜出了门。   卫二丫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出门,卫大丫后脚就从灶房里探出一个头来。   卫大丫看着卫二丫鬼鬼祟祟出门的样子,愣了一下,赶紧冲灶房里说,“妈,妈,妈,快出来,二丫不用你扫地出门,主动扫地出门了。”   卫老太一脸冷然地站出来,她看了一眼门外,黑着脸同张春芽说,“今天的筷子少拿一副,没有卫二丫的。”   张春芽顿了一下,麻利地将洗好的筷子数了出来,然后还十分贴心地把剩下的筷子藏进了碗筷柜里。   姚翠芬与李兰子对于卫老太的敬畏越发深了,她们原先都觉得卫老太偏疼卫大丫和卫二丫,可现在一看,甭管是谁,只要惹得卫老太不痛快了,全都一样没有好下场。   卫大丫大概是流年不顺,她出门去找陈国栋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还揣着些许希冀,希望陈国栋能替她回答了卫老太问的那几个问题,于是两人一碰头,卫二丫就带着陈国栋往林场中的灌木丛里钻,亲热话说了几句,两人躺在草垛上,看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开始畅想未来。   对于‘畅想未来’这个环节,往常情况下,一般都是陈国栋说,卫二丫听,但这次卫二丫心里揣了事,卫老太的那些话对她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影响,所以陈国栋一如既往地为她描绘未来的时候,卫二丫一个没忍住,就把卫老太问她的问题问了陈国栋。   陈国栋说,“二丫,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如果我妈不同意,那我就代你走,她是长辈,咱不能顶撞她,但咱俩可以躲得远远的,过咱俩的日子。到时候你妈和我妈一个样,该给的孝敬,咱俩谁都不会缺,也不会偏谁倚谁。只是要委屈委屈你,逢年过节还得回来看看我妈,不过你放心,咱也就在家里待几天,离开家之后肯定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二丫,我知道你人好,这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我妈毕竟是我妈,咱多担待担待,可以不?咱回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我十倍八倍地对你好。”   若是放在往常,听了陈国栋的这一席话后,卫二丫绝对会感动得涕泗横流,多好、多孝顺的男人啊,为了同她在一起,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现在……   卫二丫虽然还没有被卫老太的那些话给洗脑,但也差不多了,她语气冷静平淡地问了一句,“陈国栋,你说我们到外面去一起过好日子,可如果你妈也要跟着去呢?你让我怎么办?”   陈国栋被卫二丫这句话惊得从自己描摹出来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嘴唇张了张,他看着头顶那些星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道送命题。 第32章   陈国栋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卫二丫就陪着他在草垛上躺着, 她横下了心来, 这一次纠缠, 必须从陈国栋口中要一个答案。   北风呼啸,吹走了卫二丫所有的不理智, 她迟迟没有等到答案,一颗心都被北风给吹凉了。   从月朗星稀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炮仗,卫二丫僵直着身子从草垛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睛有些肿, 她目不转睛地正视着陈国栋, 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说, “就这样吧,陈国栋,我们结束了。”   见卫二丫转身要走, 陈国栋不甘心地拉了卫二丫一把, “二丫,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卫二丫甩开陈国栋的手, 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旁人难以发现的汹涌波涛,“陈国栋, 既然我们跨不过那样一个坎, 那就不要再纠缠着互相为难了。你在高中好好学, 好好考, 将来会遇到一个能让你妈中意的人,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往后我们就不要来往了,我愿意同你一起为未来奋斗,但我不愿意永远都在欢欣的日子里扎一根刺,你妈就是那根我绕不过去的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想把自己扎得鲜血淋漓,所以我怕了,我怯懦了,我后退了一步,躲开这根刺,往后过我选择的安生生活。”   在把这些狠话说出口之前,卫二丫以为自己一定很难过,然而预想中的难过并没有出现,除了心中骤然间变得空落落之外,她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感受。   卫二丫想,自己一定是一个冷血、冷心、冷情的人,明明那么稀罕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人,可现在当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她能够把感情断地这么干脆、这么毫不留手。   陈国栋呆滞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想要挪一下脚步都不行,双手颤抖个不停,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卫二丫,你现在放弃了我,就不会后悔吗?”   原先卫老太说的那些话里,卫二丫有很多是不认可的,比如陈国栋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性子软弱怯懦,可现在听了这话,卫二丫突然认可了卫老太的那些观点。   这个人真是不值得她放弃一切,不值得她拼着同家人反目成仇的压力去赌一个可能美好可能悲惨的将来,去赌一支喋血的玫瑰。   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   “陈国栋,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替我考虑过一次么?我们偷偷摸摸处对象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让我等,可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   “我从初中等到你高中,将来你还要念大学,你是高材生,我是略微认识几个字的文盲,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想让你妈点头同意的可能越来越渺茫,你告诉我,除了你描绘出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之外,还有什么能够给我一个支点,支撑我再等你三年五年?”   卫二丫转过身来,不再背对着陈国栋问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凄惨,目光中有决然,也有绝望,更多的还是讽刺,“有吗?没有。”   她眼神中的嘲讽不仅仅是针对陈国栋,更多的还是针对她自己。   “陈国栋,你除了会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灭的美梦套住我之外,再也给不了我别的东西。原先是我太傻,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你,可现在又过了一年,我长了一岁,人变得清醒了些、急功近利了些,等不到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头道沟,我们结束了。”   撂下这一句话后,卫二丫大步离开,独留陈国栋一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咱再地上,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卫二丫回到家时,卫老太已经招呼着谢玉书她们把饭菜摆到桌上去了,把家里年纪小的娃儿们全都安排到炕桌上吃饭,大人们在摆地上的圆桌上吃。   卫二丫就着歌进了门,气氛瞬间凝滞。   卫老太瞅了瞅卫二丫,阴阳怪气地问,“哟,还晓得回来?”   卫二丫耸肩,“我这不马上就要同我大哥大嫂走了,不得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咋没我的筷子,你们准备在大年初一就把我扫地出门?”   卫老太一听卫二丫这话,知道卫二丫是想开了,她问,“想开了?”   “嗯。”   卫二丫低下头,隐住脸上的表情,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转头同卫大柱说,“哥,去部队之后给我安排一个不太占用时间的活儿,我想接着念书。陈国栋那个人虽然靠不住,但他说的一句话挺有道理,自己越有能耐,说话做事就越有分量。”   “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砸在这头道沟,想出去看看,去看看大家都知道叫什么名儿的**究竟长什么模样,想去首都看看,想吃好的、穿漂亮的……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陈国栋给不了我,所以我必须有本事,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去争取。”   “就算他陈国栋将来有本事了,只要他妈在,我的日子肯定过不顺畅,不如泥潭拔足,早点解脱。她陈国栋的老娘不是看不起我卫二丫么?那我非得打拼出点名堂来,要上比他陈国栋更好的大学,挣更多的钱,让他后悔得青了肠子,错过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是他老陈家的损失!”   卫老太:“……”虽然闺女有转变是好事,但这转变是不是太大了些?   卫老太有些担忧,会不会是她把卫二丫给逼得太紧,让卫二丫魔怔了,还是卫二丫想出什么损招来,准备来个以退为进,瞒天过海?   鉴于对自家闺女的强烈自信,卫老太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她顿时警戒心起,满脸提防。   卫二丫有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妈,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刚才已经同陈国栋说了,之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结束了。初五同我大哥大嫂去部队,大半年回来一次,你还担心什么?”   “别瞎担心了,我想开了,不能把自己就交到陈国栋那棵歪脖子树上,我自问自己长得不差,让我哥嫂从部队里给我找一个更好的才不亏。”   卫老太将信将疑地坐下来,一边招呼张春芽去给卫二丫拿筷子,一边同谢玉书和卫大柱说,“你们俩都听到了么?”   “给二丫在部队相看着,妈把权力给你们,二丫眼光高,挑的细,若是遇到小伙子不错的,你们就帮忙打听一下家庭背景之类,若是你们觉得不错,那就不要拦着,打个电话到村里来,同我说说小伙子家的情况,然后等下次回来的时候,把人领回家来瞅瞅就行。”   卫二丫见张春芽站起来要给她去拿筷子,连忙道:“三嫂,你坐着吧,我去拿筷子。”   张春芽脸上的笑容渐渐石化,‘呃’了好长一声,她才硬着头皮说,“二丫,筷子被三嫂搁在顶柜他上头了,你踩个板凳去拿……”   卫二丫心里多么明朗的一个人,一听张春芽这话,立马就想明白她不在家的这几个钟头里,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哭笑不得地问卫老太,“妈,你是真的不准备要这个闺女,想把我给扫地出门了么?大年初一,连我的筷子都不留!”   卫老太睁着眼睛说瞎话,“净胡说,那是你三嫂收拾碗筷柜的时候不小心放上去的,你是妈生出来的闺女,妈能不要你么?”   张春芽:“……”她这大概就算是出力不讨好吧。   不过转念一想,被卫老太当成挡箭牌使,这证明卫老太相信她,张春芽心里立马就不难受了。   亲眼看着卫二丫不再顶着丧气的死人脸,虽然还有些郁郁寡欢,但好歹同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了些笑意,卫老太心里松快了一些,但家住头道沟另外一边的陈老太糟心极了。   不知道自家儿子中了什么邪,明明是说出去蹲个大号,结果就把人给蹲丢了,她房前屋后地四处找,连个人影都没找着。   就在她准备去找生产大队队长发动人民群众帮忙一起找的时候,他儿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更让她糟心的是,不管她怎么问,她儿子都一言不发,急得她着急上火,半个小时不到就长了一嘴的口腔溃疡。   “儿啊,你这是怎么着了?别吓唬妈啊!”陈老太喊得心肝儿都在颤。   陈国栋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陈老太心中越发着急了,她病急乱投医,“我的儿,你是不是刚刚出去蹲大号的时候,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妈帮你去找路神婆求一道定魂符来烧了冲水喝吧……儿啊,你要是能听到妈说话,你就给妈眨眨眼睛,中不?”   陈国栋不想喝符水,只能微微晃了晃头,哑着嗓子说,“妈,我没事,你让我躺一会儿歇歇,我心很乱。”   听陈国栋这么说话,陈老太总算稍微放了点心,可她转头就又觉得不对劲了,“儿,你是不是又去见卫家那个丫头了?”   “妈和你说,卫家那个丫头来路不正,村里的老人都知道,那丫头是卫家凶婆子在卫家汉死了之后怀上的,不然时间根本对不上,那段时间兵荒马乱,天上的炮弹飞来飞去,鬼子们满村的晃荡,没人知道那丫头是谁的种,甚至没人能够确定,那丫头到底是不是咱中国人的种!”   陈老太语气激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生怕陈国栋不信,她又多说了几句,“毕竟那时候卫家凶婆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没个男人照应,卫家凶婆娘年轻的时候长得也好看,被鬼子欺负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儿啊,你别怨妈当那打散鸳鸯的大棒,如果和你看对眼的是卫家大闺女,妈绝对不拦着,村里人都知道卫家日子现在过得松快,那卫大柱在外面混得不错,挺有出息,不说其它,妈看着你顿顿吃粗粮都心疼,愿意让你同卫家结亲。”   “可你看上的是来路不明的卫二丫,那丫头同卫家凶婆娘不像,同她姑也不像,你说能随了谁?妈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娶一个身上流着鬼子血的人进门!”   躺在炕上的陈国栋翻了个身,语气满是不悦,“妈,你别瞎说。”   陈老太怒了,“原来你真是去见卫家那个二丫头了?我的儿啊,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老妈才甘心?我不止一次同你说过,那卫二丫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了?我是你妈,还能害你不成?鬼子是怎么糟蹋咱们国家、怎么糟蹋咱们老百姓的?”   “妈,那都和二丫没有关系,她就是卫二丫,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卫二丫,你还用我把这话多说几遍才行?”陈国栋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做起来,同陈老太说,“我喜欢卫二丫,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看,我都喜欢她。”   陈老太怒骂,“那卫二丫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就把你给迷成这样?”   骂完之后,陈老太心疼陈国栋的颓废模样,又忍不住好声好气地央求,“儿啊,你听妈一句话,天底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咱不盯着卫二丫看,成不?你是要念大学的人,往后的未来光明得很,没必要往自己身上安这么一个污点。妈原本不想同你说什么太重的话,但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能同你说了。”   陈国栋神魂恍惚地抬起头,原本在他心目中极为慈祥的陈老太此刻都变得面容刻薄残忍。   陈老太说,“你如果非要和那卫二丫凑在一起胡闹,那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妈没本事,你想要同卫二丫搅和在一起,妈拦不住,同样,妈如果想要寻死,你也拦不住。”   陈国栋脸上突然有了笑容,并且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放大,看得陈老太心里直发怵。   “妈,不用你拦了,我和卫二丫已经掰了,她先提的掰,就是因为你,她不愿意等我了,说是等了我这么多年,她觉得看不到希望,不想再为了我委屈自己,她甚至因为不想见我,还找了她哥,要去部队工作,你还担心什么?妈,你可以活得好好的,可以长命百岁。可是……”   陈国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他紧捏着拳头,问,“看着我不高兴地活着,一天一天将就着过,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难受吗?”   “我不想念书了,一点都不想念书了,与我年纪相仿的人,老婆孩子都有了,可我还在念,你觉得我念得安心吗?如果不是你一直逼着我念书,逼着我考高中考大学,咱家的日子至于过得这么紧张吗?”   “妈,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你能不能为我好一次,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我过得舒坦一些?妈,你知不知道外人是怎么说我的?”   “你怕我上学累,求着找我姨姨舅舅叔叔伯伯借钱借票,想尽一切办法,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要让我吃饱饭,穿的体面一点,我感激你对我的好,可别人怎么说我的?”   “别人说我虚荣,不顾亲妈死活,只为了自己光鲜体面,所有人都这么说我排挤我,就卫二丫不嫌弃,她一直劝我说,虽然你的做法给我招来了非议,但你全是为了我,我不应该糟蹋了你的好心。”   “你不懂我,别人不懂我,只有二丫懂我,现在二丫同我掰了,因为不想看见我,她都要躲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你让我怎么办?”   “你一直都在自以为是地对我好,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这份好,我究竟能不能承受得起!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感情,请你尊重一下,理解一下,体谅一下。”   “妈,不要再因为我做了一些让你不如意的事情,你就同我寻死觅活,可以么?我不知道你说着寻死觅活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但我知道,如果你再同我说几遍寻死觅活的话,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你不是想要逼疯我就是想要逼死我……”   一个一米七八的后生坐在炕头上放声大哭,陈老太被吓得脸色惨白,好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陈国栋止住哭声,陈老太才嗫嚅着嘴唇说,“你心里这么苦,怎么一直都不通妈说?妈要是知道妈做的事情让你这么难过,妈肯定不会逼你啊,我的儿,以后你心里有了事儿,不要憋着,同妈说出来,成不?”   “妈是盼着你好,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那卫二丫说要同你掰了,那还是因为你们俩的缘分不够,咱不留恋她,向前看,有更多更好的姑娘在等着我儿你呢!”   掰都掰了,陈老太心头的那块大石落地,说起这话来,那叫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国栋面容阴鸷,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   大年初一晚上,头道沟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约莫只有一指厚不到,第二天的时候,因为天气回暖的缘故,雪就变成了雨,喜得老百姓都敲着脸盆和锅底走在街上庆祝。   从五八年旱到六零年,田地里的粮食虽然不是颗粒无收,但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如今才刚入六一年的门槛,就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雨,老百姓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绿油油的庄稼从田地里长出来的情景。   生产大队的队长孙栋梁乐坏了,大年初三一过,他估摸着去丈人家拜年的人就算再远也应当回来了,便冒着细细的雨丝将各家各户的人都喊了起来,叫到乡间地头上,让老百姓们扛着锄头去翻地,说是不能浪费了一滴雨水,要让这比油还贵的春雨全都浸润到土里。   按理说正月还没过就被叫到地头上干活,老百姓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然后事实并没有这样发展,老百姓们干劲十足,激情四射,恨不得将自己的家都扎在地头,你在田地的这头唱一句,那个在田地的那头喊一嗓子,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卫老太把家里的男人女人分成两拨搭配开,一拨去生产大队做农活挣工分,一拨去了自家开荒的田地里,准备春种的事情。   相比起生产大队划出来的那些地势平坦的农田,老百姓在山坡上开出来的荒地才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像卫四柱一样时常从山下挑水上山浇地的勤快人是少数,多数人都是等着老天爷降点儿雨水下来浇灌地里的粮食,现如今春雨丝丝缕缕地飘下来,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那随雨丝落下来的,是丰收的希望,是秋天满仓的粮食。   ……   卫二丫在那段失败的感情中恢复得还算好,正月初五跟着卫大柱夫妻俩去了省城,临走前还同卫家人许下一堆事情。   比如说,卫二丫承诺给卫添喜买好看的花布做裙子,买好吃的糖块与零嘴小食;她承诺给三个哥哥都买新布鞋寄回来,还承诺给三个嫂子买好看的布料与衣服。   轮到七个皮得上天的侄子眼巴巴等着她的承诺时,卫二丫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许诺。   “你们兄弟几个放心,二姑到了部队之后,仔细替你们选各种各样的学习资料,之前给你们买的学习资料还是太少了,根本不够你们做,往后二姑多给你们寄一些回来,把你们每天该写多少页都记在纸上,同那些学习资料一并邮回来,让喜丫头督促着你们学!咱家缺文化人,你们兄弟几个都挺聪明的,二姑一定想尽办法将你们培养成有知识的文化人,争取你们兄弟七个将来都能考上大学!”   卫国健兄弟七个全都傻了眼。   兄弟七个中年纪最小的卫光明眼里已经翻起了泪浪,性子最跳脱的卫东征则是哀嚎着抱住卫二丫的大腿,“二姑!亲二姑!咱别买学习资料了成不?我觉得在乡间地头种地就挺好的,何必去受那读书的苦呢?我爸我妈我奶都没读过书,不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么?”   卫二丫淡笑着摇头,“不行,你们不吃读书的苦,往后就得吃生活的苦,二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千万别辜负了二姑的一番好意。”   谢玉书也一时嘴痒,忍不住同其它卫家人分享她的经验之谈,“孩子们不爱学习,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天天打,顿顿打,把他们的反骨给磨平了,他们迟早会爱上学习的。”   “现在孩子们还小,没有经过事儿,不知道生活有多么苦,可咱们这些当爸妈的知道,也吃过生活的苦,所以必须狠下心来,哪怕是含着泪,也得将他们教育好,让他们长大成才!若是他们不想念书学习,那就算打,也得将他们打得爱上学习,明白了不?”   卫国健与卫国康对于自家亲妈的这番惊人言论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兄弟俩都是尝试过男女混合双打式竹编炒肉丝的酸爽,可卫家其它孩子没有尝试过啊!   在卫东征兄弟几个眼中,魔鬼大伯母已经找到了同伙——魔鬼二姑,并且这俩魔鬼要合体了! 第33章 万字更!   卫大柱夫妻俩对卫二丫是真的好, 没有半点敷衍, 绝对的掏心掏肺, 头天才把卫二丫带去了部队, 次日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就亲自找了卫生队的负责人,在卫生队的药房里给卫二丫谋了一个工作的缺。   给卫二丫安排的工作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将药房里的药物购入与药物支出做好统计工作,并且时刻清点对照药房里列的药物储存标准,将那些库存量不够的药物单独拎出来,提醒采购员去采购。   原先做这个工作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看什么都不大真切了, 她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 但因为卫生队一直找不到合适放心的人, 就一直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卫生队不是没有往药房里插过新人,每年都会安排几个新人进来,但是那些新人都通过不了这个刁钻老太太的考验, 被老太太以‘难当大任’为借口给打发走了。   卫生队的负责人听了卫大柱的介绍后, 直接同卫大柱与谢玉书说的是, “那谷大夫将药房看成命根子, 对掌管药房的人要求极为严苛。搁我这儿,你妹子绝对能够进药房, 但谷大夫的脾气不好, 看人也挑, 你妹子能不能留下来, 就看她能不能拿本事征服谷大夫了。”   负责人口中的谷大夫就是那个逼走一拨又一拨人的刁钻老太太。   从小到大,卫二丫很少出过头道沟,去县城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是背井离乡数千里,到部队上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了。   她不想给自己哥哥嫂嫂丢脸,因此去了药房之后,颇为羞怯地同谷大夫打了招呼,然后就对照着药房墙上挂着的准则开始琢磨,手里还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本子,一边琢磨一边写,遇到一些自己实在琢磨不明白的疑问,她就会壮着胆子去请教谷大夫。   谷大夫脾气不大好,但是对于愿意学习的新人还是很有耐心的,真正不招她待见的是那些死活都教不会,学什么东西都不走心的关系户。   卫二丫每天早晨提前半小时就到药房了,她用自己琢磨出来的笨办法将早一天记下的业务明细检查核对一遍之后,会工工整整地列一个单子出来,等谷大夫晃悠着来上班时,她已经将药房打扫得窗明几净了,甚至还在卫生队里找了一个花盆,往药房的窗台上种了一盆欣欣向荣的野花。   谷大夫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卫二丫,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等卫二丫出去同采购员交接采购明细单的时候,她会悄悄翻开卫二丫记的那个本子瞄上几眼,大致浏览一遍卫二丫记在本子上的东西。   一连过了五六天,谷大夫对卫二丫已经相对满意了,她亲眼看着卫二丫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做、遇事只晓得抓瞎的门外汉变成了已经初通做事调理,并且琢磨出自己使着顺手的一套方法的内行人,心里着实欣慰。   等到第七天给卫二丫写考核意见的时候,谷大夫将卫二丫唤道身旁,鼻梁上架着的厚眼镜没有摘,她挑着眼皮问卫二丫,“你是真想留在药房?”   卫二丫连连点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你很喜欢这个地方?”谷大夫嗤之以鼻,“一般人都说很喜欢这个地方,或者说,是很喜欢药房这个相对干净轻松的工作环境,不脏不累,做起来还体面,但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想把一辈子都交代在这个地方吗?从你现在这花儿一样的年纪,一直重复同样的工作,做到我这个年龄,你甘心么?”   卫二丫愣住,抿着嘴唇思索了半晌,她揣摩不清楚谷大夫说这话的意思,只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讲了出来,“我不甘心一辈子都做一样的工作,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这份工作是最好的,也是最合我意的。”   她诚恳地说,“谷大夫,不瞒您说,在来部队之前,我只念过初中,文化水平不高,去纺织厂当女工都不一定能够考进去,如果不是我大哥大嫂帮忙,我怕自己一辈子都会被局限在灶台那三寸大的地方施展拳脚,但农村人就这样。”   “对于绝大多数农村的女人来说,养鸡喂猪,缝缝补补,生子教子,便是一辈子,我能跳出那样的生活,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我也想爬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但我知道,那样太贪心了。”   谷大夫嗤笑,“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如果你想改,谁能拦住你?我当年也是农村走出来的,后来全靠自己的能耐上了大学,你听说过法兰西么?我是在法兰西念的大学,后来听说国家百废待兴,需要建设,就响应国家的号召回国了。”   “四十年前,我能靠自己的本事跳出农门,四十年后,你就不能?卫二丫,同我说实话,是你觉得自己跳不出去,还是你没有胆子跳?”   卫二丫脸色涨红,“我能跳出去,我也有胆子跳,只是……”   “只是什么?我难得遇到一个合眼缘的,拿你当徒弟一样亲自带。”   谷大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钥匙来,打开锁在柜子上的锁,从里面抽出好几本书来,拍在卫二丫面前的桌子上,道:“药房的破事儿没必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来搭理,只要账目上不出问题就行,卫生也用不着天天都打扫。”   “你抽空把我给你的这三本书看了,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不过我不建议你一遇到不懂的东西就问我,而是建议你多去咱们部队的藏书室转转,也可以去部队的子弟学校借一套高中课本看,抽空去旁听也可以,”   卫二丫激动得手都在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谷大夫,你这是让我去学习么?”   “怎么,你不想?”谷大夫以为卫二丫不愿意,脸色沉了下来。   卫二丫连连摇头,因为摇头幅度太大、频率太高的缘故,她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给摇下来,“没有没有,我很感谢您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也很感谢您愿意栽培我,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药房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落下。”   谷大夫脸上的表情依旧绷着,“大话谁都会说,等你学出点名堂来再同我表功吧!你可千万不要懈怠,我这书柜子里的书多了去了,这半年你都给我看完,并且得弄懂,明白不?我每周二下午都来检查你的学习情况,如果你偷懒懈怠了,就算你哥卫守城的面子再大,我也照样能把你撵出卫生队。”   卫二丫本身就是十分热爱学习的,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她当年初中毕业之后,一定会继续念高中,现在有了继续念的机会,她哪里舍得浪费?   她到药房的时间更早来,提前一个小时就会到药房,下班后还会主动申请值班,一有时间就往部队的藏书室里钻,用‘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来形容她的状态再贴切不过。   谢玉书发现卫二丫学习起来这么拼,立马就写信同卫老太报喜,并且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卫老太一定要管好家中七个兔崽子,让那些兔崽子以卫二丫为榜样,学习勤奋刻苦努力。   卫二丫的思想觉悟高,单她一个人思想进步怎么行?在她学习的时候,她根本放不下家中那些‘学习的好料子’,拿到薪水补贴的第一个月,她除了留下自己必须的生活用钱以及少量零用钱之外,将大头的钱全都用在给家里七个兔崽子买学习资料上。   相比起谢玉书之前给七个孩子买的学习资料,卫二丫买的那些书更厚、更全、更难。   她扪心自问,这样做都是为了七个侄子好,当姑姑的,刚挣钱就把大头都用来给侄子们买学习资料,督促侄子们好好学习,侄子们肯定都感动坏了吧!   然而事情的真相十分残酷。   当早有心理准备的卫老太催着卫二柱借了生产队大队长家的自行车,去邮局将那一麻袋学习资料驼回来时,卫家七兄弟都被那一包资料给吓坏了。   去年寄回来的资料还没有做完呐!   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眼巴巴地等卫老太拆开包裹,原以为卫二丫会给她们买点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有,卫二丫只是寄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破书’回来,妯娌三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   整个卫家,或许只有卫老太与卫添喜能够体会到卫二丫的一片苦心了。   好在卫二丫第二次往家里寄东西的时候,寄的资料就少了许多,开始给家里的其他人买东西,那股子弥漫在空气中的酸味儿才渐渐降下去。   日子一晃就是好几个月,经过谷大夫那魔鬼式的训练与调.教,卫二丫的文化水平飞快地拔高,大概是因为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的缘故,她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露出了些许棱角,褪去几分稚气,显得越发有魅力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卫二丫的美不仅仅是皮相美,她的骨相更美,往那儿稍稍一站,通身的气质就显现出来了。   谷大夫连续考校了卫二丫好几次,觉得卫二丫根基打扎实了,就催着卫二丫去子弟小学插到高中班里考了几次试,遇到卫二丫不会的问题,她亲自教,竟然要求卫二丫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卫二丫自己心里都发虚,但是谷大夫说她参加高考没问题,她肯定能考上,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学,越发用功了,在‘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之后,她有主动解锁了新的状态——‘废寝忘食’。   谢玉书和卫大柱知道谷大夫催着卫二丫去报名参加高考之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眼看着卫二丫一天比一天清瘦,谢玉书急得团团转,她明明已经全心全意地对卫二丫好了,变着法儿给卫二丫鼓捣饭吃了,怎么人还是瘦得这么厉害?   让她那霸气霸道的婆婆发现卫二丫跟着她住了大半年就瘦了一整圈,会怎么看她?   谢玉书完全不敢想象卫老太看到卫二丫现在的模样之后会发多大的火,她掰着指头盘算着回家的日子,每天都变着法儿的给卫二丫做吃的,就差把卫二丫从药房拉到输液室给卫二丫吊几瓶葡萄糖了。   直到卫二丫踏入高考的考场,头道沟的卫家人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如果说有人察觉到异常,那便非卫家七兄弟莫属了,卫光明年龄虽小,但心眼最多,每到月中的时候,他都会忧心忡忡,生怕他那个魔鬼一样的大伯母与二姑再给寄回一大包的资料来……   人都是一种矛盾的生物,谢玉书与卫二丫每个月都给老家寄学习资料的时候,卫家七兄弟一听到卫老太让卫二柱去县城邮政局取包裹就头疼,可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学习资料,卫家七兄弟又开始患得患失地惶恐了。   为什么突然不给寄学习资料了?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家就写作业写到睡觉,现在突然没有新的学习资料可以做了,卫家七兄弟的生活变得苍白了许多。   七兄弟刚开始还挺高兴,疯玩了几天,可心里渐渐涌上一种‘惶恐’与‘无助’的情绪来,就仿佛是失了宠一般,所有人都怏怏的。   原先最不愿意做卷子的卫东征实在憋不住了,他悄悄问卫老太,“奶,我大伯母和二姑是不是不管我们了?怎么这都好几个月不给我们寄资料了?我们想学习也没有资料做啊……”   卫老太冷笑,“现在想要学习资料了?早干什么去了?原先给你们寄回资料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哀嚎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拿杀猪刀宰你们呢。明明是为了你们好,却像是逼你们喝□□一样,现在没人为你们好了,心里害怕了?惶恐了?晚了!”   卫东征:“……”   饶是卫东征心大,这种被人放弃的感觉都让他难受了好长时间。   卫家七兄弟上学的时候就在等学习资料回来,一直等到期末考试完,学习资料都没有到,卫家七兄弟彻底绝望了,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说将原来做过的题目拿出来再做一遍,互相检查背诵过的东西。   卫添喜说话越来越利索,以自己不足两岁的肩膀挑起检查这些皮猴哥哥学业的重担来。   大人们倒不是真的指望她给卫国健兄弟几个检查作业,只是盼着这兄妹八个能够在一块儿,由卫添喜监督七个皮猴子不要搞事,由七个皮猴子看着卫添喜不要摔倒磕着碰着……   卫家七兄弟的惶恐一直持续到阳历的八月初,这一天,卫老太正在家里清扫放粮食的仓库,准备等生产大队将公粮上交之后,好将分下来的粮食都存入仓库中,卫二丫与卫大柱、谢玉书就回来了。   “妈!”   卫二丫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见到卫老太后,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卫老太被卫二丫整出来的这动静吓得头皮发麻,她懵了几秒,道:“哎呀,这是咋的了?怎么回家还跪上了?妈一直都惦记着你们呢,按说应当写信回来了,却晚了五六天都没到,没想到你们回来了。这次年不年节不节的,回来干啥?”   谢玉书一脸喜气,“妈,同您说个事儿,咱家二丫可有出息了,在部队上学了半年,直接参加了高考,今年就考中了!我们三个是等二丫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才回来的,专程给您报喜。”   谢玉书说这话的时候,卫大柱手脚麻利地从卫二丫背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录取通知书那张薄薄的纸就在书里面夹着。   卫大柱将录取通知书递给卫老太看,卫老太哪里认识字啊,她早些年上过几天扫盲班,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写的丢了笔画,更别提录取通知书上写的那些对学生的勉励话了。   卫老太将那张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尽管没几个她认识的字,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多,眼泪像是泄洪一样稀里哗啦往下掉,“出息了!二丫出息了!好!真好!大柱,玉书,妈谢谢你们帮衬着二丫,如果不是你们俩带二丫出去,她在家只会是帮我洗个半年的碗,哪会有现在的出息?”   她转头又对卫二丫说,“二丫,你可千万不能忘了你大哥大嫂对你的好,记住了么?如果你做了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算你成了高级知识分子,妈也照样揍你,明白不?”   卫二丫擦了擦脸上的泪,被卫老太从地上拽了起来,一叠声地应着,“哎,知道,妈,你放心,我怎么着都不可能忘记我大哥大嫂对我的好。”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喜事,卫老太不嘚瑟一下全身难受,可是她又憋了一肚子话想同卫二丫说,只能将显摆嘚瑟的这个任务交给卫家七兄弟做,并且卫老太还特意叮嘱卫家七兄弟,“你们一定得去你二老姨家说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二老姨。”   孙二英给卫老太当了那么多年的狗腿,自然清楚卫老太心中是什么盘算,故而她一听说卫二丫考上了大学,连忙往口袋里揣了两块钱,乐颠颠地出门了。   卫老太想显摆嘚瑟但是没时间,那就由她这个妹妹代劳,孙二英十分贴心地在大街上帮卫二丫宣传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揣着钱到了卫家。   “二丫,二姨看到你能有出息,心里替你高兴,也替你妈高兴,二姨知道你们在外面讨生活肯定艰辛,没啥好给你的,只能给你两块钱,自己出去想吃什么不要抠着。你别嫌二姨给的少……”孙二英不由分说地就把两块钱塞到卫二丫的口袋里。   这年头的两块钱可一点都不少啊!   卫二丫知道孙二英的日子过得也不送快,死活不收孙二英的钱,“二姨,你这是闹什么?我在外面工作了半年,早就挣钱了,再说,我念大学有国家给补贴,我们部队上也会给我岗贴,挣的钱足够我花了,我妈前一段时间还写信同我说叶子哥家生了个胖小子?你把钱留着,好好给胖小子买那些营养的东西吃,你看看我家喜丫头,就是因为我妈舍得给她吃好的,现在多机灵?”   提到卫添喜,卫二丫才突然想起来,她回家之后见过自家七个侄子了,但小侄女还没见过呢,她赶忙问,“哎,喜丫头呢?妈,怎么没见着喜丫头?”   卫老太屋前屋后瞅了一圈,也没找到卫添喜,心里悄悄嘀咕,“真是奇了怪了,那丫头刚才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说卫添喜,卫添喜就到了。   她生的个头不算大,手里拖着一个和她一般高的箩筐,吭哧吭哧往家里走,卫老太看卫添喜身上沾了些草叶子,脸上还有点泥印子,嗔怪了一眼,“哎呦喂,奶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不是你妈大清早才给你换上的衣裳吗?怎么就又弄脏了。”   卫添喜咧嘴笑着,没有回卫老太的话,而是仰头把人喊了一圈儿,然后就拍着箩筐说,“二姑,大伯,大伯母,吃肉!”   别人或许不明白卫添喜嘴里说的‘吃肉’这两个字有什么分量,但卫老太怎么会不懂?她掀开箩筐上盖着的草一看,箩筐里趴着两只灰色的野兔子和一只肥硕的野鸡,那俩野兔子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给拍晕过去了,除了肚皮一上一下的晃动之外,没有别的反应,但那野鸡却是清醒的,卫老太发现那野鸡还在箩筐里发抖呢!   管它怎么抖,既然进了卫家的门,那就只能变成卫家人的口粮了,卫老太手脚麻利地掐着野鸡脖子把野鸡拎了出来,像是拧麻绳一样对着野鸡脖子用了一下力气,分分钟就送野鸡归了西,她把野鸡递给卫二柱,指使道:“去,把野鸡杀了,今天晚上炖鸡吃。”   卫家人时不时就能吃一两只野鸡野兔开荤,那些野鸡野兔还大多数都是卫家七兄弟抓回来的,所以对于卫添喜这么小就拎回野味这件事,卫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孙二英没见过这架势啊!   孙二英揉了揉眼睛,捂着心口问,“姐,你们家喜丫头怎么这么能耐?我听说山上的这些野味都很少了,怎么一个两岁不到的奶娃娃都能抓野味回来了?”   卫老太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同自家亲妹子解释,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卫添喜,结果就见卫添喜挺着小胸脯说,“山上的野味很多啊?就在那草甸子里,野鸡野兔来回钻,拿个箩筐扣都能扣到,野鸡还算精,抓的时候得费点力气,但兔子傻,跑得快还收不住腿儿,你在后面撵它两下,它可能自己撞树上、撞石头上,就把自己给撞晕乎过去了。”   孙二英听这话就仿佛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可是看着卫添喜那黑漆漆的瞳仁,她心里又忍不住信了七八分,这么小的孩子,应当不会骗人吧……殊不知,卫家一大家子人里,就卫添喜撒的谎最多,骗了大人骗小孩,卫家七兄弟经常被她像哄傻子一样哄。   关键是,卫添喜同别的小孩不一样,别的小孩撒个谎之后脸红脖子粗的,卫添喜却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纵然是卫老太,也得好好品品卫添喜说的话,这才能分出那些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来。   ……   在卫家七兄弟那蝗虫过境一般的宣传下,不到傍晚,整个头道沟的人就都知道卫二丫考上大学这件事情了,同卫老太交好的人都来看了一遍,说是来蹭蹭大学生的喜气,实际上都是拎着三瓜俩枣五个鸡蛋来同卫家打好关系的。   眼看着卫家人越来越有出息了,现在不打好关系,等卫家人真的发达之后,想打好关系也晚了。   一天忙活下来,卫老太家收了一筐枣、两筐瓜、还有一小盆鸡蛋以及若干的山货,若是放在以前,卫老太心里肯定要乐呵好久,但现在卫家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钱花,她看着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心里只是乐呵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放过去了。   卫老太心里还揣着一件更大的事情等着问卫二丫,那是让她记挂了大半年的心事。   晚饭吃的是鸡汤面和炖兔子肉,一家人吃的油光满面,饭后,卫老太让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去洗碗,将其它人都留在她屋子里的那个大炕上,准备召开临时性家庭会议。   卫老太盘腿往炕头一坐,干笑三声,笑眯眯地问卫二丫,“二丫,你在部队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中意的好后生?”   卫二丫的脸瞬间涨红,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卫老太急眼了,“你这孩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呗,怎么还红上脸了?”   谢玉书促狭地瞅了卫二丫一眼,声音清亮,“二丫,你别不好意思,人家小谷又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人,谷大夫有意撮合你们俩,你们俩也互相看对眼了,早先我就想同咱妈说,你非拦着不让,说是回家后你要亲自同咱妈说,这不回家了么?你还害羞什么?”   卫二丫的脸越发红了,她顶着全家人审视的目光,感觉自己就好像跪在刑堂中被三堂会审一样,有心厘出一个头绪来,同卫老太好好讲讲她中意的那个人怎么样,可又觉得那个人太好了,甭管说哪一样都能拿得出手,一时间实在想不到该夸哪个好。   卫二丫不知道的是,甭管她先夸哪一方面,卫老太都不在乎,卫老太只在乎卫二丫有没有从陈国栋那个歪脖子树上跳下来。   一听卫二丫在外面有了中意的人,貌似谢玉书也挺满意,卫老太来了兴趣,她冲卫二丫挤挤眼,“怎么,你又准备瞒着妈,悄悄咪咪把事情给办了?快点同妈说说,你看上的人到底是干啥的,小伙子人怎么样,家庭成分怎么样?”   卫老太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卫二丫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谢玉书来助攻。   谢玉书从卫二丫的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卫老太看,解释道,“妈,你看这小伙子,长得精神不?这小伙子名叫谷硕,比咱家二丫大两岁半,是我和大柱看着长大的,前年大学毕业,留在部队里搞研究,造大火箭的,属于国家稀缺人才,拿的福利待遇不比我和大柱少。”   卫老太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死活不敢相信照片上那画儿一样好看的人是卫二丫新相看的对象,她问谢玉书,“你们姑嫂俩是不是诓我呢?这小伙子长得这么精神,能看上咱家二丫?”   卫二丫:“……”亲妈!   卫老太心中的疑问不是一个两个,她还问,“二丫不是随你去了卫生队工作吗?怎么就能认识造大火箭的国家稀缺人才了?你们姑嫂俩想要糊弄我,那也找个靠谱点的借口,我老太太虽然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不傻啊!你们但凡找一个稍微比这人差点的,黑点的,丑点的,我真就信了……”   卫二丫无言以对,“妈,你闺女真有那么差吗?卫生队的人都说我越张越好看了,谷硕也说我长得好看,怎么到你眼里,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了?”   “哎,不是你拿不出手,是这小伙子太优秀了!你们想要诓我,那好歹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啊!”   卫老太看卫二丫与谢玉书的眼神都十分不善,她打定主意认为卫二丫与谢玉书是在诓她,便一拍桌子,问卫大柱,“大柱,你说?同妈说实话!二丫到底有没有看对眼的后生,那后生的条件怎么样?”   卫大柱哭笑不得,“妈,你怎么就不信呢?玉书和二丫说的都是真话!我记得当时给你写信的时候,提过一嘴啊,因为二丫那时候还没有同小谷确定关系,我们也不敢敞明了说,只能点了一句二丫她老师家的孩子对二丫挺好,你没印象了?”   卫老太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她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忆到那句话,自己就将事情的脉络理清楚了,“所以说,二丫相看上的那个谷什么来着,是二丫她老师家的孩子?”   谢玉书得以沉冤昭雪,就差击鼓庆贺了,“对啊,二丫去卫生队药房工作,带她的老师就是小谷他妈!”   “小谷他妈文化水平可高了,建国前就是大学生了,还是留洋回来的,她和小谷他爸夫妻俩在建国初期,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一起回国搞建设,小谷他爸是搞炸药的,遇上了些事儿,人没了,小谷全靠他妈咬牙拉扯大。”   “我们都是一个家属大院里住过的人,对人家知根知底,家庭背景、家庭成分都清清楚楚,小谷她妈性格有些清高,一般人都看不入眼,唯独待见咱家二丫,以我和大柱想,二丫还得再念个两三年才能考大学呢,可小谷他妈亲自教二丫学,这才用了半年的时间,二丫就考上了。”   “那小谷性格好,人也好,对谁都笑嘻嘻的,是个会疼人的,你要是不信的话,问问二丫,小谷对她怎么样?”谢玉书像是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见卫老太终于信了,这才松了口气。   卫二丫娇羞地点头,“谷硕同志对我挺好的,我在学习上遇到什么不懂的,他都会帮我。遇到一些事儿,他也会同我商量,做事情都考虑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妈,我觉得谷硕同志真的挺好。”   卫老太觉得卫二丫这副娇羞模样十分眼熟,她仔细想了想,当初卫二丫就是这样同她夸陈国栋的,心里的那点温度瞬间就降下去了。   “同陈国栋相比呢?”卫老太冷不丁地问。   卫二丫愣了一下,又羞又气又恼,瞪着杏眼,就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说,“压根没得比好么?陈国栋只晓得让我等他等他再等他,做事情总是他妈第一他第二,轮到我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排到什么地方去了,能和谷硕同志比么?”   “谷硕同志不论是相貌、才华、学识,样样都甩了陈国栋两百条街,对我也是真的好,妈,往后你别再我跟前提陈国栋这个人,一想到他,我就后悔自己当年眼瞎。”   “谷硕同志本人比陈国栋优秀,家里的老妈也比陈家老太开明,我老师同我说了,当初她就是瞅我机灵勤快,很早就动了撮合我和谷硕同志的想法,人家时不时给我炖汤喝,陈家老太连碗凉水都没给过我,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你把这样的两家人放在一块儿比较,不是埋汰我老师和谷硕同志么?”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通话,卫二丫突然发现全家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脸上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红来了个反常表演,她颇为心虚地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温水,咕哝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卫老太乐了,“妈就是觉得,二丫你出去半年,整个人都通透了,学识上来了,眼界也开阔了,找的对象都这么优秀,妈替你高兴!”   夸完之后,卫老太又同卫大柱和谢玉书说,“既然都是知根知底的,那二丫的事儿就交给你们夫妻俩来操办了。大柱,你爹没得早,按理你妹子的婚事就应该由你来张罗,原先你不在,妈硬撑着,现在既然你回来了,这事儿妈就放心交给你了,你可得替你妹子看好,认真挑,不能拿你妹子一辈子的事情不当回事儿,明白不?”   “明白!”卫大柱应得干脆利落。   卫二丫是念出正月初五走的,临走前还同家里闹了那么大的一场不愉快,让全家人都替她揪着心,现在看卫二丫从那段阴霾中走了出来,本人还变得这么能耐,全家人都发自内心地替卫二丫高兴,唯有卫大丫心里有些酸。   同样的爹妈兄弟,不同的命啊!   大半年前还在一个炕头上嬉闹的妹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生,在部队有了正式工作,找的对象也那么优秀,婆婆也待见,可她呢?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未来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肯定是和她那三个留在老家的嫂子一样,在灶头和地头打转……想想两者的差距,卫大丫晚上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卫二丫坐了一天多的火车,身上早就累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别说卫大丫只是在炕上翻来覆去,就算卫大丫站起来深夜蹦个野生迪,都不一定能够将梦中与谷硕同志约会的卫二丫吵醒。   但卫老太年纪大了,本来觉就浅,再加上卫二丫给家里人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她越发睡不着觉了,听到卫大丫的动静,卫老太低声问,“大丫,你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心里藏着事儿呢?”   卫大丫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哭腔憋出一句话来,“妈,我也想跟着我哥去部队,我也想让我哥给我找个活儿干,我也想考大学,我也想找个那么好的对象。”   一连四个‘我也想’,说的卫老太满头雾水。   震惊之后,卫老太回过神,她叹着气同卫大丫说,“大丫,你的想法妈能理解,但不支持。你光看到你妹子现在有出息了,但那是因为她学习好,如果不是学习好,她肯定没现在的能耐。你妹子打小就是家里成绩最好的,这点羡慕不来。”   卫大丫捂着脸哭,“谁说她学习最好了?我当时念书的时候成绩怎么样,妈你忘了么?我念书那时候,二哥三哥四哥同你在地头做农活儿,家里的营生全都靠我来做,二丫年纪小,也是我一手带大的,白天我背着二丫上学念书,放学之后还得背着二丫去挑野菜割猪草,我的成绩哪次差了?哪年不是考双百分?”   “你就是偏心,因为要给我二哥娶媳妇,说是家里供不起两个娃儿念书,就让我别念了,当时还哄我说,二丫也念到我那个年级就不念了,可后来呢?是,家里的日子渐渐过松快了,二丫成绩好,你一路供她念到初中毕业,可你就不心疼被耽搁下的我吗?是我成绩不好还是家里条件不允许我念?”   “妈,我不甘心啊……” 第34章 万字更!   卫大丫的一句‘我不甘心’, 生生将卫老太给喊得当场飙泪。   躺在炕上仔细想想, 她这些年确实是忽略卫大丫了, 因为卫大丫前头几个都是男娃, 做地头的事情勉强还行,做家务事就抓瞎了, 卫大丫后面的卫二丫年纪还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能做家务事的只有她和卫大丫。   家里能干活儿的人少,张嘴等着吃饭的人多, 卫老太单单是为了填饱这么多张嘴就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从地头回家, 连掂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然是盼着卫大丫能多替她分担一些事情的。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的心就偏了。   从一开始让卫大丫帮忙给家里人做饭,到后来她默认让卫大丫给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洗衣服,甚至因为卫大丫搓衣服比她搓得干净, 她在忙的时候, 连自己的衣服都会留给卫大丫洗, 等过年的时候, 拆洗被褥的事情更是老早就被卫大丫包圆……现在回过头看,那时候的卫大丫也就十岁刚出头, 想要在灶台上烧壶热水, 都得踩着板凳才能够到锅。   卫二丫也就比卫大丫小两岁多一点不到三岁, 可她从小就没怎么做过苦活累活儿, 因为有三个哥哥在上面撑着,吃饭的事情不用担心,就算她时常跟着卫大丫做一些家务活儿,那也一定是卫大丫做重的累的,让她做轻省的活儿……如今想来,她这么些年确实是亏待了卫大丫。   “大丫,你同妈说实话,你是真的想继续念书上学,还是看到你妹子现在发达了,心里羡慕?”   卫大丫没有吭声,抽泣声也渐渐低了。   卫老太明白了,如果不是卫二丫身上的事情刺激到了卫大丫,估计卫大丫再过三五年都不会想到要再读书的事儿。   在心中打了打草稿,卫老太张嘴替卫大丫宽心,“大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想要顺心舒心的活,最关键的还是得守住自己的心,旁人的日子过得是富贵还是潦倒,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大丫,妈知道你现在看着你妹子有了出息羡慕着急,但你得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是真的想要上学么?你别看二丫现在的日子看起来风光,但一切都是因为她能静下心去念书学习,这才换来的。换你的话,你能守住心,一天到晚都将自己埋在书堆里吗?”   “如果你说你能,那妈明天就同你大哥大嫂说,想再多的办法也要把你送到部队中去。你与二丫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哪个都疼,没道理让二丫念书不让你念的道理,你仔细想想,明早给妈个答复。”   说完之后,卫老太就翻了个身子,闭上眼睛假寐去了。   卫大丫被卫老太问得愣住,她睁着眼睛看着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的月亮,将卫老太的问题在心里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是真的想要念书吗?   似乎并不是。   她从小就没那么爱念书,只不过因为念书费时间,她不想让那些时间都白费了,这才花了点心思,没想到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还不错。   她已经丢开书本这么多年,让她和卫二丫一样,把自己埋在书堆里没日没夜的学半年,她能坚持下来吗?   卫大丫扪心自问,坚持不下来的,她性子打小就野,根本不是静下心来搞学问的那块料。   甚至卫大丫自己也知道,她羡慕卫二丫,不是羡慕卫二丫考上了大学,而是羡慕卫二丫找到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处对象,她羡慕卫二丫将来能够赚大钱,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捧着……   心里乱糟糟的,越想越多,卫大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就比往日晚了一些。   待卫大丫醒来收拾好屋子的时候,卫老太已经同谢玉书提了卫大丫也想去部队的事情,谢玉书答应得倒是痛快,不过据谢玉书说,连着往卫生队塞两个人进去,欠下的人情不容易还,怕是会影响卫大柱的将来,子弟小学招老师对学历要求挺高,初中毕业生想要进去教小学都费力,像卫大丫这种小学都没有念完的,进去之后估计只能当个幼儿园的老师,像孩子王一样带军属家的孩子们耍……   卫老太听了谢玉书的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同谢玉书说,“这俩活儿都不是好干的,大丫也想同二丫一样找个轻省的活儿,尽量将时间用在学习上,大媳妇你能不能给大丫找一个同二丫差不多的活儿?”   婆媳俩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卫大柱经过灶房门口听到了,他便插嘴道:“妈,卫生队本来就是部队里的清闲地方,药房更是清闲地方中的清闲地方,你想要从部队中再找一个药房那样的地方来安置大丫,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若是想要给大丫在部队里找一个不错的工作,那还是容易的。”   卫老太一听这话,赶紧问,“能找到啥活儿?说来听听。”   卫大柱说,“我同采购科的主任关系不错,前一段时间还听他说想找一个女同志,跟着采购科的同志一起跑出去做采购呢,他说女同志做事情细致,挑东西也细,你问问大丫,这样的活儿愿不愿意做,愿意的话,那这次同我和玉书一块儿回去,二丫住了国康的床,那就让大丫住国健的床,姐妹俩刚好能够住开。”   卫大丫撩起门帘走了进来,“哥,就采购的活儿吧,我能干。”   “啥你能干不能干啊,你知道采购是干啥的么?”   卫老太瞪着眼训卫大丫,“那些干采购的,整天跑南闯北,虽说现在国家太平了,但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不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么?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大柱,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适合你妹子的工作?不要这种走南闯北的工作,妈听着都累。”   卫大柱笑了,“妈,你说的这都是些老黄历了,现在部队里干采购的人甭管上哪儿去都有车,一般人出门可能骑个自行车就嘚瑟,但采购都是坐着车去的,车里面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舒服得很,就是走南闯北稍微累了些,但安全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   “您老也不想想,这是一般地方的采购吗?这可是部队的采购,要么给部队买军需物资,要么买粮食补给和药物补给,身边一直都有兵蛋子们跟着,谁敢给找不痛快?”   卫大柱转身又同卫大丫说,“采购这个活儿和一般的活儿不一样,说清闲也清闲,说累也累。每个月的上旬基本上都在外面跑,下旬的后半旬基本上都在核查需要补给的物资量,其余时间都闲着。说是工作一个月,实际上就是工作半个月,休息半个月,但岗贴和工资都是按月发的。”   “刚去做采购的那段时间可能会比较累,但当你把市场摸熟摸透,不管是补给什么物资,都能找到合适放心的供货源,那就没啥问题了,很多每月固定补给的东西,那些采购们都是打一个电话过去,直接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如果东西合格,那就留下,不合格就打发走。”   “你想想,哪有人敢哄部队?打电话让人送来的物资,或许价格会稍微贵一点,但一定不会贵的太离谱,质量问题却一定是优中选优的,毕竟部队采购的物资不少,就算不看枪杆子的面子,那些商人只是单纯地不想丢了这笔大生意,也不会有人在物资上耍滑头。”   “真需要每个月都出去跑的,实际上不是什么大头物资,而是一些时兴的、时令的东西,这些东西肯定不会买太多,所以跑起来也简单。采购科那些大老爷们心糙,哪里知道什么时兴什么不时兴……你懂哥的意思了不?”   “如果你去了采购科,每个月往外跑是必须的,想要偷懒窝在采购科不出去,那绝对不可能,因为现在整个采购科都在等一个女采购员去解决问题呢!但是你出去的时候,肯定会带人一起出去,到时候你负责的就是挑东西,拎东西搬东西的事情有人干,采购科的主任同我关系好,肯定卖我面子,不会给你安排什么苦活累活。”   听卫大柱将头头道道都分析了一遍之后,卫老太对‘采购员’的抵触也没那么大了,她同卫大柱说,“既然这样,那就看你妹子的意见吧,只要你妹子想要上进,妈绝对不会给你妹子拖后腿。”   卫大丫咬着后槽牙答应,“哥,我去!”   就这样,卫大柱与谢玉书回部队的时候,又把卫大丫也给一并带走了。   好在卫家儿媳多,卫大丫离家去了部队之后,原先应当由她做的家务营生分到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头上,每个人添的活儿也没多少,加上有卫老太在上面镇压着,这才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要说这卫家也是奇特,当初卫大柱刚回家的时候,一心想把三个弟弟都从乡间地头拉出来,但他那三个傻弟弟没一个人愿意。   卫大柱几乎没想过要把两个妹子带得出人头地,偏偏这两个妹子一个比一个上进努力,嫉妒心强,卫大柱只是拉拔了一把,就自动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一路扶摇直上了。   赶在九月份之前,卫大柱、谢玉书与卫大丫、卫二丫都回了部队家属院,卫二丫马上就要开学了,她的东西都是谢玉书帮忙攒出来的,加上她是半工半读,念大学的同时,卫生队里的岗位也会给她留着,得两边跑,她念大学的地方就在部队旁边的一个城市,所以需要收拾的行李也不多,整理好之后,卫大柱找了一个警卫员,直接开车把卫二丫送学校去报道了。   送走卫二丫的次日,卫大丫到采购科报道,因为她性子大方豪爽、做事干脆利落的缘故,凭借那随了卫老太的独特人格魅力,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征服了采购科主任,由采购科主任亲自带着她了解采购科的事务,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她就把采购科摸了个门儿清。   但凡不是非女采购员出去跑的地方,采购科主任一般不会找卫大丫,他给卫大丫单独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屋子,让卫大丫安心学习。   卫大丫这么多年没有碰书本,当初学会的那些知识早就都还给教书老师了,时隔多年,再拿起书本时,她一度怀疑自己当初有没有学过那些东西,怎么看啥都觉得陌生,想啥都觉得费脑子?   好在她用的书都是卫二丫之前用过的,卫二丫在书上面认真地勾画了重点,写了笔记和读书心得,卫大丫扶着脑袋绞尽脑汁地学了小半个月,总算再度入了学习的门。   与卫二丫一上手就是从高中知识学起不一样,卫大丫是从小学知识开始从头学起的,她用的课本都是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之前用过的旧书。   小学知识不是太难,卫大丫之前学过一遍,现在只需要温故复习一遍,再加上卫大丫虽然没那么爱学习,但她决定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拦着,自己也拦不住,她逼迫自己耐着性子学,一学就是一整天,故而她的学习速度还算快,一个礼拜不到就将小学的课本全都学完了,翻出几张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曾经做过的卷子,她试着做了做,题目都会,便去继续死磕初中的东西。   没等卫大丫把初中的东西都给死磕完,采购科的主任有了非派她出去的采购事务,她的第一次公派出差就这么来了,而且出差距离还不短,是去隔壁省的省会采购一批铁皮暖水瓶回来。   卫大丫作为采购科唯一的女采购员,挑货的事情自然得交给她,不过有其他采购员跟着,她倒是也不会太累。   与预想中的东奔西走不一样,卫大丫亲自跑了一趟采购之后,她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感觉:手中拿着钱捏着票,找到货源之后,看货物质量不错,然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砍价,甭管买卖做成做不成,她都喜欢这种爽快花钱的方式。   卫老太一个人拉拔五个孩子长大,还要帮三个儿子成家立业,花钱自然是抠抠索索的,砍价技能也不是一般的高,简直就是砍价界的王者。   卫大丫从小就替卫老太做家务事,耳濡目染之下,把卫老太砍价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当初在家的时候,她空有这一身本事却无处使,现在到了部队,做了采购员,她身上那被卫老太传下来的砍价本事算是激活了。   她不仅砍价砍得快、准、很,挑货物的眼神也是一等一的好,总能花最少的预算买到最多、最好的东西,这能耐是卫大柱与那采购科主任都没有预料到的。   到采购科上班的头一个月,卫大丫给部队买回了物美价廉的暖水瓶,第二个月,她给部队买回了物美价廉的肥皂和毛巾……一连几趟差出完,‘采购科一姐’的名号就被卫大丫预定了。   卫大丫性子急,很难静下心来搞学习,但她喜欢同人打交道,甭管是采购科还是部队食堂、亦或者是后勤、卫生队、炊事班……只要同卫大丫打过交道的人,没一个不说卫大丫好的。   卫大丫还会经常维护与那些同她做过采购生意的商人的关系,时不时照顾那些商人一些大单生意,那些商人也乐得同卫大丫打交道,从不会漫天要价,基本上都是成本价上加点儿运输费,然后再加点儿勉强糊口的皮毛利,这些生意做起来那叫一个省心省事、顺风顺水。   自打卫大丫到了采购科之后,采购科的活儿就轻松了许多,但被上头表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采购科的主任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一见着卫大柱的面,就会同卫大柱夸卫大丫有多么多么能耐,顺带着还会为卫大柱送去一波羡慕。   采购科的主任想,“那卫家究竟是怎样的神仙人家,出一个白手打拼到高位的卫大柱还不够,两个闺女都那么出色优秀,大闺女一到采购科就奠定了自己不可替代的地位,二闺女被那谷大夫看上,半年时间就考上了国内一顶一的大学……”   若是条件允许的话,采购科的主任真想亲自见见卫老太,找卫老太取取经,看怎样教孩子才会把孩子教的这么能耐。   卫大丫喜欢采购科的活儿,但她心里梗着一口出人头地的气,学习也没有落下,虽然采购科的事情不比卫生队药房那么清闲,但她本人并没有懈怠,工作与学习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学习算是‘劳’,工作算是‘逸’,两件事交杂着来,也算是劳逸结合,进步飞快。   ……   谢玉书一直都保持着每个月同家里写一封信的习惯,她在信中同卫老太汇报汇报卫大丫和卫二丫的近况,再听卫老太说说家中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一眨眼就又到了年关岁尾,卫大柱一行四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   与之前几次回家过年略微有所不同,这次卫大柱、谢玉书与卫大丫、卫二丫四个人拎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人手两个大包袱,背上还都背着一个大皮包,走在路上极为惹眼。   一行四人回家之后,做的头一件事情不是同家里人寒暄拉呱,而是将包袱拆开,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给家里人分礼物。   一共十二包东西,除去两包东西是卫大柱他们拿的行李之外,剩下十包都是给家里人买的礼物,卫添喜一个人占了三包,卫老太也有三包,剩下的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家各有一包,最后一个特别沉的包是卫大丫经过与谢玉书和卫二丫的商量之后,特意给卫家七兄弟买的。   卫老太乐得眼睛都眯成缝睁不开了,嘴上却说得挺嫌弃,“你们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怕不买东西的话,我撵着你们不让回家?坐车那么累,一个人还要扛这么多东西,你们也不嫌麻烦。”   “大柱,你是当哥的,日后该管妹妹的时候还得管,比如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必须改掉,不能拿钱不当回事儿,明白不?”   卫大柱直喊冤枉,“妈,这次可不能怪我,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大丫给买的,攒了好半年呢,原本想要邮寄到家,但里面有些东西金贵,生怕邮寄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这才决定亲自背回家。你要训就去训大丫,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卫老太惊了,她抠了抠耳朵,脸上写着‘老娘不信’四个字,她问卫大柱,“你说啥?这些东西都是大丫买的?乖乖,大丫这不是去采购科上班,这是去土匪寨上班了吧!打劫了哪个有钱人家,她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卫大丫还没来得及同卫老太邀功呢,结果就听到卫老太给她身上泼脏水,一脸委屈地解释,“妈,你别看这些东西多,但都没花几个钱。”   “我本身就是干采购的,这小半年下来,跑了好几个大城市,四处买东西,哪里的什么东西便宜,我都知道,再加上我同那些生意人做买卖痛快,他们一听是我要给自己家里买东西,都是只收我一个成本价,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   卫老太一脸不信,“编,你就继续编,这么大的十包东西,就算再便宜,那也得几十块钱了吧,你真当老娘没出过远门,啥都不懂,任由你们糊弄?”   卫大丫百口莫辩,她不怕别人不讲理,就怕别人认死理,比如卫老太,非得逼着卫大丫从口袋里将自己这半年给家里买东西时记得账拿出来,让略微识几个字的卫二柱给一条一条念了,卫老太才勉强相信了卫大丫的话。   卫老太转头就同卫大丫说,“大丫,既然你们买东西这么便宜,那你看看,下次出去的时候,那些能放得住的东西就多买一些。”   “妈前一段时间去县城取包裹的时候,到劳动大楼转了转,想给你哥们买几件汗衫,但要价死贵死贵的,还要布票,后来就没舍得买,你下次出去跑的时候,帮你哥留意一下,一会儿妈就让你嫂子们把你哥穿衣服的尺码量好给你。”   “一会儿妈去喊一下你二姨,你看看能不能给你二姨家也带点东西,她知道你也跟着去了部队之后,硬把要给你的钱塞给了妈,你二姨对咱家好,咱不能做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明白不?”   “对了,那个麦乳精容易买不?你二姨同妈说过,她看咱家喜丫头一直都喝麦乳精,长得白白胖胖,脑瓜子灵光,也想给她家孙子买来喝,你去了部队之后,买几桶邮回来,给你二姨家捎个两三桶,给咱家喜丫头多捎几桶,喜丫头现在也两岁了,胃口正好呢,原先一天喝半勺就行,现在一天得喝两勺……”   见到自家两个闺女后,卫老太就彻底变身为话痨,她似乎要将这半年没同卫大丫说过的话全都说出来,也得亏卫大丫的性子好,不然早就嫌她太啰嗦了。   把九个包裹分完,只剩下那个由卫大柱背回来的那个最沉、最重、差点要了卫大柱半条命的大包裹还没有拆,卫家七兄弟看着那包裹皮上露出来的棱棱角角,心里都凉了半截。   “姑,你买的这都是些啥啊……你给喜丫头买的都是些吃的穿的耍的,给我们买的啥?”卫东征弱弱地问。   卫大丫笑眯眯地说,“喜丫头是个小闺女,吃的穿的耍的就多买了点儿,但你们放心,姑不是偏心的人,你们兄弟七个也都有吃的穿的耍的,都在给你们爸妈的那个包裹里塞着呢,自己回屋翻去。这一包啊,都是姑到不同城市跑采购的时候,特地去各地书店里给你们买的学习资料。”   “前半年你二姑忙着准备考试的时候,没给你们买学习资料,你们兄弟几个着急成那样,姑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一次性就给你们买了足够做大半年的学习资料,怎么样?开心不?高兴不?激动不?”   卫家七兄弟的脸都变成了苦瓜,他们能说自己一点都不开心、不高兴不激动吗?   大概是卫二丫停学多年,只复习半年时间就考上了大学的事情给爱国小学的校长造成了极大的刺激,爱国小学的校长这半年来狠抓教育,原先压根不留课后作业的老师们都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绞尽脑汁地编写题目、布置作业,这直接导致卫家七兄弟的任务量陡增,每天做完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已经没什么时间玩耍了,还有卫二丫和谢玉书给买回来的学习资料得做,兄弟七个的玩耍时间严重缩水……   不过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同卫家七兄弟在一块儿念书的那些同龄人都算是倒了血霉,因为卫家七兄弟的成绩永远都保持着一骑绝尘的姿态遥遥领先,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大人口中那些‘别人家的孩子’,导致不少同龄人都生活在了阴影之中。更难过的是,这阴影还如影随形地跟着,专门逮着一批人死劲儿的欺负。   卫家七兄弟升学的时候,其它学生也升学,哪怕其它年级的学生也或多或少地收到了来自卫家七兄弟的压力,但比起同卫家七兄弟在一个班念书的学生来说,这点压力可以忽略不计。   看着卫大丫买回来的那些学习资料,卫家七兄弟哭的心都有了,但他们生怕表现出丝毫的不高兴就会换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式的竹编炒肉丝,只能强颜欢笑,“姑,喜欢,开心,贼高兴,你买多少我们做多少,绝对不浪费!”   卫大丫没想到自家七个侄子的学习觉悟这么高、学习态度这么好,她当下就保证说,“你们好好学,学习资料不会缺的,姑每到一个地方跑采购,肯定会去当地的书店转转,给你们买上学习资料寄回来。对了,这次姑还买了些课外书,不全都是卷子,你们平时写完作业后可以看看,多学点知识没坏处。”   听到那包裹里不全都是卷子,卫家七兄弟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甭管课外书是什么书,只要不是让人头痛的试卷,他们就都能接受。   连小小的卫添喜听到这话,都替她这七个小哥哥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个年代的文化人往后会多么吃香,这才希望卫家七兄弟都能多学点东西,往后有本事了,兄弟七个的日子过得肯定舒坦,但她不希望卫家七兄弟都被逼成书呆子啊……课外书是个好东西,她这七个小哥哥值得拥有。   到了晚上一家人都歇下的时候,卫老太瞅着卫大丫和卫二丫还都没睡,就拉着姐妹俩唠嗑,她先是问了卫二丫在大学里过得怎么样,学习苦不苦,累不累,紧接着就又问卫大丫工作上的事情,每个月能挣多少,能攒多少,还有最关键的问题,卫大丫有没有找上对象。   卫大丫原本还能同卫老太侃侃而谈,把牛逼吹得震天响,但一听卫老太的最后一个问题,瞬间就哑炮了。   支支吾吾憋了好半天,她同卫老太说,“妈,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啊,部队上追我的人不少,精干利索的,模样好看的,性子体贴的……都有,但我就是一个都看不上。哎,也不能说是看不上,就是没那个感觉,当朋友相处可以,一想到要和谁往后在一块儿生活,我就起鸡皮疙瘩。”   卫二丫插嘴问,“姐,上次我去采购科找你的时候,发现你和你们采购科那个模样白净的大高个儿走得挺近,吃饭都经常在一块儿,我还以为你俩处对象了,难道没有?”   卫大丫一脸幽怨,“你说的是白庭生啊,他确实挺好的,就是死活不来电,说句你们可能笑话的话,我把他当姐妹看,而且他不喜欢女人的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整个采购科都知道。”   “他是京城人,听说喜欢一个自小一块儿长大的男的,那男的被他吓得够呛,连逃带躲就从军去了,白庭生还不甘心,追着人家到了部队,硬是找人家要一个答复,非得逼着人家说了狠话、把关系搞僵搞断,他这才死心。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女人的人吗?”   卫二丫在外面念书,见过了世面,知道这些事情不少,只不过是没人拿到台面上来说,所以早就过了一开始的惊讶期,她还算接受良好,但卫老太却彻头彻尾地懵了。   “啥!还有男人喜欢男人!这不是胡闹么?男人和男人怎么生孩子?没孩子怎么养老?”   卫老太问出的这些问题,没人能够回答出来,屋内安静了片刻,卫老太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猜测,下一瞬,她就被这个猜测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哆嗦着嘴皮子问,“大丫,你刚才说你没有喜欢的男的,那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的?大丫,你可别吓唬妈啊……”   卫大丫被雷得外焦里嫩,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妈,你胡说啥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女的。我十分确定,我肯定喜欢男的,当初年纪小的时候,我还喜欢二道沟的陈栓呢,他不是男的?只不过是现在我还没遇到那个让我动心的人罢了,你瞎扯什么闲犊子。”   卫老太悬在嗓子眼的心往下移了移,又问,“你当时喜欢过二道沟的陈栓?就是那个偷看王寡妇洗澡被人发现,跳墙的时候摔断腿的陈栓???”   虽然卫老太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卫大丫依旧清晰地领会到了卫老太话语中的鄙夷与嫌弃,她分明就是在无声地问,“你是不是瞎了眼了?喜欢上那么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狗东西?”   卫二丫插嘴,“妈,我作证,我姐当时确实喜欢哪个陈栓,她为了瞅陈栓一眼,天天拉着我往二道沟村头的那块野地里跑,哄我说是去摘花,但那儿就几株稀稀拉拉的蒲公英,咱家屋后遍地都是,那时候我年纪小,任由我姐糊弄,现在才想明白,她是想去看陈栓呢!”   “二丫,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挑出来说有啥意思?看你姐出糗,你心里就舒坦了,对不?”   看着姐妹俩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卫老太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她对卫大丫的要求已经降了。   原先她还想着让卫大丫找一个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要本事有本事的人,可现在听说天底下还有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种事情之后,卫老太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她觉得,卫大丫只要给她带一个男人回来,甭管那男人是什么样的歪瓜裂枣,她都能够欣然接受。   ……   冬去春来,冰消雪融。   卫添喜在家闲得慌,她盘算了一下时间,将那十年浩劫算进去,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人生规划,然后便央求卫老太把她也送到学校去念书。   卫老太起初是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再去念书,大人就能放心了,三岁大的萝卜头去学校能学到个啥?   怕是想蹲茅厕的时候,自己连裤子都脱不下来。   但是耐不住卫添喜的软磨硬泡,卫老太还是找了一趟生产大队队长孙栋梁,让孙栋梁带她去找了爱国小学的校长。   爱国小学的校长觊觎卫家那些学习资料好久了,可是找不到合适的由头,他抹不下面子来去找卫老太借,如今好不容易卫老太找上门来,他自然是见缝插针地提了条件。   那校长看着身高还没有他腿长的卫添喜,说,“这孩子机灵是机灵,但年纪实在有些太小了,想要上学也行,得多安排几个老师盯着她,不然怕她出事儿,也怕其它同学欺负她年纪小。”   卫老太想都没想,直接摆手道:“不用费那个事儿,她七个哥哥都在爱国小学念书,有啥事直接让她七个哥哥帮忙做就行。”   “至于被人欺负,这点我更不担心,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家喜丫头,那让他七个哥哥去打小的,我去解决老的,敢欺负卫家人,不从他身上抠二两肉下来,那就算我老太太心肠软。”   爱国小学的校长对上卫老太这霸道蛮横的作风,完全就是秀才遇到兵,无言以对。   “卫婶儿,咱不能这么说,有老师多看着,孩子总归是更保险、更安全一些,你说对不?她哥哥再多再好,那也终归还是个孩子,肯定没有老师们细致。”   卫老太小眼睛一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爱国小学的校长一定是有什么图谋,“校长,你是不是有啥事想说?想说你就说,别绕弯子。”   爱国小学的校长瞬间服气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说话这么爽快的老太太,“卫婶儿,其实也没啥,我就是听说你们家的学习资料多,想着能不能找你们家借几本给学校的老师看?你放心,顶多借三天,老师们借来抄一下立马就还,成不?”   “嗨,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你让人来找吧,多借不行,但三本五本还是可以的。”卫老太答应得十分爽快,顺手就将校长想要多借基本的苗头给掐死在萌芽阶段。   就这样,年仅三岁的卫添喜便入学了。   拿人的手软,爱国小学的老师借了卫家的学习资料,对卫添喜自然是一百个上心,他们原本还想着卫添喜年纪小,还是春季学习插队进来的学生,恐怕上课跟不上其它学生的速度,准备抽空给卫添喜开开小灶,结果几节课上下来,他们的想法全都变了。   爱国小学的老师都想知道,卫家究竟是怎么培养孩子的,前头那七个皮猴子成绩一个赛一个的好,这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刚入学的小丫头也这么厉害呢?   不管教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写出来的字横平竖直,比高年级的孩子写的字都要好看。   最让那些老师惊讶的是,因为学生少、老师也少的缘故,一二三年纪的学生挤在一个教室上课,四五年级的大孩子在另外一个教室上课,故而卫家新送进学校的这个小丫头同前两年送进学校的五个皮猴子都在同一个班,兄妹六个往那儿一坐,完全就是来碾压其它学生的。   卫添喜明明还在上一年级,她却连三年级的作业都写,虽然她写字写得慢,但是正确率比她那三个哥哥都要高,爱国小学的老师甚至还发现,他们眼中的好学生卫东征、卫西征之流写完作业之后,都会找这个才读一年级的小丫头对一下答案才放心。   爱国小学的老师只有一句话想说,卫家上辈子究竟积了多么厚的福德,怎么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妖孽? 第35章 万字更!   卫添喜脑子聪明灵光, 这是卫家人都知道的, 但因为孩子小, 卫老太不想声张, 生怕一些心思坏的人起了歹心,便将这件事一直都压着。   整个爱国小学, 除了卫家七兄弟之外,还真没有人知道卫添喜有多能耐。   卫添喜顶着一个瓷娃娃模样的身子,却揣了一颗老阿姨的心,对于同班那些又闹又皮的孩子, 她压根不想搭理,因为上课讲的内容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 所以她基本不听, 大多数时候都是盯着黑板发呆神游, 少数时候因为晚上在洛必达星球学东西学的太多了,脑子不清楚,容易犯困, 她还会趴在桌子上睡觉。   给她们班上数学课的老师见卫添喜趴在桌子上打盹, 走到桌子边敲了敲, 蹲下身问, “卫添喜同学,你是不是跟不上老师讲的东西了?需不需要老师给你再讲一遍。”   卫添喜半梦半醒地回应, “不用, 这些东西都不难, 我学会了。”   数学老师只当卫添喜是嘴硬, 他体谅卫添喜年纪这么小就跟着上学,精力不足,吃不消这一堂课坐大半个小时,便任由卫添喜睡着了,他准备等卫添喜醒来的时候,单独给卫添喜辅导一下。   怎知快下课的时候,卫添喜悠悠转醒,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数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题目,捏着铅笔头就在本子上写答案。   黑板上的题目一共有三类,填空题、判断题和计算题。   卫添喜做前两类题目的时候,都是看一眼题目,低头就把答案写出来了,计算题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计算题需要写过程,她才简单地写了一些必要的步骤,能省略尽量省略,不能省略的地方也要想办法省略。   当卫添喜把解题步骤写出来之后,仅仅是比参考答案多了几句,给数学老师看,大概数学老师能看懂她的意思,但若是给同班同学看,估计没几个人能看懂,就算是卫东征、卫西征他们都不一定能够看明白。   卫添喜是在授课老师眼皮子底下做的题目,而这些题目又是授课老师在上课前新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提前准备亦或者是抄袭的可能,越是这样,数学老师心中越是惊奇——一个三岁多的奶娃娃,怎么就把一群六七岁、七八岁的大孩子比下去了?   数学老师检查完卫添喜的作业本,发现上面全对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卫添喜同学,你年纪这么小,上课也没怎么听课,做的题目还都对,能同老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卫添喜抬了抬眼皮,打着哈欠说,“我大哥二哥之前做作业的时候,我看他们用过这样的方法,当时没想明白,就问了几句。我大哥二哥很有耐性,给我讲明白了,所以这些题目我上课不听也会,听了反而会打瞌睡。”   数学老师惊讶,“就是你那两个在高段班上课的堂哥?卫国健同学与卫国康同学?”   卫添喜规规矩矩地点头,她时常给卫国健与卫国康检查作业有没有写完,还会监督这兄弟俩有没有按时写作业,对于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的学习进度了然于心,想要扯一个谎转移数学老师的注意力,简直不要太简单。   关键是,数学老师还真就这么信了!   直到下课回了办公室,数学老师都在那儿感慨,他逢人便说,“都说小孩学东西学得慢、学不明白,但我怎么觉得小孩学东西更快呢?”   “你看那卫家的女娃娃,就是跟着她那两个堂哥学了几天,连高年级用的数学方法都学会了,比她大好几岁的学生学不会,你说是不是学校的制度出了问题,没有抓住孩子们学习能力最强的那段时间加以利用……这是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另外一个老师颇为同情的看着数学老师,“你是不是魔怔了?天底下能有几个卫添喜那样让老师省心的同学?她才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估计还穿着开裆裤呢,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你还想上课?”   数学授课老师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再说话。反正他在心底默默记住了,不能用看待一般学生的目光来看待卫添喜,甚至说,不要看这个孩子平时怎么学习,是不是在听课学习,只要确定这孩子能做对作业,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数学授课老师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一个,这些老师们心照不宣地忽视了上课睡觉打盹的卫添喜,将注意力都放在其它学生身上,爱国小学因此也出现了一道寻常人根本不敢相信的现象——那上课打盹睡觉,课后作业几乎不写的卫添喜,在低段班上课的时候,甭管低段班哪个年纪哪个科目考试,她都能拿到满分,换到高段班上课的时候,该拿满分的时候她照样拿,连高段班里公认的好学生——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都被卫添喜给比了下去。   如果不是卫添喜的年纪太小,加上爱国小学校长没什么话语权,说话不管用,他真想把卫添喜给送去中学部,看看这小丫头的脑瓜子究竟有多么灵光!   就这样,卫添喜在爱国小学划水的悠闲日子开始了。   ……   另外一边,部队采购科的一间单独僻静的办公室里,卫大丫正使劲儿地啃铅笔头,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一本书上面,急得满头大汗。   “大丫,你要喝水么?办公室里晾的水温了,喝起来正好,不凉也不烫。”白庭生敲门问。   卫大丫把铅笔头放下,拉开门让白庭生进来,说:“那就给我稍微留点儿温水吧,这个办公室没有烧水的炉子,想喝一口水还怪费力的。对了,庭生同志,你帮我看看这道题目该怎么做?我怎么看了好几遍都没能看懂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白庭生接过卫大丫推到手边的题目一看,神色立马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他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卫大丫,才说,“我不擅长做数学题目,不过你要是想问,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卫大丫没有注意到白庭生身上额的复杂。   白庭生将卫大丫桌子上放着的暖水瓶灌满,又给卫大丫的水杯里也添了热水,“技术连的白杨,他学习成绩好,这问题肯定难不倒他。”   “呀!庭生同志,我得向你学习,同技术连的同志都有交情,还了解得这么透彻。”   卫大丫将自己不会的那道题摘抄下来,诚挚地向白庭生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后,麻利地带着题目准备去技术连找人求助。   直到卫大丫走出很远,白庭生才抹了一把脸,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自然清楚透彻,可是又能怎样?从头到尾,都是一厢情愿的错。”   他捏紧拳头,“再试一次,就试最后一次。”话尾咽入喉咙,拉出一个苦涩的音。   采购科时常同不同的部门打交道,喜欢卫大丫的单身兵蛋子不在少数,如今卫大丫主动找到技术连,点名要见技术连的‘连草’白杨,不少人都听到了心碎与梦碎交杂在一起的悲催声。   白杨模样生得周正,大概是常年在部队操练的缘故,皮肤略微有些黑,但并不严重,模样生得好就是占便宜,哪怕是穿着常服往那儿一站,通身的清贵与风流都掩盖不住……卫大丫一不小心就被这‘美色暴击’给迷了眼。   白杨见卫大丫目光敞亮坦荡地落在他身上,失笑,问,“卫大丫同志,你找我有事?”   声音贼苏!   从小到大,卫大丫心中那颗悸动的少女心一共就动过两次,一次是遇到陈栓,就是那个偷看王寡妇洗澡结果从墙上摔下来的陈栓,一次就是现在。   撇开陈栓做的那些猥琐龌龊事不谈,当初卫大丫初见陈栓时,陈栓还是挺帅的,少年清眸明目,肩上背着一只刚打死的兔子,手里拎一直被套子夹死的野鸡,吊儿郎当地走在荒草地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纵然那走路的姿势再浪荡,也很容易就闯入了少女的心里。   当初的那份悸动,能算是识人片面,不通情爱,瞎悸动了,但现在这份悸动与心跳呢?   卫大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跳到白杨身上去了。   “额……额……额……白杨同志,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道题目不会,我们科的白庭生说你应该会,让我找你来问问。”   卫大丫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争气地捋不直了。   白杨听到‘白庭生’这三个字,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看向卫大丫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探究,他胡撸了一下短寸头,点头说,“你把题目给我看看,不见题目,我也说不准会还是不会。”   卫大丫飞快地将手中的指伸到白杨身边,当白杨接过那张纸后,她又飞快地将手收回,恍若是触了电一样。   从脖子到耳根,一寸一寸地变红。   白杨看了一会儿题目,转身进营房拿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出来,他将步骤飞快地写到本子上,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卫大丫,“这题目中暗藏了不少玄机,需要将已知条件变上几变,然后就不那么难了。我把解题过程写在纸上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卫大丫刚脑补出一大串白杨给她讲题的杰克苏戏码,脸又红又烫,就快把自己给烧熟了,结果白杨就这样把她打发了。   就好比是一个人正在原地**的时候,突然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透心凉,心飞扬。   卫大丫闷着嗓子‘嗯’了一声,强迫自己赶紧回神,把白杨写在纸上的解题过程看了一遍,盯着刚开始那几个变化步骤多琢磨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诚恳地向白杨道了谢,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白杨将卫大丫喊住,鬼使神差地问,“卫大丫同志,你是准备参加高考么?”   卫大丫心乱如麻地点头。   白杨又问,“准备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没想过呢,能考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至于专业么,我想学做生意。”冷静下来的卫大丫说。   白杨逆着日光咧嘴笑,“好巧,我也想学做生意,要不之后我们一起复习?遇到不会的地方也能及时交流?对了,卫大丫同志,我想考首都经贸大学,建议你也考这个大学,放眼国内,想学做生意,这个大学敢说第一的话,没人敢说第二。”   花痴·卫大丫:“……”你能不能不要笑了?这样笑很容易迷死人,勾掉大姑娘小媳妇的魂儿的!   内心吐槽白杨仗着一张脸就不厚道地随便撩人,嘴上却十分诚实地答应了下来。   回采购科的路上,卫大丫若不是担心被人当成神经病,估计会高兴地在路上蹦个野生迪。   就这样,卫大丫与白杨的互助学习小组就组成了,二人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学习交流,多数时间都是卫大丫有想不明白的问题,白杨给她讲,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出现一个卫大丫会而白杨不会的问题。   两人都是青春正当时的年轻男女,荷尔蒙旺盛得不得了,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就这样勾搭上了,遇上一个两人都有空的日子,这俩还会约着去看一场电影。   不管那幕布上放的什么东西,只要同白杨坐在一起,卫大丫就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双脚就好似是站在棉花上一样,走路都轻飘飘的,大概刮一阵风过来,她就能迎风起飞!   白杨与卫大丫的地下情进行得火热,采购科的白庭生却坐不住了,他心里酸的就好像是吃了一整筐老陈醋泡柠檬,看卫大丫的眼神都在冒酸气。   卫大丫原本还算敏感,可自从同白杨谈了恋爱之后,她心里眼里除了白杨就只剩下工作与学习,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眼光,故而白庭生冲她喷来的酸雾都被她自动忽视了。   白庭生自己气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卫大丫没有同白杨一起吃饭的空,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卫大丫,非要坐在一个桌上吃饭。   卫大丫一脸别扭,“白庭生同志,你这是要干啥呢?如果我还是单身,那咱俩怎么坐一块儿吃饭都无所谓,可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你还同我坐在一块儿吃饭,这不是给我招误会么?”   白庭生没好气地说,“放心,白杨不会吃我的飞醋的。”   “啥?”   卫大丫觉得白庭生一定认识了个假白杨,她说:“白庭生同志,我和你说,白杨那个人看似大喇喇,实际上可小心眼了,我就是同他们连的另外一个大头兵多说了几句话,他就缠着我问东问西问了好一会儿,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之后我换一个桌子去吃饭,我可不想再被他当成犯人一样审。”   说这话时,卫大丫脸上满是夸张的嫌弃,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卫大丫这是一边嫌弃一边享受,她就喜欢白杨的这个调调。   白庭生被塞了一口老陈醋味的狗粮,越发心塞了。   他拉着卫大丫来吃饭,原本只是想要谴责一下卫大丫的不仗义与不厚道,连自己朋友的墙角都会挖,可是对上卫大丫那干净坦荡的眼神,他憋到嗓子眼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让他怎么说?   白杨是他介绍给卫大丫的,男俊女靓,性格一个爽朗一个闷骚,凑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连他都觉得这两人般配,两人也彼此看对眼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他么?   他是卫大丫的朋友,同白杨闹崩之后,同白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他有什么资格与立场来指责卫大丫与白杨处对象?   换个角度再想,他喜欢白杨,但白杨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白杨又不是他的私人物品,想喜欢谁也没必要同他说……道理他都明白,可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那是他最喜欢的人啊,就这样被他亲手推给了别人。   在卫大丫赤诚磊落的目光下,白庭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内心阴暗、行为卑劣的小丑,他抱着利用卫大丫去试探白杨的心思,让卫大丫接触白杨,想通过卫大丫来打听一下,白杨究竟是怎么看他的,他们俩闹僵的关系究竟有没有破冰回温的余地……这本来就是他的算计,算计失败,又能怪得了谁?   白庭生不想再憋着了,索性一股脑都同卫大丫倒了出来,“我不是同你说过么?我喜欢一个发小,来部队也是为了追他的,那个发小就是白杨。”   “噗!!!”   卫大丫嘴里还未嚼碎的米饭喷了白庭生一脸,她被这话呛得直咳嗽。   白庭生:“……”   见卫大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给他擦身上脸上的米,白庭生黑着脸接过手绢来,“不用你给我擦,万一你家小白杨又吃飞醋了,你该怎么办?”   飞快地料理好身上的米粒,白庭生将手绢还给卫大丫,见卫大丫目光呆滞,脸上的神情就好似是被雷劈过一般,他没好气地说,“怎么?被吓着了?知道自己多不仗义了吧?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同我喜欢的人处了对象!”   把心里憋着的毒气释放出来之后,白庭生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了,他又说,“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俩就好好处对象,明白不?”   “我这辈子算是掉进泥坑里爬不出来了,没道理将他也拉近泥坑来,这样对他不公平。我不是正常人,他是,卫大丫同志,好好对他。”   卫大丫恍恍惚惚地回过神,直到此刻,她依旧无法接受白庭生喜欢的人是白杨这件事。   “我吃饱了,先回科里去,你慢慢吃,好好消化消化这件事,别同白杨说。”白庭生端起铝饭盘就走。   卫大丫味同嚼蜡地吃完饭,像是游魂一样飘飘忽忽地回了办公室,盯着书本上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那些字上面的重影才消失。   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卫大丫觉得对白庭生有些愧疚。   可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她觉得自己没错。   处对象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没道理一方喜欢,另外一方就非要答应,不然就变成绑架了。   再想想白杨,被自己的好朋友喜欢,还被好朋友质问着索要一个结果,那种感觉肯定很难过吧……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卫大丫强迫自己将这件事放在脑后,可是一看到白杨,她脑子里就会忍不住冒出白庭生同她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白杨’的情景,不得已之下,她同采购科的主任申请了出差,一连跑了十来个地方,花出大把的钱和票,这才将白庭生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排解了不少。   何以解忧,唯有买买买!   高考眨眼就到,白杨察觉到了卫大丫的不正常,索性赶在高考前带卫大丫爬了一遍部队后面的山,他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卫大丫。   那是一个白庭生自我催眠、自我陶醉、自我沉睡、到现在都不愿意醒来接受现实、不愿放过自己的故事。   站在山顶上,听着耳畔刮过的呼呼的山峰,卫大丫定定地看着白杨,原本那么爱笑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皱起了眉头,依旧好看,但有些让人心疼。   “大丫,我不可能给他回应的,他喜欢我,不是我的错。我不想伤害他,已经躲开了,是他不愿意放过我。”   白杨神情寡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纸卷烟来,叼在嘴里,就着火柴点燃,抽了一口,“他太偏执了,别人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让他见了黄河,撞了南墙,他还是放不下,我该怎么办?”   一抽一吐,纸卷烟上的红星明明灭灭。烟笼着人脸,就好像是人被藏在了雾霭中一样,让卫大丫一阵心慌。   她伸手把白杨手中的烟夺了,掐灭后丢在地上捻了好几脚,然后把踩扁的烟头一脚踢下山去。   “你说得对,之前是我走进死胡同里了,处对象是咱俩的事情,同别人没有关系。白庭生怎么想,我们终究是没能力顾及的。”   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归位,卫大丫开始了管家婆模式,“白杨,往后不许抽烟,听到了没?你看看那些抽纸卷烟的人,好端端一口大白牙愣是给熏成了黄板牙,看着就难受,你能不能替你的牙考虑考虑?你抽烟的时候,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了么?”   白杨乐了,“征求过了啊,我抽烟的时候问过它们,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吱个声,我便不抽了,结果它们都没出声,这不就是代表同意了么?”   卫大丫翻了个白眼,“那是无声的反抗,懒得同你贫嘴!”   ……   时隔一年,又是一个七月底,卫大柱、谢玉书、卫大丫与卫二丫又回到了头道沟,不过这次回来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四个,还带来了两个客人——白杨和谷硕。   卫大柱一路上都在给白杨和谷硕打预防针,“我妈的脾气不太好,你们都是文化人,还请你们多担待担待啊……”这句话至少说了一百遍。   谢玉书看卫大柱那紧张的模样,就想到前几年卫大柱脑子里的淤血散掉,带她头次回卫家的情景。   那时候的卫大柱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把卫老太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简直就是人世间仅有的好妈,结果一见面,卫老太就崩了卫大柱辛苦描好的人设。   白杨和谷硕早就听卫大丫、卫二丫提过卫老太的光辉事迹了,心里对未来丈母娘这个人好奇得不行,早就想一睹卫老太的真容,只不过若不是这次上门有‘丑女婿见丈母娘’的一层关系在,他们俩绝对能坦荡大方地进卫家。   白杨与谷硕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部队到头道沟的一路上,两人一边看着沿路的风土人情,一边聊着国内的大环境,心态还算平和,但卫大丫与卫二丫就不好过了。   卫大丫与卫二丫都是在卫老太那‘神威’下长大的人,知晓卫老太有多么倔,那简直就是慈禧太后再世,说话根本不容反抗的,姐妹俩惴惴不安地想,万一卫老太不同意她们俩相看中的人,那该怎么办?   越是靠近家门,卫大丫与卫二丫姐妹俩就越是忐忑,心中那七上八下的兔子都快蹦跶抽筋了。   沿着头道沟村的大路走,走到最后一个弯的时候,转过去便是卫家的大门。   彼时的卫老太正在给种在墙根下的一排小青菜浇水,见院子里突然站了一群人,老太太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快开出花了,她越过卫大丫、卫二丫、谢玉书与卫大柱,脚步生风地走到白杨与谷硕身边,问,“你们俩就是杨柳同志和小米同志吧!来来来,欢迎欢迎,饿了没?渴了没?翠芬,烧菜做饭!春芽,和面蒸馒头!”   卫大丫与卫二丫一人揪着卫老太的一个袖子,纠正卫老太。   “妈,不是杨柳,是白杨!”   “妈,不是小米,是谷硕!五谷的谷,肥硕的硕!”   卫老太老脸一红,“嗨,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两个小同志别见外啊!”   她转身就去催张春芽和姚翠芬,“喊你们烧水做饭呢,在屋子里磨蹭个什么劲儿?大丫和二丫的对象来咱家了,多整几道硬菜吃,不要怠慢了客人,明白不?”   张春芽与姚翠芬正搓衣服呢,一听说卫大丫与卫二丫领了对象回来,妯娌俩把搓衣板一撂,三下两下就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给蹭干了。   探头一看,果然见两个身材挺拔,模样俊俏的小伙子站在院子里,张春芽嘴里下意识地就迸出俩字来,“真俊!”   卫老太把两个未来的女婿招呼进堂屋,亲自将自己新炒的米茶拿出来,用热水冲泡好,端到桌子上,让正在腌咸菜的李兰子去把在地头干活的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个喊回来,她亲自去灶房指挥张春芽和姚翠芬做饭。   关于白杨与谷硕的家庭背景,卫大柱早就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卫老太都能倒背如流了,自然不会再去盘问,她对这两个女婿都挺满意,只等着吃饭的时候再多观察几眼细致的地方,便能做决定了。   “春芽,上次东征他们在山上掰下来的木耳还有吧,炖菜的时候记得放点儿啊!”   “翠芬,泡好的黄豆还有不?我不管有没有,你给整一个炒黄豆,喜丫头不是鼓捣出一些豆芽来么?炒黄豆的时候记得也搁点儿豆芽!”   “猪肉炒粉条,也给整一个!啥?没有泡好的粉,那现在赶紧用热水泡,先做其它的菜,最后做再炒这道菜,肯定能泡好。”   “春芽,上次光明从河里捞上来的鲤鱼不是制成咸鱼干了么?在后院房梁上吊着呢,你去拿下来,炖个鱼汤喝!”   “翠芬,罐子里腌的兔子肉拿出来,全都炖了,那兔子肉有点咸,你就别放盐了,多搁点儿花椒和八角大料!”   “春芽,你从柜子里掏几个鸡蛋出来,整一个小葱炒鸡蛋!”   卫老太一个人将姚翠芬与张春芽指挥得团团转,听得张春芽与姚翠芬头晕脑胀,不知道该先干啥,只能先依照卫老太的吩咐把食材往灶台上摆。   东西摆出来,之后炒的时候就不会忘掉了。   若是给少炒一个菜,少炖一个汤,张春芽与姚翠芬担心卫老太会以为是她们妯娌俩苛待卫家新上门的姑爷。如果让卫老太产生了这样的误解,估计他们妯娌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张春芽把鸡蛋从柜子里掏出来,一连拿了五个,突然想到家里没小葱,连忙解了围裙准备去亲二姨孙二英家借一把小葱回来,结果就被卫老太喊住了,卫老太问她,“你干啥去?”   “我去二姨家借点儿小葱回来,不然没办法炒鸡蛋。”张春芽如实说。   卫老太一脸嫌弃,“借啥借?咱家后院里不是种着么,你顺手摘两个洋柿子,那东西炒鸡蛋好吃。”   张春芽愣住,“你不是说后院那些菜都是喜丫头的口粮,谁都不许动么?喜丫头每天都要吃一个洋柿子,我看那枝头统共也没吊几个了,就不用摘了,给喜丫头留着吧。”   “留什么留?喜丫头嫌那洋柿子酸,看似是她每天都吃,但七个兔崽子哪个少吃了?姑爷上门,当然是捡好东西拿出来招待,抠抠索索的像个什么样子?”   “你放心吧,喜丫头不会闹意见的,对了,喜丫头去年不是从山上摘了点野蒜回来么?你去后院摘两个小黄瓜拍了,做到清爽利口的蒜泥黄瓜。”   张春芽:“……”她依稀记得,卫老太自己都舍不得吃那小黄瓜,现在居然一口气就让拍俩。   不过想想,卫老太本身就偏疼两个闺女,爱屋及乌,对两个女婿好,那也是正常事儿,张春芽与姚翠芬也就不纠结了。   主要还是卫大丫与卫二丫时常给家里买东西往回寄,不论多少,每次都有她们的份儿,她们两个当嫂子的也没脸计较这些。   在堂屋里做陪客的谢玉书听着灶房里叮叮咣咣地想,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堂屋,到灶房里帮姚翠芬与张春芽一起做。   饶是谢玉书已经猜到卫老太对两个未来女婿满意,会拿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两个未来女婿,可她没想到卫老太会准备这么多。   “妈这是要干啥啊,过年都没今儿吃的好……”   谢玉书嘀咕了一句,被张春芽听到了,结果张春芽直接就怼了过来,“俩小姑子一年到头都不回家几次,吃几顿好的怎么了?”   谢玉书故意道:“我一年到头也不回家几次,怎么不见你们拿这么多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了?”   姚翠芬抹了一把辛酸泪,拍了拍谢玉书的肩膀,宽慰说,“大嫂,习惯就好。当年我同四柱定亲的时候,咱妈也是好吃好喝的摆了一大桌子,结果我一进门,第二天就没啥优待了。”   “这次是两个新姑爷上门,咱妈肯定要招待好,往后肯定就没这个待遇了。话说回来,你和大哥回来,咱哪次吃的不好?顿顿都有肉吃,搁其他人家,一个月能吃两块肉都得求爷爷拜奶奶,感谢南无阿弥陀佛观音菩萨。”   “我就是随便说说,大丫二丫这俩闺女能耐,找的对象也能耐,往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看看那白杨,再看看谷硕,模样生得多好……这俩闺女都是有福的。”谢玉书发自内心地替卫大丫与卫二丫高兴。   李兰子把卫二柱兄弟三个从地头唤回来之后,也顾不上腌咸菜了,撸起袖子就去灶房帮忙。   卫家灶房里一共两个灶火眼,原先只开一个,今天为了炒菜快点,两个灶火眼全都开了,一个炒菜一个炖汤炖肉,速度快了不少。   卫大柱他们是中午过后到的,赶在日落日山的时候,忙活了一下午的灶房总算消停下来,妯娌四个把烧好的菜端上桌,卫老太还让卫二柱去打了二斤粮食酒回来。   招待未来姑爷招待到这个份上,卫家也算是十里八乡头一户了。   白杨与谷硕享受到了宾至如归的待遇,二人受宠若惊,连着敬了好几杯酒,酒席过半,这两个平时都不怎么喝酒的人都有点上头。   卫老太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给妯娌四个递了眼色,让她们把孩子带下去,又打发卫大丫与卫二丫去灶房里煮面条,她开始旁敲侧击地问一些丈母娘必问女婿的话题。   诸如“你们家大人同意不”、“未来有什么打算”、“想要什么时候结婚”、“准备要几个孩子”……之类的话题,卫老太都没放过。   虽然她有些嫌弃两个女婿的酒量,但对白杨与谷硕的回答还算满意,见两个人说话有点大舌头,卫老太就让卫大柱兄弟几个把人扶到后院里提前打扫出来的屋子中,让两个人歇着,转头就把全家人都号召起来,召开家庭会议。   生怕两个姑爷口渴没人知道,卫老太便派了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到后面院子写作业,还再三叮嘱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一定不能吵到白杨与谷硕,一副要成为天底下最好的丈母娘的架势。   堂屋里只剩下几个大人,卫老太往炕头一坐,同卫大丫与卫二丫说,“既然你们姐妹俩都把人带回家了,那肯定是想清楚了,妈给你们个准话,妈对这两个女婿还算满意,听说那没见过面的亲家也挺喜欢你们姐妹俩,特殊年代特殊时期,妈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你们要结婚,妈绝对不拦。”   “之前那小白和小谷也说了,你们四个都在部队里做事,算是军婚,想结婚得同上面打报告,所以妈就不在家里帮你们张罗了,但该给你们姐妹的东西都不会少给。”   卫大丫与卫二丫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姐妹俩的观点立场高度一致,齐声说,“妈,我们不要你的东西。”   “可别!小白是京城人,家里条件好,小谷的爸妈是高级知识分子,人家能看上你们姐妹俩这黄土地里爬出来的闺女,是咱家高攀了。妈不能让你们姐妹俩去了婆家受委屈,所以老早就给你们姐妹俩攒了东西,你们都收下。”   “远嫁的闺女最可怜了,若是在婆家受了气,想回娘家哭几嗓子都费力,娘家想撑腰也困难,所以妈想好了,你们姐妹俩嫁人的时候,妈掏钱给你们姐妹俩各置办一套房子,大丫与小白杨都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房子就置办在京城吧,二丫你想把房子置办在哪儿自己定,妈不管,反正给你的钱和给你姐的一样。”   卫家人全都被卫老太的话给惊呆了!   卫大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目光呆滞,问,“妈,在京城置办房子可不便宜,你从哪儿来的钱?”   卫老太跳下炕,将炕垫子掀了,拆了几块砖,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灰色布兜来。卫老太把那灰色布兜拎到桌子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她解开拴在灰色布兜上的尼龙绳,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清一水儿的小黄鱼!   卫老太睁眼说瞎话,“这是当年盖咱家这房子时,妈从土里刨出来的东西,应当是之前打仗的时候,富人家埋在这儿忘了取了,也可能时间更早,是咱门前那大山里之前住着的土匪藏下来的。”   “一共十个小黄鱼,你们姐妹六个,一人一条,剩下四条同你们没关系,是给孙子辈儿留着的,谁出息了就给谁,比如说有谁要做个买卖,但手里没本钱,你们就让孩子来找我,只要把我说服了,我这个当奶的给他们垫钱。”   “对了,妈还得同你们说一声,从大丫和二丫的事情上,妈知道读书真能改变咱们这些乡下人泥腿子的命运,所以往后你们只要管着咱家孩子一路往上念书就成,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学杂费都由妈出!” 第36章 万字更!   卫老太的这个决定算不上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只能说是经验之谈。   她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四个儿子中, 卫大柱早年跟着部队打鬼子走了, 后来能发达,全靠个人本事, 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没什么出息,就是因为他们不肯上进,但凡他们有卫大丫、卫二丫的上进心,有卫大柱帮衬扶持, 何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泥巴地里刨食?   正是因为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所以卫老太才决定尽自己所能, 供孙子辈的人去读书, 只要这些孩子们愿意念, 那她就一直供!   卫老太从布袋里数出三个小黄鱼来,递给卫大柱,叮嘱道:“这些东西拿出去怕是有些打眼, 大柱, 你门路多, 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换成钱, 等大丫同那小白杨在部队上打了结婚申请,部队给批准之后, 你就带着大丫和小白杨去京城把房给买了, 二丫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她没有同那小谷同志结婚, 这钱就由你拿着,等什么时候结婚,再把钱给他们小夫妻俩。”   叮嘱完卫大丫与卫二丫的事情之后,卫老太忖了忖,又同卫大柱说,“你与玉书都不年轻了,自己心里肯定有盘算,两个孩子也都十几岁了,该给孩子攒的家当可不能少,所以这条小黄鱼怎么用,你与玉书自个儿合计去,妈不管。”   “不过妈得同你们夫妻俩把丑话说在前头,小黄鱼给了你们,如果你们糟蹋了,那往后可别来找妈哭,也别打妈手中那四条小黄鱼的主意。那四条小黄鱼该怎么用,妈都同你们说清楚了,那是妈攒给孙子辈的,和儿子儿媳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卫大柱连声应着,从卫老太手中接过那三条黄澄澄的小黄鱼之后,转头就同谢玉书说,“玉书,你给我往裤腰带上缝几个针脚密匝的口袋,直接将这小黄鱼缝进去,缝死了,不然我怕路上遭了贼。”   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眼巴巴地看着卫老太,就差伸出手来找卫老太要小黄鱼了,卫老太没好气都数出三个小黄鱼来,往兄弟三个手中挨个放过去,叮嘱说,“一人一条,你们可都收好藏好了,若是遭了贼,那最好瞒着我,别让我听到风声。否则的话……”   卫老太冷笑着说,“我非但不会同情连东西都看不好、藏不住的蠢货,还会脱下鞋来抽蠢货一顿。你们家的孩子都不小了,到了给孩子做一些打算的时候,如果这钱被你们糟蹋了,那等将来派上用场、急需要用钱的时候,你们可千万别来找我哭,不管用。”   这些小黄鱼的来路,卫老太其实是扯谎的。哪是什么盖房子的时候挖出来的啊,这分明就是去年她过生日的那天,乖孙女卫添喜给她用书包背回来的。   当时卫老太吓坏了,追着卫添喜问这些小黄鱼的来源,卫添喜说是从山上挖出来的无主之物,让卫老□□心用,卫老太这才稍微放了些许心。   纵然知道那些小黄鱼的来路不算太黑,卫老太都不敢用,硬是将这个秘密揣在心里憋了大半年,等到卫大丫与卫二丫要攒嫁妆出嫁的时候,她才决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按理说,这些小黄鱼是卫添喜送给她的,她拿出来给自己闺女添嫁妆不合适,但穷人连脸面都没办法保全,哪里还能顾得上合适不合适?   卫老太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家里能有今天,全都是托了宝贝孙女儿的福,往后必须加倍对心肝宝贝儿好才是!   ……   卫大柱领着媳妇、妹妹和两个准妹夫回家,一方面是为了同家里人分享卫大丫考上首都经贸大学的好消息,另外一方面就是带着白杨和谷硕这俩准女婿认认门,等这两件事情都办妥之后,他们就该回部队去了。   卫二丫还在念书,她同谷硕商量过,准备一回到部队就把婚礼给办了,然后同学校打申请,提前攻读高年级的课程,尽快达到毕业要求。等毕业后,卫二丫准备同部队打一个申请报告,调任到能够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工作岗位上去,谷硕没什么意见,俩人就这样敲定下来。   卫大丫同白杨的打算相当着急,极为节省时间。   白杨家境好,在部队的时候就同家里通过气了,说是在大学开学前就会同部队里打好结婚申请,等一回到京城就立马回家摆酒宴,因为卫大丫与白杨念得都是同一所大学,所以两人不存在两地分居的顾虑,他们并没有提前攻读完大学课程的打算。   卫大丫只想在大学中学一些做生意时能用到的技巧,在大学期间就把自己的生意做起来,早日暴富,白杨想得却是等念完大学,国内环境也稍微宽松一些的时候,出国去看看,到那些真正发达的国家去转转,见识一下真正的发达社会。   在未来的打算上,卫大丫与白杨并没有达成一致,不过两人正处在你侬我侬的‘蜜月期’,没人能意识到这个目前看来微不足道的问题会在将来撕裂成多么大的疤痕。   ……   灾荒年过去,百姓的日子渐渐转好,全国大地上突然就掀起了工业风。   不知国家派来的勘探队是怎么选的,他们在三道沟同四道沟中间的矮山包上选址建设了一个代表新时代的‘氮肥厂’,围墙迅速砌了两三米高,各种各样的设备也从四面八方运来,在那氮肥厂中组装完成,落地生根。   氮肥厂要生产氮肥,自然得召集工人,轰轰烈烈的工人选拔大会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氮肥厂开出来的待遇十分优厚的缘故,附近许多村子的青壮年都摩拳擦掌,想要进氮肥厂中去发光发热,奉献自己,顺带着解决家里人穿衣吃饭的问题。   氮肥厂连着招聘了好几天,天天都是人山人海,报名参加考试的人估计已经跃千了。   木器厂的工作不景气,卫四柱经常是干三五天就休息小一个月,他都动了辞去木器厂工作好去氮肥厂工作的心,但卫老太见卫二柱与卫三柱都过了氮肥厂的招聘,被安排到了固氮车间去挣最高的工资,就将卫四柱压了下来,让卫四柱安心留在木器厂上工,木器厂没活儿做的时候,就去收拾田地。   用卫老太的话说,“家里人都指着土地吃饭呢,总不能你们兄弟三个都去氮肥厂工作吧?总得留一个人种地,而四柱前些年被妈特殊照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缘故,在种地方面磨练出了一般人学不会的心得体会,所以种地这项光荣的任务就落在四柱肩膀上了,往后家里有什么事儿,你们优先练习四柱,明白了么?。”   卫四柱明知道自己再反抗、再挣扎都没用,索性坦然接受了,姚翠芬原先还有些不乐意,她想不通,瞅着人少就问卫四柱,“凭啥二哥和三哥能去氮肥厂挣大钱,你就非得种地?难道咱就眼睁睁地看着二哥与三哥家发达,咱家一直穷着?”   已经想开的卫四柱安慰姚翠芬说,“二哥和三哥家都是两个儿子,自然得多挣一些,可咱家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压力比他们两家小很多,如果不留个人种地,咱家这么多人吃啥……既然非得留个人,那肯定是留我了,想不通的时候肯定很难受,但想通就好了。”   姚翠芬气不过,“咱妈都知道给儿子和闺女的小黄鱼一样多,怎么到你这儿,就把闺女看得比儿子低了?儿子娶媳妇需要花钱,闺女就不用给攒嫁妆了么?妈就是偏心二哥和三哥,把有出息的活儿留给二哥和三哥,让你做最没出息的活儿。”   卫四柱听得耳朵眼疼,他直接冲姚翠芬祭出大杀器来,“翠芬,要是你想不通,那就去同咱妈说说,看咱妈怎么给你解释,成不?”   姚翠芬迅速哑炮了,她要是有胆子当着卫老太的面抱怨,找卫老太要一个解释,那何必在卫四柱身边唠叨?   相比起姚翠芬的怄气,李兰子与张春芽就舒心多了。   正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李兰子与张春芽原本想着氮肥厂招工,报名人数很多,肯定很难进,故而就算卫二柱与卫三柱兄弟俩去报了名,李兰子与张春芽也没想过,这兄弟俩真能留在氮肥厂挣工资。   事实与她们想象的东西存在一些偏差,氮肥厂并没有那么难进,大多数报名的人都被录用了,有文化的人被安排在了技术岗上,没文化的人被安排在了苦力岗上,为了深入贯彻中央领导班子提出的‘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原则,氮肥厂的厂长和书记精心讨论出一个工人工资量表,严格规定了工资薪水发放的标准。   氮肥厂的工资量表与生产大队给农民记工分相类似,先是规定了每个在岗工人每月应当完成的任务量,依据这个任务量定了基本工资,然后又详细地罗列了工人们做工效果超出预期时,氮肥厂应该给的补助。   当这份工资量表公布出来后,从头道沟到末道沟,所有年轻人都沸腾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是不知道珍惜的话,那是不是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有好事者专门用心统计了一下氮肥厂各个岗位的工资,对比得出一个结论:最挣钱的是固氮车间的工人,最不挣钱的是给氮肥厂收拾杂草与捡垃圾的拾荒者,二者收入的差距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卫二柱与卫三柱都到了氮肥厂最赚钱的岗位上工作,李兰子与张春芽有什么不满意的?妯娌俩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商量了下,给自家男人做了一身新衣裳,然后便打发卫二柱与卫三柱兄弟俩去氮肥厂上工了。   所有人都觉得氮肥厂的出现是好事,唯独卫添喜兴致缺缺。   氮肥厂可是化工厂啊,固氮车间又是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挣的钱多能有什么用?   干上个两三年就把自己的身体给糟蹋毁了,后半辈子都被病魔给缠着,身体素质稍微差点的人,怕是得少活二十年。   氮肥厂的标志性建筑物是那个用砖石垒起来的几十米高的大烟囱,自从氮肥厂开工开始,那大烟囱里就一直朝外吞吐白烟,那污染能扩散到多么远的地方,卫添喜没有打听过,但她知道,站在卫家院子里,那浓郁的氨味是躲不开的。   可悲的是,没人知道那刺鼻的氨味究竟是怎样的说明魔鬼,相反的,很多人还将氨味描述成是‘新工业时代的芬芳’,不少庄稼人每天早晨都要深吸上两口氨味,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一天都干劲满满。   氮肥厂开工一个半月,时值深秋,卫添喜的担忧总算应验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整天都咳嗽个不停,平时一直都在低咳,一旦受到点刺激,立马就会变成撕心裂肺的猛咳,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   大概是卫老太年纪大了,她也开始咳,白天还好点,一到了晚上,咳嗽的声音根本停不下来。   卫添喜同班上的同学打听了一下,发现咳嗽并非仅仅是卫家人,她便毫不犹豫地翘了下午的课,把书包里的东西交给卫东征带着,她背着空书包一头扎进了山林里。   在她得到的那大神传承中,有一味药效极为神奇的药方,名叫‘五行清脏方’,利用五种五行各不相同的药材进行君臣佐使的搭配,最终起到‘清脏’的作用。   ‘五行清脏方’中的‘脏’字,可以说是‘五脏’的‘脏’,也可以说是‘脏东西’的‘脏’。   顾名思义,这五种药材搭配出来的茶汤可以清楚人体内的毒素垃圾,对于氮肥厂工人、住在氮肥厂旁边的百姓来说,有着极大的帮助。   那五种药材虽说不是名贵的药物,但也不常见,卫添喜在山林里转悠了一下午,挑挑拣拣挖到了一书包,背回家之后,她同卫老太知会了一声,然后便一个人去了后院,将五种药材用刀切成指节长短,然后又翻出已经‘退役多年’的大铁锅来,把药材炮制好,回头就熬了一锅茶汤,倒在卫老太给家里人晾开水的罐子里。   药茶汤与凉白开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卫添喜生怕别人喝出味道不对来就倒了,提前便同卫老太打好了预防针,她同卫老太说,“奶,我找了点治咳嗽的东西,给你们煮成茶水了,你多喝点,记得让全家人都喝上几碗,尤其是我二伯和三伯,他们咳嗽最严重,得多喝一些。”   卫老太问卫添喜,“喜丫头,你从哪儿弄得?”   “山里挖的!”卫添喜没给卫老太问东问西的机会,直接溜回了屋。   躺在炕上,卫添喜开始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往外叹,她本以为头道沟这山旮旯里会是一片净土,没想到冒出一个氮肥厂来……氮肥厂那高高的烟囱里,整天都在往外排放有毒废弃,还有氮肥厂里排放出来的污水,势必会污染地下水源与土壤,这将会直接导致这片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质量下降,甚至种出吃了之后对人体有害的毒粮食出来,还有河流中的鱼儿,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集体翻肚皮。   如果是一般的小事,或许号召老百姓聚起来搞个抗议会有效果,但氮肥厂是国家要求建设的,在国家工业化进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大势不可违。   甚至卫添喜还在想,说不定国家早就知道氮肥厂会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的事情,这才将氮肥厂建到了人口密度较为松散的山村里,不然国家为什么不把氮肥厂建在城市中,给那些城市里的工人阶级提供就业岗位?   为了带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氮肥厂的污染应当属于必要的牺牲,污染一个地方,却能带动全国的化工业向前迈进一大步,生产出来的氮肥还能让粮食增产,当地的老百姓在氮肥厂上工,还能赚到钱改善生活,一石多鸟,一举多得。   只不过对于蒙在鼓里的当地老百姓有些不公平罢了。   指不定就算这些老百姓知道氮肥厂对环境有害,对人身体有害,但他们为了赚钱,也会选择去氮肥厂上工呢?   她人微言轻,没有力量帮太多人,只能先守好自己的家人。   卫老太对卫添喜的话深信不疑,直接守在了烧药茶汤的锅旁,只要有人回来,立马把人唤到灶房,????灌一肚子的药茶汤喝。   ‘五行清脏汤’不是九转还魂丹,见效略慢,一开始,卫老太等人只是觉得晚上睡得安稳了些,咳嗽次数没之前那么频繁了,全家人还都挺高兴。   次日早晨刚醒,卫老太都不用卫添喜提醒,自个儿就抓了一把卫添喜炮制好的药材,放到锅里熬了浓浓的一锅,逼全家人在吃饭前喝了。   这浓浓的一锅药茶汤上午就见效了,五脏内的毒素被药性给从血肉中剔了出来,开始从顺着大小便排出体外。   当看到自己撒出来的尿是褐黑色的时候,在氮肥厂里上工的卫二柱与卫三柱都吓懵了。   老人们都说,当人快要咽气的时候,就会尿黑的拉黑的,莫非他们是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问题,阎王爷来收他们的命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起初还没往那药茶汤上想,他们怀疑是氮肥厂的工作有问题,兄弟俩便留了个心眼,上工的时候多往茅厕跑了几趟,发现别人嗞出来的尿都是黄的,就他们兄弟俩出了问题,连忙同固氮车间的领班告了病假,拖着两条被吓软的腿往家里赶。   一进家门,卫三柱就哭丧着嗓子喊,“妈……”那叫一个哀转久绝。   卫老太从屋子里出来,见卫二柱与卫三柱在上工时间提前赶回来了,还有些惊诧,问:“你们咋现在就回来了?出啥事儿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兄弟俩赶紧把自己尿黑尿的事情同卫老太说了,说完之后,卫三柱惨白着一张脸同卫老太商量,“妈,你说我们兄弟俩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能活的毛病?妈!往后我们兄弟俩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了,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们兄弟俩不孝啊!”   兄弟俩张嘴就哭,嚎得卫老太脑仁生疼,直接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白发人送黑发人个屁,之所以尿黑尿,那是因为给你们灌了药茶汤,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全都排出来了,难道你们兄弟俩没有发现,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那药茶汤是喜丫头给家里人准备的,还能害你们不成?”   “卫二柱、卫三柱,你们兄弟俩真是能耐了哈,脑子里一出接着一出,写戏本子呢?”   卫老太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家俩傻儿子,解释说,“喜丫头说了,那药茶汤是用来排出体内脏东西的,正是因为那些脏东西在肚子里排不出来,人才会生病,氮肥厂的活儿看似挣钱,但不干净,不然你们想想,自从建了氮肥厂之后,有多少人开始咳嗽?”   “你们见自己尿了黑尿,担心自己身子出了问题,实话说,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好歹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排出来了,换成别人,把那些黑乎乎的脏东西都憋在肚子里,指不定会得什么样的大毛病呢!觉得自己尿黑,那就多喝点药茶汤,平时记得多喝水,早点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排干净,身体健康了,尿自然就不黑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见卫老太说得那么笃定,稍稍放了一些心,回屋灌了一肚子的凉白开,然后便回氮肥厂上工去了。   ‘五行清脏汤’的效果极为显著,连着喝了三天,卫添喜炮制好的药材才用了一半不到,卫家人的咳嗽就全都好了。   不仅如此,卫老太还发现,她身上的一些其它小毛小病也在渐渐好转,气色也比往常好了很多,睡醒之后也不再同之前一样浮肿了,胃口也好了,每顿都能吃一大碗,排便也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顺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一大截。   在全村人都因为饥荒而饿的面黄肌瘦时,卫家人个个红光满面;在全村人见面寒暄的话由‘吃了没’变成‘今天咳嗽好点没’的时候,唯独卫家人不怎么咳嗽,最先发现这个现象的人是爱国小学的老师。   小孩的抵抗力不强,被那氨气一刺激,能够咳嗽一整天,上课的时候,教室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没个消停的时候,老师们也都咳,唯独卫家的孩子,一整节课下来都没有咳嗽过一两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写作业。   授课老师猜到卫家孩子可能吃了治咳嗽的药,下课后便把卫东征唤到办公室里,问,“卫东征同学,你能不能同老师说说,你们家是不是买治咳嗽的药给你们吃了?”   卫老太的叮嘱瞬间在卫东征脑海中响了起来,他摇头说,“没有买药啊,是我奶根据偏方给我们熬了些药茶喝,喝完就不咳嗽了。”   授课老师:“……”卫老太咋这么能耐?全村的希望之光啊!   “卫东征同学,你能不能问问你奶,老师掏钱,买一点儿你们家的药茶呗?老师这咳嗽得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授课老师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看着他这边,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来,塞到卫东征口袋里,叮嘱说,“回去记得把钱交给你奶,就说是老师买药茶的钱,等明儿上学的时候,你把药茶给老师带过来就成了。”   卫东征不知道这个要求能不能答应,只说回去试试,具体的的还得看卫老太的意见。   卫东征嘴上应承的很好,转头就把那一块钱给偷偷昧下了,他放学回家后,趁卫老太不注意,找了个油纸包,把卫添喜准备好的药材茶包了一小半,然后又将作案现场尽可能地恢复为原来的模样,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次日清晨,卫老太早起给家里人熬药茶,结果老太太一看罐子里放着的药材,还以为是家里招耗子了,一个劲儿地嘀咕,“这氮肥厂真是厉害,把耗子都逼得没活路了……不过这耗子也是真的精,知道偷吃一些救命的药材。”   老太太自圆其说之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当天晚上将盖子盖得严实了些,上面还压了一块板砖,老太太心想,“耗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总不可能连板砖都能拱得动吧!”   事实证明,卫老太还是低估那‘耗子’为了挣钱的决心和能耐了。   卫东征从家里拿了‘五行清脏汤’的药茶,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早早就到了学校,偷偷摸摸溜到老师住的地方,将包着药茶的纸包塞给了老师。   那老师看纸包里包的东西才那么点儿,都是些草根、草叶子之类,心中直呼上当,一块钱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因为心疼钱的缘故,那老师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尝试煮了一锅药汤,本以为会苦的要命,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有淡淡的苦味,也有回甘,越喝越有味道,一个没忍住,大半碗药茶汤就灌下了肚子。   这年头的老师是十分辛苦的,带低段班的老师实际上带着三个年级,讲完一年级的课之后,连一口水都顾不得喝,就得去给二年级的娃娃讲,后面还有三年级的学生等着……一整天下来,口干舌燥都是轻的,没有练出讲课功底的老师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氨气的刺激就仿佛是雪上加霜一样,老师们咳得嗓子哑了,喘气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儿,肺就跟着火烧火燎的疼,晚上躺下之后,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成破筛子了,喘气的声音就好比风箱一般。   一碗药茶汤喝下肚子,那老师立马就感觉到了效果,肺里的灼热似乎减轻了一些,嗓子也貌似没有之前那么痒了,他震惊地看着锅里的药茶汤,趁那汤还热着,一口气喝了三碗,还将剩下的药茶汤装进铁皮水壶里,准备拎到课堂上,口渴的时候就喝上两口,趁热打铁,尽早将咳嗽给治好。   老师们整天都凑在一块儿办公,谁咳嗽厉害了,谁咳嗽减轻了,瞒不住别人。   不到一节课的时间,那个找卫东征买了药茶的老师咳嗽开始好转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爱国小学,小学校长知道了、教导主任知道了、教数学的老师知道了、教语文的老师知道了、教劳动课的老师知道了、就连看门的老大爷和老大娘都知道了!   卫东征一下课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有些人厚道,拿着钱来找卫东征买药茶,有些人奸猾,想从卫东征嘴里翘出偏方的内容来,将卫东征给吓得不轻。   卫东征倒也硬气,他把送到手边的钱都收了,一一记住那些人的脸,说,“我家里的偏方药茶也不多了,得等两天,我给你们都记着,等我家里弄好之后就给你们拿过来,成不?”   教劳动的老师说话基本靠吼,嗓子早就哑了,他急着喝治咳嗽的药,便同卫东征讨价还价,“卫东征同学,你能先给老师带一包不?可以少点,但老师真的不能再咳下去了,现在这嗓子都快咳成破锣了。你要是明天就给老师带来,这学期的劳动课……嘿嘿嘿。”   ‘嘿嘿嘿’三个字中包含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交易,大家都心知肚明。   卫东征实在没办法拒绝,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为了拿到那药茶,卫东征大晚上特意多喝了好几碗凉水,借着上茅厕撒尿的机会偷摸溜到灶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撤去压在瓦罐上的砖头,掀开瓦罐的盖子,伸手朝着瓦罐里掏去。   好巧不巧,卫老太大半夜正好闹肚子,她拎着裤头从后院的小茅厕出来,腿都在发软,看到灶房的门开着,还以为没闩好,被风给吹开了,便想着关好门再回屋去睡觉。   卫老太站到门口的时候,卫东征这倒霉孩子还在从罐子里往外掏药材……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卫东征,你在干什么!!!”卫老太一声怒吼,直接将整个院子里住着的十几口人全都喊醒了,卫东征差点被卫老太的这一声咆哮给吓尿。   “奶,奶,奶,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溜达什么?”卫东征结结巴巴地说。   卫老太走近一看,脸黑成了包青天,“好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白天就发现这罐子里的东西少了,还以为是耗子盗了,原来我还纳闷呢,耗子不是只偷粮食吃吗,什么时候偷草根啃了,原来是你个大耗子。你偷咱家的东西出去干啥?说!”   卫老太一声大喝,卫东征差点被吓得跪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老太一把拎住卫东征的衣领,想要像拎鸡仔一样把人拎起来检查,却发现卫东征的个头窜的太快,比她还要高小半个头,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巴掌把卫东征拍到墙上,拎起烧火棍来,“你说不说?老实交代,老娘给你个痛快,若是你不说,那今儿就让你见见老娘的厉害。”   卫二柱与李兰子本以为卫东征是出来撒尿的,夫妻俩还纳闷卫东征这泡尿撒的时间太长,怀疑卫东征是不是掉粪坑里了,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咆哮。   卫老太说了啥?她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二柱,东征偷咱妈的什么东西了?”   李兰子被吓得心口直跳,麻溜地套上衣服冲出屋子,卫二柱紧随其后,卫西征也麻利地跟上。   卫家其它人听到这动静,自然不会错过好戏,不到三分钟,卫家人就全员到齐了,聚在灶房门口,围观卫老太对卫东征‘严刑拷打’。   “卫东征,你说还是不说?”烧火棍在卫老太手中舞得呼呼作响。   人心都是肉长的,卫老太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子下不了狠手,若是换了别人偷卫老太的东西,估计已经被卫老太揍得哭爹喊娘了。   卫东征想到自己赚的那些钱,觉得自己挨顿打也是值得的,故而他一咬牙一闭眼,横下心来说,“奶,你想打就打吧,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卫老太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打的烧火棍直接敲了下去,专挑肉厚的地方打,屁股上、大腿上……哪里肉厚打哪里,so easy!   卫东征高估了自己的皮实程度,不过三四烧火棍下去,他就感觉屁股蛋子不是自己的了,鬼哭狼嚎、哭爹喊娘,那叫一个凄惨。   烧火棍揍在卫东征的身上,疼在李兰子心里,她哭得都快晕过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东征,你同你奶说实话,成不?别气你奶了,你为啥要偷自家的东西?说吧,就当妈求你了!”   卫东征依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汗。   卫西征眼尖,看到有东西从卫东征口袋里掉出来,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嚷嚷道:“钱!好多钱!奶,我哥口袋里有好多钱,哥,你从哪儿弄到这些钱的?你是不是偷咱奶的钱了?”   卫东征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只不过他这反驳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在变相的承认。   李兰子觉得自家大儿子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双眼含泪,做西子捧心状,“东征,你干啥要偷你奶的钱?妈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卫二柱气愤得不行,“妈,打!狠狠地打!这兔崽子不学好,就是皮痒欠揍,让他念书念不出个名堂来,倒是学会偷鸡摸狗了,真是丢我们老卫家的人!往死里打,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卫东征梗着脖子,“我没有偷钱,这些钱是学校里的老师找我买咱家那药茶的。我想着咱家人反正都不咳嗽了,卖点儿东西给我老师不算啥事儿,还能换钱,为啥不做?”   卫老太手里的烧火棍顿了一下,她狐疑地看向卫东征,“你说的都是真的?”   卫东征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连忙解释,“当然是真的,奶,咱家这些药茶可管用了,现在全村人都咳个不停,嗓子都快咳哑了,我老师说去卫生所买了治咳嗽的药都不管用,喝了咱家的药茶之后就不咳了……奶,这是咱赚钱的好机会啊!”   “赚钱?”卫老太眼睛眨了眨,她倒是真没想过用这些药茶赚钱的事情。   卫东征趁机给卫老太洗脑,“奶,你同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呗?我打听过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头道沟的人咳嗽,二道沟、三道沟的都咳,你说如果咱家卖这个,那能挣多少钱啊!”   卫老太沉着脸训斥,“你少在这儿打岔,你说,昨儿偷的药茶卖了多少钱?拿家里的东西卖了钱之后,为什么不把钱上交给家里,你不想给我也可以,给你妈攒着,自己口袋里揣了钱是几个意思,想造反呐!”   卫东征知道自己赚的钱保不住了,但还想稍微克扣一些,便同卫老太扯谎说,“奶,一包药茶八毛,我全都给你,成不?”   卫老太冷笑,“老娘信了你的邪,一包药茶八毛,你老师都给你一块钱,连个毛票都没有?卫东征,你不说实话,对吧,老娘之后拿你当贼防!”   “李兰子,管好卫东征,从明儿开始就不用念书了,你把人给我关屋子里,满嘴没一句实话,等哪天嘴里说实话了再放出来!你要是管不好你儿子,你们娘俩一起扫地出门,再也别回来了!”   李兰子这才叫蒙受了无妄之灾,她把卫东征领回屋子,扒下卫东征的裤子一看,虽然没见血,但却已经肿起来了,又气又心疼,急得直掉泪,“你这孩子,翅膀硬了对不?都晓得瞒着你妈我攒钱了?你有本事自己出去赚了攒啊,偷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这算什么本事?”   卫东征不服气,“咱家的咳嗽都好了,还喝那玩意儿干什么?咱喝了没啥用,卖给别人还能换钱,妈,你说我做的有错吗?”   卫二柱因为连自家儿子都管不好的原因,被卫老太拧着耳朵骂了一顿,心情差得要命,一进屋就听到卫东征不知悔改的这话,当下就冲了过来,抄起巴掌冲着卫东征那肿的老高的屁股蛋子上来了几下。   “不孝玩意儿,谁说咱家要那药茶汤没用了?你爸和你三叔还都指望那些东西救命呢!”   “四道沟的王拐子也在固氮车间做工,咳嗽都咳出血来了,人还没来得及送到卫生所,半路上就已经过去了,现在整个固氮车间,就你爸我和你三叔没事儿。”   “你奶说了,开了氮肥厂后,那大烟囱里冒出来的东西都有毒,得亏咱家这偏方熬成药茶汤之后能够排毒,不然你爸我和你三叔可能都没命了,是你爸我和你三叔的命重要,还是你挣的那几个破钱重要?” 第37章   卫东征听卫二柱说了这话, 才知道了那些药茶汤的重要性, 心中悔恨交加, 哭着说出自己的原委。   “我又不是拿了那些钱不给家里人, 我就是想先攒在自己手里,等我攒的稍微多一些之后, 就去同我姑说,让她带着我进一些口罩回来,卫生所卖的口罩太贵了,我姑不是说她能便宜买到东西么?”   “咱让我姑便宜买些口罩回来, 到时候稍微涨一点价给倒卖出去,只要比卫生所要的价格低点, 咱肯定能赚到钱!等我赚了钱之后, 立马就把钱给还上了, 妈,我不是想偷钱,我就是想先借点儿本钱, 等我赚到钱之后肯定还, 三倍还五倍还都行。”   李兰子撕了草纸擤了鼻涕, 哭骂道:“你才这么小的一个人, 谁用你操心赚钱的事情了?你安心念书上学就是。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同家里人商量一下就敢做主, 胆儿真是肥, 谁给你的胆子?”   卫东征满脑子都是倒卖口罩赚大钱的想法, 见李兰子不把他的提议当回事, 立马坐正身子,认真道:“妈,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姑和我二姑,上学之后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不上学就能赚到钱,那咱何必吃上学的苦?”   论口才,李兰子哪是卫东征的对手,她被卫东征的三言两语给绕晕乎了,总觉得卫东征的话里有什么问题,但她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卫二柱。   实在是李兰子高估卫二柱了,她口齿不如卫东征利索,卫二柱这个三拳捶不出一句囫囵话的人更差,他憋了好一会儿,闷声说,“哼,老子管你怎么说,你不同大人讲就自己昧下了家里的钱,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那也是不对。”   “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想法多么?你不是把家里人都当傻子一样瞒着,觉得自个儿牛逼坏了么?行,你把这话同你奶说去,看你奶同意不同意。”   “如果你奶同意了,我和你妈都不拦着你,如果你奶不同意,你就消停些,不想念书也成,随我去氮肥厂固氮车间干活儿去,被那味道呛上两天,你就知道上学有多么好了!”   卫二柱同李兰子把卫东征领到了卫老太屋子里,彼时的卫老太还被卫东征这不肖子孙的做法气得长吁短叹呢,见卫二柱们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你们来干什么?连一个十几岁的兔崽子都管不住,让这豆芽大的人把你们当成傻子糊弄,还有脸来老娘跟前晃悠?”   卫二柱腆着脸给卫东征说情,“妈,具体情况我和兰子已经问出来了,东征这小子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别人劝都劝不过来,鬼心眼又多,难免走上歪路,还得妈你多帮着把把关呢!”   “东征,你偷摸昧下钱是有什么打算来着?你亲口同你奶说,你奶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知道你是为了咱家好之后,就算你做的有些错误,你奶也不会同你计较的。”   卫二柱使了一个心眼,先是可以淡化了卫东征犯的错误,甚至还给这个错误安了一个‘为卫家好’的高帽子,紧接着又悄悄捧了卫老太一把,说卫老太‘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一来二去,卫东征的两条腿应当算是保住了。   卫东征对自家亲爸的话信以为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打算同卫老太说了,差点将卫老太给气得晕过去。   “卫二柱,这就是你说的小错误?东征年纪小,不知事,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你这小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满脑子都是痴心妄想的白日梦!”   “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老百姓,妄想通过倒买倒卖的手段来赚钱,你不知道这叫啥吗?这是非法从事商业盈利性活动!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这是投机倒把!万一被人知道了,咱全家都得跟着你们这一窝傻蛋儿倒血霉!”   卫老太就快被卫二柱父子俩这风骚的脑回路给惊呆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的是投机倒把,这是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卫二柱后知后觉,冷汗涔涔。   卫东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卖点儿东西就被定性为投机倒把,但他知道投机倒把罪有多么严重,也不敢再吱声了,父子俩像鹌鹑一样蹲在卫老太的炕头前,大眼瞪小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再一不小心捅了卫老太心窝子上的火。   卫老太又气又无奈,“罢了罢了,东征,你还小,挣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明白不?如果你真想给老卫家争一口气,那就好好念书,你大姑二姑成了大学生,奶脸上光荣得很,你要是考上大学,你爸你妈脸上也有光啊!”   “奶和你说,卖口罩做生意的事情你想都别想,如果你自己心里藏着弯弯道道,准备瞒着奶做,那不如把话同奶说明白,今儿个奶就把锅灶碗筷给你们一起分出去,往后遑论你整什么幺蛾子,那都是你们一家四口的事儿,穷了富了,发达了倒霉了,都同别人没关系。”   卫二柱与李兰子一听卫老太要把他们家分出去,腿都给吓软了,“妈,别介,别介啊!我们俩一定会好好管着东征的,你不是说过么,咱是一家人,甭管走到哪儿都要齐齐整整的,现在怎么就把我们给分出来了?东征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夫妻俩好好教,您可千万别生气。”   “我没生孩子的气。”卫老太此刻倒是有些平静了,她同卫二柱与李兰子说,“就算我心里有气,那也不是气东征,而是气你们夫妻俩没本事。当爸妈的挣不到钱,让一个豆芽大的孩子跟着操心,你们脸上不臊得慌么?”   卫老太将方才从卫东征身上没收的钱拿出来,一分不少地塞进卫东征的口袋里,叮嘱说,“东征,你是个好孩子,这些钱都是烫手山芋,不能碰,你明儿个拿了都还给你老师,明白不?咱家那偏方实在没多少了,弄点儿出来费力得紧,所以咱不能答应。”   卫老太略微一琢磨,又说,“东征,不过你也别把话说死,就说奶尽量想想办法,如果整出来之后,会让你同他们说的。只是到时候他们可别拿钱了,那不是来咱家买东西,是害咱家,你让他们提溜一些东西过来,粮食、鸡蛋、白糖、布匹,这些东西都行,到时候就算有人问起来,那也能说是咱交情好,互相走动得勤快,不会被按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明白了不?”   恰好卫添喜迈着小短腿捧着一碗糖水从屋外进来,她踮着脚把盛了糖水的碗放在炕沿上,听了一耳朵卫老太同卫东征说的话,见卫东征神情颓丧,想了想,安慰说,“东征哥,如果你真想做生意赚钱,那就好好念书,争取也考上咱姑念的那个大学,等念完大学之后再做生意,肯定同现在做生意不一样。”   “现在你卖个口罩能挣多少钱,还担着那么大的风险,等你念了大学,有了本事之后,是要做大生意的,肯定看不上现在的小打小闹。”   卫东征哭丧着脸说,“哪敢做什么大生意?卖个口罩都能被说成投机倒把,要是做大生意,那还不把全家人都连累了,跟我一起进局子坐牢?”   卫添喜道:“不会的,社会在进步,明天的事情,今天没人能够说得准。你想想学校老师说的那些,咱们国家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哪个时候不允许商人做买卖了?”   “现在不允许,肯定是领导觉得现在的大环境不适合,等大环境适合之后,政策肯定会放开的。一直都拘着老百姓,让老百姓的日子过不舒服,领导人心里也不好过,你说对不?”   卫二柱与李兰子看着卫添喜丁点大的人说话就一板一眼地说话,都觉得挺有趣,但这么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相信啊……不过看卫东征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不再钻牛角尖,夫妻俩就放心了,也懒得去杠卫添喜。   唯独卫老太将卫添喜的话听进了心里,打发卫二柱、李兰子与卫东征回屋睡觉去之后,卫老太留卫添喜同她一起睡,问,“喜丫头,你说的都是真的?国家之后会放开这些政策吗?”   “肯定会放开的,不过大概得等很多年。奶,你先别想这么多,等国家啥时候放开了,咱听着风声再琢磨也不急。”   卫添喜麻利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热炕上煨暖和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舒坦地眯上眼睛,准备进洛必达星球继续学习黑科技知识。   卫老太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喜丫头,你能同奶说说那些药茶的事情么?你是从哪儿弄出那些东西来的?咱能不能再多做一些,虽说那氮肥厂让不少人家的日子都过松快了,可是你闻闻这空气,熏死个人了,头两天闻还觉得挺新奇,可现在再闻,觉得脑子都快被呛成浆糊了。”   “走路上瞅瞅,全都是咳嗽的人,河里的鱼儿也都翻了白肚皮,你说鱼都死了,可不就是说明那氮肥厂做出来的东西有问题么?”   “隔壁村的王拐子,和你二伯、三伯都在车间里做肥料,咳着咳着就吐血了,吐着吐着就把人命给吐没了,咱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儿,迟早得被那个氮肥厂给祸祸了!”   卫添喜睁开眼睛,提议道;“奶,咱家不是说让我大伯给我大姑和大姑父在京城买房么?要不咱也去京城买房吧,氮肥厂把咱这一片儿给祸祸了,那咱就躲远点儿,让他祸祸不到咱身上来呗。”   卫老太失笑,“小丫头想得挺简单,你大姑父本来就是京城人,你大姑去部队的时候,户口从咱们村里转了出去,她去京城念大学,户口应当也转去京城了,有京城户口才能买到房,咱这些老农民,就算手里有钱,那也找不到买房的门路啊!”   “户口……”卫添喜小声嘀咕,“真是一个要人命的东西。”   前世有多少人为了争一个北上广深的户口而挤破了头,没想到重活一世,来到百废待兴的六零年,她还得为‘户口’着急。   为了补偿自己前世的遗憾,卫添喜暗做决定,尽快囤积自己的力量,丰满自己的羽翼,等到那场即将到来的浩劫动乱过去之后,会有一个伟人高瞻远瞩的提出四字方针,那四字方针影响之深远,可以说是左右了一个大国的命运,加速了一个大国的崛起历程,给无数人送来了改变命运的春风。   如果不知道那次机遇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有多么重要,卫添喜或许不会上心,但既然她知道了,那肯定不能错过的。   北上广深,先买一栋摩天大楼!   新兴行业,赶紧占据有利地位!   乘着那阵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清风扶摇直上,做成自己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分分钟挣它一个亿!   卫添喜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美好未来勾得心驰神往,一不小心就乐出了声,用被子蒙住头满炕打滚。   卫老太疑惑,“你这孩子不睡觉闹腾啥呢?奶是问你正经事儿,你怎么不同奶说?”   卫添喜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绷住脸上的笑,“就是从山上挖的一些药材,一共五种,有的药材长的多,有的药材长得少,奶你要是想再多弄一些那种药材的话,那明天咱俩去一趟,多挖一些回来,实在不行还能去药材公司买。”   她眼睛晶亮,“奶,你要那么多药茶想干啥?该不会是你不让我哥投机倒把,你自己准备投机倒把吧!”   “去去去,皮丫头,连你奶都打趣。”卫老太把卫添喜乱堆在脚边的衣服拢到自己身边,一边叠一边同卫添喜解释,“奶是想着,既然那东西有用,咱就搁家里多存一些,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你二老姨家还没给那药茶呢,不能缺了他们家的份儿,反正氮肥厂一时半会儿迁不走,咱多存点儿那些药茶没坏处。”   “奶可没有想过投机倒把,咱家又不稀罕那点儿粮食,主要吧,都是爱国小学的老师找你东征哥要,咱不能拒绝,不然你们几个都在爱国小学念书呢,万一那些老师心眼不好,记恨几门兄妹几个,给你们穿小鞋怎么办?”   “咱能帮就帮,尽量落个好儿,往后如果真有事求上他们家的门,他们看在现在的这份人情上,也断然不会拒绝得太难看,明白了没?”   这都是卫老太的人生智慧。 第38章   卫添喜想了想, 应下卫老太, “成, 明早我不去上课了, 咱去山林里多挖一些药材去,我知道哪儿有。反正只要那氮肥厂一天不搬, 咱就得喝一天药茶,多屯点儿药材总没坏处。对了,奶,你明天记得背个大点的箩筐去, 背着我那小布包装不下多少。”   卫老太有心同卫添喜说上学要紧,可是想到自家孙女在课堂上的表现, 以及每次考试都往家里搬的双百分, 她硬生生改了话头, “喜丫头,这话咱可不能同别人说,明白不?”   “上学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奶知道你现在上学学的东西都已经学会了, 去学校也是睡觉, 这才同意你翘课, 往后学的东西难了,你可得好好学, 你姑和你二姑看着考的大学都不错, 但奶知道, 她们俩考的大学都不是咱们国家最好的, 你给奶考一个最好的回来,让奶同你二老姨好好嘚瑟,成不?”   卫添喜想了想自己在洛必达星球学到的东西以及自己前世学习的那些不论是难度还是易错度都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一点都不谦虚地答应了下来,“成!”   坐在家中缝袜子的孙二英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将针戳到自己手指上。   ……   祖孙俩一拍即合,约定好第二天早晨起个大早去山林里,没有再多闲聊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卫老太惦记着事儿,早早爬起来,特意多烧了厚实的芝麻饼,又做了清汤面,祖孙俩吃过饭后,等太阳一出来便背着背篓上了山。   卫添喜有金手指在,对这山林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都算是了如指掌,简直可以说是山林中的活地图,她知晓卫老太想多采一些药草回去,因此路上也就不贪玩了,直接把卫老太往药草生长密集的地方带,那些稀稀拉拉统共没几株的药草都给卫添喜给忽略掉了。   涸泽而渔、焚林而猎,这是大忌中的大忌,可持续发展才是王道。   饶是有卫添喜带路,卫老太少走了许多弯路,采完一背篓药材回到家时,卫老太都觉得有些腿软,她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卫添喜,有些惊讶,“喜丫头,你不累么?快到奶身边来歇歇。”   “不用,奶,我不累,你歇着吧,我去后院把这些药材都洗干净处理了,今晚就能熬药茶汤,不然我东征哥真要等着急了。”   卫老太不放心卫添喜一个人去处理药材,硬撑着站起身,“等奶喝一口水,奶同你去后院处理这些药材吧,让你一个人弄,奶不放心。”   豆丁大小的姑娘,若是放到一般人家,估计每天都在玩泥巴呢,哪舍得让上锅灶掂菜刀?   那些药材都是从土里炮出来的,有些是留根子去叶子,有些是留叶子去根子,还有一些是根子和叶子都不要,只留光秃秃一根茎秆,卫添喜打了一盆水,将那些药草洗干净之后,用小剪刀把有用的东西都剪下来放到一个盆里,全部处理完之后,又用菜刀把那些药材给切碎处理干净。   等这些都办完,卫添喜从碗筷柜下面摸出一个青石板来,用刷子刷去青石板表面的灰,趁卫老太不注意就把青石板放到了灶火眼上。   卫老太一转身就看到自家豆丁大小的孙女抱着一个脸盆大的石板往灶火眼上放,‘哎呦’一声,吓得眼睛都直了。   “我的小祖宗,这么重的东西,你能拿得动吗?怎么不同奶说一声,让奶给你搬?对了,你整这么一个石板是干什么用的?”   卫添喜指了指砧板上放着的那些刚处理好的药材说,“烘干药材。”   “烘干药材?你用铁锅不行么?铁锅热起来多快啊,用这么厚一个石板,啥时候才能干完?”   卫添喜摇头,“铁锅热的太快,一步小心就把药材给炒糊了,不能用。石板虽然热得慢,但也不容易糊,而且等石板烤热之后,不会比铁锅慢太多的。铁锅会用,但不是现在。”   “那啥时候用铁锅?”卫老太不解。   卫添喜将湿漉漉的药材摊在石板上,说,“等这些药材都烤干之后,烤干之后的药材硬了、也脆了,不容易糊,但火候还不够,那时候就得用铁锅炒。”   卫老太似懂非懂,见卫添喜站着一个小板凳趴在灶台上,用筷子将那些药材拨来拨去,两个眼皮就仿佛是黏上磁铁一样,不停地往一块儿碰,她找了个小板凳靠着灶台坐下,感觉身子暖和了许多,同卫添喜说,“喜丫头,奶现在困得厉害,靠着灶台迷瞪一会儿,如果你有需要奶搭手帮忙的事,记得喊奶,明白不?”   “明白,奶,你要不回屋去睡?炕头上睡着舒服。”卫添喜瞅了卫老太一眼,见卫老太眼底有淤青,知道卫老太这几天没有睡好,便提议道。   卫老太边打哈欠边摇头,把后脑勺往墙上一靠,缩着脖子说,“用不着,奶就在这儿烤着火迷瞪一会儿就行了,你别逞强啊。”   不一会儿,灶火旁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卫添喜生怕卫老太着凉,特地回前院给卫老太取了一个厚袄子披在身上,这才专心致志地去烤那些药材。   卫老太是被‘哗啦哗啦’的声音给吵醒的,她睁眼一看,身子瘦瘦小小的卫添喜手中掂着好大一口铁锅,正在那儿干炒药材,满满当当装着药材的铁锅被卫添喜的小胳膊挥舞得虎虎生风,灶火眼里时不时有火舌沿着铁锅锅底窜出来,看得卫老太心惊不已。   “祖宗哟,你这真的是在玩火!快下来快下来,奶来给你炒,真是要吓死个人了。”   毛骨悚然的卫老太赶紧把卫添喜从小板凳上抱下来,亲自掂起那口锅,没晃悠了两下就觉得胳膊又酸又胀。   “乖乖,喜丫头,你同奶说说,你那小身板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怎么这么沉的东西都能掂得动?”   卫添喜随口应道:“喝麦乳精喝的,怎么样,我厉害叭!”   卫老太笑笑,没当真。   她知道卫添喜有秘密不同她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难受,后来就想开了,这小丫头生来就不凡,藏点儿秘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这孩子打小就心里有谱,不会做一些冒失的事情,她也懒得操心。   药茶炒好,等放凉之后,卫老太依照卫东征说的量包了好几个油纸包,让卫东征赶明儿中午把老师带到卫家来,亲自取那些药茶。   等那些老师来了之后,卫老太还准备问问,卫东征到底有没有把那些钱还给老师?   如果卫东征把钱还了,那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如果卫东征没还,卫老太决定再下狠手教育教育。   葫芦是吊大的,小孩是打大的,像卫东征那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品性养成的时候,如果沾染了恶习,一辈子都纠正不过来。   小孩的成长与树苗类似,只有从小就修剪,才会长高长大,若是放任其自由生长的话,指不定哪天就长成歪脖子树了。   卫东征没让卫老太失望,该还的钱全都还了,听学校来的老师说,卫东征这段时间上学都比以往用功多了,一改往日毛手毛脚的潦草作风,性子稳重了许多,主动跟着学习高年级的课程,甚至还同爱国小学的校长提出了申请,说他想跳级学习。   爱国小学的校长深受卫大丫与卫二丫带给的刺激,恰好赶上国家对学生跳级的事情没有太严格的政策管束,于是他大手一挥就批准了,“只要你们成绩好,随时可以准备跳级。”   没过多久,爱国小学的校长就在升旗大会上宣布了‘允许学有余力的学生跳级’的消息,他说,“低年段的学生虽然分了三个年级,但其实都在一个班上课,如果谁学有余力,能够提前将三个年级的课都学会学明白,那就可以赶在暑假期末考试的时候申请跳级进入高年段学习。”   “高年段的学生一共就两个年级,每年都会有人参加中学考试,不管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参加考试,只要你们能考上就成!”   放学回家后,卫家七个兔崽子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卫老太,卫国健与卫国康本来就要参加中学考试了,故而并没有多么激动,但卫西征、卫东明、卫西明与为光明兄弟四个激动啊,纷纷掰着指头算自己来年暑假后能跳到哪个年级上学的事情。   卫西征同家里人吹嘘了自己明年上高年段学一年,后年就直接参加中学考核的打算,说的好像自己已经通过中学考核一般,他转头就贱兮兮地问卫东征,“哥,你怎么不激动?是不是不准备念了?”   面对卫西征这损招频出的‘坑哥’行为,卫东征丝毫不憷,他耸耸肩,“有什么好激动的?咱家学习最好的都没有激动呢。”   卫东征把嘴朝着正在剥松子吃的卫添喜努了努,道:“如果说谁跳级跳的最快,我估计喜丫头明年暑假就能直接参加中学考核,和国健哥、国康哥一起念初中,喜丫头脑子好,学什么都快,等你参加中学考核的时候,指不定人家都准备考大学了……人家都没有嘚瑟,你嘚瑟啥?癞蛤.蟆上了花椒树,瞧把你给花枝招展的。” 第39章   卫西征被亲哥泼了一瓢凉水, 兴致缺缺, “是啊, 如果喜丫头也能跳级, 那肯定比我们窜的快,我们再努力也就是给她垫背的。”   卫添喜十分贴心地给卫西征送去了温暖, “西征哥,你放心,我会给你们留面子的。”   卫西征心里刚升起希望,卫添喜就笑嘻嘻地破了一瓢凉水给他, “我用不着天天都守在学校学习,只要我学会了, 肯定不会在学校里待着的。我等你们什么时候也学会之后, 咱一起跳级。”   卫东征见卫西征吃瘪, 不厚道地乐出了声。   ……   卫添喜原先并没有打算用自己的本事给跟氮肥厂找茬,但天天都闻着那扑鼻的氨味,她实在受不了了, 忍不住在临睡前给‘安排’了一下。   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响动, 也不想做一些偏激的举措, 只是悄悄给京城传媒学院的高校学生宿舍里安排了一份匿名信。   别人写匿名信, 那只是形式上的匿名,若是有心人想要调查, 通过各种方法, 诸如调查取证, 核实排查等, 都能找到检举人,但卫添喜这份匿名信是真的匿名,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任谁能想到,一个四岁大的女娃能写出匿名信来?一般孩子四岁大的时候,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   卫添喜写的那份匿名信是贴在京城传媒学院新闻系学生宿舍墙上的,她将前世被自媒体用烂了的标题挪到这个时代来,写了一篇名叫《老百姓都震惊了!一座氮肥厂,居然引得数万人狂咳不止,百姓吐血身亡!》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中,她将氮肥厂在三道沟落户前后的情况罗列了个清清楚楚,还把最大的变化全都用列对比的方法触目惊心地展示了出来。   原本水草丰茂、游鱼成群的河流已经变成臭水沟,最严重的时候,每天能打捞到上千条飘在水面上的死鱼,小孩在河边淌水之后,腿上得了十分严重的皮肤病!   原先干净清新的空气也变得污浊不堪,氮肥厂里传来的刺鼻气味持续多日,迟迟不散,临近周边数十个村庄,甚至连山脚下的县城以及更远的地方,都有百姓患上了耳鼻喉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有氮肥厂的工人咳血死在工作岗位上。   在这份匿名信的最后,卫添喜用浮夸的笔触写道:“是这片土地养育了我,看到我魂牵梦萦的家园变成这副模样,我的心都在滴血,诚恳呼吁社会各界人士关注三道沟氮肥厂问题,还百姓碧水蓝天!”   卫添喜十分心机地用上了‘魂牵梦萦’这四个字,故意虚晃了一个幌子。   除了卫添喜本人外,所有看了这份匿名信的人都会觉得,这封信一定是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回乡之后,发现自己梦中的故乡大变了样,然后含泪写下的匿名信。   不出卫添喜的预料,这份匿名信就仿佛是一颗投入油锅中的生石灰罐子,将京城传媒学院这滩水炸开了锅。   这个年代的学生正义感爆棚,从世纪初那些有志青年身上传下来的热血还未凉透,一看到这份匿名信,立马有人组织起来开了个会。   散会后,一撮人坐上火车直奔三道沟而去,也有人开始关注其它地方的氮肥厂是否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甚至还有人特意去京城医科大学找了专业的教授,了解氮肥厂在生产活动过程中产生的废气废水等是否会对人体、对环境造成损伤。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对这件事的调查中来,在首都经贸大学念书的卫大丫与白杨也听到了消息,这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俩一听那氮肥厂安置的地方,立马就慌了。   白杨见脸上向来带着笑的卫大丫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一边安慰卫大丫,一边托关系找人去京城传媒学院打听消息,她不仅借到了京城传媒学院那些学生从三道沟调查回来的结果,还找人借到了手抄版的那份匿名信,以及京城医科大学教授站出来开的证明。   实验表明,氮肥厂生产活动工程中产生的废弃物质(包括但不限于废气、废水、固体废料等)会对人体、对环境、对自然造成不可逆转、难以修复的伤害。   卫大丫坐在首都经贸大学校门口的台阶上就哭成了泪人。   白杨揽着卫大丫的肩膀连声安慰,“媳妇儿,别哭,咱家肯定没事儿。你想想,前几天咱还同大哥家通电话呢,如果咱家有啥事儿,大哥肯定会同咱说的。”   卫大丫哭得眼睛都肿了,“不,白杨,你不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如果家里出了事儿,只要不是要命的大事,我妈肯定不说,她就怕我、我哥、二丫在外面担心。”   “媳妇儿,那你去同系里请假吧,咱俩回老家一趟去,亲眼看看家里人是怎样一个情况,我现在就去车站买火车票,看看能买到哪天的,你先回咱家等我一阵子去。”白杨提议道。   卫大丫的心定了一大半,她想了想,又同白杨说,“白杨,咱现在住着的房子是我妈给钱买的,离学校近,没花多少钱,不是还剩点儿钱么?”   “你能不能同你妈说说,再买一套大点的院子,把我妈给的那个小黄鱼儿全都花了,能买多大买多大,咱回老家去看看,如果家里那边的环境实在太差,那就把我妈他们接上来住一段时间,明知道那氮肥厂的废料有毒,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爸妈哥嫂侄子侄女儿中毒啊!”   白杨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了下来,“咱俩结婚的时候不是说过么?那宝贝是你的嫁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买院子自然没问题,我先去买票,买完票就同我爸妈说这事儿去。”   “媳妇儿,你别急,这买院子不是小事,得细细挑,咱俩结婚的时候,我爸妈不是给买了一套四合院么?如果咱哥嫂他们来京城,就先让他们住那四合院里,你把钥匙给了就行,那院子闲置着也是闲置着,咱俩又不住。你别有心里负担,我绝对不会有意见。”   卫大丫大为感动,抹掉眼泪后,抱着白杨就啃了一口,白杨红着耳朵骑上自行车去车站买火车票,卫大丫赶紧去系里请了假,然后回家收拾东西。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白杨骑车回来了,他将买好的两张车票交给卫大丫保管,一边在火炉上烤火暖手,一边同卫大丫交待自己做了的事情。   “买院子的事情同咱爸妈说过了,咱妈说前两天还听有人说想要卖院子呢,就在原先的皇城边上,是一个大院子,听说是那家老爷子得了什么怪病,全家急着筹钱把老爷子送去国外找医生,价格不算太贵,但那院子有些年份了,住之前得好好修修。”   卫大丫满脸惊喜,“皇城边上挺好的,那边的房子虽然旧了些,但是热闹,我妈最爱热闹了,如果她同咱们来了京城,住在皇城边上也不会觉得闷。”   当天晚上,卫大丫就同白杨一起把小黄鱼送到了白爸爸白妈妈住的四合院里。   白爸爸白妈妈都是有钱也有学识的人,他们夫妻俩虽然对卫大丫的出身不大满意,但是见过卫大丫的人之后,那些不大满意也就都变成满意了。   卫老太给卫大丫的嫁妆是一个小黄鱼,这件事情白爸爸与白妈妈是知道的,不过他们从未动过占那条小黄鱼的心,如今听说小夫妻俩要把那条小黄鱼拿出来全部买了房,白爸爸与白妈妈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相反,白妈妈还关切地问卫大丫,“用不用我和你爸再给你们添一些,买个面积大点的,成色新点的,最好稍微收拾两天就能住进去,买的旧了还需要修葺,挺费时间的。”   “你同白杨结婚的时候,亲家都没来过,这次你们俩回去,一定要把亲家接到京城来,好好住一阵子,不然这都成了一家人,却连面都没碰过,说出去多难听。”   “行。”卫大丫抽着鼻子说,“谢谢妈。”   同卫老太的剽悍泼辣不同,白妈妈是那种典型的温柔女人,说话不紧不慢,事事都能考虑周全,做出来的事情就没有让人不舒服过。   白杨买好火车票后,先回的是白爸爸和白妈妈这边,故而白妈妈知道白杨与卫大丫是明天才走,还要在京城留一宿,便劝白杨与卫大丫留饭。   卫大丫与白杨都在首都经贸大学上学,买的房子也在首都经贸大学旁边,小夫妻俩平时都忙着学校的事情,很少回白爸爸和白妈妈这边。白妈妈心里想儿子和儿媳妇,嘴上却不好说出口,只能把这份感情全都融入进了饭菜里。   一共才四口人,白妈妈愣是炒了十道荤菜,调了六盘凉菜,吃的卫大丫与白杨都快挪不动了,她才停止劝饭。   饭后,白妈妈让白杨同白爸爸去书房里说会儿话,她自个儿则是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坐到卫大丫身边来,同卫大丫打听卫家人的性格与喜好,尤其是卫老太的性格与喜好。   卫大丫想到自己亲妈一贯的做事风格,瞬间语塞,她该怎么同婆婆说?   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儿,卫大丫总算想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答案来。   “妈,我娘家妈一辈子都是过得苦日子,没什么喜好。如果非要琢磨一个喜好的话,那她就是特别喜欢我小侄女儿了,我之前在部队采购科上班的时候,每次给她买东西送回去,她都会唠叨我,但如果是给我小侄女儿买,花再多的钱她都不说。”   白妈妈眨眨眼,她心想,这个亲家母好像有点特立独行啊! 第40章   在这个嘴上说着‘生男生女一样好’, 但实际上重男轻女之风盛行, 生不出儿子就死劲儿生的社会中, 卫老太这种专宠孙女的人简直就是清流中的清流。   不过白妈妈的接受能力强, 她想了想卫老太对卫大丫做的事情,心中顿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敬佩感。   若是换了一般人家, 在这个饥贫交杂的年代里,不去闺女家打秋风已然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在闺女出嫁的时候给带那么贵重的陪嫁物品?   她这个亲家的思想觉悟是真的高!   白妈妈人美心善,一想到卫大丫是被亲家娇养大的, 又听说亲家的性格脾气不是很好,立马就想到了自家儿子性格中带刺的那一面, 她赶紧问卫大丫, “大丫, 白杨对你好不?”   “挺好的呀,我们这都结婚几个月了,从没红过脸, 也从没吵过架。”卫大丫一提起自己的婚事来, 顿时变得满脸甜蜜。   白妈妈如释重负, “那就好。大丫, 白杨的性格里有一些硬茬子,如果让你不舒服了, 你过来同妈说, 我替你教训他!还有就是, 你们夫妻俩之间的小摩擦我不会管, 但如果出现了大矛盾、大纠纷,你尽管放心地来找妈,妈不会偏袒白杨的。”   “你和白杨都是好孩子,如果白杨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妈直接将他扫地出门,把你当成闺女一样养着。同样,如果你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那也不要怪老白家无情。最重要的一条,你同白杨的这婚事可是军婚,分量有多么重,你们俩心中有数,明白吗?”   白杨结束了同白爸爸的‘书房会谈’,一出门就听到自家亲妈对自家媳妇儿说的话,心里酸的像是被倒了一壶老陈醋。   “妈,你直接把我扫地出门得了,认大丫做闺女,然后我再倒插门进来,我感觉这样你比较满意。”白杨酸溜溜地说。   白妈妈没给白杨好脸色,“瞧你那德行,连自家媳妇的飞醋都吃。对了,白杨,我今天当面同你说,给你提个醒,也是给你长个记性,你可千万不能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否则只要是在我和你爸能管得到的地方,都会管你。”   白杨嘴角耷了下来,语气有些不耐烦,“行吧行吧,知道你们俩能耐,我只要在京城,在这华夏一天,就逃不出您俩的手掌心,对不?您俩好好歇着,我和大丫回学校那边去了。”   ……   在京城传媒学院数百位热血青年的宣传下,不少意气风发的学生组团前往三道沟,准备抗议这种为了挣钱而置老百姓的生命健康于不顾的黑心行为,单单是白杨与卫大丫乘坐的那趟车上,就有二十好几个学生。   白杨同卫大丫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小夫妻俩在火车站旁边的路边摊上吃了碗热乎的粥,还买了俩茶叶蛋,找摊主倒了一壶热水,马不停蹄地奔向汽运站,乘上回头道沟所在的那个县城的大客车。   还没到县城,白杨与卫大丫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氨味,只不过并不浓,越是靠近县城,氨味就越浓。   乍然被这种刺鼻的味道被包围,白杨与卫大丫缓了好久才习惯,从县城下了客车,夫妻俩又走路往头道沟赶,等进头道沟时,天已经黑了。   彼时的卫老太正亲自上手烘烤药材。   鉴于五行清脏汤的神奇效果,许多尝试过的人都自发地加入宣传队伍中,成为卫老太的‘自来水’,这些人还亲切地给五行清脏汤换了个名字——‘卫老太秘制药茶’。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与口碑宣传后,‘卫老太秘制药茶’在十里八乡火得一塌糊涂,不仅头道沟的人会来求药,其它村的人也回来,甚至就连县城以及隔壁县城那几个距离氮肥厂不算太远的村子里的人都慕名而来了。   卫老太凶悍归凶悍,但心眼却是极好的,只要是能帮忙的,她都会尽力相帮,至于那些同卫老太不对付的人,自然就不是卫老太仁慈恻隐的对象了,比如住在头道沟另外一头的老苗家。   苗家已经去世的老爷子当年同鬼子们举报了已故卫老头的藏身之地,害得卫老太守了大半辈子的寡,一个人拉扯那么多孩子长大,吃尽了苦头,村里人都知道卫老太同老苗家不对付,现在指望卫老太给老苗家药茶,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   那些氨气可不会因为老苗家同卫老太不对付就不往苗家屋顶上飘……看着周边邻里都已经不再咳嗽,老苗家的人心态崩了。   已故苗老头的瘸腿儿子苗拐子心想,“就你卫老太能耐?离了你卫老太,我们就买不到治咳嗽的药了?”   心中梗着一口气的苗拐子去卫生所买了治咳嗽的药回家,一连吃了好几天,咳嗽的症状非但没有半点减轻的迹象,反倒是越发严重了。   苗拐子不甘心,咬牙又去县城人民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一检查,肺部化脓情况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县城人民医院距离三道沟远了些,氨气的味道没那么浓了,再加上各种药物往老苗家人身上怼,花了一大笔钱之后,苗拐子终于止住了咳嗽,神清气爽地出了医院的大门,嘚瑟说,“怎么着,天底下就她卫老太一个人能治咳嗽?医院的大夫比她能耐多了!”   flag不能随便立,苗拐子刚说了这句话没几天,回家之后就遭遇了旋风打脸——他又双叒叕开始咳嗽了!   而且相比起上次那一日比一日严重的咳嗽,苗拐子这次咳嗽一复发就是最严重的状态,咳出来的痰中原先只是带着血丝,现在直接变成咳出来的血中带着少许痰丝。   苗拐子这次真的慌了。   ……   卫老太生怕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因此甭管谁来,坚决不收钱,来找卫老太讨‘卫老太秘制药茶’的人心里都有数,手里或多或少都会拎着一些东西上门,有人拎的东西多,有人拎的东西少,有人拎的东西贵,有人拎的东西便宜。   卫老太哪里是会吃亏的人,她给人包药茶的时候,向来是根据别人拎来的东西多少贵贱包,这个人拎的东西贵重或者数量多,那卫老太就会给多包一点,那个人仅仅是拎一点东西来意思意思,那卫老太也就只给包一小撮药茶意思意思。   至于会不会招来非议,卫老太从来就不在乎这个问题,谁敢非议她?   卫大丫同白杨摸黑回到了卫家,见家里的灯火亮着,连忙进了卫老太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个熟睡的卫添喜。   卫大丫把卫添喜唤醒,问,“喜丫头,你奶呢?”   卫添喜正在洛必达星球吸收知识,冷不丁被人摇醒,脑子有点懵,睁眼一看,卫大丫那张明显发福一圈的脸就杵在她眼跟前,卫大丫头顶上顶着两撮交杂成麻花模样的线,她迷迷糊糊地问,“姑,你怀上小弟弟了?”   卫大丫:“……”   什么叫答非所问,这就叫答非所问。   “怀什么小弟弟啊,喜丫头,你奶呢?这大晚上不睡觉,溜达到哪儿去了?”卫大丫压着心里的急躁地问。   问完之后,她又补了一句,“咱家这边的氮肥厂真呛人,你们有没有咳嗽?跟姑一起去京城住吧,京城没有氮肥厂,空气一点都不呛人。”   卫添喜定睛看着卫大丫头顶那两撮线,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姑,你怀上小弟弟了,不是一个,是俩!”   卫大丫急坏了,“你这孩子,存心不让姑安心,对不?姑现在还上学呢,哪里能怀孩子?你奶呢,姑是回来找你奶的。”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卫老太手上搬着一个陶罐子走进屋来,惊讶地看了卫大丫与白杨一眼,问,“你们俩怎么突然回来了?没吃饭吧,家里还有粥和饼,我给你们热一热吃。小白杨,用不用给你整点儿烧酒,再炒俩鸡蛋?”   白杨听到自家丈母娘这亲切的称呼,一阵哭笑不得,“酒就不用整了,我喝了酒容易误事儿,鸡蛋也甭炒,把粥和饼热热就成,晚上吃不了太多。媳妇儿,你去帮咱妈呗。”   卫大丫正好想同卫老太说点悄悄话,就拖着卫老太去灶房了。   白杨坐在炕头上,闻着那刺鼻的氨味,干咳了两声,眉头微皱,心道:“京城传媒学院调查的结果果然不假,这空气问题太严重了,人的身体能不出问题么?”   卫添喜本就是和衣而睡,现在见白杨咳嗽,她立马跳下地,找到卫老太洗干净放在柜子里头的搪瓷缸子,又从卫老太刚炒好的药茶罐子里抓了一把,抱起卫大丫前些年给家里买回来的暖水瓶,冲泡了一大杯药茶,端给白杨,“姑父,喝点儿这个就不咳嗽了。”   白杨看着萝卜丁大小的卫添喜捧着一个快和她的脸一样大的搪瓷缸子走过来,搪瓷缸子里还装了满满一杯水,吓了一大跳,赶紧接过来,“叮嘱说,喜丫头,你悠着点儿,这水都是开水,万一把你烫着怎么办?你当心些,如果你给我倒水的时候烫着了,甭说你奶不知道会怎么教训我,你姑都能剥了我的皮。”   卫添喜认真地说,“姑父,我姑怀了两个弟弟,上上个月第三个礼拜的礼拜四怀上的。”   刚喝到嘴里的药茶汤被白杨‘噗嗤’一口喷了满地,他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脸震惊地看着卫添喜,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他不知道卫添喜说的那个时间准确不准确,但有一点是没问题的——礼拜四。   因为平时的课业重,他同卫大丫一般只在礼拜日和礼拜四行那事,其余时间都忙着看书学习,没时间闹腾。   只不过,卫添喜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卫大丫不是那种什么话都同家里说的人啊!   白杨一脸恍惚地坐在炕头上思考人生,卫大丫也在灶房里接受卫老太送来的信息轰炸。   卫老太同卫大丫详细地说了氮肥厂开在三道沟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变化,听得卫大丫一愣一愣的。   “妈,你说啥?喜丫头找到一个治咳嗽的方子,还配出了药茶,治了不少人的咳嗽?”卫大丫脸上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自己的不信,仿佛在说,“妈,你莫不是在诓我!”   卫老太从灶台上放着的温锅里倒了一碗药茶汤给卫大丫,“可不是么?你自己喝喝,等回去的时候,妈再给你带点儿。喜丫头说了,只要是吃五谷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问题,喝这药茶可以把人体内的问题清扫清扫,妈感觉当年种地时身上留的老伤都好了不少,之前为了让你们吃饱饭,妈自个儿啃树皮吃麦麸,肠胃不太好,时常便秘,自打喝了这茶之后,多年的老便秘都好了。”   卫大丫将信将疑,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把剩下的半碗给灌了进去,她同卫老太说,“正好我最近精神头不大对,小日子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小肚子总感觉闷闷的,正好喝你说的这仙药一样的茶试试。”   卫老太一听卫大丫这话,下意识地多看了卫大丫几眼,发现卫大丫嫁人之后,原本清减下去的脸又圆回来了,身子看着也比往日圆润了不少,早些年常做家务活儿,卫大丫的手或多或少有些糙,手心还有一点死皮,现在看着也白嫩了许多。   卫老太伸手在卫大丫肚皮上摸了一把,吓得卫大丫一个激灵,“妈,你干啥?”   “大丫,你是不是怀上孩子了?”卫老太确实感觉卫大丫的肚皮鼓了不少,不过她也不能确定,可能是怀上孩子的月数少,还没能显怀,也可能是京城的水土好,卫大丫整天念书,不用做什么事情,人又给养胖了。   不到一个小时里,这个话题就被提起两次,卫大丫突然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妈,怎么你们都说我怀孕了呢?刚刚喜丫头就提了一次,她还说我怀了俩,现在你也说。我现在还念书呢,你觉得我能怀孕吗?怀孕之后又是安胎又是生孩子又是坐月子,我不用上学了?”   原本卫老太还不太确定,一听卫大丫说,她立马就笃定了,“既然喜丫头说你怀上了,那你肯定就怀上了,绝对没跑。对了,喜丫头说你怀上的是男娃还是女娃了没?”   卫大丫接受了半年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刚把早些年树立起来的那些封建迷信观念破除,结果就直面了自家亲妈这神神叨叨的话,紧接着就又想起自家侄女身上发生的那些玄乎事儿,刚树立起来的唯物主义旗帜又开始摇摇晃晃了。   “妈,我这该不会是真的怀上了吧……”卫大丫的声音有些抖,忍不住将自己最近身上的表现同记忆中怀孕妇女应当出现的表现一一比对,越比对越觉得像,她差点哭出声。   “妈,我和白杨明明已经避着了,怎么还是怀上了?我该怎么办,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这次绝对得休学。”   见卫大丫慌成了无头苍蝇,卫老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瞧你的那点儿定力,好歹还是大学生呢,能不能有点出息?”   “怀就怀上了,说是怀胎十月,可乡下地头的女人生孩子前半个月还下地干活儿呢,哪有那么娇气?讲究人家生完孩子之后,会坐个月子,但多数人家都只是歇个三五天,能耽误什么事儿?”   “孩子没出生的时候,你可能身子会累点儿,但等孩子出生了,你想上学就上学去,只要记得回来给孩子喂奶就成,其余时间让你婆婆给你带,实在不行妈去给你带孩子,你该干啥就干啥去!这有啥好慌的?”   被卫老太这么一怼,卫大丫心里放松不少,她摸着自己的肚皮,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防着了,怎么还是怀上了?”   卫老太把鸡蛋往炒锅里一放,伴随着‘刺啦’一声,炒鸡蛋的香味在灶房中四溢,她咂嘴说,“怀上就怀上了,这有啥好纠结的?”   “依我看,你这孩子怀的正好,念大学的时候反正不能上班做事,正好把孩子生了,等你大学毕业,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白天在学校有老师给看着,晚上回家之后你、小白杨、你公公婆婆都能帮你带,这才叫不耽误事儿。”   “对了,你公公婆婆对你怎么样?”卫老太突然想到这一茬事儿,赶紧问。   卫大丫把热好的粥端到一旁,看了一眼笼屉上馏着的饼,道:“挺好的啊,公公婆婆都挺好说话,对我也不错。我同白杨是在学校旁边住,就是你花钱给我买的那个房子,所以不用搅在一起吃饭,我公公婆婆也不是那种爱折腾儿媳妇、爱给儿媳妇摆臭脸的人,所以我日子过得挺舒心。”   生怕卫老太不清楚她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舒心,卫大丫还特意举例子补充说明了一下,“肯定比我嫂子们的日子过得舒坦,起码我婆婆不会时不时就摆脸子训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大丫笑得欢,卫老太却黑了脸,有心给卫大丫来一拳,好让卫大丫长长记性,但卫老太又怕自己收不住力气,伤到卫大丫肚子里的娃,只能拧住卫大丫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问,“死丫头,嫁人之后胆儿肥了?连你妈都敢调笑了?你说谁爱折腾儿媳妇、爱给儿媳妇摆臭脸呢?” 第41章   知道家里人没事, 卫大丫稍稍放了心, 她趁机把自己的打算同卫老太说了说。   “啥?你想把咱家人都接去京城?不去不去, 你一个出嫁的闺女, 哪有拖家带口的道理?就算你公公婆婆人好,不计较这些, 那咱心里也得有数,不能主动给人家添乱,明白不?”   “如果你觉得你公公婆婆人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说你, 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婆媳关系要想处得好,一方得让着, 另外一方也得识趣, 不然一方得寸进尺, 一方不停地退让,再好的关系都得给糟蹋没了,明白不?”   卫老太举例反驳卫大丫, “你别看妈训你哥哥和你嫂子, 但妈把你嫂子们也是当成自家闺女来疼的。家里的活儿, 哪次不是匀开做?妈可没像别家的恶婆婆一样不把儿媳妇当人看, 逮着一个使劲儿折腾。”   卫大丫一听卫老太这话,便明白了卫老太的意思, 这是在婉拒呢!   她急眼了, “妈, 你不同我去京城住, 难道就在这头道沟待着?如果头道沟的环境好,那我绝对没什么意见,可头道沟现在都成这样了,哪怕有治咳嗽的药,那也不能天天都吃药啊!咱换个地方住,等啥时候氮肥厂关门了,这边的空气不呛了,那咱再回来,成不?”   生怕卫老太还要拒绝,卫大丫直接放了大招,“妈,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那也得为喜丫头考虑啊!喜丫头才那么大的一个孩子,哪能经得住这毒气的熏?万一给熏坏了熏病了,你还不心疼死?”   知女莫若母,反之亦然。   卫大丫这话直接戳到了卫老太的心窝上,她琢磨琢磨,明显意动了,可嘴上还是不答应,“大丫,你的心思妈明白,但妈不能给你去添乱,你明白不?妈知道你是好心,可妈不能害你。”   卫大丫无奈,“成吧,我明儿个天一亮就去村委给我哥打电话,你不愿意同我去京城,那就让我哥在部队旁边的村子里买个大院子,全家搬那边去。京城户口我没办法解决,部队那边一个小村子的户口,我哥还是能给解决的。”   “也不是让你拖累我哥和我嫂子,咱就是在那边单独买个院子,把这一大家子人都带过去,总行了吧?”   “正好二丫念书就在部队旁边,谷硕、我哥、我嫂子也都在部队里,我和白杨念完大学之后也要回部队上班,到时候咱家直接在那边团聚,这氮肥厂是国家建设的,一时半会儿关不了,咱不想被那毒气熏,就只能躲远点了。”   卫老太还是不乐意,“哎呀,大……”   “大什么大,您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妈,别的可以听你的,这件事非得听我的。你太固执了,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我还等着你给我带娃儿呢?我怀上了,二丫和谷硕同我是前后脚结的婚,指不定现在也怀上了,你把孙子照料到十几岁,难道外孙就不管了?这件事儿您别操心了,我和我哥来给你们安排,你安心等着就是。”   在闺女儿子面前威风八面了许多年的卫老太第一次被闺女怼了一脸,鼻血都差点怼出来了,不过她心里没有半点儿不高兴,反倒挺热乎的。   当妈的活一辈子,还不就是盼着自己儿子闺女有本事?如果不是家中几个傻儿子立不起来,卫老太早就想退居二线享清福去了。   别看卫大丫开怼的时候,嘴皮子和机关枪一样顺溜,可她怼完之后就心虚了。   真是长时间不在卫老太身边守着,她的心态有些飘了,卫老太的权威是她的小胳膊小腿能够扛得住的吗?   卫大丫心里有些发憷,已经做好被卫老太拎着耳朵训斥的准备了,结果卫老太并没有训她,只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好’。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妈,你同意我给我哥打电话了?”卫大丫试探着问。   卫老太笑了笑,“你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还能不同意么?搬个地方也好,整天吃药确实不是一回事儿,妈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东征他们哥几个考虑,可不能因为那挨千刀的氮肥厂害得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就落一身病根。”   “那成!我明天一早就给我哥和我嫂子打电话,让他们在那边张罗着。等我哥那边办妥之后,你再到咱这边的派出所办转户口的事情,最慢也就是明年年初,肯定能搬过去,地就不要种了,在家猫一个暖和的冬,把东西都收拾收拾。”   生怕卫老太拖家带口拿太多的东西,卫大丫特意叮嘱道:“妈,去部队的路可不近,除了那些必须拿的东西之外,其它东西能少拿就少拿,还有咱这屋子该怎么交代,是借给别人家住还是直接卖了,开垦出来的荒地该怎么办……这些东西你比我在行,都提前想好打发的地方,明年真要搬走的时候也就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炒好的鸡蛋出锅,倒进一个盘子里,炸至金黄色的蛋皮看着就勾人食欲。卫老太将馏好的饼装在一个盆子里,把炒好的鸡蛋一并端上,同卫大丫说,“把嘴闭上,把粥端上,再拿两副碗筷,赶紧吃饭,年纪轻轻就这么嘴碎,小心被小白杨嫌弃。”   卫大丫故作气氛,鼓着眼睛说,“他敢!”实则在心中悄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嘴真是讨打。   饭桌上,看着白杨把大半盘子鸡蛋都给卫大丫吃了,卫老太又满脸嫌弃地同卫大丫说,“难怪你吃胖了,鸡蛋这东西,我一共就炒了三个,本来是想让小白杨吃俩,你吃一个,结果倒好,你吃了两个半。”   卫大丫:“……”   白杨替卫大丫说情,“大丫不胖,她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对了,大丫,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成不?”   卫大丫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啥想法?”   “喜丫头弄出来的那个药既然真的能治咳嗽,那咱不如直接去注册了专利,然后想想办法,同卫生局报备一下,弄一个生产许可证出来,到时候找个地方投资一个制药厂,专门生产这些药茶。我刚刚喝了一搪瓷缸子,确实管用,喝完就不那么难受了,感觉全身都爽利不少。”   被白杨这么已提醒,卫大丫也发现了那药茶的不同寻常之处,她刚回到头道沟的时候,嗓子里一直都有点难受,想咳又咳不出来,还有点发痒,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诶,好像还真管用。不过这件事情由咱们俩来做不合适,找大哥和大嫂来吧,大嫂本身就是医药系统的,做这些轻车熟路,人脉也比咱们多,咱俩是搞商贸的,如果这场子真的建起来,咱俩可以帮忙做计划。”   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一大早,卫大丫就去给卫大柱打了电话,先是谴责了卫大柱不管家里人的行为,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铺垫,然后便把自己的打算同卫大柱说了。   卫大柱一听家里的环境变得那么糟,立马就上了心,当天晚上就召开了小型家庭会议,会议主要成员:卫大柱、谢玉书、谷硕、卫二丫。   部队里有些要紧的事情,卫大柱走不开,卫二丫在学校里的事情也堆积成山,只能让谷硕与谢玉书请了假回头道沟一趟,卫大柱每天下班之后就去紧挨着部队的那个县城转悠,四处打听有没有人家卖房子。   这年头想要买一套合适的房可不容易,家家户户都是住着刚需房,炒房团还没有兴起来,住房属于严重稀缺资源,卫大柱接连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院子,心里着急上火,工作一遇到闲暇就愁眉苦脸地叹气。   与他关系较好的黄金单身汉燕志平发现卫大柱也不回家吃饭了,而是改吃食堂,颇为惊讶,端着餐盘就坐到了卫大柱身边,问,“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卫大柱想到燕志平在外面的人脉比他广,便把自己想买套房子的打算同燕志平说了。   燕志平一听就乐了,手虚指着食堂外面,“营房东门外边,靠弥山的那片儿,六栋小联排放着,你愁买不到房子?怎么,是觉得那房子太贵了?要不要我给你凑点儿?你和嫂子都在部队,同上面打个安家申请,让每个月都从你们俩的工资补贴里扣,等于是把钱预支出来买了房,这不也行么?”   燕志平一脸意动,“那小联排可都是解放前钩子军里面最会享受的大爷盖的,用的都是好料,后来被咱收缴了,一直都闲置着,里面的东西听说都是顶好的,司令上次不是还说,只要有人愿意掏钱,都可以买走么?”   “不过因为那房子紧挨着营房,不敢随便卖,只能卖给根底干净的人。如果你想买的话,就打一个政治审核申请上去,把你要安置的人全都填好,交给吴政委,审核完就可以交钱准备搬家了。”   “行,那我下午就去打政治审核申请去,这事儿挺急的。”卫大柱十分快速地往嘴里扒饭,这下轮到燕志平傻眼了,“哎,老哥,那小联排可不便宜,你和嫂子攒这么多年,我估计顶多能买个三分之一吧,还有三分之二呢,难不成你真准备从自己的工资里面给扣?”   卫大柱知道卫老太手里有钱,他并不操心钱的问题,只不过这话不能同燕志平说,正所谓财不露白,他便含糊其辞地找了一个借口,“四处借着看吧,我家里那边还有三个兄弟,手中也都攒着钱,大丫和二丫都成家了,想想能不能从她们手里借一点出来,应该差不了多少。”   就算那小联排再贵,一条小黄鱼都足够买两座了,如果靠着情面压压价,说不定还能更便宜些。   卫大柱忙着同资管科的人死磨硬泡砍价,谢玉书与谷硕历经数日风尘仆仆地颠簸后,总算回到了头道沟。   闻着那氨味,谢玉书便下定决心,一定得把卫大丫同他们夫妻俩说的事情给办好,不然她把两个儿子留在这地方也不放心啊!   回到卫家,谢玉书被卫老太要求着灌了一碗五行清脏汤,挨个儿给卫家人都检查了身子,发现没啥大问题后,这才稍微放了心。   一吃过饭,谢玉书就同谷硕商量着写那《五行清脏汤》的专利说明书。   谢玉书之前在部队的时候写过西药的专利说明书,知道写这个时应当注意的地方,当她把思路捋顺之后,略作斟酌就开始动笔了。   谷硕在部队上的工作是技术岗,造火箭大炮的,虽然不懂药方的专利说明书该怎么写,但他写过其它的专利,也算是小有心得,他就在一旁同谢玉书商量,一连忙活了两天,那专利申请书总算写好了。   谢玉书问卫老太,“妈,这专利申请人该写谁的名字?”   “专利申请人?这有啥用?”卫老太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词汇。   谢玉书耐心解释,“就是这专利如果之后赚了钱,那些钱都应当是专利申请人的。”   “哦,这样啊,”卫老太了然,琢磨一番,“这药方是喜丫头找到的,赚的钱都是喜丫头的你写喜丫头的名字吧。”   谢玉书刚要动笔,谷硕就在一边提醒,“喜丫头年岁不够,得十八岁才行。要么是重新换个人写,要么是写上喜丫头的名字,然后在后面加个括号,里面填上喜丫头的监护人。”   卫老太听明白了,大手一挥,“那就写喜丫头的名字,监护人写我。”   谢玉书犹豫了一番,虽然她想提醒卫老太一句,常规的监护人应当是填卫四柱与姚翠芬夫妻俩,但想到卫老太在这个家里超然的地位,她识趣地没有多问,问了不就是讨人嫌么?   谢玉书与谷硕在老家待了三天就匆匆忙忙地回部队去了,专利申请书也准备从部队申请。   卫大丫同白杨惦记着回学校上课,也没有在老家多待,谢玉书与谷硕走后的第二天,他们夫妻俩就也回京城上课去了。   转眼间秋去冬来,卫老太把自个儿的东西已经拾掇了个差不多,若是想要走,只需要把那些常用的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打包带上就好,她把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叫到一块儿,给三个儿媳妇提前说了准备搬家的事情,让三个儿媳妇一边准备收拾东西,一边去走访一下亲戚朋友。   用卫老太的话说,“这一走指不定得多少年才回来,说不准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你们还是多走动走动吧。”   她主要是提醒三个儿媳,该回娘家就赶紧多回几趟,等离开头道沟之后,家里哪有闲钱让你们大老远买火车票回来探亲?   卫老太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三个儿媳都是一顶一的‘白眼狼’。   李兰子满脸犹豫,“妈,不着急,寻常亲戚不用特意去看,顶多就是回娘家那边说一声,等走之前再说吧,不然我怕我妈又整什么幺蛾子。”   张春芽一脸决绝,“二嫂好歹还有个娘家可以回呢,我同我那亲妈都已经闹掰了,哪有地方去?我连亲妈都不去看,还去看那些隔了好几辈远的亲戚?不去不去,我同二嫂一样,等临走的时候,让东明和西明兄弟俩去我娘家说一声,让我那娘家妈就当白生了这个闺女吧,往后我再也不回来了,我要到外头享福去!”   姚翠芬是妯娌三个中最纠结的,同样,她也是最担心娘家妈借着这个机会上门来打秋风的,她想了想,犹豫着同卫老太说,“妈,咱走了之后,再回来的次数肯定就少了,我想把四柱开垦出来的那块荒帝送给我娘家种,你看成不?”   姚翠芬本以为卫老太会训她一顿,没想到卫老太这次表现得极为开明。   “没问题,咱户口转出去之后,公家的地就同咱家没啥关系了,开垦出来的地皮本身就没有主,你们三个分一分,都送给各自的娘家吧!”   生怕三个儿媳打上这处房子的主意,卫老太又赶紧敲打,“这房子可就不要肖想了,我准备借给你二姨家住,你们放心,是借,不是给。如果你们有出息了,那这院子就算是给你二姨家了,若是你们没出息,将来还想回头道沟养老,那这房子还能从你二姨手里拿回来。”   十二月上旬接近尾声,在爱国小学念书的孩子全都放了假,整天都盼望着老天爷下雪,结果雪没给盼来,三辆军用的大车倒是到了。   那三辆军用大车是卫大柱帮忙联系的,这些大车执行跨省物资运输的任务,从卫大柱所在的部队里把东西带上,运到距离头道沟不远的驻军营来,卫大柱就见缝插针地让卫家人都搭了顺风车。   卫老太听到有人拍门,连忙从茅厕提上裤子跑了出来,开门见穿着迷彩服的后生在门口站着,她有些茫然,“同志,你们是来找谁?”   “是卫大娘吧,是卫少将让我们来帮忙搬家的,您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我们把车都开过来了,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   卫老太傻眼了“???”不是说来年开春吗? 第42章   不管脑子有多懵, 既然帮忙搬家的人都来了, 卫老太断然没有让人家空跑一趟的道理, 她试探着问, “同志,下午搬行不行?我们早先都没有收到消息, 还以为是在家过完年之后才搬呢!这事儿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让我们再收拾一上午成不?”   “行,不急。”来人答应得十分干脆。   卫老太把人迎进堂屋,给这两个士兵都泡了药茶, 赶紧去催李兰子、张春芽与姚翠芬收拾东西。   全家人都有点傻眼,卫二柱迷迷糊糊地问, “妈, 不是说明年才搬么?怎么今天就要搬走?”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在睡觉?赶紧给我爬起来,让兰子快点把家当收拾好,你们兄弟几个去后院把粮食都清点收拾一下, 锅碗瓢盆也一并带上, 我看咱家门外停了三辆大车, 能拉的东西不少, 只要是能带的东西,咱都尽量带上, 不然到了那边还得花钱买。”   卫老太催着卫二柱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见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还赖在炕上不动, 直接掀开被子朝兄弟俩的屁股蛋儿上招呼了好几下, “叫你们赖床!叫你们赖床!今天要干什么,你们心里没点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床上赖着,赶紧爬起来去你二老姨家一趟,把咱家今天就要搬走的事儿同你二老姨说一声去。”   卫老太其实已经同孙二英说过要搬家的消息了,只不过她同孙二英说的是过完年后才会搬走,姐妹俩还约定说小年后、大年前的那几天好好聚聚,怎知这才刚过腊八,卫大柱就把人给派来了。   卫老太心里气得直痒痒,恨不得给自己身上插两个翅膀,飞到部队去,将做事不同家里打声招呼的卫大柱给揍一顿,可她转念又觉得卫大柱选的这个时间挺好。   过年前就是要给房子扫扫灰,把家里的被褥床单洗洗涮涮,既然要搬走,那就直接搬过去从里到外洗洗涮涮吧,这马上就要被遗弃的老宅子还是不要费时间与工夫去打扫了,反正扫了也住不了几天,等年后搬去部队那边时,还得再打扫,她懒得费那个力气。   张春芽同娘家亲妈闹掰了,之前压根没把自己要搬家离开头道沟的事情同娘家提起,现在猝不及防地被卫大柱给安排了一下,傍晚就要走,她倒是生出一肚子的惆怅来。   “东明,西明,你们兄弟俩也别睡了,赶紧穿上衣服去你外婆家走一趟,替妈同你外婆带句话,就说咱家要搬走了,往后妈肯定不会回头道沟来,让你外公外婆就当是被生过我这个闺女吧!”   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都是未成年,脑子里哪能转开这些弯弯绕绕,他们兄弟俩听了张春芽的话就照做了,去同张老太说了一声,差点把张老太给气死。   这个不孝女是几个意思?   发达了不说帮衬一下娘家弟兄,撇开全家人不管不顾,还上门来显摆一下?   这究竟是多深的仇多大的怨?   张春芽让卫东明、卫西明兄弟俩给张老太带了句话,说是把卫家开在山头上的一块荒地给张家了,卫家开的荒种的地都是一等一的高产地,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看在那块地皮的面子上,张老太才没有为难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不过她也没给兄弟俩啥好脸色,不阴不阳地吭了一声之后就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姚翠芬是唯一一个想着帮衬一下娘家的,奈何她娘家老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听说卫家给她们家一块荒地,心里虽然高兴,但她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就问卫光明,“光明啊,你妈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外婆不?你们家这都发达了、要搬走了,那些锄头之类的是不是就不要了?如果有啥东西不要,你同外婆说,外婆家穷,去你家捡点儿东西用。”   卫光明才不管姚老太怎么说,他心里只记着一个事——卫老太说过,等他们搬走之后,那个院子都要借给二老姨家住,所以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是留给二老姨家的,同他这个不亲的外婆有什么关系?   “成,有的话我同你说!”   卫光明满口答应,出门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反正他下午就走了,姚老太还能追着他要?   至于说家里的东西给谁用,卫光明本身更倾向于给那个对他们都特别好、有什么吃的都会招呼他们兄弟几个吃的二老姨。   他这个亲外婆做的事情,连那个二老姨的一半都比不上。   被卫大柱这一个突然袭击搞懵的卫家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飞快地把东西收拾好,因为卫大柱给叫来了三辆军用大卡车的缘故,卫家人搬东西的时候都放开了拿,打好的炕琴、樟木箱子等全都拿上了,就和鬼子进村一样,完全就是扫荡着过的。   卫老太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她没去给儿子儿媳做帮手,而是一个人蹲在灶房里烧饼煮蛋,寻常东西可以带着走,生鸡蛋却是没有办法带的,那玩意儿最是金贵,一不小心就磕破磕烂了,只有煮熟才方便带。   把家里的生鸡蛋全都煮熟,放到凉水里晾冷,装到一个布兜里,卫老太又把卫大丫当时给家里买的军用大水壶拿了出来,灌了满满一壶的开水。   饼还没烧好,孙二英带着哭腔的声音就飘进了卫家的院门,“姐,你真的要走了么?姐,你真的不管我了么?”   这么多年下来,孙二英与卫老太姐妹俩一直都凑在一块儿相互帮扶着,现在卫老太说搬家就搬家,而且一搬就是那么远,有很多残忍的话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说,卫老太这一搬就是要去往山南海北,将来姐妹俩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或许会有,但那指不定多少年才见一面,肯定没办法同现在这种两三天就见一面的情况比,人生无常,指不定姐妹俩还没等到见面呢,就有一个人撒手先去了……王老太的去世给孙二英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比起卫老太对王老太的那种复杂的感情,孙二英对王老太的感情更多的是心疼,她对卫老太这个姐姐的感情更深,更为不舍。   “嚎啥嚎?孙子都那么大了,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丢人么?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又不是不能写信拍电报打电话?实在想见面的话,坐火车过去看我呀!大柱他们夫妻俩一年回来两次,大丫和二丫也经常回来,坐火车也就一两天的光景。”   卫老太说这话时,那叫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浑然忘记自己之前同儿媳妇们说的那句‘哪有闲钱让你们坐火车回娘家’,也浑然忘记自家两个闺女都是坐火车回娘家探亲的。   孙二英拉着卫老太的手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她叮嘱完这个叮嘱那个,活脱脱一个操心的老妈子,卫老太难得地没有嫌弃孙二英烦,还留孙二英在家吃了个午饭。   本着‘人尽其力,物尽其用’的原则,卫老太一点都没同孙二英客气,她让孙二英帮她烧了十几张芝麻饼。   吃过午饭之后,卫老太指挥卫二柱兄弟几个把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一并收拾到车上,又让三个儿媳把自家孩子清点好,一个都不能落下,最后她自个儿将院子的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确定没什么东西落下之后,便连同锁头以及钥匙一并交给了孙二英,全家人都钻进那拉货的军用大车里,把车厢门一关,搭着顺风车驶出头道沟。   卫老太扒着车厢门上的那个缝看着外面,建在三道沟的那个氮肥厂里的大烟囱笔直的伫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头道沟渐渐远去,化作一个几不可见的小点。   老太太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将早先准备好的赶紧麻袋铺开,抖了一床厚实暖和的被子,招呼卫添喜道:“喜丫头,到奶怀里来,这车厢里冷,咱躺被窝里暖和暖和。”   其他人都对卫老太这明晃晃坦荡荡的偏心无话可说,他们早习惯了。   偏生卫添喜还不领卫老太的情,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卫老太,摇头说,“奶,我就不躺了,你躺着吧,当心点。”   依照卫老太的想法,她是准备省点儿钱,直接搭着顺风车去部队的,其他人纵然心里有意见,又有谁敢反对?   可是被这军用大车颠了一路之后,刚到省城,卫老太就喊停了车,让人把他们放到火车站,决定买火车票去部队。   路面不平,差点把卫老太的一身老骨头给颠散了,旁人没有躺下休息,对那颠簸还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但卫老太躺着啊,车每过一个坎儿,她都要享受一遍‘起飞再落地’的苏爽快感。   为了保命,卫老太实在不敢再躺着了,她总算懂了卫添喜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为什么要同她说‘当心点’。   买票上了火车,车厢内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虽然火车也时不时会颠两下,但同那军用大货车相比却是平稳了不知道多少倍吗,卫老太赶紧找了个地方把毯子铺开,招呼大家躺下休息,让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个轮流守着他们带的那些东西。   第二天傍晚,火车停靠在距离部队最近的蓉城,蓉城还下着雨。   卫老太一下火车就愣住了,“这是啥鬼地儿?怎么这么热呢!腊月里还下雨,搁咱那儿不应当下雪吗?” 第43章   头道沟所处之地, 是地地道道的北方, 而蓉城地处西南, 夏天的温差还不算太大, 也就十来度,冬天的温差可就大多了, 头道沟最冷的时候会有零下二十度,但蓉城连零下都很少会有,都没到水结冰的天气,哪里会下雪?   可卫老太他们不知道蓉城这么暖和啊!   瞧瞧卫老太她们身上的装备, 大厚棉袄大厚棉裤,头上还扣着羊毛帽子, 把脖子和脸蛋捂得严严实实, 再看看蓉城火车站周边的其他人, 都只是穿着一件单衣就上街溜达了。   偶尔有几个人往卫老太这边瞅过来,看着卫家人身上那与这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就好似看傻子一样, 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当地方言, 虽然卫老太听不懂那些人在说什么, 但是她结合那些人鬼鬼祟祟的表情, 完全可以猜到,那些人嘴里一定没有好话。   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自小就在蓉城这边长大, 虽然平时说的都是普通话, 但蓉城这边的方言也都能听懂, 兄弟俩主动给卫老太当起了翻译, “奶,那些人都笑咱穿的厚……”   卫老太拍了拍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的肩膀,道:“咱不搭理他们,一群土包子,没见过北方人啊,咱从北方过来,一路上好多地方都在下雪,要不是穿的厚实些,早就变成冻死鬼了。”   蓉城放眼饶舌又难懂,但头道沟那边的方言无限接近普通话,那些路人全都听懂卫老太说的话了。   那几个路人没想到卫老太这群人中还有能听懂蓉城话的,连忙止住话头,佯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飞快地走远了。   不是那些人胆小,而是北方人天生的身高优势放在那儿,铁塔一样的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三个往那儿一站,旁人根本没胆子招惹,再加上卫国健、卫国康兄弟几个也都不小了,让这些小后生们一窝蜂地涌上去打,估计再皮实的人都得跪下去喊爷爷。   那些人不知道的是,卫老太这一行人中,战斗力最强的不是三个铁塔一样的大汉,也不是那群小后生,而是站在人堆里根本不显眼的卫老太,全家人摞一块儿,战斗力都及不上一个卫老太强。   ……   天上淅淅沥沥的雨丝飘着,卫家一行人站在蓉城车站,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部队在哪里?   卫大柱给他们安排的房子在哪里?   卫老太心里后悔极了,她就应该把这些事情全都问清楚之后再来的,如果她问清楚了,哪里会站在火车站抓瞎?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倒是在这边住过十来年,但他们几乎没来过火车站这边,每次出门都是卫大柱与谢玉书领着,压根不记得路。   在头道沟威风能耐的卫老太到了蓉城之后,变成了弱小无助可怜的小聋瞎,旁人说话,她听不懂,立在路两边的路标,她不识字。   就在卫老太暗下决定,等找到卫大柱之后一定要削一顿时,两辆吉普车从远处飞驰而来。   那两辆吉普车在卫老太身边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下停稳,谷硕从车上跳了下来,撑着伞跑到卫老太身边,“妈,你赶紧打上伞进车里去,大舅哥早就安排好车了,结果路上出了点事儿,临时去接了一个人,来得稍微晚了些。我大嫂他们已经把屋子都拾掇好了,咱快上车,到家之后聊。”   听了谷硕的解释,卫老太心头的气消了不少。   蓉城这边建设发展得很好,路面又宽又平,吉普车开在路上,丝毫感觉不到颠簸,驶出蓉城后,因为走的是通往部队的公路,路面更平,精神疲惫的卫老太打了个盹儿就到营房东门边的小联排了。   卫添喜扒在车窗户上看了一眼外面,见车停在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前,大院子里面居然是一个西洋小别墅,她的眼睛蓦地一下睁的老大。   在这个年代住这样的房子,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不过想到这房子紧挨着军区,大抵是军区整收之后的房子,卫大柱买下这房子时,肯定过了明路,问题不大,卫添喜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把卫老太推醒,“奶,咱到了,你看一下,好漂亮的房子。”   卫老太一个激灵,睁开眼瞅向车窗外,嘴张得合不拢了,“乖乖,你大伯究竟搞啥名堂?不是同我说买一个农家大院么?怎么买了一个西洋楼?那墙雪白雪白的,刮一场大风不就黑了么?还得天天擦,想想就费事。”   卫添喜知道蓉城这边干净,但不好同卫老太解释,便道:“奶,你放心吧,让我妈打扫。”   坐在卫添喜另外一边的姚翠芬冷不丁被点了名,心塞得无以复加,她这可是亲生的闺女啊,自问她一点都不重男轻女,甚至对这个小闺女比对儿子都好,怎么这闺女就一点都不心疼亲妈呢?   都说闺女是亲妈的小棉袄,她这小棉袄铁定是被卫老太拐走穿了。   军用大货车走的是最近的路,不像火车那样绕来绕去,因此早一天晚上就到了,那些士兵生怕下雨把卫家人的家当给淋湿,就把家当全都卸到了仓库里,谢玉书特地请了假过来帮忙收拾屋子,可是看着那与这小洋楼格格不入的东西,她实在下不了手。   卫大柱买的这小洋楼是民国时期钩子军里的头头置办的,完美地继承了西方建筑的美,墙上挂着的都是油画,花瓶也是西方流行的那种简美风,可卫家人让捎来的东西都是些啥?   充满乡土气息的炕琴,红漆漆好的樟木箱子,枣红色铁皮做成的糖盒……任尔谢玉书再绞尽脑汁,她都想不到该往哪里打发这些东西,只能暂时搁置着,又把小洋楼里的屋子里里外外给擦擦抹抹了一遍。   吉普车开在别墅小院里,卫家一行人就仿佛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卫老太知道这就是自家往后落脚的地方后,那点儿拘束与不得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走在最前面,看着院子里荒芜的那片空地,同卫四柱说,“四柱,你今儿个休息一晚上,明天就把这些土地给修整修整,喂点肥水养养地。”   “这边天儿暖和,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边都种些什么蔬菜,什么时候种,打听好之后就赶着节气把这些地都给种上,这么大一个院子,种的菜绝对够咱全家人吃。”   出来迎接卫老太的谢玉书听着卫老太的安排,一个愣神,差点被脚下的时候给绊得摔地上,她同卫老太解释,“妈,这是人家留着种花的花圃,种菜不好看。”   “你要想种的话,到后院去,后院地方也不小,种的菜绝对够全家人吃,后院边上还有一个小门,通着山脚下,那边的地都荒着没人种,你也可以把东西种那儿去。”   “啥?这么大一块地,都是种花的?”卫老太咋舌,“难怪要打倒资本主义呢,这些资本家就是会享受。”   “不过咱还是种菜吧,种点儿洋柿子和小黄瓜,再种点儿豆角,种几垄青菜,红红绿绿的都有,那多好看?地方大就多种点儿,给你和大柱送去那边吃也成,你们俩直接回家吃饭也成,咱家人多嘴也多,哪会嫌菜多?若是实在多了,还能晒干做成干菜,等冬天的时候吃。”   谢玉书赶紧解释,“妈,这边天气潮,时常下雨,菜都晒不干的,哪怕逮着好天气晒干了,放几天就容易变潮发霉,冬天不冷,也能种出菜来,咱少种点儿,吃不了怪可惜的。”   卫老太不同意,“吃不了就送人啊,二丫她婆婆不就在部队药房工作么,给她送点儿新鲜菜吃,还有你这边,肯定有同你关系好的,咱家菜有富余了也可以给她们送点儿,朋友之间多走动走动,咱家乍一下来到这儿,最需要的就是同邻里朋友处好关系。我把咱家那边的土特产都带来了,一会儿让兰子她们去隔壁几家走动走动,送点儿土特产过去,拉拉关系。”   “妈……这一排大院子,就住着咱家一户,其它房子都空着呢,不用走动。”谢玉书道。   卫老太被噎了一下,道:“成吧,到时候看着种,这事儿你别操心,粮种我们都带过来了,后院有地儿,那就种些粮食吃,咱家都是大半小伙子,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让二柱他们多开点儿荒,多种点儿粮食吃。”   先是将屋前屋后都溜达了一圈儿,卫老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算没白活,她走在最前面,抬脚进了那屋子,脚步一刹,差点摔在地上。   “亲娘啊,这屋子怎么长这样?”   谢玉书猜到卫老太可能会不适应,便走到卫老太身边,搀着卫老太的胳膊,带着卫家人在这小洋楼里转悠,把所有屋子都转悠了一遍,最后回到大客厅的沙发上。   卫老太以为那沙发同自家包了垫子的硬板凳一样,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怎料那沙发软的很,直接把人给陷了进去,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卫老太被吓得心都快飞出嗓子眼了,她一脸惊悚,指着沙发问谢玉书,“这都是些啥凳子,长得古怪也就算了,怎么坐着像是坐在棉花上一样呢!”   谢玉书赶紧解释,“妈,这叫沙发,从国外传过来的,坐着可舒服了,你慢点儿坐,坐上去之后靠着靠背躺一会儿,全身都舒坦。”她边说还边给卫老太做了一个示范。   卫老太将信将疑地坐上去,屁股轻轻接触到沙发垫子,小心翼翼地把后背贴在沙发靠背上,片刻后,她脸上的皱纹都渐渐舒展开来,嘶溜了一口气,道:“哎,你还别说,这沙发坐着真挺舒服的哈……”   真香! 第44章   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 人生地不熟, 卫家人想唠也找不到人, 孩子们还好, 睡了一觉就对这边熟悉了,要么被家里人拘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学习写作业, 要么就穿过后院那个小门去山上玩‘探索游戏’。   大人们的事情就多了去了,新搬到一个家里来,处处都得收拾,李兰子她们妯娌三个还抽空领着卫国健去蓉城转了几圈, 让卫国健给她们充当翻译,她们置办了不少过年的东西。   在卫家人的‘不屑努力’下, 好端端一个西洋小别墅就被鼓捣成了中西合璧的不伦不类模样。   卫老太嫌弃人家留下来的立柜里装不了太多衣服, 索性将自己从家里搬来的漆红色樟木箱子也放到了屋子里, 如果不是全家人都拦着不让,卫老太估计还琢磨着在一楼的卧室里给自己盘个大炕睡。   李兰子、张春芽与姚翠芬的审美也被卫老太给带的跑偏了,妯娌三个把人家原主人留下来的花盆中全都种上了菜, 原先门口摆着的两个枯死的盆栽全被挖了, 一个种了大葱, 一个种了香菜, 还有一些小花盆里也被种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玉书抽了个空,带着八个孩子去部队的子弟小学找校长报道了, 还是当初给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开转学证明的校长, 当时这位校长十分不理解谢玉书的行为。   他想不明白, 放着部队子弟学校这么好的地方不念, 谢玉书为啥非要把孩子送去一个从没听过名字的山旮旯小学去?   可现在看到长得高高壮壮的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子弟学校的校长懂了,感情是那山旮旯小学的油水多,能让孩子们吃饱啊!   在这个普遍不重视教育的年代里,谢玉书有这样的想法,子弟学校的校长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就是觉得有点惋惜。   他同谢玉书说,“转学回来可以,咱这边的教室课桌都有空闲的,但是该转入几年级?为了孩子们考虑,能够跟得上教学进度,先让他们做点儿测试题吧,就拿腊八前新考的题目来测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健和国康这俩孩子如果在子弟学校一直念,现在应该读到初一了,就按照初一的测试题来。另外几个孩子呢?“   谢玉书知道卫家七个葫芦娃和一个白骨精有多么妖孽,她想了想,回答校长说,“我家这个几个孩子成绩挺好的,不过上学有点晚,按照五年级的来测试吧,如果五年级的题目都会做,那再试试初一的题目。”   “啥?你确定?”   子弟小学的校长差点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他手指着卫添喜问谢玉书,“这小丫头也是做五年级的题目?年纪这么小,顶多做个二年级的题目吧!”   谢玉书将小小软软的卫添喜揽在身边,摇头解释,“不用,我家这孩子成绩好,是兄弟几个中成绩最好的,你给她做国健、国康兄弟俩考的那张卷子吧。”   子弟小学的校长没有说话,他等着谢玉书自己打脸。   校长出去了大约有五六分钟,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了好几份卷子,他将八个孩子与谢玉书领到一件空闲的教室里,给每人发了一支削开的铅笔,说,“你们写吧,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分数低于六十分,那就降一个年级去重新测试,如果分数高于九十分,那就升一个年级去重新测试,如果分数在六十分到八十分之间,那下学期就跟着这个年级念,先暂时定下来,开学之后可以微调。”   谢玉书挺认可校长的方法,便示意让卫国健兄妹八个散开做,各自去达各自的题目。   对于卫家这八个自小就在题海中奋力泅渡的孩子来说,子弟小学的这些题目要难度没难度、要数量没数量,填空选择判断几乎都是扫一眼就想到答案了,连计算都不用计算,那些应用计算题略微繁琐一些,但繁琐的地方并不是题目本身,而是需要啰七八嗦地写一堆过程,实在占用时间。   之前子弟学校校长说的那句‘如果分数不足六十就降一个年级重测’的话深深刺激到了卫家八兄妹,故而这八人完全没有留手,答题速度那叫一个快,一刻钟刚过,卫添喜就把试卷交上来了,卫东征等人随后也紧跟着交了题目,答题最慢的卫光明都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子弟小学的校长看着这一幕,心中直叹气,好端端的孩子被教成了啥样啊!火急火燎,一点耐性都没有,屁股坐不下来,身上没有半点儿学生的样子!   还没有看试卷,子弟小学的校长就已经想到等改完试卷之后该怎么批卫家八个孩子了,他把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上推了推,眯着眼开始看那试卷。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卫家八个孩子写的字好看也就算了,做题的正确率贼高!   子弟小学的校长对着着答案比对了好几遍,确定满分的孩子有五个,答题不规范扣掉两分的孩子有两个,唯一一个扣了四分的孩子是卫西征,他是在答题换行写步骤的时候,一不小心抄错一个数字,导致后面的计算结果出了问题,正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但从那错误的计算过程中,子弟学校的校长可以确定,这孩子的脑瓜子与解题思路都没有问题!   这都是什么神仙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啊!   “谢大夫,咱俩都是老熟人了,你同我说实话,你们家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是在哪儿念的书?”   “你可别和我说是在你们老家那山旮旯旯里的生产队小学念的,我没那么容易糊弄,山旮旯旯里的小学如果能够教出这样的学生来,我亲自去找他们的校长取经去!”子弟学校的校长问。   谢玉书哭笑不得,“就是在您口中那山旮旯旯里的小学念的,那边的上课方式比较简陋,好多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一块儿上,所以这些孩子上一天课能够听好几个年级的东西。”   “我婆婆她们对孩子管得严,大姑子小姑子都在部队工作,就是去年和今年考上大学的卫二丫和卫大丫,这两个当姑姑的每个月都给家里的孩子买书,所以这些孩子看的书多,做的题多,再加上脑瓜子都挺灵光,所以学的都挺不错。“   谢玉书这么一说,子弟学校的校长明白了,这卫家也真是能耐,出了一个卫中将,还考出俩名牌大学的学生,小一辈儿的八个孩子个顶个的妖孽,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甚至说,这不仅仅是祖坟冒青烟,而是祖坟上安了一个烟囱。   “哎,原先是我不知道这些孩子们的能耐,既然学的这么好,那做这些题目确实委屈了,换几套高年级的题目来做吧!”   子弟学校的校长从文件袋中挑挑拣拣,抽出一摞题目看着就密密麻麻的试卷来,分发下去,说,“那你们做这些题目吧,这是给八年级的学生准备的高中入学考试模拟题,如果你们能把这套题目做出百分之八十的正确率来,那就直接蹲八年级念,如果正确率不够百分之八十,那到时候再根据你们错的题目定你们读几年级,做吧。”   这套题目原本是打算用在开学时给八年级学生摸底考的,绝对可以保证题目没有泄露,而且这份题目是各科老师在最近几年的高中入学考试的难度上,略微提升难度之后编写出来的,如果卫家这些孩子都能做出来,那就真是天才了。   这题目确实有难度,对于卫家七个葫芦娃来说,虽然琢磨琢磨也能做出来,但是解题速度却提升不上来了,但对于卫添喜而言,这些题目依旧不够看。   因为题量较大、题目中的坑略多的缘故,卫添喜为了不阴沟里翻船,也为了不太打击自家七个小哥哥的自信心,刻意放慢了做题速度,饶是如此,她都踩着四十分钟的尾巴把整张试卷慢悠悠地做完了。   把卷子交上去,校长在讲台上坐着现场批改试卷,其它七兄弟看着自己还有一截没做完的题目,全都着了急。   校长越看越激动,他又回了一趟办公室,直接拿过一袋子试卷来,拍在卫添喜坐的那张桌子上,“你做,不要闲着,会做什么填什么,在保证答题正确的情况下,尽量提升答题速度,明白不?你这娃娃的脑瓜子是真的灵光啊!”   卫添喜接过那一沓试卷,瞅了一眼,发现题目的难度又略微提升了一些,将校长的打算猜了个大概,点头乖巧应下。   在这个年代,能够拿一沓试卷来做,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这是一般人奢求都不敢奢求的机会。   卫添喜带着试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里面的题目根据类别分好,先把数学题目拿出来,动笔就开始写。   既然校长让她提升答题速度,那她还藏什么拙?   目光飞快的扫过题目,心算技能也被她运用到了极致,下笔如有神助。   校长批改完卫添喜的那份试卷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向卫添喜的目光中满是爱才的慈祥,他教过那么多的孩子,像这孩子一样有天赋的却是头一个见到,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都想亲自教卫添喜了。   卫家七兄弟脑瓜子也灵光,但毕竟没有卫添喜的金手指,所以遇上高中入学考试模拟题,还是挺吃力的,本以为自家兄妹几个的水平都差不多,没想到卫添喜竟然这么强!   校长将卫添喜的试卷放到一边,开始去看卫家七兄弟的测试试卷,这七兄弟的测试试卷没有卫添喜那么突出,但放在同龄人中绝对算是遥遥领先的存在。   “这个小丫头我重新找个人吧,反正初中她是没必要念的,容我找找老朋友,他如果有心思带学生,那直接跟着他念就可以,让他带着入门学,不过他近些年身体不太好,可能不愿意带,不过也不怕,直接随着高中班一起念也行,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好好学就成。“   “至于这七个小子,火候还差点儿,国健和国康的水平不错,但也得再多练练,下学期跟着七年级的班上课,剩下五个基础有点差,学到的东西参差不齐,从六年级开始念吧。”   他转头又同卫家七兄弟说,“你们不要和这个小丫头比,她的基础课比你们扎实多了,就好比同样是吃馒头,这小丫头能把馒头是什么做的,怎么做的,能不能变种花样做……这些问题都吃不来,但你们不能。”   “所有的拓展都是基于基础而来的,正可谓是万变不离其宗,你们兄弟几个需要将基础得再打扎实一些,真正明白了那些知识的意义,而不是仅仅学会用知识做题。仅仅会用学到的知识解题的话,那学会的东西永远都停留在表面上,无法深入进去。”   “打好基础,不管你们之后学什么,都有大用处。若是这些基础的东西没能学明白,之后学再多再厉害的东西,你们也是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明白了么?”   卫家七兄弟没有吭声,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妹子学习能力超强,但让他们接受这么大的差距,心里还是很难受。   谢玉书面上尴尬,她推了推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提醒道:“校长问你们话呢?”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这才哼哼着应了一声。   兄弟七个作为插班生入学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谢玉书生怕兄弟七个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赶紧给做心理疏导工作。   “你们七个就是走的太顺了,没有摔过跟头,这才多大点事情?被你妹子比下去了,那就想办法努力超过她。自己生闷气算什么男子汉?”   “之前你们在爱国小学念书,爱国小学的学生少,教学质量也一般,所以看不出你们的差距来,但到了子弟学校之后,教学质量上来了,学生也多了,再加上校长给你们做的题目都是你们没认真学甚至是没有系统学过的,做起来肯定会吃力,咱不能看现在,得看你们认真学过之后的测试成绩,明白了不?想吃什么?咱回去给你做。”   卫东征脸上有了笑容,“大妈,我想吃猪肘花,你给我炖一个呗。”   卫国康也说,“妈,我想吃羊肉冬瓜!”   谢玉书:“冬瓜倒是有,但我去哪儿给你们偷肘花与羊肉去?搁军属大院里,想吃点儿肉都不行,整天有人像防贼一样防着,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咱家锅盖上。你们回去问问你奶吧,小联排那边没人盯。”   卫光明被谢玉书这话给逗乐了,他说,“大妈,那人就是找抽,你让我奶去,绝对把她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谢玉书:“……”这真是个好主意! 第45章   卫光明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但谢玉书却听到了心里去, 她回家认真琢磨了琢磨, 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同卫老太说了。   卫老太一听, 感觉人生突然找到了乐趣,她自是满口答应, 主动道:“你把你们家的钥匙给我,然后就安心上班去,等快到饭点儿的时候,我让国健和国康带我去家属大院, 今天的饭就在你家吃,多炒几道菜,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兰子刚买回来的排骨给炖了, 我非得炖它个肉香飘满家属院, 看看是那个犯贱的贱骨头,不管自家锅灶,非要盯着别人家的碗筷看!”   谢玉书连声应好, 她对自家婆婆充满了信心, 只要婆婆出马, 就绝对能够解决问题。   把自己的钥匙留给卫老太, 谢玉书就安心上班去了,这件事她都没告诉卫大柱。   卫老太临危受命, 领了这么重的一个任务, 搜肠刮肚地酝酿了一个上午, 眼看着十点一过, 卫老太立马就撵着卫国健与卫国康出门了,李兰子等人在后面跟着,杀气腾腾地往家属院走去。   住惯了高档的小洋楼,冷不丁进了狭窄逼仄的家属院,卫家人都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走在那潮乎乎的楼道里,卫老太眼睛死死盯着楼梯上的青苔,生怕把自己给滑倒。   进了部队上分给卫大柱与谢玉书的屋子,里面陈设得还算可以,比不上小联排的讲究,但也不差,卫老太嫌孩子们闹腾,就把孩子们全都撵到了一间屋子里,她同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钻进了做饭的厨房。   做饭用的调料都是卫老太配好带过来的,她把水烧开,从柜子里翻出大米来焖上,让李兰子把排骨剁成块儿洗好,将大块的肉全都用刀剃了下来,用调料汤腌着。   婆媳四个一边商量对付‘贱骨头’的招数,一边手脚麻利地炒菜炖菜,北方人做菜舍得放油,再加上现在手头宽裕了,卫老太也不抠省那点儿东西,她为了招来‘苍蝇’,特地将小厨房里的窗户撑开一条缝儿。   等油温够了之后,她把切好的菜往油里面一放,伴随着‘嘶拉’一声,喷香的味道从炒锅中逸散出来,卫老太瞅准时机就将调料放了进去,拿筷子把调料拌匀,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给姚翠芬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姚翠芬心领神会,立马翻出自己刚找到的蒲扇来,使劲儿把炒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往窗户外面扇。   卫老太炒菜不算太累,但扇风却极为考验臂力,三个媳妇儿轮着扇风都累得够呛,一道道菜炒好,卫老太眼看着就剩下排骨没有炖了,结果那‘苍蝇’还没找上门来,她心里犯了嘀咕,“该不会是玉书诓我呢吧!还是说这香味儿不够勾人,飘不出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卫老太特意打发卫国健下楼到家属大院里转悠了一圈,她让卫国健闻闻那炒菜的香味有没有飘出去。   卫国健依言下去打探了,回来就同卫老太说,“奶,能闻到,可香了,我站在家属院门口都能闻见。刚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有不少人趴在窗户上往院子里看呢,铁定是闻到咱家的菜香味了!”   卫老太趴在玻璃上看了一眼,发现对面楼下的窗户上确实贴着几张脸,她心里有了猜测。   等谢玉书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家婆婆的脸色有些不太对,谢玉书心里咯噔一下,问卫老太,“妈,那马大姐来了?她是不是同你吵了?”   “什么马大姐?我在这儿等了一上午,连个鬼影儿都没见着,亏我吵了那么多菜。”卫老太气得哼哼,她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谢玉书纳闷,“不应该啊,我出去问问。”   卫老太没吭声。   对面的门响了,听着谢玉书与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在楼道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卫老太隐隐约约听到‘生孩子’与‘蓉城’这俩字,心头的火气稍微消了些。   谢玉书回来就同卫老太说,“妈,你们晚上也留在这儿吃饭吧,那马大姐家的闺女预产期就是这两天,人家金贵,担心部队卫生所的医生水平不够,接不好生,把闺女送去蓉城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我最近几天没着家,现在才知道,马大姐这几天白天都在医院里陪闺女呢,傍晚擦着天黑的边儿,她才回来。昨天还逮着一家炒豆腐吃的人家骂了,说人家是搞资本主义享乐作风。”   “是么,那就晚上再教训她。”   因为肚子里憋着火气的缘故,卫老太吃饭的时候多吃了半碗米饭,等到了下午,挂钟上的时针才走到三点的位置,她就开始动工准备做饭了。   晚饭再炒那么多菜肯定吃不了,卫老太便决定把中午没来得及炖的肉给炖了,然后晚上吃点肉汤面。   排骨上面的肉已经腌好了,捞出来裹上蛋液,放到油锅里简单炸一会儿,然后便放进新调制好的汤料里,把锅放在煤炉上慢慢炖着。   起初的时候还没什么味道,但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汤汁完全煮沸,卫老太时不时往里面加点开水,硬是将切得齐整的肉块炖了个酥烂,香味也已经飘遍了军属大院。   炖肉的杀伤力可比炒菜大多了,卫老太炒菜的时候,多数人只是将脸贴在玻璃上瞅,但炖肉时,许多人家已经被馋的腿不听话了。   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就更不用说,那些嘴馋的小孩早就被肉香味馋的满军属大院乱窜了,挨门挨户地趴着门缝闻,想弄清楚这肉香味是从哪家来的。   那好多管闲事的马大姐拖着疲累的身子从蓉城蹬着自行车回来,饥肠辘辘,一进家属院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肉香,她的肚子大声叫了几下,饿得头晕眼花的她强撑着精神把车立在墙头下锁好,回家喝了一口热水,然后便出门调查肉香味的来源了。   其实也不用调查,她站在楼梯口上一看,就卫大柱家门口蹲着一堆孩子,肉香味的来源不言而喻。   “这谢大夫究竟是搞什么?之前不好好的么,现在突然就搞起享乐主义之风了?”   马大姐嘀嘀咕咕地走到卫家门口,把门拍的‘咣咣作响’,“谢玉书,开门,全国上下都在省吃俭用,你怎么还搞上奢靡享乐之风了?你这是犯错误!听到了吗?快开门!”   马大姐的声音响起时,躺在床上歇身子的卫老太眼睛一眯,杀气腾腾地坐起身来,她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问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那招人烦的苍蝇是不是就是门外这个?”   “就是她!奶,好好教训她!揍得她满地找牙!再也不敢来咱们家找茬!”卫国康满脸兴奋。   卫老太语重心长的同卫国康说,“国康,你不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现在是新时代了,咱得讲理,以理服人,明白么?你们兄弟几个在家里等着别出来,门外的苍蝇交给奶来拍,小孩子别出来掺和,明白不?”   卫国健与卫国康心里好奇卫老太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却不敢违逆卫老太的意思,只能抓心挠肺地在屋子里等着,将耳朵尽可能地往门口凑,想要听听卫老太的威风。   卫老太没有让两个孙子失望,她把门拽开,冷不丁地问,“拍什么拍,不是你家的门不心疼啊,拍坏了你给陪呢?扰人清梦的狗东西,闲的没事干了吃饱了撑的,跑人家门上来吵吵闹闹,能不能有点素质!”   马大姐:“……”这是从哪儿杀出来的凶悍老太太,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呢?   盯着卫老太的脸瞅了好一会儿,马大姐愣是没有看到半点儿熟悉的地方,她咬牙忍气问卫老太,“我也是军属大院的,今天来找谢玉书,谢大夫在吗?”   问这话的时候,马大姐忍不住探头往卫家屋子里瞄了一眼,心道,“这肉炖的真香啊!”   “瞅什么瞅?贼眉鼠眼的。”   卫老太把脸一拉长,立马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她问马大姐,“你找玉书有事儿?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脑子,玉书几点下班你不知道吗?现在这个点儿,她还在卫生队上班呢,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日子泡在盐巴里,差点闲死?”   马大姐在军属大院里呼风唤雨、作天作地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怼的这么惨过?   如今卫老太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两次,马大姐心窝子里的怒火也被勾起来了,她斜眼看着卫老太,“你是谁呢?怎么从没在军属大院里见过你?让开,我要同谢玉书说话。”   “我是谁?”卫老太冷笑,“我是谢玉书的婆婆,卫大柱的妈!”   “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不?都同你说了,我儿媳妇在卫生队上班没回来呢,你往屋子里瞅啥?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儿。是不是惦记上我们家东西了?”   冷不丁就被扣了顶‘盗窃’的屎盆子,马大姐顿时就不依了,“我说老太太,你能不能讲点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惦记上你们家东西了?”   “两只眼都看到了,你没惦记上我家的东西,那往屋子里瞅啥?我家有你啥东西落下了?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你就是偷儿!趁我家玉书不在,过来想偷鸡摸狗,对吧,没想到军属大院也出这种偷鸡摸狗的渣滓呢!” 第46章   卫老太张嘴就是一顶黑帽子, 毫不犹豫地往马大姐头上扣, 马大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的憋屈。   深吸了几口气, 马大姐咬牙切齿地说,“老太太, 我不和你在这儿胡搅蛮缠,既然你是谢玉书的婆婆,卫中将的妈,那肯定能做得了这个家的主, 我把这事儿同你说了也肯定管用。你们家是不是炖肉了?”   生怕卫老太矢口否认,马大姐立马就补充了一句, “我推着自行车刚进军属大院就闻到了, 你们家门口还蹲着那么多的萝卜头呢, 这你可不能不承认吧!”   “是啊,就是我家炖肉了,怎么了?拎着肉票拎着钱买回来的, 我看两个孙子身板单薄, 想让他们吃点肉, 怎么了?你想过来蹭肉吃?做啥白日梦呢!”   马大姐深喘气, “老太太,全国人民群众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你知道多少人民群众没饭吃吗?你在我们的同胞危难的时候, 不说咬紧牙关, 同那些生活在饥贫中的同胞携手共进, 在这儿吃大鱼大肉,这是享乐主义,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不得!”   “我呸!”卫老太一口唾沫精准地吐在马大姐的脚边,吓得马大姐‘嗷’了一嗓子,赶紧退后数步。   “谁和你说全国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就算闹天灾的那三年,老百姓都是干劲满满,谁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苦,个个高唱着送走旧时代的黑夜,迎来新时代的黎明,怎么到你这儿,我们就变成了水深火热?”   “灾荒年已经过去,勤劳的人都去开荒种地,早就不愁没粮食吃了,就算是那些懒人,只要他们能把生产大队里分配下来的农活儿做完,多挣几个工分,那将来分粮食的时候也不差一口吃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大家都觉得一年比一年有盼头呢,怎么到你这儿,我们就变成生活在饥贫危难中了?”   “伟人当初说的,新时代新社会的百姓都应当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们的国家是一个老百姓当家做主的国家,怎么人民就连吃一口肉的主都做不了?旧社会的人都能吃得起肉,现在都新社会了,怎么老百姓吃点儿肉就变成资本主义尾巴了?扯你老母的犊子呢!”   “口口声声嚷嚷着要同全国老百姓一起携手渡过难关,你除了放嘴炮之外,做过点儿什么实事么?你是攒下钱来捐给老百姓了,还是买了粮食给老百姓送过去了?来,你同我掰扯掰扯,让我看看你的思想觉悟究竟有多高。你家不吃肉,对吧,那省下来的钱呢?你捐给老百姓几分几毛了?说呀!”   这些话都是卫老太酝酿了一个上午的,她对着面前的空气练了好一会儿,把所有的话都说顺嘴了才停。   马大姐被卫老太怼的哑口无言,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同全国老百姓站在一起么?你除了放嘴炮之外,真正为老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儿?你说,我给你记着,国健,拿个纸笔出来,听听这思想政治觉悟特别高的马大姐究竟为老百姓做了什么!”   马大姐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卫老太嗓门越来越高,直接吵得整个军属大院都听到了,不少人原先都窝在门上听墙角,渐渐有胆大地人探出头来看,后来就有人直接站在楼道里围观了。   “别人家靠本事靠血汗挣的钱,想给自家孩子吃点儿肉,这就是享乐主义,这就是犯错误了?两个大人都在挣钱,不就是盼着自家孩子能够吃好喝好穿好么,你连这个都要管?你想把钱省下来存着,爱怎么存怎么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算什么?你当你把省下来的钱都交给农民群众了?自己都没能做到那个份上,谁给你的大脸来说别人?”   “吃点儿肉就是犯错误,你这是公然同伟人唱反调吗?伟人还说处在新时代的每个家庭都要做到餐桌上顿顿有肉呢,我们这是积极地谋求思想进步,从个人、从小家上实现伟人的目标,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错误了?”   “吃点肉就变成脱离人民群众,那你还骑着自行车呢,是不是都要脱离地球,学那嫦娥奔月去了?你瞅瞅整个家属大院有几家人有自行车呢?除了你家之外,还有几家?再瞅瞅你口中的老百姓,有几家几乎是有自行车的?你家就有,这算不算是脱离人民群众?”   “裤.裆里藏了黄泥巴,是什么玩意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快走快走,少在我眼前碍眼,看着你就心烦。告诉你,你管别人家我不管,但你如果再盯着这儿,当心老娘把你家翻个底儿朝天!”   卫老太人凶嗓门高,说完这番话后,围观的那些人就差给她拍手叫好了。   马大姐一张脸被憋得又青又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之前整个军属大院都是这么做的,大家齐心协力,省吃俭用,贯彻伟人要求的艰苦朴素作风,怎么到了你们家这儿就变了?”   “哟呵,艰苦朴素作风是用在这儿的吗?艰苦朴素作风是说不铺张不浪费,有说不让老百姓吃肉过上好日子了?国营饭店每天都卖炖鸡炖鱼炖红烧肉呢,你这么能耐,咋不去国营饭店门口讲你那一套的扯犊子的话去?”   “我告诉你,我家玉书觉得和你一个军属大院住着,不好撕破脸,但我老太太才不管这些。你当时没钱吃饭吃肉?兜里揣着钱却不敢给孩子们吃,躲你和躲阎王爷一样,看看把我俩孙儿瘦成什么样了?你往后盯着别家我不管,要是再盯着我们家的锅灶碗筷,老娘撕了你这张烂脸。”   “活了一辈子,最瞅不惯的就是多管闲事的恶心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哪个领导说不让老百姓吃肉今天同你就把话撂这儿了,如果你不长记性,下次来一次打一次,若是惹得老娘心情不痛快了,直接给你泼开水,烫几层皮下来,看看你还要不要脸?”   卫老太怼完人,把门嘭的一摔,高声朝屋子里招呼,“国健,国康,过来吃肉!”   站在楼道里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心想,谢玉书这婆婆还真是生猛啊,噼里啪啦一通话说下来,愣是堵得马大姐一句话都说不出。   看这马大姐那气成猪肝色的脸,围观群众的心里都觉得舒坦多了。   至于那些蹲在卫家门口馋肉吃的小孩,原本还觉得谢玉书人好,看到他们馋肉,肯定会给他们吃一两块的,尤其是那些原先同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玩的不错的孩子,结果他们发现,卫国健与卫国康的奶这么凶,个个被吓得不轻,溜得飞快,没人敢再想着去讨点肉吃。   肉要紧还是命要紧?   没看到那军属大院里的‘霸王花’王大姐都被怼的抬不起头来吗?   卫老太给这些孩子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论震惊与恐惧的程度,这心理阴影丝毫不亚于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当初刚被带回卫家时,亲眼见到卫老太抽着笤帚将卫大柱打得满院乱窜留下的阴影。   亲眼见着马大姐灰溜溜地离开,不再管卫家吃肉的事儿,有些脑子灵光的孩子们立马就回家吵着闹着要家里的大人给做肉吃去了。   马大姐因为爱多管闲事,在军属大院里得罪了不少人,平时大家都不愿做出头鸟,事事避着马大姐,现在不一样了,卫老太带领他们打响了反对马大姐专.制.独.裁的第一枪,这些人当下就乐呵呵地去买了肉,回家或煎或炒或炸或炖或蒸或烧,将自己能想到的做肉方法全都用了一遍,家家户户都想过年一样,就差张灯结彩了。   一时间,整个军属大院里都飘满了肉香味,那些馋肉好久的孩子们激动地在院子里嗷嗷叫。   马大姐躺在自家床上,连爬起来做晚饭的力气都没有,她一点都不想闻到那肉味,偏生那肉味仿佛故意与她过不去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五脏庙也开始一声高过一声的闹腾。   最要命的不是这些,而是楼道里时不时传来的那些喜庆高昂的声音,让她觉得内心凄凉无比。   “哟,二花,你们家今天吃什么肉啊,怎么闻着这么香呢!”   “吃肉丸子,我家男人最喜欢吃肉丸子了,这么多年被人盯着,想吃也不敢做,现在好不容易能做了,我可得多做一点儿,让我男人和孩子都吃个饱!”   “哎,杜少校真是有福气,我家男人喜欢吃烧肉,我刚刚也切了一刀肉回来,给他炖上了,还买了点儿小酒,等他回来之后肯定高兴!”   “哎呀瞧我这脑子,我家男人平时也喜欢喝点小酒,我得给他赶紧买去,好不容易高兴一回!”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咱往后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想吃肉啥时候都能吃,她惹不起谢大夫的婆婆,有脸再说我们吗?”   ……   听着这些落井下石的话,马大姐越来越气,泪珠像是开闸泄洪一样往外淌,她就想不明白了,为啥大家都不明白她的苦心?   难道她不想吃肉吗?她也想,可她一直都压着自己,为军属大院良好风气建设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可结果呢?   越想越觉得生气,那肉香味还不断地勾她的馋虫,马大姐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跨上自行车就走。   她也要买肉吃去!   凭啥大家都吃,她就不能吃? 第47章   住在军属大院里的人若是想要买肉, 多数是在旁边村子里的供应点买, 也就卫家人这种平时没啥工作, 整天可以出去瞎溜达的人才有空闲时间去蓉城挑拣好的肉买。   以马大姐那抠抠索索的性格, 若是搁在平时,她绝对蹬着自行车去蓉城买肉了, 可今天她刚从蓉城回来,心累身子更累,五脏庙还一直都在闹抗议,她直接跑去离军属大院不愿的供应点买了肉, 回家就爆炒了一锅。   需要注意的是,马大姐到现在都认为自己不该吃肉, 她觉得自己吃肉就是背离人民群众的路线, 与人民群众脱节, 可她实在太想吃了,只能心里一边自责,嘴上一边吃, 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吃的肉里加了耗子药呢!   整个军属大院, 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炖上了肉, 等男人们下班回来时,还没进家属大院的门, 隔着老远就闻到那肉香味了。   军属大院的女人们怵马大姐那双嘴皮子, 男人们倒不是怵, 而是烦, 整天被马大姐追着叨逼叨逼,他们感觉头都大了,故而一回家,看到自己饭桌上摆的那一盆肉,男人们还没顾得上高兴,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家媳妇儿,“你今天怎么胆子这么大了?不怕马大姐上门来找茬?”   “怕啥?那马大姐总算遇到一个克星了,就是卫中将的老娘,老太太心疼儿子孙子身板单薄,特意买了肉过来炖上给儿子孙子补身体,结果马大姐就上门挑事去了。那马大姐真以为所有人都和咱这院子里住的人一样好说话?”   “卫中将那老娘的脾气是一等一的火爆,指着马大姐就骂,一口气骂了半个钟头,那老太太都不带歇一下的。也就是马大姐的心理素质好,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估计都被那老太太骂的不想活了。你们是没有见到那老太太骂人的场面,双手往腰上一掐,唾沫星子就和机关枪一样往外喷,别说一个马大姐去挑事,就是去十个八个马大姐,那老太太也能在气势上压倒。”   军属大院的男人们:“???”   各家的女人都各有一套说辞,不过大同小异,皆是先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卫老太的英雄事迹,然后便开始叮嘱自家男人和自家孩子,宁可同马大姐打一百架,也千万不要招惹卫家人一下,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戳到卫老太的肺管子了,万一哪天被卫老太堵上门来骂,她们估计得短命十年。   卫大柱倒是不怎么馋肉,因为卫老太们办搬到这边住之后,他和谢玉书就几乎不在自家做饭了,下班直接去小联排里吃,吃完之后想回军属大院,那就回,如果不想回,那便直接在小联排歇下。   马大姐鼻子再灵,那也不可能闻到营房东门那边飘来的肉香味,所以他每隔一两天就能吃顿大肉,比同僚们的伙食好多了。   今儿个是谢玉书特意叮嘱他回军属大院吃饭的,不然卫大柱铁定一下班就往小联排那边跑。   进屋放下东西,把手给洗干净,卫大柱盛了一碗肉汤面,问谢玉书,“今儿个马大姐不在?怎么我闻着整个军属大院里都是肉香味呢。这要是马大姐在,还不掀翻房顶吵翻了天?”   谢玉书绷着笑,“马大姐在呢,听人说她也买了一刀肉回来,估计正在家吃肉呢。”   卫大柱愣了一下,他听到这话的惊骇不亚于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哟,那么顽固的一个人,怎么想开的?是不是有谁点拨他了?”   谢玉书这下绷不住了,她想到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一边比划一边讲的东西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捶桌笑了好一会儿,把卫大柱笑得一头雾水,正好卫国健端着搪瓷缸子出来倒水,顺嘴就回答了卫大柱的疑惑,“是我奶给点拨的,点拨了半个多小时呢!”   卫大柱:“???”   谢玉书笑得不能自已,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把卫国康也叫了出来,指着兄弟俩说,“来,你们哥俩给你爸演一遍,你奶是怎么怼马大姐的?像背课文一样,可别结巴啊!”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虽然觉得羞耻,但也觉得还算有趣,稍微准备一番,便活灵活现地模仿了一出《卫老太狠怼马大姐》的戏码,看得卫大柱神情呆滞,嘴里的面条都不会嚼了。   “玉书,咱妈把马大姐怼的这么狠,你说咱都在一个军属院里住着,是不是应该看看马大姐去?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啊!”卫大柱说。   谢玉书一秒收住脸上的笑,速度堪比变脸,“要去你自己去!她马大姐当时揪着家家户户挑刺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大家都在一个军属院里住着,面子上好歹都得过得去?就你卫大柱是好人。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咱妈刚把人给怼了,你就立马去看,咱妈会怎么想?我劝你一句,往后还想两条腿蹦跶着走路,最好不要捋咱妈的虎须。”   卫大柱心生寒意,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那就不去了。咱妈就住在眼跟前,万一让她知道我不同她统一战线,那绝对会手撕了我……”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突然觉得印象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形象彻底崩塌了。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   卫老太除掉‘军属大院一大害’之后,整个年都过得熨熨帖帖,除夕夜依旧雷打不动地召开了家庭会议,只不过因为两个闺女都已经出嫁的缘故,家里少了些人,不过依旧把卫老太给闹腾得够呛。   守岁的时候没事干,卫老太嫌那些翻来覆去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题老掉牙了,索性带着四个儿媳妇连带卫添喜一个小丫头在大客厅里包饺子,因为家里的日子过得松快的缘故,饺子馅都是调了肉的。   七个葫芦娃难得地被放了假,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的闹腾,卫二柱把自己上次逛蓉城时买的麻将拿了出来,兄弟四个攒了个麻将局。   卫老太与谢玉书们包饺子的速度挺快,边聊边包,饺子馅很快就见了底,卫老太看和的面还有剩余,正琢磨该把那些面往哪儿打发,门外就响起了哨声。   寂静空旷的原野中,嘹亮的哨声此起彼伏,卫老太听得愣了一下,她转头同谢玉书妯娌四个说,“再多和点面,多调点饺子馅儿,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一并煮了,你们几个给部队的士兵送去吧,大过年的不回家,都是咱的守护神啊!”   妯娌四个没想到卫老太会这么说,正准备问,就见卫大柱那边疯狂地给她们使眼色。   卫老太眼圈微红,她抹了一把眼泪,“是这些守护神守了咱们的平安日子,大过年的,得让他们也尝到年味儿。”   “当年大柱跟着部队走了之后,我整天都悬着一颗心,因为生死不知嘛,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就会想,大柱过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吃上饱饭,穿上暖和的衣服?后来国家安定了,大柱也一直没回来,中间有那么好几年,我逢年过节都想给大柱烧点儿东西,可心里一直盼着大柱能回来,这才没有烧。”   卫老太眼里还含着泪,突然就笑了,似是自言自语,“不然现在想想,明明人还活着就给烧东西,真是怪膈应人的。老天爷眷顾啊,送大柱回来了……”   “部队里的那些兵整天起早贪黑地操练,吃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守护老百姓么?他们也都是有妈有娘的孩子,他们的妈在家肯定心疼,指不定正抹眼泪呢,咱给他们送点儿饺子过去,甭管人家喜不喜欢,稀不稀罕,都是咱的心意。”   妯娌四个被卫老太这番煽情的话说的也都心里发酸,用手指点了点眼角,和面的去和面,调馅料的去调馅料。   知道部队里人多,卫老太让谢玉书多活了一大团面,家里的肉有剩下的,卫老太让李兰子留过大年初二招待闺女和女婿的份额,然后就全都剁碎调到饺子馅里去了。   卫老太年纪大了,熬到后半年实在困得不行,就回屋睡去了,留谢玉书妯娌四个把剩下的面和饺子馅包了。   姚翠芬感慨,“咱妈年纪大了,人心也软了,当初连三姨家都舍不得给,现在都舍得给外人吃了。”   李兰子看得通透,“妈看似心硬,但实际上却热心得很。如果不是三姨家当年做的事情伤了咱妈的心,咱妈能不帮衬一把?咱妈讲情分、好面子,嘴里一直同咱说,二姨家当年帮过咱家不少,咱得还,可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早还完了,咱妈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怕二柱他们兄弟几个闹意见,不愿意帮衬二姨家做地头的事情。咱妈这才是真的点水之恩,还人家一盆。”   卫添喜抬头,“二大妈,不是点水之恩还人家一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都一个意思。”李兰子看了一眼卫添喜,问,“你困了不?困了的话就回去睡觉吧,这么大的一个娃,熬夜对身体不好。”   卫添喜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妯娌四个边唠嗑边包饺子,一直忙活到凌晨四点多,卫大柱他们的麻将局也散了,一家人把屋子收拾干净,找来柏叶枝把包好的饺子盖上,这才去睡。   到了六点半的时候,家里的座钟‘铛铛铛’的响了几声,卫老太便醒了,她穿好衣服去灶房把饺子煮上,端了一小盘出去,手中还捏着一沓黄表纸,她走到院子的东北角上,刨了一个小坑,把饺子全都埋了进去,用火柴将黄表纸点上,声音哀戚。   “老卫啊,咱搬家了,当时搬得急,我没来得及同你说,只是把你的相片带过来了,你应该能找到回咱家的路吧。儿孙都挺好的,我身子骨也不错,你在下面可以放心了,当初我拦着你,不让你用命护着这些人,是我错了,你同我说的那句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黄表纸燃出的火光照应在卫老太脸上,卫老太怕夜风将黄表纸堆给吹散,用手拢了拢,眼角的余光突然就看到铁栅栏门外地上多出来的两道影子。   那两道影子紧紧靠墙贴着,几乎就要重合在一起,可卫老太看得清清楚楚,你影子里有两个头、四个腿,明显是身高不一样的两个人!   卫老太的声音没多少变化,她将手摸向墙根下的板砖,嘴里继续说,“老卫啊,你同我说过,人不能只为了自个儿活着,你一心想尽自己的能耐守护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谋和平的人,你走了,我替你守。”   掂起手中的板砖来,卫老太‘嗷’了一嗓子,将板砖朝栅栏外砸去,“我去你们家老母,大过年的出来做贼!”   屋内的卫添喜眼睛豁然睁开,她眼睛睁的滚圆,双手朝着床上虚虚一按,心中绷紧的那根神经总算松了下来,她开始穿衣服下地。   卫老太抛出的那块板砖以极为诡异、完全违背自然规律的角度砸向那两人,那两人还想反抗,可他们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抽走了一般,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说抵抗。   最让那两个站在卫家门外的人恐惧的是,那明明已经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的板砖又诡异地折了回来,追着他们的脑海招呼。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那两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真的有鬼,唯物主义骗我!   卫老太看到两个人噗通噗通倒在地上,抄起立在门后的大扫把就冲出了铁栅栏,大扫把如同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往那两个人身上招呼。   “大过年就出来做贼,真是有能耐啊!看老娘不揍死你们这些瘪三!”   “臭不要脸的东西,真当老卫家是好欺负的!”   卫老太嗓门高,骂人也有力气,她才喊了一嗓子,卫家人就清醒了,纷纷穿上衣服往外跑,到门口一看,院子外果然趴着两个人,已经被卫老太揍成死狗一样动弹不得了。   卫大柱谨慎,他让卫老太退后几步,上手在那两个人身上检查了一遍,摸到腰间的时候,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脸色一沉,脚踩在那人手腕上,用力一拽,动作干脆利落。   四拉四拽,那两个人的惨叫声响彻旷野,听得卫老太眼角直抽抽。   “大柱,揍一顿把人放走就好了,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卫老太有点心神不宁。   卫大柱从那两人腰间摸出两把枪来,“这些人来路不对,身上都带着枪。”   卫老太的腿一瞬间就软了。 第48章   一说这两人身上有枪, 卫家人大多都慌了, 也就在部队里练出胆子来的卫大柱与谢玉书还算淡定。   卫大柱将那两把枪都收起来, 让卫二柱与卫三柱按住那两个人, 仔仔细细地把那两个人身上搜了一遍,又零零碎碎搜出不少东西来。   卫大柱知道这问题有多么严重, 他赶紧让谢玉书找了麻绳过来,将倒在地上的两人捆了个扎扎实实,喊上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四人每两人押一个, 借着夜色把人押送进了部队。   腿软成面条的卫老太是被谢玉书妯娌几个给扶回家的,老太太靠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 腿抖得就好像是脚下踩了缝纫机踏板一样, 说话声音都有些哆嗦, “玉书,你们去把饺子给煮了吧,再炒点儿菜, 大家肯定都吓坏了, 给大家定定神。”   张春芽瞅了瞅, 卫添喜似乎又回去睡觉了, 另外七个娃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嘻嘻哈哈的, 看不到丁点儿被吓着的痕迹, 再看看三个妯娌, 也都是一脸淡定地忙活, 唯有卫老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抖哆嗦,她有心想说‘是给您定定神’,但又怕说了实话之后遭卫老太嫌弃,便硬生生把话吞进肚子里。   谢玉书给卫老太冲了一搪瓷缸子白糖水,卫老太喝了之后总算觉得心神定了一些。   饺子煮出锅,卫二柱兄弟三个回来了,卫老太探头瞅了几眼,没看到卫大柱,问兄弟三个,“你哥呢?”   卫二柱说,“来咱家的那两个人不大对劲,目的也不单纯,我哥就留在部队开会了,具体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等我哥回来再问吧。”   “那些人……是敌特?”这个猜测在卫老太心中盘桓好久了。   卫二柱点头,“应该是……妈,别问了,咱安心吃饭,这些事情同咱这种老百姓离得太远了,知道的多了反而坏事。那俩人进了部队之后就同咱没什么关系了,部队肯定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我们刚刚回来之前,我哥的顶头上司还同我哥说,这件事情必须得好好表彰,您算是大功臣了,之后要领大红花和荣誉证书的!”   卫老太撇嘴,小声嘀咕,“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想遭这个罪。”   ……   部队的办事效率特别高,早晨才把人给送进去,临近中午就审出东西来了。   那两个人的背景具体是什么,卫大柱没有同家里人说,只是提了一句,近几年的政治环境可能有点严峻,卫家人都猫在部队旁边,可能不会受到波及,但卫大丫与卫二丫夫妻俩就说不准了,除此之外,卫大柱还特意叮嘱卫老太,等卫大丫与卫二丫回娘家的时候,一定得好好叮嘱,让她们都安分些,和光同尘也好,韬光养晦也罢,尽量不要出什么风头,并且尽快拿到毕业证,调回部队来工作,不然怕是会遭殃。   卫老太心慌得厉害,问卫大柱,“现在是太平年间,能出什么事儿?怎么还同遭殃扯上关系了?大柱,你确定么?如果确定的话,那妈就同大丫二丫说,咱不念了,命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你不确定,那妈不敢同你妹子们说啊,万一妈瞎拦了一下,她们没能拿到毕业证,往后这不是要怨我一辈子么?”   卫大柱摇头,“上面决定的事情,我能听到点儿风声,这已经十分不错了,哪里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行的话,你就提点提前大丫与二丫她们,让她们在大学里安分点,能省时间念完就一定要省时间,不要搞任何的风头出来。”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说了就是违反纪律,但用不了几年,你们肯定都会知道的。这件事儿我今天说了几句皮毛,哪怕是皮毛,既然灌到了你们的耳朵里,你们就都把这个消息烂到肚子里去,谁都不能说,说了之后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卫添喜突然出声,“还有两年,我姑能顺利毕业,但我二姑得提前一年。”   紧张的气氛突然被卫添喜插的这一句嘴给逗笑了,“你个小丫头知道啥,怎么就有零有整的了?”   “还有两年会出现一场很大的动乱,涉及到的都是知识分子,而且想要修正这场动乱,需要整整十年的时间,从六六到七六年,从上到下清理一遍。”   卫老太:“!!!”   她的心都被揪紧了,声音又开始打颤,“喜丫头,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这才太平下来没几年啊,百姓们眼看着苦尽甘来,盼到了好日子,怎么就……”   “和一般的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主要遭殃的是知识分子,甭管是大学教授还是什么科学家,更不用说是大学生中学生,连带着教书育人的老师,全都会受到牵连。大伯,你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应当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背景,也知道那些人身上带着哪个群体阶层的任务。”   卫添喜高估了卫大柱得到的消息,但听了卫添喜这么一说,尤其是那‘知识分子’四个字,简直就是画龙点睛,卫大柱一瞬间想清楚许多之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冷汗密密匝匝地生了一背。   “喜丫头,你咋知道这些的?是有谁同你说过吗?”卫大柱追问。   卫老太一巴掌呼到卫大柱后脑勺上,“喜丫头的能耐,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清楚明白的么?当初喜丫头才刚出生,你和玉书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正月初五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忘记了?如果不是喜丫头闹病整了那么一出,你们夫妻俩坟头上的草都有两米高了。”   坐在一旁听卫老太与卫大柱讲话的谢玉书陡然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仔细想想,确实太过巧合了。   本来好端端的孩子,说病就病了,去医院检查,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后来又说好就好了,之后半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接受多年唯物主义熏陶的谢玉书突然有些动摇,难不成当初真是这孩子暗中拦了一把?   卫大柱没有再吭声,他虽然没有全信卫添喜的话,但也信了一大半。   卫老太问卫添喜,“喜丫头,那咱家该怎么办?你不是说同知识分子有关系么?咱家这全都是知识分子啊!你们这一辈儿的八个,念书都不错,还有你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夫,你大伯和大妈……咱家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我们八个再念一年就不念了,看看能不能在部队里谋个缺,不管做什么,只要同部队绑上关系,肯定不会遭殃。”   “我二姑夫就在部队工作,他是搞研究的,国家离不开他们这种人,所以甭管外面再怎么闹腾,都影响不到我二姑夫身上了,我二姑快毕业了,奶你催着点,让她能提前毕业就提前毕业,尽快拿了毕业证之后离开学校,回部队中工作,争取体现自己的价值,这样的火,那场大火烧过来的时候,我二姑应当你能够避过去。”   “奶,我担心的是我大姑,我大姑性子太拗了,她认准的事情,谁都劝不下来,还有就是她在京城念的是商贸大学,这个专业太敏感了,怕是会吃大苦头。”   卫老太一拍大腿,“喜丫头,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奶就算豁出去这张脸皮,也必须把你姑给留下来。你姑在京城,到咱这儿可能得一两天的时间,最迟初四,她就一定到了,奶到时候就算是耍无赖,也得把你姑留下。念大学固然重要,但命更重要,她这才怀上孩子,要是她出点什么事,奶都不敢想。”   ……   大抵是出于震慑的目的,部队当天就对外通报了有敌特分子在周边活动的消息,不仅要求哨兵提高警惕,也让军属大院里的人都擦亮眼睛,正处在关键时刻,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都必须尽快向部队汇报,宁可错报,也绝对不能漏报。   在这片通报稿中,领导重点表扬了卫老太在关键时刻临危不乱、舍身为国的精神,写这篇通报稿的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将卫老太一板砖拍晕两个人的事迹硬是生生描绘成了斗智斗勇、大战三百回合,将卫老太的战斗力渲染成了孙大圣一样。   看到这篇报道,刚领教过卫老太厉害的军属大院中的人都惊呆了,其中又以马大姐惊呆的时间最长。   她本以为卫老太的能耐都在那双嘴皮子上,没想到人家武力值也这么高……现在想想还有点庆幸,得亏当初没有动手,不然以卫老太那一个人胖揍俩敌特分子都游刃有余的能耐,估计她会被卫老太给打成个重度伤残吧!   马大姐是真的被卫老太给打服气了,虽然她无法认同卫老太那一套观点,但她也不敢再哔哔啥了。   当初被卫老太怼完之后,马大姐气得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她琢磨着,自己在军属大院的人缘还算不错,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同她打招呼,想必肯定会有人来安慰安慰她,到时候她再同那些人抱怨一下卫老太的思想觉悟低,拉拢一拨人站到自己这边,之后东山再起也不是灭有可能。   然而现实直楞楞地打了她的脸,并且把她的脸打了个飞肿。 第49章   马大姐本以为会上门来看她的人一个都没来, 她深刻体会到了人走茶凉的悲哀, 也总算认清了自己在军属大院中的人缘。   不, 她没有人缘。   大家之前同她打招呼, 大概是嫌她烦吧,现在看她倒下了,大家隐藏起来的本来面目全都露出来了,这还不是最糟心的。   最糟心的是军属大院里那些女人的嘴, 每次看到她都会问一句, “马大姐,今天吃肉了没?”   甭管她走到哪儿、也甭管她干什么,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马大姐实在受不了了,再加上得知卫老太那几乎不是正常人的战斗力,她怂了,第二天就拎上包袱去了蓉城, 她决定伺候闺女出了月子再回来。   殊不知,她身上自带的祸害属性走到哪儿都不会消停……此事之后再提。   与卫老太‘特别厉害’这个名声一起传出去的, 还有卫老太的‘热心肠’的美名。   部队里有炊事班,炊事班里也有专门做饭的厨子, 但那些厨子都是男人,整天炒大锅菜, 能够把饭做得不难吃已经十分不错了, 口味真的算不上好, 他们做饭也没那么精细, 嫌包饺子太麻烦,直接煮了一锅面条……然后那些士兵们就都颓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思乡是华人烙印在血脉中的情感,平时不会觉得有多么想家,但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士兵们就忍不住想家里的人,想家里的饭,想吃自家亲妈包的饺子……故而在外面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部队食堂里的气氛反而有些低迷,纵然文艺兵给准备了再多的节目,也难以让那些士兵真的笑一笑。   在这个时候,卫老太来送温暖了。   说实话,卫老太同四个儿媳妇包的饺子真不算少,但部队里的士兵更多,每人分到碗里的也只有一两个,但这份情谊却都烙在了那些铁血汉子的心中。   好人有好报,大年初二早上,‘好报’就主动寻上门来了。   炊事班的班长找上卫家,问卫老太,“大娘,那群兵蛋子都说你们家包的饺子好吃,我就去军属大院那边问了一下,知道你们家炒的菜、炖的肉都好吃,你看能不能从你们家找几个人去炊事班帮忙啊?领工资给编制的,不用做啥苦活累活儿,只要负责炒炒菜,配一配调料之类的就成。”   卫老太正愁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三个人整天都杵在眼跟前无所事事、看着心烦,炊事班班长简直就是给正在打瞌睡的她送来了枕头。   “能!我家仨儿媳妇都在家闲着呢,你说啥时候让她们去吧,我待会儿就同她们三个说。”卫老太答应的十分痛快。   炊事班的班长笑得憨厚,“自然是越早越好,部队里的那群兵蛋子都嚷嚷着要改善生活呢!”   “那成,明天就让她们去吧!你放心,我儿媳妇做事都靠谱,也不是那种爱拿乔的人,她们到了炊事班之后,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批评,那些士兵都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咱可得让他们吃好饭!”   听听卫老太这觉悟,‘守护神’三个字都用上了,炊事班的班长想到卫老太生擒俩敌特的光辉事迹,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如同滔滔江水一般。   李兰子、张春芽与姚翠芬就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样一来,家里就没剩下几个吃闲饭的人了,卫老太心情极为美丽,被那敌特分子带来的心理阴影都淡化了不少。   大年初二,卫二丫与谷硕一大早就上门了,夫妻俩给卫老太拎着一包东西,还给卫家七兄弟和卫添喜也都带了礼物。   卫老太心里惦记着卫添喜的话,拐弯抹角地同卫二丫说了,卫二丫肚子也已经挺起来了,估摸着是在端午节前后生,她脑子灵光,听完卫老太的话之后就问,“妈,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你确定么?”   “老天爷给的,你信不信。”卫老太绕了个弯子。   谷硕听得一头雾水,但卫二丫却懂了,她捧着自己的肚子说,“成,我原本就想早点念完早点毕业,课程修得比一般人快,但也还得一年的光景才能搞定,我尽量节约时间,等开学之后就同系里的领导提,尽快毕业尽快调回部队来,不过我念了大学,肯定不会同我婆妈在药方里工作了,应该是和谷硕一样去技术岗,妈,你看这样的安排成不?”   “成!”卫老太悬着的心回落了一半,“二丫,妈知道你是一个听话的,所以就不同你多叨叨什么了,你婆妈在卫生队有活儿做,但妈闲着呢,你和咱家硕儿都有工作,孩子的事情不用操心,妈给你们带。你看看咱家喜丫头,不就是妈一手给带大的吗?眉眼好看,脑子也灵光,你放心,肯定会把你家娃儿也给带好。”   卫二丫今天是带着想法来的,她吃过饭后,就把自个儿的想法同卫老太说了,“妈,你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念了药学,之后回了部队,多数时间也是同各种各样的药打交道,你看能不能给我一个授权,就是你让大嫂注册的那个《五行清脏汤》的专利?那个专利的价值很大,我想用那个专利做毕业论文,到时候带着这样一个成绩到部队,甭管大环境是怎样的风风雨雨,我肯定是不会被影响到的。”   卫老太犯了难,“这要是妈自个儿的东西,妈肯定二话不说就给你,但那东西是喜丫头的,给你是不是不合适?要不咱问问喜丫头的意见?”   卫二丫正有此意,等卫老太把卫添喜唤出来后,她就把自己的打算同卫添喜说了,“喜丫头,你把那个专利授权给姑做研究,你看成不?放心,只要是和那专利沾点儿边的东西,若是赚了钱,姑绝对一分钱都不要。姑就是拿来做做研究,想从那个专利里提取出一点儿成分出来,依照你那个方子里的东西合成一种药片或者是针剂,你看成不?你放心,姑做出来的研究成果上都会挂你的名字,赚到的钱姑一分也不要。”   卫添喜天真的笑着,“可以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卫二丫对她很不错,她看得出来卫二丫想要提前毕业,必须得做出点东西出来,便应允下来。   卫二丫主动谈起钱的事情,正好替卫添喜省去烦恼,如果卫二丫不主动提这个,他还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同卫二丫开口呢!   卫添喜从屋子里翻出纸笔来,找卫二丫问了授权书的写法,当场就一笔一划地把授权书写好,还找红纸刮了点儿红染料下来,在上面按了个手指印。   卫二丫心满意足地走了,一回家就将自己投入无涯学海中,看得谷硕颇为心疼,不过谷硕知道卫二丫想要提前毕业,需要面临多么大的压力,他也没多劝,只是暗中同自家亲妈提了几变,让谷老太给卫二丫多整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吃。   家里四个儿媳妇都有工作,偌大一个房子骤然就冷清了下来,卫老太看着闹腾的七个皮猴子都觉得顺眼了许多,还是闹腾点好啊,家里有点人气儿。   可是转念想到卫添喜说的话,卫老太又忍不住替卫大丫操心。   盼星星盼月亮,正月初六这天,卫大丫与白杨才来,拎的东西不少,就是卫老太看着这小夫妻俩的相处模式有点怪。   卫老太不是一个肚子里能藏住事儿的,她在饭桌上就把疑惑给问了,白杨有些不大好意思,卫大丫说话却没什么顾忌,她一张嘴就开始流泪,“妈,白杨要出国,还说把我也一起领出去,我不想走,但我公婆都跟着劝我一块儿出去,说是国外的条件好,让我和白杨出去好好打拼,不要在国内这乌漆嘛黑的环境里浪费时间。”   “啊?出国?到哪国去?”卫老太懵了。   卫大丫的眼泪就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到大洋那头的美国去,我公婆都说美国条件好一点,还说京城里的好多人家都在把自家后辈往美国安排,你说出去一年得花那么多钱,出去干啥?就算我去了那边,可连人家说什么都听不懂,日子该怎么过?”   白杨说话带上了火气,“听不懂人家说话可以慢慢学,给咱上课的教授也说过,那边的学术水平完全不是咱国内能比的,咱出去多学点儿本事不好吗?我爸妈也说了,又不是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京城里刮什么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道留在这儿可能挨刀,就不能先出去躲躲,等风头过去再回来么?”   卫大丫说不过白杨,捂着脸就是个哭。   卫老太被卫大丫哭得心乱如麻,她提议说,“要不你回娘家住?你公婆想把白杨送出去,那就送出去,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呗。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不要非得谁服软,也没必要非得争一个对错高下,既然亲家公亲家母说是让出去避避风头,那就避一避呗,只要你们俩都不犯错误,那风头避过去之后,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说完这话之后,卫老太就想抽自己嘴巴子,她怎么把卫添喜说的那个时间给忘了?   这风头哪是那么好避的?   一晃就是十年,白杨身材挺拔长得俊俏,说不定到外面走一圈,养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喜新厌旧,娶个大洋马就回来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0章   卫大丫与白杨从京城来一趟部队这边不容易, 再加上两人都想回部队看望一下之前的老同事, 所以小夫妻俩并没有急着回, 决定住到正月十三再走。   这一段时间里, 卫大丫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平时同卫老太聊天的时候也总是走神,看得卫老太心慌不已。   卫老太实在憋不住了,她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悄悄问卫添喜, “喜丫头, 你知道你姑的将来不?就是说你姑和你姑父的婚姻会不会出问题,你姑会不会被她婆家那边影响了?”   卫添喜还真没刻意看过这些,因为她本身就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一般情况下,除了突然预警之外,她基本上不会碰那些与命理相关的东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湿了鞋, 那与掉河里也就没有太远的距离了。   听了卫老太的话,卫添喜琢磨了一会儿, 同卫老太说,“明儿给我姑看看相吧!不是特殊情况, 一般不会给看相的。如果最近容易出什么事儿,就好比说我大伯和大伯母那年初五, 也是最近几天见着才会看出来, 隔个十天半月啥都看不到。”   卫老太一脸担忧地问, “喜丫头, 奶听说看相会给自己遭来霉运,什么鳏寡孤独残之类的,就好比咱老家那边的路神婆一样,大家都说是天机泄露太多遭了报应,你给你姑看相,会不会也给自己遭来不好的东西?如果会的话,你就别看了。”   “不会,看相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儿,只要入了门道,拿了通关文牒,都能请下神仙来罩着,只要有神仙罩着,那就不会遭报应。遭报应的都是那些掌握了看相的诀窍,但是上面没人罩着的神棍,他们偷偷借了神仙的本事,可不就会遭报应么?”   这些都是卫添喜前世被那雕像拍了一巴掌之后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那传承中讲的玄奥,但是她仔细理解明白之后再转述为卫老太,一切就都变得浅显易懂了。   卫老太放下心来。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卫老太特意让卫大丫带了一会儿卫添喜,给卫添喜制造了机会,一吃完饭,她就把卫添喜拽回了屋子里,反锁好门,紧张兮兮地问,“喜丫头,你看出什么东西了没有?你姑的未来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婚姻状况怎么样?近些年会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起伏?”   “奶……你慢点问,我一个一个回答。”   卫添喜回忆着自己从卫大丫命理中看到的东西,说,“我姑的未来挺好的,婚姻也挺好的,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中间有波折,波折不多,但算是伤筋动骨,只不过都能熬过去,每熬过一个坎儿,往后的日子就会上一个台阶,年纪越大过得越好,奶,你甭担心。”   “有波折不怕,只要能熬过去就好。”卫老太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依旧担忧。   当妈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过得顺风顺水?   听到自家孩子会遭受伤筋动骨的挫折,纵然结果是好的,卫老太依旧心疼。   卫添喜看出了卫老太的忧虑,宽慰道:“奶,想开一点,都是命里自带的东西,没办法改的。”   卫老太点点头,让卫添喜自个儿在家做作业,她出去忙活去了。三个儿媳妇都在炊事班帮忙,一天都不沾家,偌大一个院子,卫老太从早晨忙到晚上,也竟是勉勉强强把院子收拾干净利落,得亏她还不算老,常喝五行清脏茶,身体内的顽疾被清的差不多了,这才能吃得消。   ……   这个年,逃离头道沟的卫家人过得都挺舒坦,撇开别的不说,吃的东西、穿的东西、用的东西等都比在头道沟好了几个档次,但头道沟的人就难过多了。   原先卫家人在的时候,这些人咳嗽得厉害了,还能找到一个买治咳嗽药茶的地方,可卫老太说走就走,氮肥厂的烟囱又没有跟着卫老太走了,依旧整天昼夜不歇的往外冒白烟,他们的身子哪能吃得消?   原先从卫家买到‘卫老太秘制药茶’的人眼看着自家存着的药茶没了,只能把冲泡过的药茶渣子晒出来继续冲泡,可冲泡一次两次还行,冲泡个三次五次,纵然他们用开水煮,那也煮不出点什么东西来,久而久之,咳嗽又复发了。   直到咳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村里人才响起卫老太的好来,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卫老太家已经连根都搬走了,他们想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就算捧着金条想换点儿那‘卫老太秘制药茶’,都没地儿换。   村里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孙二英身上,她们堵上了孙二英的门,纷纷找孙二英要卫老太的联系方式,孙二英知道卫老太给村里人赠茶是倒贴,哪里舍得让自家姐姐躲了老远之后都得继续填补这个无底洞?   卫老太原本是孙二英留了谢玉书所在的卫生队的办公电话,但孙二英一口咬定自己也没有联系卫老太的方式,再加上孙二英自己也说几句就咳嗽好几声,堵上门的村里人这才勉强信了。   如果孙二英能联系上卫老太,那肯定会找卫老太拿治咳嗽的药茶,怎么会同他们一样咳嗽?   眼看着周边几个村已经咳嗽到咳血而去了好几个老人,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也是咳嗽咳没的,老百姓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堵上了氮肥厂的门,纷纷要求氮肥厂给一个说法。   氮肥厂能给什么说法?   那氮肥厂的负责人脸上捂着一个大口罩,说话牛气冲冲的,“你们不能只看到氮肥厂那大烟囱里排出来的气体呛人,怎么就看不到我们厂子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工作问题,让这么多人家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了呢?”   “可拉球倒吧!命都快被你们这破厂子给熏没了,谁还稀罕一点儿臭钱?关门滚蛋,不然我们就将你这氮肥厂给砸了!”   面对义愤填膺的村民们,那个胖胖的氮肥厂负责人无计可施,直接把氮肥厂的厂门一关,回到办公室后就给公社公安局打了电话,让公社公安局来人把这些寻衅滋事的‘暴民’镇压。   公社公安局的那些警察与民兵都快被呛死了,哪里愿意出警?可氮肥厂背后站着国家的影子,没人敢同国家硬杠,这些警察与民兵为了不被撸掉帽子,该出警还得出警,只不过是出工不出力罢了。   村民们闹,那就假装劝上几句,如果村民们不愿意走,那他们就蹲在厂子门口等着呗,只要村民不闹出事儿来就行。   氮肥厂的负责人看到这一幕,差点被气成气球,他是让这些人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围观问题的!   公社公安局的人往氮肥厂门口一站,老百姓确实不再嚷嚷着让氮肥厂关门了,但他们并不是不闹事了,只是改变了一种做事方法。   现在的老百姓改为实力劝退,每看到一个工人从车间里出来,立马就会扯着嗓子喊。   “你要是再在这氮肥厂上班做,老子就回去睡了你家婆娘!你不是想要挣钱么?老子送你顶绿帽子!”说这话的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玻璃屋来   “狗东西,你要是再在这氮肥厂工作,就别回来了!老娘没你这样为了钱不要命的儿子!”   “栓子,你不是说要在这氮肥厂上班挣钱娶我家闺女么?告诉你,就算你在这破厂子里挣下金山银山,你也别想娶我家闺女!你这挣得钱是害十里八乡老百姓得病的黑心钱,我看不上!我闺女也不嫁给黑心人。”   “二狗子,我妈都咳嗽成那样儿了,你还在这个黑心厂子里上班,你是不是盼着我妈早点咽气?离婚!我和你这种没良心的人过不下去了!”   厂子门口的人鬼哭狼毫的骂娘,厂子里的人也全都没心思上工了。   来这氮肥厂上工,不就是为了给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可现在家里人都不同意他们在这儿上班了,那他们还留在这氮肥厂中干什么?   闻那有毒的氨味儿吗?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固氮车间的工人就罢工了大半,其它生产流水线上的人同样如此。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盲从,黑压压一大群人呼啦呼啦地往外走,氮肥厂的负责人总算慌了,他连忙冲出来,张开双臂横在路中央,“你们不能走,知道那设备多么贵吗?现在你们走了,那设备怎么办?没人操作的话,用不了两个小时,那些设备就会被烧掉,给氮肥厂带来的损失有多么大,你们知道吗?这些损失,你们谁来赔?”   “爱谁赔谁赔?老子的婆娘都要同老子闹离婚了,还管你机子烧不烧?烧了正好,还我们一片青天白日!”之前那个被自家婆娘威胁要离婚的男人如是说。   氮肥厂的负责人见那些工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连忙出声威胁,“你们都不想要这个月的工资了么?这个月的工资可还没发呢,如果你们撂挑子不干了,那工资就别想要了!”   这句极具威胁力的话几乎是被氮肥厂的负责人给吼出来的,然而并没有多少人被威胁到。   在氮肥厂里负责做饭的胖婆娘冷笑,“这个月才开始几天?那点儿工资还不够去医院看病花呢!当我们稀罕啊……你自个儿看着这氮肥厂吧,记得提前买好棺材,觉得自己咳嗽得停不住了,那就自个儿躺进去吧,没人给你收尸!”   原先赚氮肥厂的工资时有多么高兴,这些人现在落井下石的劲头就有多么狠。   氮肥厂外面的老百姓进不去,但架不住里面那些决定要罢工不干的工人去挑拨其它想干的工人啊,眼看着撂挑子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氮肥厂的负责人突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脸涨成了猪肝色。   “乖乖,不会是给气晕过去了吧,这人的度量还真是小,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人给气晕过去了?”   有人于心不忍,走到那氮肥厂负责人的身边,蹲下身用手指探了一下那负责人的气脉,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没气了,人没了!”   这句话就好比是一颗深水炸.弹落在浅池子里一样,瞬间就让老百姓们炸开了锅。   公社公安局的那些警察与民兵听到那个老百姓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撞开氮肥厂的铁栅栏,亲自去查探那氮肥厂负责人的气脉。   人是真的没了,甭管是出的气儿还是进的气儿,一并都探不到了。   “送医院啊!赶紧送医院啊!”   人都没了,送医院管什么用?顶多是拿一份尸检结果,算是给这个负责人的去世一个书面交代。   因为有公安局的人在一旁督促着,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人身患严重的高血压与高血脂,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脑部大出血,而让检验医生们惊讶的是,这位病人体内的血居然已经变了色,不再如常人的鲜血一样殷红,而是变成了偏乳白色的淡粉色。   如果再白一点,那血都快变成猪油了!   公安局的人本想把这件事压下来,毕竟出事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看着,若是传到上面人的耳朵里,就算不会给他们治什么大罪,一个失察之罪还是给落下来的。   可天不遂人愿,京城传媒学院一直都有学生盯着这边的情况,那些学生混迹在老百姓中,事情发生后的两个小时内,他们就咬牙用拍电报的方式把写好的稿子发回了学校。   “氮肥厂工人与负责人爆发剧烈冲突,负责人突发急症,当场去世。”   “氮肥厂负责人生前曾威胁工人说,若是工人罢工,将扣除工人本月应得的所有工资。”   “氮肥厂对周边环境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难以计数的老百姓整日咳嗽不休,已经有六名老者与一个三岁大的幼儿因肺疾而去世。”   “插播一条广告:原住于头道沟的卫老太,全村人都十分想念你配制的治咳嗽药茶,希望你看到这一则消息之后,能够尽快与村里人取得联系,人命关天,半刻都耽搁不得!”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1章   卫家人离了头道沟之后, 连电话都没打回去过一个, 也就是卫老太偶尔念叨一下孙二英, 三个妯娌时不时坐在小沙发上端着部队里发的搪瓷缸子喝着糖水, 回忆一下当初在头道沟过的苦日子……当然,也只是回忆居多, 回忆过后,大家都乐颠颠地享受现在的生活去了,没人怀念那段黄莲水里泡出来的苦日子。   这倒不是卫家人薄情,而是困难时期,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过日子,守着自家的东西防亲戚、防邻里, 亲戚之间都可能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翻脸, 更别提寻常朋友了, 大家都挺淡漠。   京城传媒学院那些学生写的报纸没有传到卫家人耳中,倒是吸引了不少制药厂的目光,首都医科大学和金陵药科学院的人也都关注到了这个消息。   要知道那种因为氨气长时间刺激而导致的肺病, 就算是这两个国内殿堂级医药高校里的教授都束手无策, 卫老太一个乡下老太太, 究竟配出来什么神仙茶了, 怎么就让老百姓这么惦记?   许多制药厂的负责人也都挺好奇的,如果他们能够从卫老太手里买到这个药方子, 生产出一些专门治咳嗽的特效药来, 那甭说其它, 就是卖给那些氮肥厂、水泥厂周边的病人, 也绝对能够捞一大笔肥厚的油水。   制药厂的负责人与那两个高校的教授都开始顺藤摸瓜地去头道沟打听卫老太的去向,想要套出这么一个管用的方子来,然而卫家已经人去屋空,仅留下一问三不知的孙二英家。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学术圈,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这个高校有点儿动静,其它高校用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了。   卫二丫就是在课堂上听讲课的教授提起自家亲妈大名时得知的这个消息。   金陵药科学院自认为自己是国内药学界的扛把子,需要承担起这份社会责任来,便十分高调地从省里申请了科研项目,还去科技部刮了一层肥厚的油下来,那带头的科研大牛几乎是拍着领导的桌子做的保证,我们一定会研制出治疗这种肺病的药物,为国分忧!   然后,很多高校就眼红了……这年头缺钱搞科研啊!   卫二丫就读的是解放军医科大学,负责给她们上课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军医,水平并不比金陵药科学院的老教授们差,甚至于说,他们的集体荣誉感更强,敢为人先的精神更崇高。   解放军医科大学的老教授们不甘心被金陵药科学院给比下去,快马加鞭从省里申请了科研项目之后,也动员站在大学背后的老领导去科技部要钱。   那老领导原本不想掺和这些事儿,觉得一个医科大学没必要和药科学院比,大家又不再一个池子里玩,可架不住老教授们一个比一个能耐,对他们都有救命之恩,只能厚着脸皮去讨了,怎知科技部的领导特抠,不仅不给钱,还冷嘲热讽了一通。   那科技部的领导说,“金陵药科学院是正儿八经搞药学研究的,人家要做这方面的研究名正言顺,你们一个医科大学凑什么热闹?不给不给!”   站在医科大学背后的老领导也是一个暴脾气,“你们不给钱是么?那我们自己搞!搞出来之后,你们可别想着分一杯羹,连个名儿都别想挂。”   老领导回头就去部队做了动员,部队的领导也乐意卖他个面子,批了一大笔钱下来,比科技部批给金陵药科学院的钱还要多,老领导回头就按着那些老教授的头逼他们立了军令状,“你们要钱,我豁出老脸来也给你们要回来了,如果你们搞不出点名堂来,自己心里掂量着,大家的名字一起往耻辱柱上钉!”   没钱的时候,老教授们眼馋得心痒痒,现在有钱了,却又一个山一样大的任务压了下来,立下军令状的老教授差点哭出声。   这搞科研又是纺线织布,你把东西放进去,费点工夫和心思,一定能够有所收获,科研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不可确定性啊!   老领导压榨老教授,老教授们能咋办?自然是给自己的学生施压了。   于是乎,解放军医科大学这一年就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甭管是研究医学的还是研究药学的,毕业论文的题目清一水儿全都是研究肺病,哪怕是与医学和药学沾不上多大关系的院系,也都强扯上了关系,分一杯科研经费的羹,顺带着刷刷自个儿院系在学校内,在国内的存在感。   卫二丫听自己老教授一脸推崇地讲自家亲妈有多么能耐,领先全国所有搞医学研究和搞药学研究的人,率先找到了攻克肺病的方法,称得上是全国医药领域的楷模,卫二丫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甚至于老教授还吹牛说,如果能够找到那个消失不见的卫老太,解放军医科大学绝对会给卫老太一个荣誉教授的职称挂着,啥都不用卫老太做,只要卫老太贡献出那张贼管用的药方子就行,每个月还能给卫老太申请工资与岗贴。   卫二丫羡慕得差点当场变形。   隔了一天,适逢周末,卫二丫熟门熟路地找到从部队来蓉城搞采购的车,搭着顺风车就回了娘家。   她把这件事同卫老太说了,又同卫大柱与谢玉书说了,卫家人才知道当初写的那个专利有多么能耐。   卫二丫把老教授在课堂上说的那些吹捧卫老太的话原封不动地倒给了卫老太,还揶揄卫老太说,“妈,还是你能耐,上了扫盲班之后,直接就能教大学生了。”   卫老太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白了卫二丫一眼,问谢玉书和卫大柱,“你们夫妻俩见得世面大,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弄吧!当时我们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赶紧逃离三道沟的那个大烟囱,忘了那些乡亲们,想想咱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他们估计还整天咳得肺疼呢。”   谢玉书与卫大柱哪敢越过卫老太做主,他们夫妻俩连连表示,“不不不,这个家还是妈你做主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往西。”   卫老太急眼了,“家里的大小破事我能做得了主,这些事儿我都不懂,怎么做主?妈又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瞎指挥的人,让你们俩做主就做主,推辞什么?想想国健和国康兄弟俩,都那么大的人了,你们夫妻俩得立起来,不能事事都靠妈!玉书,你性子有点软,可得硬气一点,不然往后两个儿媳妇进了门,还不把你折腾得没活路了?”   谢玉书没说话,卫大柱就出声了,“他们兄弟俩敢!如果娶一个凶婆娘回来,敢同玉书叫板,我就把他们两家都轰出去,告他们一个不孝,看他们往后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   卫国健:“……”   卫国康:“……”   兄弟俩已经快要绝望到窒息了,偏生卫老太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大柱,你这话说的对,自家婆娘得自己护着,千万不能让儿媳妇欺负了。如果你爹还活着,妈的日子根本不至于过得这么苦啊,你想想,如果有你爹在前面压着,妈至于整天都训一大家子人吗?让你爹训,妈也想做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啊!”   抽噎了两下,卫老太揽着谢玉书的手,说,“玉书啊,妈挺羡慕你的,男人有本事,能帮你撑起一片天来,两个孩子也都听话懂事,不是那种给大人添堵的。”   谢玉书何时见过自家凶婆婆这样软和的说话,吓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拍了一叠彩虹屁过去进行婆媳之间的商业吹捧,“妈,这还不是您教的好?你看看别家的婆媳关系,整天和阶级对立一样,吵得乌烟瘴气,再看看咱家,简直就是模范家庭!你把大柱教的好,两个孩子原先跟着我的时候还有些挑,放到乡下您给养了几年,身板壮实了,人也知对错、明事理了,这都是您的功劳!”   卫老太心里热乎又熨帖,越看谢玉书越觉得这个儿媳妇识大体,拉着谢玉书的手就开始分享教育经验,“棍棒之下出孝子,你崩看大柱他们现在听话,当时可是一个比一个犟,还不都是打服帖的?”   “像国健和国康兄弟俩这个年纪,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大人不能护得太紧了,该让他们吃亏就得让他们吃亏,咱护得太紧了,他们现在不吃亏,毛病改不了,往后到了社会上肯定要吃大亏!遇事就打,别狠不下心,只有宠坏的孩子,哪有打坏的孩子?”   时隔多年,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又想到当年卫大柱和谢玉书带着他们兄弟俩回乡下老家时见到的那一幕,平时在他们心里多么威武霸气的亲爸,愣是被自家亲奶挥舞着大扫把揍得满院乱窜、哭爹喊娘,想想那一幕极有可能变成自己的未来。   想到这儿,兄弟俩齐齐打了个寒颤,卫国康小声问卫国健,“哥,你说咱家是不是阴盛阳衰啊……”   卫老太一记眼刀子就扎了过来,兄弟俩噤若寒蝉。 第52章   卫国康害怕卫老太因为他嘴上没把门的这句话发飙, 卫国健害怕的则是卫大柱。   这倒霉兄弟, 亲爹还在一旁坐着呢, 说什么阴盛阳衰?能当着亲爹的面说不行吗?   好在大人们都有事商量, 七个葫芦娃又整天都张着嘴瞎咧咧,家里的大人也都习惯了, 没人同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计较。   卫老太把卫国康与卫国健兄弟俩撵回屋去写作业,谢玉书提议说,“妈,要不我从卫生队打个报告申请上去, 就说这药方在咱手中,可以量产, 然后委托给与部队这边一直都有合作的川中药厂去生产吧, 川中药厂那边对部队有优惠, 咱这个药也是切切实实为老百姓服务的,还能挣点儿钱,你们说呢?”   “我没意见, 川中药厂确实不错, 同部队联系紧密, 生产的药品质也不错, 很多供应药都是从他们厂子里生产出来的。”   卫老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下就点了头, “那我也没啥意见, 你们等消息吧, 吃晚饭的时候同你们说。二丫, 要不你在咱家住一晚上?明天晌午过后让你哥送你去蓉城。”   “成,正好我找喜丫头有点事儿。”卫二丫应下。   卫老太虽然奇怪卫二丫找卫添喜有什么事情 ,但是她没多问,特地给姑侄俩腾出空间来,让姑侄俩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然后卫二丫就带着卫添喜去了部队药房。   她原本就是部队药房的人,虽然去念大学了,但编制一直都在部队里挂着,现在看管部队药房的人还是她婆婆,卫二丫在部队药房里自然是横着走。   她领着卫添喜到了药房,掰开一个本子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你看,咱部队里的中药材种类就这么多,你能不能把姑想要的药给配出来?”   卫添喜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想要的药材全都有,便道:“姑,我说你拿,记得分量不要错了,先拿一付,让我奶给你熬三锅,今儿晚上喝一锅,明天早晨喝一锅,然后你临回学校的时候用罐头瓶装一瓶带着,一周喝这么一次就行了,等下周你回来再喝,这药很补,喝多了怕是会流鼻血,火气太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卫二丫深信不疑,卫添喜每念一种药的名字和分量,她就飞快地取出来称量好,放到预先准备好的麻纸包里,等一付药抓好,卫二丫根据分量把钱算出来,在账本上添了一笔,然后便带着卫添喜开溜了。   回到小联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熬药,卫老太总算明白卫二丫找卫添喜是要干什么事情了,她还以为是卫二丫得了什么病,紧张得赶紧问,“二丫,你这是咋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吃上药了?”   卫二丫见纸包不住火,又怕卫老太骂她,只能说了一个大概的囫囵话,“我这不是准备要毕业呢吗?比别人念的时间短,怎么着也得把课都给上完,做出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成绩来,不然难免会遭人闲话。”   “可是我现在怀着孩子,精力有些赶不上,每到了晚上,正准备多看一会儿书呢,结果就困得哈欠连天了,这该咋办?考试和作业都快堆成山了,我想着咱家喜丫头的本事,就琢磨着回来问一问,没想到喜丫头真有办法。”   卫二丫把麻纸包包好的药给卫老太看,满脸惊喜,“妈,喜丫头说喝这个补气血的药对肚子里的娃也有好处,让我喝十二付药呢,一个月四付,这得喝三个月,我带去学校也没地儿熬药,还得多麻烦麻烦妈,我每周都回来喝药,你记得提前把药给我熬好呗。买药的钱我同谷硕说,让他给你。”   卫老太被卫二丫气得准备抬起个胳膊来就给卫二丫一巴掌,可是她想到卫二丫还怀着孩子,她又硬生生把胳膊给收了回去,咬牙训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嫁出去的闺女就不是我生的了?一点儿药钱都让谷硕送过来,咋啦,把你娘家就想得那么穷呢?连点儿药都给你买不起了?”   卫老太十分土豪地说,“一付这药多少钱?你同我说,我直接替你去买。”   “六……六块!”卫二丫有些心虚。   一付中药六块,这还是部队里的成本价,如果放在外面的药铺里,没有十五块绝对买不下来。一共得喝十二付药,那便是起十二块钱,卫二丫哪有脸让娘家给自己掏钱啊。   卫老太也愣了一下,她本以为一付药顶多也就是块儿八毛的,没想到这么贵,不过尚且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只能咬牙说,“还行,这药钱妈给你掏了,谷硕一个人上班养活你上学,又是学费又是杂费还有住宿费的,不能再给他加担子了,你放心吧,每周都回来,妈给你熬药。”   卫二丫听卫老太这话,知道卫老太担心她日子过不下去,顿时哭笑不得,“妈,我和谷硕不缺钱,你别让了我现在只能算是脱产学习,部队里的工资和岗贴虽然少了,但那也绝对够我花,谷硕的工资高,每次做出成果来之后还有各种奖金拿,我婆婆自个儿手里不存钱,全都让我给她保管着,一共就三个人,三个全都是部队职工,还能缺钱花了?”   “再说了,念大学根本不花钱,看似收学费住宿费,但我们学校的学生补贴高啊,每个月发的钱攒下来就够学杂费和生活费了,你别把你闺女当成是缺钱花的小可怜,我兜里厚实着呢!”   卫老太惊了,“啥!上学还有钱发?你们学校是真的好啊!咱家那八个孩子将来也得念这样的学校。”   因为卫二丫与卫大丫都是现在部队找的工作,然后脱产去学习的,从没找家里要过钱,反倒时时贴补家里,卫老太只当姐妹俩在部队挣得工资多,到了学校之后省吃俭用抠着花,这才不用家里掏钱,完全没想到上大学居然还赚钱!   经此一事,卫老太更加坚定了逼着孙子辈的娃娃全部上学的决心。   ……   谢玉书将报告打了上去,部队领导一看这个频繁上报纸寻人启事栏目的卫老太就在自家眼皮子底下住着,还是前段时间帮部队抓到两个敌特分子的凶悍老太,连忙同川中药厂那边的厂长联系,让那边派能主事的人过来商讨量产‘卫老太秘制药茶’的事儿。   解放军医科大学同部队是一条线的,当初部队上顶着重重压力把钱批给解放军医科大学的老领导,肯定不希望那笔钱打了水漂,现在听说解决问题的捷径出现了,自然得抓紧。   部队那领导给川中药厂的厂长打了电话,回头就拎着花篮来探望了卫老太,深情款款地同卫老太表示,如果生活中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记得找他,他会尽力帮忙的。   卫老太的人生字典中哪里会有‘客套’俩字,她顺嘴就问,“真的?那能给我家那仨儿子安排点活儿不?不用太难的,只要能给他们兄弟三个找个打发的地方就成了,可千万别送到什么关键机要的地方去,他们兄弟三个都不顶事,会帮倒忙拖后腿的。”   部队领导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老太太,可说出去的话哪能反悔?他便试探着问,“炊事班还缺几个养鸡养鸭养猪养鹅的,大娘你看这样的工作成不?虽然有点脏,但一时半会儿确实从别的地方找不到活儿干了。”   卫老太眼睛发亮,“成!绝对成!要的就是这样的活儿!你要是给他们兄弟几个安排啥难活儿,他们指不定怎么掉链子呢,养猪养鸡养鸭养鹅这种活儿就正适合他们干!谢谢同志!”   部队领导本以为给安排这几个拿不上台面的活儿会引得卫老太生气,没想到卫老太要求这么低,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可一转头就看见卫老太又笑眯眯地盯着他,头发丝顿时一根一根地竖起来,内心绝望,这老太太不会还要再提啥要求吧!   卫老太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再说了,家里能出去干活儿的壮劳力全都被她安排好了,剩下她这么一个老太太和几个皮孩子,还能安排谁?她自个儿还得在大院子里种瓜种菜呢!   卫老太同部队领导说,“让他们兄弟三个去炊事班好,他们在老家那边的生产队上时,就做过这样的活儿,指定能做好!他们三家的婆娘也都在炊事班帮忙做饭,平时搭伴儿走就成。”   部队领导怕了卫老太那拉呱唠家常的本事,一刻钟后,扶着门逃之夭夭。   ……   川中药厂之前就寻过卫老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他们寻了两三遍都没寻到人,之后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他们同一般的药厂不一样,他们紧靠着部队这棵大树,十分好乘凉,没想到机缘竟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川中药厂为了表示自己对这笔生意的重视,是药厂书记亲自带人过来的,开出了一系列十分良心的条件,基本没怎么谈判扯皮就把专利带走了,临行前,他们还特意请部队的文员拿相机给卫老太拍了一张照片。 第53章   回到川中药厂之后, 办事速率极高的书记就让人登报宣布自家厂子拿到‘卫老太秘制药茶’授权的事情, 并且还立下一个保证, 第一批药绝对会在一个月内面世。   二十天后, 更名为《卫奶奶清脏药茶》的‘卫老太秘制药茶’正式出货,包装是川中药厂特意定制的。   因为是中药制剂的缘故, 川中药厂采用了国际上保存针剂所用的棕色玻璃瓶封装,一盒一共五十只,并不对外零散的卖,而是直接供应给各地的人民医院。   棕色玻璃瓶上贴着一张标签纸, 标签纸上除了写有《卫奶奶清脏药茶》这七个字之外,还印有卫老太的照片:一个圆脸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端坐在那儿, 眉里眼里都是笑。   这药生产出来之后, 第一批就送到了那些安置有氮肥厂的地方, 部队这边自然有份额,毕竟军人们感冒咳嗽也是常有的事情。   谷大夫同卫老太已经熟识了,药房收到药的当天, 她下班之后就拎着一盒药给卫老太送了过来。   两人都是寡妇, 谷大夫还好, 丈夫去的不算太早, 她自己也算能耐,不用在地头刨食就把谷硕给拉扯大了, 但卫老太命苦啊, 男人去的早, 大儿子跟着参军一走多年杳无音信, 老太太算是在最年轻的时候就遭受了两次打击,硬是靠着一口倔强要强的气把留在家里的五个孩子拉扯大。   这一对儿亲家凑在一块儿,那便是说不完的话。   卫老太把谷大夫留在家里吃饭,谷大夫不好意思白吃,就拿着自己的职工就餐券去部队打了两饭盒肉菜回来,搭手帮卫老太和好面,卫老太煮了一大锅面条,就把买来的肉菜倒进去和在一起,味道出奇的好。   谷大夫知道卫家除了谢玉书之外的三个儿媳都在炊事班做饭的消息,便道:“自从你们家三个儿媳去了炊事班之后,这炊事班颠勺的大厨给打的饭都少了。”   卫老太心头一突,还以为是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不会做事,克扣战士们的口粮,连忙问,“是我那三个儿媳手紧?舍不得给战士们多打饭?”   “哪是这个啊……是你们那三个儿媳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菜味道好,那群兵蛋子都喜欢吃,平时一碗饭就饱,现在得吃两碗半,你说颠勺的大厨能不抠着点吗?炒菜的锅本来就那么大,现在吃的人多了,肯定就得控制着点儿,不然早去的人打上了,晚去的人吃啥?”   谷大夫发笑,她看着那饭盒中的肉片儿,道:“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部队食堂,临到退休被返聘回去了,才知道炊事班也能做出这样的饭菜来。之前那炊事班的大厨子还不承认自己做的饭难吃……不是我说,那饭也就比我做的勉强好一点儿,根本算不上好吃,离你这三个媳妇儿做的饭差远了。”   卫老太:“哈???亲家母你说话真逗,谷硕给你养的多好,你一看就是精细人,能不会做饭?咱这关系,你和我谦虚可就没意思了哈!”   谷大夫道:“我和你谦虚啥?不信你问问二丫,谷硕敢让我碰灶火台吗?”   谷大夫自来熟的把面端到桌子上,同卫老太说起了自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谷硕他爸活着的时候,做饭的事情都是他来,后来谷硕走了,我死活都学不会做饭那一套,就整天带着谷硕吃食堂,硬是把孩子逼得自己学会了做饭,得亏娶了二丫做媳妇,二丫性子好,做饭洗衣样样都行,我想啊,谷硕这孩子真是有福气,夫妻俩平时看着话不多,一旦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一整天都没完。”   想要和亲家愉快地聊天,那必须得互相吹捧对方的孩子。   卫老太深谙这个道理,乐滋滋地应下,“二丫确实不错,但我觉得亲家母你把小谷教的是真的好。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的本事,人品好,相貌好,样样都好。比我那大闺女家的女婿让人省心多了。”   “咋回事?我前些日子还听二丫说,她大姐和大姐夫的关系很好呢?她大姐夫不是白杨么?之前也是咱部队的,那小伙子挺靠谱的啊,模样长得俊,性格也不错,怎么让你不省心了?”谷大夫问。   卫老太想了想,把卫大丫家的情况同谷大夫提了提,“亲家母,你是文化人,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件事该怎么决断?”   “哎,有钱有权有势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这要是搁在寻常老百姓身上,会有这样的问题吗?不过亲家母你得盯着点儿,如果那白杨家里一直劝白杨走,大丫拦不住,你可就得赶紧让大丫同那白杨离婚,海外关系这几年查的越来越紧了,指不定哪一天风头一紧,上面展开一轮严查,与这些海外关系沾上边的人全都得吃苦头。”   说完之后,谷大夫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妥,又连忙回头描补,“亲家,我不是故意劝分啊,而是这海外关系真是敏感点,粘上之后绝对会让人脱层皮。我就是从那种黑暗日子中熬过来的,如果不是部队里的领导看我们娘俩可怜,护着我们,我和谷硕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我懂你是好心。”卫老太捧着碗却再也下不去嘴了,她放下碗,嘴里念叨着‘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慢吞吞走到沙发边上,拆开谷大夫拎来的那盒药,拿出一只针剂来,看着标签上面印着的那张她的照片,嫌弃道:“这川中药厂怎么还把我的照片给贴上去了?这不是让我出名么?”   谷大夫听卫老太的声音不大对劲,连忙揪了一块纸给卫老太递过来,问,“亲家,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就是看着川中药厂给我的照片照的太丑了,我脸盘子有这么大吗?心里难受。”   卫老太用手背蹭去脸上的泪。   ……   隔天,卫老太找谢玉书抄到了头道沟村委会的电话号,用家里的座机拨了回去,村委会负责接电话的人多年未变,就是那个最爱拿着大喇叭满村喊的徐大棍。   徐大棍嗓门高、嗓子亮,一声中气十足的‘喂’,差点吵得卫老太把手中的电话听筒给撇出去。   “徐大棍,你嗓门能不能低点?老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了!这是让你接电话呢,你当是让你念广播呢?”卫老太隔着电话线开怼。   徐大棍脑子懵了那么一瞬,脸上转眼就布上了狂喜,“卫婶儿!卫婶儿!亲卫婶儿!你终于舍得给咱村来电话了啊!你不知道咱村的乡亲们有多么想你么?你当时走的时候也不说把你那个治咳嗽的药茶偏方留下来,村民们没药茶喝了,都急坏了。”   卫老太听着熟悉的乡音,感觉无比熟悉,她眼眶发红,“大棍儿,那氮肥厂的大烟囱还在往外喷烟吗?乡亲们的身体怎么样?如果撑不住的话,就花点钱去县城人民医院看看去,身体要紧啊!”   徐大棍说,“乡亲们都好多了,前阵子氮肥厂闹罢工,氮肥厂一个负责的主任被气死了,后来氮肥厂就停了工,正月里下了几场雪,空气已经不那么呛了,就是乡亲们还有点咳嗽,去县医院开了药也不管什么用,那大夫说环境好点之后,老百姓肺里的毛病就会渐渐好转的。过个三年五载,身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氮肥厂的主任给气死了?那氮肥厂是暂时停工还是永久性的关门大吉了?医生说是三年五载才能恢复的差不多,但那得氮肥厂再也不开门啊,万一人家停个一两月就开了呢?百姓的日子还不照样难过?”   徐大棍在那头说,“卫婶儿,咱这边的县委书记应承下来了,说是要给咱们那氮肥厂的烟囱上装一个什么东西来着,反正装了那玩意儿之后就不呛了,大家伙都等着呢!”   “成……吧!”卫老太觉得徐大棍说的话有些不靠谱,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提醒徐大棍,“你们不是说都想要我做的药茶么?婶儿同你说,川中药厂找婶儿买了那个药方子,现在已经制出药来了,等个两三天就能送到咱县城人民医院去,你们去医院买,肯定能买到。”   徐大棍结巴了,“买?卫婶儿,你的意思是,还要收俺们的钱吗?”   卫老太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下来了,“你们当时占我家的便宜还没有占够?当时我怕被按上投机倒把的帽子,这才没收你们钱,当我采药不费力还是炮制药材的时候不收钱?占便宜没尽了么?这次是川中药厂根据先进的技术制出来的药剂,人家又要开动大机器,又要买药材,还得请人生产,定制包装……这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用钱?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   尽管明知卫老太已经离他不知道几千里地远,根本不可能回来追着打他,但徐大棍还是被吓得满头冒汗,他腆着脸说,“卫婶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不都是这么多年的乡里乡亲,你看就把药方子给了咱呗?能帮咱省点钱,对不?”   “对你个头!都和人家川中药厂签合同了,哪天这方子泄露出去,你不是害老娘坐牢吗?爱买不买,咳死你活该!”   卫老太气冲冲地挂断电话,突然想到,她怎么和人吵起来了,明明是想打电话同孙二英嘚瑟一下自己马上就要全国出名这个消息的……她感慨道:“都说年纪大了脾气会好一点,我怎么就收敛不住呢?” 第54章   不用卫老太找孙二英嘚瑟, 接电话的徐大棍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这件事嘚瑟地全村都知道了, 只不过与卫老太想要的嘚瑟结果完全相反, 村里人听徐大棍说卫老太把那偏方卖给了一个药厂, 之后他们想要再用‘卫老太秘制药茶’就需要花钱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表现出了惊讶与愤怒。   “卫老太是掉进钱眼里了么?大家一个村里住了这么多年, 她还想要挣乡亲们的钱?”   “果然人发达了就不一样,自己搬出去享福了,转头就把乡亲们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她怎么就不想想, 当年正是她看不起的这些乡亲们拉拔她的?不然凭他一个人的能耐,怎么能养大那么多孩子?”   说各种话的人都有, 嫉妒的、羡慕的、鄙夷的、得了红眼病恨不得找卫老太要钱的……这些人大多数都被卫老太当年修理过。   卫老太在头道沟的时候, 这些人怂的和鹌鹑一样, 大多数时候被指着鼻子骂都不敢放个屁,现在瞅着卫老太走了,蹦跶得比谁都欢。   被卫老太压着欺负了大半辈子的老苗家子孙蹦跶地尤其欢快, 当初甭管是谁上门找卫老太讨药茶, 卫老太都会给一些, 唯独苗家子孙, 连个药茶沫子都没看到,现在卫老太走了, 他们立马就跳出来说卫老太的坏话, 多数都是捕风捉影之类。   孙二英不如卫老太泼辣,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听到自家姐姐经营了一辈子的干净名声被人这样摸黑,她直接去找了生产队长孙栋梁借了一个喇叭,站到老苗家的门口就骂。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做了一辈子的龟孙,现在看我姐走了,还想出来蹦跶?”   “当全村人不知道你们家的根基又多歪呢?狗汉奸家的白眼子孙,当大家都忘了你们家做的缺德事?”   “生孩子没屁.眼儿,你也不怕下了地狱之后被拔舌.头?”   孙二英站在苗家门口骂,虽然她嗓门没有卫老太那么高,但她拿着扩音喇叭,喷唾沫星子的声音隔一里地都能听到,那凶悍程度直逼当初的卫老太。   还没开始忙春种,老百姓都没有忙活起来,一听到有热闹,立马就搬着小板凳拖家带口地过来围观了,然后……孙二英就给全村人秀了一把骚操作。   她怒怼完苗家之后,猛地一转身,拿着喇叭对准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就开始喷。   “一个个都是死没良心的,当时我姐在的时候,是怎么上门说好话找人家讨药的,我姐收你们一分钱了?”   “如果不是那些药茶,说不定早就伸腿瞪眼儿了,哪有命在这儿搬弄是非?当初靠我姐家不要钱的那些药治病救命,现在还想打秋风?我姐是你们家妈还是你们家祖宗,非得惯着你们?”   当下就有人被孙二英喷的脸上挂不住了,连忙过来劝孙二英,“二英,你姐都不在了,你何必同村里人都记上一段儿呢?大家又不是真的怨你姐,就是觉得吧,一个偏方,没必要收大家的钱,你说对不?”   “大家自个儿去山里摘点儿草药回来就能把病给治了,何必掏钱去医院买药呢?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你说对不?”   “对个屁!”   孙二英把这话骂的震耳欲聋,“为了省点儿钱,大家就都不要脸面了,是不是这个理儿?当初让你们占了几次便宜,往后就想一个劲儿的占便宜,是不是这个道理?这都新时代了,党和伟人一直都教育我们说要知恩图报,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们这是忘恩负义!”   “我姐把药方卖给了药厂,药厂生产出药来卖给医院,你们不想买药谁逼着你们了?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怎么,当自己是真龙天子呐!”   “醒醒吧,大清都早就完犊子了,就算你真是真龙天子,那也没人会把你当成祖宗一样捧着供着!”   之前有卫老太在前面顶着,再加上孙二英的日子过的舒心顺畅,根本不需要同别人争,所以她整日都乐呵呵的,外面的人几乎没见过她发火的模样,‘头道沟最泼辣娘们’的名声自然就落不到孙二英头上来。   如今卫老太搬家了,孙二英还因为被村里人的闲话戳到了肺管子而当场暴走,村里人总算见到了她的真面目。   不愧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俩姐妹,怼人的动作、神态、语气,如出一辙,再加上两人那有七八分神似的脸蛋和身材,若是眼神不好的人站到远处看上一眼,估计会以为卫老太重回头道沟了。   孙二英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顿,从自家老姐姐手中接过‘头道沟最泼辣娘们’的荣誉,气势汹汹地回到家往炕上一躺,腿抖得和筛子一样,心里却后悔了。   她其实只要揪着一两个人怼就好了,把这件事情掰扯明白,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肯定会消下去,可她居然拿着大喇叭吼了半个村的人……她当时脑子究竟是怎么抽了的,往后还要不要在村子里混了?   孙二英躺在炕上,心中纠结得要命,可惜悔之晚矣。   事情已经做下了,她去哪里买两片后悔药来吃?   事实证明,孙二英其实是多虑了,村民们大多数还是很淳朴善良的,他们只是一开始有些气不过这原本不用花钱的东西现在也得花钱,可是被孙二英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之后,这些村民们就想明白了。   当初卫老太愿意白给他们那些偏方,算是情分,现在卫老太把偏方卖给了药厂,药厂要收钱,那也是本分。   天底下哪有看病不花钱的地方?吃饭都得花钱呢,更枉谈吃药了。   再加上陆陆续续有人因为咳出血而不治身亡,头道沟这一片儿的人都被吓得十分惜命,第二天就有人跑去县人民医院买药去了。   川中药厂生产的‘卫奶奶清脏药茶’都是大盒装着的,并不对外零售,只有本人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去才能买到,而且是限额供应的,一人三十只,刚好是十天的量。   ‘卫奶奶清脏药茶’的定价是八毛一只,老百姓们直喊黑心,听得那开药的坐诊医生烦不胜烦,直接把话都撂在那儿了,“你们可以不买,也可以少买,但有句话你们得明白,这些药都是紧俏货,各地都等着调用呢,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再给咱们医院供应了,所以少买可以,但之后如果还想再来买,那就只能等下一轮供应药调送过来了。”   还有人想要多买点,也被那医生毫不留情地阻止了,“一个户口最多只能买三十只,不然全都被你给买走了,其他人买什么?这十天的量绝对够把现在的咳嗽给压住了,如果之后再犯,那就将就将就,撑到第二批供应药物调度过来,这限量供应慢慢会解开的,现在全国各地都急需要这种药物,所以才缺,明白不?”   老百姓们抱怨归抱怨,但掏钱买药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打哆嗦的,买的虽然是药,但保的却都是命啊!   有些男人们逞强,觉得自己不吃药挺挺也能撑过去,可家里的婆娘根本不让,他们有心硬气着说上几句,家里的婆娘就搂着孩子开始哭,“死没良心的,你就是不想管我们几个了啊,明知道这咳嗽要命,你还不吃药,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娘几个烦了,想要撇下我们自己走?”   那有心给家里节省点儿钱的男人见自家婆娘发了疯一样,连忙拿着户口本买了足额的《卫奶奶清脏药茶》回来,当下就喝了一只,这才换了自家婆娘的一个好脸。   相比起卫老太之前粗略炮制好的药材熬出来的药茶汤,现如今上世售卖的《卫奶奶清脏药茶》是精炼与高度提纯过的,药物配比也更精细,见效也更快,许多人都是喝了第一只就感觉火烧火燎的肺里清爽了不少,嗓子也轻快了许多,说话声音都比往常高了一些,等喝完第三只的时候,咳嗽就基本上止住了,只是偶尔会像有火在烧自己的肺一样灼痛,但也不像之前那么厉害。   原本还有人琢磨着这些药物太贵,县人民医院还限量供应,他们是不是可以自己节省一点儿,等那些没有买到药的人上门来收剩余的,可是谁能想到仅仅是停了两顿药,咳嗽就故态复萌了,吓得那些人连滚带爬去吃药。   有人认为这《卫奶奶清脏药茶》治标不治本,一停药病情就会反复,便去县医院找当初给他们开药的那个坐诊大夫理论,结果坐诊大夫只是轻飘飘给他一号脉,立马就问,“那《卫奶奶清脏药茶》喝了几顿?结合实际情况老实说,这药大家吃了都管用,就你不管用?要不要抽点血化验一下?”   那些没事找事的人被大夫说的话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就跑了。   有些识字的人回家就把药盒上写的服用注意事项看了,原先心里还有的那些疑惑瞬间解开——《卫奶奶清脏药茶》原本就是以十天为一个疗程的,如果问题一般,喝连喝十天的药绝对能好,如果十天还没有完全康复,那边只能再来一个疗程,以此类推下去。 第55章   县人民医院那大夫承诺得挺好, 然而现实的发展一再出乎他的预料。   川中药厂是国内规模顶尖的大药厂, 按照常规情况来看,就算需求量再大的药,十天时间都足以向全国紧俏医药供应点铺货了,但十天之后,这些大夫们翘首以盼的供应药并没有调送过来, 甚至半个月后, 那供应药依旧没到, 等的大夫们心里发慌。   问题出在了《卫奶奶清脏药茶》的神奇功效上。   咳嗽往往是连同许多病症一起出现的,诸如上呼吸道感染, 风寒感冒等等, 尤其是感冒引起的咳嗽,连带着呕吐、腹泻全都出现了, 很多医院的医生都想试试《卫奶奶清脏药茶》的威力,就尝试着给咳嗽的病人们开了五六支药喝,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有病人反馈说,不仅咳嗽停了, 困扰她多年的便秘都好了。   还有病人说,自己原先每天睡醒之后脸上腿上都会有浮肿, 喝了《卫奶奶清脏药茶》之后愣是把浮肿给消了。   也有一些妇女是月子里带出来的毛病,小日子断断续续的来,这次来得多, 那次来的少, 甚至会有几次根本不来,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每次来都会痛得她丢半条命,偶尔喝了两次《卫奶奶清脏药茶》之后,刚好赶上小日子来,通通顺顺地就把那‘亲戚’打发走了,一点都没折腾她。   甚至有病人说,《卫奶奶清脏药茶》治好了他的牙痛病、头痛病,小腹憋闷病……愣是将《卫奶奶清脏药茶》吹成了太上老君的九转仙丹,仿佛不管是什么病,只要喝了《卫奶奶清脏药茶》就一定管用。   这么惊人的疗效自然刺激得许多人来争相购买,有人觉得八毛一支的药实在是太贵了,但有人就觉得这药简直不能更便宜,恨不得一口气往家里搬个十大盒二十大盒屯着慢慢喝。   有人见《卫奶奶清脏药茶》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担心里面添加了一些对人体有害的东西,便张罗着让药监局去检查《卫奶奶清脏药茶》,药监局确实担心病人喝出个好歹来,不仅严查了川中药厂生产《卫奶奶清脏药茶》的流水线,查了药茶的配方,还跟踪调查了那些病人的身体状况。   一连两个月调查过去,川中药厂没查出任何的问题来,那些病人的身体也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简直就是焕发了人生第二春,药监局只能对外公布了《卫奶奶清脏药茶》无害的消息。   金陵药科学院的老教授们原先都摩拳擦掌地准备研究防治肺病的药物呢,结果《卫奶奶清脏药茶》横空出世,他们不得不调整了研究方向,顺带着还派人去川中药厂进行了实地调查与药理论证。   在川中药厂,来自金陵药科学院的科研团队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回头就写了篇论文,发表在《华夏岐黄学报》上,也等于是公开为《卫奶奶清脏药茶》做了背书。   药监局与金陵药科学院都没有想到,他们做出的努力等于是免费给《卫奶奶清脏药茶》打了两次广告。   原先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卫奶奶清脏药茶》这么神奇,亦或者是有人不相信《卫奶奶清脏药茶》的疗效真有这么好,正在一旁暗中观察,结果药监局都站出来为这个药背书了,他们自然不再有忧虑,这年头政.府机构的公信力还是很高的。   就这样,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抢购《卫奶奶清脏药茶》的热潮,而且这热潮是一轮接着一轮的,热度久久不曾消退下去。   这就苦了那些家住在氮肥厂旁边的老百姓,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买药的难度堪比让他们上天入地。   当初买药的时候,有人抖机灵,觉得自家孩子用不着和大人一样喝那么多,两个孩子买一份、大人各买一份就行,结果大人喝完之后好了,小孩依旧咳个不停。   小孩咳得连割猪草的镰刀都拎不动了,天天在家里哭闹,当妈的心疼自家孩子,也跟着哭个不停,整个家里都被凄凄惨惨的愁云惨雾笼罩着,咬牙撑过十天半月,跑去县人民医院买药,结果却被告知供应药严重缺货,医院也确定不了什么时候才能补货,这可吓坏了不少人。   在花钱都买不到药的情况下,有人又双叒叕想到了孙二英,孙二英是卫老太的亲妹子,那药方又是卫老太卖给川中药厂的,让卫老太同川中药厂打个招呼,应当可以多调一些药过来吧!   就这样,被村里人冷落了好几天的孙二英突然就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那些原先对她恶言相向的人没来,但给她没脸的人都到了,个个都仿佛是嘴上抹了蜜一样甜,好听的话不要命地说,一个劲儿地拍孙二英的马屁,差点把孙二英吹捧得飘上天去。   有人说,“二英啊,你和你姐一样,都是嘴狠心热的,大家都知道不该占便宜,但那不是一时没有想通么?现在大家可后悔了,你同你姐说说,再给咱这边多调一些药过来呗?”   还有人说,“二英啊,你们姐妹俩都是能耐人,你多同你姐通通电话,唠唠咱这边的事儿,可不能让她忘了头道沟,头道沟是卫家人的根啊!有啥好事,都想着点咱们村的人。”   而有人说,“叶婶儿,你也得帮叶子考虑考虑,林场的活儿虽然也体面,但肯定不如你姐家那几个孩子干的活儿轻省,挣得也肯定不如人家多,你问问,能不能给叶子也找一个不错的活计,争取跳出农门当城里人,吃供应粮去!”   孙二英冷眼看着这些人,抿着嘴擦擦泪,“行吧,我给我姐打电话去。”   都是一个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孙二英也不想让这些人咳出个好歹来,便从家里翻出一张卫大丫原先抄给卫老太的电话号码来,去村委会尝试着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是谢玉书。   蓉城那边来了一场倒春寒,许多士兵都没能挨得住病倒了,感冒咳嗽流鼻涕,愣是把平日里没几个人的卫生队塞得满满当当,谢玉书扎针的手艺不错,专门负责给病人打针,一天戳针管子戳下来,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了,正准备下班回小联排蹭饭吃呢,就接到了孙二英的电话。   “啊……是二姨啊?有什么事儿吗?找我妈啊?中,我给你报个电话号码,你直接打家里去吧,我妈一般都在电话旁边坐着呢!”   谢玉书无心地陈述了一个自家的事实,电话那头围着孙二英等消息的头道沟村名却都惊得炸锅了。   “啥!啥!啥!卫老太自己家就有电话?咱们村才有一部,好多村一部都没有呢!”   头道沟的村民一边羡慕一边感慨,卫家真是发达了,吵得孙二英头皮发麻,她把谢玉书给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铃响三声,那头接了起来,卫老太情绪饱.满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喂,谁啊……”   得亏这年头没有来电显示,不然卫老太绝对不会接起头道沟打来的电话,她被徐大棍上次说的话给气着了。   孙二英压着嗓子里的激动说,“姐,是我,二英啊!”   电话这头的头道沟村民也齐刷刷地说,“卫老太,听出我们是谁了不?你可别自个儿搬走享福去,就把大家伙给忘了啊!”   电话听筒里冷不丁传出这么多张嘴的声音,把卫老太吓得够呛,她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么多人呢?有啥事儿么?”   孙二英有点忐忑,“姐,村里人想让你帮忙问问那川中药厂,能不能多调一些治咳嗽的药给咱这边人民医院送来,好多人都等着呢,县人民医院一直都说没货,我看有些小孩儿都给咳嗽哑了。”   “就这事儿?”   电话那头的卫老太从茶几上拿起邮递员刚给自己送过来的汇款单,瞄了一眼上面那一大串的‘0’,嘴上又有了笑容。   孙二英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生怕自家老姐姐给拒绝了,“嗯,就这事儿,姐,你能帮帮忙不?我看着那些小娃娃咳得眼泪掉个不停,心疼得紧。”   卫老太把汇款单放回茶几上,十分爽快地说,“成,没问题,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一会儿就给川中药厂的书记打个电话过去,你们等等消息哈,应该三五天就送过去了。”   依照当初同川中药厂签订的合同,每卖出一支《卫奶奶清脏药茶》,卫老太都可以从中抽出四成的利润来,那可是三毛二啊!每卖出一盒,卫老太就能挣十六块钱呢!   “这些钱都是攒给喜丫头的,等风头过了之后,喜丫头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想买啥就买啥!”卫老太如是说。   卖给别的地方也是卖,卖给头道沟也是卖,反正又不影响卫老太赚钱,卫老太自然乐得给老乡们送一个人情。   挂断电话后,卫老太就从茶几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来,卡片上有之前川中药厂书记带人过来签合同的时候留下来的电话,她给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是书记的秘书,卫老太的要求不算过分,那秘书自个儿就能做主答应下来。   卫老太又给头道沟回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徐大棍,卫老太一听徐大棍那声音就烦的不行,她冷冷地甩下一句‘川中药厂答应了’之后,就‘嘭’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头道沟村委会传呼室里轰然炸开,听到这个电话的人都在高喊。   “卫老太牛逼!”   “牛逼上天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6章   川中药厂同卫老太签订的合约中规定的是按月结算, 故而卫老太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汇款单, 直接从川中药厂寄到蓉城, 再由蓉城发往部队, 最后送到卫老太手上。   卫老太手中捏着的汇款单就是头一个月的分红,初拿到那张汇款单时,她用自己当年在扫盲班学过的那些所剩无几的知识数了又数,愣是没有数清楚那汇款单上到底有几个零, 但她看着那一长串数字, 知道自家肯定发了。   准确的说,是自家最有能耐的小闺女绝对要发了。   卫老太知道卫添喜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等许多宝从子弟学校放学回来之后, 她就把汇款单交给了卫添喜,叮嘱道:“喜丫头,这些钱都是你的,你知道怎么花才能花在刀刃上, 奶就不管了,不过你现在年龄还小, 看看想怎么处置这些钱的时候,同奶说, 奶让你大伯帮你跑腿儿。”   钱只有像水一样流动开来,那才有意义, 纵然有可能得、也有可能失, 但总比压在手中强。   手中掌握太多现金的话, 只要宏观经济政策稍微一调控, 百姓手中的钱就绝对会受到影响,而且宏观经济政策的调控十有**会导致货币贬值。   卫添喜深谙这个道理,可现如今这个年代,不管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存到银行里都担心指不定哪一天银行就倒闭了……无奈之下,卫添喜只能同卫老太把钱从邮局取了出来,锁进自家箱子里,准备瞅到合适的机会再把这些钱转变成固定资产。   卫老太心肠好,可怜那些士兵们有家不能回,时不时炖个肉啥的,她不会专程端着一锅肉去部队食堂给送,而是站在门口,瞅到有穿常服的士兵经过,都会招呼进来吃一顿饭,或者摘几个小黄瓜和洋柿子给那些士兵吃。   一开始的时候,士兵们都以‘部队有规定’为由拒绝卫老太的热情,可架不住卫老太的热情一直都熄灭不了,每次被士兵拒绝之后,她还会特别委屈地跟卫大柱告状,顺带着臭骂一顿部队这破规定不近人情……卫大柱哪有什么办法?   部队的规定是革命先驱定下来的,哪有他们说话修改的份儿?只不过为了不让卫老太的热心肠受伤,卫大柱就给手下的兵开了一个后门——老太太喊你们吃东西的时候,你们都不要客气,就当回自己家吃饭,记得帮老太太干点活儿就成,咱不算吃谁喝谁,算是互帮互助。   他刚把这个后门打开,就来了一撮人帮卫老太收拾院子,不仅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替卫老太把前后院的土都给松了,卫老太乐得合不拢嘴,炖了一锅糯米排骨请那些士兵们吃。   第二天,又来了一小撮士兵,他们是来帮卫老太种地浇地的,卫老太为了答谢,蒸了一锅二合面肉包子。   第三天,又有士兵过来帮卫老太干活了,可院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妥当,再弄还能弄出朵花儿来?   这些士兵们都是手脚利索的,主动张罗着给卫老太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干二净,地砖都能倒映出人影儿来了,卫老太炖了一锅猪肉炒豆角,请这些士兵们美餐一顿。   第四天……卫老太吓得老早就锁了门,带着卫添喜去距离部队不远的一个村子赶集去了,要是再来一撮人帮她打扫家里,怕是家里的粮食都要吃见底儿。   卫添喜也在琢磨这件事,不过她琢磨的是那些军人家属,结婚的士兵大多都有妻子随军,这些人都闲在家属院里,有工作的人很少,白天把孩子送去子弟学校上学,中午做个饭,一整天的时光、除了搓搓洗洗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活儿干,要是能把这些人团结起来搞点事情做……卫添喜脑子里迸出一个主意来。   她心不在焉地陪着卫老太在集市上转悠了几圈儿,回到家之后同卫老太说了一声自己要睡觉,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屋子,进入洛必达星球开始寻找一些过时的配方。   洛必达星球上的科技太高端,地球上的科技尚处在萌芽阶段,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条银河的距离,卫添喜想要找到一个能应用到现实生活中的配方,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卫添喜从一篇残缺的资料中找到了洛必达星球上的居民们常用的一个洗涤剂配方系列,从液体到膏体再到固体,那些洗涤剂均具有不同的功效作用。   卫添喜从配方中选取了最简单的固体洗涤剂配方,默默记下之后,离开洛必达星球,回到屋中。   从书包里翻出纸笔来,迅速将那个固体洗涤剂的配方默写在纸上,还将需要用的仪器也画了出来,简单备注上每种仪器的功效、作用以及规格要求。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卫添喜就把这个配方拿出来给谢玉书看,让谢玉书帮忙写个专利发表,并且她十分豪气地表示,“大妈,发表这个专利需要多少钱,你同我说,我手里有钱,不用你垫付。”   卫添喜原先还在担心国内目前的法制状况恐怕无法保护专利权,可卫大柱同她科普过,谢玉书帮她申请的根本不是寻常的专利权,而是走部队的渠道申请的特殊专利,保密性比一般的专利高多了,如果有人对这种特殊专利动歪脑筋,绝对是自取灭亡,卫添喜一听这话便放心下来。   跟着国家走,跟着伟人走,有肉吃!   她这次准备将固体洗涤剂申请专利,自然是要走部队的渠道申请特殊专利权的。   谢玉书把手指点在卫添喜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人小鬼大,申请部队的特殊专利不需要钱,你要是想给的话,就给大妈发点儿辛苦费吧!”说罢,她低头去看卫添喜写在纸片上的东西。   她也就是故意逗逗卫添喜,怎么可能真要卫添喜给她发辛苦费?   谢玉书的心思卫添喜知道,她狡黠一笑,指着卫国健和卫国康兄弟俩说,“大妈,那我就把钱给我国健哥和国康哥买试卷吧,他们俩想要考大学,怎么着不得做两三米厚的试卷?我给他们买试卷做,绝对让你培养出两个大学生来!”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正在客厅里打闹呢,冷不丁听到卫添喜提起他们兄弟俩,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卫添喜说要给他们买两三米厚试卷的话,当下就慌了。   “妹子妹子,不要这么坑哥啊!哥现在的作业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多买一些试卷,怕是真会变成四只眼的书呆子,你心疼心疼哥,成不?你别给哥买卷子,等哥念大学挣了补助之后,给你买花裙子穿!”   卫添喜拍着口袋摇头,“不用,我比你有钱!”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转身就走,他们不想再从卫添喜这儿受刺激了。   糟心妹妹果然什么时候都给人添堵。   谢玉书连夜把专利写完,给卫添喜看了,卫添喜记下专利的格式之后便交给了谢玉书,之后一长串时间里,谢玉书都在忙着弄申请特殊专利的事情。   至于卫添喜,她作为一个习惯翘课的学霸,同授课老师打了一声招呼便去找二姑夫谷硕蹭实验仪器了。   那专利中提到的固体洗涤剂能不能制出来,还得亲自上手操作之后才能确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谷硕一边担心卫添喜弄坏技术科的实验设备,一边害怕卫添喜伤到自己,特意亲自教卫添喜使用那些实验设备,之后还盯着卫添喜做了三天实验,确认卫添喜操作过程十分严谨,而且实验过程没有任何明确危险之后,他才把自己的助理研究员调了过来配合卫添喜做实验,自个儿回实验岗位上继续搞研究去了。   卫添喜抄录出来的那个专利来自洛必达星球,地球上目前的科研水平根本达不到,尽管卫添喜已经尽可能地严格控制自己的实验流程,但做出来的东西依旧让她有些失望。   好端端一个固体洗涤剂,愣是被她制成了大块肥皂,看得她心塞不已。   把实验台清理干净,整个实验流程整理出来之后,卫添喜将那已经冷却凝固的大块肥皂塞到小包里,一步三叹气地离开实验室,蔫头耷脑地回了小联排。   卫老太正拎着一个铁皮喷壶给院子里种的小黄瓜浇水呢,见卫添喜进来,便问,“喜丫头,你做的那玩意儿做出来了没有?”   卫添喜:“……”   她默默把那块大肥皂拿出来,递给卫老太,说,“奶,你试试吧,这玩意儿肯定比咱之前买的肥皂好用,也比那肥皂耐用,洗的时候不会伤手上的皮肤,除了这些之外……哎,没啥大用处了。”   卫老太有点傻眼,她把喷壶放到一边,从卫添喜手中接过那块肥皂来,瞅着四四方方好大一个,模样也挺好看的,便道:“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可真是得了一个好东西!”   “肥皂是个金贵东西,用水稍微泡一泡就能少大半块,不过用那玩意儿搓衣服可比用草木灰干净多了,就是用的时间长了,人手上会裂口子。你鼓捣出来的这玩意儿如果比肥皂好用,那咱家就发了!”   “发……了?”   开肥皂厂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她这个打算也没有同卫老太说,卫老太是怎么想到赚钱上面去的。   卫老太脑子灵光,她以为卫添喜还没有往赚钱的地方想,就认真掰扯,“喜丫头,你想想,咱当初拿着一个药茶方子,这都赚了多少钱了?现在你要是鼓捣出这样一个肥皂方子来,咱再联系一个肥皂厂,不还能再大赚一笔吗?”   卫添喜用手指戳了戳那块浑浊的肥皂,咕哝着问卫老太,“咱自己有方子,为啥要把方子卖给肥皂厂?自己开厂子不好吗?”   “做肥皂又不是什么苦力活儿,也不需要什么脑子,只要把原材料买好,找几个人培训一下做技术工,剩下的人负责铸模和包装就成了,军属大院那么多人,绝对够咱开一个小厂子,实在不行还能从周边几个村儿里找人来上工,奶,你说对不?”   卫老太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喜丫头,你这是搞资本主义!这想法你同奶说说就成,出去可千万别同其他人说,不然万一被人揪了小辫子,指不定怎么以讹传讹呢!”   卫添喜有点傻眼,“奶,咱又不是非得自己开,你同我大伯说说,看能不能从部队这边走呗,我听说国家三大改造已经搞公私合营了,部队出厂房,咱出技术,最后生产出来的名字挂部队的,咱不算是老板,国家才是老板,咱只能算是技术入股。”   “只要在合同上把分红的事情掰扯清楚就就好了,咱不要名,要利!如果肥皂厂做起来之后,咱技能解决军人家属问题,还能给国家赚钱,制出来的肥皂也能方便老百姓,一石多鸟,国家能看见咱的好。”   “就算国家看不见,咱还背靠大树呢,这功劳一笔笔记上去,咱是为建设社会主义出智慧、出力气,可没有搞资本主义那一套!”   卫老太一听,嘿,小丫头说的挺有道理,她回头便把这件事情同卫大柱说了,并且给卫大柱立下了时间限制,最迟三天,甭管能不能搞成,这件事儿都得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卫老太心里有另外一成盘算,如果部队搞不成,那她们完全可以另找门路,把这肥皂方子卖给国营的肥皂厂,就算分的钱不如自己干分到手的多,那好歹也是钱啊!   多挣一天是一天!   卫老太心里想得挺美,却把卫大柱愁的脑仁疼。   卫大柱正值事业的上升期,按照常规操作,他应当管好自己手边的这摊子事儿,不该有什么大动作,可卫老太几乎是下了死命令给他,他敢不做么?他能不做么?   卫大柱与谢玉书夫妻俩晚上回家之后就商量这件事,谢玉书听了卫大柱的忧虑,宽慰他说,“暂时就先别考虑那么多的事情了,咱虽然是想帮喜丫头把事情办好,但咱递交申请书的时候,肯定不能说实话,咱得说成是为了解决随军家属的工作问题,”   “你想想,咱这么大一个军属大院,里面有多少人空闲待业?部队不比乡下,闲人都可以去种地,军属大院里的人可都是等着吃国家的补贴呢,如果能给她们找点活儿干,一方面可以减轻军人的负担,另外一方面,大家手上都有了营生,肯定不用和之前一样整天拉呱,少了很多是非矛盾,你说呢?”   “我看成!”   听了谢玉书的话,卫大柱突然有了信心。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7章   亲妈叮嘱过的事情, 卫大柱不敢不放在心上, 一有空就四处跑, 有领导不同意, 他就一份又一份的申请书交上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谢玉书抽空也同军属大院里的婆娘们一起聊共同富裕的事情,给军属大院里闲得蛋疼的那些婆娘们洗脑宣传……夫妻俩密切配合, 经过一周多的软磨硬泡, 总算让领导点了头。   建设肥皂厂的批文下来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不过因为部队在地方上一向有些特权, 所以肥皂厂的建设在部队领导点头之后就已经开始搞起来了。   说是建设,其实也没多难,就是在离小联排不到二里地的地方盖了一排厂房,部队又批下钱来, 请采购科的人四处采购制肥皂的设备与原材料。   原材料大同小异,天底下的肥皂厂用的都是那么几种东西, 但制肥皂的设备可就要求精细多了,卫添喜把制肥皂的设备要求给了卫大柱, 卫大柱亲自交给采购科的主任,让采购科比对着要求买。   从建厂到招工再到正式投产, 一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雇佣的工人都是军属大院里的, 年轻识字有文化的妇女被安排到了生产车间里, 负责肥皂厂原材料的配置与热熔, 年纪大点不怎么识字的人则是被分配到了包装车间,等一块块地肥皂从模子里脱下来之后,包装车间的人立马拿了盒子去封装,往盒子侧边开着的口子上抹一点浆糊,然后把盒子两边开着的纸翅膀往下一摁,一块肥皂就装好了,只需要码放到更大的箱子里就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肥皂厂投产当天,从部队调配过来的分管主任大手一挥,将生产出来的那些有些许瑕疵的肥皂送给了在肥皂厂上工的工人,这些工人拎回家试着用了用,被那神奇的去灰效果吓了一大跳。   这年头一般人家做饭的时候很少放油,油花花掉到桌子上都恨不得用舌头舔干净,自然不会有油弄脏衣服,但部队里有不少人的工作需要同机油打交道,好端端一件衣服,穿去工作半天,就能脏得像是从黑油里拖出来一样。   这些衣服是妇女们最发愁洗的。   草木灰和碱面儿齐上阵,那也洗不干净,可家里的男人出去工作,穿脏衣服多丢点脸啊,这些婆娘们只能咬牙买肥皂用,可这年头的肥皂不经用,搓一件衣服就能少大半块,一块肥皂三毛二,买肥皂的婆娘们心疼的都在滴血。   本来这些在肥皂厂上工的婆娘们对自家厂子生产的肥皂并没有多少信心,结果拿回去往那黑油里拖出来的衣服上一用,按照肥皂盒上写的方法用热水泡了泡,搓了搓,那衣服上的黑油哗啦哗啦往下掉,两盆脏水泼出去,衣服洗得就和当初刚买下来一个样儿,光洁靓丽!   这还不是最吸引那些婆娘的,真正吸引他们的是那肥皂在水里泡了之后也不会同其它肥皂一样软成面糊,软是会软一点,毕竟是肥皂而不是铁疙瘩,但只要用的时候当心些,往衣服上搓完之后就放到一旁沥水,肥皂就不会出事,每次都只用一点点就把衣服搓干净了……这都他娘是什么神仙肥皂!   别的地方尚且不知道部队生产出来的肥皂这么好用,军属大院里的人却都知道了,有一个机智的婆娘想着自家从前曾经买过一块听说是从港岛来的香皂,甭管是洗衣服还是洗手洗脸,洗完之后都喷香的,她就提议给肥皂厂的分管主任,问自家肥皂厂能不能也生产一点儿香皂?   这件事情被拿到工会上讨论了一次,大家都挺支持,于是部队后面那山上的薄荷草就遭了秧,被村民们一茬一茬地割。   几个心思玲珑的妇女们拿着肥皂液这样试试、那样试试,还真让她们琢磨出香皂的配方来,虽说会略微影响肥皂的起泡效果,但那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原先被卫添喜十分嫌弃的乳浊色肥皂都带了淡淡的绿色,整个车间里都飘着薄荷香味。   肥皂厂统一定制的模子也到了,比市面上见到的肥皂要大一倍,方正厚实,模子下面是一朵牡丹花的雕刻,制出来的肥皂上都印着一朵微微凸起的牡丹花,眼看着就要供货给市场,肥皂厂的供货主任犯了愁。   现在市面上的肥皂都直接喊张氏肥皂、李氏肥皂,难不成把他的姓氏挂上去,叫一个朱氏肥皂?   不识字的人估计得以为是猪屎肥皂呢,多膈应人啊……   还有那肥皂盒上的包装,也得做的漂亮些,不然怎么吸引别人来买?   肥皂厂的分管主任愁的不行,病急乱求医地找上了卫老太,卫老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能做得了起名的活儿?   卫老太看着那朱主任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不好拒绝,便建议说,“要不你等等,我回去琢磨琢磨,同家里那些有文化的孩子商量一下,赶明儿给你答复?”   朱主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乖乖回去等消息。   卫老太去肥皂厂揣了一块有瑕疵的肥皂回家,逮着卫添喜就问,“喜丫头,你瞅瞅,这肥皂起个啥名儿好?”   “还有这肥皂盒,你说寒碜不寒碜,好好的一个纸壳子,上面就写着肥皂俩字,旁人看了哪知道咱这肥皂有多好用啊,你也给想个主意,毕竟厂子里生产出来的肥皂卖的越好,咱能分到的钱越多,你说对不?”   卫添喜瞅着那原谅绿色的肥皂,突然有点牙疼,她瞎出主意道:“奶,你看这肥皂绿不拉几的,上面还雕着一朵牡丹花,要不就叫‘军中绿花’吧!正好这些肥皂都是军属们亲手制出来的,用这个名字也刚好合适。至于你说的盒子,你看咱家那花被单怎么样?上面都是绿色碎花那个?我给你画个图,你瞅瞅哈……”   卫添喜唰唰唰几笔就把一个立体的肥皂盒子画出来了,六面都是绿色花被单的图案,就正面开了一个白色的窗口,上面写着‘军中绿花’四个字,看得卫老太眼睛都直了,“就这样!这样最好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卫老太就兴冲冲地拿着卫添喜给画的图案去肥皂厂找了朱主任,因为名字中带着一个‘军’字,朱主任不好做决定,特地请示了上司,上司点头同意,他立马就把包装盒的事情安排了下来。   朱主任的上司不仅同意了,还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不错的主意,“那卫老太之前不是卖给川中药厂一个药方子么,叫什么‘清脏药茶’,你还记得川中药厂那包装不?上面直接把卫老太的照片给印上去了,咱也学学,我看那包装盒子中间不是留了一大块白的地方吗?”   “就把卫老太的照片印在上面,这肥皂配方是卫老太拿出来的,咱也蹭一蹭卫老太的名声,肥皂的名字叫‘军中绿花’,下面跟一行小字儿,就写‘卫老太秘制’,借着老太太的名气试试,肯定比不借名气要好卖得多。”   朱主任眼睛一亮,一叠彩虹屁就拍了出来,“哎呀,领导您这脑子就是好,这么妙的主意,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谢谢领导指示,这件事我回头就安排。”   朱主任是部队里出来的人,办事效率一顶一的高,转头就把卫老太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还是原来给卫老太拍照的那个文员,拍照的地方也还是卫老太家院子里,不过上次是靠着墙拍的,这次换成了菜豆架下面,把卫老太拍的慈眉善目,活脱脱一个长了福气脸的老太太模样。   拍好照片后,那文员还突发奇想地编了一句广告词——‘卫老太秘制肥皂,用过的人都说好!’   旧包装生产出来的肥皂都在蓉城附近以及周边的供销社卖了,一块价格七毛,比其它肥皂价格的两倍还多六分,不过‘军中绿花’的块头就放在那儿,再加上还带着香味,还有‘卫老太秘制’这个名号加成,故而也不算特别难卖。   等到‘军中绿花’在市场中真正打响名号,已经是半个月后了,第一批买了‘军中绿花’的人都自发地变成了自来水,疯狂地向自家亲戚朋友推荐‘去污能力更强也更耐用’的‘军中绿花’,其疯狂程度并不亚于后世的保健品代理与微商。   当‘军中绿花’铺货铺到头道沟所在县城的供销社时,立马就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包装上印着的老太太自家县城走出去的名人,消息仿佛坐了火箭一样传回头道沟去。   孙二英为了支持自家亲姐,特意跑去县城供销社买了两块‘军中绿花’拿回家,结果还没进家门,就被村里人给围观了。   “二英,你姐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啊,你看这照片上拍的,脸上都有肉了,看着慈眉善目的,谁能想到她当时那么凶呢?”   “就是,如果不是这五官没变,我都不敢人了,卫婶儿这搬了一次家,怎么就好像是换了一张脸呢?看着年轻了二十岁!”   也有人酸溜溜地说,“卫老太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秘制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呢?秘制药茶还不够么?现在又鼓捣出来一个秘制肥皂,之后是不是得鼓捣出一个秘制大酱、秘制咸菜来啊……这老太太真能折腾,钱都快挣得没地方放了吧!”   孙二英一听这人酸气直冒的话,当场就怼了回去,“我姐从来不腌咸菜,大酱倒是有可能,我姐炸的大酱确实挺好吃的。你有能耐自己也搞个秘制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8章   部队里的关系看似融洽, 但实际上也是暗流涌动, 同卫大柱职位差不多的人不少, 奋力想要往上爬的人更多, 可上面的位置就那么一两个,有人上去,自然就会有人按部就班地原地蹲着。   大多数人为了保险起见,都采用了相对保守的态度, 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去管外面的是是非非,希望领导能够看到自己立下的功劳,从而给自己一个上爬的机会。   卫大柱却在这个时候出尽了风头。   先是在年初的时候抓到了两个敌特分子, 立了一件大工,紧接着就是卫大柱他亲妈写的专利卖给了川中药厂,鼓捣出一个‘卫奶奶秘制清脏药茶’出来,紧接着人家就又搞了一个‘卫奶奶秘制肥皂’, 同级都羡慕死卫大柱了,他们怎么就没有摊上这么一个又有能耐又旺儿子的妈呢?   最让同级羡慕的不是卫老太的能耐, 而是卫老太搞出来的那个‘军民一家亲’,整天拉着休假的士兵们去家里干活儿, 干完活儿就给那些士兵吃一顿好的,再加上卫家四个儿媳妇性格都好, 谢玉书在卫生队里的口碑不错, 不像有些大夫, 动辄就给士兵们甩脸子, 其余三个儿媳妇都在炊事班,平日里负责炒菜配菜,偶尔掂大勺给士兵们打饭,那绝对是给装满满一盆饭菜,味道好还管饱……有这样的娘子军给卫大柱拉票,卫大柱的呼声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最高的。   且不说卫大柱和谢玉书夫妻俩还一手促成了肥皂厂的建设,给许多待业的军属找到了发光发热、奉献自己的地方,大大缓解了军人们的养家压力,那些媳妇婆子有了活儿干,也就不会整天都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大家兜里有了钱,买肉的时候都大方了,每到饭点儿上,军属大院的肉味就没停下来过。   所有人都说卫家人善良心好,唯独人缘丧尽的马大姐气成了河豚。   当初谢玉书喊人去肥皂厂上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喊,唯独没有喊她,这直接导致一到上班时间,军属大院里的媳妇婆子就都走空了,只剩下一些非得留在家里带孩子的老太太或者是老头儿,她有心同那些老太太老头儿打个招呼唠唠嗑,人家都不带搭理她的,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两句话就刺的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大姐心里早就给谢玉书扎了小人,一天不扎个五百遍根本解不了她心头的愤怒,偏生她这人好面子,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去肥皂厂上班,是不是谢玉书故意不喊她的时候,她还端着架子假惺惺地说,“哪能呢?”   “玉书是识大体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当初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记怪我?玉书是体谅我闺女刚生了孩子,我得来回跑着伺候,根本脱不开身子。所以才让我歇歇,我那闺女嫁小子长得壮实,可能闹腾了,我那闺女的婆婆又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可不得我去帮忙吗?自家外孙自家疼,赚钱哪有自家外孙要紧。”   那同马大姐搭腔的老太太就又问了,“你说你得来回跑着伺候你闺女,怎么也不见你出去啊?见天儿都在家里窝着,也瞅不出来你有多疼自家外孙啊!”   马大姐被人戳到痛处,恨不得那对面老太太的嘴给撕了,偏生还不能发作,只能绷着脸说,“那不是我那闺女的婆婆体谅我来回跑有点辛苦么?她非说自己能够照顾好儿媳和孙子,让我安心在家歇着,可我哪能放心,这不,和闺女商量了一下,等再过上两天,天儿再暖和一点,我就把闺女和外孙全都接过来,让她们娘俩在我这儿住俩月。”   老太太一脸赞叹的竖起大拇指,“马大姐,你对你闺女真好。”   马大姐皮笑肉不笑地应着声,心里却呕得要命,她伺候闺女坐月子的那段时间,差点同亲家母老妖婆打了八百架,偏生她那闺女还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整天帮着自家婆婆说话,气得她血压差点飙到一百八去,还有那个外孙,也完美的遗传了他奶奶的破锣锅嗓子,只要醒来,就张着嘴嚎,嚎得她心烦憋闷,硬生生被气回了家。   可是想到老太太最后给她比的那个大拇指,马大姐的偶像包袱就沉甸甸起来,她隔天就骑着自行车跑了一趟蓉城,直奔闺女家,准备把闺女接到娘家来住一段时间,甭管是不是俩月,只要来住了,到时候有人问她,她面子上就能挂得住。   马大姐想得挺好,结果一进门就遭到了亲家母老妖婆的冷遇。   她亲家母连口热水都没给她喝,只是不阴不阳地同她闺女说了一声‘你妈来了’之后就拎着菜篮子上街买菜去了。   马大姐摆弄了一下自家外孙,正准备同闺女哭诉一下自己在军属大院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多么苦,被人排挤的滋味有多么多么难受,她那外孙就尿了她一身,她赶紧抱起孩子来找尿盆,尿盆还没找着,那小孩就又拉了她一腿……马大姐心里后悔极了,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会连着走背运?   只可惜她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然她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让亲家母替她把衣服给洗了。   自己找纸擦了擦身上的粑粑,又用鞋刷刷了几遍,勉强看不到脏东西了,马大姐赶紧同自家闺女说了自己的来意,结果她闺女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马大姐。   “妈,我不回去,我婆婆对我可好了,整天帮我带孩子,饭不用我做,尿布不用我洗,我回咱家干啥?听你叨叨叨叨个没完么?你都说了,整个军属大院的人都针对你,现在还想把我也拉回去,妈,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分担火力呢?你可是亲妈!”   马大姐气得倒仰,“怎么说话呢?我伺候你月子的时候,没给你做饭还是没给你带孩子搓尿布?你的尿布都是我搓得!我不管,明天就让你男人把你和孩子送回家去,你就算给我做脸,那也得住个十天半月,不然你就当没有娘家,往后别同你老爹老娘走动了!”   撂下一句狠话,马大姐气冲冲地出门,临走还甩下一句,“记得带好你和孩子的口粮!老娘家的粮食不养白眼狼!”   马大姐嫁的男人也姓马,全家都姓马,生的闺女叫马原,生的儿子叫马理,名字合起来刚好就是曾红极一时的《马克思主义原理》,可见马大姐的思想有多么红。   马原看自家妈这么气,挺害怕把马大姐给气出个毛病来,只能答应,等自家婆婆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情给说了。   儿媳妇的亲妈要把闺女外孙接回家住,马原她婆婆那能有意见?不过她心疼自家孙子年纪小,特地叮嘱了一大通注意事项,还给马原备了一大份回家用的东西,至于马大姐特地叮嘱自家闺女必须背回家的口粮,都不用马原说,她婆婆老早就准备好了,全都是用精细粮准备的。   马原嫁的男人是在管道厂上班,平时三班倒,正好赶上下了夜班回来,在家躺到太阳出来,估摸着骑车载着老婆孩子回丈母娘家应该不会太冷了,他便爬了起来,让马原抱着孩子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前面的横梁上挂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晃晃悠悠地往部队而去。明   马大姐气自家闺女嫁人之后就胳膊肘往外拐,不同亲妈亲,而是同婆婆亲,可她到底心疼自家闺女,一大清早就准备好了饭,还把仅存不多的肉拿出来剁碎包了饺子,然而她左等右等,自家闺女和女婿都没来,硬是从大早上等到了晌午,人终于到了,马大姐忍住气招呼闺女和女婿吃饭,怎知女婿的面色十分不好,匆匆忙忙吃了两口就往屋子里钻,连句热络话都没同她这个丈母娘说,亲闺女更过分,她已经费心费力地包了饺子,这个死没良心的闺女还嫌这嫌那。   马大姐爆发了,“你们夫妻俩究竟是摆什么谱?老娘一大早就爬起来做饭,左等右等,等到晌午才过来,断什么架子呢?当老娘是任劳任怨的老奴才,你们想要怎么灶间就怎么糟践?我一年到头能吃几顿饺子,家里一共就剩下那么点儿肉,都给你们包了,还想要咋样?把脸拉得那么长,我欠你们的?”   马原看着自己怀里刚睡着的儿子被吓得一哆嗦,脾气也爆发了,“你不想伺候就别伺候,非要把我喊回家来,是想给我找不痛快么?整天都说我婆婆这儿不对,那儿不对,你就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旭东昨天晚上上了夜班,天亮了才回去,我心疼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再过来,怎么了?”   “他统共没有睡了三个小时,还得蹬车载着我们娘俩和那么一大堆东西回来,累得要命,现在回屋睡一会儿,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只看着自己,体谅一下我们,行不?”   “你要是不想让我回娘家,那就早说,非得把我喊回来膈应一顿,你心里就开心了,对不?”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9章   母女俩知根知底, 再熟悉不过,如果互相伤害起来,那自然是刀刀扎心的。   马大姐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现如今被自家亲闺女指着鼻子质问,她差点呕出血来,眼泪鼻涕一把抓,哭骂道:“好你个马原,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到现在,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想去你家给你伺候月子,你婆婆甩我冷脸,只能让你带着孩子回家住,你还一万个不乐意, 我就这么下贱吗?亲你和亲孩子亲了个这样的下场吗?”   马原:“……妈,你拿啥喂我的???”   如果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到现在,她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现在换个妈还来得及吗?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因为马大姐这一句话而陡然凝滞住。   马大姐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突然笑喷, 她又觉得现在的情况不适宜笑,只能生生憋住,黑着脸说, “少打岔!马原, 你能耐了对吧, 今天咱们娘俩就敞开了说, 把话给掰扯清楚,省得以后闹意见。”   “中!”   马原也豁出来了,她不想之后整天都面对一个神经病一样的亲妈,更不想夹在无理取闹的亲妈和婆婆之间闹腾,只能壮着胆子一件一件地数马大姐这些年秀出来的那些招人厌的骚操作。   “妈,咱别的不说,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管事太宽?该你管的,不该你管的,你都想插一脚,是不?之前我生孩子那两天,你气的脸都青了,当时同我说,是谢大夫的婆婆故意针对你了,可我后来也找人打听过,人人都说像谢大夫的婆婆为人和善,对谁都好,怎么就故意针对你了?”   马大姐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他们都想吃肉,就我思想觉悟高,拦着不让他们吃。”   “可拉倒吧,大家都拿你当阶级敌人看呢,你还把自己捧的那么高,能不能有点思想觉悟?”   马原见孩子有点闹腾,就把孩子抱了起来,一边轻轻摇着孩子,一边同自家亲妈说,“您就少折腾一点吧,总是自以为是的为别人好,可你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过没有,人家乐意听你说教吗?”   “人家家里就盼着吃一口肉,孩子都饿得嗷嗷叫了,你非要拿自己的一套去说服别人,管着别人,管天管地管空气,你是太平洋警察啊……能不遭人嫌吗?搁我我也烦你,出了事儿肯定不同你站一边,更别说替你说话了。”   马大姐有些傻眼,结巴了好一会儿,问马原,“闺女,这话是谁同你说的?”   “我婆婆说的。”马原说完这句话后,见马大姐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家亲妈和自家婆婆关系十分不对付,连忙描补,“妈,我婆婆是个明白人,你看人家安安分分的,我孩子穿的那些小衣服都是她的老姐妹帮衬着做的,你呢?你有几个这样的老姐妹?”   马原她男人在屋里躺着,原先还有点困,可是听到自家媳妇同自家丈母娘掰扯的时候就醒了。   他丈母娘多蛮横不讲理的一个人啊,愣是被他媳妇儿给说的哑口无言,估计正在怀疑人生……一想到这个,马原她男人就在被子里乐出了声。   马大姐是真的动摇了,她坚定多年的信念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崩塌。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卫老太也感觉自己坚.挺多年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卫老太守在电话前,冲着话筒怒龙咆哮,“大丫,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要干啥?你可得想明白了,孩子已经九个月了,这婚是说离就能离的?”   “你把电话给白杨,我倒要问问,他是潇洒地走了,留下你和孩子该怎么办?孩子过一个月就要出生了,他一生下来就见不到自己亲爸,估计还会被自己亲爸牵连,你们俩有没有替孩子考虑过?”   卫大丫在电话那头哭得不能自已,“妈……我尽力了,他就要走,我公公婆婆也都在劝我,我能怎么办?”   “我也想拦着他,可我知道,拦着他不让走,那就是一辈子的仇怨啊,与其让他守在我身边恨我怨我拖累他,不如洒脱点放手,孩子的事情往后再说吧,我和白杨都过不好,哪里能管得了他们兄弟俩?”   卫老太气得肝疼,“那俩孩子真是倒了血霉了,投胎的时候怎么就找了俩这样的爹妈!卫大丫,你给我听着,甭管怎样,你把白杨给我留住,妈现在就去京城,这件事情是时候掰扯明白了,老白家得给我一个交代,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孩子都没生下来,他们究竟是作哪门子的妖?”   卫老太动了肝火,‘嘭’地一下挂断电话,颤着心尖儿去找卫添喜,“喜丫头,你能同奶去一趟京城不?你大姑父家作妖,咱得去讨一个说法。你那大姑父不知道是被哪里来的妖精蒙了心,非要出国去,他倒是痛快地走了,撇下你姑和你那两个还没出生的表弟,他们娘仨该怎么办?”   卫添喜想了想,“喊上我大伯吧,咱去了说话不顶分量,怕是压不住。”   “不成,你大伯最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能因为家事再麻烦他,正是他事业上升的时期,咱家不能拖他的后腿。你二伯、三伯和你爸都孬,还没同人家说话就怂了,带上国健和国康吧。”   “这俩小伙儿都十几岁了,块头窜上了一米七,如果那老白家真要不顾脸皮动手,咱也不憷。就算打不过,回头就告状去,天子脚下出了这事儿,咱撑死挨顿打,让他全家都歇了出国逃难的心思!”   就这样,卫老太打电话同谢玉书说了一下,让谢玉书通知卫大柱与炊事班上班的李兰子、卫二柱等人,她带着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蓉城离京城可不近,在硬座上挨了一天一夜才到京城,得亏有卫添喜这个人形bug在,祖孙四人这才顺风顺水地找到了卫大丫住的那房子。   卫老太压根没准备敲门,她是拿拳头捶的门,惊得屋里的卫大丫还以为是有强盗上门,她拎着菜刀就来开门了。   “嚯,厉害死你了,怎么,拿菜刀来迎接老娘啊!”卫老太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卫大丫手中的菜刀,反手就甩给了卫大丫一巴掌,直接把卫大丫给打懵了,跟在卫老太身后的卫国健、卫国康、卫添喜兄妹三个也看懵了。   卫大丫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她捂着脸问卫老太,“妈,你打我干啥?”   “我打你干啥?你问我打你干啥?”卫老太瞬间化身怒目金刚,“你爹那么早就没了,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五个,哪件事没有给你们考虑得妥妥帖帖,你现在才遇到点多大的破事儿,就连孩子都不管了?有你这样当妈的么?老娘如果和你一样的心态,当年就该把你们兄妹五个全都丢河里溺死,然后一个人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   卫大丫哑口无言,坐在沙发上无助地抱着膝盖,把头埋下,泣不成声。   卫老太又是一个巴掌挥出,直接把卫大丫给按在了沙发靠背上,“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我不管你,但你要是敢把肚子里的那俩外孙给压着了,老娘剥了你这身不争气的皮!”   卫大丫又哭又笑,模样好不凄惨。被卫老太扇了俩巴掌,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渐渐清楚了些,也渐渐找到了主心骨。   卫添喜扯了扯卫老太的袖子,卫老太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问,“白杨呢?让他过来见我。”   “他走了,现在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卫大丫靠着沙发靠背躺着,瞳孔几次想要聚神,却又一次一次失败,一次一次涣散。   “那你公公婆婆呢?你给他们打电话去,就说我要找他们白家讨一个说法,如果他们不来,我老太太就亲自去举报,你白杨舍得丢下这个家、舍得丢下老婆孩子,一个人远走他乡,那我就用他亲爹亲妈把人给吊回来!他要是不回来,那就等着看他亲爹亲妈蹲大狱吧,白眼狼要是能白眼到那个份上,老太太我也就真的服了。”   卫大丫心头一惊,用错愕地眼神看着卫老太,“妈……”她没想到卫老太会用这么损的一招,这完全就是釜底抽薪啊!   “妈什么妈?你知道白杨这一走,你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吗?一个女婿等于半个儿,老娘自己有儿子,可不稀罕他这半个儿!让我闺女日子不好过,老娘让他全家都过不下去!”   “当年怎么同老娘保证的?这才一年不到就反悔了。他白杨最好盼着一辈子都不要被老娘碰到,不然非得抽他几个大嘴巴子,把他的门牙都给抽下来。”   卫老太掐腰怒骂,见卫大丫坐在沙发上不动,心头窝的火越发盛了,“你去打电话啊,是死人吗?被人都欺负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立什么深情牌坊?人非得活得这么下贱吗?离了他白杨就活不了了吗?”   “卫大丫,你打不打电话?你要是不打,老娘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全当没你这个闺女。但老白家的状,老娘亲自去告,扳不倒这群鳖孙老娘就不信孙!”   卫大丫知道卫老太那说到做到的性格,生怕卫老太真把白家告出去,连忙下楼去小卖部打电话去了。   趁这个空当,卫老太悄声问卫添喜,“喜丫头,能不能把那飞机给弄下来?”   卫添喜:“!!!奶,飞机一旦失事,绝对是无人生还的,讲道理,咱不能因为怨我大姑父就让一飞机的人都陪葬啊……”   卫老太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奶不是那个意思,咱农村不是讲究个鬼打墙么?你有没有办法让那飞机在天上遇到个鬼打墙,把他们给转悠下来?”   卫添喜明白了,她想了想,点头说,“可以,奶,你等着吧,我姑父那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我同你说。”   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搓,天上的云朵顿时大变色,一个巨大的桶状云在空中出现,不断地朝着京城聚拢而来,白杨乘坐的那个航班刚好就在桶状云的包围圈中。   负责驾驶的飞行员看到天上那情况,当下就联系了地面的航空管制中心,确认了那桶状云的厚度与运动方向之后,当机立断,返回首都机场。   飞机上的乘客也透过舷窗看到了那狰狞恐怖的桶状云,皆是吓得面色巨变,飞机在关键时刻擦着桶状云的边缘调转了方向,按照航空管制中心新规划的航向返航京城。   要知道航空煤油没有耗尽之前,飞机是不能降落的,而白杨乘坐的那座航班因为原定计划是跨洋航行,故而添加的航空煤油十分多,需要在京城上方盘旋至少十个小时才能顺利降落。   白杨去而复返,心乱如麻,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白爸爸和白妈妈在接到卫大丫哭诉的电话之后,也都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卫大丫住的那处公寓。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与卫大丫眉眼相似的老太太杀气腾腾地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白爸爸心一沉,姿态不由得放低了三分,“是……是亲家母吧!”   卫老太冷笑,“谁是你的亲家母?我可没有这样坑人的亲家!”   白杨的长相算是完美继承了白爸爸与白妈妈的长相中的全部优点,若说同谁像的话,一打眼还看不出来,故而当白爸爸与白妈妈进门的时候,卫老太一时间不敢确认,听到白爸爸那句‘亲家’,卫老太确认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突然爆发。   “你白家能不能做个人?说是亲家,就是这么坑的?我老太太揪心揪肺的把闺女远嫁,你们说让他们离婚就让他们离婚,把我们卫家的闺女当成啥了?肚子里还揣着娃呢,你们白家就这样绝情不讲理?”   白妈妈生怕卫老太的大嗓门把这件事嚷得整层楼都听到,软着声音哀求,“亲家母,声音小点行不,万一被人听到之后多丢人啊!”   “你白家把这么丢人的事情都做下了,还怕别人说?现在知道要脸了,原先干嘛去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0章   白妈妈和白爸爸在京城的职位不低, 拿出去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想把白杨安插到蓉城部队就安插进去,想把白杨捞出来就捞出来。   他们最抹不开的就是脸皮,尤其是他们做的这件事情等于顶风作案,一旦被别人捅了出去,估计全家人的好日子都得到头。   而卫老太最不怕的就是丢脸,更何况这件事情她本身就能站得住脚, 要丢脸也丢不到她身上来。   白妈妈被卫老太那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骂的脸色时青时白, 咬牙问,“亲家母,这件事情是我们老白家做的不地道,我们承认。但这都是为了孩子好, 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现在白杨已经上了飞机,说再多都于事无补, 不如大家坐下来, 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该怎么安置大丫和两个孩子这件事。”   卫老太翘着二郎腿冷笑, “已经上了飞机,说再多都是于事无补?我老太太打小就相信恶人自有天收,不知道是入了哪门子的邪, 抛妻弃子要出国, 只要老天爷长眼, 就一定不会让他出去。”   “不过你说得对, 现在的确应该考虑一下大丫和两个孩子的事情了。”卫老太扭头同卫大丫说,“你们不是要离婚么?离婚证领了吗?”   卫大丫摇头,“还没,只是写了离婚书,白杨说了,如果我愿意等他,那就等他回来,我们不算离婚;如果我不愿意等了,那就拿着签过字摁过手印的离婚书去民政局,民政局会给我发离婚证的。”   “所以呢,你还想等白杨这人渣?你公公婆婆知道这些年国内的环境不太好,一心想要把白杨送出去,你在这儿装什么痴情大尾巴狼?遇到这样的破事儿,糟心一天两天还不够吗?”   “卫大丫,只要你不想气死你老娘,现在就给我拿笔重写一份离婚书,就写你同白家人的思想觉悟不在一个层次,看不惯白家人自私自利的作风,日子过得糟心透顶,决定好聚好散,各自追求各自的生活。你这书别念了,跟我回家去,都说念书的人越念脑子越灵光,你现在怎么越念脑子越糊涂呢?”   白妈妈和白爸爸一听卫老太让卫大丫写那样的东西,吓得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哎呀亲家母,使不得使不得!这样的东西不能写,如果大丫写了,那我们全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我管你们白家能不能翻得了身?你儿子都把我闺女坑成什么样了,还想自己过舒服日子?”   卫老太全身上下都是混不吝的架势,她用手指着白爸爸的鼻梁骨道:“现在我就把话挑明撂在这儿了,如果你儿子和我闺女好好的,那咱绝对是和和气气的处亲家关系,现在……”   卫老太抱着膝盖摇了两下,“我连我自己闺女都顾不上了,肯定是先管自己舒坦,你们白家就算全家上下被□□烂了,我老太太顶多看按着大丫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去吐那口唾沫,旁余的想都甭想!”   卫大丫不愿动笔,苦苦唤了一声,“妈……”   “妈什么妈?你赶紧给我写,写完之后拉着你公公婆婆作证,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然后回部队去。这破学你也别念了,就不是一个拎得清的人,别人越念书脑子越明白,你越念越糊涂,脑子里装了豆腐渣?”   卫老太见卫大丫还不愿意动笔,扬起巴掌来就要抽,吓得卫添喜赶紧窜起来抱住卫老太的胳膊,“奶,克制一下,克制一下,我姑现在还怀着孩子呢,经不起折腾。”   卫老太咬紧后槽牙,原本只是气得眼眶发红,现在憋不住了,眼泪就仿佛开闸泄洪一样往外淌,“喜丫头,你知道吗?奶都快憋屈死了!你说这做的事情是人该做的吗?这结婚还不到一年呢,就整这样的幺蛾子,就不怕遭报应了么?”   卫大丫心里本来就憋屈得厉害,如今看到卫老太因为她的事情哭成泪人,心里防线瞬间就崩溃了,“妈,你别哭了,我写,我现在就写,你别哭了,我不管白杨了,我现在就写,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咱就走,我同你回部队去,这学我不上了。”   “写!立马写!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写清楚,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同白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们卫家能养得起,不随白家的姓,名字里也不能带半个白字,白家也不能再来招惹那俩孩子!”   卫大丫抽抽搭搭地回屋拿了纸笔,依照卫老太的意思写,白爸爸一言不发,白妈妈哭得心绞痛,卫老太这是要挖白家的根啊!   原本他们想着白杨走了,那还有白杨的两个儿子留在身边,只要养孩子的时候多上点心思,孩子长大之后能不同爷爷奶奶亲么?就算白杨再也不回来了,那也有两个孩子给他们养老。   可现在……卫老太的决定把白爸爸和白妈妈的幻想全都无情击溃了。   待卫大丫把那离婚书重写了一份之后,卫老太拿给卫国健,让卫国健给她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自个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扯着白爸爸、白妈妈与卫大丫去了民政局。   在民政局中,白爸爸与白妈妈找人通融了好几遍,这才没有丢脸丢大发,卫老太如愿拿到卫大丫与白杨的离婚证,她把白杨那本儿拍在白爸爸和白妈妈怀里,最后又送了白爸爸与白妈妈两个大白眼儿,揪着卫大丫回了首都经贸大学那边的公寓中。   卫老太催卫大丫写好退学申请,然后让卫大丫给画了个地图,派卫国健与为国康兄弟俩去替卫大丫交退学申请,她则是帮卫大丫收拾东西。   “大丫,咱后天中午回蓉城,一会儿留国康在家陪你,我同喜丫头还有国健去火车站买票,你挺着个肚子,坐一天一夜吃不消,我看看能不能同人家商量一下,给你买张连票,你累了的时候能躺着歇歇。”   卫大丫回屋拿了一个红色小本子出来,递到卫老太手中,“妈,你拿着这个本子去买票吧,能买到卧铺票,我这个是采购科开的本子,能多买几张,咱都买卧铺票,睡一觉就到蓉城了。”   卫老太怔了一下,“火车上还有卧铺?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和喜丫头坐了一路的硬座,腰酸背痛,腿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   饶是卫老太来时路上兜里揣的钱不少,看到卧铺票那么贵的价钱时,她依旧有点傻眼,足足是坐票的三倍啊!   站在购票窗口前,卫老太心里的小盘算打得噼里啪啦响。   卫大丫挺着个大肚子,必须买硬座,卫添喜年纪小,她舍不得卫添喜坐一天一夜的车,她自己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醒了,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吧,只剩下两个孙子也是亲生的,她怎么舍得让兄弟俩去做硬座……想想卫大柱、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兄弟四个每个月都给她的零花钱,卫老太一咬牙,全都买成了硬卧票。   从火车站回卫大丫家的路上,卫老太的腿都在飘,手里捏着那薄薄的几张车票,她就控制不住地心疼。   沿途经过一个菜市场,卫老太咬牙进去买了些菜蔬水果和蛋肉,拎回家好好整了一顿饭,眼看着到了下午六点,卫老太同卫添喜交换了一下眼神,祖孙二人找了个借口撇下卫国健与卫国康同卫大丫,准备去机场堵人。   卫大丫直觉告诉她卫老太有事情瞒着她,死活都要跟着,卫老太拗不过,只能把人给带上了,一行五口人乘着晚班汽车浩浩荡荡地往飞机场冲去。   在空中盘旋了大几个小时的飞机总算要落地了,白杨透过舷窗看着飞机下方的风景,虽说是一国之都,但是与他想象中的高楼大厦完全不同,处处都透露着破败与落后的气息,他叹一口气,伸手摇醒了坐在他邻座并将头枕在他肩膀上的人。   “庭生,醒醒,我们到了。”   白庭生的手搭在白杨的大腿上,睡眼朦胧,他打了个哈欠,探头看了一眼舷窗外,无奈道:“本以为能同你私奔一次呢,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这都是命啊。”   白杨皱眉,“别瞎说。”   “瞎说?我哪儿瞎说了?白杨,这不是你答应我的么?你同家里人说是要去美利坚,但实际上我们去的可是欧洲,你说要带我去看伦敦巴黎,去看荷兰的大风车,去西班牙、去梵蒂冈,怎么……后悔了?”   白杨神情寡淡,“我为什么答应你,你不知道么?我答应你的条件是什么,你都忘了么?庭生,我答应你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站在了我自己的底线上,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那下次你再怎样作贱自己,都与我没关系。”   白庭生攀上白杨的肩,低声问,“如果让卫大丫知道我们俩已经……你说卫大丫会怎么同你闹?”   白杨像是触电一样甩开白庭生的胳膊,斥道:“你别这样,不然只会让我越来越恶心你。等你把我对你的同情都耗尽,你别说是寻死觅活,找你爸妈过来同我说情,就算你在我面前吊死,我都不会再怜悯你一下。”   “怜悯,呵呵……”   白庭生耸了耸肩,扭过头去,不再看白杨。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1章   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跑道上,白杨与白庭生走下飞机。   白杨走在前面, 步履匆匆, 一刻都不想同白庭生并肩, 白庭生却快跑几步, 追了上来,揪着白杨的袖子, 眼神中有些惶恐, “白杨,你是不是后悔了?除了怜悯之外,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其它感情吗?”   白杨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似乎已经完全陌生的白庭生, 从口袋里摸出一直烟来, 划亮火柴,把烟点上叼在嘴里。   “是,我后悔了。”   吐出眼圈, 他透过那朦朦胧胧的烟看白庭生,一字一句地说, “当然不仅仅是怜悯,还恶心呢!”   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白庭生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下一瞬, 他脸上的笑就僵在原地, ‘恶心’两个字就如同平地惊雷一样在他脑海中炸响, 炸得他头晕目眩, 舌头都在这一瞬间打了结。   白杨把袖子从白庭生手中拽出来,拢了拢衣领,转身要走,白庭生怎肯依?   “白杨,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打小就认识,你忘了你同我说过的话么?你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绝对不会让很委屈我,这些你说过的话,现在你都忘了么?你不是说自己说到做到么,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白杨烦躁地把烟掐灭,“小时候的戏言能当真么?白庭生,你是男人,现在的你也二十多岁了,你应当做的是找一个喜欢的女人,然后当她的天,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委屈,而不是在我这儿胡搅蛮缠,纠缠不清,你懂么?”   “呵,小时候的戏言,当不得真?”白庭生红着眼眶,不管身边行人走过时投来的好奇目光,声嘶力竭地喊,“你不知道么?我喜欢的是你,你让我怎样喜欢一个姑娘,怎样守她?”   机场蓦地静了下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被白庭生说的话给震惊到了。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用拐棍戳着地面骂道:“离经叛道,恬不知耻!”   白杨脚步顿住,“我当你是开玩笑的。给彼此都留一点脸不好吗?我已经结婚了,我很喜欢她,我和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些你都知道的。”   “开玩笑?”白庭生自嘲地笑,“我喜欢你,从你给我买酸梅汤的那个下午就开始喜欢你了,从那天到今天,我同你说了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二遍喜欢你。”   白庭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打开给白杨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正’字。   “白杨,我每说一次喜欢你,都会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一笔,现在已经写了两千六百九十六个正字,每一张纸上能写两百个正字,我写了十三页,十四页也马上就要写满一半了,为什么你就听不到我的话,为什么你就不把我的话当真?”   “你说你喜欢卫大丫,可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你为了出国深造,还不是撇下了她和孩子不管。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她,不然你怎么会答应我去欧洲同我完,不然那天晚上喝醉酒之后你怎么会同我胡来?”   机场里的围观群众都惊呆了,这都是什么人渣故事啊!比陈世美再世听着都要膈应人。   白杨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是,我确实对不起大丫和孩子,抛妻弃子的事情我确实做下了。但你清醒一点,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是你妈让我去找你的。”   “你自己不自尊不自爱,我去找你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药效刚过,你恰好看到我而已。”   “别再自我催眠了,就算我打一辈子的光棍,也绝对不会同你苟合,这样的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本来已经给你留了足够的遮羞布,对你做了足够的退让,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见好就收不行吗?”   “你自己下地狱,非要拖着我同你一起下,看着我也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就开心了吗?”   白杨把心里的怒气全都吼了出来,转身就要离开,却看到一个饼脸老太太手中牵着一个小丫头,杀气腾腾地从这边走过来。   白庭生颓唐地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只要有你在,我不觉得那是地狱啊……只要有你守着我,就算人人喊打又怎样,我不害怕的。”   白杨看着脸黑成墨汁的卫老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妈……”   “别喊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婿!”   卫老太看都没看白杨几眼,径直绕过白杨,走到白庭生面前,揪着白庭生的衣领就开始左右开弓地扇巴掌。   “臭不要脸的东西,老娘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人,女人破坏也就算了,你他娘一个男人说这话,老娘的隔夜饭都被你恶心出来了!”   “缺德不缺德,纠缠着白杨的时候,想过人家老婆孩子吗?下贱东西,等老娘回了蓉城,绝对把你做的恶心事告上军事法庭去,你这是破坏军婚!”   卫老太在地头挥了一辈子的锄头,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十几巴掌抽下去,白庭生那张清秀中带着点小帅的脸就被打残了,鼻血流出,眼眶淤青,脸肿的老高。   白杨任由卫老太发泄了一会儿怒火,生怕卫老太把白庭生打出个好歹来之后,他没办法同白庭生的爸妈交代,卫老太自己也会惹上官司,连忙去拉卫老太,“妈,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卫老太正在气头上,不管白杨说的在不在理,反正她听着就是恶心,甩开白庭生,反手就抽了白杨两个大嘴巴子。   “怎么?心疼这下贱东西了?老娘把闺女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离婚证已经领了,你的那本在你爸妈那儿收着,往后别在出现在老娘面前,否则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卫老太撂下这句话之后,紧走几步,把坐在不远处长椅上哭成泪人的卫大丫一把拎了起来,让卫国健扶着卫大丫的另外一只胳膊,问,“看明白那狗东西的真面目了没有?在外面找姘头已经够恶心了,他居然找一个男姘头,老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开这样的眼。你别哭哭啼啼了,给老娘憋回去,老娘生不出这么没种的闺女来!”   卫大丫气得全身发抖,就仿佛是得了羊癫疯一样,抽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白杨看去,又看了一眼被卫老太打得没有人样的白庭生,闭上眼睛,颤着声同卫老太说,“妈,我们回去吧,我错了,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白杨想要追上来,可是被卫老太转身丢了一片暴雨梨花眼刀子过去,吓得他生生刹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卫老太扶着卫大丫走远。   每走那么几步,卫大丫的脊柱就挺起来几分,她需要从这围城中走出去了。   等卫老太走远,才有眼尖的人反应过来,同身边的人嘀咕,“刚刚那个老太太是不是就是卖止咳药的那个?后来她还卖肥皂了,就是止咳药贼管用,肥皂贼好用的那个卫老太!”   ……   气也撒了,离婚的事情也办妥了,卫老太半刻钟都不想在京城多待,回卫大丫家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大清早,卫老太跑出去新买了一个大锁,催着卫大丫把贵重的东西都带上,又把家里那些没吃完的粮食蔬果收拾了收拾,煮了一布袋鸡蛋准备路上吃,然后便踏上了回蓉城的路。   到蓉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谢玉书等人知道卫老太是去给卫大丫办离婚的,赶紧在家里摆了一桌宴,妯娌四个磨破嘴皮子地劝卫大丫想开点,不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卫大柱也承诺说帮卫大丫再相看一些条件不错的。   卫大丫强颜欢笑,灌了两杯酒就醉了,她翘着兰花指,捏着小酒杯,看着杯中清清白白的酒,同卫二丫分享自己的血泪经验。   “妹妹啊,你记住姐姐一句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是得靠自己。姐姐我现在已经看透这些事情了,往后啥也不想了,好好挣钱,养好两个儿子,至于他白杨,见鬼去吧!”   坐在卫二丫旁边的谷硕满头瀑布汗,他这大姨子对男人的偏见有点深啊!   卫老太看到了满脸尴尬的谷硕,飞奔出厨房,冲到卫大丫身边,朝着卫大丫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训,“你张嘴瞎咧咧什么呢?自个儿识人不清,就真当天底下都没有好男人了?看看你妹妹妹夫,你哥哥嫂子,哪家的日子不是过得和和气气?”   卫大丫怂了,放下酒杯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抽噎个不停,“妈,我都二十几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打我?我现在还怀着孩子呢,你把我打傻了不要紧,万一你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给打傻了,那该咋办?”   卫老太见卫大丫醉成这个样子,没好气地把人像是拽死猪一样拽起来,“放心,老娘要是把你们三个都给打傻,那就养你们一家三个傻子,肯定饿不着你们!”   将卫大丫拽回了屋子摁在床上,卫老太叮嘱卫添喜看着点卫大丫,别让卫大丫在床上闹腾着滚下来,她又赶紧出屋同卫二丫和谷硕说,“让你们看笑话了啊,你姐刚离了婚,心里面不痛快,喝点儿小酒上了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她说的话你们都别放在心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2章   看着卫大丫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全家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喝的酒度数不高, 但都喝到了心里去, 醉倒一片。   这年头, 酒可是金贵东西,一般人家没事儿的时候碰都不会碰, 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小酌两口, 那也同女人们没多大关系。   如今卫家的日子好了,坚信‘酒是粮□□、越喝越年轻’的卫老太便不再拘着儿子儿媳妇, 谁想喝都能喝几口,没人知道喝酒会对孕妇以及孕妇腹中的胎儿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包括上一世是母胎单身狗的卫添喜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当卫大丫闹肚子疼的时候, 卫添喜才意识到是喝酒喝出了问题, 她连忙喊醒卫老太和谢玉书等人,眼看着卫大丫的肚子已经有了动静,是早产的迹象, 下身也开始出血,想要送医院根本来不及, 卫老太当机立断,就在家里生!   她给三个儿媳妇接生过六个孩子,再加上正儿八经的大夫谢玉书也在,卫老太心里是十分有把握的。   但屋子外面的卫二丫听着卫大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与叫唤, 她慌了, 肚子居然也开始跟着抽抽, 吓得谷硕赶紧去找亲妈谷大夫。   两个孕妇同时生孩子, 出现了卫老太从未预料到的慌乱。谢玉书赶紧给卫生队打了个电话,让轮值的那个女医生带一个护士过来帮忙,这才勉强稳定下来。   卫老太有再多的接生经验,那也不过是土方法,关键时刻起的效果微乎其微,还是得谷大夫与卫生队的女大夫来了之后才解决了大问题。   卫添喜把谢玉书从屋子里拽出来,小声说,“大妈,咱得去部队一趟,拿几盒清脏茶,还得拿些补元气的药材。我大姑二姑都喝酒了,现在时间不长,解救或许还能赶的上,但如果时间长了,影响到胎儿,怕是生出来的孩子都会是傻子。”   谢玉书瞳孔一缩,不敢有丝毫耽搁,抱起卫添喜来放到自行车后架上,飞快地蹬上自行车就往卫生队跑,愣是把自行车蹬出了风火轮的速度。   取药回来之后,卫添喜见屋子里的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她自己拎了一口锅就去给卫大丫和卫二丫熬药,谢玉书拆了两支清脏茶,同李兰子和张春芽一起给卫大丫与卫二丫灌了下去。   按照卫添喜的说法,只要孩子没有生出来,那就一直给卫大丫与卫二丫灌,每隔半个小时给灌一支,等孩子生出来之后,就改为母子一起灌,灌够二十四小时之后,小孩减量接着灌,大人继续灌,直到什么时候尿出来的颜色中不带浊黑色的东西了才能停。   五行清脏茶是泄元气的药,如果单纯地只灌这种药,怕是用不了多久卫大丫与卫二丫就没力气了,所以卫添喜还配了补元气与加快新陈代谢的药,一补一泄,能尽快将卫大丫与卫二丫身上的酒精代谢出体外,生下来的小孩也什么都不能喂,除了灌药之外,只能喂点温水。   好在有补元气的药吊着大大小小五口人的命,最终保了个平平安安,但全家人都被折腾得够呛。   等卫大丫与卫二丫把体内的酒精都代谢得差不多了,三个饿得嗷嗷叫的小孩这才吃到自己母亲的母乳。   卫二丫老早就让卫添喜给开了滋补的药,奶水充足,单单喂饱一个孩子之后还有很多的富余,刚好卫大丫因为整天怄气、以泪洗面而影响了奶水,扁扁的没多少,卫老太就做主让卫二丫帮衬着卫大丫喂孩子。   卫大丫生的是双胞胎,都是带把儿的,兄弟俩小眼睛小鼻子一模一样,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随白杨的地方更多,卫大丫一看到两个孩子就眼里泛泪。   卫老太更狠,她看到两个外孙都随了白杨之后,扁扁嘴,撂下一句‘真丑’之后就去看卫二丫家的孩子了。   卫二丫生的是独子,因为她老早就补充营养,谷硕和谷大夫也是整天变着法儿给她投喂,所以生下来的孩子要比卫大丫家的兄弟俩长的大一些,而且卫二丫生出来的儿子模样随了卫二丫,男生女相,卫老太看着心里欢喜,随口就来了句‘真俊’。   一个‘真丑’,一个‘真俊’,比较之下,高下立现。   谢玉书见卫大丫眼里泛着泪,连忙同卫老太说,“妈,大丫这俩孩子是咱卫家的孩子,要随卫姓,你给起个名字吧。赶明儿就让大柱去给上了户口。”   起名的事情不能乱来,卫老太点了点头,同谢玉书说,“成,我琢磨琢磨。”   等卫老太走了之后,谢玉书赶紧安慰卫大丫,“大丫,你看咱妈脸上不高兴,其实她心里肯定疼这俩外孙。你不知道你刚刚闹肚子疼要生孩子的时候,咱妈急得哭成什么样儿了,她就是气孩子他爸,肯定不会牵连到孩子的。你放宽心,安心住着。”   卫老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屋,“老大家的,就你嘴多是不是?赶紧出来帮我看看,二丫头家的孩子都已经做好小衣服小被褥了,大丫家那俩兔崽子还什么都没有呢,别拉呱了,出来搭把手!”   谢玉书给卫大丫递了一个眼神,小声说,“你看,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孩子呢,你别揪着心,该吃吃该喝喝,争取早点把奶水补满,不要饿着俩小兄弟。”   等谢玉书走了之后,卫大丫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俩孩子,定了定神,小声问卫二丫,“二丫,你给你家孩子起名了没?”   “起了,孩子他奶奶起的,全名叫谷若怀,取自成语虚怀若谷,不起小名了,就叫若怀。”   卫二丫喂饱自家孩子,伸手捞起卫大丫家二小子,边喂边说,“姐,你呢?你家这俩小娃准备起个啥名儿?”   卫大丫说自己还没想好,姐妹俩就开始想,又是想成语又是想古诗词,总算给双胞胎兄弟俩想好了名字:大点的那个眼角有颗小痣,名字叫卫茂林,小点的那个眼角没有小痣,就叫卫修竹,取自‘茂林修竹’一词。   卫大丫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寓意也不错,就把卫老太叫进屋来商量,卫老太听都没听,直接同卫大丫说了自己给双胞胎兄弟俩起的名字。   “咱家孩子大多数都是用‘东’和‘西’排的,你二哥家孩子是东征和西征,你三个家孩子是东明和西明,原本给你四哥家孩子准备的名字是东风和西风,但你四哥打死都不乐意,说给自家娃儿起了东风和西风之后,指不定之后再生孩子就得叫幺鸡和白板了,妈懒得搭理他们,就由着你四哥四嫂给孩子去了名儿。”   “你家这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命贱,起个好名字怕是护不住,就起个贱点的名字吧。”   卫大丫心中满是不妙的预感,卫老太下一秒就说,“妈想了想,大的这个叫卫东瓜,小的这个叫卫西瓜,应该好养活。”   卫大丫‘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卫二丫乐得差点把怀里抱着的孩子给丢出去。   见卫大丫又怂又可怜,卫老太不想再逗弄了,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条来,上面的字迹略微有些稚嫩,但却写的方方正正,正是卫添喜给两个孩子取的名字。   “行了,别整天都哭哭啼啼的,妈不逗你了,这孩子的大名妈让喜丫头取了,大的叫卫朝,小的叫卫阳,兄弟俩合起来就是朝阳。”   “喜丫头说了,朝阳初升,代表着希望,妈希望这两个孩子将来能有本事,也希望你能走出来,向前看,把日子越过越红火,明白了没?”   卫大丫在嘴里念叨了两遍‘卫朝’和‘卫阳’,越念越觉得顺口,卫老太说的那几句期盼更是让她感动不已,总算破涕为笑。   乱成一锅粥的生活渐渐回到正轨,那些来卫家蹭饭吃的士兵们又找到一个活儿——给卫朝与卫阳兄弟俩洗尿布。   卫老太哪里肯啊,但那些士兵都同卫大丫打过交道,也从一些流言中听说卫大丫同白杨闹离婚的事情,想着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便都来了。   有‘军中绿花’牌卫老太秘制薄荷味肥皂用,再加上那些士兵们的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搓的尿布比卫老太洗的都干净,卫老太只能拿出自己的本事来,一边伺候两个闺女坐月子,一边变着花样给那些上门来帮助卫家做事儿的士兵吃好的。   ……   京城的两个白家最近都是一地鸡毛。   白庭生被人指控搞同性恋罪,破坏社会风气,连带着他爸他.妈他哥他姐他嫂子都丢了工作,甭管走到哪儿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白庭生他爸要了一辈子的脸,突然遭受了这样的暴击,当天就中风了,白庭生他.妈哭得死去活来,怒骂白庭生是讨债鬼,厉声质问白庭生,“你为什么不去死?”   白庭生脸上被卫老太揍出来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白杨在他心中留下的伤疤已经让他千疮百孔,他亲妈的话更是把他逼到了万念俱灰的境地。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白庭生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给家里留,只是将他写了将近十四页‘正’字的那个本子撕的粉碎,站在自家楼上一把一把地往外撒,那些小纸屑就如同是冬日里飘飘扬扬的雪花般往下落。   风吹过时,似乎带来了一声‘我也爱你’,那声音是独属于白杨的低沉。   白庭生他亲妈见楼上往下掉纸屑,气得抄起扫把冲过来就骂,“你又在作什么妖?你看看你一个人把全家人害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能消停点吗?整天整这一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白庭生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冰冻住了,他神色寡漠地同白母说,“妈,对不起,儿子不孝,给你和爸爸丢人了,往后我再也不会碍你们的眼了。”   白母看着白庭生抓在栏杆上的手,心中浮现出了极大的不安。   “庭生!”   抓在栏杆上的手用力一挣,白庭生纵身一跃,在白母的尖叫声中,他从楼上跳了下去,是头朝下着地的。   他亲手洒下的那些纸屑被风卷着,还没有完全落地。   鲜血四溅,他微张着眼睛,仿佛看到了白杨冲他伸出手,同他说,“庭生,快爬起来,我带你到好玩的地方去。”   他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可全身都仿佛散架了一样,丁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嘴唇有气无力地嗫嚅着,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白杨,我错了,如果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会让你那么恶心,我会早早离开的。”   “明明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呢……”   “太阳那么大,我为什么这么冷……白杨,我冷。”   咳出两口血沫,他眼神里的光熄灭了,鼻梁两侧有泪水划过。   白庭生的亲妈悔不当初,当天就用剪刀剪了自己的舌.头,疯疯癫癫,失了神智。   ……   白庭生的死讯传到白杨家时,白爸爸与白妈妈正忙得焦头烂额,白杨被人检举要投奔资本主义,被检察院带走调查,白爸爸与白妈妈体面了一辈子,临到马上就要退休,却被撸去了全部的职位,因为他们帮助白杨出国是铁证如山的事实,所以老夫妻俩全都被下放去了北大荒。   白杨身上背着多个罪名,但多数罪名都不算重,最后被判了个下放到农村去整改,责令十五年内不得回城。   对于一般的知识分子来说,去乡下地头改造十五年,那几乎等于是判了死刑,但对于白杨来说,这却算不得什么。   心里都已经长了草,谁还会在乎身体上的苦痛?   人都变成了无根野草,那匍匐在哪里苟且不一样呢?   卫大丫当初写的那份离婚书也被调查组的人分了出来,那些人看到卫大丫的离婚理由,没有追究卫大丫,连同以卫大丫的名字买的那几处院子和一处公寓也没有遭殃,白爸爸白妈妈原先的房子却是难逃一劫,都被调查组的人收走之后重新分配了。   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白杨与白庭生的事情曝光,上面决定严查干部送子女出国的这种行为,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无数人家都遭了秧,被罚款被判刑都是轻的,家破人亡都不在少数。   □□年,多事之秋。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3章   卫大丫和卫二丫都是在卫家坐的月子, 原本谷大夫还准备把孩子和卫二丫接回家住一段时间的, 可是她想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厨艺之后, 果断将这个想法放弃了, 改为每天下班都带着买好的东西来, 打着看儿媳妇和孙子的旗号,顺带着在卫家蹭一顿饭。   卫老太原先之所以抠的厉害,那完全是因为自家的粮食都不够吃, 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填饱自家人的肚皮, 现在不缺粮食, 她自然就大方了, 对那些为国奉献的士兵尚且做到了慈祥老阿姨的份儿,更别提是自家亲家了。   谷大夫也不是那种占便宜占个没完的人, 她虽然时常来卫家蹭饭,但每次都不会空手来, 要么从食堂打几道肉菜,要么拎点儿新买的蔬菜瓜果,方方面面做得都让别人挑不出错处来。   ……   卫大丫已经同学校提了退学申请, 待在家里没事做, 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看书学习,想要闲下来还真不容易。   等出了月子之后,卫大丫就抽空去蓉城的大书店买了许多和她原先攻读的那些专业相关的书籍, 在家带孩子的时候每天都抽一些时间看书, 她还准备等孩子再大一点的时候, 自个儿回京城一趟,把她留在公寓里的那些课本都寄回家来,虽然退学了,但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   卫二丫忙着提前毕业,自然不能和卫大丫一样每天都守在孩子身边,好在卫老太整天都变着法儿的为卫大丫炖有营养的滋补品以及各种各样下奶的东西,卫大丫的奶水够喂三个娃,卫大丫就放心地把自家娃儿交给卫大丫带了。   时间过得飞快,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已经上了高中,并且在卫添喜的督促下,兄弟俩相继确定了往后要走的路,卫国健想要去学采矿,卫国康想要去学地质。   这两个专业培养的都是国家稀缺人才,虽说就业环境艰苦了一些,但待遇绝对没的说,卫大柱对于自家俩儿子的选择十分支持,谢玉书就有些犹豫了,当妈的考虑得比较多,相比之下,她更希望自家俩儿子能够找一些轻松体面的工作,但她见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想法都挺坚定,也就没有反对。   在卫国健与卫国康的带动之下,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也确定了自己的理想。   卫东征的理想十分朴素简单——向钱看,向厚赚,所以他整天都粘着卫大丫,缠着要看卫大丫的书。   为了讨好卫大丫,卫东征一有空就帮卫大丫带孩子,只不过每次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都要举高高和开飞机,卫大丫生怕卫东征一个失手把孩子给摔下来,每次都吓得够呛。   卫西征的想法有点别致,他喜欢模仿各种语言,自从卫大丫给家里买了一个收音机、并且他听到收音机中那外国播音员叽里咕噜的声音之后,就决定要学外语了。   卫西征整天央求在蓉城念大学的卫二丫给他买点外文书回来看,卫二丫被死磨硬泡地烦不胜烦,直接咬牙买了一本英文词典,拍给卫西征,“等你什么时候把这本词典上的词都认全了,我就给你买英文书!”   卫西征看着那么厚的一本英文字典,双眼放光,他从自家二姑夫口中得知自家表弟的亲奶奶谷大夫早些年留过洋,会说外语,之后他就缠上了谷大夫。   一等到谷大夫来看小孩,卫西征准会拉着谷大夫问东问西,谷大夫有耐性,细细地带着卫西征入门,教卫西征一些学外语的基本东西。   在谷大夫看来,甭管卫西征喜欢的是什么,只要他愿意学,那就值得好好教,哪怕卫西征学英语只是三分钟热度,等过了这三分钟热度之后就不想学了,那她也想趁着这三分钟热度好好教,多教一点是一点。   卫三柱与张春芽家的卫东明和卫西明的理想就接地气多了,卫东明深受卫三柱的影响,决定要好好种地,让粮食增产提产,卫西明想得是好好养猪养羊,让大家都能吃到好吃还健康的肉。   得知自家两个儿子的志愿之后,卫三柱没多大表示,他觉得都挺好,反正比自己能耐,但张春芽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张春芽回头同卫三柱哭诉,“看看大嫂和二嫂家的孩子,人家搞得都是一般人学不会的,再看看咱家俩崽子,他们一个要种地一个要养猪,这还用他们学吗?不上学也会种地养猪!”   卫三柱琢磨了琢磨,同张春芽说,“上不上学肯定还是有差别的,你看看大嫂,再看看原先咱们村的那赤脚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咱大嫂念了几年书,能治多少种病?那赤脚大夫全凭自己跟着师父学的那点儿东西吃饭,诊病全靠猜、治病全靠蒙,有几个人敢让他给治病?”   “东明和西明是要在大学里念农学与畜牧学,将来毕业之后最差也是老师,你担心啥?还怕咱孩子毕业之后真的去种地养猪了?这不是瞎操心么,哪有大学生种地养猪的。”   张春芽这才稍微放了点心,可她还是羡慕谢玉书与李兰子家的孩子,念得专业拿出去显摆显摆都觉得脸上有光。   轮到卫四柱家,卫添喜早就同家里人说了她要学数学,家里人都表示理解,并且同卫添喜说,女孩子学数学挺好的,出来可以做一个数学老师,一辈子都安安稳稳。   只有卫添喜知道,她的未来才不会局限在一个数学老师身上,从洛必达星球的文明发展史中不难看出,数学是上帝造物的密码,方方面面的科学研究都离不开数学模型,那才是她想要去发光发热的数学。   卫光明的理想就有些离经叛道了,他喜欢扯开嗓子又嚎又唱,自从卫四柱带他看了一场文工团的表演之后,他就醉心表演无法自拔了,每天早晨都会偷摸爬起来吊嗓子,不过他担心吵醒家里人睡觉会挨削,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如果不是卫老太撞见,估计全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呢!   得知卫光明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戏子之后,张春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她儿子虽然选中的专业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正经事儿,卫光明选的那专业算啥?   搁古代,那绝对是三教九流末尾卖艺的。   等孩子稍微大了一些之后,卫大丫就去部队复职了,依旧是采购科,职位都没有变,很快就忙了起来。   ……   在那场浩劫中,部队算是少有的净土,任尔外面吵得再厉害,卫家的日子都过得十分安稳。   转眼间,七五年到了。   卫国健这一辈儿里,年纪最大的卫国健已经二十一岁,到了相看对象的年龄,年纪最小的卫添喜也已经十五岁,卫大丫与卫二丫生下的三个小娃儿都已经九岁多了。   因为高考被取消,初中高中也由原来的六年改成了四年,兄妹几个念完高中就到肥皂厂中帮忙了,这还是子弟学校的氛围好,没有和外面一样闹得乌烟瘴气,听说外面的学生早就罢了课,老师们被学生羞辱得像是牲口一样,脖子上挂着木板牌,用粗绳子牵着游街,有些老师能忍下这口气,顶多就是郁郁寡欢一阵子,有些老师受不了,就寻了短见。   跳河的,跳楼的,点个炭火盆熏死自己的,吃一堆各种各样的药毒死自己的……知识分子寻短见成为了社会的常态。   许多清醒理智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揪心不已,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自己总算得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把那些原本自己根本够不着的人拉下云端,踩进泥里,足以让他们吹嘘很长时间。   整个社会都仿佛在做了一个虚幻荒唐的梦。   卫老太一边忙着带三个外孙,一边数着指头过日子,眼看着到了七五年底,马上就要七六年的时候,她悄悄把卫添喜拉到一旁,问,“喜丫头,你当时说啥时候恢复高考来着?奶数着这十年浩劫马上就要过去了,是不是该准备让你哥他们开始复习了?”   卫添喜想了想,说,“确实应该让他们复习了,自打高中毕业之后,我哥他们就没有碰过这些书,白天还要上班,不能集中时间学习,咱就得把复习战线拉得长一些。”   “奶,我当年搜罗回来的那些课本和题目,你都存在哪儿了?翻到之后就拿出来吧,你藏在柜子里锁好,白天不方便学,晚上咱拉上窗帘开着灯复习,争取第一次就考上,不然错过这次机会之后还得再等一年。”   放眼全家,也就卫添喜这么多年依旧在坚持学习,白天累得要死,晚上躺下之后还要尽力吸收洛必达星球的知识。   带全家人复习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卫添喜的身上。   卫添喜认真回想了一下头一年高考的科目和内容,然后便根据高考的科目与内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与安排。   她将整个复习过程分为五轮,第一轮夯实高中知识的基础,第二轮提高解题熟练度与速度,第三轮预习自己理想专业的课程,提前为自己念大学打好基础,也防止考试题目中出现一些超纲题,第四轮回顾高中基础知识,严格排查易错题与丢分点,第五轮全面提高应考能力。   按照卫添喜安排的复习进度慢悠悠地走下来,等卫家八兄妹把五轮复习结束后,七七年冬天到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4章   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十月份公布的, 然后全国各地的知识分子就都沸腾了, 尤其是国家为了照顾错失高考机会的老三届, 特意把高考政策给放宽,更是直接导致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激增。   十年乱世,甭管是老师还是学生, 都对高考陌生无比,除了偷摸藏下来的那些没有被烧掉的课本之外, 根本找不到其他资料,多数人都在想尽办法挖掘十年前留下来的习题资料,有些负责任的老师放下同学生的嫌隙, 挖空心思编制复习资料,只为把学生送到更高的地方,去见识更宏大的世界。   子弟学校的资料保存得还算完整,老师们把这些年陆陆续续毕业的学生召集起来, 每个人都发了几本自刻钢板油印的试卷,让学生们拿回家去好好复习, 许多肥皂厂内的职工都是白天甩开膀子干活, 晚上扎起辫子好好学习的。   眨眼就到了高考的时间, 卫家兄妹八人全都进了考场,原本还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决定个人命运的一次考试,想要摸着石头过河也没有可以摸的石头, 可当他们拿到考卷之后, 那点儿紧张就都烟消云散了。   这题目怎么这么简单?   真是高考题目吗?该不会把中考题目拿下来发错了吧!   别人考完之后都在对答案, 卫家兄妹八个考完之后却在质疑是不是拿错了试卷,直到听见别人说的考试卷子和自己做过的题目一样,兄妹八个才放下心来。   有人知道卫家八兄妹早些年学习成绩都特别好,就拿了自己做的答案过来对。对答案之前,那人本来觉得自己考个本科没问题,但对完之后,他觉得自己连个大专都考不上。   错错错,全都是自己的错!自己有把握的题做错了,没把握的题更是错了个惨不忍睹。   同别人对答案的时候,对于那些把握不准的题目,或许还能有点侥幸心理,万一是别人错了,自己对了呢?   可同卫家八兄妹对答案根本不需要纠结这些,刚发现答案不一样,卫家八兄妹就把解题思路以及详细解题过程给写出来了,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乎是等于给那些人的答案判了死刑……就这样,许多人还没等到出分就崩了心态。   卫家八兄妹在外面统一步调压制了其他考生,回家之后还自个儿组织了一个答案订正小会,靠回忆把每一道题目的解题过程全都罗列了一遍,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错误,但并不多,考本科肯定是没问题的。   因为考上的学生来年春季就要入学,所以这次高考改卷出分的速度相当快,从高考结束到填报志愿再到录取通知书下发,速度堪比发射火箭。   等到卫添喜过十六岁生日时,通知书已经寄到家里了。   卫家八兄妹就仿佛是商量好一样,齐刷刷地全都考到了首都。   卫国健、卫国康兄弟俩一个考进了国内最顶尖的矿业学府,一个考进了国内最顶尖的地质学府,卫东征、卫添喜考上的是首都大学,卫西征考进了外国语,卫东明和卫西明兄弟俩考入国内最顶尖的农业学府,同这七个比起来,卫光明的学校就有些不够看了,他考上的是首都电影电视戏剧学院。   兄妹八人,未来可期。   卫老太看着自家孙子辈儿的孩子都这么能耐,心里极为高兴,抽空让卫国健骑上自行车去蓉城买了一大包糖,她每天都会揣上两大兜,逢人便发糖。   别人问她,“卫老太,你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儿么?怎么看你都乐成了这样?”   卫老太立马就把自家八个孩子考上的大学名字像是报菜名一样念一遍,顺带着收获一堆或真诚或虚伪或羡慕嫉妒恨的吹捧。   不到两天时间,卫家八兄妹都考上好大学的名声就传遍了部队军属大院,卫老太的脸上就仿佛开了光一样,对谁都乐呵呵的。   有人看到了卫家七个兄弟的光明前途,有心思把自家闺女或者自己亲戚家的闺女介绍过来,就旁敲侧击地问卫老太,“你家七个孙子年纪都不小了,是时候相看对象了,卫老太你对孙媳妇有什么要求吗?手脚麻利、做事踏实的要不?”   卫老太人老成精,这些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自家儿孙前途一片光明,指不定找一个多么优秀的姑娘呢,她才不会瞎做主。   可嫌弃归嫌弃,这些得罪人的话还不能明说,卫老太便绞尽脑汁地琢磨了一个法子堵上那些人的嘴。   卫老太说,“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讲究个共同语言和自由恋爱么?我家那些兔崽子的主,我哪敢做?还是由着他们的喜好来吧!我想年轻人肯定想找一个聊得来的,说不定是去大学找呢!能考到同一个大学里,凑在一块儿也有话说,两个人若是文化水平相差太大,那整天都找不到共同语言,甭管做啥都是鸡同鸭讲,日子哪能过到一块儿去?”   那些看上卫家七兄弟有意结亲的人呢都被卫老太的这个借口堵得无话可说。   自家闺女倒也不差,好歹考上大专了,可和人家卫家七个精干利索的小伙子相比,那个破学校根本就拿不出手。   当然,也有人背地里说,卫老太眼界太高,自家发达了就看不上这些老邻居。   可问题是,卫老太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如果她在乎,当初头道沟那些说酸话的人早就把她给酸死了,她哪能越活越年轻,到六十大几岁都走路带着风。   原先卫老太的身体素质并不怎么好,一身暗伤老伤,可是卫添喜变着法儿给卫老太调理了这么多年,老太太成功地实现了逆生长。   同卫添喜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相比,卫老太的身体素质好了不少,脸上吃出肉来,皱纹都浅了许多。   在军属院嘚瑟完之后,卫老太觉得意犹未尽,回家就给头道沟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依旧是徐大棍,卫老太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对徐大棍都不那么讨厌了,她让徐大棍把孙二英喊来,好好地同孙二英秀了一把自家孙子孙女的能耐。   孙二英家的孙子叶明天也参加高考了,不过他没有人带着复习,只考上一个大专,若是搁在旁人身上,觉得自家孙子被别人家孙子比下去,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但孙二英没有,她发自内心地替卫老太高兴,猛猛地拍了卫老太的马屁,直把卫老太捧了个心情舒畅。   孙二英同卫老太说,“姐,你这一走十多年,怎么不说回咱头道沟来看看?咱头道沟这些年变化可大了,供销社都开到村里来了,想买啥根本不用跑县城,村里有六七户人家都买上自行车了。你说这变化大不大?”   卫老太话都没过脑子,直接秀了回去,“啊?咱们那么大的一个村,才六七户人家买上了自行车?我们家都四五辆自行车了,现在也没啥人骑,就停在那儿落灰呢!哎,真是糟蹋东西。”   “不过小年轻们就是会享受,我们家不是在肥皂厂中入了技术股么?就是你上次同我说过贼好用的那‘军中绿花’肥皂。肥皂厂买了几辆四处配货的车,我家那八个兔崽子全都学会开车了,现在去蓉城蹬自行车也就一个半小时,他们非要开车去,你说懒不懒?”   孙二英:“???”   饶是孙二英心态好,这会儿都酸成了柠檬精,“姐,你该不会是唬我呢吧!自行车那么贵,就你那抠抠索索的劲儿,舍得留它们落灰?”   “这有啥好唬你的,咱姐妹俩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同生产队上请个假,开一份走亲戚的介绍信,带上你们家老叶和孩子,来蓉城转一圈儿呗!你去火车站直接买到蓉城的票,坐上一天一.夜的火车就到了,买好票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东征开车去接你们。”   “对了,二英,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别为了省那么点儿钱就买硬座,那座位硬邦邦的,实在糟践人的身子,你买卧铺票去,人少还干净,晚上也能睡觉,躺一天就到了。”   孙二英:“……”   她突然觉得电话那头的老姐姐格外的陌生,这还是当初那个连煮面的面汤都舍不得倒掉的卫老太吗?   憋了好一会儿,就在卫老太疑心是不是电话线出了问题的时候,孙二英总算憋出一句话来,“姐,你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我会带孩子过去的,但卧铺票就算了,我们家叶子想买个自行车,这都攒了好些年票了,还是买不起……”   卫老太傻眼,“这都十几过去年了,你们家还没攒够一辆买自行车的钱?二英,你是怎么管家的,我家房子都买好几套了,清一水儿的小联排,你知道的,我家孙子多,得多买点房子,不然娶了孙媳妇都没地方住。”   “哎,你赶紧带叶子他们过来转转吧,要不直接留这边得了,我们这儿肥皂厂的老娘们一年挣的钱都够买好几辆自行车了,你们这些年究竟都干啥了?就这还好意思和我说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二英啊,人的目光得长远一点,不能太容易满足,我听了都替你急。”卫老太语重心长地劝。   孙二英挂断电话之后,当机立断,逼着叶子去林场请了假,第二天就买上了去蓉城的火车票,全家人去蓉城长见识。   对于卫老太说的话,孙二英只信了七分,不过就算卫老太说的话有七分真,那也足够她羡慕到全身冒酸气了。 第65章   孙二英原本计划是全家人都去的, 可叶老头放心不下自家地头的那些庄稼, 他不准备跟着去,叶子是卫老太亲自点名要去蓉城长长见识的,不能不带, 宝贝乖孙叶明天马上就要去念大学, 可是还没有出过远门,孙二英也打算带着出去见见世面, 那么问题来了?   谁留下来给叶老头做饭?   把叶明天他妈留下来吗?   孙二英觉得不现实,没道理全家都走, 就把儿媳妇和老公公留在家里的,自家人有多么老实自己心里清楚, 可别人不知道啊, 指不定过两天就传出什么猥琐谣言来了。   纠结半天没有纠结出个名堂来,孙二英一咬牙, 让生产大队的队长给开好介绍信, 强行把叶老头也拽上了火车。   孙二英家刚走,就有谣言从生产队上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孙二英沾了自家姐姐的光, 之后也不回头道沟来了,有人说这消息是孙二英亲口承认的, 还有人说这消息是卫家小孙子叶明天嘴里传出来的……反正传得有鼻子有眼,最后还是生产大队长出来辟了谣。   “户口都还在头道沟挂着呢, 往哪儿转去?人家就是出去探探亲, 关系那么好的姐妹俩, 十多年不见,好好唠唠怎么了?一个个大舌头,听风就是雨!”   生产大队队长还是孙栋梁,他完全没想到,在孙二英的带领下,叶家人很快就要用现实行动打他的脸了。   孙二英虽然心疼火车卧铺票花的钱多,但这是卫老太叮嘱过的,她咬牙买了票,一家人踏上了南下之路。   火车一路从北向南,从漫天黄土走到绿植森森,从天荒地贫走到小桥流水,从没出过远门的叶家人都惊呆了。   火车停在蓉城车站,叶家人就仿佛是土包子进城一样,呼吸着蓉城那刚刚下过雨后带着些许潮气的空气,闻着从远处飘来的幽香,听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孙二英同叶老头小声嘀咕,“这真是冬天么?怎么感觉我穿着棉袄热得慌呢?”   叶老头摸出烟杆子来,“蓉城是南方,南方冬天不冷。你看那地上,水都不结冰,搁咱头道沟,早就冻得梆硬了,还有那地上的花花草草和树苗苗,都绿着呢!”   孙二英了然,“难怪我姐来了这地方之后不愿意回去,搁我身上我也不乐意,这地方真好。同蓉城比起来,咱那头道沟真是山旮旯旯里的山旮旯旯了。”   叶老头闷声不吭,眉头拧成一道‘川’字,如果他有能耐,他也想让自家孩子在蓉城这种大地方落脚扎根。   当年离开头道沟的时候,卫国健已经十几岁了,他记得孙二英找什么模样,故而一看到孙二英们下火车,立马从车内钻了下来,冲孙二英她们摇手,“二老姨,我在这儿。”这句话他是用头道沟那边的碴子味方言喊的。   熟悉的乡音,一瞬间就吸引了孙二英的注意,她眯着眼睛瞅了卫国健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国健吗?大柱家大儿子?这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比你叶子舅都要高一个头呢!”   “二老姨,是我,您还记着我呢!”卫国健手脚利索地帮叶家人把东西搬到车后面拉货的车厢里,又让孙二英坐上了副驾驶,其他人全都坐到第二排座上去挤着,开车直奔小联排。   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叶家人的眼里都在放光。   车停在小联排下,孙二英下车的时候,卫老太正拿着一把剪刀修剪院子里的葡萄藤,她听到车进来,修剪葡萄藤的速度快了些,冲屋子里喊,“喜丫头,快出来迎迎你二老姨、你二老姨夫和你叶子舅、叶子妗子,还有你小堂弟!”   一个头上扎着大黑辫子的少女从屋内冲了出来,探头一看,十分嘴甜地喊,“二老姨,你们来了?”   孙二英尽力想从卫添喜身上看到一点儿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影子,却怎么都看不出来,连声道:“喜丫头啊,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当年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呢,二老姨抱着你的时候,就感觉抱了一个白面团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记得二老姨不?”   “记得记得,叶子舅现在还能弄到核桃不?蓉城这边虽然也能买到核桃,但不如叶子舅从林场里弄出来的山核桃好吃,当年吃了可多你们家的核桃哩!”卫添喜故意这么说。   孙二英乐了,“小丫头还记得核桃呢!有,这次给你们背了一麻袋呢,叶子,赶紧把核桃拿出来,喜丫头还惦记着这口核桃吃呢,这都多少年了……不过咱那儿的核桃是真的好吃,喜丫头,你想吃给二老姨打电话啊,二老姨给你邮过来。”   卫添喜就是那么一说,她才不是真的惦记核桃,凭这个大家都记得的话题瞬间就拉近了距离,不然十多年不见,再亲的亲戚也隔得不亲了。   卫老太把剪刀放到葡萄架下面的石桌上,走过来拉起孙二英的手,嗔了卫添喜一眼,“马上就要念大学的人了,整天还惦记着一口吃的……”   关系自然而然地被拉近,卫老太就带着叶家人回屋子里逛了一圈儿,领着孙二英和叶家儿媳从厨房参观到卧室,从卧室溜达到客厅,羡慕得孙二英眼睛都直了,“姐,你们家搬过来后,就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   “对啊,搬过来之前,大柱就给买好了,我们搬来的头一天就住进来了。哎,到底是住了十多年,这屋子都被住的破旧了,原先比这个还要亮堂许多呢!”   卫老太从抽屉里摸出一大串钥匙来,同孙二英说,“二英啊,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多住一段时间再回。我昨儿就把你们住的地方给安排好了,在隔壁院子里,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孙二英再次傻眼:“隔壁院子?姐,你到底买了几处院子?这么大一处还不够住?”   “哎,说来话长,慢慢同你说。”   卫老太领着孙二英一家绕过种满豆角的菜地,撩开一篇爬山虎藤蔓,露出一个小门来,钻过那小门就是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的小洋楼与卫家住的小联排大同小异,没多大区别,但院子里的差别可就大了。   这个院子里是带着一个水塘的,估摸着是原先主人家养鱼的地方,被卫老太改成了养鸭子的地方,卫老太在水塘边用秸秆编了个小篱笆,在篱笆里圈养了十几只肥肥胖胖的鸭子和大白鹅。   因为这院子平日没人来,卫老太也顾不上美观不美观了,直接把院子里所有露出土面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小麦,如今冬小麦已经全都抽了芽,放眼放去,入目全是嫩绿色,看着极为舒畅。   卫老太踩着铺好的石子路走到小洋楼前,拿钥匙开了门,从枣红色的鞋柜子里拿出一些布拖鞋来,放到门口,自己先换上一双,又叮嘱孙二英们说,“二英,你们都换上拖鞋吧,这是前几天我让国健去蓉城新买的,你们记住,在屋子里的时候就穿拖鞋,不容易脏了地,如果要出屋子,那就换上咱平时穿的鞋,不然这屋子里的瓷砖太亮了,蹭脏一块儿都觉得难受,想要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没个三天做不完。”   孙二英的目光落在卫老太脚上那双玫红色的袜子上,她看的眼睛都直了,“姐,姐,姐,你这袜子真好看,搁哪儿买的?”   “蓉城劳动大楼里,一块二一双,棉的,穿在脚上可舒服了,就是不怎么耐穿,三个月就穿破了,还好不贵,一年到头也就花个五六块钱。”   卫老太是真的不觉得一块二买一双袜子贵,不谈其他,肥皂厂的工人一个月都能挣三十多块呢!   但孙二英听了却觉得不是个滋味,她生怕踩脏地板遭卫老太嫌弃,赶紧脱下鞋来,结果那个大拇脚趾头上破了的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露了出来,她赶紧把拖鞋套上,同卫老太说,“姐,一会儿用一下你们家的针线,我袜子上破了个洞,得补补。”   “补啥补?我那儿还有没穿过的新袜子,有玫红的,有牛毛黄的,有天蓝的,一会儿挑不同颜色的给你送一些过来。国康那个傻小子上次领了工资之后,直接给我买了一包袜子,估计我埋到土里也穿不完。我天天换着颜色穿,一礼拜七天都不带重样儿的!”   孙二英被卫老太这种奢侈的作风吓了一跳,“姐,你说你那么铺张浪费干啥?袜子买多了,那是国康的一片心意,你不能嫌弃,但你可以把袜子给你四个儿媳妇穿啊。”   “人家才看不上我的袜子呢,她们都笑我穿的是老年人袜子,她们喜欢什么咖啡色还是米白色那种时髦的,还喜欢袜子上带着点儿花的,就连喜丫头都不穿我这袜子,那丫头年纪轻轻的,就只穿白袜子,你那破袜子别补了,我给你十来双吧,你也不嫌硌得疼。”   孙二英沉默许久,说,“姐,你们家都是怎么挣钱的?原先咱们两家差不了多少啊,怎么感觉你们家搬来这边之后,突然就富得流油了?别的不提,就这院子,我估计一般人干个百十年都挣不来吧,你们家怎么还买了两套呢?教教我发家致富的法子呗,帮衬帮衬叶子。”   “哎,其实也没啥,我不是同你说过么?那‘军中绿花’牌的肥皂厂是我们家技术入的股,每年分成都能分不少,前些年部队需要用现钱,就拿这些房子同我们抵了分红。”   “你刚刚说错了,不是两套,出门看到的这一排都是我们家的,不过我们家目前还用不上,等国健、国康他们兄弟七个都成家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卫老太一想到自己每年秋天都得扫这么一大排院子里的枯叶就头疼腰酸。   她是腰酸,孙二英是心里酸。   人比人,气死人啊!   孙二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故意打岔问,“怎么不见二柱和兰子他们几个呢?刚刚在你们住的那个院子的时候就没有见着,他们是出去买东西去了?”   “买啥东西啊,都上班去了!兰子、春芽和翠芬现在在部队炊事班当掌勺大厨,原先二柱、三柱、四柱在部队里养猪养鸡养鸭养鹅,后来肥皂厂缺人,他们兄弟几个现在都在肥皂厂上班做事。”   “他们兄弟四个没啥文化,但胜在踏实,也都爬到领班的位置上了,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不是问题,大丫现在是肥皂厂的主事主任,她脑子精明,帮衬着二柱、三柱和四柱,反正养家不是问题。”   孙二英酸的牙都要掉了,她估摸着自己要是再听下去,绝对会酸的满身老陈醋味。   “对了,二英,你究竟是怎么一个打算法?要不你们也扎根在蓉城这边得了,咱姐妹俩互相帮衬着,让他们小一辈儿的人也互相帮衬,不说别的,叶子和他媳妇儿都进肥皂厂去上班,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一百块钱呢,吃吃喝喝过日子肯定不愁。”   “这几年肥皂厂效益好,发的工资一年比一年高,指不定过个两三年就涨成三四百了……你好好琢磨琢磨,要来的话赶紧回家迁户口去,我这边有空地方给你们住,你们要买一套小联排也行,钱先欠着,慢慢还,我不催,你们也不用急着还。”   孙二英心动了,她扭头看叶老头,这种大事还是得叶老头做主。   叶老头抽了两口旱烟,说,“这太麻烦你们了吧……”   “麻烦个锤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叶老头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这人,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刚刚肯定就拒绝了。搬过来吧,我让大柱给你们办理一下户口手续去,你们直接把户口从头道沟迁出来,然后落户蓉城吧!”   叶老头嘿嘿直笑,“那我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蓉城这边确实比咱头道沟好了不知道几百倍,搬过来吧,等清明过了我们就搬,不准备回去了,院子啥的就都卖了,然后清明上坟的时候同家里的老人说说,儿孙不孝,要出去打拼了,让他们多多谅解一下,往后有机会就回去烧点纸,没机会的话就劳烦他们多跑跑路,咱在蓉城给烧。”   “成,你替我到你姐夫坟上和老卫家的祖坟上也说一说去,孩子们都挺有出息,他们就别见怪了,逢年过节我都在家里给他们设了牌位,被走错路给绕迷瞪了。” 第66章   孙栋梁同爱国生产大队的老百姓拍着胸脯保证说叶家一定不会搬走的时候有多么笃定, 孙二英和叶老头找他去迁户口的时候, 他的脸就有多么疼。   “叶婶儿,叶叔,怎么你们也不想在咱头道沟待了呢?你们同我说说, 卫家究竟搬到了什么地方, 有那么好么?让你们转了一圈儿之后就不稀罕咱头道沟了。”孙栋梁边磨磨蹭蹭地写迁户口证明,边问。   孙二英的话匣子打开,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人家那儿比咱头道沟好?哪儿都好!那边是南方, 我们去蓉城之前,在咱这边穿着厚棉袄都冻得撑不住, 到了那边之后, 地上的水都结不了冰。”   “咱这儿的冬小麦刚掐尖出头,人家那边的小麦都已经两个手指头高了, 还有就是那边的环境, 刮风都是轻轻柔柔的刮,哪像咱这边, 北风呼呼的吹, 脸都快给吹烂了。”   “栋梁啊,你是不知道我姐在那水土好的地方养了十年之后身上出现了多么大的改变, 我们姐妹俩站一块儿,人家看着比我年轻二十岁, 细皮嫩肉白里透红, 说是姐妹, 人家还比我大几岁,但如果给旧社会的人看,绝对把我姐当成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贵太太,而我就是那上不了台面的粗使婆子。”   孙栋梁不信,“叶婶儿,你少拿我寻开心?就算那蓉城的水土再好,还能让人给返老还童了?卫大娘早些年吃的苦多,经历的磨难也多,人看着显老,怎么可能比你还年轻了?”   孙二英急眼了,“你这臭小子,我骗你干啥?骗你给我记工分吗?”   “给你记工分也没啥用啊,反正你们家都要搬走了,等秋天分粮食的时候,难不成还给你们寄到蓉城去?”   孙栋梁把写好的介绍信和迁户口证明写好,递给孙二英,说,“叶婶儿,介绍信和迁户口证明你们可记得得收好,让叶子带着介绍信和迁户口证明去县公安局跑一趟,盖个章,然后你们直接拿着这两份文件去蓉城就能办理落户手续了,如果往后你们家也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咱头道沟!替我同二柱他们也说说,他们兄弟几个的根都在头道沟呢,可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忘了回头道沟的路怎么走。”   叶家走的时候同当初卫家举家搬走的情况不一样,卫家当时是搬家的车开过来之后才决定要走,那叫一个急.促,说走就走,给全村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叶家自从拿到迁户口证明之后,立马就十分高调地对外说了要卖房的事情,他们不仅卖了自家的,还卖了卫老太家的,这是卫老太的意思。   卫家三个儿媳妇的娘家都急眼了,当初闺女说走就走,这十多年都没有往来,他们原先还安慰自己说,闺女家的房子在,闺女就肯定会回来,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可现在卫家把房子都给卖了,这是铁了心再也不回来了啊!   生闺女不求吃闺女喝闺女,好歹逢年过节能够收点儿孝敬吧,养了闺女二十年,哪家爹妈不盼着等自己年纪大了,做不动苦活重活的时候,能够有闺女守在跟前细心伺候,帮忙洗洗衣服做做饭……他们自问当初对闺女也没有差到哪里去,怎么闺女就这么狠心呢?   人人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嫁出门的闺女就同娘家没多大关系了,可泼出去的水好歹能够湿一下地皮啊,他们泼出去的水却是还没有落地就蒸发了个干干净净,连点儿水渍都看不到。   真是白生白养这个闺女了!   李老太、张老太与姚老太三人碰了个头,商量出一个讨回点成本的法子来——找孙二英把卫家卖房子的钱要过来,就当是卫家三个儿媳给娘家的孝敬,往后就再无瓜葛。   三人自以为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便登上了孙二英的家门,把自个儿的打算同孙二英说了一下,孙二英担心自己掐不过这三个老婆子,就动脑子想了一个借口。   “这钱是卖我姐家房子得来的,卖了多少钱,那契页上写的清清楚楚,给了你们,你让我怎么同我姐交代?我劝你们别动这些钱的歪脑筋,不然少了一分一毛,都算是偷窃或者抢劫,你们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姚老太小声哔哔,“你姐家那么有钱,还缺这么点儿卖房子的钱?”   孙二英当场就怼了过去,“你家孩子那么多,现在还盯着一个闺女家准备打秋风呢,这都不是你家的东西,你都好意思张嘴讨要,我姐收回自家的钱有什么不对吗?”   张老太依旧对当初张春芽拿了她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但不给张家孙子辈儿的人发钱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们好歹生了一回闺女还养了她十大几年,现在她说走就走了,根本不管家里的老爹老娘,我拿点儿钱有错吗?”   孙二英冷笑,“如果你闺女同意给,我姐也点了头,那自然没错,可现在你闺女同意了吗?我姐点头了吗?你自个儿腆着一张老脸来要钱,这算啥?这算偷!算骗!算抢!你们赶紧回家去,我可没时间同你们在这儿拉呱扯皮,你们要是还打这钱的主意,那就直接去公安局走一趟吧,找警察裁决。”   李老太算是在场三人中同自家闺女关系最融洽的,她想了想,同孙二英说,“二英,你也别生气,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男丁多闺女少,凭我和老李的力气,根本不可能给三个儿子都娶到媳妇儿,所以一直都指望着兰子帮忙呢。”   “可兰子这一走就是十多年,母女情分都淡得和水一样了,如果不是我担心家里的三儿娶不到媳妇耽搁了,打一辈子的光棍,我绝对不会来麻烦兰子。你能把兰子的电话号码给我么?我同她说说,看能不能借给家里点钱,先帮三儿把媳妇给娶进门,然后我们挣了之后慢慢还。”   李老太是个规矩人,当初同卫老太的关系也还算融洽,孙二英不愿意做恶人,就答应了李老太的要求,不过她可不敢把卫家的电话号码留在头道沟,不然指不定之后会有多少麻烦事找上门呢!   孙二英把李老太带去了村委会传呼室,适逢传呼室里刚安上俩新喇叭,调试员正在调喇叭。   电话拨过去,卫老太听孙二英说是李老太想要找李兰子借点钱,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现在她花的钱都是儿子和儿媳妇挣了之后孝敬的,儿媳妇挣了钱之后自然应当贴补一些娘家。   将心比心,如果卫大丫和卫二丫一出嫁就同家里断了联系,家中有事儿找她们帮忙,姐妹俩不闻不问,卫老太绝对能气得自闭过去。   卫老太这边答应了李老太,问李老太需要多少,她承诺说等李兰子下班之后转达,李老太报了一个数——四十,卫老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还宽慰李老太,“亲家,给孩子娶媳妇要紧,我怕四十不够,让兰子多给你汇点过去吧,我做主,汇一百块,你把孩子的婚事给体体面面的办了,余下的钱自个儿买点好吃的好穿的,毕竟你闺女没办法在你身边伺候着,就得多掏点钱。”   一百块钱对于卫老太来说就和毛毛雨一样,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李老太受宠若惊,一个劲地对着话筒道谢。   站在李老太身边的张老太和姚老太一听卫老太居然这么好说话,心里的那点儿忐忑瞬间就没了。   从李老太手中接过话筒来,姚老太见安装大喇叭的调试员在自己身边摆弄线,就稍微挪了挪地方,颇为自来熟地同卫老太隔着电话说,“亲家,没想到你这么开明啊!你做主让兰子给她娘家汇一百块,是不是也该让翠芬给我汇一百块钱?咱都是亲家,可得一碗水端平了!”   电话那头的卫老太黑了脸,“端你个头!真当我好说话呢?你想让我一碗水端平,你问问你闺女让不让我给你钱?”   “你闺女生孩子的时候刚从鬼门关上爬了一圈儿回来,你不说精心伺候着,还带了一堆孩子过来蹭吃蹭喝,你闺女的心都被你给伤透了,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一碗水端平?你但凡少出点幺蛾子,有旁人家一半的好,我都能捏着鼻子让翠芬给你汇点钱报那生养之恩去!”   “哟,你们俩凑一块儿去了啊,该不会张老太也在吧!”   张老太突然被点到名,心尖儿一颤,“亲家,我也在呢!”   “哦,你该不会也是想让春芽给你汇点钱吧!当初你做了什么事情,现在还记得不?平时不把闺女当人看,现在见到有利可图了,立马就和臭苍蝇一样围了上来,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不过你们也别记恨我,这件事我会同你们家闺女说的,看他们是愿意接济你们,然后被卫家扫地出门净身出户,还是说他们一点都不愿意帮衬娘家。关系都断了这么多年,是想修补就能修补回来的?做啥白日梦呢!”   卫老太不知道的是,头道沟村委会传呼室来刚装上喇叭,那喇叭还开着呢,正好将卫老太的声音给收了进去,原原本本地传遍了头道沟的每一个角落。   熟悉的声音传来,头道沟的人都打了一个激灵,其中又以老苗家的人最为甚,苗拐子差点被卫老太的声音给吓得掉粪坑里去。 第67章   叶家还没有搬到蓉城, 大学开学报道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因为卫大丫的缘故, 卫老太将京城视为是伤心之地,不愿意去京城送卫添喜兄妹几个上学,还是卫大丫看得开, 她带着卫朝和卫阳兄弟俩送卫添喜去京华大学了。   至于其它七个侄子, 卫大丫嘴上说的是送,但实际行动却出卖了她, 把人送到宿舍之后,顶多是帮忙把床给铺好, 给每个侄子塞了二三十块,让他们不要抠着省着花, 然后就走了, 没有表现出丁点的留恋与不舍。   但对于卫添喜,卫大丫亲自给卫添喜买了住宿要用的各种东西, 还帮卫添喜铺好床, 带着卫添喜在京城转悠了好几圈,把时兴的衣服买了五六身, 也带着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在京城有名的景点上玩了一圈, 这才准备回蓉城。   回蓉城这天,卫添喜亲自把卫大丫送到京城火车站, 她想到七八年要发生的事儿,就顺口同卫大丫提了一嘴, “姑, 好时代今年冬天就来了, 你不是想要经商么?现在可以多准备准备,相看准生意,等政策文件一下来,你就可以放手去赚钱了。”   卫大丫目光凝滞片刻,她不放心地问卫添喜,“喜丫头,你说政策文件会放开,那是不是咱往后再做生意,就不算是投机倒把了?”   “嗯,国家不仅不会再将做生意定性为投机倒把,还会鼓励老百姓积极做生意。姑,你要是想赚钱的话,抓紧这个机会。”   卫添喜说的话,卫大丫自然是十分信任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火车站了,卫大丫突然决定暂时先不回蓉城,她要在京城再住一段时间,把卫朝与卫阳塞给卫添喜看着,卫大丫撂下一句“我去找你东征哥”之后就跑了。   卫东征念的也是金融财贸专业,不用卫大丫明说,卫添喜就知道卫大丫是找卫东征商量怎么做生意的。   果不其然,她带着两个小表弟转悠完京华大学就去了水木大学,还请两个小表弟各吃了一根老北京糖葫芦,等回到宿舍时,卫大丫与卫东征已经等着她了。   卫东征有求于卫添喜,就差将‘谄媚’二字写在脸上了,他十分狗腿地跑到卫添喜身边,接过卫添喜手里拎着的东西,麻溜地替卫添喜把东西送回宿舍,然后在宿管大妈的‘咆哮’与‘追杀’中冲出了宿舍楼。   “喜丫头,一起吃个饭呗,今天哥请你和咱姑吃。”   卫添喜瞅瞅卫东征,小声嘀咕,“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卫东征也不害羞,据理力争,“喜丫头,话不能这么说,哥哥我对你可是一片赤诚心啊!你仔细想想,哥哥我啥时候坑过你?咱兄妹俩关系这么亲,我坑谁都不能坑你啊,不然咱奶还不削死我?”   在饭桌上拐弯抹角地说了好一通,卫东征与卫大丫总算绕到了正题上——找卫添喜借钱。   “喜丫头,你别担忧太多,你哥我和咱姑都是靠得住的,借了你的钱,我们肯定会还,而且我们也不是白借,会给你分红的。就和你那张药方子卖给川中药厂一样,你就当是资金入股了。只要你把钱给到位,那便可以躺着赚钱,哥和咱大姑出去折腾,就按肥皂厂给你的分红比例算,你六我们四,成不?”   卫添喜摇头,“不用给我这么多,我四,你们俩一人分三成吧,大姑还要养卫朝与卫阳兄弟俩,你也得赚钱安家置业呢!对了,你们俩准备做什么生意?现在心里有谱了没?”   卫大丫抿嘴一笑,“姑和你哥想先从小生意开始做,比如说跑去南边的羊城进货去,把时兴的衣服进过来卖,还有就是姑走南闯北跑了这么多年的采购,哪儿的东西质量好还便宜,姑都在小本子上记着呢,这就是咱做生意的优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造一个货品特别全的杂货铺出来,你看成不?”   “超大杂货铺……”   卫添喜脑补了一下向仓库一样堆满货物的大杂货铺,实在有些接受无能,便同卫大丫和卫东征说,“想法挺好的,但这个超大杂货铺听起来实在不太好,这样吧,姑,你和我哥也别急着折腾,咱慢慢地来,政策还没下来呢,急也急不来。”   “姑,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再去各地多跑跑,我给你们琢磨铺子该怎么弄,这样到时候我收钱的时候也不会心虚。铺子开起来之后,怎么做生意,怎么才能赚钱……这些都是你们考虑的,反正你们俩学的都和做生意有关,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血外行。”   送走仿佛干了三斤鸡血的卫大丫,卫添喜同卫东征回了京华大学,卫东征把卫添喜送回宿舍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卫添喜没有想到的是,她宿舍里的另外三个女生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问她。   年龄最大的牛燕问卫添喜,“大妹子,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你对象么?长得可真俊啊!”   略微有些胖的徐晓兰双手捧心,已经脑补出一篇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卫同学,你和你对象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俩当初是一起复习,一起考上京大的吗?”   另外一个扎着黑油亮大辫子的姑娘孟葵的关注点有些跑偏,她看着卫添喜把买来临时塞进柜子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重新折叠,眼睛都亮了,“卫同学,你这衣服从哪儿买的?怎么这么好看呢!你家的家庭条件肯定不错吧,一般人家一年买一件都心疼得不行,你这一次性就买了多少件?我刚刚看着,是不是有件衣服还是从华侨商店买的,要外汇票的那个!”   卫添喜挑眉看了孟葵一眼,实话实说,“这些衣服都是从八仙楼那边买的,我姑给我掏的钱,花了多少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在华侨商店买了一些衣服,不过具体是那几件我忘了,穿在身上都一样。”   孟葵:“……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大方阔绰的姑。”   牛燕追问,“大妹子,你还没说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呢?是你对象吗?我刚刚在窗户上看到的,他似乎同你姑的关系也不错呢,你们俩是不是订婚了?还是说已经结婚了?”   徐晓兰瞅瞅卫添喜,“不应该啊,卫同学看着年纪很小,怎么可能结婚?顶多是订婚吧……”   “那是我堂哥……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卫添喜有些无语,她把衣服叠好锁进了柜子里,又把谢玉书给她准备的军绿色帆布包拿出来挎上,问牛燕、孟葵和徐晓兰,“我想去图书馆转悠转悠,你们要去不?”   牛燕、孟葵和徐晓兰纷纷表示,她们都是自个儿来的,很多东西都没置办呢,得趁还没开学赶紧把东西给置办好,卫添喜就自个儿走了。   京华大学最吸引她的并不是校园,而是浓郁的学术氛围以及藏书百万的图书馆。   只有在这样的平台上,她脑子里积攒的东西才能派上用武之地,不然这十大几年在洛必达星球学到的东西就全都浪费了。   卫添喜离开宿舍,牛燕眼尖,一下就看到卫添喜码放在抽屉里的大半抽屉‘军中绿花’肥皂,瞬间就惊呆了。   “哎,徐晓兰,孟葵,你们快来看,咱这室友家是真的殷实啊,‘军中绿花’肥皂一买就是这么多,我记得原先最便宜的时候都得八毛,现在好像涨价涨一块二了吧!我数数她这一共买了多少肥皂,五块,十块,十三块!”   “亲娘呀,十三块肥皂,十大几块钱呢!卫同学买这么多肥皂是准备当饭吃吗?”   三人羡慕得质壁分离。   ……   卫添喜到了图书馆之后,直奔收藏有数学书籍的地方而去,她在书架中来回穿梭了好几遍,然后便拿出纸笔来给自己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书目是从易到难排序的,她从书架上抱了三本书,坐到阅览区就开始看。   她得到洛必达星球这个金手指后,前面好多年做的都是死磕数学,因为洛必达星球的各种黑科技都同数学相关,离不开数学的基础,故而现在看这些书,卫添喜感觉不到丁点的吃力,如果不是她养成了‘不动笔墨不读书’的习惯,她看书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钢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划过,一只钢笔写的没墨水了,卫添喜就拿出另外一只钢笔来,她知道自己平时学习的时候费墨,所以老早就买好钢笔了,一共十支笔,两个笔盒,用完没墨的放一个笔盒,吸饱墨水的放一个笔盒。   刚开学,纵然是京华大学这种学习氛围特别浓厚的地方,收回心的学生们也很少,像卫添喜这样刚入学就扎根在图书馆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图书馆的老师见闭馆的时间到了,就来提醒卫添喜和坐在卫添喜身后隔壁桌的男人,“同学,贺老师,闭馆时间到了,你们要想看书的话,可以把书给借回去看,拿借阅证过来登记一下就好。”   “不用,我明天再过来看吧。”一道声音在卫添喜背后响起,吓得卫添喜差点把书给撕了。   她毛骨悚然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同卫东征差不多大的男人也在看着她,她听见那男人说,“同学,你很好学嘛,好学是一件好事,要加油!”   卫添喜心跳如擂鼓,脸上却木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把自己准备借回去看的书拿到借阅台上登记,尽力不让自己把内心小鹿乱撞的一面表现出来。   奶说了,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心动是一种毛病,得改!   啊啊啊啊啊啊,始于颜值!   然后,图书馆阅览室的老师就看到原先那个看着挺淡定的小丫头快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抽了风一样,飞奔着远去。   贺远看着卫添喜‘嗖’地一下窜出去,问图书管理员,“这是京华大学今年招进来的体育生?我没听说京华大学要招收体育生啊!”   图书管理员低头看了一眼卫添喜登记的信息,舌.头瞬间就打结了,“她,她,她哪是什么体育生啊,是全国高考第一的那个,从川省蓉城考过来的,在数学系念书呢!你看这小丫头,真是努力,才开学头一天就来图书馆学习了,借的书全都是同数学相关的。”   贺远若有所思。 第68章   卫添喜回到宿舍的时候, 脸依旧有些发烫。   关于贺远的脸, 她已经记不大真切了,只知道那人长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眼。   那是一双对视一眼就能让人脸红心跳的眼。   她进宿舍时,牛燕、徐晓兰和孟葵正在聊天, 见卫添喜进来, 徐晓兰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卫添喜的书桌上,问, “卫同学,你去图书馆看了一下午的书?咱这还没有开学呢, 你就去看书了啊……”   “嗯,想多学点东西。”卫添喜把借到的书从包里拿出来, 摊在桌上, 又把没有墨水的那几只笔全都抽满墨水,准备把之前没有看完的那本书看完。   徐晓兰过来瞅了一眼, 当场就惊了, “卫同学,你看的这书都是些啥, 怎么我什么都看不懂?”   “《数学学报》, 是科学院数学研究所那边主办的刊物,我在蓉城的时候看过三六年和三七年的两本, 在咱学校图书馆查了一下,翻到五二年到六六年的, 七四年、七五年、七六年、七七年也都出刊了, 我准备都搜罗来看看, 毕竟我时念数学专业的嘛,看看总没好处。”   徐晓兰翻了一下《数学学报》的封面,又翻开目录,一字一句地念,“《一类拟线性双曲型方程组的整体解》???这都是些啥?”   “哦,这是研究riemann问题的一个方程模型,主要是做特征轨线和激波极限的,咱学校还没上课呢,看不懂很正常,等学过之后应该就明白了。”   卫添喜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什么毛病,她提笔就开始写,一边理论文中的思路,一边计算,还顺着想自己有没有更简单的论证方法。   徐晓兰也就是发一会儿呆的工夫,卫添喜已经写满小半张纸了。   牛燕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也忍不住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发现卫添喜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就和天书一样,她看都看不懂,目光凝重起来。   如果卫添喜只是把杂志上的东西抄到本子上,她心里或许还会稍微轻松一些,可她看的清清楚楚,卫添喜是在验算,每一个公式都是亲自推导出来的!   牛燕被卫添喜那计算的速度吓了一跳,这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居然恐怖如斯!   她问,“卫同学,之前你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叫啥,来自哪儿,高考考了多少啊,难道你们高中老师还讲这些东西?我高考数学考了九十四,不应该什么都看不懂吧!”   卫添喜放下笔,“我叫卫添喜,来自蓉城,高考考了四百,这些东西都是自学的。”   “啥!”   “啥!!”   “啥!!!”   “你就是卫添喜?那个高考满分的卫添喜?全国第一的卫添喜?上了报纸的卫添喜,全家八个考生,全都考上重点大学的卫家卫添喜?”   与卫添喜同一个宿舍的三个姑娘同时懵逼。   卫添喜眨眨眼,点头说,“应该就是我。”   牛燕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一拍脑门,“难怪你带了那么多卫老太秘制肥皂,我记得有篇报纸上写过,又卖药茶又卖肥皂的农民企业家代表卫老太一手培养出八个大学生,所以这些肥皂都是从你家带来的,对不?”   “哦,你说肥皂这事儿啊,瞧我这脑子,这是我奶让我给你们带的‘土特产’,一人两块儿,都别客气。”   卫添喜抽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六块肥皂来,每人桌上放了两块,然后想到自己晚上还没有打热水,赶紧问,“你们打热水了没?是不是去晚了就没热水了?”   孟葵指指墙根下排着的一排暖水瓶,说,“刚刚我们去打热水的时候你不在,我顺手就帮你打回来了。”   “那谢谢啊!赶明儿我帮你打,你们看书不?咱入学的时候不是把课本都发下来了吗?我看了看,和高中学的东西还是有挺大差距的,最好提前预习一下。”   说完之后,卫添喜就又埋头去看书了。   手中抓着瓜子的牛燕、徐晓兰和孟葵看看奋笔疾书的卫添喜,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瓜子,突然觉得瓜子都失了味道。   比自己厉害的人比自己还努力,对上进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就这样,在卫添喜的带领下,女四楼二零六寝室的全体成员踏上了飞奔向秃头与自由的路。   开学第一天的新生入学会上,时任京华大学校长的任梁先生就给这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送来了最好的消息。   “同学们,我们国家刚刚召开了全国科学大学,鄙人有幸参会,现将在会议中领悟到的一点精神传达给大家!”   “领导人同志在讲话中提到了‘四个现代化’,拨乱反正,定义知识分子为广大工人阶级不可或缺的一重要部分,科学技术是社会进步的第一生产力,科学技术的发展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强调说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所以,我们的春天来了,我们国家科技事业的春天也来了!”   “不经历动乱,我们不会知道和平年代有多么宝贵。”   “不经历荒芜,我们不会知道这象牙塔有多么难得!”   “欢迎大家来到京华大学,成为京华大学的一份子。没有你们,京华大学只是一座漂亮的花园,有了你们之后,京华大学将成为我国科技事业的一处发源地!京华学子的命运与京华园是共通的,京华园的建设需要你们来添砖加瓦。”   “百废待兴的科技事业要想迎来腾飞,需要我们、你们、大家们的共同努力!请大家不负国家、社会、家人的期望,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才,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   “为了培养对社会、对人民更有用的人才,我们请到了科学院许多名扬海外的科学家来为你们授课,希望你们能够抓住机会,尽快充实自己。”   “我们不比任何人差,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我们的卫星飞上了天空,我们造出了回旋加速器,造出了大型通用计算机,在层层封锁下,我们自主研发出了半导体,并且将半导体水平推进到世界前列。别的国家用了百年时间才达到的成就,我们十年就可以。”   “我相信,在你们加入科技大家庭之后,我们国家的建设会更快、我们国家的科学会更强,我们的水平会更高!”   “谢谢大家!”   校长任梁讲话结束,台下掌声如雷鸣,诸多知识分子听到这气势磅礴的解放宣言之后,皆是热泪盈眶,失而复得的辛酸与庆幸夹杂,掌声久久不息。   没有一个院系愿意浪费时间,直接把学生们从大会礼堂中拽到了院系楼,叮嘱了一番开学事项后,就让授课老师将学生领走了。   鉴于学生们的数学水平普遍较低,京华大学数学系还在原有的课程计划上增设了一门《数学基础》课,主讲‘分析、代数与几何’,老教授是从农场回来的,大概是在农场里经常扯着嗓子说话的缘故,他讲课的时候也时常失控,硬是用声嘶力竭的方式来将课程的氛围推向**。   卫添喜用前半节课将《数学基础》的课本看完,后半节课就把自己从图书馆借的书拿出来,一边理思路一边记笔记,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过黑板一眼。   讲台上的老教授早就注意到这个一整节课都低头伏案的女学生了,他咳嗽了好几次,本意是提醒卫添喜要看黑板,结果他发现卫添喜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样,便在快下课的时候起了一个小心思,他想敲打敲打卫添喜,别觉得你高考能考入京华大学就厉害坏了,两万五千里的长征才刚刚开始呢!   他将黑板上的板书擦掉,写下一行题目,同教室中的学生说,“几何与代数是相通的,你们高中的时候应当接触过一些几何与代数的题目,想来也还算了解。今天我就把我最近正在琢磨的一个问题写出来,大家一起琢磨琢磨,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如果谁能解出这样的问题来,我破格邀请你们加入我的数学研究组,每个月多给你们发十块钱的补贴。”   卫添喜总算抬起了头,她不是为了那每个月十块钱的补贴,而是想看看京华大学的教授们正在研究什么类型的问题,又是被卡在了哪个环节上,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尝试着加入这个老教授的数学研究组,站到一个更高的平台上去了解这个世界上的数学发展水平。   有人指点的话,肯定比她自己琢磨要节省时间。   老教授在黑板上写下的问题为:“集值映射的不动点指数与带间断非线性项的椭圆型方程的多重解。”   讲台下的学生单单是看着这么题目就晕了,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念都念不通顺。   卫添喜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提笔就开始写。   坐在她旁边的牛燕被撕纸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声问,“卫状元,这道题目你会解?”   卫添喜摇头,“暂时还不确定,不过我有思路,有九成的把握能够解出来。”   牛燕扯了扯嘴角,低头看卫添喜写东西,她发现自己连卫添喜写的过程都看不懂了。   卫添喜对这道题目有思路,但并不代表这道题目不复杂,她撕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黑板,或者是换只钢笔继续写,很快就把小半个本子给撕掉了。   讲台上的老教授注意到卫添喜这边的动静,他皱着眉头心里想,“装,你就可劲儿装,上课不听讲,恐怕连基础的东西都没搞明白吧,这题目要是能解出来,我把我这个月的工资都给你!”   他看着卫添喜已经快将半个本子给撕完了,心中已经编了一个顺口溜,“败家子,败家子,撕了本子装样子。”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好奇,这学生究竟在纸上胡乱写了些啥?怎么这么久都没写完呢?旁边那个学生也是个傻的,嘴张的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风了呢!   走到卫添喜所在的地方,老教授问,“同学,我能看一下你写的东西吗?”   卫添喜抬头看了老教授一眼,将自己的手稿整理了一下,递给老教授,“老师,已经解了一大半了,您先看看,再给我十分钟,肯定能全部解出来。”   老教授没有吭声,低头开始看卫添喜写的那些步骤。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老教授只是扫了一眼卫添喜在纸上写的那些公式、符号、用到的学术名词,便知道卫添喜并不是在装样子,她是真的懂这个问题,起码之前了解过二阶半线性椭圆边值问题。   他拿着卫添喜的手稿回到讲桌上,从胸前的衬衫口袋里拿出钢笔来,把自己的本子摊开,边看卫添喜的解题手稿边验证,越是验证手越抖。   解题逻辑虽然有点偏,但并不存在明显错误。   计算量并不小,他用笔算都有点费劲,但卫添喜并没有算错。   一页页手稿验算过去,老教授的脸上越来越严肃,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怪异荒诞的想法,说不定这个问题今天就解开了!   卫添喜并没有让老教授等太久,她下笔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将全部解题过程写完,并且还自己编了两道应用类题目,用自己推导得出的定理解了一遍,又用枚举法、代入法、反证法各自解了一遍,多种方法得到的结果完全一致,她松了一口气。   笔帽盖上,新写好的手稿整理在一起,卫添喜站起来,走到讲台旁,把手稿轻轻地放到了老教授的手边,说,“教授,我解出来了。”   老教授头也没抬,只是点了两下头。   下课铃响了,讲台上的老教授一动没动,其它学生也不敢动,只能乖乖埋头看书,卫添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拿出自己从图书馆借阅的书,继续刷!   牛燕看着卫添喜那飞快的解题速度与全神贯注的姿势,自信心严重受挫,她同徐晓兰说,“高考九十四分和一百分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么?”   徐晓兰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牛燕同学,你想错了,卫添喜能考一百分,那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如果满分是三百分,说不定她也能考满分,而你考九十四分,是因为哪怕试卷有一千分,你也只能考九十四分。”   牛燕:“……”老娘现在很绝望! 第69章   大学里的课都是连着上的, 京华大学数学系为了尽快给数学水平参差不齐的学生补起基础知识来, 前两个月安排的都是联排课,换言之,京华大学数学系入门的学生需要学整整两个月的《数学基础》, 期间调剂大脑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数学基础》中的三个小方向的课程轮流来上。   这一下午都是老教授的课, 所以老教授翘得没有一点儿心里压力,他给学生布置了一堆作业, 然后便开始全神贯注地看卫添喜写的那些手稿。   卫添喜见老教授每验证一个步骤都要经过仔细慎重的斟酌,估计一时半会儿看不完, 她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老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写完, 然后便继续看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了。   坐在她周边的人投过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有羡慕,有嫉妒, 更多的还是疑惑。   明明大家都刚参加了高考, 高考成绩也差不多,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了?   是敌方太强还是自己太菜?   亦或者是说, 看书真的比做题管用?   不少学生抱着借鉴卫添喜学习方法的心思, 一下课就钻去图书馆,甭管自己能不能用得到, 先把看着顺眼的书借走再说……还有人特地查了卫添喜的借书记录,将馆藏的那几本书全都一借而空, 这直接导致卫添喜下课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 书刚交给图书管理员, 就有人冲过来把书给借走了,她依照自己列出来的书单去找书,结果发现书架上一片空空荡荡,她转悠了好几圈才勉强发现几本自己需要用的书。   “这些人也太不务实了,基础都没打扎实,做个几何代数都能磨磨蹭蹭地算半天,怎么就这么好高骛远呢?”   卫添喜心里对这种不脚踏实地的行为十分不齿,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默默挑了几本书,在阅览室找了个地方就开始刷。   甭管什么书,只要出版出来,还被收藏进京华大学的图书馆,肯定有它的优点与作用。   卫添喜之所以想要根据自己列的书单来学习,那完全是因为她有洛必达星球的数学发展史做基础,知道该怎么学才能循序渐进地直通数学的象牙塔,可现如今书没有找到,她只能看到哪本学哪本,比原先需要多一条最后总结贯通所学知识的流程。   贺远又来京华大学图书馆了,他挑到自己想要的书之后,四处张望着找地方坐,发现卫添喜对面还有一个位子,便走了过来,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不着痕迹地扫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卫添喜一眼,见卫添喜手下诞生出一条又一条公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来。   他之前在西南核物理研究所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个理论上的难点,需要在数学方面特别有天赋的人来做,他联合西南核物理研究所的所长求助了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很多牛人,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一句‘很遗憾’,那个课题不得不腰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那么多专家大牛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寄托在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女学生身上,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转机就会出现在这个女学生身上。   贺远想,大概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学生推导数学公式的流畅度征服了他吧,也或许是卫添喜脸上的笑容。   贺远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一边推导数学公式一边笑的,大多数人推导数学公式的时候都会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将当初那个科研项目中遇到的关键数学问题写在纸上,推到卫添喜面前,低声问,“同学,这个题目你看看,有办法解决么?”   卫添喜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后脊一僵,抬头飞快地瞄了贺远一眼,然后便低头看题,耳垂不自觉地就红了,连续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卫老太金句——‘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才把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对面坐着的人,而是想题,足足盯了题目三四分钟之后,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开始罗列大致的思路。   “想要证明这个问题,就必须证明出一个间接条件来,而这个间接条件推导所需的基本条件没有直接提供,必须得用其它条件来进行转化……”   贺远看着卫添喜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动笔,很快就将一张纸的正反面给写满了,心里的希冀更甚。   卫添喜将解题思路罗列好之后,略微斟酌,冲贺远指了指门外,压低嗓子说,“阅览室里不让说话,要不我们出去聊?”   “行。”贺远带着卫添喜找了一个图书馆内的小型会议室,听卫添喜讲解开那个数学问题的关键想法,卫添喜只讲了一半,他就听得有些晕乎了,等卫添喜讲到后面那几步关键步骤时,他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学了个假数学!   要知道他的数学可是跟着国内首屈一指的数学专家陈润之先生读的,连陈润之先生都夸他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好,怎么搁到这儿就被一个小丫头给碾压了?   贺远心中没有半点儿看清卫添喜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惊讶,她指着卫添喜写在草稿纸上的那些小问号问,“你画这些问号是什么意思?是这些过程还存在疑惑吗?”   卫添喜摇头,“不是存在疑惑,而是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同类型的研究,如果有的话,直接引用他们的研究结果就好了,省的我一步一步去推导,推导很费本子和墨水的。”   贺远:“……”   他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强行微笑着说,“没事,你尽管用,只要你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出来,从今往后,你用的所有墨水和纸笔都被我们研究所承包了。对了,你现在还是京华大学的学生,手上也没有太多的科研成果,我不方便邀请你加入科学院核能研究所,你可以先把解题思路以及大致的规划写出来吗?”|   “提交一份研究报告,到时候交给我,我替你去申请科学院核能研究所的研究员身份。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发表几篇相关的论文,这对你通过科学院审核很有帮助,往后想要提升一下个人职称,科研成果还是很重要的。”   卫添喜给自己做过学术生涯规划,她原定的是在大三或者大四的时候找一个中意也合缘的研究组加入进去,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人就为她递来了橄榄枝。   那可是科学院啊!   现在只要递交个申请就能进去做研究员,若是搁在后世,挤破头都不一定能够混到那样的位置上。   卫添喜心中窃喜,答应得贼痛快。   贺远将自己的借阅证掏出来递给卫添喜,说,“我刚刚看到你在书架上找书没有找到,你就先借用我的吧,我们科学院研究院的借书证有点特殊,全国高校的书都可以借,每本借书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你看完之后记得还了就是。京大对于数学专业的藏书虽然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了很多学生借阅数学专业的书,简直就是蝗虫过境,一扫而空。”   卫添喜:“……”她想她大概知道原因。   遗憾自己得跑老远才能借到书的同时,卫添喜还有些心疼自己的同窗,没有打好数学基础就去看那么高深的数学理论,无异于是还没有学会爬就恨不得飞上天,能成才怪。   不出卫添喜所料,京华大学数学系的学生原先都想得挺美,但没过多久就受到了极大的挫折。   卫添喜那些同班、同级的学生都知道卫添喜整天都抱着一些从图书馆借来的藏书啃,便主观认定为卫添喜学到的知识都是从书里挖掘出来的,还有人十分应景地喊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类的话,结果借到书之后一看,他们才发现,自个儿同卫添喜差的不仅仅是那些书,而是天赋。   不少人都发现,他们除了书名与开篇的致谢之外,书的正文部分是根本看不懂的。   前两天还有人挣扎着死磕,可死磕也死磕不出个明白来,不少人就放弃了,能考上京华大学的人,有几个是真的死心眼?   聪明人在受挫之后都懂得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来调整学习步调,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助授课的老教授,请他们帮忙做一个学习生涯规划。   卫添喜拿了贺远的借书证之后,等到周末便去隔条街的水木大学,自习了一整天,顺带着将想看的书给借了回来。   《数学基础》对她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太难的,老教授原先还生怕她基础不扎实,上课不听会落下,但看了她每次交的作业之后,就再也没提让卫添喜认真听课的事儿。   另外一边,老教授拿着卫添喜写的过程去了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找到自己的老伙计陈润之先生,请陈润之先生帮忙把关。   陈润之先生在数学研究所内的地位超然,在国内数学界已然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峰,他拿着卫添喜的手稿演算了一下午便拍板确认下来,“准备投稿《数学学报》吧,写的正式一点,格式问题需要注意,如果能赶上今年的第一版最好,如果赶不上,那就放在第二版的头版上!” 第70章   卫添喜的论文即将发表在《数学学报》上的消息是老教授在课堂上亲口同学生们说的, 他的本意是鼓励数学系的学生向卫添喜学习, 培养自己的数学思维与钻研精神,但没想到学生们的关注点全都跑偏了。   老教授说,“能在《数学学报》上发表文章, 解决的还是现如今困扰许多数学研究工作者的问题, 这足以证明卫添喜同学的能力,经过系里决定, 给予卫添喜同学一定的特权,比如说上课请假问题, 课程免修问题……当然,这些都是有前提的。卫添喜同学, 你想要免修一门课程, 必须在那门课程所在的领域做出一定的研究成果,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 论文质量也需要同《数学学报》持平。”   卫添喜想了想贺远给自己的那道题目以及她给自己规划的‘刷书’计划, 似乎在教室中刷与在图书馆中刷、或者是在寝室中刷,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便把这件事当成耳旁风一样灌过去了。   老教授见卫添喜每天都回来按时上课、按时交作业, 心里还挺高兴的,至于卫添喜每次上课都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老教授选择性失明了。   甚至说,老教授每次讲完课就喜欢到卫添喜的座位旁转转, 看看卫添喜最近正在看什么书, 在琢磨什么样的数学问题, 还会时不时给出一点意见与建议,看着自己的学生飞速成长,虽然同自己的教育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老教授心里依旧十分欢喜。   只不过对于卫添喜刷书这种做法,老教授并不是十分认同,他同大多数人的观点一样,数学这种科目还是应当多写多算多练的,明里暗里提醒了卫添喜几遍,见卫添喜不再一上课就刷书,而是拿出一些崭新的大白纸来演算,老教授心里得意极了。   学习好还虚心,这孩子必成大器!   别说是看卫添喜写的那些解题过程了,单单是站在讲台上看卫添喜面带微笑地推导数学公式,他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岁月静好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老教授下课后便溜达到卫添喜旁边,准备拿起卫添喜的手稿看,怎料卫添喜突然一把按住那手稿,将他吓了一跳。   “添喜同学,你这是……”老教授心中有点震惊,还有点不高兴。   卫添喜一脸歉意,“老师,抱歉,这是核物理研究所那边的贺老师委托给我解决的问题,可能涉及到一点机密,不方便给您看。”   老教授脑海中的疑云更浓,“核物理研究所,贺老师?你说的是小贺,贺远?他把那道题目拿给你做了?用数学方法计算核子约束?”   卫添喜点头,“是,做了有半个多月了。”   “怎么样?你有思路了吗?”   老教授心里的那点儿不高兴早就消失不见了,当初贺远拿着那道题目来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求助的时候,他也过去帮忙了,还提了好几种解决办法,可惜后来的一次次尝试都证明,他提的那些方法都是走不通的死胡同。   卫添喜将自己写的手稿整理了一遍,看着上面涂涂改改的内容,想着自己待会儿再重新誊抄一遍过程,虽说有洛必达星球的数学知识作为起点,但这些具体到每一个问题上的解决方法,还是得她亲自去摸索的,自然会存在考虑歪的地方,需要在论证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的思路。   “已经论证过半了,我把那道题目分解成为四个阶段性子题目来证明,已经证明了两个,第三个也差不多快要论证完毕了,大概还需要一周的时间,这个问题应该能解决。”   老教授一巴掌拍在课桌上,“你连这个问题都能上手论证,那还来上什么课?听这些简单的东西,不纯粹是浪费时间吗?你到数学楼去找我的办公室,到我办公室里论证,那儿安静也没人打扰,尽全力论证这个问题,如果你能把这个问题论证出来,我亲自给你申请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岗位,推荐你加入咱们国家的数学学会。”   卫添喜委婉拒绝,“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贺老师已经说要推荐我加入核物理研究所了。”   “啥?小贺推荐你加入核物理研究所?”   “这不是胡搞吗?你一个学数学搞数学的,去什么核物理研究所?我同他老师说,让小贺放弃,你还是到咱数学研究所来,有这么好的数学天赋,你不来数学研究所,那绝对是数学研究所的损失,也是对你自身天赋的埋没!”   卫添喜:“……行叭。”   坐在卫添喜身边的牛燕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大家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凭什么她卫添喜就能同老教授搭上关系,凭什么她卫添喜就能同核物理研究所的老师搭上关系,凭什么她卫添喜就能被人抢着要,而自己还得被老师口中那些简单的东西浪费时间?   凭什么?   牛燕心中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差距,她回头就同老教授委婉地提了自己的想法,“教授,您看能不能给我也安排一点儿数学问题,我与卫添喜同学住在一个寝室,看着卫添喜同学那么上进,心中深感羞愧,想要同卫添喜同学看齐。”   老教授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穿牛燕心中那点儿弯弯绕绕?   对于时常坐在卫添喜身边的这位学生,老教授曾经重点关注过,高考的数学成绩还不错,但在学习过程中,展现出来的数学天赋很一般,不说同卫添喜比,就算是同数学系的其它同学比,她的天赋都略有不足,若不是平时学习努力刻苦,解题的时候认真踏实,估计早就掉队了。   对于牛燕这样的学生,老教授的心情特别复杂,他知道天赋这样的学生很难在数学上走出一条道路来,但是看着她那股钻研拧巴、同自己死磕的学习劲头,又觉得实在惋惜。   “牛燕同学,你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学数学不能好高骛远。既然你想上进,那就先把《数学基础》这本书上的所有知识点都自学一遍,然后把题目都做了,等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些数学题目,你觉得怎么样?”   牛燕听出了老教授话里的意思,心里不大高兴,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应承下来。她回头就去找了卫添喜,让卫添喜给自己出一道题目做。   卫添喜心里头亮堂得很,不过她懒得在这些问题上同牛燕扯皮,直接掰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出一道自己看书时积累下来的数学问题,指给牛燕,“就这道题目吧,我原先准备自己解一下来着,但最近手里头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你想解的话就给你来做吧。如果没有解题思路,可以参考一下陈润之先生发表在《数学学报》第二十七期头版的那篇论文,很有帮助的。”   牛燕虚心抄过卫添喜给的题目,虽然她压根看不懂题干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如果她能解决这道问题,水平就应当与卫添喜差不多了吧!   做着这样的美梦,牛燕下课后连饭都没吃,直奔图书馆,把卫添喜说的那本期刊借了出来,准备挑灯夜战,熬夜攻克这样的问题。   然而……翻到卫添喜所说那篇文章的时候,牛燕懵了。   这一串又一串的公式都是啥意思?   她学的难道是假数学吗?   为什么一个公式都看不懂,而且越看越觉得困?   牛燕趴在桌子上,呕得就快把心头老血给吐出来了,偏生她的另外两个室友还在不停的唠嗑拉呱。   孟葵满脸小激动地同徐晓兰说,“晓兰,我今天看到咱们学校文学系的那个大才子白杨了!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和牛姐岁数差不多啊!”   “你听说了么?白杨原本就是京城人,早些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去农村支援建设了,去年参加高考又考回了京城。人是真的帅啊,看着沉稳踏实,有三十来岁了吧,但面嫩得很,他当年发表在《星星诗刊》上的那篇《悔》我都会背了!”   徐晓兰一脸兴奋,“就是写出那个‘一切都是虚妄宿命,一切都是过眼烟云’的白杨?我最喜欢的是他写的那片《回头的路》,真是神仙写诗啊,明明就是十几行文字,看得人却心揪得很,就仿佛走上悬崖一样。”   “当时带我们复习高考的语文老师还特意讲过他那篇《回头的路》,从中分析出了诗人的忐忑与彷徨,想要回头、还想要一往无前的犹豫和迷惘,经历了那些跌跌荡荡起起伏伏的心理活动之后,他最后来了一句‘路在脚下、向着远方’,把整首诗都升华了一遍!”   “你说他长得很帅吗?明天带我去偷偷看一眼吧,他是我最喜欢的现代诗人了,前面那十年里,他出了几十篇诗,篇篇都上《星星诗刊》,全都是我的心头好啊!”   伏案解数学题的卫添喜默默停下笔,她问孟葵和徐晓兰,“你们说的这个诗人叫啥名字?”   “白杨,白天的白,杨树的杨!怎么样,添喜,这名字好听不?人家大人究竟是怎么给起名字的,听着名字就觉得人长得肯定很谨慎,哪像我妈这起名字的方法啊,不是兰花就是梅花,硬是把我们兄妹几个凑成了花中四君子。晓兰、晓竹、晓梅、晓菊……”徐晓兰道。   卫添喜把验算草稿收起来,装进挎包里,拔腿就往外跑。   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卫东征,看看那诗人是不是她姑父,不对,是前姑父! 第71章   别看卫大丫生孩子时与生孩子后一直都有卫家人帮助, 不缺吃、不缺穿,也别看卫大丫如今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两个儿子都已经上了小学……当年拜白杨所赐的那一身伤都没有愈合呢!   卫添喜打小就同卫大丫亲, 当年卫大丫办离婚的时候,还是她同卫老太一起来的, 自然是同卫老太一样, 将白杨视为毒疮。   如果白杨就那样淡出她的视野, 保不准卫添喜就把这个人给忘掉了,但现在白杨又出现了, 还伪装出一副深情诗人的模样来, 隔代遗传了卫老太那暴脾气的卫添喜怎么会忍?   她跑去卫东征的宿舍楼下, 扯着嗓子连喊了三声‘卫东征’, 惹得整栋楼的男生都探头探脑地往下看,卫东征正和同寝室的室友打牌呢, 冷不丁就听到自家妹子火急火燎的声音, 丢下牌就往外跑。   “哎, 你这小子这么这么不厚道, 牌打一半就不玩了,是不是赢了钱就想跑?”说话这人是卫东征的室友,眼睛长得有点小, 故而被室友们亲切地安了一个‘耗子眼’的绰号。   卫东征回头说, “我妹子来找我, 我哪能让她等着啊, 你们拉一个人先玩, 反正我玩一把赢你们一把,你们还想输的再多点吗?”   耗子眼无言以对。   卫东征气喘吁吁地冲下楼,问卫添喜,“妹子,你咋了?怎么就跑到我们楼下来喊我了?”   “咱姑父也在京华大学念书,这事儿你知道不?”卫添喜问,她拿出自己顺路从报刊亭里买的那本《星星诗刊》,指着上面的那篇《回头的路》说,“你说他这人怎么这样?他把咱姑和卫朝、卫阳兄弟俩害成那样,现在还好意思写诗?”   “你看看他写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切都是虚妄宿命,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什么路在脚下,心向远方……”   卫添喜一不小心就气得爆了粗口,“他怎么这么厚脸皮呢?一切都是宿命,所以他把咱姑害得那么惨,现在还能归结到宿命身上,所以是不是咱姑就得自认倒霉?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卫朝卫阳兄弟俩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过眼烟云了?”   “哥,不行,我气不过,得找他给咱姑讨一个说法去!”   卫东征从卫添喜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杀气……犹记得当年还在头道沟的时候,有只从山上飞下来的野鸡不长眼,追着卫添喜啄,卫添喜刚开始还象征性地躲了两下,后来她恼了,转身就是一个龙爪手,掐住野鸡的脖子轻轻一拧,就给家里多了一道大肉菜。   卫东征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卫添喜把鸡脖子拧断之后那一脸冷漠的表情,就和话本子里讲的特务一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轻吹一口气,说出一句让卫东征记了十几年的话,“下辈子长点眼,不要再投胎**了。”   当年的卫东征不懂卫添喜那话里的歧义,现在懂了,他有些无法直视自家这个巨早熟的妹子。   他生怕卫添喜冲去大学食堂拎把菜刀就冲去白杨宿舍把白杨给剁了,赶紧拦住,“妹子,你别冲动,咱好好琢磨一下,把国健哥和国康哥他们都喊上,想好词儿了再去找他,不然万一咱冲过去之后被人三言两语就给打发回来,那多尴尬?”   卫添喜气得杏眼圆睁,“这有啥好想词儿的?听咱奶骂了这么多年,灌耳旁风都能把脑壳儿灌满!你不会骂就跟着我,我去骂,总得同他讨一个说法,不能让咱姑和卫朝、卫阳兄弟俩白白受了委屈。”   卫东征满头瀑布汗,生拉硬拽地把卫添喜推回女生楼下,说,“姑奶奶,你先冷静冷静,我现在就去找国健哥和国康哥,还有西征、东明、西明与光明,你看成不?咱们明天上午再去,直接去他们教室堵他!咱人多力量大,他不给咱个说法,咱饶不了他!”   卫添喜冷漠地看了卫东征一眼,吐出一个字来,“怂。”   卫东征:“……”亲眼看着卫添喜进了宿舍楼,卫东征还不放心,他蹲在女生楼下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都不见卫添喜出来,这才赶紧找同学借了一辆自行车,挨个儿跑地质大学、矿业大学、外国语大学、农业大学和电影电视戏剧学院。   将这个消息挨个儿通知到位之后,卫东征拖着两条根本使不上力气的腿回到寝室,累得连上铺都爬不动了。   耗子眼贼兮兮地凑到他身边,“东征,刚刚那姑娘是你妹子?咱们系里的未婚男青年都疯了,你那妹子也太好看了吧,能不能给咱介绍一下?大家认识认识。”   卫东征翻了个白眼,“滚,我妹子还小呢!我和你们说啊,谁要是敢勾搭我妹子,我就揍谁!”   耗子眼‘嘿嘿嘿’地干笑几声,“怎么,你不愿意当大舅哥?平白就能把自己的辈分抬一下,多么好的事儿呢!”   “滚!滚!滚!正烦着呢!”   ……   卫添喜回了宿舍之后,正好赶上牛燕她们拎着暖水瓶准备去打热水,她连忙跟了上去。   徐晓兰和孟葵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聊着白杨写诗的那点儿破事,牛燕心里揣着卫添喜写的那个题目,毫无头绪的她脸拉得老长,卫添喜则是开始认真的打腹稿,准备明天给白杨来一个‘一击必杀’。   徐晓兰和孟葵嘀嘀咕咕地说够了,这才发现牛燕和卫添喜一直都不插话,便问,“你们俩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谁惹到你们了?”   牛燕叹气,问卫添喜,“添喜,你说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脑子的差别就这么大呢?我看你做公式推导的时候,感觉可顺溜了,怎么我拿起笔来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卫添喜回过神来,她愣了一下,斟酌出一个答案来说给牛燕,“主要还是基础不一样,我从小就爱学数学,中间最乱的那十年也一直都在学,很多东西早就学熟练了,所以用的时候就很顺手,但很多人的数学基础都很一般,中间那十年几乎就是荒废掉的,暂时上不了手也很正常。”   牛燕一脸震惊,“你在那十年里都偷摸学?你胆子可真大,我记得我们屯有个知青偷摸藏了一本书,结果被□□了好几个月,村里有谁心情不爽了,就把他拎出来□□一通,像牲口一样牵着满街□□,你们那儿不管?”   “怎么不管,他们能管得了白天,还能管得了晚上?只要你想学,肯定能抽出时间来,白天不行就晚上学,有人在的时候学不了,那就抽没人的时候学……人家偷情的人都能瞅黑灯瞎火的时候钻小树林,你学习就找不到时间了?”   牛燕听到卫添喜嘴里冒出‘偷情’俩字来,脸瞬间爆红,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再说话。   徐晓兰和孟葵也被卫添喜说的话给惊呆了,她们倒不是惊讶于卫添喜突然说了那俩字,而是惊讶卫添喜的学习毅力。   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知识分子心头向往象牙塔的火都熄灭了,她们虽然也热爱学习,但距离卫添喜说的那个层次还差了很远。   初听到卫添喜说她那么努力学数学的时候,徐晓兰与孟葵心中是震惊的,震惊过后便是佩服。   能够坚定自己心中向往的方向不动摇,逆着天下的大势与洋流去学习,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她们突然就觉得卫添喜现在成绩再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那种艰苦环境中都没有放弃学习的人,如果成绩不好,那要么是天赋所限,要么是老天无眼。   卫添喜又同牛燕说,“牛大姐,你的心态可能不是很稳,有些急功近利,但实际上学习与种地不一样,并不是种下种子就一定能够收获果实,只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不种下种子一定收获不了果实。”   “有人开窍早,那学习入门就会早一点,有人开窍晚,那学习入门的时间就会晚上一些,但只要用心学,一定会学出名堂来。”   牛燕黑了脸,“喊什么牛姐?牛姐多难听啊,喊燕姐!”   卫添喜一脸嫌弃,但还是勉勉强强喊出了口,“燕姐,既然能考上京华大学,那就证明大家的天赋都不错,只不过是我比你们入门早了些,仅此而已。”   “系里既然给你们那样安排课程,肯定有用,与其好高骛远地跳来跳去,不如先把教授布置的作业做好,将那些知识点给理顺,搞明白,一点点积淀下去,迟早会迎来厚积薄发的那天。”   “相反,如果基础就没有打扎实,那将来不管干什么,不管走到哪儿,只要用到咱大学里学到的东西,绝对都是坑。”   “道理我都懂,可看你走的那么快,我心里就是急得不行。添喜,燕姐我托大,问你一句,学习好是不是特别快乐?教授们倚重你,这才刚入学,科学院的研究员就来找你帮忙,咱教授还要给你介绍到陈润之先生那里去学习,真是风光无限啊,等你大学毕业,绝对前途不可限量,燕姐我想想就羡慕得不行。”   卫添喜低下头,语气有些低迷,“燕姐,你觉得学习好真的快乐吗?你觉得我不喜欢玩,不喜欢唠嗑吗?”   牛燕一愣,她恍惚间明白了许多,将左手拎着的暖水瓶换到右手上,她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卫添喜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姐姐懂了,姐姐只是看到了学习好给你带来的风光,并没有看到你的压力。教授们倚重你,你做事肯定得步步小心,科学院把难题交给你来做,你肩上担着的担子更重,是姐姐看问题来片面了,只看到你的风光,没看到你付出的努力与品尝过的心酸。”   卫添喜还是摇头,面容有点紧绷,似乎在忍着什么,“不,燕姐,你理解错了,学习好是真的快乐。”   牛燕有点傻眼,“那你刚刚摇啥头?”   “我刚刚摇头,是想同你说,学习好的快乐只有学习好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燕姐你想象不到的。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卫添喜拎起暖水瓶就跑,清脆的笑声在操场上回荡。   皮了这么一下,白杨带给她的负面情绪就散了一大半。   徐晓兰:“???”   孟葵:“???”   准备了一肚子话来安慰卫添喜的牛燕已经彻底懵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意识到卫添喜是在逗她,气得拎上暖水瓶就撒腿狂追,“卫添喜,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不说出学习好究竟有多么快乐来,我把你身上的痒痒肉都给挠成老茧!”   四个如娇花一样明媚的姑娘在操场上哄笑打闹,勾的操场上那些正在跑步的男生看直了眼。   有人捅捅身边站得和木桩子差不多的人,问,“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姑娘叫啥名儿?你刚刚看到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了没?真好看啊!”   那和木桩子一样的人收回眼神,把手中的诗集塞回袖子里,神色晦暗,“叫卫添喜,去年高考的全国第一,在念数学系,今年十八周岁,从蓉城考上来的。”   那男生惊为天人,“白哥,你这消息查的够清楚的啊!是不是对人家那小姑娘有意思?郎才女貌,凭白哥你写诗的文笔,和那姑娘站一块儿,绝对是天作之合!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是真爱,千难万险都可以跨过去。一个数学系一个文学系,白哥,你加油!”   白杨转身就给那男生的肚子来了一拳,“胡说什么?那是我前妻的亲侄女儿,之前喊我一声姑父,我能不知道么?”   那一拳并不重,属于打闹的力道范畴,但被捶的男生还是呆住了,“啥?白杨,你结婚了?不对,你离婚了?你前妻的侄女儿都那么大了?”   白杨摇了摇头,没有应那个男生的话,径直走远。   与牛燕打闹了一阵之后,卫添喜将白杨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她回宿舍又把未完成的论证部分做了一些,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白杨在乡下的时候又勾搭上了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长了一张妖里妖气的狐媚子脸,白杨还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结果被那女人的男人找了上来,怎知白杨与那男人一见钟情,最后三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呕……”   卫添喜是被自己这个梦给恶心醒的。 第72章   卫添喜被自己梦中看到的那些东西给恶心到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 挎上书包就去教室刷书。   她已经同卫东征商量好去找白杨的时间了, 是在下了第二节 课的那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卫国健、卫国康兄弟几个为了找白杨给自家亲姑出气, 基本上都是翘了一上午的课过来的。   找到上课的教室, 卫添喜在最后一排靠墙角的地方找了个位置, 坐下就开始刷书。   平时刷书的时候,她总是一秒进入深度学习的状态, 只要拿起书来, 压根就不会有看不进去的时候,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她眼睛盯着的是题目,脑海里回放的却是做的那个梦。   那个梦一遍遍地出现, 卫添喜觉得自己都快魔怔了。   枯坐了十几分钟, 勉强写下几行论证步骤, 结果还发现全都是错的, 卫添喜不再强迫自己,她以手为盘,开始给自己解梦。   梦境具有警示作用, 同时, 梦中的结果一般与现实中相反。   卫添喜一点一点地推算白杨这十年中的去向, 渐渐拨开了那个梦境中暗藏的玄机。   梦中的白杨在追一个女人, 同那女人两情相悦, 甚至还有染,现实中并没有出现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只是诗词的寄托体。   换言之,这十年来,白杨一直在寄情于诗词歌赋,两情相悦便代表他在诗词歌赋上是有一定天赋的,与那女人有染,便证明他在诗词歌赋领域还真的做出一些成绩来……这些都能与现实合得上,可梦中白杨同那女人的丈夫也相亲相爱,这又该怎么解?   想要粗枝大叶的解梦很容易,但若是想要把梦境中的千头万绪全部捋清楚,难于上青天。   卫添喜坐在座位上不断地掐算,好不容易掐算到一个头,她赶紧顺着捋了下去,结果令她哭笑不得。   如果说前半个梦境只是在归纳白杨这十年中做了什么的话,那后面的半个梦境就是预示白杨的未来了。   白杨在男人与女人之间摇摆,那是因为他在纠结自己的择业,一方面倾向于现在喜欢的文学,一方面又想继续当年选择的金融商贸,梦境最后的结果是和解,但梦境的结果一般都是反的,所以……白杨最后会因为这两个选择而精神分裂?   至于为何会做出那样一个荒诞的梦,卫添喜觉得大概是当初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梦境中的玄机解开,卫添喜松了一口气,背上东西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又回教室开始刷书。   贺远给她的题目并不算简单,纵然她有论证的思路,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要把整个问题解开,还需要证明一个又一个的阶段性过程去铺垫。   卫添喜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自个儿证明,还需要借此了解这个时代的数学家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倒不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够看得更高,而是因为卫添喜不希望别人往后提起自己时,给自己扣一顶学术不端的帽子。   那些数学家没有向她那样开了挂的金手指,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证明出一些阶段性成果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两节课的时间一晃而过,讲台上的老教授刚说了一声下课,卫添喜就背上已经提前收拾好的书包往外冲,朝着她与卫东征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讲台上的老教授原本还打算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了解一下卫添喜最近的论证速度呢,没想到卫添喜仿佛骑了兔子一样‘蹭’的一下就跑远了,看得他一呆一愣的,“这丫头是急着准备干什么去?”   老教授嘀咕了一声之后就去忙其它的事情去了,他知道卫添喜的事情多,也不是非要拉着卫添喜唠两句才行。   卫添喜赶到约定好的地方时,卫国健与卫国康们已经到了。   兄弟七个就如同黑社会碰头一样猫在教学楼下的楼洞里,卫东征站在六人中间声情并茂地讲,时不时还比划几下,见卫添喜过来,卫东征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喜丫头,你想好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和咱国健哥他们商量好了,你嘴皮子最溜,一会儿由你去找他讨要一个说法,我们兄弟七个嘴笨,专门负责给你压阵,绝对不会让那个坏分子欺负了咱姑还欺负你!”   卫添喜表示怀疑,“真的?东征哥,西征哥……你们确定不是因为自己不想丢脸,所以才把我给派出来当代表?”   卫东征目光闪烁,明显就是心虚,他说,“妹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咱家就属你同咱奶像,这种和人撕吧的事儿,就属你在行了,当然是你行你上啊!”   卫西征当场拆台,“喜丫头,你别听他张嘴就瞎咧咧,他就是想要在大学里谈一个对象,所以才不想丢脸。刚刚他还说了,这件事他绝对不能露面,要露面就是动拳头,尽力向同校的女生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不能让同校的女生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卫国康也开始补刀,“喜丫头,我刚刚也听到东征说这话了,他刚刚还劝我们也都不要动嘴了,把动嘴的活儿都交给你,我们只需要盯紧情况就好了,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马动手捶他丫的!”   卫东征见自家亲弟转头就背叛的,气得咬牙切齿,“卫西征,哥哥我劝你做个人。来日方长,你最好劝自己做事刀切豆腐两面光,不然要是让哥哥我揪到你的小鞭子,嘿嘿,你就完了!”   卫西征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卫添喜,卫东征的冷汗突然就掉了下来。   卫添喜凉凉地说,“东征哥,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前些日子答应借给你的钱,恐怕是当不得真了。”   小样儿,还真当没有办法搞你了?七寸还在别人手上呢,就敢使劲儿作妖蹦跶!   卫东征早就将自己梦想中的商业帝国的草图画好了,就等着政策放开,然后找卫添喜来搞‘扶贫建设’,如今被卫西征这么一坑,他再看卫添喜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凉了一大截。   “妹子,妹子,哥错了,哥真的错了,你打哥骂哥都行,记得把钱借给哥啊,哥就指望着你那笔钱发家致富给你娶嫂子呢!”   卫添喜一脸冷漠,“呵呵,没有。”她抬脚往楼上走去。   两节课中间的大课间已经并没有多长,卫添喜赶到白杨所在教室的时候,文学系上课的老师已经到了,正在教室外面抽烟。   卫添喜敲了敲教室的后门,问,“白杨在吗?”   正在伏案看书的白杨后背一僵,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卫添喜所在的方向,“添喜,你找我?”   “嗯,找你问点事情。”   白杨大概猜到了原因,他低头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便扣过书走到卫添喜身边,道:“有什么话去天台那边问吧,这里人多,不方便。”   站在走廊里抽烟的老教授多看了好几眼,见白杨跟随一大群人走远,皱着眉跟了上去。   天台上,春风还不算和煦,轻柔中夹着刀子,划在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倒春寒。   “白杨,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欠缺我姑一个交代?”卫添喜目光平视白杨。   白杨没有否认,“是,我欠你姑太多了,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有想过还么?”   白杨十分实诚地摇头,“没有。”   卫添喜的炮仗脾气被白杨这两个字一下子给点燃,她不想吸引来太多的目光,只能尽力压着自己的声音,“没有?白杨,你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没有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姑和东瓜、西瓜兄弟俩这十年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么?你知道东瓜和西瓜问我别人都有爸爸,为什么他们就没有的时候,我姑哭了多少次么?你欠我姑的,欠东瓜和西瓜的,这辈子都还不轻,所以你就不准备还了?”   白杨找了一堵墙靠着,眼神飘向远处,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脊梁骨一般,颓废、颓唐、颓靡……他的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颓’字。   “我拿什么还?又该怎么还?我亏欠的人太多了,如果非要还的话,这条命都抵不上。”   “添喜,我同你说句大实话,也是我在农场这十年的感悟。”   “人这一生,摆在首要地位上的永远都是自己,甭管你想对谁好,最后都会竹篮打水,只有对自己好,才是万无一失的。”   “当年我有错,这点我不会否认,可所有人都在指责我,就没有人考虑过我的难处呢?”   “对你姑,有一大半的喜欢,还有一小半的厌烦。我喜欢她得到爽快利落,喜欢她的大方直接,喜欢她的爱憎分明,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出国之后会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她就死活不愿意出去?”   “为什么我爸我妈已经做好被□□的准备,只为了让我和她出去,给我给她给两个孩子,谋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却那么犟,那么拗,宁肯离婚,也不愿意随我走?我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位?”   “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年,依旧没有想明白。”   “对白庭生,你见过的,就是那个想要拉我下地狱的人。我原先对他有厌烦,有憎恨,可我从没想过让他去轻生。他自个儿爽快地寻了解脱,顺手就把他的家人、把我,一并拖进了地狱,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我想不明白,我哪儿错了?你不是高考状元么?你告诉我、指点我,我错在哪儿了?” 第73章   在来找白杨之前, 卫添喜做了充分的准备,她把卫老太这些年骂白杨的话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又一遍, 腹稿也打了一遍又一遍, 她原本想的是,见到白杨之后, 就同卫老太附体一般, 小.嘴叭叭叭地找白杨讨一个说法, 然后替卫朝、卫阳兄弟俩讨一个公道。   当爸的人,还能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 一点都不作为、不付出吗?   可卫添喜没有想到, 白杨居然给她来了一个以退为进, 他不争论不辩解, 只是在说一个客观的事实,然后还找她要答案?   她哪知道什么答案!   白杨见卫添喜被他给问的呆住, 双目放空, 脸上是一如当年的憨态, 笑了笑, 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白庭生的。”   “少年时候,他爸他.妈从外地迁入京城, 步步受人掣肘, 日子过得实在艰难, 连带着整个大院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带他玩, 甚至还有一些捣蛋的孩子王以欺负他为乐, 我看他可怜,就帮了他几次,和他渐渐熟了,或许从那一开始,就是错的。”   “念完高中之后,我说我想要年首都经贸大学,他说他也要跟着去,就在那个暑假,他送了我一块洋表,洋表上写着三个英文单词,‘iloveyou’,我当时不解,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字面意思,还同我说,不管我走到哪儿,他都要跟着去,他要参与我后半生的全部生活,他会抓紧我,再也不放过我。”   “你们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惊讶、烦躁、疑惑、焦虑,我当他是玩笑,直到我意识到,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他一步步地走过朋友之间本该有的那条界限,这让我十分惶恐。那时候的我想,或许我躲远一点,他看不到了,两个人的困惑就都解开了吧,所以我躲去了部队,他也追着去了。”   “你姑找我来的头一次,我其实知道是他故意拿你姑来试探我,看我是不是准备同他绝交,那时候的我狠不下心来,后来又渐渐地喜欢上了你姑,同你姑一起考上大学,又了婚,有了孩子。”   “国内的环境不稳,那时候整个京城的高官都在想方设法的把孩子送出去,因为大家都知道,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远了。不论好说歹说,你姑都不同意出国,她宁肯离婚也不愿意跟我走。”   “而当时的白庭生却因为你姑怀了孩子而抽风,他追回了京城,整天寻死觅活。他要去找你姑,问你姑挖朋友墙角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我觉得他疯了,拼命地拦着他,说了一些狠话,他就出了事,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被几个人盯上糟蹋了,小半月都下不了床,下床之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寻死,他同他母亲说,如果我愿意带他出国,他就好好活着,如果我不愿意,他就一死了之。”   “他母亲过来找我,跪在地上求我,我能怎样?我答应他母亲,带他去欧洲转转,希望他换个环境,能够走出来。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同他苟合,他又一厢情愿地以为我答应他了,最后希望落空,自个儿寻了解脱,可给他父母哥嫂、给我、给我爸妈造成了多么大的困难,他从没想过,我想他也不会想。”   “那十年中,他父母被人批.斗至死,侄子被人打成傻子,他嫂子也疯了,他哥哥那么爱说爱笑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和木桩一眼,半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   “他在机场里说的那些话让我背上了搞同性恋的罪名,我被下放的农村还算好,只要认真干活,多帮村民们做点事情,村民们不会故意针对我,可我爸妈却在农场里被分到了最苦最累的活儿,还因为我的事情蒙羞,时不时被人拖出来批.斗,他们俩承受不住,喝了耗子药走了。”   “像我这样抛妻弃子的人,果然不会有好报应,孑然一身地活着,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即将遇到的事情,全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可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倒春寒的风嗖嗖地吹着,卫添喜站在天台上,仔细打量白杨面容上的变化,十年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他身上当初那种恣意张扬的劲头都被打磨没了。   “所以,白庭生对你做的事情,你就都要报应在我姑身上吗?你觉得你遇到的事情都是上天对你的惩罚,那我姑又做错了什么?我那两个表弟又做错了什么?上天惩罚了你,你就要把这惩罚还到我姑和两个孩子身上去吗?”   白杨站直身子,想从口袋里摸支烟出来,可是口袋里是空的,他把手背到身后,“我就是那老王八,对不起你姑,对不起孩子,但我想不到该怎么还,所以就缩着脖子过自己的日子吧。”   “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我每个月都把该给孩子的钱给你们,你们转交给你姑也好,转交给两个孩子也罢,别说是我给的。我回去就改了名字,要是你姑或者孩子起了疑心问起来,就说这钱是你们给的,我早就死在那乡下十年中了。”   卫东征动了火气,“我们稀罕你的那点臭钱!东瓜和西瓜是我们弟,我们还能不管了?要不是看在我姑和两个孩子的份上,我今天真想给你一拳。”   “给吧,揍我一顿,你们心里舒服点,我也好过点。”白杨站直身子。   话真说到这个份上,卫东征却下不了手了。   还是卫添喜心狠,她横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到了白杨的背上,踢得白杨踉跄了好几步,不过并没有摔倒。   “钱你必须给,那是你为人父亲的责任。你身上的破事太多,我不想理,也懒得理,只是提醒你一句,既然决定了抛妻弃子,那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姑和东瓜西瓜兄弟俩面前,不然你会让我更看不起。”   卫添喜扭过身去,不再看白杨,同卫东征兄弟几个说,“走吧,东瓜和西瓜本来就没有爹,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东瓜和西瓜我们会养,但当爸的人,也不能太便宜太轻松了。”   下楼的时候,卫光明嗤了卫添喜一鼻子,“你连咱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要是咱奶站在这儿,才不会听他哔哔叨叨那么多话,早就俩嘴.巴子扇上去了。妹子,你同哥说实话,你让东瓜和西瓜收他的钱,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卫添喜抬眼给卫光明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我没有咱奶的那个狠劲儿,但我照样可以把你揍得嗷嗷叫,你信不信?”   卫光明瞬间噤声。   卫西明同卫东明小声说,“咱妹子心软了,让东瓜和西瓜收他爸的钱,往后他爸动不了快咽气的时候,东瓜和西瓜肯定得帮?哪怕再恨再不情愿,也得帮。”   卫东明头大无比,“这都什么糊涂事和破烂账啊……不想了,我这脑子想不明白,回学校种我的小菜苗去。”   卫国健安抚了一下气成河豚的卫东征,他问卫添喜,“喜丫头,你时不时准备让东瓜和西瓜同他爸慢慢走动开?哥明白你的想法,毕竟他爸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可这事儿时不时得问问咱姑。”   “我可没这样说,只是给东瓜和西瓜兄弟俩讨一个公道罢了。这件事儿就这样揭过去了,往后如果白杨活不下去了,咱再同东瓜和西瓜说,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   兄妹八个在京华大学食堂简单吃了个饭,然后便各回各的地方去了。   卫添喜没心思回宿舍,背着书包就去了图书馆,准备趁着午休的时间把上午没做的事情做完,怎料演草纸拿出来后,她看着那些熟悉的推论过程,脑子里还是乱成一锅粥。   有心强迫自己进入论证状态,但一切都是徒劳,甚至卫添喜心中还涌出一种想要写诗的冲动。   据说那些多愁善感的诗人之所以写诗,就是为了排遣自己心中的苦闷,卫添喜决定试试。   笔尖在纸上划过,卫添喜很快就把自己心中想写的东西写了出来。   “人世间总有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种苦痛”   “还有千万百万十万种无常”   “我们无法左右上天的安排”   “只能尽力做自己”   “尽力做自由的鸟!”   “……”   “啊!卫大丫,你是自由的鸟!”   写的时候觉得很顺畅,可写完之后回过头一看,卫添喜的脸瞬间就全黑了,她写的这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按道理说她的高考语文水平不差啊,怎么就硬生生把一首诗写成了列数字呢?   那自己写的那篇狗屁不通的诗随手夹进书页里,卫添喜深吸一口气,再看那些题目时,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论证数学题目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下笔如有神助。   另外一边,卫光明刚回了学校,一个扎着马尾辫,身材高挑的女生就找了上门来,问他,“卫光明,首都电影厂过来选演员,你要不要过去试试?听说这次首都电影厂想找一个演员来反串演《秦香莲》呢!你女装扮相那么好,戏腔底子也好,去试一下反串吧,演陈世美的是咱一个老师,可以指着老师的鼻子骂负心汉,多带劲儿啊!”   卫光明跃跃欲试,“我可以!” 第74章   清明前后, 种瓜点豆。   卫老太整天都守着卫朝、卫阳与谷若怀兄弟三个,直叫唤被吵得脑袋疼, 她心里还惦记着自家小孙女,自是忍不住拿出卫添喜当年的事情来说教一通,“啊,你们三个皮猴子,能不能安分一些?知道你姐当年有多么听话吗?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绝对不干啥, 你们呢?个个都要翻天了!”   谷若怀既能见着奶奶,还能见着亲爸亲妈, 对卫老太就没那么亲了,可卫大丫整天都忙着肥皂厂的事儿,卫朝与卫阳完全就是卫老太亲手带大的,所以谷若怀还有点畏惧卫老太, 但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却是完全不怕, 将卫老太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根本不当回事,气得卫老太火冒三丈, 七窍生烟。   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卫老太的岁数也一年比一年大了, 她对三个外孙可比当初对七个孙子好多了, 也就比疼卫添喜稍微差那么一点, 几乎不怎么发脾气了。   叶家人清明过后就动身离开头道沟了, 在火车上耗了一天一夜,到蓉城后歇了一天,孙二英就把叶子夫妻俩撵去肥皂厂上班了,她让叶老头帮卫老太打理院子里的那些豆苗菜苗,自个儿则是帮卫老太带孩子,一有空就唠,老姐妹似乎要把这十多年没说的话全都加倍的补回来。   年纪大了之后,人就容易念旧,卫老太同孙二英叨叨一天都不觉得烦,还亲自下厨做了蓉城这边特有的辣酱,给孙二英调饭吃。   那红艳艳的辣酱瞅着就开胃,孙二英听卫老太把那辣酱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她自认为自家姐姐不会坑自己,便狠狠调了一大勺辣酱拌面吃,结果才尝了一口,她的眼泪就被辣出来了。   仿佛嗓子眼里着了火一样,孙二英‘嗷’地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端起晾有凉白开的搪瓷缸子猛灌了好几口也没缓解多少。   “姐,你这都是啥大酱啊,怎么像吃了火一样?你也不说提醒我一下,辣的我嗓子眼都快着了!”   卫老太给孙二英端过一碗糖水来,道:“谁让你刚开始就调那么大一勺的?我在这儿吃了十多年的辣酱,每次都只敢放少半勺。你这好歹还是吃的我调制的辣酱,要是吃蓉城本地人调制的,更受不了。这辣酱里我加了糖,还加了点干豆子焖发好的酱和虾米酱,多吃几次就习惯了。刚开始家里那些孩子也都吃不惯,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一顿不吃就念得慌。”   孙二英灌了一碗糖水下肚,舌头还有些麻,她看着那被辣酱拌出来的面,心生犹豫,不想再碰那让人眼泪直飚的辣酱,但内心深处还有一道声音,催着她再去尝尝。   要不就尝一小口?   尝完这一小口之后,孙二英没忍住又尝了一小口,一口接着一口,半壶水下肚,孙二英总算把那一碗辣酱拌出来的面给吃完了,她擦了擦嘴上的油,同卫老太说,“姐,你家的这辣酱多不多?多的话分我一点儿呗,刚吃的时候有点辣,可后来越吃越香,我回去做饭的时候稍微加一些,肯定提味!对了,你再炸大酱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自个儿也炸一些,叶子和他爸吃饭的口味都挺重的,这玩意儿给他们吃,他们绝对喜欢。”   “成。”卫老太满口答应,“也就这几天便准备炸了,喜丫头前段时间打电话回来说,劳动节的时候回蓉城呢,让我提前炸点大酱,她要带回京城去。”   “八个娃儿都在京城,一人一罐头瓶,我都得炸好大一锅呢,家里人也吃,起码得准备到五月端午的,等端午过了之后再炸一次,孩子们过暑假就能回来吃了,暑假让他们放开肚皮吃,临开学再炸一次,让他们带去学校,咱自个儿也炸的存上一些,吃到八月十五,到时候天气凉了,炸的酱能多放几天,咱再多炸。”   孙二英不知道是乐得还是辣的,反正她合不拢嘴,“成,你们家人多,得多炸点儿,到时候喊我来帮你弄。”   ……   京城。   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为了辞旧迎新,将这次劳动汇演看得格外重要,卫光明男生女相,画上戏装戏装之后,掐着嗓子一唱,直接就把评委们给惊呆了。   卫光明将与他对唱的人想成了白杨,还把自己代入到了亲姑身上,越想越气,感情调动得十分充沛,小嗓一开,他冲着对面那人就开唱,“相爷与我作了主,见强人气得我咬碎牙根。”   “呸!”   惊天动地的一声‘呸’,卫光明闹出来的动静把对面的年轻戏剧老师给吓了一跳。   那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卫光明就已经挪着楚楚可怜的小步走到了他身边,用手指遥遥戳着他,又开唱了,“我走至近前用口啐,骂一声你这无羞无耻无情的人!你不要装痴呆,若无其事,有三条大罪在你的身!”   “第一罪招为驸马娶公主,你停妻另娶欺瞒朝廷!”   “第二罪自享荣华饿死父母,这杵逆不孝灭天伦!”   “第三罪杀妻灭子,你把韩祺逼死,这无情无义狼肺狗心!”   “你、你、你真是忠不忠、孝不孝、仁不仁、义不义,读的什么书,你还算得什么人哪!还不知犯了王法大罪临身!如今你来到开封府,包相爷不饶这无义之人!”   与卫光明对戏的年轻戏剧老师都惊呆了,旁人看卫光明,只觉得卫光明唱得好,但那戏剧老师的感受却不同,他直面卫光明,卫光明的动作、神色、嘴型……方方面面都给他一种自己真的面对秦香莲的错觉。   “这他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年轻戏剧老师心里嘀咕一声,好在他的专业素养放在那儿,打板响起的时候,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心中不敢有任何的轻视,原先准备放水的心思也早早歇了,他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尽力配合卫光明唱这一段。   年轻戏剧老师唱完,立马就有一个画了黑脸的角儿走了上来,这个角儿饰演的是包拯,也是从学生中选□□的。方才站在一边看卫光明演的时候,他的心就提起来了,现在往卫光明旁边一站,直面卫光明那杀气腾腾的架势,心中没来由地就发了怵。   卫光明还沉浸在‘共情’中没有出来呢,他委委屈屈地往地上一跪,双目含泪,指着饰演包拯的那个角儿就开嗓了,“香莲下堂泪不干。三百两银子把丈夫换,我今后至死也不喊冤,人言包相是铁面,却原来官官相护!”   饰演包拯的角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卫光明旁边,该他唱的词都忘了怎么唱了。   卫光明心里急,站起来推了一把那饰演包拯的角儿,张嘴就把包拯的戏词也唱了,“啊?!”   他又快步回到自个儿原来的位置,凄凄惨惨地往地上一跪,张嘴冲着天花板就开始嚎,“官官相护有牵连。我哭哭哭一声屈死的二公婆,叫叫叫一声杀了人的天!”   唱到这儿,卫光明该唱的就都唱完了,他等着饰演包拯的那角儿把戏文唱完就收场,怎知那饰演包拯的角儿还在发呆呢!   他跪在地上跪的膝盖都疼了,迟迟等不到包拯开嗓,索性站了起来,嗓子一换,立马就换成了包拯腔,唱道:“香莲下堂把我怨,她道我官官相互有牵连。本当铡了陈世美,国太苦苦死纠缠。有心不铡陈驸马,倒叫我包拯就两为难。皇家的官我不做,纵有这塌天祸包某承担。”   选段戏文顺利结束,卫光明站直身子,冲着评委席上弯腰鞠躬,声音回复了自己平时的音色,“诸位老师,我演唱的选段部分已经结束了,请各位老师批评指导。”   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当年自个儿就唱过《秦香莲》,对于这段戏的难度她再清楚不过,看卫光明在那儿演,她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就仿佛是当年那个满腹冤屈的女子又活过来一样,扪心自问,如果让她来唱《秦香莲》,她尝不到卫光明的这个份上。   她想了想,说,“卫光明同学是吧,你唱的非常好。老师有几个问题,你方便回答吗?”   卫光明点头,“老师请问。”   “你这功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师承是哪里?你别介意,老师只是想知道你从哪儿学会这么多类型的?刚刚你唱这段可与一般人唱的不一样,有四个戏种对吧,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四个戏种结合在一起唱的,一般人也没有这样的胆量。不过值得肯定的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老师很喜欢。现如今是开放包容的新时代,凭你这多个戏种合在一起唱的本事,未来的戏曲大家定然会有你一席之地。”   卫添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是跟着蓉城军区文工团的几个老师学的,那些老师唱什么戏种的都有,我都跟着学了些,平日也听那些老师给的磁带,所以学的有些四不像了。”   “哦?那老师再问一个问题,原先许多戏剧大家演绎的‘秦香莲’都是一个柔弱冤屈的女性角色,就算她最后爆发,那也是楚楚可怜的,怎么你诠释出来的‘秦香莲’看着就有些凶悍呢?”   这个问题一问,评委席上就传来了好几声善意的笑。   卫光明脸色有点尴尬,他才不会说自己练习秦香莲这一段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卫老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画面。   仔细斟酌一番,卫光明开口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学生认为,秦香莲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她戴孝告状,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连生死都看淡了,从她那戏文中一叠声的骂便也能知道,她是憋了满腹的火气,加上她有些畏惧包拯的官威,说话速度自然会快……综合多种情况来看,秦香莲应当是完全放开的。学生甚至还想,秦香莲状告陈世美的时候,她或许已经不想着伸冤了,她只想把这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第75章   卫光明凭借过人的实力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反串秦香莲’的这个角色, 开始跟着戏剧学院专业的老师排练,虽然他早些年跟着文工团学了不少基本功, 但依旧存在许多瑕疵需要纠正。   戏剧学院的老师欣赏卫光明的天赋,都愿意认真教他,不少老师都自发地给卫光明排了课,忙得卫光明脚打后脑勺。   贺远给卫添喜的那个题目经过大半学期的鏖战,如今也走到了论证的尾声,卫添喜已经将论证初稿写完, 她自己检查了一遍之后,把那些别人已经证明过的东西全都摘出来, 将自己独立完成的论证过程单独写成好几篇论文,准备等劳动节假期结束之后就去找给她们上《数学基础》课的老教授,问一些国际上学术水平较高的数学期刊,将文章投出去。   卫添喜前世虽然不是在学术圈混的, 但也知道‘国际期刊的影响力比国内高了不止一个量级’这个不争的事实, 在国内闯出一番名堂的科学家,放到国际上不一定会有人承认, 但在国际上闯出一番名堂的科学家,回国之后那绝对是被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地位天差地别。   劳动节之前, 卫家八兄妹在京城又碰了个头, 是在卫大丫当时给卫老太他们买的那个院子里自己折腾着做的饭。   卫东征空有一肚子的想法, 奈何上面的政策迟迟不放开, 他便把自己积蓄了一身的洪荒之力全都用在了这座四合院里。   这座四合院买的时候可不便宜, 虽然荒废了十年,但墙皮、屋顶、砖瓦等都是好的,就是屋内落的灰多了些,院子里长的草多了些,卫东征打扫了小半个月,又用自己当时在肥皂厂上班时攒下的钱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该换的东西都换了,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将那院子折腾得焕然一新。   天子脚下,治安十分好,平日里兄妹八个时不时就会抽个时间到四合院里聚聚,算是兄妹八个在京城的小家。   卫东征是真的能耐,同样在京华大学念书,卫添喜整天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渡过的,卫东征却将京城给摸了个遍,还靠着自己结交的人脉给为兄妹八个每人都配了一辆自行车,虽然是车架是旧的,但坏的地方都修好了,骑起来十分省力,卫添喜四处跑来跑去的借书,如果不是卫东征给她鼓捣了一辆自行车,估计真得跑出一双四十五码的大脚板来。   卫添喜亲自跑了一趟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把验算了三遍都没有发现问题的手稿交给贺远,同贺远确定了论文中不涉密的那一部分,刚准备辞别,怎料贺远拿出一个大信封来。   “贺老师,这是?”卫添喜有些疑惑。   贺远将大信封按到卫添喜手中,“这是核物理研究所给你开的研究酬劳,是按照正高级研究员的酬劳申请审批的,钱不算多,请你不要介意,也请你务必要收下。”   卫添喜赶紧把大信封退回去,“贺老师,这个真不用,你把借书证借给我,我帮你解那道数学题目,咱俩是互惠互利的,我这不是还收获了很多篇论文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帮我们核物理研究所解决的可不是小问题,要是按我说,正高级的科研津贴都有些委屈你,毕竟我们当时请过的正高级研究员不止一个,没人能解开这个问题,但受政策限制,这些津贴已经是我能给的极限了,请你务必要收下。”   见卫添喜还要推拒,贺远从抽屉中拿出一大摞厚厚的项目书来,推到卫添喜面前,“我拿你当自己人,就不同你客气了。你收下那个题目的津贴,我这边还有好些题目需要你来帮忙解决数学部分的难点,如果你不收的话,让我怎么开口?”   卫添喜听了这话,只能收下,连着道了好几声谢。   “客气的话不用说太多,你先看看这些项目吧,有很多项目已经停了,但并不是因为资金不足,而是被卡在了数学难题上。说出来不怕你笑,数学难题被我们称之为是科学研究的天花板。”   “甭管是哪个行业哪个领域,最后都会被卡在数学这个门槛上,你看看这些项目书,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吧。不过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这些问题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也无妨,反正你到核物理研究院这边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等你做出来的这些东西论证通过审核验证之后,我们就把录用通知发到你们学校。”   卫添喜对贺远的这句‘数学难题是科学研究的天花板’简直不能更认同,洛必达星球上记载的每一次大规模科研突破,都是从数学领域的突破开始的。   “行,这些材料方便我带走吗?如果不方便的话,麻烦把精炼出来的不涉及到其它机密问题的数学模型给我。”卫添喜翻了一下贺远递给她的材料,发现有许多东西是她在洛必达星球上还没有来得及学的,顿时来了兴趣。   贺远面露尴尬,“想要把这些材料带出研究所,有点困难,想要精炼这些数学难题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搞定的,我担心有些问题在论证过程中就已经出现了错误,会误导你,还是建议你亲自将研究日志看一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在核物理研究所安排一间办公室,或者干脆坐在我对面这张桌子上做就行。”   “额……那就麻烦贺老师了,单独安排一间办公室吧。只不过我得等劳动节假期过完之后才能来,劳动节期间我要回家一趟。”卫添喜应下。   贺远听卫添喜不准备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心里十分诡异地生出些许遗憾。   他想,这大概是惜才之心吧。   ……   卫添喜回蓉城的前一天,卫东征给他送来了一笔钱,是白杨让给的,卫添喜收下之后同卫东征提了几句最近的现状,顺带着和卫东征‘抱怨’了一下自己最近过得有多么累,写了多少篇论文的事情。   卫东征满脸幽怨,“妹子,你回家可千万别同咱奶说你写出论文的事情,咱奶虽然不懂论文是啥,但她知道一定是好东西。你要让她知道你写出了论文而我们没有,估计第二天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卫添喜了然地点头,“哥,你放心,我不会同咱奶说的,我同二大妈说。”   卫东征:“……”和他亲妈说了之后,她亲妈绝对会同他亲奶说,这有什么区别?   被卫添喜给气得脑仁疼的卫东征决定喊自家兄弟回四合院聚聚,喝点小酒,顺带着倒倒苦水,结果卫光明十分明确地表示,他最近一直都忙着排练,连上课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哪有时间去小聚?要想小聚,完全可以,等劳动节汇报演出之后。   卫东明和卫西明兄弟俩也十分不给卫东征面子,兄弟俩一个忙着照顾自己种的水培菜苗,一个忙着照顾自己刚从老师手里讨过来的羊羔,压根没准备抽出时间来同卫东征喝酒。   卫国健和卫国康兄弟俩则是直接人间蒸发了,卫东征找了好些个卫国健与卫国康的同学才打听到,卫国健跟着导师去选矿了,卫国康跟着导师去野外踏勘了……   就剩下卫西征一个,卫东征想到自家亲弟弟那持续多年不变的坑哥属性,决定还是一个人喝点小酒,就不给自己添堵了。   ……   卫添喜回家之后,本想直接把那些钱交给卫朝和卫阳,可她又担心卫朝和卫阳兄弟俩拿了这钱之后乱花学坏,有心把这钱交给卫大丫,但她还没做好把这件事情说给卫大丫的心理准备,最后决定把这笔钱交给卫老太,让卫老太寻个合适的机会给卫大丫做通思想工作,到时候再把这笔钱交给卫老太。   可卫添喜没想到卫老太的反应会那么剧烈。   卫老太原本还疑惑卫添喜为什么神神叨叨地把她拽进屋子里呢,结果就看到卫添喜拿出一沓钱来。   “喜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卫添喜没有隐瞒卫老太,“这是白杨给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的生活费,具体数目我不知道,奶你瞅着时间给了我姑吧。”   卫老太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喜丫头,你说什么?这笔钱是谁给的?”   “白杨。”卫添喜发现卫老太的眼眶红了,她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解释,“奶,白杨也考进了京华大学,刚开学那几天我就遇见了。这些钱是他给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同我姑说,你帮我想想办法。”   “想啥办法?他给你钱你就要吗?咱家稀罕他给的这点钱吗?他不闻不问十多年,咱不照样把东瓜和西瓜兄弟俩拉扯大了?用得着他在那里假好心?”   卫添喜道:“奶,当年的事情咱都看得见,我知道你气他做的那些事情不体面不地道,但咱也得想想他的好,当年知道咱老家有氨气之后,他是怎么做的?”   “更何况,你看我姑那样,你觉得我姑忘得了他了吗?我姑为什么把东瓜和西瓜断奶之后就不想看见这兄弟俩了?为什么我姑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东瓜和西瓜顶撞上她一两句就哭得止不住?”   “十年过去了,你给我姑说了多少回亲事?单是我大伯从部队介绍来的人就有一巴掌的数了吧,我姑哪次点头了?再说了,那毕竟是东瓜和西瓜的亲爸,现在兄弟俩还小,不知事,咱骗他们兄弟俩说他爸没了,往后如果兄弟俩知道了,会怎么想?奶,纸是包不住火的,依我看,想办法把这件事说清楚吧!”   “我姑十多年了都没有走出来,咱是时候拉她一把了。总不能因为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头,往后就再也不碰菜刀了吧……我姑才三十啊!还有大把的时间遇到更好的人。”   卫大丫冷不丁地推门进来,“谁说我没走出来了?”   她把钱拿起来,拆开信封数了数,语气十分平淡地同卫老太说,“妈,喜丫头说的对,纸是保不住火的,我也不想再瞒着了。”   “瞒了十多年,我累了,我也没把握再瞒下一个十年。与其让孩子们往后记恨我,不如早点说开。” 第76章   卫大丫突然闯进来, 把卫添喜和卫老太都给吓了一大跳,卫老太赶紧问, “大丫,你都听到了?”   “嗯,妈,我都听到了。十年了,该想开了。”   卫大丫脸上是卫老太和卫添喜都不曾想象过的平静,她把装有那笔钱的信封拆开数了数, 梗着脖子出了房门,“东瓜, 西瓜,到妈身边来,妈同你们说点事。”   “大丫!”卫老太急得声音都颤了。   卫添喜拉住卫老太,不让卫老太出门。   卫大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东瓜, 西瓜,你们兄弟俩都是大孩子了, 有些事情,妈不想再瞒着你们, 今天就同你们敞开了说明白吧。”   “之前妈一直同你们说, 你爸得病没了, 其实妈是骗你们的。妈和你爸离婚了, 你们出生前离的。你爸之前一直都没有消息, 现在有消息了, 还给你们寄了钱过来,妈暂时帮你们收下了,但这钱要不要,还得你们兄弟俩决定。如果不要,妈现在就给他退回去,如果要,妈就给你们攒起来,等往后你们需要用钱了,随时找妈拿,妈一分都不要。”   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已经被卫大丫说的这话给惊得愣住了,哪里能做出决定?   卫大丫又说,“你们兄弟俩不用担心,不管你们收不收这钱,都是妈的孩子,妈不会不管你们的。但妈有句话必须说在前头,他是你们的爸,你们收他给的抚养费理所应当,但只要收了这钱,往后他如果有什么病病痛痛,需要有人跑前跑后的伺候时,你们可就不能不管不顾了。如果他之后挣不到钱了,你们也得管他吃喝。你们记住,抚养与赡养本来就是相互的。”   屋子里的卫老太急眼了,她同卫添喜说,“你姑这究竟是要闹什么?她是不是还准备同那破杨树复合?”   卫添喜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嘴上还得劝卫老太,“奶,先等等,看我姑怎么说。”   “等什么等,你这糟心孩子!”   卫老太是真的火气冲上了头,不然她也不会对卫添喜发脾气。   门外的卫朝与卫阳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住那个‘爸’的诱.惑,同卫大丫说,“妈,收下吧!”   得到这答案的一瞬间,卫大丫仿佛全身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她干笑了两声,说,“行,听你们哥俩的。既然你们愿意认他这个爸,妈肯定不会拦着,但妈希望你们记住妈的一句话,甭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不准在我面前提他,更不准动撮合我与他复合的心思。”   “如果你们动了那样的心思,收拾包裹麻溜利索地滚蛋,原先你们只有妈没有爸,所以顶撞我的时候,我心疼你们,不想训太多,也狠不下心来训。但现在你们有爸也有妈了,哪怕妈把你们扫地出门,你们也有地方去,明白了吗?”   卫大丫完美的学到了卫老太那一有点不顺心的事情就把孩子扫地出门的做法,卫朝与卫阳兄弟里被卫大丫的话吓得哇哇直哭。   卫老太冲出来,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训卫大丫,“你心里不痛快,拿两个孩子撒什么气?孩子有错吗?”   “孩子没错,错的是我。”卫大丫深吸几口气,气呼呼地站起身,“这件事情就此揭过,谁都不要再提了。”   “喜丫头,如果他再给钱,你就收着,回来的时候一并给我就成。这是他欠两个孩子的,他该还。对了,喜丫头,你想吃什么?姑给你做!妈,咱家不是有谷硕拿来的酒么?我今儿个心里高兴,你把酒拿出来吧,让我喝点儿。”   “喝什么喝?上次喝酒差点把老娘给吓死,你今儿个又准备吓死谁了?明早还要去肥皂厂上班呢,喝酒误事儿,不许喝!”   卫大丫下巴一抬,“舍不得就说舍不得,扯这么多理由干什么?我自己出去买不到?”话音还没落,她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家里明明有酒,卫老太怎么舍得让卫大丫再花冤枉钱?她没好气地瞪了卫大丫一眼,“喝!使劲儿喝!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卫大丫拿出砸锅的气势,把卫老太备在家里的那些食材全都祸祸了一遍,虽然卖相不大好看,但味道还算不错。   饭桌上,卫大丫一口接着一口地给自己灌酒、给卫朝和卫阳夹菜,她酒杯里的酒是喝完之后才续杯,但她给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夹菜却完全是看心情的,心情不爽夹一筷子,心情高兴了也要夹一筷子,兄弟俩埋头拼命地吃,生怕把卫大丫惹毛了之后就被扫地出门,但吃菜的速度哪有夹菜的速度快?   饭没吃一半,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的盘子中就摞满了菜。   卫老太一脸嫌弃地看着卫大丫那酒醉熏熏的模样,轻声嗤道:“德行。”   卫大丫一个人灌了半瓶酒,最后是‘噗通’一下趴在桌子上的,脸刚好埋进摆在她面前的蛋花汤盆里,沾了一脑袋的鸡蛋花。   卫老太嘴里正在嚼馒头,被卫大丫这么一吓,老太太差点被噎住,她飞快地嚼碎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同卫添喜说,“喜丫头,赶紧把你姑给扶起来,把人给我拖到洗澡间里去,处理一下她那满脑袋的鸡蛋花去。”   卫添喜连忙拽着醉醺醺的卫大丫去洗澡间了,忙前忙后了好一通,卫大丫那一脑袋的鸡蛋花清理干净了,人也醒的差不多了,她被卫添喜给扶回屋子,坐在床上就开始哭,刚开始是小声抽噎,卫添喜给她递了一张纸后,她就变成了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卫添喜不放心卫大丫一个人睡,同卫老太说了一声,便在卫大丫身边守着,守到卫大丫哭累了,没声了,她就拿出一本书来,坐在书桌前看书。   卫大丫盯着卫添喜看书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问,“喜丫头,你脑子灵活,主意也正,给姑支支招,姑往后该怎么做?”   卫添喜飞快地看完正在看的那一段,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与卫大丫面对面躺着,拿纸帮卫大丫擦了擦泪,问,“姑,你还想同他复婚么?”   卫大丫嘴一扁,“打死都不可能。”   “那不就成了?既然未来没有未来,那就让过去留在过去啊!姑,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了一个人而活,那样会迷失自己的。你要有一个兴趣爱好,要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事情,当然,也得知道自己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我没有对谁动过心,所以不知道爱情来时究竟是怎样的体验,但我知道,我心里有与爱情一样重要的东西,或者说,那个东西对于我而言,比爱情还要重要。爱情应当是生活中的点缀,而不应当是生活的全部。”   卫大丫不解,“喜丫头,对你而言,与爱情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我的事业。爱情不一定会陪伴我一辈子,但事业会。我有我想要做的事情,爱情来了我会欢迎,但如果它要走,我也不会卑微地挽留。人活一辈子,如果一直都在爱情中打转,那活得未免太过浅薄,如果一直都在爱情中挣扎,那又未免活得太过可悲。”   卫大丫低声喃喃了两句,她看到了心里的光。   第二天早晨起来,卫大丫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她脸上的颓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面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精神。   “妈,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吃吧,我吃过了。喜丫头,记得帮我盯着点东瓜和西瓜,不要让他们兄弟俩出去野,尽快把作业写完,你顺带着帮忙检查一遍,如果兄弟俩哪儿错了,你就狠狠地揍,你姑我不心疼。”   卫朝:“……”   卫阳:“……”   难道认了亲爸之后,亲妈就要变成后妈了吗?   如果不是亲妈要变后妈,那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原先虽然对他们兄弟俩冷淡,但好歹没有张口闭口就是狠狠地揍啊!   卫添喜见卫大丫说话做事越来越像卫老太,笑着应道:“成,绝对给你好好教,一点都不藏私的那种。”   卫老太嘴里叼着饼,含糊不清地问卫添喜,“喜丫头,你姑这是咋了?怎么看着就和变了个人一样?昨天晚上你给她洗脑了?”   “没有啊,我哪有给我姑洗脑的本事,是被蛋花汤给我姑洗脑了。”   被卫添喜这么一提醒,卫老太立马就想到了卫大丫那满头鸡蛋花的样子,好悬没把嘴里的饼给喷出来。   吃过早饭,卫添喜本想把碗洗了,但卫老太说什么都不让,直接把她给撵回了屋子,老太太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碗洗完,正盘算着出去买些什么菜回来中午做着吃呢,孙二英就来了。   “姐!姐!姐!你家吃咸菜不?我家腌的辣咸菜能吃了!”孙二英端着一个海碗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卫添喜从屋子里探出脑袋来喊人,“二老姨好!”   “诶,喜丫头回来了?”孙二英刹住脚,她问卫老太,“姐,喜丫头这都回来了,那你有没有同喜丫头说咱俩商量的那事儿?”   卫老太老脸一红,“还没呢,孩子这不是昨儿才刚回来吗?你也真是的,着急个啥,说风就是雨的,你当开厂子是那么容易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咋开?” 第77章   卫添喜从屋子里出来, 问卫老太,“奶, 开什么厂子?”   卫老太指了一下孙二英,“问你二老姨去,她就和掉钱眼里一样,整天都在想赚钱的事情,可她也不想想,钱是那么好赚的吗?”   孙二英笑得一脸尴尬, “我还欠着你一屁.股债呢,可不就掉钱眼里了么?甚至说, 我这都不叫掉钱眼,我是故意往钱眼里钻。喜丫头,你奶做的辣酱,你觉得能不能拿出去开厂子卖?就和肥皂厂一样, 咱自己张罗一个小厂子, 哪怕不开厂子,开一个小作坊也行啊!”   卫添喜:“……”   她仔细想了想孙二英的提议, 觉得想法挺好,但存在的问题也不少, 便拎着几个避不开的问题问了, “二老姨, 想开厂子卖辣酱, 这没问题, 可你有没有想过, 辣酱同肥皂是不一样的,肥皂生产出来不会坏,但辣酱会。用什么包装去装,怎样保证那些辣酱不会变馊,或者说是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变馊……这些问题都需要考虑到。”   孙二英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她讪讪地说,“念过大学果然不一样,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自个儿炸出来的辣酱都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坏掉,大批量生产出来的辣酱更难保证,是二老姨想得这个太简单了。先不提这个,姐,咸菜我给你拿过一碗来,你尝尝看,如果吃完还想吃的话,我再给你盛一碗过来。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喜丫头做山药蛋糕吃么?用不用我帮你?”   卫老太毫不客气地指了指仓库的方向,“你去那儿拣十几个山药蛋过来,帮我把皮给削了吧。喜丫头,你继续回屋看书去,盯着卫朝和卫阳兄弟俩,估计你二姑家若怀一会儿就过来了,你也盯着点他,那孩子不知道随了谁,蔫坏蔫坏的,皮得很。”   “呀!若怀来了!”孙二英瞅着门口惊喜地说,“你外婆刚说你呢!”   刚刚进门的谷若怀恨不得赶紧把脚收回去,就当自己没有来过。   ……   卫添喜在家待了三天就返校了,还赶上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在水木大学的汇报演出。她原本是没打算去的,但耐不住三个室友不断地鼓动,最后抱着去看帅哥的目的去了。   舞台上的秦香莲演得用力而投入,舞台下的卫添喜在室友时不时发出的哄闹中满脸恍惚。   她用力盯着舞台上那个满脸油彩的人看,依稀记得她亲哥卫光明好像说过,他就是要反串演出秦香莲来着……所以,台上那个看着女人味十足的人是她亲哥?   “哇,台上那个唱秦香莲的,叫卫光明,是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红人,听说很多老师都特别看好他,劳动节那天在京城电影厂汇报演出之后,就有很多导演给他递去了橄榄枝。”徐晓兰满脸小星星。   卫添喜:“!!!”还真是她亲哥?   牛燕化身柠檬精,全身上下都嗖嗖地冒着酸气,“听过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汇报演出只定了五场,其他地方想要看,就得加钱,演员们演一场二十块呢!都快赶上我们一个月的补贴了……你算算,这些人上午演一场、下午演一场、晚上演一场,一天就是六十块,一周别说演七天,就算只演五天,那也是三百块了!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块,京城演完之后还能去别的地方汇报演出,用不了一年时间,这些演员就都成万元户了,而我们呢?吭哧吭哧地学习,还赶不上一个戏子?”   卫添喜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说,“这演一场才二十块呢,等之后变成演一场二十万两百万两千万的时候,你还不得酸死?”不过这种得罪人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孟葵怼了牛燕一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家能把唱戏练精了,能赚那么多钱也应该。老人们不是说么?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燕姐,你只看到了人家的风光,怎么不想想人家为了风光这一阵子,付出了多少努力?你是吭哧吭哧的学习了,但也没见你学精通啊,等你学精通之后就能赚大钱了。”   牛燕不服气,“你又不认识那卫光明,怎么知道他为了风光这一阵子付出多少努力了?指不定他就是天赋好,靠天赋吃饭呢!再说了,咿咿呀呀地唱几句,谁不会啊,给我上去我也能唱。”   卫添喜实在憋不住了,“他确实挺有天赋,当年文工团的老师都这样说过,而且他也挺努力的,几乎每天早晨五点就起来吊嗓子,白天一有时间也在唱。在文工团的时候就上台表演过很多次了。”   牛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添喜,你说的也太假了吧,就好像你真的见过一样。”   徐晓兰一愣,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来,“添喜,你姓卫、台上的卫光明也姓卫,该不会你们俩是亲戚吧!”   牛燕呼吸一滞,拳头下意识地捏紧。   “他是我亲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卫东征是我堂哥,你们当时不是说看过那篇写我奶培养出八个大学生的新闻么?里面提到过我亲哥啊,不顾全家的阻拦,坚决要报考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不然以他的分数,上京华大学还是足够的。”   孟葵不如牛燕想得多,她是真的惊讶,“那你们家是真的厉害,你奶奶究竟是怎么培养你们的?你同我说说,我回去同我嫂子讲讲,让她好好培养我侄子。我以为你就很厉害了,没想到你们家个个都这么厉害。”   绕了一个大圈子,孟葵吐露真心话,“添喜,能介绍你哥给我认识一下不?”   “行是行,不过我哥处对象了,也是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长得特好看,瘦的和麻杆一样,但该有的地方都有,脸也长得特别好看,就和勾人魂儿的白骨精一样,对我哥也可好了。”   其实卫添喜并没有见过卫光明的那个对象,这些话都是从卫光明口中听到的。   孟葵叹气,“果然好看的都和好看的处对象了,像我们这种丑的,估计之后也只能找一个丑的,生出来的孩子更丑,就和咱数学上学的负数加法一样,负数加负数,只会距离好看越来越远……不行,我得找一个好看的!赶明儿我就多去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转转,挑那种人好看性格也好的人去处对象。”   牛燕听过孟葵说的话后,脑子里一下就跳出卫添喜当时说过的‘偷.情’俩字来,她想想自己在上山下乡期间处的对象,心里像是塞了一个马桶塞,忍不住怼了过去,“人家好看的能看上你?做人还是得踏实点好。”   孟葵:“……”   寝室关系濒临崩溃的边缘。   卫添喜察觉到寝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搬回四合院去住了?反正从四合院骑自行车到京华大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早起一会儿就赶的上了,而且她也不担心有人起坏心思。   等她住进四合院之后,她也就不用整天走到哪儿就把书包背到哪儿,生怕被人看了自己论证出来的那些科学院机密问题了。   卫添喜的行动力很高,看完演出回到京华大学之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四合院里用的各种东西都有,她不用带,只需要把宿舍里的一些东西缩进柜子就好了,平时如果碰上个刮风下雨,她也能在宿舍休息。   牛燕被孟葵的那句‘也没见你学精通’给刺激到了,晚上回到宿舍之后就开始刷书刷题,时而被气得抓耳挠腮,时而高兴地捶桌跺脚,就和神经病一样。   孟葵不想搭理牛燕,见卫添喜悉悉索索地收拾东西,便问,“添喜,你怎么大晚上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肥皂盒收进柜子里干啥?明天还要用呢!”   卫添喜没想过瞒着室友,反正瞒也瞒不住,她便说了实话,“我家在京城有个房子,劳动节前刚收拾出来,我准备办过去住。这段时间找了个工作,上班的地方比较远,从京华大学骑车过去太费时间了,住我家那边比较近。”   她一刻钟都不准备在这气氛诡异的宿舍中多待了,只想早点离开早点解脱。   把东西收拾好,卫添喜挎上书包就出了宿舍楼,把自行车一蹬,一刻钟就到四合院了,京城的晚上热闹得很,纵然是晚上九点多,依旧人来人往。   卫添喜走后,牛燕又忍不住开始酸,“人家家里有钱就是好,哥哥们一个比一个能耐,在京城也是说买房就能买房,不想住宿舍就不住了。”   “对啊,有钱人的快乐,我们根本想象不到。”徐晓兰插了一句话,她心里想的却是卫添喜临出门时皱的那一次眉。   徐晓兰心中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卫添喜绝对是因为孟葵和牛燕吵架而走的。   她也想走啊……   牛燕还在那边小声嘀咕,“国家给她补贴,让她好好上学念书,她仗着自己成绩好,连学都不上了?一边拿着国家的补贴,一边还要挣工资,怎么什么便宜都让她给占了?”   孟葵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毛巾往盆里一甩,‘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怎么,你兔子精附身,红眼病好不了了?”   “人家能耐,不上学照样考第一,老师们想不明白的数学题,人家就能想明白,你吃什么酸醋?”   “有能耐酸人家,不如自己想想,为啥一道解析几何的破题都能把你难住!有心思盯着别人看,做自己的事情不好吗?真当自己年纪长了五六岁就能指点江山了?” 第78章   学数学的人都知道,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第一小问。   通常情况下, 在数学题目中,第一小问一般都会起到为后面的题目‘引路’的作用, 引导学生解出一个可以服务于接下来题目的关键条件,算是为学生解出后面难度更高的题目做铺垫。   孟葵与牛燕的关系也是这样,之前没有吵崩之前,两人心中顶多算是相看两厌, 但出于维持寝室关系和谐的目的,二人还是会装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来做给别人看。   可现在既然决定要亲手撕碎这友谊的纸船, 自然是怎么扎心怎么说了。   牛燕说孟葵想找一个好看的男生处对象是白日做梦, 孟葵便拿牛燕数学天赋一般, 拼尽全力地学都只能勉强赶上大家正常进度的事情来扎牛燕的心。   在互相伤害的路上,牛燕与孟葵都极为卖力。   徐晓兰亲眼看着两位室友从打嘴炮变成了上手掐,最后又变成拳打脚踢、鬼哭狼嚎, 暖水瓶都被拎起来砸碎两个, 她吓得缩在床脚瑟瑟发抖。   直到宿管冲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把宿舍中在场的三人全都记了名字, 牛燕与孟葵这才消停下来。   女生宿舍内发生‘械斗’的事情以极快地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华大学,第二天早晨上完前两节课之后, 处分通知就张贴在了全校各处的布告栏上。   与处分通知同时张贴在布告栏上的, 还有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送来的感谢信与录用通知。   “诚挚感谢京华大学数学系卫添喜同学对我所科研项目作出的巨大突出贡献, 经科学院审批, 在征求卫添喜同学同意的基础上,我所决定录用卫添喜同学为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正式研究员。”   所有看到布告栏上消息的人都懵掉了,为什么大家都是刚入学不到一个学期的学生,你卫添喜就这么优秀?是不是你在那十年中偷偷给自己补课了?   京华大学没有核物理专业,对门的水木大学也没有,但隔壁的航空航天大学有啊!   在核物理研究方面,京城航空航天大学与远在东三省的林吉大学、西南核物理研究院隔壁老乡川蜀大学并称“核能三强”,呈现以三足鼎立的状态,你卫添喜一个学数学的人,跑来核物理研究所搞什么笑?   上面有人!   一定是上面有人!   相比起核物理研究所送来的那张录用通知引起的关注,贴在另外一边的处分通知根本就没有砸起多么大的水花来,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左边处分通知上挂着的那三个名字与右边录用通知上挂着的名字是一个宿舍的。   都在同样一个宿舍住着?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了呢?   ……   卫添喜在上课前就被数学系的系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她拿到了核物理研究所送来的录用通知与聘用书,还被数学系的系主任拉着关怀了好一通,最后系主任委婉地给卫添喜开了后门。   “卫添喜同学,牛教授早先就同我们说过你在数学领域的天分,现在你被核物理研究所录用,更是证明了你的数学能力。如果你的课程同研究有了什么时间冲突,虽然咱们系非常希望你能按时上课,但研究任务要紧,系里对你的工作表示了解,会为你打开方便之门的。”   “另外,咱京华大学向来讲究‘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会强行拘着你按部就班地上学念书,你可以把毕业论文的事情准备起来了,等毕业论文写完并且通过专家组的审批答辩之后,我们可以破格放你毕业。你若是想留校,我们自然举双手欢迎,你若是想要全职在核物理研究所工作,我们也十分支持。”   卫添喜委婉地表示了感谢,然后又表示,她会尽快做出毕业论文来,提前达到毕业的要求,学校也可以对她的课程成绩安排考核,她接受学校的安排。   数学系的系主任瞅瞅卫添喜,决定结个善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来,又拿了一只钢笔和一张白纸,递给卫添喜,“这上面有数学各个领域内明望不错的期刊,上次去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时候我抄回来的,猜你用得上,你自个儿抄吧!记得对照那些期刊的收稿领域和你自己的研究领域,除去那些综合类期刊之外,若是研究领域不对口,不管论文质量有多好,一般期刊都不会接收的。”   卫添喜原先还在纠结自己手中的那些论文该投到什么期刊上呢,总不能全都投给国内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那本《数学学报》吧……现在系主任可谓是给想要打盹的她递了一个枕头过来。   回到教室,原本已经炸开锅的学生见卫添喜又来了,立马一窝蜂地涌过来,聚在卫添喜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只要不是一些特别冒犯或者特别难以回答的问题,卫添喜都尽量回答了,等到上课铃声想起,那些热情围观她的人才散去。   卫添喜心中绷着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些,她坐在位置上,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论文来,对照着研究领域选好目标刊物,已经打算吃过饭就去买大信封把论文给邮寄出去,突然想到自己写的论文都是中文的,而那些刊物都需要全英文论文……只能找同桌借了本英文大词典,开始一页一页地往后刷。   之前在学习洛必达星球的通用语言时,卫添喜曾注射了一只增强语言天赋的药剂,这时候那药剂就再次发威了,她的目光一行行地扫过英文大词典上的字符,那些单词的意思、例句、固定搭配……迅速烙印进她的脑海中,看完一页之后闭着眼睛想十秒钟,知识的内化过程已经完成了。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字典太厚,刷起来有点慢……等到下课,她借来的那本英文大词典才刷了不到十分之一。卫添喜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刷完一本英汉大词典所需要的时间,觉得在图书馆看的话或许会更快一些,便夹着自己的书包偷溜了。   讲台上的老教授看着这一幕,颇为心痛,多么好的一个学生啊,怎么就中途旷课跑了?   难道是嫌他上课太无聊,听不下去?   剩下的大半节课中,老教授完全是在怀疑人生与怀疑自己的的恍惚中渡过的。   ……   却说另外一边,核物理研究所拿到卫添喜给的论证过程之后,立马请了数学研究所的一群专业大牛过来验证,一群人又是正面论证又是反面论证,横着挑完刺儿竖着挑,把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愣是没有发现半点问题,论证过程严谨到令人头皮发麻,经过数十天的连夜苦战,以陈润之先生为首的论证团队咬牙在验证报告上签了字。   确认论证过程正确无误。   确认论证得出的结论具有普遍适用性。   确认论证结论观点能够对科研项目起到足够的支撑作用。   困扰了核物理研究所数年的问题得以解开,从西南核物理研究所调至京城的那些研究人员脸上的喜气比过年时还要多,核物理研究所并入科学院的第一战算是打赢了,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贺远身为核物理研究所的学科带头人,自然当居首功,不过因为从上到下都在倡导艰苦奋斗,核物理研究所不方便充当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挨了枪子儿的出头鸟,就没有为这次理论突破单独举办庆功会,而是准备等整个科研项目顺利结题的时候才举办,这次只是给所有参与项目的科研人员发了一朵和人脸盘一般大小的大红花。   卫添喜身为主要功臣,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得了三朵大红花以及一本大红皮的荣誉证书,全都被摆放在核物理研究所给她安排的那个办公室里。   贺远虽然不是陈润之的嫡系弟子,但他当年跟着陈润之学过一段时间的数学,同陈润之的关系十分好,陈润之心中好奇解出这个数学难题来的人是何方神圣,私下里就问贺远,“小贺,我看你那项目论证书上写的第一个名字是卫添喜,这名字我听着有些耳熟,是你从哪里挖过来的人才?”   贺远的与有荣焉地说,“老师,您肯定听过卫添喜的名字,就是今年高考满分,报考京华大学数学系的那个小姑娘。数学天赋特别好,可以这么说,那论证书上只挂她一个人的名字就行,后面的名字完全是拉出来顶人头凑数的。”   “从给她需要论证的抽象数学模型到她给出解决方案,我完全没提供任何的帮助。不对,提供过,我把我那张借阅证借给她了,让她去水木大学、科技大学、航空航天大学那边都能借到书,算是小小的给她开了一个方便之门。”   贺远略带嘚瑟的把卫添喜的来头说了,还详细地同陈润之卖弄了一番自己慧眼识金的过程,最后问陈润之,“老师,你看我这眼光,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您眼光就好,在那么多学生中挑选到了我,这次我又挑到了卫添喜同学,我见过她写的论文,刚开始还有些青涩,可是她自己校正过好几次之后,改出来的论文就看不到半点新手的影子了。”   “您就等着吧,我看她包里常背着数学研究所那边出的《数学学报》,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把论文稿件给投过去了!”贺远拍着胸脯打包票。   陈润之仔细想了想,总算想到自己在哪里听过‘卫添喜’这个名字了,数学研究所的‘老牛’被京华大学聘用去讲课,劳动节前就同他提过一嘴,说是他们系里出现了一个数学天才,让他尽快下手把人挖了,他当时还劝‘老牛’来着,“不着急,这才恢复高考第一年,往后国家的教育走上正轨,肯定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人才,科学院选人的标准向来是宁缺毋滥,这小姑娘的天分不错,但还是得考察考察再做决定,说不定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呢?再说了,她就在京城念书,起码也要念四年呢,还能让她飞了不成?”   ‘老牛’当时给了他一个阴阳怪气的“呵呵”,还同她说,“等你考察结束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原先陈润之不懂为什么‘老牛’会说‘黄花菜都凉’,现在他懂了,因为他这个小弟子出手同他抢人了。   “小贺呀……”陈润之一声亲亲热热的称呼,把贺远喊得毛骨悚然,他心头警铃大作,一脸提防地问,“老师,您是不是想挖卫添喜去数学研究所?这个怕是不行,科学院的录用审批已经下发,她就挂职在核物理研究所,研究方向为计算物理学,录用通知我都已经送到京华大学数学系去了。”   陈润之脸一沉,“你一个核物理研究所,和我们数学研究所抢什么人?以那小丫头的天赋,在你们核物理研究所不是屈才吗?你写个放人申请,我们数学研究所这边同意接收,让那小丫头来我们数学研究所,甭管是理论数学组还是应用数学组,只要她想进,都能给她安排好。你就别和我们数学研究组抢人了,反正咱们都是合作关系,往后你们核物理研究所需要数学人才帮助的时候,我把人派过来借你们用不就成了吗?”   得亏贺远早先就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面对陈润之时,他才不至于慌乱。   贺远知道陈润之最为心软,便拿出了早先就想好的‘卖惨’政策来,委屈巴巴地问陈润之,“老师,你看我被西南核物理研究所劈出来,他们都觉得搞核聚变搞不下去了,让我一个人来搞,我连人手都招不够,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做事的,你还想把人给挖去,这是在砍我的胳膊断我的腿啊!”   见陈润之脸上稍微有了些许变化,贺远趁热打铁,“老师,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么?京城核物理研究所就算比不上西南核物理研究所的资历,但怎么着也得达到南北对立,南裂北聚的目标吧,你别和我抢人了,就当帮帮我,成不?” 第79章   陈润之知道贺远是在故意卖惨, 但他向来心软, 不舍得因为抢人这个事情就坏了‘师徒关系’, 只能退而求其次, 同贺远说,“行吧, 那就把人留在核物理研究所,但如果数学研究所这边有项目需要,我去借人的时候你可不能拦着。”   贺远心中大定,“那是当然, 不过也得尊重人家的意见嘛!老师,如果人家不愿意去数学研究所帮忙, 你可别用身份压人家。”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今儿个就逼你放人了!”   陈润之气得吹胡子瞪眼, “再说了,或许在别的地方挖人管用,科研工作者是这种馊主意能挖的过来的吗?脑子长在人家身上, 人家不想帮你做事儿, 你还能把人家的头给拧下来, 换到自己身上去?”   贺远连忙赔罪地给陈润之泡了一杯《卫奶奶秘制清脏茶》, 道:“老师,气大伤肝, 消消气, 消消气……”   陈润之瞅了一眼, 见是《卫奶奶秘制清脏药茶》, 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说,“这才像话。你记着啊,以后我来了你们核物理研究所,旁余的茶都别给我泡,就泡这《卫奶奶秘制清脏药茶》,旁余的茶我都不喝的。”   “嗯嗯。”贺远十分利落地应了下来,又补充了一句,“老师,这药茶就是那卫添喜她奶奶配制出来的,还有那《卫老太秘制肥皂》,都是卫添喜的亲奶奶搞出来的好东西。你也真是可惜了,如果把卫添喜收到数学研究所,往后不说别的,买点儿《卫奶奶秘制清脏药茶》肯定便宜。”   陈润之突然觉得噙在嘴里的茶水有点苦,他艰难地吞咽下去,把茶杯放下,“我想我得走了,再在你这儿待下去,喝再多的药茶都救不了我的命。你个糟心玩意儿,当初我怎么就从一堆学生里挑了个你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老师别介,您从一堆人中挑我出来,那证明您的眼光好。不信您看看,当时您没选择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干啥?我不管说自个儿是最有出息的,但在学术圈这个浅水池子里,我没给您丢脸吧!单独扛起一个研究所来……换个角度说,从科学院的行政角度上看,咱俩还是一个级别的呢!”   陈润之彻底被贱贱的贺远给说黑了脸,撂下一个‘滚’字之后,他就脚步飞快地走了。   ……   另外一边,卫光明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一系列汇报演出中,凭借扎实的功底与精湛的唱功征服了一大片的人,他为了达到更好的表演效果,特地加大的锻炼量,故意控制饮食,原先还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渐渐瘦了下来。   卫光明的室友都说,等卫光明长发及腰,换上女装,他们可以!   卫光明起初还不懂这个‘可以’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听多了之后慢慢就懂了,吓得他每天晚上睡觉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室友突然兽.性大发,酿成大错。   汇报演出的成功出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老师们的预料,忙活了将近一个月,总算把京城各处邀请的汇报演出给演完了。   大大小小四十多场,卫光明挣了将近九百块,本以为能够歇一歇,安心把这学期落下的课程给补起来,怎知隔壁市的邀约又来了,还有许多地方打电话过来咨询,希望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能去他们那儿也汇报演出一次,那些发来邀约的人还在电话中明确地表示:钱不是问题。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落寞了多年,校领导一看有这么好的机会等着,自然不会错过,满口答应下来。   把参演《秦香莲》的全部角儿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校长明确通知,从六月底到八月底,大家都得辛苦些,需要跑到全国各地去汇报演出,来回的路费全部报销,每人的演出津贴都会适当地提升一些,比如说饰演秦香莲的卫光明和饰演陈世美的那个老师,他们俩的演出津贴就从二十提到了三十,饰演包拯的那个角儿的演出津贴也从十七提到了二十二。   卫光明原本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怎知天将安排,还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左思右想,决定向金钱低头。   从六月底开始,卫光明就随着剧团四处跑,等到八月底,卫家另外七兄妹准备从蓉城返校的时候,校领导突然接到蓉城部队文工团的邀请,临时决定,将最后一场安排在蓉城部队。   这年头的娱乐方式太单一了,能来场演出不容易,虽说不少人都看过《秦香莲》,甚至有些人还看过不止十次,但听说这次来演出的剧团演的特别好,是从京城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学来的,不少人都自发前去捧场。   紧接着,‘秦香莲’一角将由一个男角儿饰演的消息被当成特大新闻传到了蓉城部队,家属大院以及背靠蓉城建起来的肥皂厂全都沸腾了。   大家都挺稀奇的,一个男人怎么演好一个苦情角儿?   卫老太就在捧场的队伍之中,她不仅要自己去,还要把在家放假休息的卫添喜以及卫国健兄弟几个全都拉上,她还同卫添喜说,“听说那秦香莲是一个男角儿唱的,唱的可好了,模样也生的标志,比女人还女人,奶想看看,是哪家祖坟冒青烟才能生出这么一个稀缺缺来。”   卫老太不知道这《秦香莲》是什么来头,但卫国健兄妹几个知道啊,在京城看过不止一场了呢!   卫添喜有心想告诉卫老太‘是咱家祖坟冒青烟生出这样一个稀缺缺’,但又怕卫老太接受不了,只能把话烂回肚子里。   演出是在晚上开始的,卫老太提前炸了好多油酥让卫添喜揣着吃,等卫添喜吃完,《秦香莲》演出已经过半,卫添喜试探着问卫老太,“奶,你觉得这个秦香莲演的怎么样?”   卫老太一脸欢欣,“这男角儿演的是真的好啊,那小嗓子一开,那小眼神一丢,算是奶见过最好的戏剧演员了,喜丫头,这男角儿的名字叫啥?奶看着怎么有些面熟呢?难道之前在咱文工团这儿演出过?”   卫添喜小声,“奶,那是我哥,亲哥。”   卫老太惊了一下,‘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揉了好几次眼,确认台上那个女装扮相的人是卫光明之后,老太太心中陡然想起十多年前在京城机场看到的那一幕。   卫老太激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该不会她这小孙子也喜欢那一口吧!   要是搁以前,卫老太绝对撸起袖子冲到台上把卫光明给拽下来了,但现在她自认为是一个有素质的人,不能干这种糊涂事,只能硬生生地捏着拳头坐下,黑着脸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一会儿这场戏唱完之后,你同你哥说一下,今晚回咱家吃饭,奶给他做好吃的。”   配合卫老太那一脸狰狞的表情,卫添喜解读出卫老太口中的‘好吃的’是什么——竹编炒肉丝。   默默在心底给自家亲哥点了一排蜡,等这场戏唱完的时候,卫添喜溜去后台同卫光明说了这事,然后就搀着卫老太中场溜了。   卫添喜早就看过好几次卫光明演的《秦香莲》,尽管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诸如她哥怎么这么能耐,她这辈子都学不来她哥那柔情的眼神、究竟她是女的还是她哥才是女的、她亲妈姚翠芬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把他们兄妹俩的性别给换了……之类的问题,曾经中二的卫添喜都认真思考过,自从她发现这些问题比数学题目还难后,她就主动放弃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可卫老太的接受能力哪有卫添喜强?   卫老太黑着脸回到家中,开始诈卫东征兄妹几个,“光明这事儿,你们准备瞒着奶多久?”   卫东征一头雾水,“奶,啥事儿啊?光明没事儿瞒着你啊,要说有事儿瞒着你,你得问喜丫头,她瞒着你可多事儿了!”   卫老太心一揪,“喜丫头,你也瞒着奶事儿?你是不是处对象了?男方怎么样?学历比你高还是比你低,家庭条件怎么样?他爸他.妈都活着吗?那小伙儿的脾气性格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老太太一叠声地问,她生怕自己被孙子辈儿给抛弃了。   卫添喜满头黑线,“奶,你别听我哥瞎说,我哪有时间谈恋爱啊,这一学期都忙着学习呢,我哥说我瞒着你的事儿,那是我找了工作。我还小呢,谈什么恋爱?你倒是催催我国健哥和国康哥,他们俩都二十大几了,是时候处对象结婚生娃了,还有我东征哥和西征哥,他们俩也都到结婚生娃的年纪了。”   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十分委婉地表示,“不用奶操心,已经在处对象了,等再处一段时间,关系稳定了之后,就把人给带回家来。”   卫西征更狠,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钱夹子来,钱夹子里面放着一张一寸黑白照片,他指着那一寸黑白照片上那花儿一样明艳的姑娘同卫老太说,“奶,这是我对象,你看看顺眼不?她也是蓉城人,高考时候的分数比我稍微低一点点,也在外国语学校读书,我俩一个系的,放假前期末考,我第二她第一,人品性格你都放心,如果你看着顺眼,我过年就把人给带回来。”   卫添喜补了一句,“对了,我哥也谈对象了。”   卫老太太阳穴一跳,捂着心口问,“男的女的?”   卫添喜:“???”她奶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卫添喜原本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这表情落在卫老太心里,那就是变相承认了那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老太太内心都绝望了,“家门不幸啊……”   恰好卫光明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第80章   卫光明唱了这么多长的《秦香莲》, 很多词调早就内化成了本能, 随口一哼就是一个调调, 再加上他本人十分热爱这些个国粹, 回家路上一直在哼哼,完全没想到卫老太已经在家酝酿了一场暴风雨等着他了。   卫光明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卫老太逮到了正主,嘴角垮了垮,随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鸡毛掸子来,上下一颠一颠地抖动着, 看得卫东征兄妹几个一阵紧张。   卫添喜紧紧地抓住卫老太的袖子,低声同卫老太说, “奶, 克制!一定要克制!我哥有对象了, 女的!女的!长得可好看了!我们几个都见过,同我哥在大学里是一个班的,性格有点要强, 但和我哥那温温拖拖的性格十分般配, 有人性子缓, 总得有人性子急, 你说对不?”   “哼,我不信, 你们几个大了几岁, 出去念了书, 都把我当成好糊弄的了。喜丫头, 我和你说,奶原先最相信你,但现在你说的话奶也不信了!”   卫老太杀气腾腾地往起一站,用鸡毛掸子指住刚进门的卫光明,声音雄厚,恍若猛虎下山的那惊天一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哥和你妹都说了,你在京城和一个男的处对象了?老实交代,不然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卫光明被吓得一哆嗦,不可置信地看向卫东征们,他目光分明在说,“你们坑我?”   可卫老太自有一套独特的解释,在他看来,卫光明的眼神分明就是质问卫东征,“你们怎么出卖了我?”   “好啊,卫光明,你还真是能耐了!”   卫老太抄起鸡毛掸子就追着卫光明打,卫添喜拉都拉不住。   “喜丫头,你放开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揍!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皮实了,不怕我了,是不是?还搞什么小秘密瞒着我,今天我非得让你们知道一下,姜还是老的辣,几年不揍你们,真当我的脾气变好了?”   卫光明在前面上蹿下跳地躲,卫老太在后面紧追不舍,卫添喜拉了卫老太几次都拉不住,索性就放弃了,看卫老太揍卫光明,她其实觉得还挺有趣,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头道沟的那段鸡飞狗跳的幸福时光里。   卫光明挨了好几下,被揍得吱哇乱叫,扯着嗓子喊,“妹子!妹子!哥求你了!快去部队招待所把你嫂子喊回来,她叫陶晴晴!就是演秦香莲她婆婆的那个!你同她说,哥藏不住了,原先还想着先见了她爸妈之后再把她带回来见咱爸妈和咱奶呢,可咱奶这……哥招架不住啊!”   “嗷!!!奶,你别打脸,我现在这靠脸吃饭呢!我挣了好几千块钱,都拿回来给你存着,你别揍我了成不?”   “嗷!!!奶,你想揍也行,揍得稍微轻点啊,不然我就破相了!”   卫老太还是觉得不解气,狠狠抽了卫光明两下,这才把鸡毛掸子丢了,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不喜欢男的?”   卫光明委屈巴巴地站在楼上走廊里就冲着下面开唱了。   “卫家七郎哪有胆!”   “不好娇娘好儿郎?”   “我滴老祖母呀……”   “哪有肥胆耍花腔!”   “千里迢迢回家把亲探。”   “亲人不亲往死里干。”   “七郎心里不敢怨!   “奶奶奶奶你睁眼看!”   “七郎处了个女对象。”   “性格体贴模样好看……”   卫老太总算消了气,她瞪了卫光明一眼,话头立马就变了,“你这孩子,就得挨顿打才说实话是不?处对象了也不同奶说,奶揍你,你还敢叫屈?信不信奶扣了你的户口本,让你结婚都结不成?”   卫光明知晓自己逃过一劫,连忙凑到卫老太跟前讨好,“奶,我这不是想着挑个好日子再把人带回家给你掌掌眼么,哪能知道我哥们都这么坑我!奶,你知道不?我国健哥和国康哥也都处对象了,他们肯定都瞒着你呢,你不能光揍我啊……”   卫老太余怒未消,“你能和人家比?你哥一看就是正儿八经虚实纯爷们,奶用得着替他们担心吗?你看看你,穿着女人的衣服唱女人的戏,和娘们一样,奶这不是怕你走上邪路吗?”   卫光明被卫老太戳到痛处,立马就炸毛了,“奶!你怎么能说我和娘们一样呢?我也是纯爷们好不?我穿着女人的衣服唱女人的戏,那是艺术,反串艺术!再说了,我会唱女人的戏,男人的戏也会,我唱男人的戏比唱女人的戏还要好,这叫多才多艺,不叫娘们!”   天知道卫光明因为‘秦香莲’这个角色而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有姑娘明明白白地同他说,想要和他做好姐妹的,还有男生疯狂暗示他,如果他同意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进一步发展,那男生就差将卫光明同宿舍的那几个禽.兽常说的‘我可以’挂在嘴边了,可把卫光明给吓得不轻。   不可以!   他一点都不可以!   如果不是他对象一直都在旁边劝着他,鼓励他,以及那丰厚的演出津贴吸引着他,卫光明觉得自己肯定早就放弃出演‘秦香莲’这个角色了。   卫老太见卫光明不像是在糊弄她,心这才稍微定了些,打发卫东征说,“去厂子里走一趟吧,把你爸你.妈你叔你婶子都喊回来,就说光明要带他对象回家认人。”   卫光明:“……”   部队招待所在营房西门,而卫家在营房东门,中间几乎隔了一个部队,等卫添喜把陶晴晴带回家时,卫家人已经全员到齐了。   谢玉书、李兰子、张春芽和卫大丫被卫老太打发进厨房做饭,姚翠芬留在客厅里。   卫老太同姚翠芬说,“翠芬啊,你这马上就要见儿媳妇的人了,可得端正点,明白不?你相看儿媳妇,儿媳妇也在相看公婆,甭管是谁,只要头一次见面的印象没有留好,那都要丢大人的。明白了不?”   姚翠芬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当初准备嫁给卫四柱的时候,卫老太似乎对她挺温柔的,完全不像她嫁进门之后那么凶,态度看着挺和善,但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得劲,下意识地就矮了半个头……她嫁到卫家二十多年,在卫老太耳濡目染之下,总算明白了卫老太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是给儿媳妇立威呢!   我不会对你动辄就又打又骂,但你也得尊重我。对婆婆始终亲热不起来,但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智慧。   自问自己没有卫老太能耐,但学个七八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姚翠芬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深吸一口气,问卫老太,“妈,你看我这样成不?一会儿光明他对象来的时候,我给她端一点水果出来,劝她吃,但如果她不要,我就不死劲儿劝了,得同您一样,见儿媳妇的第一面就拿出婆婆的威严来。”   卫老太翻了个白眼,“刚刚我还担心你儿子不喜欢姑娘喜欢男人呢,现在好不容易喜欢姑娘了,你还想端着?是不是恨不得你儿子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呢?我告诉你,一会儿光明他对象来的时候,我帮你招待,你跟在我后面看着,不要太殷勤,也不要摆脸子。”   “咱都是从闺女年纪走过来的人,从娘家嫁进婆家,肯定担心婆家的人好不好相处之类。看个五六分钟,你看上人家闺女了,觉得挺满意,那就把那闺女当成自家娃儿来疼,如果看不上,那也要在面子上做过去,明白了不?现在一没有订婚而没有结婚,你就想拿出婆婆的威严来,到手的儿媳妇飞了咋办?”   “做人得讲理,做婆婆更得讲理。咱家可不兴那些折腾儿媳妇的坏风气,如果你有理,你想怎么教育孩子都行,如果你没理还想耍威风,那我可就得同孙媳妇说了,你教训她,我就让她来找我告状,我教训你!”   姚翠芬:“……”   姚翠芬还没有做好准备,卫添喜就把陶晴晴给带来了。   卫老太本以为卫西征找的对象就已经好看得过分了,没想到卫光明找的对象更好看,就好比是七仙女下凡一样。   单单是相貌这一关,陶晴晴就在卫老太这儿拿到了额外加分。   再加上陶晴晴性格开朗健谈,一看就没什么心机,不是那种肚子里憋着坏水儿的人,为人大方敞亮,卫老太拉着问了一些问题,陶晴晴也都回答得合理有度,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人,卫老太就偷摸冲姚翠芬点了点头。   卫老太的意思是,我这一关过了,这个孙媳妇我认可,剩下的你自己把握吧!   卫老太都点了头,姚翠芬哪敢说个‘不’字?再加上她原本就挺喜欢陶晴晴的性格,自然是拿出了自己做婆婆最大的诚意来,把家里有的所有时令新鲜水果全都拿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劝陶晴晴吃,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卫老太看着婆媳亲亲热热的模样,一阵牙酸,到厨房里帮忙,卫大丫问,“妈,你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看着就和牙疼一样?”   “你看看你四嫂,对儿媳妇好也不是那样一个好法,就差把儿媳妇当成祖宗给供起来了,我都没眼看。”   卫大丫探头瞅了瞅外面,噗嗤一下笑出来,“您可别说这样的话,我二嫂、三嫂、四嫂进门的时候,您不也那个样儿吗?我当时还纳闷呢,平日里那么凶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脾气变好了,说话声音都变轻变小了,后来才明白,您也就是把儿媳妇套牢之后就又便会原形了。所以啊,我现在看着我四嫂那副模样,脑海中只有四个字。”   卫老太边削手里的萝卜便问,“哪四个字儿?”   卫大丫嘿嘿一笑,“情景重现!”   “重现个棒槌,老娘敲爆你的脑壳儿!” 第81章   姚翠芬对陶晴晴是真的满意, 对陶晴晴比对卫光明都要好, 婆媳二人一见如故, 从东扯到西、从南扯到北, 姚翠芬让陶晴晴充分感受到了来自未来婆婆的温暖,并且陶晴晴还比较了一下姚翠芬与她亲妈, 觉得姚翠芬对她比她亲妈对她都要好。   恨不得赶紧嫁过来!   临开学前,陶晴晴回了一趟自己家,把自个儿处了对象并且已经见过对象家长的事情同亲爸亲妈说了,吓得陶爸爸和陶妈妈差点把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陶爸爸是在津市下面一个县城的书记, 陶妈妈在那个县城的初中当老师,算不上多么有钱, 但也不缺钱花, 对陶晴晴也管得比较松, 好在陶晴晴从小到大都挺懂事,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倒也没有让陶爸爸和陶妈妈操心。   陶爸爸原先还同陶妈妈说呢, 怕是闺女还没有开窍, 得大人提点着些, 到了年纪的闺女不能在家里留太长时间, 不然就算再好的闺女也得留着坏了行情。   陶妈妈觉得陶爸爸说的对,已经做好自己替闺女相看女婿的准备了, 万一自家闺女念大学的时候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那她就从学校其他老师家的孩子里挑, 总能挑到一个顺眼的。   结果陶晴晴突然回家同她们说, 找到对象了,而且她闺女还跑去人家家里见了家长?   自己催着闺女找到对象和闺女瞒着自己悄悄摸摸找到对象,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陶爸爸与陶妈妈心里发酸,问,“晴晴,你了解人家家里的情况么?怎么不同家里人说一声就跑去人家去了?你现在赶紧同爸爸妈妈说说,那男孩子是做什么的?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爸妈虽然没有嫌贫爱富的心思,但还是希望你能嫁给一个家庭条件不错的,这样日后过日子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   陶晴晴一五一十地同自家爸妈交代,“是我大学同学,人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好,他家里都都不错。妈,你之前不是还给我们买过那个《卫老太秘制药茶》么?那包装盒上画着的老太太就是我对象他亲奶奶!还有咱家用了十几年的‘军中绿花’肥皂,也是我对象他们家整出来的。”   “我对象名字叫卫光明,卫就是那个卫奶奶的卫,光明是正大光明的那俩字。他们家家里人全都有出息,那个‘军中绿花’肥皂厂就是我对象家和部队合伙办的,他爸他.妈他伯他伯母还有他姑,都是那肥皂厂里管事儿的人。”   “我对象他奶奶有本事,一口气把家中八个孩子全都送的考上了大学,我对象她亲妹子是去年的高考状元,我爸之前不是还说过么?叫卫添喜,高考考满分那个!我对象有六个堂哥,一个在地质大学,一个在矿业大学,一个在京华大学,还有一个在首都外国语,剩下的俩都在农业大学。要是按学校好坏来分,我和我对象的学校是最差的……”   陶爸爸和陶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陶妈妈一个没忍住,语重心长地说,“闺女,关键还是给你找对象,只要你满意,爸妈肯定不会太过反对,你没必要同妈撒谎。”   陶晴晴愣住,“妈,你咋突然这么说了?”   陶爸爸痛心疾首,“闺女,你是不是觉得爸妈都特别看重门户之见,所以编了这么好的一个谎话来糊弄你爸你.妈?就算你要编谎话,那也编一个靠谱点的啊,你说你编出一个这么好的人来,让你爸你.妈怎么信?按你这么说,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你?”   陶妈妈咬牙说,“晴晴,你就同爸妈说实话吧,是不是那小伙子长得砢碜家还穷?你放心,爸妈是为了你好,绝对不会无力取闹地拆散你们。”   “毕竟你们俩要是看对眼的话,将来的日子是你们俩过,只要你不觉得那小伙子长得磕碜就行,爸妈哪怕觉得那小伙儿长得磕碜,也绝对会把面子功夫做到位的。”   “咱家就你一个闺女,爸妈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和这房子肯定是要留给你的,你们俩都是大学生,好好打拼个几年,再穷的日子也能过富裕了。”   陶晴晴急眼了,“怎么我同你们说实话,你们都不信呢?非得我把人给带回家来才信?”   陶爸爸与陶妈妈依旧不信,“行啊,你要是把人带回家来,那小伙子家里条件、相貌都和你说的一样好,那爸妈绝对二话不说就把你给嫁了!”   “好,你们等着!”   ……   开学之后,尝到汇报演出甜头的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立马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中秋节金秋汇报演出的筹备,在前半年汇报演出中大放异彩的卫光明被校长指名道姓地要求必须上场,他的时间安排越发紧了。   金秋汇报演出在国庆节前刚好办完,卫光明收到了来自京城电影厂的邀请,准备去参演一部大导演亲自操刀的电影,试镜时间定在国庆节假期之后,卫光明原本想着在国庆期间好好琢磨琢磨演技,没想到陶晴晴突然让他说去拜访陶爸爸和陶妈妈,吓得他脑中一片空白,“晴晴,现在就去拜访?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陶晴晴掐了卫光明一把,“有啥早的?我都见过你爸你.妈你全家了,你还不准备让我爸我妈见见?”   卫光明心里发怂,“晴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准备啊!就这样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当时你让我去你家的时候,我更没准备,直接被你妹拉着就去了,你好歹还能准备一下呢,去吧,我都同我爸妈说过了。”   陶晴晴掐着卫光明腰间的软肉撒娇,卫光明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不答应。   国庆节一放假,陶晴晴与卫光明就买上了去津市的车,几经辗转,顺利到了陶家。   陶爸爸与陶妈妈知道卫光明要来,提早就把屋子给收拾利落了,一大早起来,陶妈妈出去买了好多新鲜菜,还去码头供应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海货。   回到家中,陶妈妈就钻进厨房开始折腾起来。   陶爸爸见陶妈妈把肉都切好腌上,然后全都藏到了柜子里,只留下一点青菜和一团活好的面,纳闷地问,“你这是干啥?肉都切好腌上了,还放进柜子里干啥?这不是穷折腾么?”   陶妈妈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还不是对人下菜碟?如果晴晴带回来的人能让我满意,那就大鱼大肉地给他吃,如果我不满意,那不把他轰出去就算好的了,还让他吃好东西?一碗青菜汤面就把他给打发了。”   陶爸爸嗤之以鼻,“你要是真这么做,小心你闺女回来就和你闹腾。晴晴主意正,她要是认准一件事儿,咱俩合力都扳不回来,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别因为相不中女婿,就连闺女也给弄丢了。”   陶妈妈想了想,犹犹豫豫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切好的肉块来,叮嘱陶爸爸,“那就先炒一个,面子上先做过去。如果能相中,那就把其它肉菜都拿出来,如果相不中,那就一盘肉打发了他,这年头哪家不都紧巴巴地过日子?能炒一盘肉就不错了。”   等卫光明进门,一米八三的大个儿往屋子里一站,显得屋顶都矮了好多,陶妈妈眼睛如同X光一样把卫光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手背在身后,冲陶爸爸比了一个‘七’,意思是卫光明的相貌身板在她这儿能得七分。   陶爸爸眼皮一跳,拉着陶妈妈赶紧叮嘱,“你是不是有些太挑了?模样身板这么好,你才给七分?”   “模样身板都不错,但看着有些瘦削,我不是那么放心。”陶妈妈小声嘀咕。   陶妈妈话音刚落,卫光明就把身上穿着的大夹克脱下来挂到了衣帽架上,露出藏在大夹克里面那为了上台表演而专门锻炼出的身材来。   虽然隔着一件高领毛衣,但有些爆炸性的地方是藏不住的,那强有力的视觉冲击立马就让陶妈妈改了评分。   陶爸爸问陶妈妈,“现在给几分?”   陶妈妈没好气的捶了陶爸爸一拳,陶爸爸得到了答案——十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陶爸爸和陶妈妈拐弯抹角地盘问了卫光明,对卫光明家里的情况做了一个大致了解,得知陶晴晴没有撒谎之后,陶妈妈实在憋不住了,问卫光明,“光明,你方方面面都很优秀,阿姨很满意,不过阿姨有个问题想问,你能同阿姨说说你为什么会选择晴晴么?以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比晴晴更好的。”   卫光明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同陶妈妈说,“阿姨,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买东西,怎么能说谁好谁更好?我喜欢晴晴,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她。”   “另外,我认为两个人谈恋爱是平等的,并不存在谁选择谁的我问题,如果存在的话,那也是两个人互相选择了双方。晴晴的性格、做事风格、模样相貌……样样都合我的心意,我喜欢她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   陶晴晴站在一旁,心软的一塌糊涂。   陶妈妈与陶爸爸也被卫光明这话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82章   卫光明凭借撩人的骚话顺利征服了老丈人与丈母娘, 陶妈妈越看卫光明越顺眼, 不仅把买回来的食材全都炖了, 还让陶爸爸又出去跑了一趟,给卫光明加了两道硬菜。   卫光明当天下午就回了京城,陶晴晴留在家里准备到国庆假期的时候再回去,她原本以为自己凭借个人能力自力更生地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对象, 她亲爸亲妈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起码这个国庆假期会让她舒舒服服地过,然而接下来数天里发生的事情却证明是她想太多。   原先陶妈妈根本不怎么管陶晴晴的作息,可自从见过卫光明之后,陶妈妈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看到陶晴晴大晚上还在捧着一本小说看, 她就忍不住唠叨,“晴晴,妈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不要熬夜,你说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整天都是些情情爱爱, 你那本小说我前段时间闲的时候稍微翻了翻,里面讲的都是些什么有毒有害的思想啊!”   “妈看那小说里面有个角色质问自己的朋友,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 但她却失去了爱情。当时把妈给看震惊了, 爱情重要还是腿重要?没了爱情之后, 后半辈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但没有腿之后, 后半辈子怎么过都不顺心。你说你看的这都是些什么?你还年轻, 应该多看一些积极向上, 符合我们社会主义国情的东西,明白不?”   陶妈妈坐在陶晴晴床头拉着闺女的手苦口婆心劝了一个半小时,陶晴晴想看小说的欲.望早已被磨得渣渣都不剩下了,她哈欠连天地问陶妈妈,“妈,你口渴不?口渴的话就去厨房倒点水喝了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陶妈妈微笑着表示,“这才说了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口渴?你.妈我讲课的时候,讲一上午不喝水都可以的,你们年轻人就是娇气。对了,你晚上可别熬夜,女人熬夜老的快,你看看人家光明,那脸多么白净,看着多么精神?再看看你,时不时就顶上俩成年妇女的大黑眼袋了,如果我是卫光明的爸爸妈妈,我都看不上你,光明能配上一个更好的。”   陶晴晴被亲妈说得没脾气了,“妈,要不您先回去睡觉吧,我困得两个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明天早晨起来之后绝对顶着俩大黑眼袋。”   陶妈妈看了看表,确实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便不疾不徐地替陶晴晴关了灯,回屋去睡觉了。   陶晴晴以为这就结束了,事实上并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陶晴晴还在美梦中与卫光明你侬我侬呢,卧室的门就被暴力推开了,陶妈妈拎着一个笤帚冲了进来,把窗帘往开一扯,放刺眼的太阳光照进来,她就开始新一轮的唠叨。   “晴晴,你这都二十多岁了,不能再这么懒了啊!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说你晚上不睡,早晨不起,身体素质能好得了吗?你看看人家光明多精干利索,再看看你自己,又懒又馋,要不是是因为你是我闺女,我真替光明感觉不值!”   “快别睡了,你问问光明,人家是几点起的?现在你都睡到九点了,这样是结了婚,光明能受得了你吗?你赶紧起来,给我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不然嫁人就等于是给你爸和你.妈我丢人!”   陶晴晴把头蒙在被子里小声嘟囔,“人家卫光明早晨起来要吊嗓子,五点就醒了,我又不用吊,肯定是睡到自然醒啊!”   陶妈妈愣了一下,“五点就起来了?”   陶晴晴听到自家亲妈小声重复的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坏事了。   果不其然,陶妈妈的咆哮声如期而至,“人家光明五点就起来了,你现在睡到九点还不起?陶!晴!晴!赶紧起来!不然我掀你被子了。”   陶晴晴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满脸怨愤,“妈,这才七点钟!你别唬我了成不?昨天要不是你拉着我说个没完,我肯定早就睡了,睡的早醒的自然就早,说一千道一万,我醒不来怪你。”   陶妈妈大怒之下,丢开笤帚就去掀陶晴晴的被子,冷风瞬间席卷了陶晴晴的全身,她被冻得一个激灵,扯着嗓子就喊。   陶爸爸蹲在脏水桶旁边刷牙呢,听到陶晴晴的大呼小叫,便同陶妈妈说,“你让她多睡一会儿吧,现在想睡还能睡,等之后嫁人了,自然有她婆婆收拾教育。现在你同她说,她根本领会不到你这个当亲妈的好,等之后她婆婆整天训得她和奴才丫鬟一样,她就明白你的好心了。”   陶妈妈得到了慰藉,她还补充了一句,“光明他奶奶就是一个能耐的人,又是秘制药茶又是秘制肥皂,方便了不知道多少人,光明他爸爸妈妈和伯伯伯母们也都是能干的,自从他们开了‘军中绿花’肥皂厂之后,我看很多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只卖‘军中绿花’了,光明的哥哥和妹妹也都是能耐的,人家随便拉出一个人的来的学历都比咱闺女高,她嫁过去之后就是一个垫底儿的,有她的苦吃!”   陶晴晴根本没将亲爸亲妈说的话放在心上,她还顺嘴怼了一句,“才不是,光明他.妈妈和奶奶都可喜欢我了,给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啥活儿都不让我干。”   陶爸爸吐完嘴里的牙膏沫子,漱了漱口,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陶晴晴,满脸嫌弃地说,“那是因为你还没嫁过去,生怕对你要求严苛的之后把你给吓跑。”   “等你嫁过去之后,呵呵……你从咱家周边这几十户人家来看,哪家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好了?说句难听的,婆媳之间就好比是天敌一样,不撕吧已经是好的了,你还指望相亲相爱一家人?做什么白日梦呢!”   陶晴晴想了想,卫家看似关系和乐融融,但仔细分析的话,完全就是卫奶奶一个人调动安排整个家的所有成员,单单从卫光明都二十多岁了还要挨打就能看出来。   卫家的家庭结构层次渐渐在陶晴晴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是一个大家长专.制独.裁,统领一群喽啰兵的结构,她如果嫁过去之后,绝对是出于被统治阶级的底层,等她熬个三四十年,熬到长出白头发来,估计就能翻身把歌唱了。   如果想要避开那样的家庭结构,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卫光明掰了,可她十分舍不得,该怎么办?   犹豫再三,陶晴晴悲催地认命,苦大仇深地爬了起来,开始主动找事儿做,借以锻炼自己。   陶妈妈乐得清闲,一会儿指挥陶晴晴擦地,一会儿指挥陶晴晴擦玻璃,瞅陶晴晴得了空,她顺手就给陶晴晴安排了一个浇花的活儿。   每当陶晴晴抱怨的时候,陶妈妈就会捧着水杯一脸柔和地说,“晴晴,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妈是故意折腾你呢?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不在家的时候,这些活儿妈哪天不做?这是一个持家人的基本功,可惜你还没有练出来,妈这不就帮你临时突击恶补一下么?”   “你都同我说了,人家卫家住的是别墅,不像咱家,住着这么小的一个房子,你嫁过去之后肯定得打扫卫生,那么大一个别墅,就你这点儿体力,嫁过去之后肯定遭你公婆嫌弃!快别抱怨了,赶紧把花给浇了,再去买点儿酱油回来。”   陶晴晴:“……”   她是掰着指头盼到假期结束的,然后装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同陶爸爸陶妈妈告别,转身就欢快地蹦跶上去京城的火车,她还决定,等放寒假的时候,一定要晚回几天,她可不想再受亲妈的摧残了。   ……   京城里的各种风都吹得早,领导人想要开放市场的政策文件还没有下来,京城就已经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了出来。   卫东征在京城的人脉广、朋友多,他拿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数学系找卫添喜了,从别人口中得知卫添喜一下课就溜个没影,赶紧骑车回了四合院,然而卫添喜依旧不在。   卫东征在四合院里左等右等,就在他心焦无比的时候,卫添喜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颜色极为辣眼睛的红围脖。   “妹子,你干啥去了?”卫东征问。   卫添喜把自行车停在墙根下,把围脖解了下来,“我去研究所那边交材料去了。劳动节之后投的那些个稿子总算有回音了,录了几篇,还有几篇需要修改,我带去研究所同贺老师交流了一下,贺老师说请我吃饭,我俩就一块儿吃了个饭,还在湖边逛了逛,看了看秋景,你找我什么事儿?”   卫东征本来想问卫添喜是不是上面的政策是不是要变了,结果就被卫添喜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你同那个什么贺老师一块儿吃饭还一块儿去湖边逛了逛,看了看秋景?妹子,贺老师是男的女的,年纪大不大?长得怎么样?”   卫添喜心里奇怪卫东征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男的,挺年轻,和你岁数差不多吧,长得挺好看的。”   卫东征:“……”完了完了,他妹子估计要被人拐跑了! 第83章   卫添喜哪能知道自己只是同心中佩服的一个老师凑在一块儿吃了顿饭, 然后又在湖边交流了一下学术心得与感想, 她哥就脑补出了这么多戏。   如果她知道卫东征的心理活动, 一定会劝卫东征,哥,你还是别念商贸专业了,转学去光明哥就读的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吧, 你心理活动这么丰富, 不去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卫东征不知道自家妹子已经在心里给他扣上了一个‘戏精’的标签,还在那边苦口婆心地劝,“妹子,我知道光明、西征他们处对象给你带来压力了, 但你得想开一点,你年纪还小,不着急。哥这不还单着呢么?等哥啥时候处上对象,你再处, 行不?”   卫添喜翻了个白眼,拎着包往屋里走,“照你这么说, 你是不是得劝西征哥和光明哥赶紧分手, 等你处上对象之后再复合?”   卫东征:“……”完了完了, 他妹子这是在变相承认自己谈恋爱了吗?不行,他得抽空给自家奶奶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   “你不在学校念书, 找我什么事儿?有事儿就说, 没事儿就出去帮我买点菜, 中午我做面条吃,吃完之后下午还得去数学研究所那边办点事情呢。”   卫东征一脸复杂地给卫添喜买菜去了。   卫添喜的烧菜技术很不错,卫东征十分主动地留在四合院蹭了一顿饭,顺带着在饭桌上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妹子,你之前不是同哥说过么?今年年底政策就会放开,能同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政策具体什么时候放开,会放到怎样一个程度,哥该怎样抓住先机才行?”   卫添喜想了想,“这都十一月了,最晚新年,政策一定会放开。具体内容,对外开放,对内改革,反正投机倒把不会再被当成犯罪了,领导人承认了商业的重要性,算是商人的黄金年代吧,抓紧这次机遇,想飞多高就能飞多高。”   卫添喜回自己睡的屋子拿了一个本子出来,递给卫东征,“当初我不是同你还有咱姑说,开大商店的规划由我来给做么?前一段时间就做好了,你拿去看看,如果觉得不错,那就做一个参考,如果看不上,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卫东征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迅速将卫添喜递给他的本子翻看了一遍,又回过头去,将很多第一次没看明白的地方详细看完,当下就敲定,“就这么干了。”   卫添喜把前世最熟悉的超市概念搬了出来,给卫东征开了开眼界,等卫东征看完之后,她又补充说,“哥,你记着,不管你做什么生意,一定要讲究天地良心,不能售卖那些假冒伪劣货品来坑人,只有这样,才能渐渐地拢住回头客,这也是为你的梦想树立口碑。”   “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吃水不忘挖井人,爱国爱党。你挣钱之后,不求拿出一半的钱来支持国家的科研建设、教育建设、基础工程建设,拿出两成来就够了。”   “把自己同国家牢牢绑在一起,我们自己没有背景和靠山,那就以国家做靠山,不求国家在我们犯错的时候包庇我们,只求我们能够不被人欺负,享受一个相对公平的待遇,你懂我的意思吗?”   卫东征被卫添喜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先他还觉得拿出两成利润来有点亏,可是现在转念一想,用两成利润还换一个更公平、更稳定的发展环境,他不但不亏,还赚大发了。   “成,哥听你的!这个本子哥就放在你这儿吧,下午去给咱姑打电话,让咱姑尽快到京城来,抢占先机自然得抢占最早的。妹子,还记得哥当时同你说的话不?哥手里没多少本钱,你能不能支持一下哥,咱要开你说的这个大杂货铺,起码得把货物给进回来,进货的钱,运货的钱,买货架的钱,买门店开张的钱……都是钱啊!”   卫东征眼巴巴地看着卫添喜,生怕卫添喜说一个不字。   卫添喜十分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她每个月都能从科学院领到津贴,虽然不算多,但保证基本生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川中药厂每个月也会给她分红利过来,还有肥皂厂分的大多数钱也都进了她的口袋里,支持卫东征把店开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咸鱼了一年的卫东征总算等到了可以让自己尽情发挥本事的海洋,吃过饭连午觉都不睡,十分欢快地就去给卫老太打过了电话去,“奶,你让我姑来一趟京城吧!”   卫老太原本正在午休,被卫东征一个电话给吵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语气,“咋了?让你姑去京城干啥?你是不知道,你姑这半年就和魔怔了一样,每天都早出晚归,硬生生把肥皂厂的生意做大了好几倍,现在送到咱肥皂厂的订单越来越多,肥皂厂都开始招了好几次工了,蓉城那边都来了好多青年人应聘,你姑忙着呢,没事儿别吵她。”   最主要的原因,卫老太还是不想让卫大丫去京城,明知道白杨在,还让卫大丫也凑上去,这不是给卫大丫添堵么?   眼看着自家闺女好不容易走出来,卫老太才不想让自家闺女又跳回那个火坑中去。   表面上答应了卫东征,说是等卫大丫下班回来之后会让卫大丫回电话过去,但她转头就回屋睡觉去了,压根没准备替卫东征转达这个消息。   好在卫东征对卫老太的行事风格无比熟悉,他知道卫老太有七成的可能不会替他转达消息,便直接给肥皂厂打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卫大丫正在忙着处理厂子里的事情,她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卫东征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摆在办公桌上的台历,眼睛里陡然亮起了光。   年末了,这一天,她大概等到了。   把右手抓着的电话听筒放到左耳边,卫大丫用钥匙打开一个一直都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皮面但已经被磨出毛边来的本子,用拇指轻轻摩.擦着,尽力压制住嗓子里的激动,“东征,什么事?”   从心结中走出来的卫大丫已经完成了一次从草鸡到孔雀的蜕变,虽说还没有达到凤凰那个层次,但比之半年前的状态,她成熟了太多。   电话那头的卫东征没有多说太多,只是吐出四个字来,“东风到了。”   “好,我明白了,我会在一周内把厂子里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去京城找你。具体的事情到了京城之后我们再谈。”卫大丫语气平淡无波。   电话那头的卫东征想要听到自家亲姑欣喜若狂的声音,可是并没有,他姑从接起电话到把一切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仿佛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样。   卫东征有些疑惑,是不是大半年过去,他姑变了?不想再同他一起搞个体户了?   殊不知,挂断电话的卫大丫捧着自己的脸就乐出了声,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卫大丫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又回到了原先那种公事公办的状态,对敲门进来的助理说,“准备一下升职吧!”   助理一脸懵逼,“啊???”   “我今天就会同组织打申请报告,卸任肥皂厂书记一职,并且会在一周内完成交接工作。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能力出众,能接我这个位置的人,你是最合适的。所以你也不用同我客气了,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做,沿用我的做事风格也好,开辟你自己心得做事风格也成,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军中绿花’开遍神州大地,如果能够开到全世界,那自然更好。道阻且长,小任,你多多努力,你的能力放在那儿,我会同组织提名建议你的,工会那边是我二嫂负责,也不会有问题。”   任姓助理就这样被卫大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周的时间,卫大丫忙得昏天黑地,将自己手中的所有工作细致地交接到了即将上任的‘任书记’手中。   看着她规划中那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任书记才明白,原来卫大丫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打算,最迟到年终的时候,她一定会离职。   肥皂厂的领导班子为了表示对卫大丫带领肥皂厂屡创高收益的感谢,私下里为卫大丫举办了一次欢送会,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混成肥皂厂中高阶层的卫二柱、卫三柱、卫四柱以及他们各家的婆娘才收到了卫大丫要离职的消息。   之前卫大丫一直都是刻意瞒着自家哥嫂做的这些事情。   小姑子要离职了?   甭说卫二柱兄弟三个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也被震惊得无以复加,颇为丰盛的一顿饭,卫二柱等人吃的食不知味,回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卫老太。   彼时的卫老太正拿着谢玉书买回来的好毛线给卫添喜织毛衣,老太太眼睛有些花,卫二丫带着她配了一个质量定好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明明原先那么凶悍的一个人,现在看着却十分慈祥,甚至于因为她面前还摆着一侧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看得连环画的缘故,卫老太身上还多了那么一点的书卷气息。   只不过这么唯美的画面下一秒就破功了,卫老太抬起头来,没搭理往鼻梁下耷的老花镜,挑着眼皮问卫大丫,“是不是东征那臭小子又给你吹了什么妖风?” 第84章   卫东征猝不及防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以为自己洗完头发之后没有擦干就出去着凉了, 深刻检讨了一番自己这种不爱惜身体的行为,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卫老太在蓉城念叨他。   卫大丫听到卫老太的问题,有点心虚, “我和东征不是过年的时候就约好这个事情了么?这都快要又过一个年了, 时机到了,盘算了一年的事情肯定要做。”   “那卫朝和卫阳兄弟俩该怎么办?你如果去了京城,把这俩孩子留在哪儿?我年纪也不小了,帮这下俩孩子做饭不是问题,但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盯着管这俩孩子, 妈没有那个精力了。”卫老太说。   临时被召唤回家的卫二丫没有领会到自家亲妈说这番话的意图,大喇喇地就朝着卫老太的枪口上撞了过来,“妈, 孩子的事情崩操心,我带若怀一个也是带, 带三个也是带,卫朝和卫阳兄弟俩都上小学了, 你平时把饭给做了,小孩写作业的事情,我和谷硕来管。三个一块儿教,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卫老太狠狠地瞪了回去,“有你的事儿吗?你先把自家孩子教好再说!明明你和谷硕的脑子都好, 学习也很好, 怎么生出来的娃就不争气呢?我这个没文化不识字的老太太教出了大大小小十个大学生, 你们夫妻俩都是有文化的大学生,怎么教出来的孩子就及格不了呢?等什么时候你把你家娃儿教的考上双百分再同我说吧!”   卫二丫讪讪地闭上了嘴,坐在她身边的谷硕也是满脸尴尬。   明明夫妻俩都算学霸,可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爱学习,气得脾气向来温和的卫二丫都差点挥了扫把,如果不是自家婆婆拦着,估计谷若怀一周起码得感受自家亲妈送来的三次关怀,竹编炒肉丝也会变成家常便饭。   卫大丫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她同卫老太说,“我把孩子带去北京吧,户口的事情暂时先不急着迁,就落在咱家这边,等什么时候那边稳定了再迁,先找个借读的学校让孩子跟着上课。”   卫老太不放心,黑着脸问卫大丫,“真的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卫大丫的语气十分笃定。   卫老太站起身来,拍拍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走,妈也跟着去吧!你还年轻,想要折腾出个名堂来,妈本身就应该帮衬着。旁余的事情妈想帮也帮不了,帮你给孩子做做饭之类的还勉强能行。正好喜丫头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整天都空落落的,去京城守着她,我心里能踏实一点。国健和东征他们也都在京城,平时想吃我做的饭了,也可以过去蹭顿饭。”   卫二柱兄弟几个慌了,“妈,你去了京城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这还用得着问吗?安心在肥皂厂上班啊!”卫老太满脸嫌弃,“你们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着,离开我就不能活了?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你们就安安生生的踏实过日子,兄弟四个都在这边,住的房子也不缺,有啥事还能给我打电话。”   “不过你们最好不要来烦我,遇到事儿兄弟四个商量着办,二丫如果遇到事儿,你们兄弟四个必须帮,其他的也没啥,想看我就做火车去京城看啊,咱家在京城可是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呢,全都搬去也能住得下,就是肥皂厂这边的事儿不能全都丢开,咱得对肥皂厂负责,有始有终,明白不?”   就这样,卫老太同卫大丫就带着卫朝、卫阳兄弟俩上京城了。   卫大丫与卫东征对着卫添喜写的计划书十分满意,一拍即合,卫东征开始四处跑着寻适合开店的地方,有卫添喜给他把关,圈了好几个将来会大涨特涨暴涨的地皮,卫大丫则是跑去联系货源了。   白天卫添喜不是去京华大学上学就是去核物理研究所上班,几乎不沾家,卫朝与卫阳也被神通广大的卫东征找关系送到了京华大学附属小学上学了,卫老太在京城落了个清闲。   闲个一两天还不是什么问题,可日子一旦长了,卫老太就闲的发慌,她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发挥自己的‘老农民’天赋,将四合院所有能种的地方全都种上了菜蔬和瓜果,卫添喜养在墙根下的兰花因为照料不周的缘故,蔫哒哒的,卫老太看不顺眼,索性把那兰花全都拔了,种上了金针和大葱。   卫添喜生怕卫老太把花盆里的一些盆栽也全都给拔了种上蒜苗小辣椒之类,赶紧托卫东征给卫老太买了一个收音机回来,卫老太总算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事儿。   这年头,文化事业已经开始渐渐复苏,各种各样的□□、评书、戏曲等都轮番播放。   卫老太最喜欢听□□,她嗓子亮,忙着打扫院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嚎两嗓子,因为她音乐天赋还算不错的缘故,经由她的口唱出来,颇有一番意境。   打死卫添喜都不会想到,卫老太居然凭借她那‘天籁歌喉’找到了知音——曾经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教过声乐课和舞蹈课的苗二梅。   苗二梅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复课,能够上台讲课的老师不够,她便被返聘回去教书了。   经历了那十年的变革,就算当年的基本功再强,唱出来的东西都变了味道,身材也被岁月熬磨的走了型,苗二梅对自己的状态十分不满意。   可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在举办完金秋文艺汇报演出之后,又开始张罗春节文艺汇报演出,需要有专业的声乐老师来指导,矮子里面拔将军,苗二梅就这样被安排上了。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也都是当年被下放过的那一批,看遍了贫穷的无奈,尝尽了荒苦的心酸,让他们唱出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实在难。   别说让那些吃过苦日子的学生唱,苗二梅自己都唱不出来。   刚刚解放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时代到了,好日子要来了,所以人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干劲十足,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可是经过了饥荒,经过了惨淡十年,再热的血都凉了,再多的干劲也都被磨没了,许多人都认清了现实,向往美好生活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直到遇见拎着菜篮子哼着□□、迈着矫健步伐回家的卫老太,苗二梅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成年人!   苗二梅连菜都顾不上买了,飞快地追上卫老太,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来意,又给卫老太补了一个自我介绍,之后问,“老姐姐,刚刚我听你唱歌特别有劲儿,你能不能仔细唱给我听听?我们学校准备排一个庆新春的文艺汇报演出,其中有几个节目是□□歌,但甭管我怎么教,那些学生就是学不会,唱不出□□里的那股子劲儿来,我自己也唱不动,刚刚听你唱出来了,想找你学学!”   卫老太仔细回想了一下,问苗二梅,“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就是排《秦香莲》的那个?”   苗二梅原先还担心卫老太不信她的身份呢,结果卫老太居然同她聊起了《秦香莲》,她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对啊,《秦香莲》就是我们排的,可成功了!尤其是扮演秦香莲的那个角儿,特有天赋,这才念大一呢,就被京城电影厂的人选中了,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卫老太愣住,过了片刻,她艰难地问苗二梅,“你说卫光明特有天赋?”   苗二梅越发惊喜了,“老姐姐你还知道那个角儿的名字啊!就叫卫光明,人机灵,也好学,性子也好,很多东西给别人讲七遍八遍都领悟不了,给他只需要讲一遍,他说不定还能举一反三!”   “那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家里人也挺不容易,在那孩子考那么高分数的基础上,居然同意他学了表演。不过从那孩子身上能看出来,他家里人肯定都特别开明,思想觉悟也绝对高。”   苗二梅不知道卫老太就是卫光明的奶奶,但还是由衷地垮了卫光明,可见她对卫光明有多么喜欢。   无心插柳柳成荫,苗二梅这一个无心的马屁成功拍到了卫老太的心坎上,高兴地卫老太脸上的笑都快堆不下了。   “哎,那孩子确实聪明,打小就喜欢咿咿呀呀的唱,之前风头最紧的时候,我们不让他唱,怕招来祸事,可他自个儿偷偷摸摸的唱,就蹲在部队营房的墙根下,比部队里的起床号还要准时。不论冬天夏天,他每天一到早晨五点就雷打不动地起床了,有天赋,关键是他也愿意努力。”   苗二梅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仔细看卫老太,发现卫光明的眼睛同卫老太挺像,都是那种一笑就弯成月牙的眼,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那种。   她问,“老姐姐,你同卫光明同学是亲戚?”   卫老太一脸光荣,“卫光明是我孙子,我四儿子家的孩子。”   “啊,原来你是卫光明同学的奶奶,难怪我听你唱歌那么好听呢!卫光明同学绝对是遗传了你的唱歌天赋!老姐姐,你能给我唱一遍不?我想抓抓你唱的那首歌里的味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了苗二梅那真诚无比的马屁,卫老太心情舒爽极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成!你想听哪首,只要我会,我就都给你唱。不过现在不行,得回家喝点儿水,刚刚买菜的时候砍价砍得时间有点长,嗓子有点干……” 第85章   相比起其它人, 卫老太确实是幸运的。   打从卫添喜出生开始, 卫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过, 之前倒是挨过两年的饿, 可大家伙都饿,又不是只饿她们一家, 卫老太心态稳得很。   让无数人痛不欲生的那十年,卫老太家住在豪华小别墅中,不缺吃不缺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都很有能耐, 她哪里看到了什么阴暗面?   在别人都愁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的时候,卫老太还忙着助人为乐, 把部队那些兵蛋子当成自家娃儿来疼呢!   苗二梅被卫老太带回了四合院, 卫老太喝了一碗凉白开, 拿出自己的宝贝疙瘩收音机来,本想放自己最喜欢听得□□,怎知收音机里面冒出几个人来叽里咕噜地说外语, 她撇撇嘴, 把磁带拿出来, 调到自己最喜欢的□□频道, 里面恰好正放着《我们走在大路上》。   卫老太抿着嘴咳了咳,开嗓唱到,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卫老太的嗓子是早些年在生产队里干活儿喊出来的, 格外的亮堂, 一开嗓就把苗二梅给惊着了。   或许卫老太有些地方唱的咬字不是很清楚, 但她能把歌曲里的精华部分唱出来,不像别人唱这首歌,每个字每个调都在正确的水平上,但就唱不出那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感觉。   卫老太这么一场,让苗二梅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被点燃了。   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感觉!   卫老太继续在那儿唱,“朝着胜利的方向,三面红旗迎风飘扬,六亿人民奋发图强,勤恳建设锦绣河山,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老太太气势十足,将自家四合院当成了演出的舞台现场,手中十分有节奏地挥舞着扫把,将院子扫的尘土飞扬,她在漫天尘土中唱的极为响亮。   “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我们的歌声传四方,革命风暴席卷全球,牛鬼蛇神一片惊慌!”   “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我们献身这壮丽的事业,无限幸福无上荣光!”   唱的确实好,苗二梅都忍不住给卫老太拍手鼓掌,但苗二梅有一点想不明白,她便问了卫老太,“老姐姐,你唱歌就唱歌,怎么还挥舞起扫把来了呢?这是有什么诀窍吗?”   卫老太闻言,老脸一红,脸上写满‘羞于启齿’四个字,不过架不住苗二梅那眼神实在火.热,她只能说了实情。   “当年学这首歌的时候,是在生产队上学的,当时一边听这首歌一边跟着唱,手里还得做农活儿,当时是挥着锄头刨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唱歌的时候就总得那个东西挥舞一下,不然总觉得自己唱不到位。搬到京城之后,我去哪儿找个锄头去?这不,用扫把代替了锄头,效果还不错。”   苗二梅将信将疑,她问卫老太,“老姐姐,你能不拿扫把给我唱一遍吗?我想我似乎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卫老太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还是给苗二梅唱了,苗二梅一听,果然比上一次唱的要差了很多。   当卫老太又拿起扫把来唱的时候,苗二梅手里抄了一根木棍就开始模仿卫老太的动作,边比划边唱,还真挺有用!   原本唱高音的时候有些后继无力,但苗二梅发现,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模仿卫老太那蹲下刨土的动作时,高音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原本唱歌的精神风貌不够,可是跟着卫老太一比划,手中拎着的木棍在空中一抖,指向远方,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希望的原野与金黄的麦田,麦浪翻涌中,她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希望,精神风貌立马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听苗二梅唱完,卫老太十分服气地竖起大拇指,“妹子,你不愧是专业的,把我这窍门学会之后,立马就唱的这么好了。其实我这个窍门挺简单的,就是唱那些调调轻的东西时,就抻着脖子慢慢唱,用眼睛瞄向天边的云,感觉自己唱歌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慢慢飘,唱那些比较高的音时,就想象自己蹲坑时的用力,唱那些比较重的音时,就想想自己正在和人对骂,很简单的。”   苗二梅听着卫老太这完全血外行的经验总结,意外得觉得说的好有道理,她便问,“那唱一些音调变化比较块,转音多的调调,老姐姐你是怎么处理的?”   “音调变化比较块?转音多?啥是转音啊,我听不大明白,要不妹子你给我唱两句,听你唱我就明白了。”卫老太不懂专业术语。   苗二梅张嘴用一个‘啊’就诠释了‘音调变化’与‘转音’,顺带着秀了一把自己的基本功。   卫老太恍然大悟,她原地站定,伸出一只胳膊来,虚虚浮在空中,“妹子,你说的这种调调说难也难,但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你想想街上那些一边骂街一边撕吧的婆娘,唱这个时候,手里一定要动作,嘴里骂街,手上还得挠人,这样一来,你手和嘴同步,唱歌的功夫就练出来了,我给你比划一下啊……”   紧接着,卫老太就拿出自己悟到的羊癫疯式骂街撕逼唱法来,狠狠地秀了一把操作。   虽然唱歌时的表情略微有点狰狞,动作略微有点骇人,但让苗二梅惊讶的是,卫老太完成度极高的唱出她刚刚唱的那句,不比她唱的差。   “老姐姐,你能动作稍微慢点不?我仔细记一下你这个动作。”苗二梅道。   卫老太满口应允。   等尽得卫老太‘羊癫疯式骂街撕逼唱法’的真传之后,苗二梅立马上手试验了一番,等她唱完,眼睛都亮成了探照灯。   “老姐姐,你这个方法真是妙啊,原先我唱那个调调的时候,既费力气还累嗓子,可学会你这动作后,我感觉顺畅多了。原先唱完之后感觉像是有人卡着自己的脖子一样,现在唱完却觉得刚泡了一个热水澡,身上微微出汗,舒服得很。”   卫老太最喜欢听别人夸她了,稍微谦虚了两下就应承下所有的夸奖。   苗二梅问她,“老姐姐,我们学校准备开一个春节文艺汇报演出,中间有几个歌唱节目,虽然学生们唱的都不错,但是情感上始终不到位,我想请你去帮他们纠正纠正,你看怎么样?”   “啊???”这下轮到卫老太傻眼了,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连连摆手,“这哪成啊,你让我一个啥都不懂的老太太去纠正那些大学生,这不是让我出糗么?不去不去,我绝对不能去误人子弟。”   “老姐姐,又不是让你去讲文化课,是让你去讲艺术课,把你刚刚教我的那些东西教给学生们。我是他们的声乐老师,你都能教我,还教不了他们那些兔崽子?”苗二梅苦劝。   卫老太想了想,自己整天宅在家里也挺闲的,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她只恨自己不在部队也不在头道沟,不然这个牛皮绝对能够吹俩月。   谁敢看不起她?她可是给大学生讲课纠正的人。   就这样,第二周周一的时候,卫老太起了个大早,给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做好早饭,让兄弟俩自个儿吃完饭上学去,她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头发梳的干干净净,脸上擦了卫添喜自己调出来的‘三白霜’,换上来京城之后卫添喜特意拉着她买的新毛衣与新裤子,穿上了那双头层牛皮的小皮鞋,感觉脖子上与手腕上有点空空荡荡的,她还把卫东征给她买的珍珠项链和玉镯子也戴上了,最后拎上她自个儿缝制的小花布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去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要去人民大会堂开会呢!   卫老太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她极为享受这种待遇,等到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之后,她拉着一个学生问到了路,径直寻到了苗二梅的办公室,声音都端正了许多,“苗老师在吗?”   苗二梅正在同一个学生纠正唱腔的问题,听到卫老太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歌词本摔地上。   昨儿她见卫老太的时候,卫老太还是一个衣着朴素,满身乡土气息的老太太呢,怎么今儿个就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了?   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更让苗二梅想不明白的是,昨儿她见到的卫老太说话大嗓门,今儿个怎么连说话的语调都温柔了许多?   苗二梅不知道,这是卫老太的偶像包袱在作怪。   不过眼下苗二梅都快被学校那一连串的催节目要求各逼疯了,看到卫老太来,她就好像看到救援兵到一样,捡起地上的歌词本来递给卫老太,“老姐姐,你可算来了,快教教这个学生吧,我怎么教她都学不会,就是唱这句,那情感始终不达标。”   卫老太装模作样地瞅了一眼苗二梅指出来的那句话,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便同那学生说,“你亲自唱一下吧,我听听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那学生看卫老太的打扮,还以为是苗老师给她们从国外请了一个高级歌唱家回来指导呢,她满心欢喜地唱了,结果就等到卫老太那个令她铭记终生的指导。 第86章   那女生唱的是一首明显带有民族风.情的歌, 卫老太听完之后认真回想了一遍, 自己曾经没有听过这首歌, 所以她就又让那个学生唱了一遍, 还让那个学生把这句歌词的前面几句和后面几句都唱了几遍。   没有吃过猪肉但听过猪哼哼的卫老太觉得自己听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打断了那个姑娘, 问出一个让那姑娘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问题,“你听过羊叫吗?”   那姑娘表情一愣,“听过,怎么了?”   “既然你听过羊叫, 那我再问你,你听过羊平时吃饱草料之后的叫声吗?你听过杀羊的时候, 羊的那种悲鸣吗?”   这个姑娘是城里人, 哪怕当年插队到了农村, 那也因为自家的关系比较硬,分到的都是一些轻省的活儿,怎么可能见过杀羊?   她被卫老太问的心惊胆战, 小心翼翼地摇头, “听过羊吃饱草料之后的叫声, 没听过杀羊的时候羊的悲鸣。”犹豫了一下, 她又问卫老太,“老师, 听没听过羊叫, 同我会不会唱歌有关系吗?”   “有啊!关系可大了!”卫老太脸一沉, 把手里拎着的花布包放到一边, 同那姑娘说,“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大概就会唱这一句了,甚至说,你听了羊叫之后,这类型的歌都会有一个整体的把握。”   那姑娘一头雾水。   卫老太气沉丹田,松松垮垮地把腿往旁边一侧,一声栩栩如生的羊叫就从她嗓子眼里挤了出来,“咩……咩……咩……”   那声音学的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声音是从卫老太嘴里发出来的,估计说卫老太身上藏了一只羊都有人信。   卫老太的表演还没停,她收了羊叫声,换成自己的声音同那姑娘说,“你接下来认真听杀羊的时候,羊是怎么叫的,听完之后对比一下你唱的地方,你就明白错在哪儿了。”   那姑娘睁大眼睛。   同苗二梅一个办公室的其他几个老师也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他们想知道,苗二梅究竟请了何方神圣过来,怎么不讲音乐,反倒是开始讲羊叫声了?   羊叫声有啥好讲的?   卫老太深吸一口气,热身表演已经完毕,正式表演准备开始。   “咩!咩!咩!咩!!!!!”   一声声短促又凄厉的羊叫从卫老太口中发出,将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懵了,距离卫老太最近的那个姑娘更是吓得嘴张的老大。   那姑娘用仅存的智商绞尽脑汁地想,这个手段非同寻常的老师让她对比听这种羊叫与自己唱歌的不同之处,还说对比之后就能明白她错在哪儿了,可她现在对比了,完全听不出来啊……她是无药可救了么?   苗二梅一时间也没有听出来,她同卫老太说,“老姐姐,这孩子悟性低,要不你给讲明白一点?”   卫老太叹一口气,用那种‘扶贫’的眼神看这苗二梅,目光中满是无奈,“好吧,那我就给仔细讲讲。”   她把头扭向那姑娘,语重心长地说,“丫头,羊都知道在不同场合要用不同的感情去叫,吃饱了就欢快的叫,被宰之前就撕心裂肺的叫,怎么你唱歌就和和尚念经一样,听不到丁点儿声音的起伏呢?收音机唱的都比你有感情!”   “姑娘,你是在唱歌,不是在念经,要调动你全身的本事去唱,争取把每一句、每一个咬字都唱的精神饱.满,明白不?你明明是在唱一首欢快的歌,可我从你脸上的表情中,从你的目光中,看不到丁点儿欢快,反倒看出了点儿生无可恋。”   “姑娘,是你觉得这首歌唱了太多次,自己唱的已经很完美了么?说实话,如果让我给这首歌打分的话,满分一百分,你只能打二十九,因为我没有从这首歌里听到你自己的理解,你自己的血肉,你自己的情感和灵魂,你只是在模仿别人唱,还是不用心的那种模仿,糊弄别人可以,但你糊弄不了我。”   碎梦导师·毒舌·卫老太正式上线开怼。   她怕那姑娘不服气,便张着嘴用‘啊’字把刚刚那姑娘唱的调调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那姑娘,“你听懂了不?这才叫用心唱歌。”   那姑娘懂没懂不知道,苗二梅和另外几个老师都被卫老太秀得这一手震惊到了。   高!   实在是高!   用一个音唱出这么多东西来,还是饱含情感地去唱,全程连气都不换一下,这该有多么骇人的肺活量才能做到?   苗二梅适时同自己的同事们说,“这位老姐姐就是咱们学校那卫光明的亲奶奶,卫光明那一口五花八门的戏腔,那个劲道的嗓子,绝对是隔代遗传了他奶奶。”   其他老师也颇为赞同。   卫老太唱完之后给那姑娘留了三分钟的消化时间,她从自己随身带的花布包里掏出水杯来,喝了几口水润嗓子,等那姑娘回过神,她便问,“怎么样,姑娘,想明白了没有?如果想明白的话,你就再唱一遍吧,让我看看你的悟性怎么样。”   那姑娘之前一直都在卫老太那贯耳魔音般的羊叫声中走神,脑子里空白一片,能想明白什么?结果就被卫老太给赶鸭子上架,硬扯着嗓子唱了一遍。   卫老太听后,满脸都是不忍直视的表情,她痛心疾首地说,“姑娘,和着我刚刚那么卖力的指点你,你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感情!饱.满的感情!你刚刚有加入感情进去吗?我只听到一个空空荡荡的空壳子!”   “算了算了,估计这些玄奥的东西你都听不明白,这样吧,我给你描绘一个场景,你努力去想,把自己代入进去之后,然后闭着眼睛就开始唱,千万别想太多,放轻松,不要担心自己唱的用力之后被人笑话,你唱出感情来,没人会笑话你,相反,你要是一直都拿乔着唱不好,这才会给你遭来笑话,明白不?”   卫老太眯着眼睛想了想,开口说,“姑娘,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你旁边就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在河的另外一边,有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模样长得特别俊,你看了他一眼,你就喜欢上了!   “记住,你喜欢上他了,非常非常喜欢……”卫老太的声音渐渐变低变缓,她又强调了一遍之后,轻声说,“现在,你准备同那个男生表明心迹了,深吸一口气,一,二,三……开始唱!”   那姑娘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样,卫老太一声令下,她就开始唱了,脸上带着痴迷的微笑,就仿佛看到那小伙子也喜欢上了她一样。   苗二梅与其它老师惊讶的对视,这姑娘这次唱的比之前好了太多。   卫老太瞅准时间,等那姑娘换气的时候,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小伙子的妈妈来了,指责你配不上她儿子,你要开始据理力争,证明你自己的优秀。开始下一句……”   那姑娘脸色大变,声音如雷气势如虹,拧着牙花子就把最后几句词给唱了出来,一改之前软绵绵的做派,唱的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卫老太对这姑娘的表演十分满意,她一拍巴掌,那姑娘就从入戏状态中走出来了,卫老太丝毫没有吝啬于自己的夸奖的,“小姑娘不错嘛,把感情加入进去之后,唱的好多了。”   “原先我给你打二十九分,现在我给你打五十九分了,差一分及格,不过你要不要颓废,是因为这首歌是我带你进入状态唱的,如果你能靠自个儿就唱到现在这个状态,还能再加二十分。”   “另外,将这首歌的全部歌词都琢磨出意境来代入进去,把这首歌唱完整,你就能拿个八十九分,剩下的十来分是留给你的发展空间,证明你还有可以继续雕琢、继续改进的地方,明白了不?”   那姑娘仔细琢磨了一下卫老太说的话,心中有些激动,当下就说,“老师,我再唱一遍,你们听听成不?我怕没有老师引路,自个儿再唱的时候又被打回原形。”   苗二梅自然应允,卫老太又补充了一句,“姑娘,唱最后那段我让你反抗那小伙子妈妈的时候,你记得捏紧拳头稍微往下蹲一蹲,腰上用力去唱歌,不要只用嗓子唱,要发动全身的力气去唱,明白了不?你用我教你的方法唱,手上腿上适当地添加一些动作,你会发现唱起来容易很多,如果和一根木桩一样杵在哪儿唱,你是唱不出名堂来的。”   那姑娘感激地看着卫老太,就仿佛看着希望之光一样,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开唱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等那姑娘拿着歌词本满心欢喜地走后,办公室里那些老师迅速围了过来,就如同看大熊猫一样围观卫老太,把卫老太瞅得全身不自在。   有人问苗二梅,“苗老师,你是从哪儿请来这位老师的?讲的也太好了吧!刚刚那学生找你问的时候,我听着都着急,道理一讲她就明白了,可到了调动情感的时候,她就抓瞎。这位老师现在在哪儿教书呢?二梅,你看要不要咱联名写一个请愿书,让院长把这位老师聘用到咱们学校来吧!”   卫老太:“???”天上真要掉馅儿饼了?   苗二梅想了想,觉得自家同事的这个提议十分不错,就亲自撰写了一份陈情请愿书交上去,当天下午,批复就下来了,“不拘一格,网罗人才!” 第87章   这年头, 各个学校都是百废待兴, 急缺专业的老师, 类似于京华大学这类的高校或许还矜持一点, 宁可缺老师,也不会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凑出, 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就随意多了,反正他们学校又不是搞理论研究的,只要能提升学生的业务能力就行。   故而目不识丁的卫老太就成为混入高校的漏网之鱼。   因为卫老太没有提交任何的求学经历,所以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领导也不好给她安排正课, 但鉴于许多老师都说她纠正学生唱歌的本事厉害,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学生的问题并且提出十分具有建设性的修正意见, 所以学院领导经过综合考虑, 就给卫老太安排了一个实践课老师的职位, 具体的待遇同苗二梅一样,毕竟苗二梅都对卫老太十分推崇,如果他们给卫老太发的岗贴少了, 那就说不过去了。   卫老太恍恍惚惚中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还是服务于百姓精神文明的教师, 她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教务处领到自己需要讲授的课本之后, 提溜着碎花包就回了家。   把教务处发的教材打开,卫老太愁的头都大了, 她统共都不认识几个字, 连这书上讲了啥都不知道, 该怎么给人家学生上课?万一上课的时候需要用到板书之类, 她该怎么办?   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去教一群成绩优异的大学生,想想就觉得搞笑。   可她都已经答应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老师了,人家还给她排上了课,她就算有心拒绝也拒绝不了了,更何况这样的诱.惑摆在她面前,她舍得拒绝吗?   卫添喜从核物理研究所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衣着精致但愁眉不展的亲奶。   她问,“奶,你咋了?怎么看着这么不高兴呢?”   卫老太把自己折腾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问卫添喜,“喜丫头,你说奶可该咋办啊,这啥都不知道,怎么教学生?你让奶张嘴胡咧咧,那绝对没问题,扯它个三天三夜都不算什么事儿,让奶跟着录音机学那些歌,奶也都能学下来,可你让奶现在去给一群专门搞音乐、搞艺术、搞表演的人来上课,这不是为难奶吗?”   卫添喜神色复杂,她没想到自家亲奶居然这么能耐,仔细琢磨了一番。同卫老太说,“奶,要不这样吧,我先把这些书看了,然后同你说里面讲了些啥,你大致记上一些,等上课的时候给学生们随便讲讲就成,不会板书也不要紧,你可以看着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的书慢慢学,你不是教实践课么?就不要弄板书了,直接教他们怎么唱就行。”   卫老太的眉心拧着大圪垯响了好一会儿,点头说,“好主意。”   大概是不想误人子弟的缘故,卫老太变得好学了许多,甭管是卫添喜还是卫东征,亦或者是忙着四处跑货源的卫大丫,只要让她逮到一个人,绝对会拉着那个人给她念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的书,刺激得卫朝与卫阳兄弟俩都不敢放纵自己了。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给卫老太排的课是从下学期开始的,但并不代表卫老太这学期没有任务——她需要去纠正那些春节文艺汇报演出中和唱歌相关的节目。   等到上课那天,卫老太又起了个大早,一边对着镜子擦擦抹抹,一边同睡眼惺忪的卫添喜说,“喜丫头,你这三白霜真的挺好用,奶之前脸上都有斑了,用了几次,感觉那些斑都消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浅了,不知道是不是奶的心理作用,奶感觉皮肤都变白变嫩了好多。”   那三白霜可是卫添喜亲自调出来给自己用的,美白与焕发肌肤活力只是最明显的功效,还有许多功效是需要长时间用才能感受出来的。   卫添喜打着哈欠准备洗脸,“奶,觉得好用你就用着呗,我屋里有个瓷罐子,里面都是,你用完之后自己拿就成。”   “哦,行,奶还担心给你用完之后你自个儿没用的了呢,既然你这么说,那奶就放心了。”卫老太用梳子把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又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你周末有空没?同奶去劳动大楼买点儿新衣服去吧!奶就那么一件毛衣,总不能一直穿那件。如果是搁咱家里穿,那倒是没啥,你说奶这天天都得出去见人,面对的还是那些模样好看的学生,穿的太寒碜了不太好,你觉得呢?”   卫添喜热泪盈眶,“奶,你总算想起要买衣服了!成,我陪你去!咱多买一些,别只买毛衣啊,外面的夹袄也得买,裤子也多买两天,还有皮鞋,奶,你那双皮鞋是黑的,咱在给你买个棕色的软皮皮鞋,穿着肯定特别舒服!”   从屋里溜达出来准备去上厕所的卫大丫把卫老太同卫添喜说的话听了个大概,默默记在心里,她正准备去羊城那边走一遭,听说那边的服装市场里已经出现了很多新货好货,反正她知道卫老太穿衣穿鞋的尺码,到时候直接买了给卫老太带回来就成,还能给卫老太一个惊喜。   卫老太左手拎着小花布包,右手拎着录音机,把自己打扮成全京城最时髦阔气的老太太之后,颠颠地往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去了。   学院给她安排的上课地方是在小礼堂,卫老太到的时候,学生们才到了两三个,她径直走到礼堂的舞台上面,用学院配给她的钥匙打开舞台后面的休息室,进里面调试录音机去了。   坐在休息室里,卫老太把卫添喜、卫东征以及卫大丫抽空给她念得那些课本上的东西回顾了一遍,挑几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关键词多念叨了几次,直到念叨得彻底顺嘴了才停。   殊不知,外面的学生已经炸开了锅。   见到卫老太的学生没几个,但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候,所有来排练的学生都知道今天会有一个新老师来给他们上实践课了,而且这个新老师还特别时髦!   上课铃一想,卫老太气定神闲地从休息室里拎着录音机走了出来,见学生们还有些闹哄哄,直接用京腔来了一句,“各就各位,全都站好。”   那一声响亮的咆哮,直接就镇住了场子,目瞪口呆的学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太太走到他们队伍前,同他们说,“上课前,大家先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新老师,姓孙,你们可以喊我孙老师。往后我不仅要负责春节文艺汇报演出的歌唱类纠正工作,还要负责你们之后几年里的大多数歌唱类课程的纠音工作,来日方长,所以我建议大家上课的时候都认真点听,早点学会简单的,往后就能学更难的。好了,上课吧!”   如此简单且别具一格的自我介绍,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包括卫老太在上课前喊得那一句‘各就各位,全都站好’,也让这些学生们十分不适应,常规上课流程难道不是老师喊‘上课’,学生跟着好一句‘老师好’吗?   怎么这个新来的孙老师不按套路出牌呢?   而且新老师来的第一节 课,难道不应该在自我介绍完之后,让学生也各自做一遍自我介绍吗?不然上课的时候怎么点名与学生互动?   殊不知,卫老太是有备而来的,她知道自己记不住学生的名字,所以老早就让卫添喜给她准备好了卡纸,上面清晰地写着从‘一’到‘七’的数字,有个位数,有两位数,还有三位数,每个卡纸背后还别了一根别针。   她从花布包里把那些卡纸拿出来,挨个儿分发给学生,并且同学生们解释了这些卡纸的用途。   “从今天开始,每节课上课前,你们都需要来找我领这个卡纸胸签,等下课之后,再还回来。我点名的时候不会点你们的名字,而是会点胸签上的数字,点到谁或者是点到谁们,就得站出来,把我点到的这串数字用‘do、re、mi、fa、so、la、xi’给我唱一遍。”   “简单举个例子,比我说,我点到了三号同学、四十一号同学、五十二号同学、七百四十三好同学,你们就需要站出来给我唱三四一五二七四三的音符,也就是‘mifadosorexifami’,同时,我会要求你们用不同的音调来唱,中间也会加入一些你们想不到的东西,诸如说颤音、连音、怒音、转音等等,大家回去勤加练习,不要课堂上丢脸。”   卫老太脑海中牢记着卫添喜给她念的那句‘锻炼学生对音符的敏.感度’,苦思冥想才琢磨出这一招来,差点逼死大半的学生。   把胸签发下去之后,卫老太扫了一圈小礼堂中的学生,看到一张瞠目结舌的脸,她心里一乐,好小子,老娘正愁不知道该点谁的名儿呢,你就撞上来了,那行,就你吧!   “卫光明同学出列,你来唱一遍《我们走在大路上》吧!”   卫光明:“……”   他收回心中的震惊,迈着小碎步艰难地挪出队伍,哭笑不得地问卫老太,“奶,怎么是你给我们上课啊!”   卫老太脸一沉,“奶什么奶?上课的时候不要攀关系,请喊我孙老师!”   臭小子,学校请老娘来讲课,你要是敢拆老娘的台,老娘在学校里给你穿小鞋,回家还得剥你的皮! 第88章   天知道卫光明这一堂课上的有多么怀疑人生, 他自己认为自己唱得挺好,但每唱一句, 都能被卫老太给寻到错处, 然后好好地纠正一番。   如果卫老太是鸡蛋里挑骨头,卫光明心里还稍微好过一点,毕竟那是他奶的一贯作风, 可问题是卫老太讲的有理有据,经过卫老太纠正后的那些歌,他自个儿唱着都觉得好听了许多, 而且加入卫老太指点的那些肢体动作之后, 唱歌确实省力了。   所以,他奶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本事?怎么他完全不知道呢?   卫老太到底是偏心了, 第一节 课的小灶就给亲孙子开了, 虽然这小灶开的有点惨烈, 但看着自家亲孙子身上展现出来的进步,卫老太还是相当满意的。   把卫光明展现出来的唱腔从头到尾纠正了一遍之后,卫老太又从人群中点了自家未来孙媳妇陶晴晴出来,用卫光明不曾享受到的温柔说,“晴晴,你也来唱一遍。奶之前给光明讲的地方你都听明白了不?试着纠正一下自己, 放开了唱, 哪儿有问题奶再同你说。”   卫光明:“……”凭啥让我喊孙老师, 我对象就能喊你奶?到底谁才是你亲孙子。   陶晴晴亲眼目睹卫老太用极为凶残的方式把卫光明怼了大半个小时, 心中早就怂成了战战兢兢的鹌鹑, 她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奶’,然后就开始唱。   陶晴晴还是相当有天赋的,卫老太给卫光明纠正过的问题,她避开大多数,仅剩下少部分顽固性问题还保留着,不过卫老太也不强求她一次性就学会,简单纠正了一些重复性问题之后,卫老太又拿着陶晴晴唱歌中出现的一些新问题给学生讲了,然后就又点了学生上来,再从个性问题中寻找共性问题,一个一个纠正,一堂课下来,学生们的歌唱水平不能说拔高无数,但也着实提升了不少。   下课铃响,卫老太同卫光明和陶晴晴说了一声‘有空多回家吃饭’之后,她收了胸签,拎着花布包就回家去了,她还赶着买菜给快要放学的卫朝和卫阳做饭呢。   小礼堂内的学生‘呼啦’一下就把卫光明和陶晴晴围在一块儿了,七嘴八舌地问了许多问题。   “卫光明,那个孙老师真的是你亲奶吗?怎么看着好年轻呢!”   “晴晴,你和光明已经见过家长了啊,准备什么时候领证你?”   “光明,你奶奶好厉害啊,我学了好几天都没学明白的东西,你奶奶纠正了两遍我就学会了。”   “……”   卫光明只想呵呵,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拉着陶晴晴的手把陶晴晴给拽了起来,“晴晴,走,今天回家吃饭去!”   陶晴晴‘哎’了一声,俩人手牵手走出礼堂,留给礼堂中那些单身的同学们会心一击。   ……   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卫添喜的脸都快要笑僵了,她看着坐了满满一办公室的人,感觉自己像是被狼群盯上的小羊羔,瑟瑟发抖地坐在椅子上,看贺远同那些人扯皮。   扯的皮还是与卫添喜相关的皮。   来人是科工院的,也在搞核物理研究,当初戈壁滩上升起的两朵蘑菇云就出自他们的手笔,比起西南核物理研究院与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这两个搞科学研究的机构,科工院的研究更倾向于工程方面的研究。   简单来说,西南核物理研究院与京城核物理研究所主要解决的问题是核物理学术研究,西南核物理研究院主要在做核裂变,京城核物理研究所主要在做核聚变,对应到蘑菇云上,一个是原.子.弹,一个是氢.弹,但科工院负责的是制造原.子.弹与氢.弹。   其中原因说来话长,还得从卫添喜之前论证完贺远给的数学问题之后,在论文末尾写的一句话说起。   卫添喜在论文末尾中提到,“较之于核裂变,核聚变的威力巨大,供能极高,但同时又处在理论可以约束的范围之内,如果能够将核聚变应用在发电上,将产生远超于寻常核电站的效益,并且更安全、更环保。”   这段话没有在贺远心里产生多么大的波澜,但是却惊到了科工院的一群老牌核物理科学家。   在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论证卫添喜写的论文准确无误之后,科工院那些老牌科学家就针对卫添喜在论文中提到的最后一句话召开了一次大会,并且还归纳总结出下一步工作目标——可控核聚变发电。   只不过科工院那些核物理专业的科学家都是搞工程研究的,对理论研究相对较差,尤其是卫添喜那恍若天书的论证过程,更是没人能看懂,他们只能从论证过程中把卫添喜得到的结论摘出来单独应用。   可控核聚变发电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这些研究了大半辈子核能的老教授眼看着冒出一个好苗子来,自然不会放过,这不,组团来核物理研究所挖墙脚来了。   卫添喜懵了,她在洛必达星球学完数学知识后,就转向了其他领域,诸如医学研究、生物学研究……唯独没有研究过核物理,她来核物理研究所都纯属偶然,而且来了核物理研究所之后也不从事与核能相关的研究,只负责数学模型的修正与完善,让她去科工院造武.器大炮去……她哪有那个能耐?   卫添喜婉拒了几十遍,那些老科学家依旧在苦口婆心地劝,把卫添喜劝得烦不胜烦,有心发脾气,但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功臣,也是为了国家,不能发作,只好把脾气憋在肚子里,气成了河豚。   贺远对这些明摆着就是要上门来挖墙脚的老科学家也是颇为头痛,这些人在核能研究领域德高望重,曾经帮过他许多,如果是其他人来,他早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可这些人来,他哪能拒绝?   卫添喜不想在扯皮上浪费时间了,她便咬牙同贺远说,“贺老师,要不我们就答应科工局的要求吧,在核物理研究所的这段日子确实很累,我想换个环境放松放松,毕竟科研这东西,这会儿做出来了,不代表之后就一定能出成果。”   “我还得在京华大学念书呢,念书才是主业,我想在这几年里多写一些数学相关的论文,在核物理研究所给我的帮助不算特别多,去科工院也一样,既然这些老教授们想把我当成吉祥物一样带回科工院,那我换个地方工作也不是不行。”   “平时我的主要时间都在学校,科工院的老教授都是科研出身,肯定能够体会到科研过程中的心酸,想来不会强制性要求我做出什么东西来,你就当给我放个假了。这些老教授们看我什么都做不出来,指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又把我送回核物理研究所来了,毕竟科工院不能养闲人,你说对不?”   贺远听着卫添喜这话里赤.裸裸的威胁,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那些老教授听完卫添喜这番话之后,则是齐刷刷地黑了脸。   “你这小同志,为国奉献不懂吗?”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科学家当场就开喷了。   卫添喜在心里说了句麻麦皮,脸上笑嘻嘻地反问,“在核物理研究所就不是为国奉献了吗?”   其余的老科学家见那山羊胡还要说话,连忙把人拉住,开口打圆场,“哎,人各有志,这位小同志喜欢理论研究,不想来咱们科工院,那咱肯定不能强求。反正核物理研究所同咱科工院交流密切,日后有问题,大家多交流交流就好了,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嘛!”   那山羊胡心里气不过,但又真怕年轻人气性重,卫添喜被他怼了几句之后撂挑子不干了,只能黑着脸坐下来。   干巴巴地寒暄了几句,科工院来的老教授们无功而返。   贺远见卫添喜趴在桌上不说话,同卫添喜说道:“杨院.士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个急性子。也是看重了你的潜力,不然不会同你这样说,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呢!你就留在咱核物理研究所吧,现在核物理研究所的数学问题已经没啥了,你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研究,当然,如果你想深入研究核聚变,我自然是十分欢迎的。我那办公室里有许多核物理研究方面的资料,你想看的话自己拿就成。”   卫添喜点点头,依旧趴在桌上不愿抬头。   贺远目光里带着笑意,“别难过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咱去吃同京城烤鸭一样出名的炸酱面。”   “行。”卫添喜总算抬起了头。   贺远见卫添喜似乎是重整斗志了,心里稍微松了松,十分愉悦地出了卫添喜的办公室,他没看到的是,卫添喜用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电脑。   她决定了,要先想办法把电脑造出来,不然这样搞科研实在是太慢了,甭管干点什么都需要动笔,而且有些数学问题是人脑根本无法计算出来的,就算是她,琢磨那些数学问题的时候,都会止不住的脑仁疼。   看着本子上的‘电脑’二字,卫添喜给自己立了一个小目标——先把洛必达星球上关于电子元部件以及电子信息技术方面的东西从头到尾学一遍! 第89章   卫添喜瞄准新的研究方向之后, 把核物理研究所安排的工作处理完,同贺远约了一碗地道的炸酱面, 还顺带着得出一个结论来——这炸酱面做的还没有我奶做的好吃, 贺老师,改天我带你去我家吃炸酱面,我奶做得可能不如这个地道, 但味道比这个好多了,让她给你调点儿自家炸的辣酱,你绝对喜欢。   贺远眼睛一亮, “辣酱?是从蓉城带来的么?”   “是, 我奶从蓉城背了好几瓶过来,等寒假回蓉城的时候, 应该还会再带上一些过来。”   卫添喜吃完面, 惦记着了解电子信息以及电子计算机领域国内外研究现状的事情, 便匆匆告辞了贺远,揣上自己的借阅证,径直去水木大学借阅专业书籍去了。   贺远看着卫添喜匆匆离去的身影,低笑了一声,把碗里的最后面汤全都喝下。   不管怎样,卫添喜邀请他去她家转转, 这就是好事。   ……   卫添喜在凛冽的西北风中冲到了水木大学, 把自行车停在车棚中, 然后便一头扎进了水木大学的图书馆。   不管她准备从事哪个科学领域的研究, 了解该领域国内外研究现状都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也是最耗时间的一步。   京华大学更倾向于人文学科以及部分理科,卫添喜借不到自己想看的书,只能去理工科风气更胜的水木大学图书馆借。   借到书后看了大半天,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卫添喜又跑去水木大学新开设的电子信息系听一位老教授讲了大半节课,发现这老教授讲的东西有点基础,她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不是老教授讲的不好,而是他讲的东西太基础了,含金量确实有,但是二十句话里才能听到一句。在卫添喜看来,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待在图书馆看书来得实在。   怎知那老教授的眼睛怪好,一眼就瞅到了蹑手蹑脚准备撤出课堂的卫添喜,他眉毛一沉,中气十足地问,“那位女同学,正上课呢,你背着包就走,是不准备听了吗?翘课是影响考勤分的,翘课三次,本学期禁止参加考试。”   卫添喜脚步顿住,囧囧地说,“老师你好,我是来蹭课的。”她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说,老师,我不是你们专业的学生,你扣考勤分和禁止参加考试是威胁不到我的,所以请您高抬贵手,放我悄悄的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好么?   可惜老教授的想法与卫添喜不同,他一听卫添喜是来蹭课的,突然就来了兴趣,打开话匣子就说,“啊呀,原来是其它院系的学生啊,你喜欢电子信息专业?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多过来旁听几次。电子信息技术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虽说可能你之前没来听,有些跟不上进度,不过既然你想学,下课后可以在教室里多留一会儿,我给你推荐几本专业的书,你回去补补课,这些东西还很浅,想学的话下点工夫,能跟得上。”   卫添喜无话可说,默默夹着书又回到了座位上,还得装出一副十分乖巧听课的模样来听老教授讲那些她早就明白的东西,眼含热泪,无语凝噎。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卫添喜刚拿起书包来准备走,那老教授就拿着一个列好的书单追上来了,“这位同学,既然你喜欢咱们电子信息专业,我推荐你看这些书。尽快跟上大家的进度,然后找一位电子信息技术专业的同学,把课表抄下来,不要忘了过来听课,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找老师。”   卫添喜心想,她再也不会来蹭课了,可是又怕自己下次不来的话会伤了这些热情且热心的老教授的心,只能同老教授说了实情。   她把自己的借阅证拿出来,递给老教授看,“老师您好,我其实不是水木大学的学生,是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之所以来您这儿蹭课,是因为一些计算模型用手算的话难度太大,所以想要求助计算机,特此过来听听思路。”   卫添喜本以为她这样说了之后,老教授就会放她走,没想到那老教授越发热情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语气十分高亢地说,“你就是核物理研究院特招的那个大学生?在京华大学念数学的那个!”   “哎呀,可让我找到你了,你不是数学特别好么?快来帮我解决一个十进制转二进制优化的算法问题,求助了好些数学研究院的人都解决不了,我想找你试试,可是同你们核物理研究所的贺所长搭不上话,这件事就一直悬着,没想到今天你就过来听我的课了,真是缘分啊!”   老教授情绪激动,唾沫横飞,拉着卫添喜的手就仿佛遇到阔别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如果不是老教授年纪大了,目光也一篇澄明坦荡,卫添喜都要怀疑老教授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盛情难却,卫添喜被老教授拉去办公室做了壮丁,靠自己爆表的数学技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老教授的问题,然后便溜之大吉。   她发誓,之后宁肯每天像苦行僧一样泡在书山题海中,也不会再来蹭这个老教授的课了。   然而老教授却丝毫不认为卫添喜脸上那疲惫的笑容中藏着多少无奈与辛酸,相反,他十分欣赏卫添喜这种为了帮人忙而累得笑都笑不出来,但还是坚持给别人一个好脸色看的做法。   在老教授看来,卫添喜真是太太太太有礼貌了!   当天晚上,老教授就把自己课题组遇到的问题搜罗了起来,把同数学相关的课题全部集中在一起,准备等卫添喜再去蹭课的时候找卫添喜问问。   然而,卫添喜第二天并没有来。   老教授猜测卫添喜是被事情耽搁了,毕竟核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可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每天需要忙的地方很多……老教授心里给卫添喜找了几百种理由,然后他满心期待地等着卫添喜再来蹭课,可是卫添喜并没有来。   一连等了十来天,卫添喜都没有来,老教授坐不住了,找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亲自奔往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堵人,结果却被告知,卫研究员一周前就已经因为家事而请了假,跑养成去调研了。   “调研?调啥研?你们核物理研究所准备在羊城搞个核电站?”老教授有点懵。   那助理研究员解释,“不是,卫研究员是因为家事请的假,一共请了半个月,估计再过一周就回来了。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等卫研究员回来之后,我们让卫研究员去练习您?”   “成……”老教授得知卫添喜是因为家事请了假才不去水木大学蹭课之后,心里好受了很多。   就是不知道他如果知道卫添喜请假是陪卫大丫和卫东征去羊城进货之后,他会作何感想?   卫添喜与卫东征、卫大丫三人到了羊城之后,完全是平推着买过去的,大有将整个羊城市场都买下来的架势。   政策还没有完全颁布,但羊城这边的市场已经开始复苏,各种时兴的东西也都摆上了市场。   卫东征瞄准了那些电器,收音机、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他全都挑模样好质量也好的买了,得亏卫添喜拿出来的钱多,不然真不够他造作。   卫大丫也是放开了买,她一头扎进了服装市场,大批量购进那些模样好看、质量不错的衣服与床单被罩后,她还适当地挑选了一些比较前卫的衣服鞋帽袜子之类,有适合卫添喜这种花季少女穿的,也有适合她这种爱俏的已婚妇女穿的,还有适合谢玉书、卫老太等中老年妇女穿的,款式繁多,如果不是交了定金之后,那些买衣服的厂家同意送货到京城,估计他们姑侄三个搬都搬不回去。   衣服可以走陆运,那些电器不行,得从羊城港口出发,走到津市港口之后再换陆运,这样才能更稳妥的把电器运回京城。   卫东征同卫大丫、卫添喜挤在运送衣服的大车上,颠了一天一夜,顺利返回京城。   他们是摸黑进的城,直接把车停在四合院门口,开车的司机连同随行的搬运工以及卫东征、卫大丫和卫添喜,五个人趁着夜色像是做贼一样把车上的大麻袋搬了下来,塞到了四合院最里面那间提前打扫出来的屋子里。   同运送货物的司机结算了运费以及买衣服的钱之后,卫大丫、卫东征都累成了死狗,趴在桌子上灌了两碗糖水才缓过劲儿来。   卫添喜还好,她不觉得有多累,还帮卫老太去做了饭。   饭桌上,卫老太问卫大丫,“你们去羊城究竟祸祸了多少钱?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大丫,你买的那一包一包的东西是啥?”   卫大丫呼噜呼噜地喝着小米粥,说话都不大清楚,“衣服鞋袜,床单被罩都有,对了,妈,你上次不是同喜丫头说想去买衣服么?我和喜丫头在羊城给你买了一些,等我吃完饭带你去看。”   “真的?你们给我买啥了?是买了个毛衣还是线衫?还是买了一条时兴的灯芯绒裤子?”卫老太一脸欣喜。   卫大丫含糊其辞地说,“都买了,妈,你穿上绝对好看!等我喝完这碗粥再喝一碗就带你去看,我知道你的尺码,绝对合身!”   卫老太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赶紧去给卫大丫又添了一碗粥,催促卫大丫说,“喝,赶紧喝,别磨磨蹭蹭的。”   卫添喜却私下里悄悄给卫大丫捏了一把汗,卫老太确实想让卫大丫给她买几件衣服,可如果让卫老太知道卫大丫给她买了那么多衣服之后,估计卫老太会狠狠削卫大丫一顿吧!   那可是整整一麻袋啊!   卫老太每天里里外外全都穿新衣服,都可以换着穿一个月并且不带任何重样儿。   卫大丫终于吃晚饭,她豪气万千地走在前面,把卫老太领到堆放衣服的那个屋子里,打开灯,寻摸到那个特别标注过的包裹,解开扎在包裹上的尼龙绳,拿出一件用硬塑料袋包着的衣服来,她打开包装抖了一下,问卫老太,“妈,你看这个枣红色的羊毛衫,你看着喜欢不?”   卫老太脸上堆满了笑容,“喜欢!喜欢!大丫,你咋知道妈喜欢这样的衣服?真好看,让妈摸一下这衣服的料子。”   卫老太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哎哟,这料子真好,摸着比喜丫头的脸蛋都滑嫩。”   站在一旁的卫添喜黑了脸,“奶,你这都是些什么比喻?”   卫大丫又从麻袋里拿出一个牛毛黄的高领毛衣来,问卫老太,“妈,你看这个好看不好看?”   卫老太愣了一下,接过来仔细看了好几眼,语气没之前那么激动了,点头说,“挺好看的,料子也挺好,妈看着挺喜欢。”   卫大丫立马又献宝一样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v’领毛衣来,问卫老太,“妈,这个呢?你喜欢不?这个是羊毛含量最高的,穿着最舒服!”   卫老太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了,“喜欢,喜欢,也挺好的,大丫,你孝顺妈,妈知道,但你买这么多衣服,是不是有点太不把钱当回事了?”   “嗨,这算啥啊!妈,你先别着急啊,还有呢!”   卫大丫把那麻袋拎到单人床旁边,揪着麻袋下面的两个角用力一抖,把整整一麻袋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差点把整张床都给铺满。   “妈,你看,这全都是给你买的,里面穿的、外面穿的、夹袄毛衣裤子皮鞋,啥都有,我知道你的眼光,这些衣服你肯定喜欢,开心不?”   卫老太的脸黑了,“大丫,你是不是准备把妈捯饬捯饬,然后嫁出去啊?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买这么多的衣服干什么?你要是一年四季的衣服一共买这么多,妈咬咬牙也就不说啥了,可你买的衣服都是春装啊!这么多衣服,妈什么时候才能穿完?”   卫大丫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当下就谄媚地恭维道:“妈,你现在可都是教大学生的老师了,能不穿的体面点吗?你教的那些学生都是顶好看的,你不穿的体面点,还不让学生笑话了?”   “再说了,我这衣服马上就要放到铺子里面去卖了,你穿着这衣服去大街上兜一圈,有人问的时候,你就同她们介绍一下我的铺子,咱只赚不亏,你放心穿!夏天也给你变着花样买!” 第90章 【捉虫】   听了卫大丫的话, 卫老太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渐渐散了,她想想自己教的那些学生, 个个都是盘靓条顺的小青年, 再想想自己,本身就是从乡下来的,虽说没有那种土掉渣的方言, 但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比如说话嗓门的毛病高就改不了,每次同电影电视戏剧学院那些说话轻轻柔柔的老师站在一块儿唠嗑, 卫老太都觉得急。   明明一分钟能说十句话, 那些老师非要慢慢地拖成十分钟说,就仿佛随时都要咽气撒手人寰一样, 急性子的卫老太听着都觉得难受。   原先卫老太还觉得是那老师说话慢的问题, 可她后来渐渐发现, 大多数京城人说话都喜欢拖着调子,就仿佛唱戏一样吟吟哦哦,听着确实好听,但对于急性子的她来说,这简直就是折磨。   卫老太试着学了两天京城人说话的腔调,一直不得要领, 她索性就不学了, 既然融不到京城人说话的腔调里, 那她就做一个比京城人还要时髦的老太太吧!   “大丫, 妈知道你孝顺, 但有钱也不能这样折腾,你这店铺还没开起来,能不能挣钱都得另说呢!等你的店铺啥时候赚钱了,你想给妈买多少,妈都不嫌弃,明白不?”卫老太还是叮嘱了卫大丫几句。   卫大丫忙着清点货品,随口应了一声,压根没把卫老太的话放在心上。   隔了两天,那些电视机、洗衣机、收音机、电风扇都到了,明确的政策没下来,卫东征不敢四处折腾,只能悄悄摸摸把地方寻摸好,直接掏钱买了下来,关上院门在里面折腾。   卫东征买下来的是一处长条形的院子,三面都是屋子,其中两面还沿着街。如果不是这院子模样太丑,容易被人当成是坏风水的‘棺材’院,这院子原先的主人家才不会舍得把地段这么好的一处院子给卖了。   卫东征先是关上院门不声不响地把屋子都按照卫添喜画在本子上的东西装修了出来,然后又顶着周围邻里的劝说把那些屋子好端端地墙壁掏出大窗户与门来,买来好木头与玻璃把窗户修好,还在窗户外面用钢筋焊了一个钢筋网,用作防盗。   阳历新年到来的前三天,‘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终于明确传达下来,憋了一身力气准备使的卫东征和卫大丫飞快地抢占市场高地,借了一个三轮车就把货物全都拉到准备好的那店铺中去了。   衣服通通挂出来,各种电器也摆出来,还有卫大丫通过自己积攒了这十多年的人脉而预定的暖水瓶、梳妆镜、梳子、饭盒等等,陆陆续续到货,那就陆陆续续上架。   等铺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卫东征把自己提前定制的木质广告牌往屋顶上一挂,买了几串鞭炮一放,‘新时代购物中心’就这样开业了。   京城之前确实吹过这样的风,但鲜少有人有卫东征和卫大丫的这胆子,又是批发家用电器,又是批发时兴的衣服,还批发了许多物美价廉的床单被罩……为了进货,卫东征与卫大丫零零总总从卫添喜这儿借了好几万,得亏卫添喜从川中药厂和军中绿花肥皂厂拿到的分红多,不然真不够支撑卫东征与卫大丫的商业野心。   很多有商业计划的人还没有回过神,卫东征与卫大丫就已经把铺子开好了。   华夏人都有一个爱凑热闹的毛病,一看到有新店开张,立马就聚拢了很多人,其中又以中老年妇女居多。   进了新时代购物中心,那些来凑热闹的妇女都发现了新天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有中年妇女满脸欣喜地说,“哎,这儿的衣服怎么这么便宜,这么好看?”   还有一个老婆婆站在卖床单被罩的地方移不开眼,“呀,这小碎花床单可真好看,摸着料子挺厚实的,价钱还便宜,营业员,两米四乘以两米的床单给我包一块!哦,不,这个小碎花的包了,还有那个红牡丹的,也给我包一块,两块能打折不?”   卫大丫抱着新买的计算器跑过来,噼里啪啦算了一通,同那老婆婆说,“姐,这个真不能再便宜了,你看看我们这花色,看看我们这质量,再看看我们这价格,和五一大楼、劳动大楼那边对照一下,我们这边真的算是最低价了!”   “姐什么姐,你这娃娃净瞎喊,我闺女年纪和你差不多大!”那老婆婆佯装愤怒,心里却美得很,她继续砍价,“稍微便宜点成不?你们这儿新开业第一天,我就来照顾你们家的生意了,这可是开门红!”   卫大丫装出一脸不舍的样子,似乎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咬牙说,“姐,这样吧,我给你抹了零头,你看成不?一共十六块四的,我算你十六!我们这东西质量好,价格便宜,还不要票,你看看有多少人盯着这块料子呢,你要是晚买一会儿,估计这块料子就抢没了,要想再买,那起码得等一周才能补上货!”   老婆婆扭头一看,果然好多人都盯着她这边,横下心做了决定,“成,四毛也是钱,营业员,给我包起来吧!”   卫大丫蹲下身,手脚麻利地在柜台里翻了翻,找到两块包装完整的,拿出来递给老婆婆,“姐,给你全新的,你刚刚拿的那一块儿被人摸过,我就不卖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拆开看看,放心,绝对没有质量问题!”   那老婆婆依言打开包装看了一眼,掏钱付款之后拎着床单被罩就乐颠颠地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口的柜台上摆着一个针线袋,里面花花绿绿的线都有,一个没忍住,又花了七毛钱买了一包。   老婆婆临走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今儿个买东西真是便宜大发了,价钱本来就不贵,买布的时候还便宜了四毛,这个针线袋只能算花了三毛钱,嘿嘿,把东西放回家之后得再过来看看,有啥便宜的东西赶紧置办,指不定过两天就涨价了!”   卫添喜就在门口的柜台上充当收营员的角色,因为新店开张,人手严重短缺,怕有人浑水摸鱼,进店偷东西,所以卫添喜就自告奋勇地充当了这个角色,甭管是谁,只要从店里出去,她用目光一扫,便知道那人身上有没有藏东西。   这年头的风气很正,卫添喜在门口坐了好长时间,没有发现一个偷东西的,倒是卖出不少针线袋。   从卫东征放了鞭炮之后开始,一直忙活到中午,店铺中的人才渐渐散了,卫东征看看卫大丫那边几乎是抛出去四分之一的货物,再看看自己这边还没开张的电器生意,有些怀疑人生,“姑,你说我这电器生意卖的也不贵啊,怎么就没人买了,你那些床单被罩,我看是不是中午得回家一趟,把家里剩下的东西都给拉过来,不然你这点儿存货用不了多久就卖完了吧!”   卫大丫虽然累的手脚发软,但她的眼睛却在放光,“确实没多少了,有好几样已经卖断货了。东征,一会儿姑帮你看着电器生意,你回四合院一趟,帮姑把东西拿过来,姑给你拉个单子,你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补货,直接送到京城来。”   “补货?姑,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把这电器也卖一卖啊,看着你的服装布料的生意那么红火,我心里羡慕嫉妒得很。”   卫大丫瞪了卫东征一眼,“你羡慕个锤子,咱这店是三个人合伙开的,我这服装布料生意赚了不用分给你?你那电器生意赔了之后我不用掏钱?你有时间在这儿叨叨,不如想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把电器卖出去。喜丫头去上厕所了,等她回来,你问问她有没有主意吧。”   卫东征立马就把卫添喜当成救命稻草去问了。   卫添喜翻开自己的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每种货品卖出的数量,她一针见血地说,“其实不止是电器卖的少,衣服也没卖了多少件,最多的生意就是床单被罩和针线袋、梳子之类了。电器生意不着急,毕竟买个电视机与买个床单被罩不一样,床单被罩是小件商品,电视机是大件,就算有人动了心,那也得回家之后同家里人仔细商量商量。至于衣服,我下午想想办法,应该能挽救一下。”   卫添喜为了帮卫大丫打开衣服生意,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她自己挑选了几件合身的衣服换上,往门口一站,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卫添喜的相貌本来就生得好,穿的衣服还精干利索,最关键的是时髦,往新时代购物中心的门口一站,就仿佛天上七仙女下凡一样光彩照人。   新时代购物中心所处的地段十分好,紧靠着一个大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有许多吃过饭后赶着去上班的女工、出门来遛弯散步的妇女以及偶然经过的大学生都看到了卫添喜那时髦的派头,忍不住拐进了新时代购物中心。   不进新时代购物中心不知道世面上竟然还有那么漂亮的衣服,进来转一圈,那些人感觉自己的审美都升华了一个档次。   买!买!买!   剁手!剁手!剁手! 第91章 【捉虫】   任何一种生意, 想要从萌芽阶段做到鼎盛阶段,都需要经过一个口碑的发酵期。   还有一句话叫, 站在风口上, 猪都能飞起来。   新时代购物中心站在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风口上,独树一帜,也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去分担客源, 故而它在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发酵期相对较短,很快就迎来了鼎盛期。   卫大丫眼见自己和卫东征两个人忙不过来了,还不能天天都拉着卫添喜, 不让卫添喜去京华大学上课、去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上班, 所以她就在新时代购物中心的门口贴了一张招工启事,一个月三十块, 限招初中学历以上的女营业员, 要求相貌端正, 数学较好,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这样优厚的条件很快就招到了人,忙成一锅粥的新时代购物中心也渐渐稳定下来。   卫大丫原先跑采购时积攒下来的那些人脉也渐渐发挥了作用,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货物品类越来越多,卫东征又跑出去寻摸新的地方,店中只留下卫大丫一个主事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销售, 卫大丫发现男装与童装是自家购物中心的短板, 瞅着卫添喜周末放假的时间, 她好说歹说, 终于劝动卫添喜帮她看店, 自个儿又拉着卫东征往羊城跑了一趟,积极寻找男装与童装的货源。   而卫添喜就在这一天里,同水木大学电子信息系的那位老教授来了一个不期而遇。   那老教授是陪着自家夫人来新时代购物中心挑选洗衣机和电视机的,老两口挑好之后,想要同店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个折扣价,毕竟要一口气买两台电器,花的可不是小数目的钱,营业员做不了主,只能把宅在后面屋子里看书的卫添喜给唤了出来。   卫添喜心中盘算着造计算机的事情,听营业员说是有人要打折,她便把卫大丫定下来的那个规矩拿出来,说,“咱不是都定过规矩了么?十块以上的生意抹掉毛票,五十块以上的生意抹掉个位数上的钱,两百块以上的生意在抹掉个位数之上的钱后统一再减十块,这优惠力度还不够?”   老教授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去,与卫添喜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卫同学,你怎么在这儿?”老教授有点发懵。   卫添喜心中直呼不好,脸上还得带着笑去应承,“教授,原来是您要买电视机和洗衣机啊,你说,你看上哪个牌子的了?我给您打折!”   老教授皱着眉头摆手,“先别提买电视机和洗衣机的事情,你不是去羊城出差了吗?怎么在这新时代购物中心?还变成了主事的人?我让你们研究所那个助理研究员给你留的问题你看了没?我这都等你将近二十天了!”   “啊?你给我留问题了?”卫添喜愣了一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没去核物理研究所那边,平时都在航空航天大学那边的图书馆看书。”   老教授看向卫添喜的眼神里满是惋惜,就仿佛在看失足少女一样。   他语重心长地劝,“卫同学,你们年轻人想要赚钱,这很好,但你得分清楚主次。你现在的主业是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怎么能不去研究所上班呢?就算你是学生,时间上可以稍微灵活一点,没必要和其它研究员一样朝八晚六的蹲点上班,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翘班啊!”   卫添喜感觉到了这话的不对味儿,她皱眉说,“核物理研究所之前同我签的合同就是这样,贺所长也说了,只要所里出现问题需要我解决的时候,我到场就可以了,平时没必要蹲班。怎么,需不需要我找贺所长给您汇报一下,我们当时签订的合同是怎样的?”   热心与乐于助人是好事,可如果热心到多管闲事,随便干涉别人的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添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三分,她同老教授说,“这新时代购物中心是我家里人开的,今天是周六,我过来帮忙没有任何问题。您看看想要哪个品牌的电视机和洗衣机,我给您计算一个熟人价的折扣。如果您还没有决定的话,就再看看,我让营业员陪着您,我还有别的事情。”   老教授没想到卫添喜突然就变脸了,还有些发懵,他指了指自个儿相中的电视机与洗衣机,说,“想买这俩大件。”   电视机四百五,洗衣机三百八,合八百三,这个价格有点尴尬,减三十有点心疼,减十块二十块又和不减没多大的区别。   卫添喜想了想,问老教授,“京城这边的夏天挺热的,您看要不要提前给家里备一个电风扇?岛国那边来的松下电器,原价一百二,连同洗衣机和电视机一块儿算,本来该收九百五的,我收您九百,您看成不?”   老教授的夫人还有些犹豫,不过老教授却是咬牙掏钱。   一口气花出九百块,老教授心疼的手都在抖。   “阿芳,去把明斌喊过来,让他骑着三轮车把电视机、洗衣机和电风扇给老教授送了,你再帮老教授调试妥当之后再回来。”   卫添喜同身边的营业员说了一声,又同老教授说,“您放心,从我们这儿买的电器,只要不是人为损坏,诸如把电视机、洗衣机给摔了,或者说是用火烧了之类,一年出现质量问题,我们都是保修的,电器内的零部件坏掉,我们也是免费更换。三年之内更换零部件不收任何人工费用,零部件按市场价的八折收费,三年之后更换零部件按市场价收费,适当的收取人工费用,不过肯定不会太多。”   老教授点头,“行,不过我还是希望不出问题。”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一步,最近约了科工局的人,准备联合冰城那边的科研团队将国内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提上日程,算法数学优化的事情由我来做,事情很多,就先失陪了。”   卫添喜把营业员阿芳招呼过来,让营业员阿芳带着老教授夫妻俩再在店里转转,她自个儿又回了后面的屋子。   老教授的夫人问,“你认识这店主?”   老教授遗憾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不是同你说过么?她就是我特别看好的那个高考第一。数学学得特别好,才刚入学就被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贺所长挖过去了,我听说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陈所长亲自去挖人,贺所长都没有答应,要知道贺所长可是陈所长的学生。”   “当初她来水木大学蹭过我的课,帮我解决了一个算法优化的问题,我手中还有别的算法需要优化,可我们这些搞电子信息技术的人数学水平只能算是一般,想要优化解决十分难,我就想找她帮忙,可她后来再也没去蹭过我的课,我给核物理研究所留了字条,她也没给我回复。我估计是不太想帮我的忙……”   老教授的夫人明白了,她反问老教授,“这件事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同我说过,还可嘚瑟了,说自己慧眼识金,在一百多个人头里面就瞅到了能给自己解决问题的人,愣是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个想要翘课偷溜走的人留下来,还帮你解决了问题。你自个儿在那儿挺高兴,但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不想帮你?”   老教授有点傻眼,“为什么不想帮我?”   “人家去蹭你的课,为啥中途要溜走?因为你讲的烂,人家听不进去呗!你偏生不识趣,人家都不想听了,还非要把人留在课堂上,你觉得是对人家好,可人家指不定觉得你有多么烦呢!人家一不是你的学生,二不欠你钱,凭什么给你解决问题?”   “你刚刚没听到人家说么?人家现在联系的是科工院,同冰城工业大学一起做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指不定忙成啥样呢,哪有心思管你个多管闲事讨人嫌的糟老头子?”   老教授默默抹了一把脸,他觉得自家老伴儿说得对,卫添喜就是故意不想帮他的。   天地良心,卫添喜真不是。   她从羊城进货回来之后就忙着把自己发表在国外刊物上的论文整理出来,全都提交到京华大学数学系,还把自己新写的一篇与数论相关的大论文也一并提交了上去,申请提前毕业的事情,压根没往核物理研究所去。   卫添喜的打算是等京华大学这边同意她的毕业申请之后,她直接去核物理研究所上班,结果在航空航天大学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她听航空航天大学的老师说科工院启动了国内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便立马写了申请书交了上去。   有她解决核物理研究所那些数学问题在前,卫添喜提交上去的申请书很快就被科工院的领导批复了,只不过她还没有拿到具体的优化要求,所以才答应了卫大丫的看店要求。   怎能想到,那老教授就上门来买电视机和洗衣机了,更没有想到老教授还误以为是她不想帮忙解决问题……卫添喜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确实害怕同老教授这种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人打交道,但她对于一心为国的科研人员还是相当敬佩的! 第92章   新时代购物中心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卫大丫与卫东征姑侄俩的脸就快笑得和向日葵一样灿烂了, 卫老太也替这对姑侄捏了把汗。   不管怎样, 能挣到钱就好,之前卫老太一直都担心卫大丫和卫东征砸那么多钱进去做生意, 然后赔个血本无归,最后姑侄俩齐齐坑了卫添喜,如今卫老太总算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甚至卫老太还开动自己智慧的大脑,想出一个十分不错的招——她让卫国健、卫国康、卫东征、卫西征、卫东明、卫西明以及卫朝、卫阳兄弟们全都穿上了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衣服, 被卫老太派出去做免费宣传。   卫家孩子的模样生的都不错,哪怕那脸不算是一顶一的俊, 也绝对属于中上等, 身板也好, 所以穿出去肯定能为新时代购物中心带来一些客源,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卫老太连卫东明、卫西明这俩农业大学的学生都没放过,怎么可能放过身处在俊男靓女中间的卫光明和陶晴晴。   卫老太自个儿做主, 带着卫光明和陶晴晴去新时代购物中心挑选了好几套合身的衣服, 叮嘱两人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得精干利索, 尤其是在春节文艺汇演之的那几天, 更是得怎么好看怎么来。   有好看的衣服穿,卫光明自然是十分乐呵地答应了, 陶晴晴刚开始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结果卫光明同她说, “你就穿吧, 有人问你从哪儿买的之后,你就告诉她们是从新时代购物中心买的,多给我姑和我哥介绍一点买家过去,我哥和我姑稍微挣一点儿,都够你每天换一套新衣服的。”   陶晴晴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硬是把成本价塞给了卫光明,让卫光明转交给卫东征。   卫光明无奈,“你说咱俩过年的时候就要领证了,你还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你就安心穿着吧,我哥那么鬼精抠门的人,怎么可能吃亏?你放心,咱俩穿他们店铺里的衣服,我哥和我姑赚大了!”   卫光明的话把陶晴晴吓了一跳,“啥?咱俩啥时候领证?我咋不知道呢?”   卫光明也愣了一下,“我上次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过年,你说想,可不就是答应我咱俩一块儿领证吗?我都让我哥给我选好房子了,现在正装修着呢!我奶都同你爸你妈通过气了,你爸妈也都答应,说是等咱忙完春节文艺汇报演出之后就去领证,等过了年之后再摆酒宴。”   陶晴晴:“???”她当时说‘想’,还以为卫光明只是留她在京城过年,压根没想过要去扯证,怎么就被人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光明,咱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咱这才大二啊!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半呢……”陶晴晴有些底虚。   卫光明不明白,“咱俩这都在一块儿一年了,也都见过家长了,扯证有什么不好的?你看,你和我扯了证之后,再去我哥那店里拿衣服,是不是就方便多了?反正咱俩这婚迟早得结,难道你还准备和我掰了重新找一个?”   陶晴晴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狠狠踩了卫光明一脚,“你瞎说什么呢?我是觉得结婚太早了,咱俩这年纪,结婚之后难免把持不住,万一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有了孩子就生呗!我姑、我二姑,都是念大学头一年就怀上孩子的,上学和生孩子两不误,我二姑还提前毕业了呢!你想想,孩子生出来之后,又不用你带,交给我妈和我奶就成,咱安安心心的上学,顺顺利利地毕业,毕业之后也不耽误工作的事儿。不然毕业之后再结婚,势必得腾出时间来生孩子,这不是耽误事儿么?”   有卫大丫与卫二丫的事迹在前,卫光明觉得这个过程才是最适合走的路。   陶晴晴想了想,不争气地点了头,红着耳垂说,“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太快,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卫光明认真地问,“晴晴,你真的想好了么?”   陶晴晴慎重地点头。   下一瞬,卫光明就贼兮兮地凑到陶晴晴的耳边,对陶晴晴的耳垂吹了口气,“对不起,陶晴晴同志,你深爱的卫光明同志对你撒谎了。虽然他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婚房,也确实已经做好了家里人的思想工作,但还没有征得岳父岳母的同意。鉴于你与卫光明同志已经在年前领证结婚的事情上达成了思想上的高度一致,卫光明同志正式向你提出请求,希望你能同卫光明同志一起做通岳父岳母的思想工作。”   陶晴晴:“……”男人都是会撒谎的大猪蹄子!   卫光明连哄带骗就把陶晴晴忽悠上了贼船,然后俩人又开始对陶爸爸和陶妈妈软磨硬泡,把陶爸爸和陶妈妈的思想工作做通之后,卫光明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同远在蓉城的亲爸亲妈说。   这件任务就光荣的落在了卫老太身上。   卫老太俨然已经成为行走在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时尚一线的带货女王,凭借她那张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嘴,卫老太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大半的女老师都发展成了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固定客源,卫大丫每次进到货,都会有许多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老师去捧场。   国家又开始尊重人才、尊重高级知识分子,这些老师们自然是不差钱的,再加上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衣服算的上是良心与物美价廉,鲜少有人会不动心。   老师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些学生们哪里能坐得住?   在电影电视戏剧上学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模样标致、家境优渥的,根本不差买几件衣服的钱,就算真有家庭条件不富裕的学生,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又不缺兼职做,他们跟着剧团出去演两场戏,去京城电影厂打几天工,买一件衣服的钱还是能挣到的……因此,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名号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中越来越响亮,最后竟然畸形发展出‘谁没有两件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衣服就是落伍于时代潮流’的观点。   长得好看的人都买好看的衣服了,长得丑的还能坐得住?   其它高校的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开始照顾卫大丫的生意,不过他们来钱没有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来钱速度快,他们也不靠脸吃饭,手中有一件衣服装点门面就足够了,用不着每件衣服都买新时代购物中心的,饶是如此,卫大丫的日收益都连续创了好几天的新高。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冬天还没有过完,京城就已经弥漫上了春的气息,不是四时中的春,而是朝气蓬勃的春意,来自学生们脸上洋溢的自信与朝气。   在新时代购物中心开业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唱衰,说是卫东征与卫大丫不务实,没等政策捂热就心急得去尝那第一口热豆腐,迟早会被烫得满嘴水泡,不少人还在等着看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好戏。   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人来找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茬,不少人眼红得要命,便也紧锣密鼓地开店了。   大多数人都是学着新时代购物中心的样子来开店,有叫‘新年代购物中心’的,还有叫‘新世纪购物中心’的,甚至还有人直接把‘新’字给去掉,改叫‘时代购物中心’……这些商店不仅模仿了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装修风格,还模仿了货品。   单单是跳出来卖床单被罩的,就不下十家,还都凑在卫大丫的眼跟前,那些人想方设法的撬卫大丫拿货的货源,然而卫大丫同那些货源的关系岂是一般人能够撬得动的?好多都是十几年的交情!   再加上卫大丫做生意不贪心,不多赚顾客的钱,还给供货商多让利,可谓是薄利多销,故而想要从她这儿挖墙脚是十分困难的。   但钱的诱惑就在那儿摆着,人民群众的十八般武艺就都被逼出来了,撬不到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货源,那就自己开辟货源,又不是只有你卫大丫能找到批发床单被罩的地方。   这还是轻的,有很多原先上新时代购物中心推销过自家产品,但因为质量花色等不合格而被卫大丫拒绝的作坊厂家也都跳了出来,主动联系那些新开的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知道那新时代购物中心的什么货卖的最紧俏,你放心,绝对一模一样的花色、一模一样的质量,你们只需要一半的价格就能拿到货,到时候便宜降价卖,绝对能抢到生意,说不定还能把新时代购物中心给挤垮呢!”   一分价钱一分货,卫大丫不会压榨那些老伙计供货商的利润,那些老伙计供货商自然就不会在质量上糊弄卫大丫,因此从新时代购物中心流出来的货物都是一等一的好品质,可那些从作坊厂家里生产出来的床单被罩呢?   看着与新时代购物中心卖的床单被罩差不多,仔细摸手感的话,似乎略微要糙一点,可价格就放在那儿,那些店家都放心的批发上了,甚至为了挤垮新时代购物中心的生意,他们还约定,这家拿了这样的货之后,另外一家就换另外一种货拿,大家必须统一战线!   卫东征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忧心忡忡地找卫大丫商量对策,卫大丫却一点都不愁,她冷笑着从柜台下摸出一卷灰头土脸的布来,用剪刀裁下一条,放到脸盆里泡上,没过多长时间,清水就变成了淡粉色的水,卫大丫用手搓了搓,水的颜色又深了,卫大丫往水盆里加了些热水,用力一搓,大红色的布变成了粉色,卫大丫还没停,她拿出军中绿花肥皂来,往那布上蹭了蹭,用手绞了绞,好家伙,那一盆水就快变成红墨水了。   卫东征看得傻了眼,“姑,你这是从哪儿弄得布?”   “能从哪儿弄得,就是那些给那些破店供货的货源呗!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采购,全国的市场都摸的透透的,哪里的人开厂子实心眼,哪里的人开厂子纯粹就是糊弄,早就摸清楚了,难不成我不知道他们拿货的地方便宜?这样的布敢卖吗?卖出去之后商店的招牌都得给砸了!”   卫大丫冷笑,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古藤椅上一摇一摇的,同卫东征说,“东征,耐住性子,咱做生意靠的是良心。这一件床单被套里有多少的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图了便宜,用不了几天就会遭报应的。”   “可咱就这样被人欺负,什么都不做吗?”卫东征有点不甘心。   卫大丫笑得老谋深算,“怎么不做了?难道还能让他们白白欺负了?不过我们不能现在做,得过阵子才行。”   卫东征眼睛一亮,“姑,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是告诉一下顾客们,买好的布虽然看着很新,但从千里之外运过来,上面可能落了好些肉眼看不见的细菌与灰尘,用之前最好是用热水洗洗,用肥皂搓搓,这样对人的健康更有保障!”   卫东征:“……”他沉默良久,突然觉得他姑坑起人来真的挺可怕,但是作为与卫大丫同一阵营的亲侄子兼创业队友,他忍不住给卫大丫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卫东征又问,“姑,那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做?现在这样说了,他们的生意不久就做不起来了么?”   “现在就说了,那之后我们去哪儿找热闹看去?”   卫大丫不在晃悠藤椅,她坐直身子,认真地给卫东征掰扯,“如果我们现在说了,那顶多是不让顾客们买那些店家的床单被罩,谁知道顾客们会怎么想呢?万一他们问咱,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说,是不是之前就不把他们的健康当回事,我们该怎么回答?”   “咱该做的,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而不是傻不拉几地冲到最前面替人挡枪。顾客们迟早会发现那些布料的问题,去那些店铺闹事也是肯定的,到时候咱再把这张公告贴出去,煽风点火的事情做了,还能表现出咱做生意的良心,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名声和口碑自然就拔高了。”   卫大丫的打算不只有这些,她还说,“既然有人眼巴巴地冲上来做垫脚石,那就让他好好垫,帮咱垫的越高越好。东征,你是大学生,想个办法,把咱卖的这些布料和他们卖的那些布料的差别化验检测一下,最后得出一个优质布料对人身体健康无害,劣质布料会严重影响人身体健康的结论来,最好是能写一篇论文发表出去,咱一次性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新时代购物中心卖的都是优质布料,至于劣质布料的帽子扣到谁头上,那就和我们没多大关系了。” 第93章   卫大丫期盼的情况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一个荒唐的事情便成了阳历七九年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事情得从一个想要老婆婆说起, 老婆婆一边想省钱, 一边还想要糊弄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便去‘时代购物中心’买了床单,是‘新时代购物中心’卖的最好的那一款。   刚过门的儿媳妇虽然察觉到了床单的不对劲, 但看花色对,便没有多想,结果夫妻俩夜晚挥汗如雨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沾到汗水的那部分床单掉!色!了!   大红的床单开始一片又一片的掉色, 粘的小夫妻俩全身都是,颇有血水漫床的架势, 当下就把那老婆婆的儿子给吓萎了, 新过门儿媳妇的尖叫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   正在做着抱孙子美梦的老婆婆听到声音就被吓醒了, 她胡乱套上衣服,哪里还能顾得上规矩体统,推开门就冲进了房间……好事被撞破的儿媳妇叫的声音越大了。   看着一身红的儿子与儿媳妇, 得亏老婆婆的心理素质好, 不然估计会被活生生给吓晕过去。   这他娘是在演画皮吗?新婚之夜互相剥皮的那种血腥爱情故事!   等儿子与新媳妇穿好衣服, 老婆婆听儿子与儿媳哭诉了好半天, 总算捋清楚事情的原委——床单褪色!   “奶奶的,这都是什么破床单?你们别铺了, 妈给你找张干净的床单换上, 明天我去找那店家理论去!”   老婆婆第二天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堵上了‘时代购物中心’的门, 叉腰大骂, 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她闹出来的动静就吸引了二三十个吃瓜群众来围观。   “呸!黑心商家,你们的良心是给狗吃了吗?这床单还没洗呢,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出了点汗,就掉色掉成这样了,是不是洗一下就变成白布了?你拿这样的破床单以次充好,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老婆婆气得够呛,把自家床单抖开就让围观的吃瓜群众看,“你们瞅瞅,这都变成什么色了!买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说他们家卖的床单和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床单一样,是从一个地方拿过来的货,就是她们挣得比较少,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老板黑心,挣得多,我这才放心买的。可谁知道这床单是这个德行,你们看看,敢睡吗?睡一觉醒来都能直接表演变脸了!”   卫大丫站在自家店里远远地旁观着,她憋着笑同身边的营业员说,“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挺幽默的。”   那营业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要我说,得再多来几撮这样的人才好。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便宜让人逮?一分价钱一分货,又想少花钱还想买好东西,天底下的便宜都让她占了得了。”   卫大丫想了想,把早就准备好的大字报拿了出来,招呼营业员糊到外面的墙上去,在大字报的下面,卫大丫还把卫添喜亲手做实验写的论文从期刊上剪下来粘了上去。   有人注意到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动静,好奇墙上贴了一个什么玩意儿,便围过来看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优质布料和劣质布料的差别这么大呢!   或许手感上、外观上看不出来,但在用料印染方面就差出来了,优质布料的宗旨是在对人身体无害的基础上添加一些天然植物成分,尽量使那些布匹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帮助,而劣质布料则是用大量劣质染料漂染,除去外观鲜艳之外,没有半点好处,还会给人体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围观群众一阵哗然,没照顾过那些店铺生意的人心里淡定得很,从那些店铺买过床单被套的人都吓坏了,赶紧冲回家,有些人是买了新床单新被罩准备过年用,还没有拆包装,那就连包装一并拿来了,嚷嚷着要求退货,有些人心急,买了之后就套到被子上面去了,为了稳定,那些人还特意缝了好几针,所以这些人拿来的被罩上还带着线头,但瞧他们那架势,若是店铺不给退货退款,绝对能将店铺老板给揍成重度瘫痪。   那店铺的老板也懵了,他们进货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他们承认,进到的这些货都是仿制新时代购物中心的,但给他们店铺供货的人也说了,这些货品的质量绝对可以保证,让他们放心地卖……看现在这情况,能放心才怪!   卫大丫冷眼看着那些老百姓哭着喊着从店铺里退了货,把那些店铺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然后便收回目光,她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找到永远不可能被人挖走的墙角,只有找到这样的墙角,她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经商。   卫大丫想了很久才想到办法——靠山山会倒,靠水谁会流,只有靠自己,自己做自己永不会倒的墙角,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东征,姑同你说个事儿……”   卫东征再一次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准确地说,他是被卫大丫委以重任,自己找办法建厂去了。   卫大丫想的很明白,如果自家生产布匹,从原材料上就进行严格的把关,然后再精细控制床单被套的生产流程,这样便能生产出让人放心的布匹来,这些布匹经过二次加工,便可以成为高质量的床单被套了。   关于‘转型’的事情,卫大丫与卫东征并没有同卫添喜说,倒不是姑侄俩故意瞒着卫添喜,而是卫添喜整天早出晚归,几乎把全天时间都奉献给了科工院,卫大丫与卫东征有心想堵卫添喜都堵不到人。   卫添喜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忙了。   她申请加入科工院超级计算机迭代更新小组,本以为是同许多领域的专家强强联合,哪怕是数据优化迭代小组,都会有不少强人,然而现实教她做人。   卫添喜加入数据优化迭代小组的第一天,那些人还表现得蛮正常,唯有时不时提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让卫添喜疑惑。   那些人问的问题着实有些简单,卫添喜不得不往‘这些人时不时在故意逗我’的方面想,到了第二天,卫添喜就发现不对味了,这些人的强大似乎都只是装出来的,遇到一点点稍微思索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便要开会讨论,将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了开会讨论上。   之后几天,卫添喜更是涨了见识,她本以为的‘强强联合’变成了‘一带一路’,原先那些人讨论某些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带上她,后来当那些人发现她提出的思路可以最快、最准、最狠地解决问题后,连组内讨论小会都不开了,而是变成稍微遇到点事情就找她讨论……   对于这种情况,卫添喜只能自我安慰说,“这样也好,就当找了许多打下手的人。”   超级计算机想要更新迭代,有两项基础工作必须做,其一是提升硬件性能,其二便是减少处理器运算负担。   于超级计算机来说,硬件就好比是它的体魄,体魄越健全、越协调,超级计算机的潜力便越大,而处理器的运算负担便等同于是加载到超级计算机上的压力,压力越大,超级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就越慢。   同样一道计算命令,100 100=?   对于原先的超级计算机来说,它是依靠强劲的处理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两百个‘1’相加,最终得出结果。   而对于更新迭代后的超级计算机,则是要一步到位,一方面减轻超级计算机的运算负担,一方面提升计算速度。   卫添喜之前就预料说超级计算机更新迭代的工作量不会少,但她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足足搞了大半个月,都只做完五分之一不到。   寒假将至,卫光明与陶晴晴还在学校里忙着春节文艺汇报演出的事情,卫老太眼看着小孙子的婚事越来越近,却被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拖住脚,每天都得去上歌唱的纠正实践课,急得口舌生疮,一个电话就把姚翠芬和卫四柱夫妻俩远程召唤了过来。   卫老太是这样同姚翠芬和卫四柱说的,“你们俩辞了肥皂厂的活计吧,来京城这边帮忙,东征和大丫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天就能挣你俩半年的工资。肥皂厂越发展越好,现在肯定不是缺了你们俩就转不开了,正好光明要结婚,你们俩来京城帮忙张罗张罗。”   电话那头的卫四柱与姚翠芬懵了,“啥?光明要结婚?妈,这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卫老太也愣了一下,“我不是让光明同你们说了么?难道那兔崽子没有说。”   姚翠芬郁闷,“没有啊,妈,光明就是和之前来过咱家的那个姑娘结婚么?那姑娘人品怎么样,家境怎么样?这事儿是你拍板坐得主吧,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声,光明好歹是我儿子,怎么你越过我就把这个主给做了?”   姚翠芬也四十多将近五十岁了,在卫老太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她好好地过了一把当家做主的瘾,一个不小心,就忘记电话那一头坐的人有多么地凶,她把自个儿心里想的抱怨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问我那姑娘人品怎么样?肯定比你好!那姑娘家境怎么样?肯定比你老姚家的家境强!那姑娘的模样相貌你也见过,哪里不如你了?我给那姑娘上了半年的课,姑娘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是个好姑娘,绝对不是和你一样爱作妖的,怎么了?你有意见?”   卫老太毫不客气地怼了姚翠芬一脸,生动形象地同姚翠芬诠释了‘你婆婆还是你婆婆,不管你翅膀再硬,她都是你婆婆’的道理。   姚翠芬怂了,“妈,你别生气,我就是有点惊讶,还有些不放心。我和大柱明天就去肥皂厂辞职,然后同大哥大嫂们说一声,买后天去京城的票,很快就到了。你让光明或者喜丫头去车站接一下我们俩,我和大柱还没有去过京城呢,万一迷路了该咋办?”   卫老太越发嫌弃,“你可真是拉倒吧,巴掌大的个京城,你都能迷路了?怎么这么能耐呢!出了京城火车站,直接坐六十三路公共汽车,坐到戏剧院下,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就在戏剧院斜对门,到了戏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之后,你们去找门房,问说上歌唱纠正课的孙老师在哪儿,门房就会给你们指路,要么是去教室,要么是去小礼堂,你们夫妻俩直接来找我就成。等我上完课,咱一块儿回去,不然家里的门还锁着呢,你们想进都进不去。”   “对了,你们夫妻俩少拎点行李,不然路上费劲,京城这边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衣服啥的,之前穿的都太土了,别带来京城,直接去大丫服装店里挑几件,反正那开服装店的钱都是你闺女掏的,你们安心穿着就是。”   说完之后,卫老太生怕姚翠芬再不经过大脑思考就问出一些奇奇怪怪地问题来,她把电话一挂,拎着录音机和花布包就出门了。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排练的春节文艺汇报演出即将开幕,在卫老太的‘悉心教导’下,大多数学生都学会了卫老太那一套‘羊癫疯式调动情感’的演奏技巧,歌唱时的精神面貌直线上升,但依旧有些学生容易掉链子,卫老太最近就在对着那些学生一对一指导。   她是轻松愉悦地哼着小调走了,电话那头的姚翠芬与卫四柱却被吊着,一颗心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姚翠芬问卫四柱,“四柱,妈让咱去光明那学校找孙老师?孙老师是谁?咱听都没听说过这号人,找人家干嘛?”   卫四柱也想不明白,不过他的人生信条向来就是‘妈说的都对’,因此也就不纠结了,“管她是谁,咱去了之后见着人不就知道了么?说不定是咱妈的一个熟人呢!咱妈既然让咱去找孙老师,肯定有她的道理,听她的就是。”   姚翠芬又纠结了一会儿,没纠结出个名堂来,便不再想了,。   等夫妻俩从肥皂厂辞了职,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火车站,依照卫老太的指示乘上六十三路公共汽车找到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有依照门房老大爷的指示找到小礼堂时,夫妻俩看着站在学生前面那个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老太太,惊得差点跪下!   半年不见,卫老太的嗓门依旧,哪怕她面前的学生都在唱,但她永远都是声音最高的那一个,就如同在一堆拉二胡的人中间混入一个吹唢呐的一样,完全就是碾压。   姚翠芬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看着衣着光鲜亮丽,脸上带着柔和笑容的卫老太,始终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同当年一言不合就脱下鞋来揍人的自家亲婆婆联系在一起。   还是卫四柱心理素质好,他低声同姚翠芬说,“想起来了,咱妈就姓孙,大名叫孙大英,感情孙老师就是说她自己啊!你说咱妈来京城之后怎么变化这么大呢?我看咱妈脸上的褶子比你都少,穿的比你都漂亮,是不是咱妈的白头发也比你少了……”   姚翠芬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狠狠地踩在卫四柱的脚上,“你要是再不闭嘴,咱俩就离婚!”   卫四柱瞬间闭口不言,沉默是金。   卫老太早就注意到从后门里鬼鬼祟祟溜进来的自家儿子和儿媳了,不过她自诩为一个‘有师德、有良心’的人民教师,自然不会在上课期间做自己的私事,便把卫四柱和姚翠芬晾在一旁晾了半个多小时。   等下课铃响起,卫老太从花布包里拿出卫东征新给她买的保温杯,喝了几口枸杞红枣桂圆茶,这才走到已经看傻眼的卫四柱与姚翠芬身边,说,“赶紧收收脸上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这课都上完了,回家去吧,今儿人多,你们俩正好同我去菜市场多买点菜,我一个人拎不了太多。对了,四柱,你帮我把录音机拎上,今天晚上回去之后还得备课呢!”   回家路上,卫老太提点姚翠芬与卫四柱,“京城这边和蓉城那边还是不一样的,你看看大家伙的衣着就知道了。若是搁在蓉城那边,你们夫妻俩身上的衣服都算体面,但搁在京城这儿,就有些过时和老土了。不过这都不要紧,吃过午饭之后,我带你们夫妻俩去大丫的店铺里转一圈,选上几件好看还时髦的衣服,打扮打扮,整个人的精气神就都衬托出来了。”   看着一脸褶子的姚翠芬,卫老太有些唏嘘,“翠芬啊,你怎么都不知道打理一下自己?你看看你这白头发,比我的都多,回去之后拿点喜丫头鼓捣出来的黑芝麻丸吃,吃上三个月,白头发渐渐就黑了。”   “还有你脸上怎么糙成这个样子了,皱纹比我的还深?你才四十多岁啊!不过到京城这边就好了,你记得每天抹上两次喜丫头鼓捣出来的三白霜,用上个把月,你脸上这粗糙的皮肤就恢复光滑了,脸上那些斑也都能去掉,整个人看着能年轻二十岁。”   “四柱,这才半年不见,你怎么就秃了这么多?是不是身上出什么问题了?喜丫头最近忙的见不着人,等她回家的时候,妈帮你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长头发的偏方,给你抹一抹,年纪轻轻就秃了,真是难看。”   卫四柱:“……”   姚翠芬心里直委屈,明明是她生出来的闺女,结果就同卫老太亲,同她根本不亲,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记得她这个亲妈,只记得给卫老太……一不小心就酸成了柠檬精。   在面临了卫老太这堪比□□的狂风暴雨之后,姚翠芬本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练出来了,别人再怎么说她,她都可以无悲无喜,没想到卖菜的那个老阿姨的一句话就让她险些哭出声。   卖菜的老阿姨知道卫老太在大学教书,是体面的文化人,每次卫老太从她家摊儿上买菜的时候,她都会给卫老太算的便宜一点,一来二去,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见卫老太领着两个满面风霜、衣着土掉渣的人过来,卖菜的老阿姨关切地问,“孙老师,你哥嫂来京城这边看你了?”   卫老太愣了一下,见卖菜的老阿姨盯着卫四柱同姚翠芬看,满头黑线,“这哪是我哥嫂,这是我儿子和儿媳妇,四儿子和四儿媳妇,就是我家喜丫头的亲爸亲妈。”   “啊?”买菜的老阿姨就差在脸上写‘我才不信’四个字了,她问卫老太,“孙老师,你长得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看着这么显老的儿子和儿媳妇?你家喜丫头更是俏生生的,嫩得和鲜花一样,她爸她妈看着这么老呢?”   卫老太瞅了一眼哭丧着脸的姚翠芬,赶紧描补说,“他们夫妻俩之前一直都在艰苦岗位上工作,那边水土不如京城这边养人,所以看着有点显老,但你想想,喜丫头都二十岁了,她还是家里小的那一个,她爸她妈都是四十出头的人,长这样不是正常的吗?”   买菜的老阿姨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十分大方地给卫老太抓了一把香菜,还抹去了买菜的零头,同卫老太说,“那你可得留你儿子儿媳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把人给养的年轻一些,还有这衣服,你记得都带着换一换,咱京城早就不时兴这些款式了,我卖菜都不好意思穿出来。”   “对了,孙老师,你家喜丫头是不是处对象了?她刚刚和一个模样长得特别俊的小伙子搭伴儿来了菜市场一趟,她从猪肉摊上买了一刀肉,还从我这儿买了一把嫩蒜薹,我看那样子,你家喜丫头应该是要给那小伙子做饭吃,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卫老太:“???”她咋不知道这回事?   姚翠芬:“……”她亲儿子结婚的事情,她是被人安排好的,现在闺女处对象的事情连卖菜大妈都知道了,她也从未听说过,那真是她儿子和闺女吗?   “四柱,我决定了,这次来了京城之后,咱俩就不回去了!不然哪天我这儿子和闺女不认我了,我都不知道。”姚翠芬带着哭腔说。 第94章   听了那卖菜老阿姨的话, 卫老太一脸惊讶, 不过她惊讶的地方与其它人不一样, 准确地说, 卫老太是惊喜,她问那卖菜老阿姨, “你说的是真的?喜丫头真的开窍了?我看她从小到大,除了学习的事情之外,再没操心过别的,原本还担心这孩子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开窍呢!这下可好了, 省的我再替她操心。”   “老妹儿,咱改天在聊, 我得回去看看我孙女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去!对了, 那我得再多买一些菜, 未来孙女婿上门,给人家吃的东西可不能寒酸了。”   卫老太高兴地又挑了好几把嫩嫩的青菜,一并结了账, 领着卫四柱与姚翠芬往四合院走。   姚翠芬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卫老太, 忍不住开口了, “妈, 喜丫头处对象,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你说说是未来孙女婿了, 万一喜丫头处对象的那人长得磕碜还心眼坏, 那咱不哪怕是做让喜丫头嫉恨的大棒, 也得把这对儿不怎么合适的鸳鸯给打散啊!”   卫老太睨了姚翠芬一眼,“我不信喜丫头的眼光,信你的?喜丫头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姚翠芬无话可说,她觉得卫老太说的挺有道理。   她那个闺女确实比别人家的娃儿省心多了。   卫老太领着姚翠芬和卫四柱到家时,卫添喜正和贺远在厨房里忙活呢,她刚把新鲜的肉切成小肉丁放到锅里炖着,贺远手里抓着一把蒜薹,熟练地择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卫添喜问贺远,“贺老师,你平时自个儿做饭吃?还是去食堂吃大锅饭?”   “自个儿做饭吃,科学院不同研究所是单独开设的,又不聚在一块儿,那些人多的研究所还好一点,值当开设一个小食堂,咱核物理研究所统共也没有十个人,还招个厨子进来?咱没有那闲钱,也没有那空地方,我一般都是在宿舍里自个儿做饭吃。”   卫添喜说,“核物理研究所迟早都会做大的,相比起核裂变来,核聚变的发展前景更好,西南核物理研究所因为看不到核聚变的前景,暂时也不想在核聚变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所以才把核聚变单独分出来,等咱这边做出一些成果来之后,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贺远没有卫添喜这么乐观,他问卫添喜,“那你呢?是准备一直都专注于数学研究,还是往其它领域也探一探?”   卫添喜眉头轻皱,“我没说我一直都专注于数学研究啊,别的我也在看,就好比最近在科工院那边做的超级计算机迭代,其实真正费时间的不是数据迭代设计,而是其它领域出现的问题,比如说计算机处理器的优化,芯片材料的选择……很多问题看似是同数学不沾边的,但如果深入研究的话,任何一个学科都离不开数学。”   “数学是宇宙的密码,从宏观到微观,所有真理的解开都离不开数学,同样,如果能把数学学好,想要跨到别的领域去做研究,其实并不难,只是需要补充一些那个领域特有的理论知识就可以。”   “就拿你们所研究的可控核聚变举例,你们现在所纠结的低氚滞留问题,其实很简单,氘氚反应是最容易控制的聚变反应,但氚的半衰期短,不存在天然氚,人工制造的造假太昂贵,所以氚需要循环利用。”   “问题处在氚回收的途径上,你们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材料将氚回收,但苦于没有明确的理论指导,想要进行大面积的试验不可行,所以无法推动下去。”   “但在我看来,熟悉了氚的性质之后,通过数学模型的建立,很容易就能推导出合适的材料来。对于数学好的人来说,很多科研人员遇到的大山,其实不过是一叶障目,掀开那片叶子,问题自然就明了了。”   贺远一个出身就把蒜薹扯成了一段又一段的,他问卫添喜,“你用数学模型计算过?你的结论是什么?”   “用倍增过的中子和液锂反应,便可以实现把氚回收的目的。”卫添喜说完之后,生怕贺远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九成的把握。”   “倍增过的中子与液锂……”贺远嘴里默念了好几遍,择蒜薹的手明显已经失控,卫添喜见他魂不守舍,便从贺远手中把蒜薹接了过来,蹲在贺远身旁慢慢地择。   贺远突然站起身来,慎重地说,“添喜,我觉得你提出的这个想法十分好,虽然我还没有进行风险评测与可行性评估,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试验会成功的。谢谢你!话说你真的不准备加入核物理研究所的其它课题吗?用你的智慧来点亮可控核聚变的光。”   卫添喜摇头,“真正阻碍核聚变的,不是核聚变的理论,而是模拟核聚变的设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不论是国际社会还是国内,这方面都是短板,在我看来,国际惯用、包括西南核物理研究所一直在使用的的托卡马克装置存在很大的问题,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到更合适的设备组建方法。”   “对可控核聚变的推进过程而言,理论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让理论落地。甚至于说,在国内没有让这些理论落地转化的设备之前,很多想法我是不会说出来的,赶英超美,怎么着也得保守一些秘密。”   贺远有些服气了,卫添喜是第一个同他说‘可控核聚变的理论不是问题’的人,明明很多人都已经被可控核聚变折磨得痛不欲生了。   “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同我提,不管是出于个人的角度,还是出于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所长的立场,我都会尽全力的支持你。再次表示感谢!”   贺远伸出手来,卫添喜也伸过手,二人轻轻一握,心照不宣地笑了。   卫老太恰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她见卫添喜与贺远握着手,脸上的笑容一滞,立马就换上了更为灿烂的笑容,乐呵呵地往门外退,顺手还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你们继续,奶什么都没看见!喜丫头,等你们俩什么时候腻歪完了,你记得同奶说一声,咱家得做饭呢!你爸你妈也都到京城来了。”   卫添喜连红的和猴屁股一样,她飞快地缩回手,强装镇定地把择好的蒜薹放到盆里洗干净,同贺远说,“贺老师,麻烦你看一下锅,别让这些肉给炖糊了,我去把我奶买的菜给拎进来。”   在门外暗中偷听的卫老太一听卫添喜这话,立马就把门推开了,“还用你炒菜?你同你对象出去聊吧,奶和你妈来做饭就成。”   卫添喜的脸本来就红,被卫老太这一声‘你对象’说得越发红了,她有些生气,“奶,你说什么呢?这是贺老师,我工作单位的领导。”   “啊?是你工作的领导啊!这么年轻就当上领导了,模样还长得这么俊。喜丫头,你们俩想处对象,完全可以,奶不拦着,你爸你妈也不拦着。你哥这不马上就要结婚了么?等你哥结了婚,你的事情就可以排上号了,等不了太久的。”   卫添喜这下连耳根也完全红透了,她又羞又气,扭头看向贺远,见贺远也难得地红了脸,气鼓鼓地看着卫老太,“奶,你要再这样说,我就住单位去了!”   “啥?住单位去?小贺不是你单位领导吗?喜丫头,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奶能理解,但你们要是住在一起的话,奶绝对不支持,等结婚之后再说。”   卫添喜:“……”为啥不管什么事儿到了她奶嘴里,都能被说得颠倒了呢?   因为卫老太已经默认为贺远就是孙女婿,连带着姚翠芬与卫四柱都在饭桌上用挑女婿的目光看贺远,饶是贺远见过大世面,都被卫老太与姚翠芬看得全身不自在,吃过饭后就赶紧告辞。   卫老太还推卫添喜,“喜丫头,你出去送送小贺啊!我听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那些学生们说,你哥同你嫂子谈恋爱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带你嫂子去看个电影,要不你同小贺也去看看?”   卫添喜的牙都快咬碎了,“奶,我说过,我们没有谈恋爱。”   “嗯,奶信,你说的话奶都信。”卫老太嘴里说着‘信’,那眼神却分明在说,‘臭丫头,坏得很,老娘才不会上你的当,信你的邪’!   卫添喜把贺远送出门外,有些局促地同贺远说,“贺老师,我奶刚刚说的都不算数,你别往心里去。”   “可我要是往心里去了呢?”贺远眼睛带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卫添喜。   卫添喜没想到贺远会这么回答,有点傻眼。   贺远被卫添喜那蠢萌的模样逗乐了,“行了,不逗你了,要不要出去走走?不然现在你回去,你奶肯定要问东问西。”   “行,那贺老师你稍等我一下,咱去看电影吧,我听科工院那边的人说京城影剧院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可好看了!”卫添喜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贺远忍不住有些遐想,卫老太说让卫添喜同他去看看电影,卫添喜嘴上虽然拒绝了,但出来之后又同他说想去看电影,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是不是他的想法还有戏?   贺远足够理性,他知道不管自己在这儿脑补再多的东西,都不作数,只有卫添喜亲口同他说了才行,好在他也不急,反正卫添喜已经把工作定在了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动这个心思纯粹的小姑娘。   撇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贺远又忍不住想,卫添喜会同他看什么电影?是青梅竹马的爱情片,还是经典的抗日片?亦或者是歌颂农民的乡土风情片?   打死贺远都不会想到,卫添喜拉着他看得是恐怖片。   当影剧院里的顶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掉,恐怖幽深的声音从沙沙作响的劣质音响中传出来时,贺远全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天知道他有多么怕鬼!   好在电影的开头还算正常,只不过配音略微有点恐怖,处处都给贺远透露着不详不妙的意味,贺远偷偷瞄了一眼卫添喜,见卫添喜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他的一颗心像是泡进了苦瓜水中一样。   为了不在卫添喜面前丢脸,贺远强迫自己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却极致地放空,不断地在心里背诵那些专业知识点与专业公式,可他越是这样,那劣质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就越是往他耳朵里钻……等到电影放映结束,贺远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给浸湿了,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卫添喜诧异地看着贺远,问,“贺老师,你咋了?刚刚我看你看电影可认真了,你觉得这电影好看不?”   贺远的腿有点软,艰难地说,“好……好看。”   卫添喜眼睛一亮,“我也觉得好看,听说过几天还有一场恐怖片,比这个还要恐怖一些,要不到时候我们再来看吧!”   贺远差点给卫添喜表演一个现场晕厥,他强作欢颜,“添喜,下次你找别人吧,咱们所里的事情多,我总请假不太好,容易带坏风气。”   卫添喜肃然起敬。   目送贺远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走远,卫添喜跨上自己的自行车就回了四合院。   一进门,姚翠芬与卫老太就把她围住了,婆媳俩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来,紧张兮兮地问她,“喜丫头,你和你对象干啥去了?”   卫添喜已经无力辩解了,“奶,都说了我们没有处对象没有处对象没有处对象!你怎么就不信呢?”   “切,得了吧,没有处对象就一块儿逛菜市场了?没有处对象就给人家做饭吃了?没有处对象就把人家带家里来了?没有处对象就偷偷摸摸钻在厨房里摸小手了?你真当你奶傻呢!奶好歹也是大学老师,这些罗曼蒂克的东西看得不少,能理解,知道你们年轻人害羞,奶就不问了,你同奶说说,你们俩出去这好长时间,干啥去了?”   卫添喜有气无力地回答,“看电影去了。”   卫老太眼睛一亮,有戏!   她追问,“看啥电影?是不是讲男主角和女主角革命观点一致,克服重重苦难之后,走到了一起,二人齐心协力为国家建设出力的那种爱情剧?”   卫添喜越发无奈,“奶,这时候哪有什么爱情剧啊,我们看的是恐怖片。”   卫老太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还没问呢,瞬间就被卫添喜这骚操作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第95章   越来越临近卫光明结婚的日子, 卫光明与陶晴晴忙着春节文艺汇报演出的事情, 只是委托卫大丫给二人各自买了一身红衣裳, 其他的就什么都没管, 卫老太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那一摊子事情也放不开手,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卫四柱、姚翠芬以及卫大丫身上、   得亏卫大丫在京城待的时间长, 对京城十分熟悉,这才没有抓瞎。   卫光明早就把自己攒下的钱给了卫东征,让卫东征在京城给他买了一处院子,离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不远, 虽然不及卫老太现在住的那处四合院大,但是住小两口绝对够, 哪怕小两口之后生三个、五个孩子, 那也绝对能够住的开。   只不过新买的那处院子不够新, 卫东征请人帮忙翻新修葺,卫大丫给羊城那边的供货商打了电话,让那边的人把质量最好的结婚用品送到了京城。   卫大丫原本想的只是把那些结婚用品在铺子里放上一段时间, 懒得来回倒腾, 等卫光明的那处院子折腾好之后, 直接从铺子里搬过去就好了, 怎知那大红的床单、大红的被套、大红的枕巾……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她明明只是把那些东西堆在了墙角, 结果还是被眼尖的顾客发现了, 许多人都透露了想买的意思。   那些床上用品是给卫光明买的, 卫大丫自然不会衡量价格之类, 她挑的只有一个——质量,所以价格略高,如果不是那超出一般人承受范围的价格拦住了不少客人,估计那一套床上用品根本挡不住客人们的热情。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虽然那一套看着极为喜庆的床上用具拦住了许多客人,但依旧有人花钱从新时代购物中心预定了好几套,卫大丫只能再给羊城那边的供货商打电话,让他们在多送几套过来。   卫四柱与姚翠芬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过他们夫妻俩没有卫大丫和卫东征的本事,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帮忙,诸如提前准备准备食材、通知一下蓉城那边的亲友等等,就是这点小事,依旧让卫四柱与姚翠芬忙得每天没有歇缓的空闲。   刚到京城就深受打击的姚翠芬还好一点,换上了从新时代购物中心挑的衣裳,每天都对着镜子涂涂抹抹、搽卫添喜调制出来的三白霜,皮肤一天比一天好,加上自家儿子立马就要结婚,人逢喜事精神爽,姚翠芬看着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但卫四柱对于搽搽抹抹的事情极为抗拒,他这个人的脑回路有点清奇,卫老太说他秃顶了,他索性花三毛钱把所剩无几的头发全都剃了,剩下一个明晃晃的大秃瓢,比四合院里的电灯都要亮眼。   卫老太看到自家儿子那个反光的后脑勺,差点气出心肌梗塞,她逮着卫添喜修年假的空,拉着卫添喜说,“喜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长头发的方子?调制出一点药水来,给你爸那光秃秃的脑壳儿上抹一点,让他长一些头发,不然这也忒难看了。原先你爸和你.妈凑在一块儿,看着像是乡下来的老农民,现在你.妈每天都打扮,看着年轻了许多,你爸却还在原地踏步,我担心再让你.妈你爸凑一块儿上街,会被人当成父女关系啊……”   卫添喜想到自家亲爸那锃光瓦亮的脑门儿,也是满心无奈,适逢科工院给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放了寒假,她手中没有事情做,卫光明要结婚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张罗,卫添喜便去科学院药学研究所溜达了一圈,花钱蹭了一下人家的实验仪器,从中成药中提纯出一些刺激生发的药剂出来,她还拐去保健站买了一个喷雾瓶和一袋棉签,回去之后就对着卫四柱的脑门儿喷了一下。   那些生发药剂的配方中含有薄荷草、首乌等成分,乍一下喷到卫四柱的脑门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把卫四柱吓了好大一跳,得亏他做了心理准备,不然会以为卫添喜是要掀掉他的头盖骨。   明明没有风,但卫四柱却感觉有冷风直直地往他脑门里钻,挡都挡不住。   一连用了好几天,在姚翠芬眼巴巴的观望中,卫四柱的脑壳儿上总算出现了一层细细的绒毛,而这个时候,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主办的文艺汇报演出也顺利闭幕了。   这次春节文艺汇报演出收获一片如潮好评,尤其是歌唱节目中那些学生所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更是被各界人士轮番夸奖,卫光明与陶晴晴身为文艺汇报演出的骨干演员,还得跑几个不同的地方领奖,但身为幕后工作人员的卫老太就没这方面的担忧了,她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领了自己这半年来的工资、对节目排练有突出贡献而获得的奖金以及学院给所有老师发的春节福利之后,她便哼着小调回了四合院,开始全心全意地张罗卫光明与陶晴晴的婚事。   结婚摆酒席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津市的陶爸爸和陶妈妈来了,蓉城人卫大柱、卫二柱、卫三柱、卫二丫家以及孙二英、叶老头也都来了,闹哄哄的过了好几天,等到吃完酒席,把新人送入洞房,这件旧年里的大喜事才算告一段落。   卫大柱、卫二柱、卫三柱家决定留在京城过年,卫二丫和谷硕来的时候,把孩子留给了谷大夫带,过年肯定得回去,不然指不定谷大夫又折腾出什么黑暗料理来,孙二英和叶老头也放心不下家里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同卫二丫与谷硕搭伴回去了。   转眼就到旧历的除夕,卫老太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分家。   卫老太的这个重大决定是在除夕那天晚上的家庭会议中宣布的,依照卫老太的意思,孙子辈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成了家,儿子辈的人就应该分出去给各家娃儿带孩子去了,她没有连带着孙子、孙媳妇与曾孙一并管的野心,也没有那个力气,所以从新的一年开始,卫四柱与姚翠芬就分出去独立门户吧!   至于卫大柱、卫二柱与卫三柱,反正他们兄弟三个的家都在蓉城,已经算是另立门户了,不过是等各家孩子结婚的时候,再走一个分家的形式就好。   姚翠芬心里挺支持卫老太这个决定的,但卫四柱却觉得和天塌了一样,他完全无法接受。   不管姚翠芬怎么给他使眼色,卫四柱都硬着头皮同卫老太说,“妈,这家不能分,我大哥、二哥他们都在蓉城,你同谁一块儿过?你忙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能享福了,怎么就要把我们给分出去?咱别分家,你就把我们留在身边,让我和翠芬好好伺候你几年吧!”   卫老太把姚翠芬的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如果放在早十多年,她还有那股子风风火火的力气时,或许会训斥姚翠芬一顿,可现在……儿媳都已经四十大几的人了,她还训什么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各自要走的路,强求不得。   “四柱,你的心意妈都明白,不过现在妈还精干利索着,用不着别人伺候,光明和晴晴虽然结婚了,但小夫妻俩还在上学念书,家里的事情就得你和翠芬帮忙操持张罗,妈这边自然不能再拖你们夫妻俩的后腿。你放心,等妈什么时候做不动事情了,再让你们兄弟四个轮流来尽孝。”   卫大丫也同卫四柱说,“四哥,你放心吧,咱妈有我和喜丫头守着呢!”   一直都默不作声咬着嘴唇的李兰子突然开口,她试探着同卫老太说,“妈,我和二柱来的时候就把辞去肥皂厂工作的事情办好了,这次来京城,我们夫妻俩不准备回去。一是想在你跟前守着尽孝,二是趁我们两口子还有力气,能帮东征多少就帮多少,东征和大丫那么忙,我们夫妻俩哪怕是来帮他们姑侄看个店啥的,都能给他们减轻一点负担。”   李兰子忐忑地问卫老太,“妈,你觉得这样安排好吗?”   卫老太翻了个白眼,笑着说,“就你会说好话,想帮衬你儿子就直说,还拉上我,扯什么想到我跟前守着尽孝的犊子。要我说,你们夫妻俩早就该来了,把肥皂厂那边的活儿辞了正好,东征和西征都在京城,你们俩把家安在这儿,督促兄弟俩把婚给结了。”   “西征和他对象的关系处的好,我估摸着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儿,可东征这死孩子掉钱眼儿里去了,上次还问我,处对象有挣钱好玩吗?你们夫妻俩来京城,多催着点东征,他年纪不小了,咱条件也好,可不能把人给耽搁了。”   坐在一旁飞快地戳着计算器计算自个儿这一年净利润挣了多少的卫东征听到卫老太的话,差点把计算器的按键给戳下来,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卫老太说,“奶,你先别操心我,操心我姑啊!我姑年纪可比我大多了!”   彼时的卫大丫正优哉游哉的吃柿饼,冷不丁就收到了卫东征给她扣过来的锅,好悬没把她给噎死。 第96章   卫大丫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 勉强把那差点噎死她的柿饼连同内心的怒气一并咽下去, 微笑着抬起头来, 丢给卫东征一个杀气内敛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 “卫东征,我们的姑侄情, 完了!我们的商业伙伴情,完了!别怪你亲姑往后心狠手辣!”   卫东征感受到自家亲姑那诛仙灭神的目光,打了一个寒颤,怂怂地讪笑着不敢说话。   卫大丫笑眯眯地看向卫添喜, 问,“喜丫头, 姑有个想法, 你看看成不?”   “啥想法, 姑你说。”卫添喜嘴里嘚吧嘚吧地嗑着瓜子。   卫大丫又眯着眼睛杀气腾腾地瞄了一眼卫东征,卫东征小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浓了。   “喜丫头,姑觉得你那三白霜挺好的, 想问问你, 那三白霜能不能批量生产?就和咱从羊城那边买来的万紫千红膏一样, 咱也弄成小铁盒子的包装拿出去卖。万紫千红膏用着没你弄出来的三白霜好, 价格还不便宜,姑觉得咱把三白霜搞出来之后, 肯定能赚不少钱。”   卫添喜已经开始嗑花生了, “行啊, 我把配方写给你, 你想办法注册专利,然后再想怎么建厂生产的事情。不过……姑,你可得想好了,建厂生产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忙起来简直要命。”   卫大丫才不在乎这些事儿,她冷笑着看向卫东征,同卫添喜说,“这不是还有你东征哥么?天塌下来有你东征哥扛着,又压不到姑肩膀上来。建厂生产的事情是由你东征哥来负责的。”   “姑和你东征哥早就分好工了,姑负责把咱的新时代购物中心做好做大,争取能在新的一年里多开几个店,把整个京城的生意都揽下来,明年就朝着周边的地方扩展,比如说是向乡下渗透,或者是向津市、向蓉城、向山城……这些活儿都归姑来管。”   “你东征哥想要做实业,所以当时就选择了建厂生产的事情,比如咱现在正在建设、来年开春就能投产的纺织厂,现在就完全是由你东征哥负责的。咱想把三白霜量产生产,这活儿也是你东征哥的工作,还有那生发水,喜丫头,要不要一并生产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也交给你东征哥来做。”   在卫东征看来,他姑脸上的笑容已经无限接近于死神的微笑了。   卫大丫往后捋了捋头发,对卫东征投之以死亡凝视,“东征,接下来的一年里,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充实呢?”   卫东征:“……”他究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来捋虎须?   想想他姑对付那些‘时代购物中心’、‘新年代购物中心’时用的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卫东征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当时是不是脑子抽了,非要去挑衅黑心女商人的底线?   卫老太看着卫东征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十分不厚道地给卫东征补了一刀,她同卫大丫说,“大丫,你二姨前几天来的时候还同妈说呢,她想让叶子在蓉城那边搞一个辣酱厂,你们看着帮衬一把。”   卫大丫站着说话不腰疼,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一九七八年除夕,这是卫东征活了二十多年里最糟心的一天。   在一家人的哄笑中,一九七九年到了。   ……   卫添喜提交上去的毕业申请已经摆放在了京华大学校长的案头上,毕业申请书下面压着的是她亲收写出来的毕业论文,毕业论文下面还压着一厚摞英文论文,那些论文都是卫添喜在解决可控核聚变问题时顺手研究出来的东西,经过几次修改磨合之后,顺利发表在了国际知名的数学刊物上。   京华大学的校长草草扫了一眼卫添喜的提前毕业申请,翻开卫添喜做的毕业论文上,检查了数学系七名学术委员会老教授签下的名字,又翻开卫添喜投出去已经被录用的那些论文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感慨一句‘后生可畏’,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印章来,扣了下去。   看着卫添喜做出来的数学成果,京华大学的校长动了让卫添喜留校的心思,他找到数学系的系主任,希望数学系的系主任能够同卫添喜好好谈谈。   系主任那怎么会知道该去哪儿找卫添喜?   除去大学刚复课那几天,卫添喜会按时去教室上课之外,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在教室见到卫添喜的面了。   倒是有人说在图书馆见过卫添喜,可卫添喜整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在京华大学图书馆,明天就可能跑去水木大学图书馆了,后天说不定她会溜达到矿业大学图书馆去转悠……偶遇或许还有希望,想要精确、定向地找到卫添喜,难于上青天。   好在搞数学的人脑子活络,数学系的系主任想到了卫添喜的堂哥卫东征!   比起卫添喜这个低调到令人发指的学霸,经济贸易系的卫东征就高调多了,整个京华大学的学生都知道‘新时代购物中心’是卫东征和他姑联手开的,找卫东征不容易,但找‘新时代购物中心’却没什么难度。   数学系的系主任去了‘新时代购物中心’,没有堵到卫东征,倒是遇见了卫大丫,他便拜托卫大丫给卫添喜带消息,让卫添喜在开学时回京华大学一趟。   卫大丫知道卫添喜整天都忙着科工院那边的事情,便问数学系系主任,“麻烦能问一下,找卫添喜是有什么事吗?”   “经过学校领导审核,卫添喜同学已经达到了提前毕业的要求,她得回学校把学位证和毕业证领了,除此之外,学校有意让卫添喜同学留校任教,就留在数学系,这件事情还需要卫添喜同学亲自到学校详谈,请务必代为转告。”   卫大丫送走了数学系的系主任,把铺子里的事情交给帮忙看店的李兰子,骑上自行车就亲自跑去科工院了。   因为科工院所有科研人员穿的白褂子都是从新时代购物中心统一定制的,所以卫大丫同给科工院看门的老大爷十分熟,她同老大爷打了一声招呼,老大爷就帮她把卫添喜给喊出来了。   卫添喜得知京华大学已经批准她提前毕业的消息,自然是欣喜非常,当天就同科工院请了京华大学开学那天的假。   卫添喜担忧留在京华大学任教会与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工作相冲突,还特地找贺远咨询了一下,确认两边的工作不会冲突,这才准备答应留在京华大学数学系的要求,怎知变故横生。   《京城自由报》以极为辛辣的笔触刊登了一篇名为《肃清学术圈浮躁风气,重拳打击学术造假》的文章。   在文章的第一段,作者提到京华大学数学系某卫姓学生刚入大学就拿到了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聘用通知,并且接连在许多国际知名刊物上发表了论文,比之国内许多高校的老师还要厉害……字里行间皆是吹捧,但吹捧得过了头,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作者在第二段话锋一改,用极为犀利的语气质问京华大学,这种弄虚造假的学生为什么不立即开除?京华大学为什么要配合这名学生进行‘表演’?   结合这名卫姓学生大学刚入学就拿到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聘用通知,那文章的作者更是明里暗里都在暗示的一个消息——这个卫姓学生背后有人。   如果不是这名卫姓学生背后有人,那为什么别人还在按部就班地上学念书,你就跑去科学院上班了?   如果不是这名卫姓学生背后有人,那为什么京华大学数学系那么教授副教授都发表不了那么多的文章,你就发表出来了?   而且发的还都是英文的!   停学十年,一般的大学生见面时用英文打个招呼都够呛,这卫姓学生就**文去了,说你没搞鬼,有人会信吗?   ‘浮躁’与‘跃进’是许多人心头的旧病,卫添喜这件事就如同是掉在小水池中的深水炸弹一样,顷刻间就把安静了没多久的学术圈炸的七零八落。   首当其冲的就是京华大学。   那《京城自由报》中明确地指出四个关键词:京华大学、数学系、核物理研究所聘用通知、卫姓同学。   不谈别的,就谈‘卫姓同学’,整个数学系就卫添喜一个姓卫的,不是说卫添喜还能是谁?   许多同卫添喜一起上过课的人见识过卫添喜那恐怖的数学天赋,对这种谣言嗤之以鼻,但秋季新入学的那些学生不知道啊,他们就如同水中漂浮着的浮萍一样,非但没有选择相信与自己同一个院系的学姐,反倒是同社会上的声音搅和在一起,要求数学系彻查这件事情,甚至还有人声张说,数学系如果不彻查,他们就罢课退学!   不仅仅是不明事理的大一学生在闹,许多大二学生也跟着凑热闹,卫添喜原来的室友牛燕就是凑热闹的人中呼声最高的那一个。   迫于来自多方的压力,京华大学以极快地速度发布了一则公告。 第97章   京华大学发布的公告是这样写的。   “近期, 我校1977级本科生卫添喜涉嫌学术不端等问题, 引发社会关注。教育部和京城市委市政府领导对此高度重视, 成立专项工作组, 进驻京华大学督促指导开展调差工作。   连日来,我校学术委员会根据《高等学校预防与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办法》, 聘请校内外专家,对相关材料进行了调取与初步审查,目前虽未发现明确学术不端之处,但我校决定暂停卫添喜的所有课程, 暂停卫添喜提前申请毕业的批准事项、暂停同卫添喜口头达成的留校任教协议。   对社会各界认识反应的其它问题,我校相关部门已经启动调查, 相关问题一经查实, 将严肃处理, 绝不姑息。”   看到这一则消息的吃瓜群众们全都高.潮了。   啥?   京华大学不仅要批准这个弄虚作假的坏分子提前毕业,还准备留这个坏分子在京华大学教书?   这不是害人子弟吗?   一浪推动一浪,连带着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都受到了波及。   吃瓜群众法力无边, 还挖出卫添喜就是当年高考满分状元的事情, 连带着当年的高考成绩也被公开质疑, 卫国健、卫国康、卫东征等人也难以幸免。   贺远见到卫添喜时, 卫添喜的精神状态不算好,虽然看着还算正常, 但她已经停止了所有的科学研究工作, 帮卫大丫在铺子里看店。   “添喜, 我尽力了, 科学院上面施加的压力很大,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挡不住。我十分欣赏你的才华,也十分钦佩你的学识,出于我个人的立场,我完全相信你的品格,但……”   余下的话贺远说不出口。   卫添喜强打精神,笑着同贺远说,“没关系,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相信是非曲直自会有一个公道来分说。”   贺远又同卫添喜说,“对不起。你先在家歇歇吧,等事情查清楚之后,我在核物理研究所等你回来工作。”   “也许吧,我已经同瑞典的隆德大学取得了联系,准备去那边攻读全学位。说起来还得谢谢贺老师你,如果不是你给我提供了核物理学方面的那些数学问题,我估计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写出那么多篇文章来。隆德大学数学系的系主任恰好看过我的那些论文,说是愿意接收我,录取通知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   贺远愣了一下,“隆德大学?那确实是一个好去处。你是不准备在国内发展了吗?”   “怎么会,就是出去避避风头,顺带着把学位攻读下来,最后肯定会回国发展,毕竟我的家在这儿。”   卫添喜有句话没有说,“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贺远自觉没脸面对卫添喜,也就没有多问,匆匆来就匆匆去。   让卫添喜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水木大学突然紧随在京华大学之后发表了一篇为卫添喜站队的声明。   “关于最近在社会上引发广泛热议的卫添喜同学学术不端的问题,我校受京华大学的邀请,参加了相关调查取证工作,并无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卫添喜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高考状元,同样也是这两次高考中,唯一的一名满分考生。   我校数学系许建民教授曾参与了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出具的关于卫添喜给出的数学证明核验工作,对卫添喜的数学天赋以及思维逻辑赞不绝口;   我校电子信息系荣宏发教授也曾委托卫添喜解决过数道计算机程序逻辑数学的问题,均得到妥善解决;   我校电子信息系郭传海教授同卫添喜一起参加了科工院科技重大专项,极力肯定卫添喜在科工院科技重大专项中做出的贡献。   至目前而言,已经取得的所有证据都无法直接指控卫添喜存在学术不当的行为,故而对于京华大学做出的决定,我校表示十分惋惜。强烈呼吁社会各界人士,在没有明确证据作证的情况下,不要以言论加害一个科研工作者,不要让一个心怀赤诚的科研工作者对社会失望。”   患难见真情,同京华大学的做法比起来,水木大学就有人情味了许多。   卫添喜看到水木大学发布的公告之后,特意写了四封感谢信,三封寄给了那三位愿意替她说话的教授,一封寄到了水木大学的校长办公室。   一周后,卫添喜拿到出国护照与签证,乘坐飞机抵达瑞典斯德哥尔摩市,从斯德哥尔摩乘坐火车前往隆德大学所在的隆德市。   全新的学习生活序幕徐徐展开。   ……   卫添喜走后,卫家就变得愁云惨雾起来,卫老太的脾气又回到了当初在头道沟的那样,看谁不爽就叉腰大骂,她白天去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上课的时候同样是带着脾气去的。   “唱!唱!唱!让你高声唱,你偏要卡着嗓子,那么大的一点声音,你是准备唱给鬼听吗?”   “这里是低音唱!低音唱!该唱高音的时候唱不上去,该唱低音的时候又鬼哭狼嚎,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唱的?”   “表情!表情!表情!明明是一首欢快的歌,愣是被你唱成了哀乐,你这是看谁不顺眼,想要送谁离开人间去投胎呢!”   “节奏!节奏!节奏!我让你唱的快点,不是让你和说相声一样念,这首歌的调子在哪儿,你还记得吗?啊?跑掉都跑到珠穆朗玛峰去了!”   “精神面貌!精神面貌!从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节 课开始,我就教你们怎么展现自己的精神面貌,这首歌明明是让你唱出老百姓丰收的喜悦,你却唱出了吸大.麻之后的忐忑,这俩精神面貌能一样吗?”   暴走的卫老太把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吓得瑟瑟发抖,那些学生上卫老太的课就如同是上刑场准备接受千刀万剐一样,个个都高度集中精神,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卫老太喷死。   那些学生课上战战兢兢地学,课后勤勤恳恳地练,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在卫老太的高压教学下,那些学生演唱的都极为到位,唱功简直就是开了挂一样飞速拔高。   一个月后,卫添喜报平安的信从大洋彼岸寄过来,卫老太脸上才稍微有了点笑容。   但有些人却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最先哭不出来的人是贺远,他通过实验验证了卫添喜所提出的通过倍增的中子与液锂回收氚的可能,将可控核聚变的研究推向一个新高度,但对于接下来的研究该如何展开,他没有丁点儿思路。   原先没有明确的研究方向时,贺远可以作为整个研究所的领头羊,但核物理研究所在卫添喜指出的方向上进步了一大步之后,贺远自己脑子里都是懵的,怎么做领头羊?   比起核物理研究所的惨状来,科工院超级计算机更新迭代工程才是真的惨,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科工院的超级计算机项目中,程序优化设计和数据更新迭代是卫添喜一手促进的,其他人都是跟着躺赢,除去这些工作之外,卫添喜的身影还渗透进了别的课题组,比如说芯片的优化设计,处理器的优化配置……凡是需要用到数学知识的地方,都有卫添喜活跃的身影。   现在卫添喜走了,科工院的重大科技专项还不能不做,问题便出现了,该怎么往下做?   想要继续现在的研究进度往下做,但没人能看懂卫添喜推导出来的那些数学模型,原先课题组的那些人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又一个的会,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得出一个几乎全票通过的结论来——要么推翻重做,要么把卫添喜召唤回国,不然这项目只能烂尾。   可卫添喜又不是科工院的召唤兽,想召唤就能召唤回来?   在科工院因为那些项目无法推进下去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卫添喜正在瑞典挑灯夜战,手中捧着一本用英文编写的瑞典语词典,桌上摆着一台录音机,正苦哈哈地学瑞典语。   有语言天赋的加成在,再加上瑞典语与英语是同一个语系,所以卫添喜学起来飞快,一周的时间就已经掌握了日常聊天的语言,剩下的时间就是补充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等一本字典啃下来之后,还得去多看瑞典语的著作与报纸,这样才能尽快的融入充斥着瑞典文化的社会中。   瑞典语学的差不多了,卫添喜便去联系了自己找的导师,带着自己用瑞典语翻译好的论文加入了课题组。   有天赋且愿意努力的人到了哪里都会发光,卫添喜选择的导师看了她写的论文之后,直接录用她为科研助理,为她提供了许多一手的题源,皆是国际上尚没有盖棺定论的数学题目。   对于别的学生而来,这个教授的培养方案实在是太激进了,无异于对学生进行潜力压榨,但卫添喜就喜欢这个教授的培养方案,直接把各种各样的难题放到她面前,不管是代数还是几何,亦或者是数论、函数,全都一股脑地塞给了她,正好省得她自己去摸索各个研究领域的天花板。   卫添喜遇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便直接泡进了隆德大学图书馆,开始自己的刷书生涯。   相比起在京城的那段时间来,卫添喜在隆德大学的这段时间就安逸许多了,因为瑞典的开销比较大,所以她习惯在自己租住的小房子里做饭吃,一天下来,除了看书就是做饭,每天早晨与傍晚会出去绕着不远处的人工湖跑几圈,各种各样的科研成果像是井喷一样做了出来。   招卫添喜为研究生的那个瑞典籍老太太都乐坏了,逢人便夸卫添喜是来自东方的缪斯女神。   最令其它教授羡慕的是,卫添喜所做出来的全部科研成果,都会将她的导师——瑞典籍老太太挂在第二作者上,论文作者单位及依托项目课题组也是那瑞典籍老太太。   就靠着卫添喜一个人做出来的成果,就硬生生把这个脾气好但学术能力并不是特别出众的瑞典籍老太太推向了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首席数学家。   没办法,人家的学生就是厉害,其他人就算把自己的学生全都逼死,那也学不来人家的这好运气。   卫添喜的导师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十分委婉地征求卫添喜的意见,问卫添喜是否愿意留在她的团队攻读博士学位,她还承诺说如果卫添喜愿意的话,她可以给卫添喜申请全额奖学金,并且为卫添喜申请毕业后留在的德隆大学任教的机会。   卫添喜估计距离自己做出博士论文来的时间并不会有多长,她便答应了,乐得那瑞典籍老太太连着开了一整周的庆祝party。   那瑞典籍老太太给了卫添喜足够的自由,不论是到实验室的时间还是论文的选题,她对卫添喜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许整天都闷在屋子里不出去透气,用那瑞典老太太的话说,这样一直窝在屋子里学习是会把人给闷坏的。   卫添喜顶着微笑脸给那个老太太解释了中国有一个专心做事的状态,叫‘闭关’。   瑞典老太太虽然不懂中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词,但看卫添喜的状态很好,她也就没有再要求什么,毕竟卫添喜现在的状态是可以做出很多科研成果的,万一卫添喜接受她的建议之后,不再被缪斯女神眷顾了,不再和现在一样疯狂地出科研成果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位瑞典老太太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但其它数学研究者就苦不堪言了。   自己研究了好多年的科学问题,眼看着就快要拨云见日,证得结论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瑞典的学生前不久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还有的学生苦巴巴地憋毕业论文,将一个数学命题分成无数个小阶段,刚做出一点点成绩来准备毕业,结果发现已经有瑞典隆德大学的一个学生把整个大问题都解决了。   最可气的是,这些问题都是同一个人解决的! 第98章   一般人连数学都学不好, 更不会关注数学界发生的大变化了, 但搞数学的人都知道, 瑞典隆德大学出现了一个数学鬼才。   这名数学鬼才一个人单挑了许多国际上知名的数学命题, 仿佛是要为现在的国际数学格局收拾残局,打开新局面、新世界一样。   ……   华国, 科学院数学研究所。   陈润之看着摞在案头上的那一摞外文数学杂志,随便抽出一本来,就能看到封面上写着的‘Tianxi Wei’以及后面跟着的‘China’,一个代表论文作者的名字, 一个代表论文作者所属的国籍。   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论文的题目。   无一例外, 全都是国际上困扰许多数学家的问题, 华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有很多人都在做类似的研究, 随着卫添喜科研进度的推进,她每发表一篇论文、每公布一个科研成果,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内就得有很多人更改科研命题。   但问题在于, 没人知道他们更改后的科研命题会不会被卫添喜盯上, 成为下一只屠宰的羔羊。   寻常科学家的研究领域都是相对固定的, 很少出现全能型研究人员, 像卫添喜这样今天还在研究几何,明天就跑去解决数论难题的数学家已经不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了, 压根就是前无古人, 后面也应该不会有来者。   从拿起那些数学期刊的时候开始, 陈润之的叹气声就没有停过。   这么好的一个苗子, 硬是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给逼得远走海外,如果把人留在国内,华国在国际数学界的地位绝对能够拔高一大截,仅凭卫添喜的能耐,把华国数学界提升到国际一流水平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呢?一切惋惜与遗憾只能融入叹息里。   ……   卫添喜在瑞典待的第一年很快就结束了,她已经选定了自己的博士论文方向,决定在新的一年中全力主攻所选方面的数学研究,顺带着把国际上还所剩无几的数学命题一并扫荡掉。   瑞典人过的‘年’是圣诞节,同华夏的‘春节’有一定时间出入,等卫添喜过生日那天,隆德大学已经开学,她的导师——热心的瑞典籍老太太梅瑟塔教授特地将整个课题组的人都聚集起来,给卫添喜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   学术能力一般但极为热心的梅瑟塔教授视卫添喜为珍宝,特地给卫添喜精心准备了一大箱礼物——整整一大箱各国语言的词典,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   卫添喜看着那一大箱词典,脑袋有点宕机,“梅瑟塔教授,您的礼物我非常喜欢,只不过您能同我说一下,为什么会送我这么多字典吗?”   梅瑟塔老太太一脸‘我十分懂你’的表情,“我知道你平时一直在看瑞典语词典来锻炼自己的记忆能力,但这一年中,你的瑞典语已经说得十分好了,我想,你再翻那个瑞典语词典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就特意为你挑选了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末了,梅瑟塔老太太还特地拿出那个一本更比六本厚的法语词典来,强烈安利给卫添喜,“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我当初曾经学过一段时间,遗憾的是,我似乎并没有学习法语的天赋,学会的那点儿为数不多的东西还都在几个月里就忘了个干干净净,希望你能弥补我的遗憾,学一口流利的法语。这一套法语词典是所有法语学习者中公认的宝贝,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卫添喜:“……好的。”   梅瑟塔老太太不仅自己送了卫添喜这么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还号召自己课题组那些跟着卫添喜躺赢的学生也都送了卫添喜许多锻炼记忆里的书籍,唯有刚加入课题组不到半年的瑞典小伙尼森送的是一组书架,他同卫添喜解释说,“梅瑟塔教授和其它师兄师姐都送你书,我想你大概需要一个书架来放那些看起来就让人十分头痛的礼物,所以亲手为你打制了这组书架,请你一定要收下。”   “亲手打制?”卫添喜被这份心意惊得愣了一下,她连忙道谢,“谢谢你,尼森师弟。”   尼森脸上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勉勉强强地点了头,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刚好看到卫添喜脸上真诚的笑容,耳廓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点一点放大,他小声咕哝说,“如果你之后只喊我‘尼森’,而不是‘尼森师弟’,我想我会更高兴的。”   卫添喜:“???”瑞典小伙儿的心思真难猜。   梅瑟塔老太太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同卫添喜提了出来,“添喜卫,我已经帮你申请到了留校任教的机会,不用你拿到博士学位,这学期就可以,每个月都可以拿到正式的薪资与津贴,隆德大学数学系为了表彰你做出的贡献,为你准备了一套房屋,虽然不算很大,但距离隆德大学很近,希望你能喜欢。除此之外,因为我猜想你的博士论文还没有完成,所以就没有让教务老师给你安排课程,你只需要安心继续自己的科研工作就可以。如果方便的话,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谢谢,梅瑟塔教授,您请说。”   在卫添喜的注视中,梅瑟塔老太太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开口,“你知道的,我的科研能力并不是那么强,所以我想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从事行政方面的工作,但课题组内还会陆陆续续招生,我希望你能帮我带一下这些学生。你放心,我会给你课题组合作导师的身份,之后你带出来的所有学生写的论文都只需要挂你的名字就好,我不介意这些,只希望他们的论文成果挂靠单位写我们课题组的名字。”   卫添喜欣然应允,“没问题,是我的荣幸。”   梅瑟塔老太太长松一口气,漂亮的蓝灰色瞳孔里满是欣喜,她一把把尼森拽到卫添喜身边,“添喜卫,尼森就拜托你了!因为你在不同领域做出太多科研成果的缘故,我现在根本无法向他们保证,他们从事哪个方面的研究才能不被你抢走蛋糕,所以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你来给他们规定课题。”   卫添喜:“……”她怎么突然有种掉坑里的感觉?   卫添喜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她当着梅瑟塔老太太的面拿出两个本子来,递给尼森自己选。   梅瑟塔老太太也凑了过去,看着那两个本子上的东西,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哦,我的上帝!添喜卫,这些数学命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你接下来准备攻克的题目吗?”   卫添喜摇头,“不是,每个人的数学天赋都会存在天花板,这些数学问题是令我毫无头绪的天花板,等研究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转向别的研究领域,比如说,应用数学。这些问题是我留给其它数学研究者的宝藏,希望他们中的有些人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准确地说,卫添喜记在那个本子上的数学命题并不仅仅是她在数学研究领域的天花板,也是洛必达星球上呈现出来的数学天花板。   天花板一定可以突破,但卫添喜有更重要的任务做,她也不会自个儿一个人就将数学界的所有蛋糕吃完,逼得其他数学研究者全部转行,所以她决定尽自己所能,把自己力所能及的数学问题解决掉,然后把更浩瀚的星辰大海留给其他数学研究者。   同样留给其他数学研究者的,还有脱发的机会。   梅瑟塔教授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惋惜,不过她尊重卫添喜的决定,毕竟卫添喜在数学研究方面做出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她问尼森,“嗨,小伙儿,你看看这些题目,挑选出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就可以填写自己的研究报告了,等你研究报告上罗列的任务目标全都完成,你就可以顺利拿到博士学位。”   尼森盯着那两个本子看了好一会儿,慎重地问卫添喜,“添喜……师姐,你能同我说说,哪方面的研究更难一些吗?我想……”   卫添喜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她用仰望神人的目光看着尼森,热情地推荐,“当然是纯粹的数学研究了!尼森,师姐不和你提别的东西,只说这些数学命题,一定是现今世界上最难的!你有挑战数学高峰的勇气,师姐真替你高兴!师姐相信你的天赋与你的努力一定能够带你征服这些数学问题,梅瑟塔教授之后也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尼森听着卫添喜自称‘师姐’,还说了一遍又一遍,感觉刺耳极了,但卫添喜这样自称没有任何问题,他只能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和怨气全都藏在肚子里,语气幽幽地同卫添喜说,“添喜……师姐,我选择简单的。”   卫添喜的话语戛然而止,热情也僵在脸上,“???”   尼森见卫添喜那一脸懵掉的表情,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他冲卫添喜眨眨眼,“你都觉得困难的问题,我该有多么想不开,才会去挑战?拜托,我还是想要毕业的。”   狭窄逼仄的小屋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第99章   卫添喜在国外过得顺风顺水, 国内的科工院与核物理研究所却糟心极了。   因为卫添喜的离开, 科工院不得不重新规划研究目标, 哪怕明知道卫添喜提供的方法能够更好的优化迭代超级计算机, 但没人能够看懂卫添喜提出来的东西,更枉谈说沿着卫添喜的思路继续做下去。   科工院接连召开了数百次会议, 最终才敲定下具体的解决方案来——将卫添喜提出的方法尽可能利用,在诸多方法及配件元部件可以配套的情况下,尽力提升下一代超级计算机的运算处理能力。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那些科研人员总是忍不住就被卫添喜的思路带跑偏了, 以至于超级计算机迭代更新的研究现状堪称是车祸现场……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当初科工院仗着有卫添喜给开挂, 同上面的领导放卫星一样吹自己的预计成果, 可现在再看, 照着现如今这样的情况继续搞下去,估计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迟早会黄。   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的研究进度也陷入瓶颈,尽管贺远带着研究员不断地做各种尝试, 可收效甚微。   这大概便是, 我有我的辉煌, 你有你的凄凉。   ……   纸是包不住火的, 卫添喜在国外做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上层领导人的眼睛,只不过碍于现如今的国际关系与国际社会的大致情况, 除非卫添喜主动愿意回国, 否则国内很难有所作为, 瑞典也不一定会同意。   就算华国同瑞典达成协议, 将卫添喜召回国内,可把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研究人员强行唤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卫添喜当初同科工院从事核工程研究的那些老科学家们说的话早就被写在纸上,并且摆在了领导人的书桌上,只要她对这个国家还有气,那就算将她锁进科学院里,她都不一定会做出丁点儿成果。   心病还须心药医。   令领导人欣慰的是,卫添喜在瑞典留学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做出了很多科研成果,但那些科研成果都是纯粹数学方面的研究,并没有涉及到其它方面。   领导人甚至猜想,卫添喜对祖国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需要一味药来治愈她的心病。   这味药,便是当初发表那篇文章的《京城自由报》。   领导人开始彻查京城自由报的跟脚,同时,当初替卫添喜站队背书的水木大学那三个教授也都得到了领导人的召见,制定出一系列细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等卫添喜回国之后的安置问题。   京华大学当初发布的那则通告可谓是昏招里的昏招,不仅违反了口头约定,还卡住了卫添喜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想让卫添喜同京华大学放下成见,走向和解,那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安置卫添喜的地方只能变成是京华大学旗鼓相当的水木大学。   ……   卫添喜在瑞典用半年的时间攻克毕业论文,同时,她因为做出的科研成果丰硕而被提名菲尔茨奖与沃尔夫奖,这两项荣誉乃是国际数学界最高的两座丰碑,堪称是数学界中的诺贝尔。   当卫添喜斩获这这项荣誉的消息传回国内时,当初叫嚣的那些人全都哑了炮,个个夹着尾巴说着脖子,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扇当初那个不明情况就跟着瞎哔哔的自己几巴掌。   经过数年的调查,曾经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被渐渐理清楚,《京城自由报》背后的势力因为意图不轨而被连根拔起。   《青年报》连发两篇文章,用以报道这件事情。   第一篇文章中,作者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当初的情况,并且将卫添喜这两年在国外做出的成绩一一罗列,最后将文章的重心落在了人才对国家、对民族的重要性上,作者还在文章末段呼吁百姓擦亮眼睛,不要人云亦云,要明辨是非,不要被有心人所煽动。   第二篇文章中,作者重点表扬了水木大学当初在卫添喜遭遇困难时,不屈服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坚持说真话、说实话的事迹,并且透露出极为明确的意思,将派遣专人前往瑞典,与卫添喜冰释前嫌,尽量邀请卫添喜回国建设。   《青年报》的作者还在第二篇文章的末尾插播了一条广告,希望有精通瑞典语的大学生可以主动加入访问团,如果在此次访问过程中表现优异,可提前进入外交部实习,能否留在外交部,看后续表现。   卫西征已经在首都外国语大学念大四了,他的梦想就是加入外交部,可卫大丫与卫东征诚心邀请他加入‘新时代集团’以拓展海外业务,再加上每年能加入外交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卫西征已经快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了。   就在这时,卫西征看到了《青年报》上发表的文章,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把。   得亏他因为卫添喜在去了瑞典之后写回来的几封信而对瑞典文化产生了兴趣,自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瑞典语,不然这个机会他也只能是白白错过。   过人的瑞典语水平加上俊朗的外表,再加上是卫添喜堂哥的这重身份,卫西征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加入访问瑞典的使团。   临去瑞典之前,卫老太拎着卫西征的耳朵叮嘱了一番,“你去看看喜丫头,如果她在那边过得好,一点也不受委屈,那你就同她说,以她自己的发展为重,不用惦记家里。如果她过得不怎么样,你就同喜丫头说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再不回来,估计就连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明白不?”   卫西征看着自家精神矍铄、越活越年轻的奶,不明白卫老太为啥要这样说,“奶,为啥要这样说?”   最令卫老太服气的,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家孙子依旧蠢如当年。哪怕学习成绩好,其它方面也样样都出挑,可一到她眼跟前,那蠢蠢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为啥要这样?你说为啥要这样!傻子,马上都要结婚了,怎么这点儿弯弯绕绕都想不明白?”   “奶这辈子,最盼的就是你们几个能有出息。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有能耐了,奶比自己有能耐都高兴,你们都是奶亲手放飞到天上的风筝,奶盼着你们越飞越高,所以喜丫头如果在外面过得好,奶就算想她,那也得替她打算。”   “你说她跑了那么远,拿了那么多的奖,听说在全世界都出名了,奶因为自个儿想她,就把她拽回身边来,让她守着奶过日子,你说这不就太自私了吗?既然她在外面闯荡得开心,那奶就算再想她,心里也开心。奶看着报纸上提到她的名字,感觉就和见到了她一样。”   “奶盼着你们好,所以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卫老太抹了抹眼泪,继续说,“可奶也担心喜丫头啊,你妹子什么性格,奶能不知道吗?她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明明之前那破报纸上已经把她骂成那个样了,她回来还笑着同奶说,她没事,让奶别担心她,可奶听到她晚上蒙着被子哭了。”   “喜丫头在信里总说自己在瑞典过得好,吃得好睡得也好,老师好同学也好,可奶能信吗?那些都是洋鬼子,有几个好心眼儿的?当年就是那些洋鬼子把咱们国家糟蹋得破破烂烂,你妹子在那边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   “就算你妹子运气好,没有洋鬼子折腾她,可是奶听人说瑞典那边一年到头都是冬天,你妹子最怕冷了,她在那边的日子肯定难熬。还有就是吃饭的问题,隔了几万里路,吃的东西肯定不一样,你妹子能吃习惯吗?奶听说那些洋鬼子还吃生肉呢,你妹子嘴挑,肯定吃不惯。”   卫老太越想越心疼自家小孙女,把卫添喜代入成吃不饱穿不暖还受人欺凌的小可怜,老太太‘哇’地一下哭出声,急得捶胸顿足。   “要是奶早想到她在外面会吃那么多的苦,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走啊,一走就是两年,奶天天想她,可只能看看她的照片。当初奶就该拦着她,咱京城待不下去,就回蓉城呗,咋样活不是活,我的心肝小孙孙哟……”   “西征,你去了那边之后,如果看着喜丫头日子过得不好,你就同喜丫头说,奶病得很严重,诓也得把她给诓回来,明白不?奶盼着你们出人头地,更盼着你们平平安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卫西征头大无比地给卫老太立下了保证,又同卫老太说了许多国外的好,这才勉强把卫老太哄得不哭了。   第二天,卫西征就乘上了从京城飞往斯德哥尔摩的直飞航班。   ……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已经习惯了卫老太那大开大合的上课方式,最近突然发现卫老太的讲课方式变了。   “唱呀……往高了唱呀……我这都讲了多少遍了,你们能不能别气我了,成不?孩子们长,点心啊……”   卫老太原先的上课风格是怎样的?“唱!使劲儿唱!扯着嗓子唱!成不?中午没吃饭吗?啊!!!给我唱!”   凶悍泼辣母夜叉突然变成有气无力的小白花,可把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给吓坏了。 第100章   卫西征抵达瑞典时, 卫添喜刚好向隆德大学提交了自己的毕业论文, 并且正在办理离任手续。   大概是出于对一名学者的欣赏,也可能是舍不得菲尔茨奖与沃尔夫奖为隆德大学数学系带来的荣誉,隆德大学并没有撤销卫添喜在隆德大学的教授职称, 只是由常驻教授变成了外聘荣誉教授,想要转回去,随时都可以。   在卫添喜的帮助之下,梅瑟塔老教授成功地摆脱了让她又爱又恨的学术圈,进入行政圈的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兴趣及能力所在, 再加上‘培养’出卫添喜这么一位优秀的数学人才来,她在行政圈中的地位相当稳固。   大概是早已预料到卫添喜迟早会回到中国,故而在听到卫添喜申请离任的消息时,梅瑟塔教授并没有觉得多震惊。   梅瑟塔教授担忧的是,卫添喜回到华夏之后,她课题组里的那些学生该怎么带?   若是研究方向一般的学生,或许她还能再回来带一带, 但现在她课题组里的学生都是卫添喜亲自带出来的, 不论是科研意识还是学术基础,都不再在她能指点的范畴中了。   梅瑟塔教授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离别礼送给卫添喜时,颇为苦恼地同卫添喜说了这件事。   卫添喜想了想,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 您让尼森他们同我一起到华夏去, 我找个地方安置他们, 等他们什么时候做出毕业论文来,再让他们会隆德大学。不过这往返的飞机票问题,可能需要您给解决一下!”   梅瑟塔教授喜出望外,“真的?如果你同意这样做的话,我立马就安排,让他们同你一起去往中国。飞机票的事情不用担心,这些钱完全可以解决。甚至于说,我还有个好主意!”   卫添喜:“……?”她知道后世有一种培养模式叫联合培养,难不成梅瑟塔教授想让她到中国同瑞典隆德大学搞一个联合培养?   梅瑟塔教授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她提议说,“添喜卫,你回到华夏之后,凭借你在数学领域做出来的成绩,肯定会有许多大学抢你,到时候我从隆德大学这边想办法,你从你工作的学校想办法,我们联合做一个课题,互通有无,就能安排学生交流了!”   卫添喜苦笑,“梅瑟塔教授,您大概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来瑞典求学。我原本在我们国家的京华大学念数学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做出一些成果来,就是当初提交给您的那份简历上写着的东西。”   “我们国家有人觉得凭我的资历与学识根本做不出那些东西来,所以出现了很多舆论,对我造成了挺大的困扰,京华大学扣住我的本科毕业证与学位证,原先校方已经联系我,让我毕业之后就留校任教,可最后也因为那些舆论而反悔了。我原先已经在我们国家的科学院有了工作,可也因为那些舆论而被停职……说不定我只是暂时回国转转,看看家里的亲人,过两个月就又回到隆德大学来了呢?”   梅瑟塔教授听得瞪大了眼,她语气夸张地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的天赋放在那儿,他们为什么看不到?你做出来的那些成绩都是独一无二的,国际上那么多的数学家都认可了你的学术成果,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信?天呐,我真得谢谢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做了这些事情,你也不会来到我的身边,更不会为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如果你回中国之后,感觉不适应,瑞典随时欢迎你!你知道的,就算你只有隆德大学给发的薪水,都足够你在瑞典买一套十分不错的房子,然后过上优渥的生活。”梅瑟塔教授郑重地同卫添喜说。   卫添喜满心感动,认真地同梅瑟塔教授作了告别,回到隆德大学分给她的住房内,开始打包收拾自己的东西。   在瑞典住了两年,她又不是能将就的人,故而各种零零总总的东西攒了很多,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好在卫添喜并没有准备立即回中国,她还准备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完——将 自己在数学研究中遇到的天花板全都罗列出来,以‘猜想’、‘假设’等形式发表道隆德大学学报上去,为数学界的同行指出待后人探索的路。   关于理论数学的研究,卫添喜准备在隆德大学画上一个句号。   应隆德大学图书管理员的邀约,卫添喜把自己这两年攒下的一些记录关键灵感的手稿整理出来,装在盒子里,拜托尼森送到了隆德大学图书馆。   尼森揣着一肚子复杂的情感问卫添喜,“添喜……卫,你回中国后,还会回瑞典吗?”   卫添喜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纠正尼森,“尼森,你应该喊我添喜师姐,或者卫师姐,甚至说,我还是你的论文指导老师,你直呼我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   尼森被卫添喜那明明想要装成很凶的大老虎,但因为表情太软萌而装成了小奶猫的表情给逗乐了,他‘噗嗤’一笑,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笑,连忙绷住,小声咕哝,“反正你马上就要回去了,让我喊一次你的名字不好吗?”   卫添喜小声用中文嘀咕,“真搞不明白瑞典小伙儿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尼森立马控诉,“添喜卫,你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怀疑所有瑞典小伙儿,更不能怀疑瑞典小伙儿的脑子!”   突然蹦出来的那些带着丁点儿京腔的普通话把卫添喜吓了一跳,“尼森,你会中文?”   尼森十分享受卫添喜那惊讶的眼神,他十分臭屁地说,“那是,从我知道你在隆德大学数学系梅瑟塔教授的课题组做研究时,我就已经开始自学汉语了。虽然你们国家的语言很难,许多词都有很多种意思,但我在网球俱乐部认识了一个中国朋友,他想要学瑞典语,我想要学中文,所以我们俩就互相教,怎么样,我那朋友一直说我的中文学的很好,添喜卫,你评价一下?”   卫添喜满脸嫌弃,“原来你每周都要花球俱乐部,就是为了学中文?尼森,我劝你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毕业论文上,你的毕业论文题目很难,不过再这样三心二意的话,我很替你担忧。当然,你喜欢学习中文是件好事,等你写好毕业论文之后,我需要看到你用英文、瑞典语以及汉语写的论文,希望你能做的很好。”   尼森:“……”魔鬼!   卫西征等人在斯德哥尔摩留了半周的时间,应付了许多复杂关系之后,他们终于抽出空来,前往隆德市。   卫添喜见到卫西征与水木大学三个教授时,她已经把住房收拾利索了。   卫西征走在三个教授后面,抬头一看,就见到了正直愣愣盯着他看的卫添喜,他也愣住,用力揉了揉眼睛,疾跑几步,凑到卫添喜跟前,绕着卫添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圈,用手捏了捏卫添喜的脸,“喜丫头,你来瑞典之后,是不是胖了一些?我感觉你脸上的肉比原先多了好多。”   “多了好多?”卫添喜一巴掌抽在卫西征的手背上,她转身同那三个教授打招呼,“好久不见。”   那三个教授也没有想到会在闲逛的时候就遇到了卫添喜,都有点惊喜。   他们都是带着任务与使命来的,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在草坪上边闲逛就边把国内的情况同卫添喜说了,包括《京城自由报》背后的势力,国内政府对《京城自由报》的查处,以及水木大学十分欢迎卫添喜能够回过任教等等……话说了一大箩筐,却迟迟没有等到卫添喜的回复,那三个教授有些着急,就给卫西征使眼色,让卫西征劝劝卫添喜。   卫西征走到卫添喜面前,压了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开始打感情牌,“喜丫头,咱回去呗?国家正是最需要人才建设的时候,你要是不回国,那对国家就是难以想象的损失。你做出来的成果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你的能力,当初说闲话的那些人再也没胆造谣,你离家两年,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四叔和四婶都挺想你,你哥家生的龙凤胎也会说话了,咱奶每 天对那俩曾孙说你当年怎么怎么厉害的事儿,那俩孩子学会说话时喊得头一个人就是你。”   卫添喜瞬间泪目。   她奶该在那俩小娃娃面前念叨了多少次她,那俩不记事的小娃娃才会刚学会说话就喊她?   她确实应该回去了。   卫添喜擦擦眼角的泪,问卫西征,“哥,家里人身体怎么样?我当时走得急,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在信中问你们,你们谁也不说,你赶紧同我说说咱家的情况。”   “咱家没啥变化,我哥和咱姑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人家俩可厉害了,不仅开了纺织厂、化妆品厂、还开始生产电视机、洗衣机……我哥具体开了多少家工厂,估计只有他和咱姑心里明白。咱姑更能耐,就两年的时间,她就把新时代购物中心开了四百多家,京城有二十来个,津市也有,咱姑把店铺最南开到了春城,最北开到了冰城,每天躺着就能把钱给赚了。”   “不过我哥和咱姑也有头疼的地方,咱奶看到他们俩准会唠叨让他们俩赶紧相看对象的事情,你说我哥,都二十七了!咱姑都三十大几岁了!”   “除去我哥和咱姑,家里最能耐的就是你哥和你嫂子了,他们俩还没毕业就进了京城电影厂,拍出来的电影全国各地都在放,咱二老姨前段时间还打电话过来说,她在电影里看到咱哥演了一个女人,比女人还要柔媚呢!迷得部队里那些兵蛋子嗷嗷叫……”   卫添喜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不忍直视的画面,赶紧收住神儿,画面太没,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辣眼睛。   “对了,国健哥和她对象闹掰了,他对象家里催着结婚,但大伯母看咱奶自打你走后一直都不高兴,就没提这件事儿,说是可以先订婚,结婚得过两年,然后国健哥他对象不愿意等,就和国健哥掰了,人家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对象就随便嫁了,国健哥估计走不出那个坎儿来,这两年也不怎么回家,一直都在油田上住着。”   “国康哥还好,他对象说是等念完大学再结婚也行,所以两人的感情挺好。东明和西明兄弟俩就别说了,恨不得一辈子不结婚,陪着土地过日子,兄弟俩一个搞种植一个搞养殖,谈对象绝对不超过一个月就会崩掉,三婶都快急疯了。”   卫添喜根据卫西征说的这些话稍微联想了一下,就把卫家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大致捋顺了,她问卫西征,“哥,那你呢?你不是刚入学就找了一个对象呢?现在呢?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了?”   卫西征的兴趣明显低落了许多,他说,“能怎样?掰了呗。人家喜欢上一个英国人,直接嫁给英国人了,我就这样被甩了呗。喜丫头,你可别同咱奶说这件事儿,咱奶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卫添喜没有处理过感情上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劝卫西征,便想着用自个儿那很少用的本事给卫西征看看,卫西征的姻缘会应在什么地方?   瑞典!   姻缘中显示,卫西征最后会爱上一个瑞典籍的姑娘,二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得十分迅速,难得的是,这婚姻还是上上签中的顶好婚姻,相爱一辈子,白首不相离。   唯独让卫添喜惊讶的是,她那个未来才会出现的四嫂貌似与她有很大的联系,而且卫西征与他那个爱人之间会存在八岁的年龄差!   卫添喜悬着一颗心越发仔细地看测算卫西征的姻缘,等她测算出结果来时,彻底无语了。   她那个出现在未来的四嫂居然是她的学生?   有了这层关系在,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她未来的四嫂是瑞典籍,为什么她未来的四嫂同卫西征会有那么大的年龄差……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卫添喜已经无法直视卫西征了,她原本一直以为这个四哥正派得紧,没想到居然好老牛吃嫩草那一口。 第101章   从华国特意赶来瑞典的使团主要承担的任务有两项, 一项是维系两国友好关系, 一项便是引卫添喜回国,后者乃是重中之重。   从水木大学赶来的许建民教授、荣宏发教授以及郭传海教授找了个时间,在隆德大学数学系找了一处会议室, 同卫添喜开门见山地谈起人才引进之事。   “水木大学愿意让我回去?能说说条件待遇吗?”卫添喜问。   同样在数学系任职的许建民教授早就准备好材料了,一等卫添喜问这个问题,她立马就拿出材料来,递到卫添喜手里,“这是水木大学数学系开出的待遇和条件, 你可以看一下。”   卫添喜接过许建民教授递过来的材料,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发现水木大学开出来的条件可谓是良心至极,她实在挑不出问题来,唯有一条想要加进去的,那便是瑞典隆德大学这边梅瑟塔教授课题组的学生大概是要被她带去水木大学的,等什么时候做完毕业论文, 才能返回隆德大学。   她把这条要求同许建民教授说了, 本以为许建民教授需要考虑一下,或者是需要回水木大学商量讨论一下,没想到徐建民教授又从黑皮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来,“卫添喜同学, 哦不, 现在应该是喊你卫教授了。隆德大学在国际上的排名比水木大学还要高很多, 再加上你在数学领域做出的成绩, 俨然已经成为许多人难以跨越的丰碑,针对所有你可能提出的条件,我们都已经做了准备。”   “这是水木大学新出台的留学生政策,国外的学生可以通过留学生政策进入水木大学,前提是有导师愿意接收,且学生的个人品德没有问题,不存在刑事犯罪记录等。如果是卫教授你在隆德大学招到的学生,只要你签字,自然可以把他们带回水木大学去。不过相应的,如果这些学生在水木大学出现了问题,导师永远都是第一责任人。”   卫添喜翻看了一下那份文件,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让卫西征带着三名前来游说的教授先回酒店去休息,她则是拿着清大的文件去隆德大学行政楼找了梅瑟塔教授。   梅瑟塔教授听到卫添喜说华国有高校愿意接收卫添喜,一边惋惜人才即将飞走,一边还替卫添喜感到高兴。   在她看来,这么好的学生不应该蒙受那样的委屈,尽管以卫添喜现如今在学术圈中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可梅瑟塔教授认为,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卫添喜在华国受了委屈,自然应当在华国洗刷干净。   如果水木大学不答应让卫添喜带着瑞典这边的学生过去,梅瑟塔教授或许还会头疼一阵子,可现在水木大学已经答应了,梅瑟塔教授心中悬着的大石落地,她立马就开始操办让课题组的学生随卫添喜去华国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情是纯粹自愿的。   梅瑟塔教授在课题组征求了一圈儿意见,除了尼森表示自己十分乐意随卫添喜去华国之外,其它学生都有各种各样的顾虑,诸如华国是不是足够安全、华国是不是还是那么贫穷……梅瑟塔教授统一回之以一个白眼,“不想去就留下吧,毕业论文能不能做出来,就全靠你们的智慧了。希望智慧女神能够一直守护你们。”   梅瑟塔教授回头就同其他同事吐槽,“真想不明白那些学生究竟有什么顾虑,是让他们出去做学问,又不是让他们出去旅游?我还给他们报销来回的飞机票,他们居然不乐意!想留就留下吧,添喜卫给他们制定的课题,选题任务书都已经交上来了,等他们需要寻求帮助的时候,就知道尼森的选择有多么明智了。反正我是无法指导他们的……我连那些题目是什么都看不懂。”   她的同事脸上一脸虚假的笑容,“梅瑟塔教授,您谦虚了。您能教出添喜卫那样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看不懂其它学生的题目呢?”   “悄悄同你说句大实话,我对添喜卫的帮助,仅限于给她找到了现今世界上困扰数学家的那些难题,并没有为她提供其它的任何实质性帮助。她能做出那么多的成果,全靠她一个人的努力,我在接收她的留学申请前,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奇迹。”   能够有卫添喜这样一个学生,梅瑟塔教授感觉自己在数学领域划水一辈子都值得了。   ……   最终确定下来要同卫添喜一起去华国的学生只有尼森一个,飞机在空中航行十四个小时之后,平安降落在华夏首都机场。   卫西征要同瑞典访问团的人一起去外交部汇报这一次行程的成果,许建民教授、荣宏发教授以及郭传海教授要回水木大学为卫添喜办理入职的事情,卫添喜便带着尼森直奔四合院。   将近两年没有回来,京城的变化挺大,从首都机场一路走到四合院,沿途卫添喜见到不止一家‘新时代购物中心’,可见卫大丫与卫东征已经在华国折腾出多么大的名堂来。   对于卫添喜而言,京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无比熟悉的。   站在并不算特别齐整的路上,扑面而来的那种家乡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催泪了,卫添喜强忍着泪敲开四合院的门,门是卫老太给开的。   老太太身后跟着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墩,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谁啊,这个点儿来敲门。”   卫添喜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想喊一声‘奶’,但嗓子眼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样,一个音都说不出来。   卫老太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也愣住了,眼泪稀里哗啦地就往下掉。   卫老太在哭,卫添喜也跟着哭,独有尼森与那两个跟在卫添喜身边的小胖墩大眼瞪小眼。   卫老太最先止住哭声,她擦了擦自己的泪,又给卫添喜擦,边擦边说,“哭啥?回来就好,奶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原本奶还担心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吃不好睡不好,可现在奶看你这脸比之前圆润了好几圈,便放心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只知道写信,就不晓得给奶寄点儿照片回来吗?”   “杵在门口干啥?赶紧进来说!对了,喜丫头,这个外国小伙儿是……你对象?”   尽管卫老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皮肤蓝眼睛的小伙子了,可她看到这小伙子是跟着卫添喜上门的,极有可能是自家孙女婿,卫老太心中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卫老太这一句话就把卫添喜心中那所有感时伤怀、近乡情怯都弄没了,她知道尼森能够听懂中文,脸羞得一红,赶紧同卫老太解释,“奶,你整天想的都是些啥呢?这是我的学生,从瑞典跟过来做毕业论文的。”   “啊?是你的学生啊!那挺好的,奶还说你要是给奶带一个洋对象回来,奶虽然一时间接受不了,但缓缓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毕竟奶现在给上课的那班里就有好几个洋小伙和洋姑娘呢!”   卫老太把卫添喜拽进院子,又去迎尼森,“哎哟,这外国小伙儿就是俊!快点进来,奶死兔米特油!”   卫添喜听到卫老太嘴里蹦出来的这句土味英文,吓了一跳,又惊又喜,“奶,你还会说英文呢?”   “那可不?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现在不仅仅招咱国内的学生,也招外国的学生,奶带的那个课就有好几个外国人上,他们都可喜欢奶了,还让奶给他们起名呢!”卫老太一脸得意地说。   卫添喜眼角的肌肉一抽,她突然感觉天雷滚滚,试探着问,“奶,那你给人家都起了什么名字?人家乐意不?”   “他们怎么不乐意了?都可高兴了!有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叫史密斯铁蛋,还有一个漂亮的白人姑娘叫琳达春花,对了,还有一个奶觉得名字起得最满意的,叫汤姆孙爱国!”   嘚瑟完自己的佳作之后,卫老太问卫添喜,“你这外国学生有中文名字没?要不要奶给起一个?”   卫添喜刚想拒绝,尼森就双眼放光地答应下来,“好啊,谢谢卫奶奶。”   卫添喜眉头拧起,这尼森怎么两副面孔啊?同她交流的时候,总是别别扭扭的,现在遇到她奶,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狗腿了?   难道她奶的人格魅力这么大呢!   卫老太被尼森那一口带着京腔的普通话吓了一跳,“哟呵,这洋小伙儿还会说中国话呢!这中国话说的真不错。既然你同意起个中国名字,那我就做主给你起了啊,你就叫福顺吧!我们中国也有一个姓叫‘倪’,你就叫倪福顺好了!”   尼森对自己的中文名字十分满意,他恨不得将自己在网球俱乐部同那个卫添喜从未见过面的中国人学到的好听的话全都说给卫老太听,诸如长生不老、貌美如花之类的词儿不断地往外冒,听得卫添喜满头黑线。   就算你要拍彩虹屁,那也拍个靠谱点儿的啊!   长生不老、貌美如花能用来恭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吗?   卫老太却对尼森的这一通夸奖十分满意,她乐呵呵地招呼尼森进门,把卫光明家的两个孩子丢给卫添喜带,道:“喜丫头,你同倪福顺在家待一会儿,看好孩子,这俩孩子可皮了!奶出去买点菜,今儿个我们炖火锅吃!” 第102章   离家两年, 家中看似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一切都如同曾经一样,但仔细看的话,改变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少。   姚翠芬自从发现卫添喜调制出来的那三白霜管用之后,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脸抹油,晚上睡觉前也会抹一层,人看着比之前年轻精神了许多。   卫四柱原先不大喜欢涂涂抹抹,可自从他发现用了卫添喜特意给他配制的生发水之后,原本已经秃了一半的脑袋又开始长头发, 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每隔两天就要洗头,顺带着涂抹生发水,还会时不时抹点儿姚翠芬的三白霜,看着没比当年刚结婚时老了多少。   卫大丫与卫东征这俩沉迷赚钱无心处对象的姑侄俩将‘新时代购物中心’一口气做大做强,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实业集团,旗下开设的各种严选精选的工厂不下百家, 生产范围囊括极大, 从毛巾手套、枕巾被套到衣服鞋袜,从肥皂香皂到三白霜、生发水,甚至还开设了造纸厂、印刷厂与食品厂,姑侄俩在赚钱这件事情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把‘向钱看、向厚赚’写入了人生信条。   让卫添喜放心的是, 卫大丫与卫东征虽然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但一直都紧守着自己的良心, 所有触及良心与底线的事情,他们俩一概都没碰,‘新时代集团’这五个字俨然已经成为国内高品质、良心品牌的代表,虽然价格比其它品牌要略微贵一些,但一分价钱一分货,绝无半分虚假。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卫大丫豪气万千地拿出二十万来,聘请卫光明、陶晴晴夫妻俩连带着龙凤胎兄妹俩卫雪松、卫雪兰成为‘新时代集团’的代言人,借着卫光明那反串艺术家的名声把‘新时代集团’推向了更高的热度。   陶晴晴在事业上的发展起点不如卫光明,但她长了一张高级脸,京城电影厂的大导演愿意提拔她,她直接进军大荧幕,从入行开始就在拍电影,夫妻俩日常生活就是戏精附体一样对戏,虽然陶晴晴在国内的名声比不上卫光明,但她却美向了国际,凭借两年的努力,她成功拿到了国际金叶子奖的最佳女主角,被京城电影厂的那一群大导演善意地称为‘国际陶’。   卫添喜回家可是头等大事,卫老太把全家人都聚集在一块儿,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火锅,本想在吃饭的时候开个家庭会议,可是看到白皮肤蓝眼睛的尼森,她只能改了主意,敲定下一次家庭会议的时间。   ……   卫添喜带着尼森去了水木大学,提前来到学校的许建民教授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尼森暂时先加入许建民教授所带的研究生工作室,等卫添喜的工作室安排好之后,他再挪地方。   水木大学数学系也已经给卫添喜安排好了独立的办公室,各种设备也都已经安置到位,卫添喜从后勤处领到自己办公室的钥匙,还没在凳子上坐热,水木大学的校长、书记一行人便到了。   开场白依旧是老套至极的寒暄,不过有当初校长为卫添喜站队背书的那封信在,关系被拉近许多,校长询问了卫添喜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计划,听卫添喜说自己准备离开纯粹的理论数学研究领域,改做学科交叉的时候,校长还有些震惊,不过他尊重卫添喜的决定与想法。   在听到卫添喜说准备以个人的名义建设一栋高等研究院的时候,水木大学的校长还十分豪爽地把水木大学新批下来的一块地拨给了卫添喜,要求只有一个,高等研究院与水木大学建立‘产学研’联合培养机制。   ‘产学研’是典型的互惠互利的模式,卫添喜略作考虑之后便答应了。   水木大学的校长又旁敲侧击的问,“卫教授,那建立高等研究院所需的资金……你看需不需要水木大学先垫付一笔?或者说,直接将高等研究院列为水木大学的一部分就好,钱由水木大学来出,你来做这个院长,想必不会有人有意义。”   卫添喜委婉地拒绝,“不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盖那么一栋两栋大楼的钱,我还是不缺的。”   水木大学的校长觉得卫添喜想得有些简单了,盖一栋大楼的开支可不是盖一座小院的开支,等大楼盖好之后,还需要装修装潢,后面还需要购入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哪是个人能力可以承担得起的?   他嘴上没有再劝卫添喜,心中却暗暗把这件事情记了下来,回去就找自己的行政助理,让行政助理同财务做好预算,把高等研究院的建设项目也拿去教育部备案,顺带着从教育部掏出一笔建设资金出来。   水木大学的校长没有想到的是,卫添喜说到做到,除了用的那块地皮是水木大学提供的之外,其他的建设经费一毛钱都没有找水木大学要。   ……   水木大学校长同卫添喜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卫添喜能够在水木大学的礼堂中做一个讲座,分享一下自己从开始求学到拿到博士学位、做出举世瞩目的科研成果这个阶段中的心得体会,也将自己所理解的科研‘真意’给水木大学的学生讲讲,卫添喜答应下来。   分享报告会的时间定在一周后,地点定在水木大学最大的礼堂中。   卫添喜得知水木大学最大的礼堂中有幻灯片投影设备之后,立即亲手绘制幻灯片,按照后世t的风格,将自己想要分享给这些意气风发的青年们的东西全都写进了幻灯片里。   单单是绘制修改这些幻灯片,就耗去了卫添喜的大多数时间,等她觉得勉强算是准备完善之后,分享报告会的时间到了。   卫添喜作为高校圈中的励志人物,想要听她做分享报告会的人并不少,距离分享报告会还有一个小时,偌大一个礼堂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除去前排留给水木大学校领导的位置上没有坐人之外,其它地方都是黑 压压的人头,连过道与走廊里都有人搬着小板凳坐上了。   这礼堂是水木大学召开校内重要会议时用的,两层楼的阶梯空间,容纳整个学校的教职工都不是问题,如今地方不够用,可见从别的学校特地跑来蹭分享报告会的人有多少。   时间渐渐接近,卫添喜站在幻灯片投影设备之前,将自己手绘好的第一张幻灯片放了上去,白色的幕布上顿时就有了影像。   幕布上有一行字,“我有一个梦想。”   这一行字的后面,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山路,山路通往云雾中去,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背着一个带有补丁的大书包在山路上走。   尼森接过了更换幻灯片的任务,卫添喜走到舞台的中央,她清了清嗓子,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话筒,听到回声之后,便开始了她的演讲。   “大家好,我叫卫添喜,应水木大学任校长的邀请,我今天在大礼堂中占用大家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心得体会。”   准备好的东西娓娓道来。   “我出生于一个山村,我家乡是个很出名的小地方。或许有些人听说过,当年由首都传媒学院爆出来的那个氮肥厂距离我老家不到五公里路,在氮肥厂那刺鼻的氨气味道中,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后来搬去了蓉城,考上大学后,又搬到了京城,后来又去了瑞典,在瑞典求学的两年中,我游遍了大半个欧洲。”   “不管是出生于那样一个家庭,还是做出大家所看到的那些不足挂齿的科研成果,我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足够幸运的。”   “很多人听说过我,可能是因为我是七七年的全国高考状元,也可能是因为七九年《京城自由报》将我定义为学术毒瘤,也可能是因为我在瑞典隆德大学求学的这两年做出的那些科研成果。但其实,在听说我之前,你们肯定听说过一个人。”   卫添喜朝尼森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尼森立马换上了第二张幻灯片,上面画着卫老太的照片,从‘卫奶奶秘制清脏药茶’到‘军中绿花肥皂’,再到卫老太同孙二英联合鼓捣出来的‘姐妹花辣酱’,再到‘新时代集团’各种产品上都会印着的那个‘卫奶奶大头照’,全都被卫添喜弄进了幻灯片中。   “这是我祖母,我刚出生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要强的农村妇女,争强好胜是她留给我的最初印象,从当初为了争一口口粮,到后来为了争一分是非对错,她对我的影响都是最大的。她善于观察生活,发现生活,虽然她并没有念过几年书,认识的字大多数都是从扫盲班学到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坚持学习,将终身学习贯彻到底。”   “撇开‘卫奶奶清脏药茶’、‘军中绿花肥皂’这些事情不谈,我最想谈谈的,是我祖母留给我的精神财富。她喜欢哼各种奇奇怪怪地调调,喜欢学鸟叫、学羊叫、学猫叫,后来偶然的机会,她认识到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苗二梅老师,被苗二梅老师发现了她的歌唱天赋,经过了引荐之后,成为了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一名老师。”   “从那个时候起,她又开始读书认字,每天都积极备课,琢磨各种乐理,听说她教出来的学生唱功都很好,我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因为她付出的努力开始收获果实了。分享给大家一个有意思的事情,离家两年,最近刚回来,我发现我祖母因为她的课堂上有外国学生上课,所以她又开始学习英语,说的还挺不错。冒昧问一句,在座的学生中,有几个人能流利说英语?”   “我是我祖母一手带大的孩子,受她的影响最大,如果没有我祖母,我想,不会有我今天的成就。我祖母教给我的,是同这个世界较真的精神,永不妥协,永远单纯赤诚,对未知、对梦想永怀期待,永远积极向上,永远动力十足。”   “我祖母传下来的这种精神不仅影响了我,也影响了许多人,大家有兴趣可以在报告会之后去了解一下,现在我们切入正题。”   尼森熟练地更换了一页幻灯片,真正的报告会主题出现在了荧幕上——创造。   卫添喜正式开讲。   “这个题目可能听起来有些空泛,很多人看了之后根本找不到想象不到我会说什么东西,没关系,我一点一点往下讲。”   “我虽然是从事理论数学研究的,但对于其它领域也都略微有所了解,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发现一条很有趣的现象——每一次革新,都是由创造引发的,每一次创造,都是由某些人对这个世界现状的不满足而引发的,每一次创造,都在解决那些让人无法满意的事情,有些创造特别成功,便会对这个世界起到难以估量的积极作用。”   “蒸汽机的发明革新了世界的速度,发电机的发明革新了世界的亮度,这是众所周知的两次工业革命,具有跨时代的意义。除去这些大创造之外,生活中一直都出现许多种小创造,比如说可能很多人都喝过的‘卫奶奶清脏药茶’,它也是一种创造,我身后的这大屏幕以及投影设备,也是创造。可以毫不跨装地说,创造力是推动世界进步的发动机。”   “我去瑞典留学之前,在科工院从事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也是在创造。不知道现在那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完成了没有,如果完成的话,又完成了几成,有人知道的话,可以同我说一下。”   坐在台下的荣宏发教授立马就黑了脸,他知道答案,并且一点都不想听别人提起这件丢人的事情。   但下面的学生哪里会知道超级计算机是荣宏发教授的痛点是这个,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好一会儿之后,得出一个结论来——肯定是黄了!   要不是黄了,怎么会两年中都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 第103章   看台下学生们的反应, 卫添喜便猜到了答案, 她笑着耸肩,用西方人开玩笑时喜欢用的语气略带夸张地说,“大家看, 这就是缺乏创造力的后遗症。”   “有人肯定会这样想,当初你卫添喜撂下挑子不干了,现在还站在这儿说风凉话,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给有这些想法的人一个答案,站着说话确实不腰疼, 只要你身体好,坐着说、躺着说、趴着说,你都不会觉得腰疼。腰疼是一种病,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你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会发现医院近些年又多了很多种奇奇怪怪的设备,他们利用各种物理学与化学、生物学的原理,可以将人体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我们判断有没有怀孕, 是找个白胡子的老中医来把脉,现在判断有没有怀孕,是直接送去医院做一个超声波检查,不仅可以看到有没有怀孕, 还可以看到怀了几个, 如果月份足、胎儿性别发育完全的话, 我们还可以看到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   一场紧扣着‘创造’的演讲, 在水木大学的大礼堂中缓缓推进向**。   卫添喜原计划是讲两到三个小时,但因为气氛屡屡达到**而导致她不得不停下来等听众稍微冷静一些才能继续下去的缘故,这场别开生面的报告会足足讲了四个半小时。   卫添喜从方方面面讲了自己对创造的理解,以及在未来社会中,可能创造出怎样的东西来改变生活,算得上是强行给在场的所有听众长了见识。   一场报告会开下来,饶是她身体素质好,都有些气喘脱力。   报告会虽然结束了,但它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扩散,卫添喜提到的观点被不少高校的老师和学生拿去研究,还真让他们琢磨出许多有趣的东西来。   当然,这都是卫添喜乐于看到的。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是。   卫添喜正式入职水木大学数学系应用数学研究所,因为这一学期已经到了末尾,所以数学系并没有给她安排课程,时间完全由她支配,她便亲自往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去了一趟。   当初离开时留下来的烂摊子,卫添喜想着还是早点收拾了比较好。   核物理研究所的所长依旧是贺远,大概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看着却有些苍老,卫添喜到他办公室时,他正捂着喉咙咳个不停。   “贺老师,你这是……”卫添喜没想到两年不见,贺远会变成这样。   贺远见来人是卫添喜,连忙站起来,可他一动,咳嗽地越发厉害了,就仿佛是要把肺和气管都要咳出来一样,卫添喜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了,那咳嗽才稍微缓解一些。   “添喜,你水木大学那边的事情忙完了?”贺远嗓子有些沙哑。   卫添喜点头,“那边没太多事情,我想着当初离开核物理研究所的时候,有很多东西没有同你说,就把这两年琢磨出来的东西送过来了。我用数学模型论证过,可控核聚变完全是可行的,涉及到的一些关键约束条件,我都写进计划书里了,你抽空可以看看。”   “贺老师,惯性约束与磁约束这两种约束条件,我可以明确地说,磁约束是行不通的,惯性约束才是通往可控核聚变的唯一桥梁。所以,你应该懂我的意思,现如今国际社会上都在用托克马克研究可控核聚变,只有德国采用了仿星器进行研究。”   “我在瑞典留学的时候,曾有幸被德国研究仿星器的实验室请去解决过一个问题,并且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可以肯定地说,托克马克与仿星器中如果有一个能够实现可控核聚变的蓝图,那绝对非仿星器莫属。”   卫添喜把她写好的材料放到贺远桌上,“这是数学能给予可控核聚变的所有帮助,我现在交给你。另外,关于仿星器的项目,我会从水木大学走申请项目,连同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一起进行研究,到时候还请贺老师不吝赐教。”   贺远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走水木大学的项目?我同你说过,只要你回来,核物理研究所的位置一直都给你留着。”   “但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我对核物理研究所、对科学院、对京华大学……已经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了。之所以会在今天来,完全是因为责任感。当年在我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我所工作的地方、我所上学的地方,都没有站出来替我说一句公道话,我不求偏袒、不求包庇,只求一句公道话,可我没有等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同科学院、同核物理研究所、同京华大学划清了界限,我理解你 们的做法,但不能接受。”   “在最难捱的那段日子里,只有水木大学站了出来替我说了一句,水木大学的任校长、许建民教授、荣宏发教授、郭传海教授替我背书澄清。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任校长,同许教授、荣教授、郭教授也只是数面之缘,滴水之恩,必当涌泉报之,所以这些项目我一定会从水木大学申请,这只是我送给水木大学的第一份礼物。”   说完之后,卫添喜就离开了,贺远拿着卫添喜交到他手中的材料,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是啊,核物理研究所不配留住你,我也不配留住你。”   贺远又回到了位置上,慢吞吞地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打着哈欠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看卫添喜交给她的那些材料。   ……   大概是因为卫添喜的研究领域同核物理没有太大关系的缘故,她想象中不算太难申请的科研立项居然在第一关就被打了下来,卫添喜只能跑去科工院找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老科学家往她的申请书上签字,怎知那些老科学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左推右推,就是不愿意签,把卫添喜气得够呛。   第二天,卫添喜直接冲到了科技部重大科研专项管理办,堵着那主任的名字讨说法,那主任知道卫添喜是上面大领导特意关照过的人,不敢做的太绝,可又不想再往可控核聚变里投钱,推推拖拖,用春秋手法不断地打虚招。   卫添喜的脾气都被逼出来了,她直接同那主任拍了桌子,“要是舍不得投钱,那就给我一个授权,我自己开研究院搞可控核聚变,一分钱都不从科技部要!”   那主任急了,“这种实验怎么可能私人来做?你要是真的自己搞了,那就是危害国家安全!”   “所以呢?不给钱,不让搞,对不对?是不是还想让我再走一次,国内不想为这种实验买单,我相信很多国家乐意!德国就不错。”   那主任被卫添喜这话给吓着了,青着一张脸打了电话,不知道电话中那人同他说了什么,他的脸一阵黑一阵红,最后咬牙同卫添喜说,“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正好赶上过年,等过完年之后给你消息。”   卫添喜:“最晚等到正月二十,不然……”她说的那些都是唬人的话,这些实验如果国家不让搞,那她哪怕在想做也只能憋着,怎么可能真的拱手送给别人?   ……   卫老太察觉到卫添喜的状态有些不大对,走哪儿都绷着一张脸,她担心卫添喜又一个生气跑出国去,赶紧召开了家庭会议。   这次家庭会议的主要目的原本是让卫添喜感受到家的温暖,趁早打消撇下全家人出国潇洒的念头,怎知就差把自己锁在油田里的卫国健回来了!   卫老太的会议重点一不小心就跑偏了,她决定先解决卫国健的问题,卫添喜的事情之后重新安排一次家庭会议另谈,反正她已经把卫添喜出国用的那一套证件全都收好了,小丫头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国健,奶知道你这两年一直在逃避什么,或许你心里怨奶不给你张罗,耽搁了你和那个姑娘的事情,但奶告诉你,日久见人心,咱都同意定亲扯证了,就是不办酒宴,那姑娘都不愿意等……有句话或许你不大乐意听,但奶今天非得同你说了,那姑娘配不上你!”   “处了几年对象,说掰就能掰,是不是太过冷心冷情了一些?”   “同你掰了没几天,她转头就找另外一个男的嫁了,如果那姑娘真是同那男的没认识几天就去结婚生娃,那奶只能说,要么是那姑娘不自爱,在终身大事上拎不清,要么就是那男的特别出色,你连人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当然,奶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男人看上那同别人就要定亲,结果突然反悔的姑娘。”   “最后一种情况,说出来可能有点伤你的自尊,奶看你半死不活一半年,心里堵得慌,今儿个非得同你说说,那姑娘当初是不是同你处对象的时候,就和那个男的搅和在一起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浑浑噩噩了一年半,你妈在我面前哭了不下五十次,现在人家那姑娘结婚了,你妹子回来了,奶能分出心来管你的事儿来,就同你说说!你现在成了旁观的局外人,有些东西心里该明白了。你们兄弟几个马上就都要毕业了,毕业之后该干什么?这些事情都得早做打算。”   “不能因为苦尽甘来,就把当初吃过的那些苦头都当作不曾存在过。你们爸妈年纪也都不小了,把你们从那山沟沟里一路送出来,什么苦都吃过,不能因为大家都不容易,别让你们爸妈失望,也别让奶失望。” 第104章   卫老太训起孙子来的时候, 那真叫一个训孙子, 卫国健挨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半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于他还诡异地觉得, 被自家亲奶骂了这么一大通之后,他心里憋着的郁气好像松懈了一些,比之前要好受许多了。   “奶,你的话我都记下了。等我把油田上的事情忙完就出去找对象,你放心, 明年这个时候,绝对能把对象给领回来。”卫国健当场就立下了军令状。   卫家的孩子生的相貌都不错,身板也是一顶一的顺溜,个个都是大高个儿高鼻梁,五官周正,没一个丑的,哪怕是在油田上, 向卫国健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心意的人都不少, 只不过卫国健心里一直都揣着之前那个姑娘放不下,这才屡屡拒绝。   等他把心里打扫干净,把该放下的人全都放下,自然就会遇到其它让他动心的人了。   追求浪漫的人希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真爱, 但又有几个人是因为真爱而结婚?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合适, 三观没有太大的矛盾, 生活习惯也彼此登对, 五官瞅着还算顺眼,这就够了,往后余生一起搭伙过日子。   太过相信真爱的人,反倒容易在爱情中丧失理智,热恋的时候,彼此在对方眼中都是闪闪发光的优点,可当荷尔蒙与多巴胺降下去的时候,就变成了相看两厌,神仙眷侣的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还不如从开始的时候就功利些,好歹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卫国健想通了。   卫老太见卫国健是真的放下,往常一直都愁眉不展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转头又将火药桶对准了卫添喜,“喜丫头,你说说吧,是不是回国之后工作不舒心了?奶看你刚回来那几天全身都是劲儿,这几天却颓丧得很?是不是动了再去瑞典的心思了?”   天地良心,卫添喜真没有,她最近只不过是因为可控核聚变的事情而有些烦心,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做出来之后绝对的利国利民,为什么就要面临层层坎坷?   搞科研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单纯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凭手底下的真本事说话?为什么非要搞那些繁复无用的一套?   把自己心中的烦忧说了出来,卫添喜还小抿了一口卫老太喝的白酒,被辣的舌头都烧起来了,吐着舌头小声嘀咕,“还是瑞典的葡萄酒好喝,甜甜的,一点都不辣,这白酒都是什么怪味儿。”   卫老太被卫添喜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你打小就没碰过白酒,肯定喝不惯。不过女孩子就不要喝酒了,喝完之后容易坏事儿。喜丫头,你工作上的事情,奶搞不大明白,但有个道理奶懂,叫‘欲速则不达’。”   “你刚回国,还没有站稳脚跟,如果突然想搞什么大动作的话,上面的人难免是有些不大放心。咱们国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需要花钱搞建设的地方太多了,你之前工作的那个地方,这都干了两年了,也没听说干出个什么名堂来,所以上面的人舍不得掏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咱这边可能比不上瑞典,这才需要你们这样的高学历人才回来建设,你不能希望一步到位,咱慢慢来,你先做出些成果来,让上面的人看到希望,奶相信肯定会有人看到你的拳拳赤诚心。”   国内外的科研环境落差确实大,卫添喜也确实有些接受无能,但听了卫老太的一番话后,她心里舒坦多了。   正是因为需要建设,那才需要她们这样的人来努力。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既然没有人为她栽乘凉的树,那就由她来栽这第一棵吧!   “奶,你说得对,我申请的这个项目同我原先研究的东西确实有差别,而且差别还不小,上面的人不相信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静下心来做一年半载,等我把科研成果摞出来之后,他们如果还是不信,那到时候再说。”   见卫添喜脸上的愁云惨雾也渐渐消融,卫老太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批评大孙子只是顺带的,拉住小孙女不要让小孙女再跑出国才是卫老太的目的。   只不过卫老太不知道的是,在她这一番瞎指点的开导下,学术狂魔卫添喜开始了在学术圈中‘造孽’的生涯,只要是被她瞄准的行业,无数人的饭碗都端不稳了,那个行业的论文更是呈现井喷状态。   甚至于在后人看来,卫添喜写论文具有极高的目的性,似乎她在写论文之前就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因此她写出来的所有论文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将她在某个领域发表的论文集中在一块儿,完全就是一本章法严谨的书,通读完卫添喜的论文,完全可以领略到一个专业的核心技能。   后人高兴是高兴了,但同卫添喜处在一个时代的科研人员就觉得挺悲哀的,虽然卫添喜只有一个,但卫添喜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上个月还在搞化学研究呢,指不定下个月就跑去研究生物学去了,堪称行业搅屎棍,甭管是哪个行业,只要被卫添喜盯上,那个行业里的原住民都会被虐得怀疑人生。   同样是从事科研工作的,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   ……   卫添喜的归来给卫老太打了一剂强心针,她终于有心思管别的事情了,卫国康的婚事就这样被提了起来。   因为卫国康同他对象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二人兴趣相近,还处了三年多,算是彼此知根知底,婚事也定了,订婚宴也吃了,所以他们想要结婚就容易得很,只需要摆个结婚宴,认认双方的其余亲戚就行。   卫老太催着卫国康在新年里的劳动节之前必须搞定,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也被卫老太下了最后通牒,想要继续念大学,完全可以,不过先把婚给结了!   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正月十五一晃就过去了,卫添喜终于等来了科技部的消息,不过并不是科技部的领导要见她,而是当朝大领导人要见她,科技部的领导只是代为传话,让她好好准备准备。 第105章   正月十九这天, 卫添喜起了个大早, 把自己的辫子梳得齐齐整整,换上卫大丫特意给她准备的朴素衣裳,揣着自己做出来的计划, 早早地去了科技部,当朝大领导人已经在科技部等着她了。   卫添喜曾在报纸上见过当朝大领导人的照片,相貌堂堂,自带威仪,可现在见到真人, 却又觉得平易近人得很,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一坐,和寻常人家的老头儿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挑出点不同,那卫添喜想,大概就是眼睛了。   当朝大领导人的眼睛特别亮,特别通透。   “小卫同志到了?时间观念挺好的。明侦, 去给小卫同志也泡壶茶, 天气凉,泡暖胃的红茶吧!”大领导人吩咐,他的警卫员立马就去办了。   卫添喜略微有些局促地坐在当朝大领导人对面的沙发上,不料当朝大领导人同她说, “你换个地方, 坐我旁边吧, 面对面坐的气氛太僵硬了, 就好像是要谈判一样。今天我约你来只是想要聊聊,你不要把我的身份代入进来,就当是在公园里遇到一个普通老人一样,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卫添喜:“……”她也想啊!可是一想到自己对面坐着的就是会被写进历史书里的大人物,她实在淡定不下来。   心里默念了许多遍数学公式之后,卫添喜成功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焦虑与紧张减轻不少,她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沉声说,“我的真实想法很简单,既然我已经回国,就是为了建设祖国而来。现如今我有办法将能源供应的问题一劳永逸地解决,为什么国家不支持?”   “我祖母同我说,国家有国家的难处,让我多体谅体谅,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无法接受,从我们国家的政策层面来看,一直都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为什么在这种能源革命的问题上,就无法做到了呢?”   坐在她身旁的老者笑笑,“你祖母的思想觉悟挺高,不过她有一点没有说明白。国家确实有国家的难处,但面对能源供应的问题,再大的难处都可以克服。只不过核聚变这个命题,对当今的世界格局影响太大了。掌握核聚变的国家寥寥无几,大家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一旦出现异端,那格局就势必会发生改变,会为全球性危机带来更高的风险,是许多国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我想研究可控核聚变。”   卫添喜特意同老者纠正核聚变与可控核聚变的区别,“核聚变威力巨大,这个世纪的前半页,全世界都领教过了。但可控核聚变与核聚变并不能画上等号,核聚变是能够摧毁一切的洪水猛兽,但可控核聚变却是利用现有的技术将洪水猛兽圈养起来,就如同为大江大河筑上水坝一样,充分利用这些能源,达到服务人类的目的。”   老者问卫添喜,“那风险呢?会不会发生核泄漏 ?如果发生核泄漏的话,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   “发生核泄漏的风险一定存在,但几乎为零。可控核聚变的关键词是可控,而非核聚变。就算核泄漏事件发生了,我们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措施,核辐射范围不会超过一百平方米,而且是可以通过技术计划的,这根本不算问题。”   卫添喜斟酌了一下,慎重地开口,“很多人都谈核色变,无法正视核能这种比起常规化石能源更为清洁的能源。核能的威力是许多其它能源无法比肩的,大洋彼岸的航母造得十分不错,可在能源供应系统上,依旧存在巨大缺陷,如果换上微型核聚变电池,那才算是真正的海军之王。”   “航空领域,所有卫星发射都需要火箭运载,这是目前的情况,实际上达成航天飞机也完全可以实现,而且相比起火箭来,航天飞机的优势更高,只不过航天飞机的蓄能问题一直都是卡住命脉的黑手,核聚变微型电池的出现就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民用领域,自电气革命开始之后,各种各样的用电器走入千家万户,原先只是电话与电灯耗电,现在有了电视机、洗衣机、之后还会有更多的用电器,比如说烧饭用的电炉子,取暖用的电锅炉、甚至街上跑的汽车都可以用电能来供应,社会上对于电能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利用可控核聚变来发电便是解决问题的良策,或者说,是最良策。”   “全世界都在寻找一种更为清洁、更为安全、更为快速的发 电方式,就拿我们国家来看,如果用火力发电,那且先不提化石能源能够支撑我们用多久,就说火力发电产生的污染,就是不可避免的。我是在氮肥厂旁边长大的孩子,知道污染有多么容易,治理有多么难,现在污染将来治理虽然是一种应急的方法,但在我看来,这种方法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走不远的。”   “许多国家的科学家提出了不同的解决办法,诸如风力发电、水力发电、太阳能发电……但在我看来,这些依托于自然的发电方式,都存在巨大缺陷,如果哪天风小了,水流小了,云层厚了,是不是我们就不发电、不用电了?归根结底,这些发电方式的持续性存在问题,可控核聚变就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   老者被卫添喜说得心驰神往,到最后,他却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前景确实美妙,可你知道我们国家已经在这个领域砸了多少钱进去吗?最大的问题是,砸了这么多钱进去,却一点水花都看不到,未来很美好 ,但我们需要顾及到老百姓的生活,可控核聚变再好,我们也不能为了研究它,就牺牲现在。说到底,我们研究可控核聚变,还不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舍近求远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卫添喜有些懂了老者的顾虑,她试探着问,“那要不考虑一下私人搞?我自己可以投钱进去做研究,只要国家政策层面上给予一定的放空与优待就好,钱不是问题,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过可能需要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那边配合。”   “如果你真的研究出来,那可就是国之重器。你有想过所有权的问题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国家不可能放任它落在个人手中,最起码掌控权肯定要掌握在国家手中,到时候你的研究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这是事实,我想我应当把话提前同你说清楚,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不然等你研究出东西来之后,国家再出面干涉,那就有些太过残忍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老者就紧紧盯着卫添喜的表情,他觉得卫添喜十有**会拒绝,可卫添喜让他失望了。   卫添喜耸耸肩,“我研究这个又不是为了赚钱,目的很纯粹、也很简单,就如同我在瑞典学成之后要回国一样,我想建设我的祖国,让我的祖国变得更强大、更美丽、更和谐、更文明。只要我研究出来的东西能够造福国家、造福百姓,那就足够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国家能够在拿走研究成果的同时,给我立一个名分,顺带着把所有科研经费都结算一下,如果这点小小的要求国家都不能满足,那我也只能坐默默为国家奉献的无名英雄了。”   看见卫添喜脸上那明显是故意装出来的委屈,老者被逗得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们国家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你一片赤诚之心,我能感受得到,所以你就放手去做吧,我给你同其他人打招呼,不管是西南核物理研究所还是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亦或者是其它几所研究核能的高校,若是有需要,那就去联系,你联系不了的,那就去找科技部,让他们帮你联系。绿灯我亲自给你开,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卫添喜:“……”突然有些压力了。   ……   正月二十,水木大学正式开学,卫添喜参加了数学系的教职工大会,然后便找到在京城浪了将近一个月的尼森,把尼森这学期要看的书目、文献以及要完成的工作全都安排了下去,拜托许建民教授多盯着尼森一些,她便开始专心设计从德国偷师过来的仿星器。   说是偷师,其实也不算是,毕竟仿星器的主体架构还是沿用了洛必达星球上经过高科技文明优化的那一套理论,若要说相似的话,大概只有外形、名字以及一些用到的一些核物理基础理论相似。   卫添喜设计的仿星器可比德国那台仿星器高科技多了,同卫添喜要设计的仿星器想必,德国那台仿星器勉勉强强只能算是儿童玩具,还是劣质的那种。   寻常科研人员做研究,那是毫无头绪地正向摸索,卫添喜的科研过程却是在已知结果的过程中做逆向,速度自然要快很多。   仿星器的主体设计结构敲定下来之后,卫添喜立马把图纸送到了科工院,盯着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那些老教授的臭脸,面带微笑地说,“这是上面的要求,有问题请找科技部直接谈。” 第106章   华国科学院想要海外人才回国建设, 主要原因并不是缺少做科研的人,而是缺少眼界被打开的人, 尤其是在技术封锁最为严重的这个年代,华国本土科学家大多数都是在闷头搞建设,对于海外同行研究的东西知之甚少。   因为消息闭塞的缘故,所以有很多的时间成本与金钱成本都会被浪费在‘试错’上。   卫添喜的归国, 就是将在海外拓宽出来的眼界的带回了华国, 甚至于说, 有洛必达星球的东西在,她带给华国的眼界是远超世界同行的,只需要按照她的规划一步步走下去, 用不了多久,在某些高端领域实现‘赶某超某’并不是难题。   相比起卫添喜在瑞典、在欧洲见过的那些工作两天就想开个arty解压的科研人员, 华国的科研人员更为吃苦耐劳, 卫添喜与科技部直接对话,将‘仿星器’的这研制工作——这个大任务分成无数个子课题, 分配给了不同的研究所与研究机构, 很多高校都是以举校之力来攻克这个难关,诸如水木大学、首都科技大学、首都航空航天大学、首都工业大学等, 任务推进得飞快。   就连因为被卫添喜拒绝而心生不快的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老科学家们,在看到卫添喜提供的设计图之后, 都没有任何异议, 闷头就去开会商量具体的实施过程去了……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 看到卫添喜提供的方案, 他们就好像是蒙在头顶上的天花板被打通一样,个个皆是干劲十足,全身心投入。   多方联动,卫添喜所承诺的科研经费就变成了大问题。   如果只是十万百万级的项目,靠‘新时代集团’这几年的分红就可以填上这个窟窿,但想要搞可控核聚变,想要养活那么多的科研人员,需要的钱哪是十万百万就能解决的?最少都是十亿。   卫添喜看着科技部反馈过来的预算单据,突然有些懂科技部的领导当时说什么都不愿意给可控核聚变烧钱了,这完全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且不说当时科技部的领导根本看不到可控核聚变的希望,往这个大坑里烧钱完全就是豪赌,就算她知道按自己布置下去的东西做,一定能够做出成果来,依旧有些吃不消。   就算‘新时代集团’发展得再好,那也不可能挣出十亿资金来给卫添喜造作啊!   答应的时候一时嘴爽,事后看起这些单子来,卫添喜却愁的感觉自己心态稍微差点就要进火葬场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卫添喜想到‘新时代集团’那疯狂的敛财能力以及她研究‘新时代集团’之后发现的弊端,决定帮‘新时代集团’一把,同时也借着‘新时代集团’那庞大的销售能力来缓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卫添喜去找了卫大丫,因为她要提的事情完全是给卫东征找事,所以她不敢直接同卫东征说,生怕卫东征给她表演一个现场断亲。   “姑,我想弄点儿东西出来,需要你来帮助……”卫添喜自认为说得很委婉了,奈何卫大丫的戒心太强,她一看卫添喜脸上写满了讨好,心中的警铃差点奏出大合唱的效果,她问卫添喜,“你想干啥?”   卫添喜无奈,“姑,你这样提防我干什么?我就是想搞点儿东西出来赚钱。你说我容易么?你帮帮我呗,我搞出来的东西,你们想办法帮忙卖,提五成利润,我提一成,剩下的四成全都用来扶住国家科研建设,成不?”   卫大丫还在犹豫,她总觉得卫添喜有些不安好心。   卫添喜被逼急了,咬牙同卫大丫说,“姑,你就说帮不帮我吧,如果你帮,那我们还是亲亲热热的姑姑和侄女,如果你不帮,我就回去同我奶说,赶紧给你找个对象,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再耽搁,不然就真没人要了!”   卫大丫:“……帮!”   狠狠地瞪了卫添喜一眼,卫大丫咬牙切齿地说,“还是你狠,从小就鬼心眼儿多,弯弯绕绕不知道藏了多少,现在都把鬼主意打到你姑我身上来了。我真是白疼你了!”   “嘿嘿,姑,你之后肯定会感谢我的。我知道我要找你做的事情累了点,但赚的钱绝对不少,最关键的是,你要是用心做我给你安排的生意了,新时代集团就不仅仅是国内发达了,抢占国际市场都不成问题。而且我才拿一成的利润,给你们让利五成,大头都你拿了,苦点累点都值得。”   卫大丫瞪了卫添喜一眼,“可拉倒吧,谁不知道这新时代集团所有生意的利润大头都给你?哪怕你现在没拿,也是用来投资你哥开厂做生意了。还让给我们五成利,你自己拿一成,剩下的四成都给国 家……你奶知道了,还不剥了我和你哥的皮?”   “喜丫头,那话可是你说的!你说你要带着新时代集团走出国门,去开辟国际市场,姑一直都信你,这件事也相信你,大头利润还是你拿,不过你拿四成,给我和你哥各分一成,国家也拿四成,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就成!”   卫大丫生怕卫添喜再把卫老太请出山,说服她再嫁一次,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另外,你可千万别同你奶煽风点火,你奶最听你的话了,你奶再催我处对象结婚,你帮我拦着些,明白不?”   “等再过两年,姑到四十岁的时候,就准备同你奶摊牌了,反正姑又不是没有孩子,冬瓜、西瓜兄弟俩也大一点了,往后给姑养老肯定不是事儿,姑不准备再嫁了,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赚钱事业中去!”   卫添喜看过卫大丫的命运轨迹,知道卫大丫在婚变之后会义无返顾地走上事业型女强人的道路,也就没有再劝。   她也是时候同卫老太说说了,婚姻这个东西,还是随缘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也强求不来。   老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就算能够解了一时的渴,但时间长了之后还是会心生厌烦的。   卫大丫不愿意再找一个人将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卫老太也不应该再逼了,毕竟生活这件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卫大丫答应了卫添喜的要求之后,卫添喜立马就回清大构思专利去了,结合时下的技术背景,她先提了三四个技术产品专利出来,然后深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便将主意打在了水木大学这么多优秀的学生身上。   能够考入水木大学的学生,个个天赋出众,纵然有些人的创造力不足,但那些人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很有想法的。   卫添喜为了找到志同道合搞专利研究的人,她专门委托卫东征去注册成立了一个高新技术研究院,并且在水木大学以个人名义承接着上次演讲时提过的话题重新做了一个更具有‘启发’的报告会。   因为学生到高新技术研究院是等同于上班,可以领到一份固定的工资,再加上卫添喜自带的光环摆在那儿,所以来报名咨询的人很多,不仅仅有水木大学的学生,隔壁好几所高校的学生也慕名而来了。   高新技术研究院一方面考察学生对于物理、化学、数学等基础学科的掌握能力,一方面考察学生的创造性,事关未来的发展,卫添喜不敢有丝毫马虎,她亲自动手命题,并且组织了一场长达三天的面试,从报名的数百位学生中优中选优,挑选出四十多名同学,与这些学生签订了保密合同以及劳动合同之后,便结合这些学生的所学专业确定了与创造性相关的专属培养计划。   在卫添喜的计划中,这些学生不仅仅要在学术能力上得到长足的提高,更重要的时候能够将自己研究的科研项目落地转化为现实,变成对社会有用的财富。   这样的想法挺超前,许多人都无法理解,不过并不影响那些学生,他们在学知识的同时还能赚到钱,个个都十分满意。   水木大学数学系的系主任就觉得卫添喜这样做完全是吃饱了撑的,他没有明确地同卫添喜提这件事,而是暗搓搓地找教务科的老师给卫添喜排了两门课,一门是面向大三年级学生的应用数学,一门是面向大二年级的数学分析。   数学系系主任的本意是让卫添喜忙起来,多为水木大学数学系培养人才,压根没想到卫添喜的行事风格有多么魔性,差点把水木大学一群数学人才都带跑偏了。   事情还得从卫添喜的讲课方式说起。   尼森虽然大大咧咧、有点不靠谱,但卫添喜给他安排下去的论文他都会看,卫添喜让他跟踪的那些优质数学期刊他也一直都盯着,卫添喜做出来的科研成果虽然他有很多是看不懂的,但也一直都在死磕,所以数学能力还是很强的。   卫添喜默认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水平都与尼森相近,故而上课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保留,完全就是揣着一颗‘为学生好’的心思去给学生讲干货的,一节课讲下来,她讲的酣畅淋漓,自认为干货满满,一定会让学生们有所收获,结果她发现,整个班级的学生都仿佛石化了一样。   如果卫添喜能够听到那些学生们的心声,那她满耳朵一定都是——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学的一定是假数学! 第107章   摸着良心说, 卫添喜觉得自己讲课讲得挺好的,她讲应用数学的时候, 生怕学生们听不懂,因此将所有能够拓展的东西全都加入进去了,‘数学方法的前世今生与未来’更是她用大片段讲过去的东西,可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这些学生个个都一脸受挫的表情?   是她讲的不好吗?不应该啊……   卫添喜点了一个嘴巴张的最大的学生, 问, “你怎么这个表情?是有哪里我没有讲清楚吗?”   那个学生连连摇头,摇完头之后又疯狂地点头,就好比是吃错药了一样, 顶着卫添喜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说, “卫教授, 您讲的特别好,就是速度有点快, 跟着您的思路从头到尾听下来, 都可以听得很顺畅,但中途稍微走一下神, 后面就完全跟不上了。而且您上课时写板书写的很快,我们听完之后还来不及抄板书, 您就把东西给擦掉了……课后想再复习一下也不行。”   卫添喜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堂课擦黑板的频率, 确实有点高,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直接把自己写在备课本上的那些东西撕下来,递给被点到名的那个学生,“上课没必要抄板书,因为你们的基础比较差,所以我需要讲的东西很多。很多东西都是我看了很多数学文献之后捋出框架来给你们讲的,为了抄一点儿板书而掉队,实在是有些不值得。你们要是想抄板书的话,可以拿我的备课本去抄,不过别弄脏弄破弄皱了。”   那个学生拿着卫添喜的笔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被上面齐齐整整的笔记以及数学推理过程震惊了一把,点头如捣蒜,“好的,卫教授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走出教室,旁听卫添喜讲课的许建民教授疾走了几步,追上卫添喜,问,“卫教授,你觉得咱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怎么样?”   卫添喜想了想,略带犹豫地说了实话,“这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恰好有几个女生搭伴跑去上厕所,刚好就听到卫添喜说的这句话,她们感觉尿意都没了,心情极为沉重。   本以为考上水木大学就能成为人中龙凤,没想到在卫教授看来,她们居然还是最差的一届学生。   卫添喜注意到那些学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生怕这些学生多心而误解,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天赋太差,而是基础太差。之前在瑞典的时候,我替我的导师梅瑟塔教授带过很多研究生,也给本科生上过好多节课。给瑞典那些学生上课的感觉与给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学生上课是完全不一样的。”   “假设将数学知识的提升化作一条射线,而应用数学这门课位于射线上的刻度值是五,那么隆德大学数学系的学生在上课前就已经站到了五的位置,甚至有些学生通过自学已经达到了六和七的水平,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开拓他们的数学思维,拔高他们的数学灵感,就算是最不用功的那些学生,他们的数学水平也已经达到了四点五、四点八的水平,上课的时候稍微认真听一下,大多数知识课堂上就当场消化吸收了,课后完全可以根据我给他们的启发去自学、去寻找更感兴趣的东西,为自己的知识树添加新叶子。”   “可水木大学的学生没有这样的基础,我上的这门课所处的刻度值是五,我担心他们的基础不好,已经将难度降到了三,但令人遗憾的是,依旧有绝大多数学生跟不上,他们对于数学的了解,仅限于小学、初中、高中课本上学到的那些知识,别说是知识树了,知识棍都没有搭建出来。如果让我给这些学生的数学水平在刻度线上找一个点的话,我觉得他们才刚刚入门,最高打零点二分。”   许建民教授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差距竟然这么大么?差距不应该这么大啊,我们国家的科研成果出的并不比其它国家少多少,这证明我们培养出来的科研人才还是很厉害的。”   卫添喜轻笑,“出的科研成果不比其它国家的少,可质量呢?我们国家的科研人才只善于在自己的领域中深耕,一旦涉及到一些需要两个学科甚至是多个学科交叉的命题,科研人员就变得束手无策了。”   “但问题是,放眼全世界,那些高质量的科研成果都是诞生于不同学科之间的碰撞与交叉。如果许教授你看过我做出来的科研成果,我想你应当会懂,证明一道数论命题,我可能会用到几何、可能会开辟新的方法,而不是仅仅局限于用数论的方法。可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国家研究数论的人才只懂数论,谈起几何来就头痛无比,更让人遗憾的是,这些人的数论也没有学的多好。”   许建民教授无言以对,卫添喜的这话说得虽然扎心,但他知道,这是事实。   “卫教授,既然差距已经产生了,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弥补这些差距?”许建民教授追问。   卫添喜耸耸肩,“当然是多看书了!我当年在京华大学念书的时候,为了深入了解数学,看了多少书?你也可以找尼森问问,我在隆德大学的时候看了多少与数学相关的书。想要深入研究一个领域,最基本的就是对这个领域有一个全局的认识,就好比说我们想要跑步,必须让胳膊、腿、乃至是所有的器官全都进行密切配合,数学同样如此。”   许建民摇头,对卫添喜的看法无法完全认同,“卫教授,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数学领域的分支太多了,搞数学的人不可能全都了解,不然就出现全才了。”   “那瑞典的学生为什么可以做到?更何况,我的要求并不是全部了解,或者说,是全部的分支领域都能上手做研究,而是要对整个行业领域有一个宏观的认识,知道什么分支领域是用来解决什么问题的,等科研过程中发现类似的问 题时,再去钻研新的领域。事实上,我说的这些工作量并不大,对于水木大学这种水平的高校学生来说,最多一年的时间,完全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可惜的是,哪怕是数学专业的学生,也没有这样做过。”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应当在自己有限的经历中尽量抬高自己的天花板,而决定数学专业学生天花板在哪里的,就是他们所学知识域的广度,不要求所有领域都精通,但必要的了解是不可缺少的。”   卫添喜看了一下自己怀中撕成两半的备课本,有些惆怅,“许教授,先不说了,我忙着回去准备下一节课的东西呢,学生们的基础差,我得考虑考虑接下开的课该怎么上,学生们的基础差,我就得想办法给他们补补,实在不行的话,得临时找学校的出版社加印一些资料,让他们课前了解一下,不然就算听了我讲的应用数学,怕是也学不明白。”   许建民教授看着卫添喜风风火火走远的身影,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卫添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用实际行动向许建民教授以及水木大学的其他教授证明了‘年轻是真的好’!   她把自己这些年看过的书目与文献在脑海中分门别类地捋了一遍,将难度分为九个等级,从最简单的第一级开始编写,历经数月,总算赶在应用数学结课之前编写除了入门级的前三册,校正无误之后,她把书稿交给了水木大学出版社,由水木大学临时出版成简装本,分发给所有上过她课的学生。   卫添喜同那些学生说,“这些简装版的书是我自费印的,因为书号还没有申请下来,所以不会同你们要书费,按照我的规划,后面还有六册,由浅入深,通读完这九本书后,就应当对当今世界上整个数学领域的前世今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尤其是对各个分支领域的研究方法,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为了给你们充足的复习时间,应用数学的结课考试会放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两周,因为考试题目还没有命好,所以大家最关心的考试范围也还没有敲定,不过我可以给你们说个大概,题量是常规题量,但题目难度肯定不会太低,不然也对不起诸位这水木大学学子的身份。难题一定是相当难的,易错题也一定是相当易错的,既然是应用数学,那肯定是综合类型的题目,大家提早做好准备。”   听到‘难题一定是相当难,易错题也一定相当易错’的描述,跟随卫添喜上应用数学课的那些学生就崩了心态,有学生壮着胆子问,“卫教授,考试题目同我们上课时讲过的例题相比,哪个更难一些?”   卫添喜脑海中已经斟酌出一些题目来了,她仔细想想那些题目,同那个学生说,“谁难谁简单说不上,因为在我看来,题目都不难,不管是解题思维、解题逻辑还是运算过程,用常规方法来做,肯定是相当费力的,但如果将我课堂上讲的这些东西融会贯通了,能够在解一道题的过程中运用上好几种方法,肯定能将题目简化出来。难度差不多都一样,但综合性上,考试题目肯定会更难一些。”   又有学生站了起来,“卫教授,那考试范围呢?您在上课时拓展的那些东西会考吗?”   卫添喜点头,“会考,只要是我上课讲过的东西,都是期末考试的重点。对了,你们复习的时候不仅要看抄下来的那些课堂讲义,新发下去的这三册《数学基础》也都要仔细研究,反正时间还长,足够你们复习了。这三册《数学基础》中讲到的东西也会穿插在考题中,建议大家多花时间琢磨。如果这三册《数学基础》琢磨不明白,那后面的六册《数学基础》就不用买了,反正买了也看不懂。”   教室里的学生多脸懵逼。   等卫添喜走出教室,一个心理素质略微差点的女生直接捂着嘴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翻卫添喜新发下来的三本《数学基础》,越看眼泪越汹涌,气得她直拍桌子,“这书里讲的东西这么难,哪儿基础了?哪儿基础了?书名叫《数学基础》,我怎么就看不到一点儿基础的东西呢!”   她的同桌在一旁小声哔哔,“大概是卫教授觉得这题目很基础吧……毕竟卫教授的水平放在那儿,别的老师讲一学期都讲不了她这些讲义的十分之一……上卫教授的课,我感觉自个儿就像是在梦游一样,从头到尾都晕头转向的,当时都能听明白,课下如果不盯着抄下来的讲义再多复习几遍,吃顿饭就忘干净了。”   那哭得又是擤鼻涕又是捶桌子的姑娘问她同桌,“你说在卫教授看来,我们是不是都特别笨啊……这些公式在她手中的时候,我感觉她想都不用想,捏着一根粉笔直接就特别顺畅地推导下来了,我自个儿推导的时候,恨不得用眼神把纸给戳穿,就是想不到该怎么做……”   她的同桌戏比较多,当下便道:“卫教授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他把双手往胸前一环,模仿卫添喜的语气说,“呵,凡夫俗子,这些题目都不懂?这都是基!础!!题!!!”   那姑娘没想到自个儿同桌会突然来这么一处,冷不丁地被逗了一下,笑得鼻涕泡喷出来当场就炸了。   这动静把那戏比较多的男生给吓了一跳,那男生整个人都呆滞住,那姑娘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捂着脸哭得越大声了。   ……   仿星器的设计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由国内数百所高校联合组成的项目组日夜不停地进行实验,总算在立项的第三个月,由中山大学传来了第一封捷报。   设计图中能够满足电导率与磁导率的导线材料在经过数万次的精炼设计后,成功面试,有望在一月内实现量产。 第108章   华国开始大规模研究可控核聚变的消息不胫而走, 负责人还是一个之前搞理论数学的女性年轻科学家,这个消息传到国际上时,许多国家都以为华国疯了。   真以为搞出两朵蘑菇云来,就能上天了?   让一个搞理论数学的女性年轻科学家来负责, 你们这么心大,为什么不干脆找一个搞文学的来?   一时间, 华国面临的舆论压力如同排山倒海般而来, 好在每个月都有研究进展递送到科技部,科技部的负责人看着按部就班推进的研究计划, 心里有数,这才没有被那些舆论压力所左右。   科技部的负责人担心卫添喜又被这些舆论给逼得撂挑子不干, 亲自去找卫添喜谈了谈心,结果发现卫添喜根本不受这些舆论的影响,人家正忙着同教育部新上任的部长秘书陈云峰日常黏糊在一块儿呢!   在旁人看来是日常黏糊, 但卫添喜绝对不会背这口锅, 因为她与陈云峰虽然整天联系, 但二人的相处过程绝对的光明坦荡, 丁点儿不该谈的话题、不该有的想法都没有, 准确地说,卫添喜十分确定自己对于陈云峰没有丁点儿不该有的想法,陈云峰对她有没有想法……这就不能确定了。   二人之所以会碰头, 完全是因为教育部在卫添喜身上充分认识到了数学的重要性, 决定从娃娃阶段就开始狠抓数学, 他们想要找人编写一套由浅入深的数学读物, 面向受众是小学生与中学生,国内搞数学研究的人不少,可是能够著书立论的人还真不多。   教育部部长偶然间看到卫添喜给大学生们编写的那本《数学基础》,便将主意打到了卫添喜头上。   对于这个要求,卫添喜是实力拒绝的。   她给大学生上课都觉得头痛,学生听课的速度跟不上自己讲课的速度,现在居然让她耐着性子去给小学生和中学生编写入门读物,她担心自己就算按照最基础的来编写,在那些学生看来都是天书。   卫添喜不想打击祖国的花朵们学习数学的积极性,便委婉拒绝了陈云峰好几次,怎知陈云峰这人犟得很,他拿出来磨破两片嘴皮也要说服卫添喜的毅力,一有时间就到水木大学数学系来软磨硬泡,今天给卫添喜送一袋子苹果,明天给卫添喜送一袋子脐橙,后天还可能给卫添喜带一箱纯牛……他自认为这些行为只是基本礼数,但别人不这么想。   水木大学数学系已经流出一个‘教育部英俊小伙狂追卫教授’的传闻了,尽管卫添喜极力辟谣,那谣言依旧越传越凶,不少女学生为了偷看一眼‘教育部英俊小伙’究竟是何等人才而特意组团到卫添喜办公室门口经过,数学系的男学生也都挺好奇‘教育部英俊小伙’究竟是哪里的神人,居然有胆追学术神人卫教授,他们也学着那些女学生的样子,结伴到卫添喜办公室门口刷了一遍又一遍。   卫添喜眼看着自己再不答应陈云峰,陈云峰估计会把新时代中心都买下来送到她办公室里,只能咬牙答应,并且请求陈云峰之后少来水木大学数学系几趟,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在电话里联系解决的就尽量不要面谈,容易引起误会。   陈云峰不置可否地笑着,第二天就又雷打不动地往卫添喜办公室来了,这次他没有拎水果与牛奶,而是拎了一只肉香四溢的烤鸭。   卫添喜脸黑成了炭块,她抓心挠肺地问陈云峰,“陈秘书,你们教育部都这么闲的吗?难道你就没有活儿做吗?就算你没有活儿做,我有啊!你每天来我办公室转悠,真的很影响我!很影响我!超级影响我!”   陈云峰把烤鸭片好,慢条斯理地说,“卫教授你忙你的,我这边是领了死任务过来的,等你什么时候把书编好,我什么时候会教育部复命。教育部催得比较急,我担心你一不小心错过了提交书稿的时间,只能亲自来盯着了。”   卫添喜听着这令人窒息的理由,差点当场厥过去。   “所以,陈秘术你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写出书稿来,你什么时候走?”卫添喜一脸不敢相信。   陈云峰把片好的烤鸭端到卫添喜书桌上,还贴心地给卫添喜放了一小碟酱料与一双一次性筷子,温柔出声提醒道:“卫教授,搞科研很重要,但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这烤鸭是特地给你买的,你多吃点。”   卫添喜:“……”   陈云峰见卫添喜吃瘪,心里十分舒坦,他又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拿出一筒蓝莓汁来,放到卫添喜桌上,“这烤鸭有点咸,我来的路上特意去新时代购物中心给你买了一筒蓝莓汁,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卫添喜:“……”在办公室这样吃吃喝喝真的好吗?   可卫添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烤鸭真的很香,纵然她才刚吃过早饭不久,闻着那烤鸭味道都来了食欲。   拿起筷子来,卫添喜正准备尝一片,结果尼森就循着味道找了进来。   看到卫添喜办公桌上的烤鸭,尼森的眼睛都亮了,“哇!教授!这烤鸭是给我准备的吗?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这烤鸭是我到华国京城之后闻到的最香的烤鸭!教授,我能尝一片吗?”   卫添喜看着尼森脸上那丝毫不掩饰地吞口水的表情,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刚掰开还没用的一次性筷子,给尼森递了过去,“你想吃就吃吧,这烤鸭是陈秘书买的,如果尝过之后还想吃,可以找陈秘书问问是从哪里买的,到时候你自己去买。”   尼森一点都不同卫添喜客气,他接过筷子来,飞快地尝了两片,一脸满足,舔着嘴唇同卫添喜说,“卫教授,这烤鸭是真的好吃!你要不要尝尝?陈秘书,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烤鸭是从哪儿买的,我决定之后每周都要去吃一次!卫教授,要一起吗?”   陈云峰看着尼森把自己用过的筷子又递给卫添喜,连忙挡了下来,他皮笑又不笑地同尼森说,“倪福顺同学,既然你喜欢吃烤鸭,那这只烤鸭就送给你吃了,卫教授想吃的话我中午再给她买,你拿回办公室去吃吧!”   尼森虽然觉得陈云峰的表情有点怪,但他并没有多想,只当陈云峰脸有点抽筋,他问卫添喜,“卫教授,这烤鸭能给我拿回去吃吗?我代表瑞典人民感谢你!”   卫添喜端起蓝莓汁来喝了一口,克制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同尼森说,“你拿去吃吧,对了,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尼森,我提醒你一次,今年六月你就要研究生毕业了,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做出论文来,你都必须会隆德大学办理离校手续。我不想让梅瑟塔教授失望,所以对你的要求会很严格,如果你的论文不达标,我绝对不会在你的论文上签字,你只能选择回瑞典进行延迟毕业的手续,当然,你如果不想要这个学位的话,也可以选择肄业。”   尼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烤鸭为他带来的好心情都所剩无几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地纸来,递给卫添喜,“这是我做出来的结果,你看看对不对,如果结果没问题的话,我连就去撰写论文,给我一周的时间,绝对能够搞定。”   卫添喜将信将疑地拿起尼森给她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扫了一眼,惊讶地抬头,“从结果来看,完全正确。你尽快把论文写出来吧,不要耽搁太长的时间。就是我当初同你说的,用汉语、英文、瑞典语都各自写一遍,瑞典语的论文你带回隆德大学准备毕业答辩,英文论文投稿去《国际材 料学报》,汉语写的论文我会再完善一遍,单独出一本学术性专著,这些任务都在五月底完成,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两个月不到,加油。”   尼森:“……”他后悔了,他就不应该来吃烤鸭的!   卫添喜见尼森像是木桩一样杵在地上,看向烤鸭的目光已经失去了渴望,她赶紧给尼森打气,“倪福顺同学,fightg!”   尼森把烤鸭放下,假惺惺地抹了一把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卫教授,读你的研究生真是太辛苦了。”   卫添喜愣住,她也意识到自己给尼森的压力有点大,尼森研究的是将数学与材料学结合在一起的数学建模问题,卫添喜将之命名为计算材料学,整个计算材料学的架构都是尼森一人独立完成的,对于一名比较爱四处浪的学生来说,做出这么大的成果来确实不容易,她想了想,同尼森说,“你放心,这篇论文只要按照我交给你的规矩写出来,我给你申请两校优秀毕业论文,奖学金一定不会少。如果你想要工作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全球高校的所有数学系,除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有点费力之外,其它的都可以随便进。”   尼森摇头,说出自己的计划,“卫教授,我不准备就业。等我从瑞典答辩结束之后,我会继续从隆德大学申请与水木大学联合培养的资格,再回到华夏来跟着你读博,顺带着多吃几年的烤鸭!不说了,我如果再说下去,烤鸭肯定就凉了,卫教授,您放心,给我两周的时间,我会先将瑞典语的论文拿给您看,修改至没问题之后,我便动手准备英文论文与汉语论文。”   卫添喜:“???”既然还想跟着她读博,为什么要同她抱怨说跟着她读研究生太辛苦?   尼森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不过尼森愿意继续跟着她读博,卫添喜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尼森所主攻的计算材料学是她十分看好的一个学科,在同中山大学联合设计新型复合材料的时候,她就尝试着用过多种计算材料学的方法,不过因为精力有限的缘故,她没时间继续深挖计算材料学的宝藏,也没时间搭建计算材料学的主要框架,如今尼森替她做到了这一步,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尼森在读博期间继续深挖计算材料学这个领域,用硕士阶段的两年时间加上博士阶段的三年时间,一共五年,足够将计算材料学发展成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学科了。   送走尼森,卫添喜见陈云峰的表情有点呆滞,便问,“陈秘书,你怎么了?”   陈云峰回神,嘴上刚说了没事,却又忍不住问,“卫教授,你是不是喜欢尼森这种活泼性格的人?”   “不是啊,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卫添喜没感觉到陈云峰话里的酸味,又喝了一口蓝莓汁,同陈云峰说,“既然陈秘书你催得紧,那我就开始准备你要的东西了,你在办公室里待着可以,尽量不要出声,不然容易干扰到我。”   陈云峰:“……”   办公室里的气氛陡然凉了下来,陈云峰见卫添喜拿出一沓信纸就动笔开始写,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心里又酸又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落在教育部了?   不然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帅颜靓身板好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卫添喜为什么根本注意不到他?   为什么他示好的频率都这么高了,卫添喜却一直都对他视而不见?   陈云峰在卫添喜办公室里待客的小沙发上坐立不安,见卫添喜抬头皱眉看了他一眼,越发不好意思了,找了个借口就溜出卫添喜的办公室,找了一个通风的地方开始抽烟。   烟头明明灭灭,陈云峰心里动摇不定。   尼森从另外一边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拍了一下陈云峰的巴掌,问,“嘿,兄弟,你是不是在追求卫教授?”   陈云峰转过头去,把嘴里叼着的烟拿出来,问尼森,“怎么,你也在追求?”   尼森突然叹了口气,“曾经的我确实追求过卫教授,甚至当初我决定从瑞典来华国,有很大的原因都是想追求卫教授。但我在华国待了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加上在瑞典就认识卫教授一年,算是同卫教授十分熟悉了,看你过得这么难受,想同你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陈云峰把嘴里的眼圈吐出来,问尼森。   尼森一脸惆怅地说,“放弃吧,卫教授心里只有学术,没有爱情,更没有男人。”   陈云峰眯了眯眼,“倪福顺同学,你的这番话我可理解成,你不想多我这么一个竞争对手,所以故意来暗示打击劝退吗?”   尼森无语地看了陈云峰一眼,“你开心就好……华国有句老话我很喜欢,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想我已经见到黄河了,也已经撞过南墙了,还差点把头都给撞掉了,不想让你同我一样撞得头破血流,这才好心提醒你。如果你想继续追求卫教授的话,你随意,希望你能如愿以偿。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卫教授最近有点烦你。”   陈云峰眉头拧起,“这话怎么说?”   “卫教授心里永远都是科研第一,你每天去打搅她,她能不烦你吗?我们隆德大学至今都流传这卫教授那神人一样的学习研究方式,叫‘鼻观’,发音大致是这样,有点奇奇怪怪,大概就是她工作学习的时候不希望让任何人打扰。”尼森给了陈云峰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兄弟,想要追求卫教授,请你找对方法,用一些卫教授感兴趣的话题去引起卫教授的注意,而不是在那里让卫教授越来越厌烦。”   陈云峰:“……”虽然他觉得尼森同他说这话肯定不怀好意,但为什么他还觉得尼森说的十分有道理?   心态崩得彻彻底底。   陈云峰痛定思痛,决定听取尼森的建议,之后找卫添喜感兴趣的话题同卫添喜聊,于是他便把目标锁定在了数学上,为了做好撩卫添喜的功课,他还特地跑去水木大学出版社买了一套卫添喜亲自编写的《数学基础》,想着通过学卫添喜写的书来拉近他与卫添喜之间的距离,增多两人的共同语言。   想法很丰满,可当他买到《数学基础》全套之后,就感受到了世界的骨感。   入门级第一册 还勉强能看懂一些,第二册他就完全看不懂了,至于后面的第三册、第四册……第九册,他看起来就如同看天书一样,完全看不明白。   陈云峰感觉自己追卫添喜的难度无异于牛郎想要跨越银河去与织女复合,数学就是隔在他与卫添喜只见的银河。   “这真的是《数学基础》吗?哪儿基础了?难道数学基础不应该是1 1=2这种吗?”文科出身的陈云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学习的无力,遥想当初他学文科的时候,可是觉得‘一笔在手,天下我有’,现在再想,他觉得自个儿当初特别愚蠢,别说‘天下我有’了,他连数学这个小妖精都征服不了!   ……   卫添喜为了让陈云峰赶紧会教育部的工作岗位上奉献自身,不要再在她办公室里待着,她咬牙将其它工作放到一边,开始编写教育部想要的那本适用于小学生与中学生的《数学基础》。   相比起卫添喜给数学系的大学生编写 的那一套《数学基础》来,给小学生与中学生看的这一套书才是真正的基础,里面提到的术算、方程、分数、小数、正数、负数以及后面的简单函数与几何都是数学入门的东西,纵然卫添喜有心思在书中讲原理,那也没得讲,卫添喜索性就编了一本《数学入门大全》出来。   除去少数知识点需要讲原因以及推理过程,其它大多数知识点都是记忆性兼顾启发性的东西,卫添喜把重点放在了各种各样的题目上,等她写了二三十页的时候再回头看,发现《数学入门大全》已经被她编写歪了,命名为《数学入门题库大全》才合适。   不过卫添喜不准备改现在的模式,她只想尽快将这本书弄出来,衔接到她给大学生编写的那本《数学基础》上为止,任务就算交差了。   至于陈云峰回去反思的这几天,卫添喜压根没放在心上细想,她只当是教育部给陈云峰安排了新的活儿,陈云峰去干正事去了。   不知道陈云峰知道卫添喜把他之前的行为定义为是‘不干正事’之后,会作何感想。   ……   卫添喜自己砸钱搭建的高新技术研究院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总算陆陆续续开始做出研究成果来。   高新技术研究院出的第一个成果是一个净水器,通过物理吸附沉淀、化学杀菌消毒的方法,可以将自来水中的肉眼可见杂质以及许多水溶性杂质及重金属离子、有机废弃物等一次性过滤掉。   虽然这种净水器的机理较为复杂,但胜在结构可变,不管是小型的民用生活净水还是大型的工厂用生产净水,都可以通过这一款净水器达到净水的目的,而且经过这款净水器处理之后的水的纯净度明显高于市场上从德、日进口来的纯净度。   写出这份研究专利的人是水木大学化工系的一个学生,名叫陈国生,看起来比较腼腆,但卫添喜对他有很深的印象,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陈国生拿写好的专利来找卫添喜,卫添喜便针对他的专利给出了一系列的优化建议,并且还带着他认真规划了一条后续完善的建议,希望陈国生能够在技术精进上继续努力。   陈国生深受鼓励,回去之后就以最快地速度将专利申请处修正好,交到了卫添喜办公桌上。   卫添喜又以最快的速度把专利申请书交给卫大丫,由卫大丫派新时代集团的人去注册之后,以飞速买下了这个专利,然后便交给卫东征去设厂生产了。   被蒙在鼓里瞒着的卫东征这个时候才知道卫添喜设立高新技术研究院的目的。   “原来是为了给新时代集团研究产品啊……我妹子真好!”   可怜卫东征根本不知道,他引以为豪的妹子设立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初衷只是填补可控核聚变的巨大资金缺口,与新时代集团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甚至于可以这样说,他妹子给新时代集团研究产品,只是将新时代集团作为全世界捞钱的聚宝盆。   为了填补可控核聚变的科研经费缺口,卫添喜可以说是想尽办法,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卫东征在半年内便开了六家新厂,主要生产各种家用电器,资金缺口勉强堵住一些,但距离研究出可控核聚变的反应堆来还有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路要走,卫东征却差点累成死狗。   他想要歇一歇了。   ……   临近五月底的时候,尼森用汉语、英语和瑞典语写的三篇论文都已经被卫添喜修改完善好,英语那篇论文并没有投稿去原定的《国际材料学报》,而是临时更改主意,投去了《science》这部国际全学科顶级刊物上,尼森用汉语写的那篇论文在经过卫添喜的补充与修订之后,送去水木大学出版社准备校对印刷,尼森带着瑞典语写出来的论文返回瑞典隆德大学。   对于尼森这个学生,梅瑟塔教授还是十分关注的,她想看看卫添喜究竟把尼森教成了什么样的水平,也想知道尼森在华国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学到卫添喜身上的真髓,长进又有多少。   梅瑟塔教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尼森的论文看,结果扫了三四页之后,她的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一言难尽地说,“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强忍下对自己所学知识的怀疑,梅瑟塔教授咬牙把尼森的论文看完后,她精神有些恍惚,问尼森,“尼森,添喜卫究竟教了你什么东西?这是一种新的学科吗?用数学方法去研究材料学的领域,这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能同我说说,你的这篇论文经过验证了吗?你提出的这种方法真的管用吗?”   尼森十分笃定地说,“都已经经过验证了,卫教授已经用这一套理论指导了很多新材料的研发与生产。对了,梅瑟塔教授,您应当指导,华国目前正在投入研究的可控核聚变就是由卫教授设计负责的,虽然我没有加入到具体项目中去,但我知道,华国可控核聚变所需的最关键的那台‘仿星器’已经设计完成,相信用不了五年时间,华国的可控核聚变就一定会完成。”   梅瑟塔教授凝眸,“华国研究可控核聚变用的是‘仿星器’?他们没有采用现在国际上更为主流的托克马克吗?难道添喜卫也认为德国走的路子是正确的?”   “梅瑟塔教授,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说,华国用的就是‘仿星器’,我还记得当初卫教授去德国游学交流的时候,曾参观过德国可控核聚变的设备,想来当时的她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了。”   “不过用什么实验设备不是重点,卫教授重新设计了仿星器,具体的细节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华国的那台‘仿星器’要比德国先进很多,因为华国设计‘仿星器’所有的很多材料都是重新设计研制的,不论是硬度、延展度、电导率、耐高温性……那些材料都远远优于现如今我们见到的材料。”   梅瑟塔教授手中拿着尼森的论文,感觉自己像是拿着一座山一样沉重,她再次同你尼森确定,“尼森,你确定添喜卫重新设计材料的时候,用的是你论文中提到的方法?”   “十分确定,因为最后检验我这篇论文成果的时候,卫教授是用现有材料的参数去检验的,当时我做论文的时候,她也给过我一些实验测试数据与理论推导数据,那些数据从哪里得来,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些数据一定是真的!”   梅瑟塔教授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她让尼森好好休息一天,尽快准备毕业答辩,自个儿亲自拿着尼森的论文去找了隆德大学材料学院的一名老朋友。   梅瑟塔教授已经远离学术圈好几年了,但她的数学基础并没有丢掉,尼森这篇论文中用到的数学方法,她还是能够看明白的,现在她急需要找一个搞材料研究的专业人才来确定尼森这篇论文的可信度。   如果尼森真的把数学和材料学结合在一起,那毫无疑问,这篇论文将催生出一个新的学科!   尼森的毕业答辩如期举行,与他同时进行答辩的还有同一个课题组内的其它几名由梅瑟塔教授亲自指导的研究生以及材料系好几名教授的学生。   准确地来说,这次论文答辩会完全就是为尼森准备的,有数学系的老师与材料系的老师共同商讨检验尼森论文的正确性,仅凭任意一边的老师根本无法兼顾数学与材料学两个方向。   尼森的论文被当成压轴 放在了最后一位,刚开始上场的几个学生都是梅瑟塔教授指导的硕士与博士。   尼森坐在下面旁听,他挺想指导自己的这些同门在两年中都研究出了什么,他还想用对比自己和这些同门的研究成果,看看谁在这两年中跑得更快。   结果才听了半场,尼森就变得兴致缺缺,台上的那个同门讲的东西实在太简单了。   尼森无法理解的是,台上那个同门只是用超级复杂的方法解出一个根本没什么难度的数学命题,为什么评委席上的教授个个都表现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是他太牛逼还是这些同门太菜?   等到台上的同门讲完之后,评委席上的教授给了一致好评,把那个学生夸得差点飘上天去,最后答辩委员会的教授象征性地问其它学生,“你们有什么建议想要提吗?”   尼森唰的一下举起手来,看得那答辩委员会的教授都愣了一下。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建议想要提吗?”答辩委员会的教授问,梅瑟塔教授也诧异地朝着尼森看来。   尼森说的一点都不含蓄,“这样一篇低质量的论文,为什么你们会听得津津有味?我不明白。素数的问题确实很有趣,但我想问一些玛丽,你知道你这篇论文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推导过程都是不必要的吗?从你板书的第六行,也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创新点’开始,你用素数的方法将一个构建几何函数之后只需要不超过二十个步骤就能推导出来的结论硬生生地扩展成为几百个步骤,这样有意义吗?”   答辩委员会的教授愣住,找到尼森所说的那个步骤,问,“你说用构建几何函数的方法,可以将这篇论文中几百个步骤简化成不到二十个步骤?能上来演示一下吗?”   尼森点点头,不顾台上他那同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施施然地拿起黑板擦,将他那同门花费将近一个小时写下的板书擦去大半,仅留下他需要的那几步,然后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三维几何图形,飞快地点下一串点之后,开始写步骤。   “因为……”   “所以……”   十六个步骤写完,尼森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之处后,将笔放回原处,同答辩委员会的教授说,“我解完了,这就是我的过程。需要我讲解一遍吗?”   笑话,如果真让一个学生给讲一遍几何知识,那这些老教授的脸还往哪里放?   他们仔细地看完尼森写的步骤,用略带遗憾地语气说,“玛丽,抱歉,我们原先给你的论文评定结果为优秀,但现在看了尼森的过程之后,我们觉得你的论文结构有些问题,只能给你一个良好,你能接受吗?”   玛丽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腹中,她还以为被尼森这么一搅和之后,自己今年无法顺利毕业了呢!相比起延迟毕业,论文拿个良好还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拿优秀而来。   下台的时候,玛丽拽着尼森的袖子问,“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难堪?”   尼森满脸无辜,“哪有?我只是公正客观地指出了你的错误。玛丽,我本以为你会做出一篇十分精彩的论文,起码当初我们都跟着卫教授一起做的时候,你要比我优秀许多,可现在看……如果论文展示出来的东西是你的全部水平的话,你让我有点失望。”   玛丽紧咬着嘴唇,“这就是我的全部水平,难道在毕业论文上我还藏私一下吗?不过话说回来,尼森,你什么时候改学几何了?你之前研究的是数论,我听说你的毕业论文是同材料学相关的数学问题,你在华夏究竟学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我确定卫教授绝对不会和你一样这么得罪人的话,刚刚我都快怀疑是不是卫教授顶着你的脸回来的。”   “我现在研究的是计算材料学,一门新的学科,具体内容待会儿你就见到了。不过,玛丽,我必须纠正你的一个观点,学数学的人可以不精通全部数学领域,但一定得对所有数学工具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如果你懂几何学的话,根本不会走这么大的弯路去证明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   “对了,我给你推荐一套书,叫《数学基础》,是卫教授在华国编的,很有用,现在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大学生都在学那一套书,不过那些书是纯中文的,你可能除了图件和数字之外什么都看不懂,我建议你学一下中文。”   玛丽:“……”这个同门去华国学了两年,本事确实厉害了,也越发令人讨厌了。   “你还是期盼自己的论文中没有丁点儿问题吧,一会儿如果让我发现了问题,我一定不会让你轻易糊弄过去!”玛丽恶狠狠地说。   尼森轻笑,“就你?弱鸡。”‘弱鸡’俩字,他是用中文说的。   玛丽:“……”   坐回位置上,玛丽依旧心绪难平,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尼森恐怕已经在她那屠神灭佛的目光中投胎无数次了,可惜眼神无法杀人,尼森依旧活跃在答辩过程中,不断地给台上讲论文的人提问题。   梅瑟塔教授的脸已经黑了,心中恨不得立马将尼森原地开除,她这学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同门相残吗?   其它答辩委员会的教授则是一个比一个目光微妙,他们现在已经不敢随便夸台上的学生了,生怕自己刚夸完之后,梅瑟塔教授招的这个讨人厌的学生就蹦跶出来挑一对毛病,那样会显得他们很low。   明明是一个诸多高级知识分子共同绽放学识风采的答辩会,硬是被尼森给搅和成了一个人的独场表演。   终于轮到尼森上台做答辩汇报,之前那些被尼森怼过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盯着尼森的板书汇报过程,从头到尾以挑刺的心态听下来,还真让他们找到一个问题。   第三个上台做答辩的学生兴奋地站起来,指着尼森的板书问,“你用第七行与第八行推理得出第十四行的结论,可据我所知,这只是一个目前没有被推翻的假设,并不能当成定理用。你这是严重错误!”   梅瑟塔教授也愣了一下,她本能地觉得尼森不会犯这种错误,如果尼森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卫添喜绝对不会给尼森论文签字的。   果不其然,尼森翻了一个高贵冷艳的白眼,用嫌弃的语气说,“难怪你的论文那么冗长,你不知道平时多看一些国际期刊吗?这条定理在前年就已经证明出来了,而且就是卫教授在我们课题组证明出来的。现在卫教授的办公室不知道有没有挪作他用,如果没有的话,你去她书架上翻,前年《数学年刊》的第四期,第一篇文章就是证明这个。”   那学生脸色瞬间爆红,恨不得原地找个洞钻进去。   隆德大学数学系和材料系的教授盯着尼森的论文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便给了尼森一个当之无愧的‘优’,尼森脸上淡定地很,顶着其他人恨不得将他揍扁的目光,施施然地走出答辩教室,兴奋地冲去网球俱乐部,找到自己当初的伙伴,道:“嗨,伙计,同我去吃烤鸭庆祝一下吧!”   他那朋友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尼森,温馨提醒,“醒醒,现在是瑞典,我们没有烤鸭,火鸡倒是可以有。” 第109章   尼森当初选择跟随卫添喜去华夏的时候, 许多同在梅瑟塔教授门下的学生都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华夏又穷又落后,去华夏能学到什么东西?   就算要留学, 那也是去比瑞典更好的国家。   可尼森身上发生的蜕变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尽管他们不知道尼森在华夏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但尼森所学到的本事、尼森写出来的论文……都不是他们能够望之项背的。   最让那些学生认识到他们与尼森之间所隔巨大差距的事情, 是尼森那篇被《science》录用的论文。那篇论文不仅仅被《science》录用了,还排在了第一版, 题目也被写在了那一期期刊的封面上。   那可是《science》啊!   学术界顶级期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nature》, 一个是科学,一个是自然。   卫添喜在数学领域做出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她都没有直接往《science》上投过稿, 尽管她也上过《science》, 但那是是因为她的论文质量高, 在数学界引起轰动之后, 被《science》的编辑发现之后引用上去的, 尼森却在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就把论文发表在了《science》上,用华国的话来说,尼森这叫未来不可限量。   隆德大学一马当先, 直接破格给尼森提供了聘用申请, 距离瑞典较近的几所欧洲高校也纷纷给尼森递来了橄榄枝, 尼森都一一拒绝了, 他同那些聘请他的人说,“同卫教授那渊博的学识比起来,我知道自己还差得远,需要提升的地方也有很多,所以我暂时不会考虑工作的事情。”   隆德大学人事处的工作人员问尼森,“那你是想要继续深造吗?有没有理想的高校?是准备留在隆德大学,还是去一些更好的高校,比如牛津、剑桥、帝国理工?”   尼森回答说,“我还是准备去华国水木大学,跟随卫教授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隆德大学人事处的工作人员立马见缝插针地说,“跟着卫教授读博也是一个十分不不错的选择,毕竟卫教授也是隆德大学的校友,你毕业之后有没有考虑过回到隆德大学任教呢?如果可以的话,这边建议你继续走隆德大学与水木大学的联合培养计划,这样可以一次性取得两边的学位,也不会耽误你去华国求学。”   尼森点头,“正有此意。”他是瑞典人,等学成之后,迟早是要回来的。哪怕不会回到瑞典,也会回到欧洲,这里才是他的家。   ……   卫添喜收到《science》录用尼森那篇论文的通知后,心情也跟着好了一整天。   撇开之前她在瑞典隆德大学时帮梅瑟塔教授带的那些学生不谈,只说尼森。尼森是她成为助理研究员之后独立带的第一个学生,从尼森研究生入学到硕士研究生毕业,她亲眼见证了尼森的成长。   看着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小树苗在一点一点长大变好,卫添喜心里别提有多么舒畅了,这直接导致她给水木大学数学系那些学生命《应用数学》的期末考试试卷时,一个没忍住就把难度又提高了两个档次。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卫添喜连同数学系的另外几个老师亲自下场监考。   因为课是卫添喜讲的,教材是卫添喜编写的,考试试卷也是卫添喜亲手出的,卫添喜年纪轻轻,在数学领域做出的成就却让人无法忽视,除去少数几位老师旁听过卫添喜的课,知道卫添喜在《应用数学》上讲了许多东西之外,其它老师都不知道卫添喜讲了啥,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卫添喜讲课的实力能不能同她在数学界的名气相匹配,所以不少人都挺好奇《应用数学》究竟会考什么。   待卫添喜把试卷拿出来,给所有学生分下去之后,那些老师们也各自拿了一份试卷,一边在考场中转悠,一边琢磨那些题目的答案,一不小心脸就黑了。   这卫添喜怕是疯了吧!考试题目出这么难,学生能答得上来吗?   那些认真听过课,并且根据卫添喜的考前复习提纲认真复习过的学生,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能够解出答案的,至于那些上课不认真听,课后抱着划水的想法随便复习了一下的学生,此刻坐在考场中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题目里考察的东西真的学过吗?   印象中 貌似有一个公式能用,但那个公式老长一串了,还是卫添喜在黑板上推导出来的,当时虽然卫添喜特意强调了那个公式的重要性,但她还说了一句‘这么长的公式,不建议大家死记硬背,记住推导过程就好了,等用得上的时候,亲自上手推导一遍,或者是在课后推导四五遍,练得手熟了就自然能记住’,然后不少学生就信以为真了。   他们没想到考试中真的会考这个公式,当下就拿出纸笔来,准备现场推导一遍,可根据印象中的条件公式推导了两步之后,剩下的过程他们确实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了。   当时卫添喜在课堂上是怎么通过变式来推导简化的?   不少人想破脑袋都没有想明白,只能硬着头皮跳过这一道题,看向下一道题。悄悄瞄一眼题目,好悬没一口鲜血喷出来。   这题目当真是应了卫添喜那句‘难题一定最难,易错题一定最易错’啊!   不少学生都怀疑卫添喜是不是偷偷查看他们的复习安排了,不然为什么卫添喜出的题目都是他们没有复习过的?为什么他们认真复习过的那些知识点一个都没有考?   监考老师看着考场中那些学生个个都抓耳挠腮,如坐针毡,对着试卷上的题目就如同面对阶级敌人一样慎重紧张,实在忍不住了,悄悄问卫添喜,“卫教授,你这题目是不是出的太难了些?我看这些学生做题的时候都下不了手啊!”   卫添喜一脸淡定,随手指了考场中几个下笔如有神的学生,道:“解题用的数学工具,我上课都讲过,这些学生自己没学明白,那是因为课堂上没认真听,课后没有好好复习,指定的阅读书目也都没有看,如果根据考前复习提纲认真学了半学期的人,绝对不会在这张试卷上栽跟斗。你看那几个学生,做题的速度多快?一看就是认真复习过的,其它学生还在第一题和第二题上卡着呢,那几个学生已经把试卷翻面儿了。”   那些监考老师不信邪地走到卫添喜所指的那几个学生旁边一看,果不其然,那些学生把试卷写的满满当当,做题的时候运用各种数学公式如同信手拈来,丝毫没有生涩感,与其它学生那磕磕巴巴的解题速度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那些监考老师都一阵汗颜。   如果让他们来做这套试卷,他们肯定做不出这样的速度来,正确率也难以保证,虽然他们并不想承认这个丢脸的事情。   有个老师替卫添喜担心,“卫教授,可如果学生的挂科率太高,你该怎么同系里交代?说不定这回评定为教学事故呢!”   “怎么会?”卫添喜丝毫不担心,“只要有高分的学生,那就证明我讲的课、考的试卷都没问题,只是有些学生不用功而已。”   “宁缺毋滥是我的教学理念,我自认为学完这门课之后,只有在这份试卷上考出及格的分数,才算是学会了《应用数学》的基础脉络,如果他们考不到,那我希望他们来年再学一遍,宁可让他们所有人都挂科毕不了业,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滥竽充数的漏网之鱼。这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也是对水木大学数学系口碑的不负责,更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卫添喜俏生生的小脸一抬,道:“我绝对不能容忍跟随我上过课的学生连这些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否则说出去之后那是打我的脸,砸我的招牌。至于同系里交代……我想数学系不会找我要一个交代的。我之所以加入水木大学,不就是为了将水木大学数学系的质量拔高到国际一流的层次吗?现在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也是对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口碑负责的事情。”   其余的监考老师听着卫添喜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有人暗自摇头,内心吐槽卫添喜不懂得变通;有人心生赞叹,觉得卫添喜这样的人活得纯粹通透;有人则是羡慕卫添喜在数学界的江湖地位,哪怕她给全班学生都挂了科,水木大学数学系也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唯有考场中那些学生听得遍体生寒,他们这还没有考完试呢,卫教授就已经准备让他们挂科了?   能够考上水木大学的学生,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这要是让他们挂了科,还不把脸丢回老家呀!   不少原本已经弃疗的学生咬紧牙关,开始绞尽脑汁地审题做题,一道题目一道题目的死磕,他们已经不奢望能够把所有题目都解出来了,只奢望能够达到及格线,顺利通过这次考试,不想在来年再经历一次《应用数学》的摧残了。 第110章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之后, 这场难度爆表的考试终于落下帷幕,卫添喜同那些监考老师把学生的试卷收起来后便去改卷了。   题目是卫添喜出的,参考答案是卫添喜做的,针对每一道题目, 她都设置了详细的得分点,一眼扫过去, 一道题目的分数就判出来了, 两三分钟就可以改一份卷子。   当天下午,卫添喜把誊抄出来的成绩单交到数学系教务科, 她还顺手把用复写纸誊印下来的成绩单送去了刚刚经历过考试的那个班里,随之送过去的还有那张试卷的参考答案以及一则通知——所有《应用数学》考试成绩不合格的学生, 都可以申请在下学期一开始的时候进行补考,考试范围依旧是这次划定的考试范围,不过考试题目的难度会再上一个层次。   成绩单被传阅过后, 班里的情况就变成了一人欢喜十人愁。   十比一的挂科比例着实令卫添喜惊讶, 不过她改卷的时候并没有因此而手下留情, 一分都不会多扣, 一分也不会多给, 每一份试卷都秉承着公平公正给分的原则,她随时准备接受学生的查分申请。   然而那些学生心中还是有点数的,考完试之后本来就没多少把握, 挂科也在预料之中, 只不过是看到那五十八分、五十九分有点心痛罢了。   就差一分两分就合格了啊!   卫教授为什么这么冷面无私, 不通人情?   ……   《应用数学》那令人发指的挂科率不仅震惊了学生, 还震惊了数学系其它老师,不少人都找卫添喜拿了一份试卷,回去测验自己门下研究生的水平,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的。   结合卫添喜做出来的数学成就以及带出来的学生水平,认真研究这份《应用数学》试卷的奥妙之处,不少教授都发现了这门课的好处,直接给自己的学生下令,“等卫教授下次开课的时候,不管是讲什么,你们都去学一学,老师替你们同卫教授说,考试也给你们安排上,这对提升你们的数学素养有很大的帮助。”   数学系的老师们为了提升自家学生的数学水平,不可谓不算是操碎了心,然而那些学生并不领情,他们一点都不想去卫添喜的课堂上找虐。   《应用数学》试卷难度爆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清大,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其它高校传去,类似于首都航空航天大学、首都工业大学、首都化工大学等高校纷纷加入开设《应用数学》课程的行列,并且为了保障自己的学生不比清大数学系的学生差太多,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卫添喜编写的那一套《数学基础》,就连卫添喜上课用的讲义都被那些学校抄了去……一时间,所有课程中被安排了《数学基础》的学生都愁眉苦脸,心态差点的学生直接就哭天抢地了。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最让学生绝望的是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为了提升自家省份学生的质量,特意派出调研团来水木大学访问了一遍。   在访问过程中,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当场就拍定下来,往后江南省所有小学生与中学生的数学课本都选用卫添喜新编写的那一套,并且他还极为诚恳地邀请卫添喜担任往后江南省高等教育招生考试数学科目的命题人。   卫添喜惊讶,“现在不是全国高考都用同一套考卷吗?江南省没有自主命题的资格,就算我命了题目也派不上用场啊!”   那教育厅的领导一脸自得,“实不相瞒,在八零年的时候,我们省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就已经提出了创建教育大省的目标,经过数年斟酌,国家决定把我们江南省作为教育改革试点省份,从明年开始,我们省所有学生的高考试卷就都会是单独命题了。”   “为了保证教育改革的力度,我们省教育厅决定从国内筛选各个领域的顶尖学者来参与高考命题工作,卫教授,数学科目的命题就拜托你了,到时候还会有其他教授一起加入命题队伍,不过这命题队伍的领头羊,必须您来挑大梁!”   卫添喜恍然 大悟,难怪江南省在后世一直都是教育大省,学生质量相当过硬,原来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在八十年代初就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奔走发力了。   “能够给江南省的考生高考命题,这是我的荣幸。”卫添喜答应下来。   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为了表明自己在教育改革方面的决心,特地找卫添喜拿了一份《应用数学》的试卷,回到江南省后,就把这份试卷连同来年高考题目数学科目命题人将由卫添喜担任的消息发布了出去。   紧随其后,江南省各大学校也重新制定了数学科目的教学策略,对应卫添喜编写的那一套《数学入门大全》的九册,他们细致地划分了每一个年级的学生需要学习的范围,小学的学生学前三册,初中学生学中间三册,高中学生学最后的三册,并且还要在高三的时候对九册书进行完整系统的梳理与复习。   一时间,江南省从上到下,所有学数学的学生都哀嚎不已,那些讲授数学的老师也如临大敌,拿到《数学入门大全》之后就开始自个儿先学,万一卫添喜在这一套书中加入太多复杂的东西,他们总得自己学会了才能讲给学生。   让那些老师稍微心安的是,卫添喜并没有添加太多新的知识点,只是将原来那些数学课本中的知识重新整理了一遍,条理变得更加清晰,逻辑变得更加明了,变化最大的就是书中给出的例题,让这些数学老师都跟着开了眼。   卫添喜所命的题目早已有了成熟的个人风格——难题一定最难、易错题一定最易错、综合题一定超综合。   明明是一道考察简单知识点的题目,卫添喜都命出了花样来,纵然是已经讲过许多年数学课的老师,面对卫添喜的这些题目都有些无力,不是自己学的不到家,而是命题人太狡诈!   ……   江南省金陵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重点班。   临近快要上数学课的时候,数学老师突然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走了进来,面色惨白如纸。   她声音悲怆地同学生们说,“同学们,相信你们都已经听到消息了,从你们这一届学生开始,我们江南省的高考试卷将单独命题,其它科目的难度暂时未知,但老师可以同你们肯定地说,数学的难度绝对会翻番数倍!”   “老师毕业于金陵师范数学系,当年参加《应用数学》考试的时候,考出了满分的成绩,可昨天老师拿着报纸上公布的那份水木大学数学系《应用数学》考卷做了一遍,从头到尾一共二十道题,标准考试时间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老师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只完整地解出两道题,而且还不知道答案正确不正确。”   “你们肯定都听说了,明年我们省的高考试卷数学科目将由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卫教授,也就是命制那份《应用数学》的教授来负责命制,难度可想而知。经过数学教研组的讨论,我们决定从下周开始,就使用卫教授亲自编写的这一套教材了,目前只是所有老师各自发了一套,我们学校已经从水木大学出版社订购过了,预计本周末到货。”   “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之后这一年的所有文体艺术劳动课全部取消,改上数学课,并且周末假期也改成只休息半天,寒暑假全部取消,只有等明年高考结束,你们才能迎来解脱。当然,如果不能一次性就考入理想的高校,还想再参加第二次高考的话,你们还需要面临下一轮的煎熬。”   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傻眼了,数学课代表问,“老师,是我们之前学的东西都用不上了么?高三一年重学一遍,来得及吗?”   数学老师摇头,“不,卫教授编写的这套书并没有任何超纲的知识点,你们之前学过的知识都能用得上,所以教研组决定,这一周内会带着你们将剩下的半本书全部讲完,希望你们课下的时候多费点心思,把布置的作业都认真做了,当成是掌握基础知识的练手。等下周你们的课本全部到位之后,我会带着你们从一年级的基础数学重新过一遍。”   “这套教材一共九本,从今年七月份开始讲,到明年六月份你们参加考高考,一共 十二个月不到,教研组安排了三轮复习,第一轮复习六个月,第二轮复习三个月,第三轮复习两个月,一共十一个月的时间,需要把这九本书的精华都吃透,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咬紧牙关使劲儿学!”   那课代表吓得心肝都在颤,“老师,不是说没有超纲的知识点吗?一年级的知识那么简单,我们用得着再学吗?”   数学老师干巴巴地笑着,她翻开第一本书,把里面某道例题抄在了黑板上,同教室里的学生们说,“这便是卫教授在第一册 书中给出的基础题,主要锻炼的是一年级学生的数数能力,你们可以试着做一下,这个几何图形中一共有多少个三角形?”   学生们低头画下来数了一遍又一遍,有人说是六个,有人说是十一个,还有人说是十四个,数学老师听得直叹气,她带着学生认真数了一遍,得出了正确答案——十七个。   那老师十分无奈地摊手说,“这就是你们都看不起的一年级数学题目,如果拿这样一道题目来让你们做,超纲吗?不超!你们能做出来吗?不能!”   见不少学生都深受打击,数学老师又语重心长地说,“卫教授的数学天赋十分高,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她考出了满分的成绩,至今无人打破记录。在数学领域,卫教授是享誉国际的知名学者,由她来命题,对于所有考生来说,是幸运,也是灾难。”   “对于一个优秀的命题人来说,如果她不想让你们做出答案,那就算她把解题用到的思路与公式全都告诉你们,你们都做不出来。很明显,卫教授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命题人。”   “你们不要看不起一年级的知识,等你们拿到课本的时候,你们不妨自个儿做一做知识点后面配套的习题,书的最后面都配有参考答案,你们可以自己检查一下,看看自己能做对几道题目。”   说完这番话之后,数学老师还特意拿出自己刚领到手的书,把封皮展示给所有学生们看,“你们记住这个封皮,封皮中间印着的这张照片就是卫教授!一定不要忘记了卫教授长这副模样。”   数学老师有一句话没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们之后没考上大学,可别来找我麻烦,找卫教授去!”   教室里的学生看着那张绿汪汪的封面,把卫添喜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照片上的卫添喜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笔,自信满满,神采飞扬,姣好的面容特别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可是想到她编写出来的那些题目,学生们对着她的照片生出来的好感瞬间就没了。   这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卫教授!   ……   卫添喜编写那套书的时候只给出了参考答案,具体的解题思路并没有给出,江南省诸多高中只能召集数学老师来集思广益,得出一个相对较简单的解题方法,可老师们又不是万能的,面对之前那些中规中矩的高考试题,他们都能拿出多种办法来解决问题,可是面对卫添喜给出的这些题目,他们都体会到了有心无力的挫败感。   考察的知识点就写在题目上面,可他们同正确答案之间却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拨不开,散不去,题目也解不开。   在许多数学老师的联合提议下,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又特意跑了水木大学一趟,请卫添喜编写一套适用于教师的教学用书,最好是将那些课本中的问题都给出解题过程来。   卫添喜:“……”   她本想拒绝,可是想到自己出的那些题目确实有些变态,只能咬牙答应下来,恰好有好几个学生报考了她的研究生,她便把人给召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给那些学生讲了一遍各种题目所考察的知识点与解题关键之后,就把编写教学用书的任务甩给了学生。   卫添喜担心自己招到的研究生人手不够,她本着‘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理念,亲自去别的老师那里借了几个研究生,还把《应用数学》考出高分的学生也都唤了过来,集体爆肝。 第111章   忙碌起来的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中秋,卫老太老早之前就准备好了月饼馅儿,各式各样的月饼包了很多,拉着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一块儿烤月饼。   中山大学新挂牌成立的计算材料研究所根据来自卫添喜课题组的理论指导, 成功研制出决定仿星器命运的超导材料,科工院紧随其后, 在七月中旬便摸索出了那种超导材料的量产方法, 生产出来之后,立马由专业的技术人才装配到了仿星器上去。   至此, 仿星器正式建成,可控核聚变的研究工作告一段落, 只需要将发电机组配制完成后,便可以进行点火试验。   每天都有专业的检修人员对仿星器进行详细细致的检查,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高级工程师与老教授们一改之前的作风, 个个都高度专注, 甚至许多老教授都亲自上手指导了……科工院负责发电机组生产的团队差点被核工程研究所的老教授们给逼死。   与传统的发电机组不同, 即使可控核聚变带着‘可控’二字, 那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可控, 如果把寻常的发电机装配道可控核聚变发电站上,估计只需要几毫秒的时候,就能烧毁那些发电机组, 为此科工院发电机组研究所特意拿出了五十年代初期曾投入大批量资金研究, 但后来因为问题重重而不得不搁浅的磁流体发电机组计划。   由卫添喜亲自上阵解决磁流体发电机组运行中的理论问题, 蓉城电子科技大学与长安电子科技大学联手发力, 借助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的理论、材料与设备,这才搞定了磁流体发电机组的硬件设备,可把那些硬件设备装配成发电机组是一回事,保证那些发电机组可以在高功率状态下稳定运行,不发生任何误差,这是另外一回事。   发电机组研究所整天都昼夜不分地爆肝忙碌,依旧被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老教授嫌弃速度慢、效率低,发电机组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被气得呕血,但也无话可说。   如果发电机组研究所能够找点确定磁流体发电机组的研发计划,早点同蓉城电子科技大学、长安电子科技大学联手,你把磁流体发电机组肯定早就落成了,说不定还能比核工程研究所更早一些呢!哪至于被核工程研究所的一群老骨头冷嘲热讽?   好在磁流体发电机组已经进入最后的检测阶段,不然发电机组研究所的所长真担心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不讲理的老教授会同总管科工院的大领导告一状。   有两个问题摆在了所有参与可控核聚变的人员面前,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选址问题以及可控核聚变点火时的控制设备问题。   在可控核聚变的研发过程中,所有模拟实验都是通过科工院那台残破老旧的超级计算机完成的,可模拟实验与真正的点火不一样,模拟实验允许两秒之内的误差存在,但真正的点火试验却需要将时间误差约束在003毫秒之内,那台老旧残破的超级计算机根本不可能完成,指不定它什么时候来一个卡顿,实验就凉凉了。   进行核试验的氚粒子极为稀少,一次都浪费不得,虽说科学院核物理研究所提出的中子增倍与液态锂挥手氚粒子的技术已经得到了实验证实,但谁愿意浪费?   那浪费的不仅仅是氚粒子,还浪费了这么多人的时间与心血,同时,如果点火试验无法在三次之中顺利完成,那对于所有研究人员的士气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打击。   面对这样的情况,原本决定亲自去参与可控核聚变发电站选址的卫添喜临时更改了行程,她把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再次被提上日程。   ……   早先卫添喜不在的时候,超级计算机更新迭代计划被迫搁浅,后来卫添喜归国,科工院有心去请卫添喜回来重启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可是他们没有那个脸,毕竟当初卫添喜被舆论纠缠的时候,他们没有替卫添喜说过一句话,反倒是十分不讲情面地同卫添喜划清楚界限。   如今卫添喜主动提出要重启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科工院超算研究所的所长以及一大群科研人员自然是十分欢迎的,不用卫添喜说,他们主动就把原先卫添喜待过的那间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自发地把一摞又一摞的研究进度报告放到了卫添喜的办公桌上。   等卫添喜把那些报告挨份看完时,她 感觉有点心累……与当初做好的超级计算机更新迭代计划相比,经过三年多的时间,超级计算机更新迭代项目可以说是没有取得丁点儿突破性成果,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不得已之下,卫添喜只能重新规划。   她直接同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蓉城电子科技大学、长安电子科举大学达成了合作关系,将硬件设备的更新工作全部委托给这三所高校她又联合水木大学计算机系、电子信息系、京城科技大学电子技术系、京城理工大学计算机系的许多科研人员一起,对标完成超级计算机的运算系统、操作系统的更新优化。   ……   科工院的事情已经够卫添喜喝一壶了,水木大学数学系的系主任还给卫添喜找了一件事情。   鉴于《应用数学》的挂科率奇高、不管是上学期末的第一次考试还是这学期开始时的补考,通过考试的人都不足一半,数学系的系主任头痛无比,前脚才签了让这些挂科的学生来年再学一遍的文件,后脚就找了许多数学系的教授去商讨数学系教学改革的事情。   与其说是数学系的教学改革,不如说是针对卫添喜所开设那门《应用数学》的教学改革,数学系系主任深深地担忧,如果按照卫添喜现在的步调搞下去,怕是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学生会有一半都无法顺利毕业。   这可不行啊!   系主任自个儿琢磨出一个想法来,他准备安排一个副教授同卫添喜搭班上课,课堂内容主要由卫添喜来讲,课后作业的答疑以及考试试卷的命制、批改都由那个副教授来做。   这个建议一经提出,立马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数学系系主任又问,“那你们谁愿意同卫教授搭班上课啊?”   这时候,同卫添喜最熟的许建民教授开口了,他说,“卫教授讲的那些东西都不算难,但是特别灵活,也特别锻炼学生的数学思维。我年纪大了,有心帮系里分担一下压力,但没有那个力气,也怕自己跟不上卫教授的思路,万一人家给学生讲明白了,我自己还没琢磨明白,学生问课后作业该怎么做的时候,我却一问三不知,那不就丢脸了么?所以我就不同大家抢了,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其他人一听许建民教授这话,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上学期末考试的时候,就有监考老师同卫添喜提过挂科率太高会造成教学事故的问题,可卫添喜怎么说的?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只在乎自己的学生有没有学到真本事,人家还说了,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滥竽充数的学生通过考试,不然就是打她的脸。   现在让他们去给那些成绩不怎么样的学生开后门,这不就是打卫添喜的脸去了么?   为了帮助那些学生顺利毕业而得罪卫添喜,这值得吗?答案自然是不值得。   要知道卫添喜可是许多国际数学刊物的审稿人,而他们都指望着在那些国际数学刊物上发表论文来评职称、提升自己的学术影响力呢,万一他们的做饭把卫添喜给惹不高兴了,卫添喜给他们穿个小鞋,那他们的学术生涯不就毁了么?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之处后,原先那些赞同数学系系主任观点的人全都噤了声,同许建民资历差不多的好几个老教授纷纷表示,自个儿年纪大了,做好自己手中的研究就可以,还是把这种锻炼自身能力的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可问题是那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想要这个机会啊,他们也顾不上资历辈分的问题了,赶紧说,他们好年轻,不敢抢占这么好的机会,就由数学系的骨干教授们来同卫教授搭档上课吧,他们跟着学一学,过几年轮到他们搭班上课的时候,他们再上。   别以为年轻人就是省油的灯,他们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多了,等这些老教授同卫添喜磨合好之后,甭管是数学系接受了卫添喜那惨无人道的教学方式,还是卫添喜接受了数学系的安排,轮到他们同卫添喜配合的时候,都不会闹出矛盾来了。就算卫添喜会给人穿小鞋,那也绝对穿不到他们脚上。   数学系的系主任看着年纪大的一撮人和年纪小的一撮人互相虚伪地踢皮球,心累无比,可让他辞退卫添喜,他哪有那个能耐? 第112章   卫添喜在水木大学的做法, 其实是相当有争议的。   有些老教授欣赏卫添喜那严谨的治学态度, 自然能够接受卫添喜这种严谨到几乎接近严苛的要求, 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 他们认为,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 只要把自己该讲的东西讲完讲到位就好了,考察学生的时候也应当从难到易设置一个考察梯度, 只要学生能够满足该梯度的及格要求就可以拿到学分,而不是非要像卫添喜这样拿高标准要求学生。   甚至还有些人认为卫添喜这样做是吃力不讨好, 毕竟人与人的追求不同, 同样是考入水木大学数学系的学生, 有些人的目的是成为数学家,有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一个好工作,有些人选择在大学学数学只是因为误解了这个专业,以为学数学之后便可以出来当数学老师, 还有些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学数学。   不过别人怎么看她, 卫添喜本人并不在乎。   数学系内的小会成功便成年纪较大的一群教授与年纪较小的一群讲师的辩论,双方互相推脱,都不想去触碰卫添喜的霉头, 数学系的系主任见情况是这样,大概再讨论两小时都不会有结果,索性就散会了。   经此一会, 数学系的系主任对卫添喜在数学界的江湖地位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且不谈外面的人怎么看卫添喜, 水木大学数学系的这些人是不敢同卫添喜唱反调的。   ……   超级计算机的更新迭代工作从国庆前后开始,一直进行到十二月初,才堪堪完成。   更鞋迭代过后的超级计算机不论是外观还是性能,都甩出原先不知道多少倍,因为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那些老科学家将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选址定在北河省始皇岛,所以更新迭代后的超级计算机在经过测试检验阶段之后,便直接运往始皇岛。   预计点火日期定在了新年那天,万象更新,一切伊始。   卫添喜把科工院的事情做完,连忙赶回水木大学,数学系这一学期给她安排的课程,她还没有上呢,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然而她却被数学系的系主任告知,数学系调整了所有老师的教学计划,把她代的那两门系内数学课调整成为一门系内数学课,一门校内数学课。   系内数学课是《应用数学》,校内数学课是面对所有研究生开设的《近代数学基础》。   “《近代数学基础》?什么时候决定开设这门课的?”卫添喜不解,她也就是在最近三个月内没有常常往水木大学跑,怎么校内就新增了一门数学课?   数学系的系主任略带心虚地解释,“是这样的,学校受你那学生的启发,就是在在《science》上发表国际高水平论文的倪福顺,知道所有理工科领域都离不开数学的基础,所以决定给所有理工科学生都在研究生阶段安排一门数学课,这门课自然是要数学系来安排的,倪福顺又是你的学生,别人想代都代不了,所以只能把你那门给本科生的课调整成为给研究生的课,卫教授,你有什么意见吗?”   以上全都是数学系系主任的鬼话,那是学校深受倪福顺的启发,学校教务部的领导都是被他煽动的,分明是他不忍心让卫添喜一次性祸害数学系两个年级的学生,这才想出了祸水东引这一招。   卫添喜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询问了《近代数学基础》的上课时间、课时要求之后便回自己的办公室了,她还得检查新入门的博士、硕士这一学期的学习成果呢!   同卫添喜说完开设《近代数学基础》这件事,卫添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数学系的系主任便立马去了趟教务部,趁热打铁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教务部第二天便把文件下发到了不同的系,让各个院系的教务科通知研究生准备选课,下学期正式开课。   收到消息的研究生们都傻眼了!   《近代数学基础》?听着好像很基础的样子,但是看到授课人,谁敢说这门课基础?   卫教授口中的基础,那就是难于上青天啊!   一时间,甭管是在数学系内还是数学系外,很多学生见到卫添喜时都是一副怨念满满、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卫添喜莫名其妙。   回家后,卫添喜就把这件事情同卫老太说了,想让卫老太给她琢磨个主意,怎知道卫老太最近有些不对劲,整天都神神叨叨的,就和搞地下工作一样,一吃完饭就跑得没影儿了。   卫添喜找卫大丫了解情况,卫大丫同卫添喜说,“你还不知道么?你奶最近痴迷听一种讲座,每天没事做的时候,搬个小板凳,约上周边邻家的老姐姐和老妹妹们一起出门,去听人家讲上个把钟头,然后再领上一两瓶药回来。听说那些药是免费送的,吃了之后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很多病都贼管用……可多老头老太太都去听呢!”   卫添喜:“???”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专门针对老年人的骗局?   等卫老太听完那街头讲座回来之后,卫添喜就用x光一样锐利的眼神把卫老太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顺利从卫老太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来,她问卫老太,“奶,这是啥?”   卫老太献宝一样拿着那瓶药用卫添喜炫耀,“喜丫头,你看着药瓶上印着的人,像不像奶?咱之前做的那个《卫奶奶清脏药茶》不是川中药厂搞的么?这个名字叫《卫妈妈百病消》的药是川申药厂搞的,找了一个和奶长得七八分像的人,理了一个奶的发型……真是贼逗。”   卫奶奶改成卫妈妈?   川中药厂改成川申药厂?   如果说一开始卫添喜只是怀疑卫老太中了针对老年人开展的骗局,那卫添喜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卫老太就是被人套上套了!   “奶,你把药给我,我拿去化验一下。”卫添喜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卫老太不解,“化验啥?这里面装的就是简简单单的药丸子,好多人都吃过,甭管是头疼还是肚子疼,亦或者是胳膊腿儿疼,只要吃上两粒,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舒坦了。很多人吃了之后都忍不住想买第二遍,人家说不收钱,先让免费吃一礼拜,一礼拜过后如果真的觉得这种药有用,再花钱。”   卫添喜心中的不安越发厉害了。   她拿上药就跑,蹬着自行车直接冲去了水木大学附属医院的化验科,插队交给化验科的护士去检查药物成分,等检测结果出来时,卫添喜看着那张药物成分化验分析单,被吓得生出一身冷汗来。   她还是低估了这场骗局的丧心病狂程度。   卫老太说这种药止疼效果很好,化验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这种药丸子是以多种止疼药的成分杂糅而成的,短期服用的时候,肯定和嗑了仙丹一样舒坦,全身的毛病与疼痛都一扫而空,可止疼药又不会治病,耽搁下去,小病成大病,大病成绝症。   如果这种药仅仅是寻常的止疼成分,卫添喜还不会那么紧张,真正让她紧张的是那药物中添加了少量的海洛因,这种致瘾性药物成分一旦长期服用,就再也离不开了,换句话说,这场针对中老年的骗局中涉及到了致瘾性毒品。   如果只是短期服用这种药物,或许不会有太严重的影响,凭借人体自身的代谢能力能够恢复,可如果长期服用,便等同于是在吸毒,到时候想要离开这种药品,难度等于戒毒。   而长期服用止痛药,不仅仅会掩盖真实的病情,导致病情恶化,还会因为药理成分导致肝损伤、肾损伤、胃溃疡、白细胞减少、转氨酶偏高,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出血情况。   化验站的护士疑惑地问卫添喜,“卫教授,这药是你从哪里拿到的?这可是典型的祸害啊!”   卫添喜神色凝重,“街上发的。”   那护士以为卫添喜不想同她说实话,是随口应付她编造出来的理由,便没有多问。   卫添喜拿了药物成分检测分析单,直接骑车去了警局,把这件事情登记报案,这才回了家。   卫老太从没见过卫添喜那么难看的脸色,一直都惴惴不安地等在家里,见卫添喜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她端着搪瓷缸子迎上去,问,“喜丫头,你刚刚出去干啥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奶,你知道那药的成分是啥吗?”卫添喜问。   卫老太一头雾水,“开讲座的那个老师说这药丸是从纯中药里提取出来的,里面有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铁皮石斛等名贵中草药,所以才能治很多种病,咋了,出啥问题了?”   卫添喜差点被卫老太的这个答案给气得晕过去,“奶,人家说这药里有人参、鹿茸,你们就信了?我如果同你说这药丸子里都是要命的东西,你会不会信?”   卫老太惊了,“喜丫头,你可别吓唬奶,好多人都吃过这药,说是甭管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只要吃上两粒这药,过一会儿就见效了。”   “奶,吃上耗子药之后,过一会儿就伸腿瞪眼永生极乐了。”卫添喜把药物成分分析单拿出来,拍给卫老太,“奶,这是我去水木大学附属医院化验站化验了你那药丸子之后拿到的化验单,你看看吧,这些药物成分都有些啥,我二姑就是学药的,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我二姑,吃这些药有啥效果。”   卫老太最近几年勤奋学习,字认了不少,她拿着化验单就去给卫二丫打电话去了,挨个儿把化验单上的成分和剂量念给卫二丫听,念完之后,她问卫二丫,“二丫,这药的成分就这些,你帮妈看看,吃了之后对人体有害么?”   电话那头的卫二丫沉默片刻,疑惑地问卫老太,“妈,这种药你吃过么?”   “没呢……妈身上有没有病痛,吃这药干啥?妈就是见人家免费发这药,想着先领回家来攒着,年纪大了之后肯定一身病痛,等妈啥时候感觉身体不舒服了,就把这些攒着的药拿出来吃,到时候不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么?如果妈用不上这药,还可以送给你二姨和你二姨夫吃,他们俩的身体不如妈,前一段时间打电话的时候,你二姨还同妈说,她时常偏头痛呢!”   卫二丫:“……妈,我替我二姨和二姨夫谢谢你,这药你赶紧丢了,可千万别拿出来祸害人,明白不?严重过量的止痛成分和致瘾成分,吃这药不仅会掩盖了真实的病情,导致就诊最佳时间耽搁,还会加重病情,引发一系列的并发症,最要命的,吃这种药会上瘾,就和抽大烟一样,这是要人命的事儿,妈,你能听明白不?”   卫老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她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直到卫添喜给她端了一搪瓷缸子冲好的卫奶奶清脏药茶过来,她才回神,眼眶发红,声音苦涩,“喜丫头,你说那些人究竟图了个啥?他们不是免费发药么?一毛钱都不挣,还下毒祸害人,你说他们究竟图啥?”   “谁说人家一毛钱都不挣了?人家这只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奶,你刚刚还同我说了,那开讲座的老师说,先免费吃一礼拜,等吃一礼拜之后觉得管用,到时候再买。我二姑同你说了没?这药丸子里有致瘾成分,到时候想戒都戒不掉,可不就得花钱买了么?”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药丸子里的药物成分可都不是便宜的,能让你们白拿了?之后肯定会千倍百倍利润的赚回来。人家不早就给你们打好预防针了么?这药是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铁皮石斛等各种名贵中药草制出来的,价值不菲,到时候多收你们点钱,你们还不得乖乖地掏?”   末了,卫添喜还给卫老太总结了一句,“说到底,人家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人傻钱多的老头老太太!” 第113章   卫老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光辉的后半生出现这种人生污点, 她很快就从被骗的操蛋事实中走了出来, 痛定思痛, 同卫添喜说, “喜丫头, 你说我们该咋办?奶明天就去拆穿他们的骗局去!”   卫添喜说, “您可省省吧,一把老骨头, 还当自己小年轻呢!人家既然来组团行骗,人肯定不少, 万一把你给推得摔一下磕一下, 这么一大把年纪能吃得消么?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已经报警了, 警察明天会处理的。如果您老真想出气,那就藏在人群中,等警察把人给控制住之后,您跑上去甩那些人几个巴掌。这些人又是传销又是贩毒, 足够他们把牢底坐穿了, 说不定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吃枪子儿。”   卫老太想了想,依旧觉得气不过,她同卫添喜说, “那些开讲座的人说过,他们之前在很多地方都卖过这种药,说明肯定有很多人上当了, 说不定已经有人花钱买了这药!喜丫头, 你说那些人该怎么办?你二姑说这药里有毒品, 你有没有解毒的办法?”   “解毒?要不要吃点牛黄解毒片?”卫添喜逗了个闷子,见卫老太气得眼睛发红,这才正经说话,“如果是吃了一顿两顿,那过一段时间,人体代谢能力就能自动把那些对人体有害的成分排出体外了,如果吃的时间多,或者是已经产生了瘾,那就只能借助药物干预的手段,不用别的药,卫奶奶清脏药茶就管用,寻常人喝上一两个月就没事了,如果有瘾的话,那就喝上半年八月的,肯定能控制住。”   “奶,真正严重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原本身上就有病,但是被这种止疼药给掩盖了病情的人,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这些人哪怕是服用了卫奶奶清脏药茶,也治不了这要命的病。”   “更严重的,是您跟着丢脸!我就搞不明白了,您究竟图了个啥?您就看不懂么?这破药丸子已经打着您的幌子招摇撞骗了,您还在那儿乐颠颠地给人搞宣传呢!”   生怕卫老太搞不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卫添喜把话拆明白给卫老太解释,“咱之前同川中药厂合作,他立马就来了个川申药厂,申就比中多一横,一把人根本看不出来,川中药厂出的药叫‘卫奶奶清脏药茶’,他就搞出一个‘卫妈妈百病消’来,还找了一个和您七八分像的人拍了照片贴上去,很多人不识字,乍一看都以为这药和卫奶奶清脏药茶是一回事儿,以为这两种药都是您的杰作呢!等那些人发现这些药不管用还害事的时候,背地里不都骂您么?您这段时间没有多打了几次喷嚏?”   卫老太怒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点把卫添喜刚给她冲泡好的清脏药茶打翻,她怒气腾腾地说,“好家伙,那些狗东西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明天非得去拆穿了他们的骗局不成!不然这些人真当我卫老太好欺负呢!”   卫老太说到做到,第二天早晨起了个大早,去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把课给上完之后,连家都没回,喊上毕业之后留校当了老师的卫光明和陶晴晴夫妻俩,祖孙三人直接冲去了开讲座的地方。   彼时的警察已经到位了,那些开讲座的骗子都已经被控制住,只是群情激愤的群众围着警察和那些骗子,口口声声让警察放掉这些免费送药的好人。   卫老太把手里拎着的花布包交给陶晴晴,用手拨开人群,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   卫老太在这一片儿的威望很高,那些群情激愤的老百姓一看到卫老太过来,赶紧同卫老太说警察多么多么不讲理,看不惯有人做好事,还让卫老太做主。   如果卫老太不知道那些药丸子里是什么东西,或许她就真的被这些人给煽动出去了,可现在卫老太知道那些药不是好东西,所以她看这些老姐姐老妹妹的眼神自然就变了。   卫老太痛心疾首地说,“老姐姐们,你们想想,天上会掉馅儿饼吗?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饭吃吗?没有!警察同志都是好人,他们还能害我们不成?人家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们别阻挠警察同志办案了,赶紧把这些骗子给抓了,该关监狱的都关进监狱里,该吃枪子儿的赶紧让他们吃枪子儿,咱不能再被他们欺骗了,这些人都是包藏祸心的狗东西啊!”   围在卫老太身边的人群顿时就炸开了锅。   有人问卫老太,“孙大姐,你怎么立场变了?昨天领药的时候,你还同我说呢,这些人都是顶好的大善人,这辈子广积洪福,下辈子都是富贵命,怎么现在就把人家说成是骗子了 ?人家一分钱都没收我们的,该免费给我们治病的药,骗我们啥了?你咋这么心狠啊,还让人家蹲监狱、吃枪子儿!”   卫老太被噎了一下,黑着脸辩解,“我们不一样!我早就发现这是骗局了,之前那么说,只是为了麻痹敌人!领了这些药之后,我一粒都没碰,全都让我孙女拿去水木大学附属医院的化验站去化验药物成分了,你们知道这些药里有什么东西么?全都是止疼药,还有和大烟一样吃了让人上瘾的东西!这不,我昨天才拿到化验结果,今天就来同你们说了!”   “没吃药的人都赶紧停了药,全都丢粪坑里去,那些药可都是坏东西,吃了要命的!吃过药的人赶紧去医院看病,原先肚子疼那就赶紧检查肚子,原先膝盖骨疼也赶紧去检查膝盖骨,可不能耽搁了病情!吃这些药丸子只是止了痛,让人不知道自个儿哪儿生病了,可又治不了病,小心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得要了命!”   卫老太越说越顺溜,就好像这些事儿都是她亲自安排好的一样,条理清晰连贯、口才初衷,再加上大嗓门的加成,以及她那深入人心的高级知识分子形象,很快就有人相信她的话了。   也有人不信,问卫老太,“既然你早就怀疑这些药有问题,为啥不早点同我们说?我们都把药吃进肚子好几天了,你现在才说,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呢吗?”   卫老太气得倒仰,“合着我提醒你还有错了?万一这药没事,你是不是就该怨我一惊一乍,耽误你吃这药丸子修炼成仙的机会了?人家给你要你就吃,这么多年活到狗身上去了?狗都比你活得明白!是不是改天我拿一把耗子药过来,同你说吃了那药之后可以立地飞升,你也毫不犹豫地吃下去?自个儿没脑子,还怪别人不提醒你,我是你妈呀!欠你的!”   卫老太多年不怼人,怼人技术丝毫没有退步,那一套又一套说出来能够把人给噎死的话张嘴就来,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把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句话都不敢在哔哔。   卫光明同陶晴晴站在人群外围,见卫老太一人舌战群狼,陶晴晴有些紧张,同卫光明说,“光明,你赶紧拉一下咱奶,万一把人给骂的急眼了,那些人动手该怎么办?”   卫光明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儿时的记忆,同陶晴晴说,“你放心,这么点儿人,哪里能难得倒咱奶?如果真要动手,咱奶就算让一只手,也能把这些人给打趴下。”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儿么?那整个村子的人都怕咱奶,家家户户都有小孩,谁家小孩晚上不听话,又哭又闹,那只要大人们说上一句,如果你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卫奶奶家,那小孩绝对安安分分。”   “你是不知道,咱奶就是我们原先那个村里所有小孩的心理阴影,往上推几代,咱姑那一代人都是听着咱奶的凶名长大的……你是不知道,当初咱奶隔着几千里地给村里打了个电话,听到有人说她坏话,隔着电话就开喷了,直接喷的村里好多人都吓着了,听说还有几个小孩被吓得当场尿裤子呢!”   陶晴晴:“……我瞧着不像啊,咱奶对谁都笑眯眯的,我看也几乎不怎么吼人,虽说脸沉下来的时候有些吓人,但她讲理,起码还从来没有凶过我呢!”   “是没凶过你,人家你可是咱奶的得意门生国际陶,跟着咱奶学会的那些唱歌技能,已经唱到格莱美了,多给咱奶张脸?咱奶肯定不凶你啊!但你想想当初那个在咱奶课上和他对象牵手的牛玉彬,咱奶当时怎么喷的?直接把人骂的毕业之后留校当了老师,现在见到咱奶都躲着走。”   陶晴晴想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卫老太在她心中的形象顿时就变得越发丰盈起来!   “光明,咱奶真是我的偶像!我得同咱奶学学,怎么才能把自个儿的脸皮给放开,之前电影厂有个大导演找我演个疯婆子,虽然我用了很多种技巧,那大导演都说我演的不到位,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自个儿演那个角色的时候放不开,我得同咱奶学学。”   卫光明惊了!   “晴晴,可别!可千万别!你就现在这样温柔着就挺好的,咱不演疯婆子,成不?如果你学会咱奶那一套,我和咱家俩娃可怎么过啊……”   如果自家媳妇变成了自家奶的那副模样之后,日子该怎么过?卫光明根本不敢想象。 第114章   别看卫老太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 但她怼人的能耐一点都没有退化, 相反的, 因为她整天在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里同那些高级知识分子打交道, 担心自己说话太粗俗而招人笑话, 所以卫老太特意学了新技能——文明损人。   她那张嘴, 简直就是脸皮的克星,再厚的脸皮来, 都能被她怼的抬不起头来。   风采依旧的卫老太舌战群雄,把群情激愤的吃瓜看客喷的安静如鸡, 就连控制住那些诈骗犯的警察看着这一幕都吓到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太太啊, 这么剽悍!   接下来的一幕, 卫老太用实际行动向吃瓜看客和警察们展示了一出‘没有最剽悍,只有更剽悍,一次更比一次剽悍’的戏码,她拨开人群, 像是深水炮弹一样直直地冲到了平时开讲座的那个人面前, 挥起巴掌来就是一通狂揍,“坏了良心的狗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 怎么就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在场的哪个人不是同你爸妈岁数差不多的,这样的药你敢给你爸妈吃?老娘祝福你把牢底坐穿,如果哪天在路上让老娘撞到你, 非得把你的脑壳儿掀开看看,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等警察反应过来时, 卫老太已经开始针对另外一个诈骗犯了,巴掌挥得啪啪响,就如同痛揍落水死狗一样,把那些人打得眼冒金星,生无可恋。   警察们赶紧制止卫老太,恰好卫老太抽人巴掌抽的自己手都痛了,她施施然地收回手,同那些已经被她身上那剽悍气息吓到的老头老太太说,“吃过那药的人也别担心,赶紧停药,然后去医院看看,找个好医生对症下药,趁早把身上的病给治了,别再相信这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大家想想,确实可能天上掉馅饼,但里面绝对是掺了耗子药的,咱们毒耗子的时候都得用麦粒忽悠耗子呢!”   陶晴晴与卫光明一人扯着卫老太的一条胳膊,总算把高度亢奋的卫老太给带回家。   卫老太在路上还同陶晴晴和卫光明说了一道儿,“咱们国家这些老百姓的素质有待提高啊!你说那么简单的一个骗局,他们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要是我不说,他们看不明白,那没的说,再聪明的人都有一个打盹儿的时候,可我都说的明明白白了,他们还是不信,你说这些人脑子里是不是住了蛆?”   陶晴晴满脑子装的都是该如何找卫老太请教‘如何演好一个疯子’的问题,关于卫老太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当成了耳旁风,听过之后就过了,一点都没留在心里,只是一叠声的硬着。   “对对对!奶说得对!”   “是是是!奶说的都是大实话!”   “嗯嗯!奶,还是你看的通透明白!”   一串又一串地彩虹屁自陶晴晴嘴里拍出来,把卫老太夸得心态飘飘然,   快回家的时候,卫老太停下来琢磨了琢磨,她突然来了一个主意,就同陶晴晴说,“晴晴啊,你看能不能找学生排一个防骗的剧,就和当年光明演的那个《秦香莲》一样,在全国各地轮番演,让老百姓们都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你看成不?”   “成!”依旧在神游天外的陶晴晴压根没过脑子就答应下来。   卫光明实在忍不住了,就怼了陶晴晴一句,“成啥成?说风就是雨的。这事儿是咱三个在这儿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的吗?新年文艺汇报演出和春节文艺汇报演出的节目早就敲定了,现在想再排新的戏根本赶不上趟儿,如果真想排,那只能等明年劳动节文艺汇报演出的时候再排,这事儿还得同学校打汇报,等领导们都同意了才能排!排一次戏得找多少人、投入多少精力,是咱动动嘴皮子就能把戏给排好吗?想得真简单!”   陶晴晴回过神,见卫老太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连忙踩了卫光明一脚,提醒卫光明闭嘴,然后她同卫老太说,“奶,你别听光明在那儿瞎说。咱们学校确实有这方面的要求,但只要两个老师同时提一个节目,那就不会被毙掉,咱家有三个老师呢!你,我和光明同时提这个节目,谁会给砍啊……”   “我和光明的资历浅,您可是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老资历了,当时刚复课您就在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任教了,哪怕不用拉我和光明,只要您同领导提一下这个节目,领导都会直接通过的。您想想, 戏剧院、国剧院……甭管走到哪儿,都有您的学生,他们也不敢卡呀!”   卫光明看着陶晴晴,他突然觉得自家媳妇儿变得有些陌生了。原本他媳妇儿讲究实事求是,可现在呢?拍马屁拍的比谁都顺溜!   卫老太听了陶晴晴的这番话,心情顿时就舒畅起来,她哼着舒心的小调回了家,等卫添喜从水木大学下班回去的时候,立马拉着卫添喜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一遍,最后还小声同卫添喜说,“喜丫头,奶这下算是看清楚了,人都是爱占便宜的。不花钱领人家给的一点药,甭管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全都高兴得要命,你说人咋就都这副嘴脸呢?”   “还不是穷给闹得呗!”卫添喜看得透彻。   卫老太依旧困惑苦恼,“可奶也不穷啊,咱家又不缺钱花,奶自个儿每个月的工资和补贴都花不完,要是再加上,你给的,你姑给的,你哥他们给的,奶怎么会差那么点儿钱花?怎么当时就像是被鬼勾了魂儿一样,一听到人家说免费送东西,就眼巴巴地跑过去了。”   “想占便宜呗。”卫添喜一语扎心。   卫老太想了想,乐了,“还真是这样!不过奶今天聪明了一把,看那些人只想占便宜,就没同他们说喝清脏药茶可以解那些药性的事儿,咱又不差他们的那点儿钱,要是我今天同他们说了,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说我呢,什么掉进钱眼里啦,连自己周围邻居的钱都会挣啦……等他们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们买啥药,他们才会乖乖地掏钱。”   看着卫老太那眉飞色舞的兴致,卫添喜悬着的心放下来,她同卫老太说,“奶,饭不能乱吃,药更不能乱吃,你这身体好端端的,要那止疼药干啥?”   “我最近得去始皇岛一趟,大概得住到新年往后才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调一些保养五脏的药,人上了年纪之后就容易气血两虚,喝点保养五脏的药茶,身子骨会一年比一年好的,你信我就成了,别信那些歪门邪道,更别瞎信一些不知道真假好坏的偏方。”   “如果感冒头痛了,那就让我哥和我嫂子带你去医院看看,别强撑着,身体出了问题可不能耽搁。这一天比一天冷,我估摸着快要下雪了,你去学校的路上当心些,别给摔了,衣服穿得厚点,上完课就回来,别瞎出去溜达,替我姑看着东瓜和西瓜兄弟俩才是要紧事。”   “奶,你要是闷得慌了,那就找几个人在咱家院子里跳跳舞啥的,如果落雪了,你就喊我哥回来,给你把雪扫了,自个儿别扫,成不?”   听着卫添喜这絮絮叨叨的话,卫老太心里暖洋洋的,她乐了,“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嘴碎呢?就和一个小老太太一样,太能唠叨了!当你奶是三岁小孩呢?你放心去出差,该给国家做贡献的时候,咱一分力都不能少出!始皇岛那边靠着海,潮气重,你多穿点衣服,能窝在屋子里烤火就别出去晃悠。奶知道你是大科学家,很多事儿都得你亲自上手才行,但在奶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小娃娃,得照顾好自己,成不?”   卫添喜刚想说‘奶,你放心’,结果卫老太就同她来了一句,“听说在海边长大的人都比较俊,你去始皇岛的时候,别光顾着工作,瞅到合眼缘的人就多聊聊,你这也二十几岁了,不能再拖下去。”   “你说家里没个男人像话吗?干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换个灯泡你能行,但通水管子呢?你也能行吗?一桶水那么沉,你也准备自己拎一辈子?等过年的时候,扫舍贴春联,你也能自个儿全都干了?你担心奶,不让奶扫雪,可你迟早也会走到奶这个年龄,到时候该怎么办?”   “奶知道你心里有主见,就算奶用这些话把你的耳朵给磨出老茧来,你不想听还是会不听,但奶非得同你多说几遍,你要是没个男人帮衬着过日子,奶就算哪天合眼了,也难安心。女强人是好,但你不能里里外外都强,那样太累了。”   卫老太握住卫添喜的手,“喜丫头,你听奶的话,遇到合眼缘的,就给人家一个机会,成不?心里不能只装着工作,还得装一些柴米油盐的事儿,不然你一个人回了家,不觉得有些冷清么?”   “人这个字儿啊,一撇加一捺,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奶看着你们几个都有出息,心里美得很,可是你们迟迟不结婚,奶也跟着闹心啊!” 第115章   卫老太的一番话说得卫添喜有些动摇, 她已经二十出头, 虽然还算不上适婚的年龄, 但也距之不远了。   “奶,我现在这年龄, 谈结婚还有点早,不过你放心,到了结婚的年龄,我肯定不会拖着不嫁的。让我再全心全意地做两年科研,也好好选一选合适的人,你都说了,结婚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那肯定不能想看两厌,最好是能互相喜欢、互相接纳、互相包容, 我不想将就,也不会将就。奶,等我到二十五岁, 一定把孙女婿给你带回来, 你看成不?”   卫老太掰着指头算,“喜丫头, 今年是八二年,你刚好二十二岁,距离你二十五岁还有三年时间, 你确定二十五岁能够找到对象, 还能把人带回咱家来让奶看看?”   卫老太喜出望外。   被她这么一说, 卫添喜心里反而有点犹豫了,“奶,你是不是觉得二十五有点早,二十八成不?三十也行!我给你写保证书,三十之前一定把自己给嫁出去。”   “不早了不早了,都二十五了!你看看你哥和你嫂子,人家二十五的时候都生龙凤胎了!喜丫头,你说的话奶可都记住了啊,等一会儿奶就写到大报纸上,贴咱家月份牌上去,奶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哎哟喂,奶现在心里可高兴了,你想去忙什么就去忙吧,好好搞科研,好好为国家奉献,遇到模样俊性格好的小伙子多留意点,不要想都不想就把人家给拒绝了,明白不?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才是最适合结婚的!”   听着卫老太的这一通大道理,卫添喜飞快地钻进了屋子,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装进卫大丫特意从羊城给她进来的那个小牛皮行李箱里,去往始皇岛避难了。   卫添喜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松口说自己到了二十五岁就嫁人,卫老太便把火力集中瞄准了卫家七兄弟中没结婚的那几个。   她问那些处了对象但是没结婚的人,“咋?你们准备拖到什么时候才结婚?早先大学没毕业,个个都有理由,说什么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现在大学毕业了,你们又准备扯什么犊子来糊弄老娘?赶紧结婚,老娘才不关心你们过得怎么样,把娃儿生下来,你们不是都说要忙着工作么?把娃儿生下来会后,让你姑买奶粉味孩子,你们爱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老娘是想带曾孙,真以为爱管你们结婚不结婚呢?”   对于那些目前还单着,没有找到对象的人,卫老太的说法就又变了,“怎么,你们还不准备处对象呐?真要等到自己变成没人要的老黄瓜之后再后悔?一个个不知道都瞎忙些什么。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不想娶媳妇的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一共四个字,直接戳到了卫东征等兄弟几个的肺管子上。   男人的‘难言之隐’,要么是自个儿不行,那方面有心无力,要么就是压根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当年白庭生的事情给卫老太开了眼界,她亲眼看着自家孙子个个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却一个个都不着急,心里着急坏了。   卫老太曾经问过卫添喜关于白庭生的那种情况,得知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喜欢男人的男人,而且这是老天爷决定的,人没办法改,所以卫老太经过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发侧之后,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自家孙子真的同白庭生一样喜欢男人,那她就让卫添喜想办法把人给送到国外去。   虽然当奶的舍不得把自家孙子送那么远,但她听卫添喜说了,国外有些国家是承认这种少数人群的。如果自家孙子真的喜欢男人,那都是老天爷决定的,她虽然心里苦,但哪有当事人心里苦?说到底,刀子还是扎在当事人身上。   自家孩子自家疼,明知道这些事情改变不了,那不如想办法把孩子送到一个能够接受他们的社会环境中去,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   夫妻俩面和心不和的情况,卫老太见多了,那是一辈子的牵绊与折磨。知道那样的日子很苦,所以卫老太不会强求自 家孩子在喜欢谁方面做改变,顶多就是催一催,她担心孩子们年纪小,不把终身大事当回事儿,明明能找到更好的,结果却因为误了年纪而耽搁了。   卫添喜走后,卫老太自个儿又琢磨了一周,等她彻底想通,放下心中的包袱,解开心中的芥蒂之后,就开始找自家那些不谈恋爱不处对象的孙子贪心。   “东征啊,你同奶说实话,你不愿意找对象,不愿意结婚,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喜欢女的,想找一个男的?”   听卫老太说这话时,卫东征正捧着搪瓷缸子喝茶,好家伙,一口热茶喷的到处都是,卫老太身上都没能幸免。   卫东征被呛得治咳嗽,“奶,你说啥呢?我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喜欢男人了?谁给你传的谣言?这种事情可不能乱传啊!我是正儿八经的爷们儿,地地道道的纯爷们儿!”   卫老太皱眉,就差把‘老娘不信’四个字贴在额头上了,她问,“既然你不喜欢男人,那怎么不谈恋爱?你现在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板有身板,要学历有学历,怎么就谈不上一个对象了?难道你是那种男的女的都不喜欢,想要挣够钱就出家的?”   卫东征被卫老太这清奇的脑洞惊到了,“奶!奶!奶!你别胡思乱想了,成不?我啥都有,就是没有谈恋爱的时间。之前没和你们说,我在京华大学的一个同学处对象来着,原本都挺好的,人家就是嫌我整天忙着赚钱,连面都见不着,非要闹分手,你说我总不可能为了她就不做生意了吧!原本我还想挽留一下来着,可是看她态度那么坚决,就和她掰了。”   卫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好几度,“什么?卫东征,你之前谈过?你怎么不同家里人说?”   卫东征不管卫老太的问题,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当下就只顾同卫老太诉苦。   “奶,你说那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辛辛苦苦挣钱,还不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的生活条件?她非要让我和她整天都黏糊在一起,追求什么罗曼蒂克,真是脑子里进水了。罗曼蒂克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人家开着四轮汽车滴滴滴地跑,她骑个自行车搂搂抱抱,那就叫罗曼蒂克了?这罗曼蒂克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见卫老太不回答他,卫东征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肯定是她脑子有毛病!赚钱多好了,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想要出去玩,那甭管是山南水北还是美洲欧洲,想去就能去。可没钱呢?去个京郊都够呛!买菜都得斤斤计较,更别说吃好东西了……那姑娘就是脑子有毛病。”   卫老太听卫东征不断地给那姑娘头上扣‘脑子有病’的帽子,她突然觉得自家孙子并没有自个儿想象的那么好,如果不是模样生的不错,自个儿也有本事挣钱,单凭他这脑回路,打一辈子光棍都不委屈。   “人家闺女是想嫁给你这个人,又不是想要嫁给你的钱……”卫老太双手捧着心,道:“东征,奶认清现实了,谁家闺女嫁给你才是真的想不开。”   卫东征脸上无光,不甘心地反驳,“奶,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呢!我觉得要找对象,那就得找一个和我妹子一样的,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少搅和在一起,两人共同努力赚钱,这多好啊!”   “多少矛盾是因为贫穷引起的,多少矛盾是因为两个人整天搅和在一起闹出来的小矛盾小摩擦勾起来的?奶,你从你们学校里也帮我选选,事业心强点的,不那么粘人的,模样长得过得去的,性格好点的,就这么些条件,奶,你记得帮我相看着,只要合适,我立马就领证结婚!”   卫老太无言以对,能把结婚这么神圣的事情说的和谈生意一样,估计除了她这孙子之外,真找不到别人了。   哦不,还有她那大闺女也是把生意看得比结婚还重要的极品!   好在卫大丫已经生了俩孩子,不然卫老太催婚的屠刀一准会落到 她脖子上。   同卫东征约谈过之后,卫老太又约谈了卫西征、卫国健,卫东明和卫西明,用开门见山、坦坦荡荡的语气问了自家这些孙子,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后,卫老太拎着自家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孙子挨个儿叮嘱,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不许再耽搁!   卫东征回头准备把自家五个单身兄弟凑齐吃个饭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不过几天的功夫,卫国健、卫东明与卫西明就都处上对象了。   沉溺在情伤中走不出来的卫国健不知道啥时候就已经同油田老总家闺女勾搭在一块儿了,那姑娘貌美如花,看着比卫国健要年轻一些,说话软乎乎的,一看就是江南人,特别温柔体贴。   卫东明这个在农业大学学了四年种地育苗的人毕业后进了农科院,工作稍微清闲了一些,有空余时间谈对象了,他就同大学同班同学处上了对象,她对象在农业大学留校教书了,夫妻俩搞得研究领域也一样,算是强强联合。   卫西明在大学里念得是畜牧专业,毕业之后进了林业大学,不知道使出什么手段,同林业大学隔壁医科大学的一个女老师看对了眼,处了没几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卫东征一共邀请了四个人,结果就有三个人明确表示自个儿已经有了对象,不会再参与这种被卫老太重点关照的小群体内部聚会,最后只剩下卫西征与卫东征兄弟俩的对象还没有着落。   卫东征嘴里呷着一口酒,同卫西征说,“兄弟啊,就剩咱俩和喜丫头了,你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咱奶消停一点?这一天来一出、一天来一出的,要不是怀疑咱俩有病,要不是怀疑咱俩喜欢男人,这苦日子究竟啥时候啥时候才能到头?”   卫西征定定地看着卫东征,“哥,你说错了,咱奶从没怀疑过我是不是喜欢男人,因为我刚分手。咱奶怀疑的是你,毕竟咱家这么多人里,就你和喜丫头没谈过恋爱……喜丫头好歹还有个什么贺老师,让咱奶误解过,你倒是干净,什么人都没往咱奶身边带,咱奶不怀疑你怀疑谁?”   卫东征:“……”弟弟都是糟心的鬼。   “西征,你别这么说,不然哥真生气了啊!哥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成不。喜丫头不是在水木大学当老师么?哥想让喜丫头给咱俩介绍对象,甭管是水木大学的学生也好,老师也罢,脑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只要模样身板能看得过去,也合咱的眼缘,那就无所谓家境好坏了,咱有钱,不指望老丈人家帮衬。”   卫东征吧啦吧啦地说,卫西征听得直冒汗。   他哥真是魔怔了,找对象都能和买大白菜一样,别人处对象看得是缘分,缘分不到,其余条件再合适也不行,他哥倒好,压根不讲究缘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多方面条件到了,也就等于缘分到了。   卫西征无话可说,只不过卫东征提的这个想法挺好,他觉得可以试试。   ……   远在始皇岛的卫添喜压根不知道她这两个哥已经把鬼主意打到她的同事以及学生身上,她正忙着一遍又一遍地核验可控核聚变的控制程序。   元旦越来越近,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那些老科学家也都绷紧了神经,从可控核聚变反应堆到磁流体发电机组,尽管已经检查了不下十遍,但他们依旧有些不放心。   最后,卫添喜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与磁流体发电机组的主体架构,这才在最终点火报告上签了字。   “经检验,可控核聚变反应测试已经具有点火资格,即便实验失败,产生的所有后果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请求上级批准!”   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封简讯从京城传来。   批准点火! 第116章   元旦, 万象更新。   始皇岛临近海边的可控核聚变发电站里, 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工作岗位上坚守着。   卫添喜亲自站在操控室中,盯着监测仪器上跳动的字符与曲线,等时间一分一秒地靠近,空旷的控制车间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剩下她的声音与从不动地方传来的回应。   “温度仓最后一次检测!”   “检测无误!”   “粒子仓最后一次检测!”   “检测通过!”   “磁约束、惯性约束仓同步检测!”   “检测无误!”   “磁流体发电机组最后一次核验!”   “核验通过!”   ……   越是到后面, 回应的声音就颤抖得越厉害,卫添喜心中都激动得不行,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等最后一条检测项目通过之后, 卫添喜虚托在红色圆形按钮上的手指猛地用力。   “点火!”   粒子发射仓内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光, 庞大的可控核聚变反应机组就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兽, 声音越来越大, 磁流体发电机组也开始运转,运转速度越来越快。   卫添喜吩咐身边的助手盯紧中央控制台, 她亲自跑去发电机组监测设备上,看发电机组的功率变化与温度变化。   发电机组的温度在缓慢上升着,临近七十摄氏度的时候, 它向上攀升的速度总算停了下来,看得卫添喜松了口气。   发电机组的功率经过一段迅速的爬升之后, 增长速度也渐渐变缓, 逐渐趋于平稳。   卫添喜手中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对照着功率监测仪上的数据飞快地演算着, 一条纯手绘勾勒出来的坐标曲线出现在她的本子上。   那是一条三段跃迁式曲线, 寓意非常!   只要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与磁流体发电机组不出现明显的故障,这三段跃迁式曲线一定会出现,而发电功率的峰值也就可以估算出来了,从峰值与谷值中间选取三分之二的位置,便是发电功率的稳定值。   卫添喜把心算出来的结果写在本子上,用铅笔勾了一个圈,问科工院发电机组研究所的所长,“陈所,如果可控核聚变发电机组能够达到这个功率,能够保证国内多少人的供电需求?”   被唤作‘陈所’的人扫了一眼卫添喜写出来的数据,沉吟片刻,“供应始皇岛一月用电不成问题,但要是供应京城用电的话,只能撑过一周。毕竟始皇岛这边的用电设备较少,人口也比不上京城。”   “那这也足够了,毕竟这只是一个反应堆,而且这只是一小时内的发电总能。真正建成可控核聚变发电站之后,功率还会提升数十倍,哪怕用电设备数量再增多,人口再密集,一座可控核聚变发电站能够供应的电能都足以供应一省之需,如果是工业大省,那也可以从别的省份进行并网供电……不过这都不是我的问题了。”   卫添喜神态轻松地把本和笔放下,同陈所说,“从仿星器的设计、研发、架构与组装,到磁流体发电机组的设计与生产,我的家底都已经快被掏空了。如今可控核聚变发电计划从纸上步入了现实,我总算能够找国家要钱去了。”   陈所惊了,他说话都有些结巴,“卫教授,这可控核聚变与磁流体发电机组,真的是你自己搞的?原先我就听过这样的消息,不过我没信,这可控核聚变与磁流体发电机组从设计到搞出来,怎么着也得上亿经费,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卫添喜想到自己每次同卫大丫和卫东征要钱时,那对姑侄俩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好意思,她咳了咳,同陈所说,“新时代集团是我家的产业,我是新时代集团的最大股东,这几年新时代集团发展得很好,不仅仅是国内市场做的不错,国外市场也已经抢占了很大的份额,所以我私人名义上的财产还是很多的。为了搞研究,我就把自己的私人财产挪出来了,国家承诺过我,只要做出成果来,国家是一定不会亏待我的。”   陈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时代集团是你们家的产业?你是新时代集团最大的鼓动?我的老天爷啊,卫教授你让我缓缓。新时代集团的老总不是京华大学金融商贸系毕业的卫东征吗?我记得京华大学年年都拿这个事儿吹嘘!还有那之前在首都商贸大学肄业的卫大丫,因为新时代集团做的这么成功,首都商贸大学 都直接授给她荣誉博士学位了,这俩人才是新时代集团的掌门人啊!”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明白一件事,“啊!你们都姓卫!”   卫添喜笑着说,“卫东征是我堂哥,卫大丫是我姑。他们俩在新时代集团掌权,但他们两人手中拿着的股份合起来也没有我多,不过我不怎么管事儿,只是负责将自己研究出来的高新科技供给新时代集团做产品拓展,具体该怎么运营、该怎么盈利,那是我姑和我堂哥的事儿。”   陈所想明白了,感情卫添喜是那新时代集团的甩手掌柜啊!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卫教授?你看你这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有没有找对象啊?我觉得我儿子就不错,模样随我,性格随了我夫人,有担当有责任心,在市政府工作,也算体面。要不你考虑一下?”   卫添喜:“……”她想着卫老太的叮嘱,原先还想通陈所商量一下,有机会的话可以见见,哪怕不处对象,交个朋友也可以,但是她看了看陈所,觉得还是不要说这句话了。   颜控真的是一种病,但卫添喜不准备治。   ……   经历了最开始的紧张之后,可控核聚变发电站内的工作人员渐渐都平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剩余的扫尾工作。   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几个老教授撺掇着要开庆功宴,卫添喜应了,就在她准备宣布试验成功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卫教授!外面出事了!”   偌大的操作车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卫添喜心头一突,她疾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你先别急,慢慢说。我们准备了充足的应急预案,各种突发情况都有应对方法的,莫慌!”   那工作人员指着外面说,“咱冷却机组用的冷却液不都是海水吗?那些海水在机组里走了一圈,变得滚沸无比,经由排水口排到海里之后,直接烫死好大一片的鱼虾,那排水口旁边现在都是翻了白肚皮的鱼和烫红的虾!”   卫添喜:“???”神他娘不好了!   “我还以为是可控核聚变反应堆或者是磁流体发电机组出现问题了,结果你同我说是海里的鱼虾被烫死了……这算是什么问题吗?”   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太对,卫添喜立马改了说法,“这确实算是问题,但是同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与磁流体发电机组比起来,这只能算是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纠正了这个观念之后,拿起笔来,一边在本子上记问题,一边同整个控制车间的工作人员说,“大家之后不要一惊一乍的啊,像是烫死鱼虾这种小事,自己想办法解决就好。”   “对了,刚刚杨教授是说想要开庆功宴,那就同发电厂里的厨师说说,把那些鱼虾做成海鲜宴,大家都好好地吃一顿!一会儿提交点火试验报告,最晚明天,国家就会派人来接管核电站,到时候我们就都解放了!”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注意,之前我们考虑的方案还有所欠缺,需要想办法优化。就拿这冷却液处理来说,虽然我们的冷却液都是海水,直接排入大海中并不会污染环境,但我建议大家从别的方面想想,能不能将这些冷却液所携带的热能也派上用场,不要让它就这么白白浪费掉。比如说冬季的供暖问题,热能涡轮发电问题等等……大家集思广益,尽快把方案提出来,一起解决,尽量减少能源浪费。”   控制车间里的工作人员也都被之前那人的一惊一乍吓得够呛,所有人都以为是发电机组或者可控核聚变设备出现问题了,没想到是排出去的热水把鱼虾给烫死了。   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一个老教授没憋住笑,最先破功,笑声就陆陆续续变得此起彼伏。   伴随着笑声一同出现的,是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那掌声如同春雨初降一般,鼓掌的人越来越多,春雨初降很快就变成了大雨瓢泼。   ……   海鲜宴摆好,可控核聚变点火成功的消息也伴随着一份测试报告以传真的形式发到了大领导手中。   大领导看着测试报告上提供的一系列数据,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他一遍又一遍地揉着眼睛,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真是难以置信!”   如果这份测试报告上没有科工院那么多老教授、老工程师的签名,大领导都要怀疑是不是卫添喜为了找国家拿到钱而忽悠他了!   这是真的赶英超美了啊……全世界仅此一家! 第117章   当朝领导人看了那份点火测试报告之后, 立马召集人马, 开了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紧急会议。   在会议过程中,参与会议的大佬们就‘该如何奖励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该如何应对即将发生巨变的国际形势’等问题进行了深入讨论,得出一个简单的概要结论,然后便集体奔赴始皇岛。   没有人想要错过这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伟大创造!   卫添喜们吃过庆功宴后,又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的运转状况, 安排好轮值的人员, 便各自回招待所休息了。   卫添喜还好,她年轻,熬几个通宵不成问题, 但那些科工院的老教授、老工程师都一大把年纪了, 没办法同她一样爆肝, 为了可控核聚变, 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   可控核聚变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当天晚上,卫添喜抽出精神来,又回了洛必达星球一趟。   她想要借着这个时间点给自己寻找一个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所以需要参考洛必达星球的科学技术发展史。   找到相关的材料,卫添喜一行一行地看了过去。   “核聚变是宇宙演化的起点, 所有星球与文明的诞生都由核聚变而开始。在低等文明中, 劲核聚变是无序的, 当宇宙中存在心智的生灵掌握了核聚变的奥秘, 便自低等文明进入中等文明的发展阶段, 生灵已经有了踏出所在星球的基本能力,亦是掌握了通往高等文明的门票。”   卫添喜将目光锁定在‘踏出所在星球’这六个字上,仔细揣摩了好几遍这段话的意思,她想她知道接下来该从事哪方面的科研工作了。   是航空航天。   走出地球,走向地月系统,以地月系统为基石,探索太阳系深处的奥义,之后再以太阳系为基石,走向银河系……一直去往宇宙的身处。   而她阴差阳错下搞出来的可控核聚变,便是通往星辰大海的门票,如果将人类文明对无垠星空的探索比作是一艘船,那可控核聚变便是支撑这艘船走向更远处的发动机。   靠常规能源,或许能够走出地月系统,但想要探索太阳系,难上加难。   找到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之后,卫添喜开始寻找洛必达星球中关于‘走向星际文明’的资料。   洛必达星球已经废弃,就如同一个浩瀚而荒凉的垃圾场一样,卫添喜手中拿着自己翻找到的手电,在废墟中慢慢的找寻与摸索,最终停在一个环形山的山顶上。   手中拿着的手电筒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触碰到开关,光线消失,四周又回复了寂静与黑暗。   被环形山所包裹的,是一个类似于火箭发射基地的地方,巨大的天文望远镜位于环形山谷的侧台上,天文望远镜中央那信号发射器上还有幽蓝的光在闪烁。   山谷中,无数‘身影’来来回回地穿梭,忙忙碌碌,一颗又一颗充满科技感的东西从环形山谷中的发射台上启动,像是焰火一样冲向星空。   那光芒璀璨而漂亮,但卫添喜总觉得有些悲凉。   她定睛看着那些冲上星空的不明科技体,发现那只是一道道光影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她再看环形山谷中时,发现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影依旧在动,不过也都是从山体中亮起的一个个小射灯投影在山谷中的影子,她放下心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寻到一条路,走了进去。   环形山谷中的建筑大概是洛必达星球上的科技工作者建立地通往宇宙的桥梁,卫添喜行走在其中,看着忙忙碌碌的人影从她身上穿过,她没有任何的感觉,那些人影似乎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她终于放下心来,拎着手电筒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飞快地翻过所有能查阅到的资料,卫添喜把所有能够搜刮的材料全都搜刮出来,准备屯够一定的量之后再好好学习。   见有一个通体黑色的人影挡在面前,卫添喜想都没想,直接就撞了过去,反正人影与她都是互相察觉不到的,她原先还会习惯性地绕一下,现在却绕都懒得绕了。   “嘭……”   卫添喜一个踉跄,同那黑色的影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那影子缓缓转过身来。   卫添喜:“……”她的头发丝都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   此刻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黑色人影并不是影子,而是存在实体的!   坐在地上静默片刻,卫添喜时刻都提防着,只要那影子 一动,她便立马退回到地球上……庆幸的是,那人影并没有懂。   卫添喜猜测那影子或许是一个雕塑,也或许是洛必达星球上的那些文明生物留下来的一个类人发明,便大胆地爬了起来,绕到那人影身前,仔细凑了过去。   “嘿,这洛必达星球的审美还挺好,造个雕塑都能造得这么好看。”   卫添喜已经‘确认’了,她刚刚撞到的应该是洛必达星球上的那些科技工作者存在时,造出来的一个类人仿真机器人,而且不知道为何,那仿真机器人的面貌同地球人十分相像。   论起仿真度来,卫添喜对于洛必达星球上的那些科技工作者是真的顶礼膜拜。   这个类人方针机器人做得太逼真了!而且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如果给以贺远的颜值为九十分的话,尼森的颜值勉强算是九十五分,那她面前这个仿真机器人的颜值足以打一千分!   不是一百分,是一千分!   她凑过去仔细看那仿真机器人,发现连仿真机器人的毛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添喜总觉得那仿真机器人的皮肤很有质感,她试着用手指戳了戳那仿真机器人的脸,手感极好,一个没忍住,她就又上手捏了捏。   卫老太一直说她的脸捏起来舒服,但卫添喜觉得,面前这个仿真机器人的脸捏起来才是真的舒服!她的肤质同人家根本就没得比。   “嗷,正事要紧,一会儿忙完正事之后再回来捏。这洛必达星球的文明程度真是高啊,仿真机器人做的和真人一样,本以为皮肤会凉凉的,没想法温温热热刚刚好。要不是怕人误会,我真想把这个仿真机器人扛回家里啊,别人撸猫撸狗,我撸机器人就好了。”   卫添喜仗着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便小声嘀咕,还顺手又在那仿真机器人脸上捏了两把,花痴属性表露无遗。   就在卫添喜准备忍痛舍下这仿真机器人,继续为了科研奋斗的时候,那机器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以极快地速度抓住了卫添喜的手,把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状物品扣到了卫添喜的手腕上,动作一气呵成,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卫添喜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手表便已经长在她手腕上了。   “你好啊,碳基生命。”   卫添喜:“……”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卫添喜心念一动,迅速溜回地球。   躺在床上,卫添喜按着自己的胸口喘了好一会儿,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里总算有了些许思路。洛必达星球上的生灵并不是全都离开了,起码她刚刚遇到的那一个勉强称之为‘洛必达星人’生灵就一直都在。   一想到自个儿翻到的那么多资料还没有来得及搬走就被人抓了包,卫添喜的内心就不住地哀嚎。   既然洛必达星球上还有生灵存在,那她就绝对不能再去了。   以洛必达星球的科技文明程度,指不定那生灵有办法锁定她的来路,然后制造一场文明入侵呢?以地球现如今的文明程度,根本抵挡不住。   就在卫添喜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的时候,她手腕上渐渐浮现出好几条光线来,那光线在她手腕上勾勒出一个手表的模样,一束淡蓝色的光自手表中涌出。   “亲爱的碳基生命,你好,我知道你能听懂洛必达语,所以接下来我会用洛必达语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务必要认真回答。”   “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于你、对于你身后的文明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洛必达星球上的所有文明已经被黑洞击穿,当初乘坐太空飞船逃逸的那些生命无一幸免,而我因为当初为了研究黑洞击穿时空的理论,没有离开,这才幸免于难。”   “黑洞距离洛必达星球越来越近了,只剩下三光年的距离,当黑洞降临洛必达星球时,这个从宇宙大爆炸开始便诞生的星球将会被黑洞彻底吞噬。你既然有办法来到洛必达星球,那应当知道,你所在的星球与洛必达星球出于同一时空维度内,换言之,三年后将要降临在洛必达星球上的灾难也会在若干年后降临到你所在的星球。”   “所以,请你答应我,出于维系两个不同文明的立场,请你与我并肩作战。作为邀请你的诚意,我会把你所需要的全部资料都植入你的大脑中。只不过有一点过来人的建议想要同你说。”   那蓝光中的人影顿了顿,沉声开口,“不论是哪个星球、哪个文明的科技工作者,终其一生都想要探寻其余的文明,想要走出现在所处的世界,但遗憾的是,他们都失败了。未知的宇宙世界中,凶险比机遇要多出很多。” 第118章   卫添喜还没有来得及消化那个‘洛必达土著’说的话, 就有一阵庞大的信息流冲入了她的大脑, 直接将她冲晕过去。   “啊……”的一声尖叫,差点将招待所的天花板给掀翻了。   那些近段时间累垮了的老教授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就被卫添喜这一嗓子给吓醒了,不少老教授摸黑从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来嗑了两粒,赶紧穿上衣服走出屋子来看卫添喜。   卫添喜的门紧闭着, 那些老教授顾忌着男女有别, 便找了科工院的女研究员来,拿着从招待所找到的钥匙打开屋门,发现卫添喜已经晕了过去, 连忙打电话喊救护车, 连夜就把卫添喜送去了始皇岛人民医院。   始皇岛的领导班子都知道国家有个重大项目要定在他们的辖区内, 整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招待所这边, 一听到这个重大项目的团队中有人出事住了医院,那些领导们哪里还能睡得着?   始皇岛人民医院的值班医生们给卫添喜查了好几遍, 各种检查设备都用上了,愣是没有查出丁点儿问题来。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并无任何病理性表现, 但人就是昏迷不醒,所以……问题出在了哪儿?   那些值夜班的大夫心里拿不准主意, 还被科工院的一群老教授催着, 没过多久, 他们的领导就打来电话, 说是院长马上就到, 全市主任级以上的大夫都在赶来的路上,市委领导也都在赶来的路上,让他们打起精神来,拿出最好的态度与最专业的的能力,顺带着让护士们赶紧把卫生打扫出来,绝对不能给领导们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要让病人在医院里住的舒舒服服,感受到家的温暖。   那些值班大夫一听这么说,心里越发紧张了,他们知道住院的那个年轻女人来头大,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啊!   医院领导要来?   全市主任级以上的大夫也要来?   市委领导还要来?   那病房里住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值班大夫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惶惶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早晨,整个医院就被戒严了,有一群被严格保护起来的人的秘密来医院探望卫添喜。   来人正是当朝领导人。   他们本是来始皇岛视察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没想到刚下火车,就听到卫添喜因为不明原因而昏迷过去的消息,这不,连可控核聚变发电站都来不及看,直接就来到始皇岛人民医院了。   始皇岛各大医院的医生连夜会诊,得出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结论来——患者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意识反应却略有迟钝,初步判定为过度劳累导致的脑损伤,如果三天之内醒不来的话,可能就永远醒不来了。   参与可控核聚变项目的那些工作人员都没忍住红了眼眶,这么好的一个人,庆功宴上还同大家有说有笑呢,怎么突然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原因真的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脑损伤吗?   对于现如今的医学来说,大脑是一个特别复杂的部位,根本没有准确的办法去查大脑中是否出现了问题,只能根据经验来判断。   大领导站在卫添喜的病床前,看着‘睡相安详’的卫添喜,沉默许久,同身边的人说,“既然始皇岛人民医院查不出问题来,那就转院回京城吧。小卫同志为国家鞠躬尽瘁,开创了能源领域的先河,国家绝对不会亏待她。尽快联系小卫同志的家人,做好补偿工作。”   对可控核聚变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躺在医院里,那些从京城特意赶来视察的领导也都没有继续视察下去的想法了,不过出于大局观考虑,他们还是去可控核聚变发电站转了一圈,见一切都运转良好,这才问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所长,“栗教授,这发电站命名了吗?”   栗所长摇头,“原本是想让卫教授命名的,可是她身上出了这样的岔子,赶不上了。”   “那就叫添喜反应堆吧,以卫教授的名字命名,这是她送给我们国家的一份大礼!往后所有可控核电站建设项目,全都以‘添喜’为名。”   大领导人就这样把事情敲定下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所有来探望的人都不敢出声,包括给卫添喜打吊针的护士都是轻手轻脚的,一直有人监测着病房里的动静,两天一晃就过去了。   第三天,首都军区医院的救护车前来做好病人交接转院工作,载着卫添喜从始皇岛前往京城。   为了保证路上不耽搁时间,整个高速路段全部封路。   当救护车开进首都军区医院时,卫老 太、卫四柱、姚翠芬等人已经等着了。   看着一个担架抬着的人从救护车上下来,移到担架车上,那人身上还蒙着白布,卫老太脑中瞬间炸开了空白,翻着眼白就晕了过去,姚翠芬几乎是与卫老太同时晕倒的。   卫四柱、卫光明父子俩还好,但看到卫添喜全身上下都蒙着白布,父子俩的泪也如同开闸泄洪一样掉个不停。   有护士冲出来给卫老太与姚翠芬顺气,还有人扶着卫四柱与卫光明,生怕病人家属也出了问题。   亲眼看着自家闺女全身上下都蒙着白布,平躺在担架车上从自己面前经过,卫四柱就好像全身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样,软软地往地上跌,那些护士扶都扶不住。   卫光明也是这样,他想要喊一声‘喜丫头’,可嗓子眼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塞上一样,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不相信自家那么健康的妹妹说倒下就倒下,说没就没了,挣开护士们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到担架车上,隔着白布抓住卫添喜的手。   “喜丫头,你能听到哥说话不?”   “你听到哥说话的时候就回哥一声啊!”   “妹子,你应哥一句,好不?”   “喜丫头,别吓唬哥,你侄子和侄女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将近三十岁的男人,一边追着担架车跑,一边痛哭流涕,引得军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患家属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卫老太和姚翠芬清醒过来之后,心头憋着的那口气理顺,全都哭出了声。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衣着都挺光鲜,一看就是体面人,哭声悲恸震天,卫添喜已经被推进了监察室,闲杂人等都不允许进去探视,卫老太、姚翠芬、卫光明就在走廊里哭,卫四柱也在哭,不过他同卫老太、姚翠芬那种嚎啕大哭不同,他是蹲在墙角一个劲地抽噎,眼泪掉的并不比卫老太和姚翠芬少。   担架车旁一直都有警卫员跟着,那警卫员见卫老太和姚翠芬哭得都快厥过去了,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护士在一旁盯着,一旦发现卫家人情况不对,立马准备应急抢救。   有个老者听到哭声,从楼道里拄着拐杖溜达上来,见警卫员在,还是自己当头领导的随身警卫员,便把人拉到了一边去,问,“这是怎么回事?哪个老伙计犯病了?听这哭声,人是不行了吗?”   警卫员解释,“霍老,是卫教授,自己出钱在国内搞可控核聚变的那个卫教授。”   “当年被《京城自由报抨击过的那个?”霍老大概有点印象,“她怎么了?不是听说很年轻么?怎么住进这晦气地方来了?”   霍老之所以说那地方晦气,完全是因为除了重症、绝症病人需要进那个监测室之外,其他人根本用不上那么多、那么精密的设备,而且一般进那个监测室的人,十有**活不下来。   警卫员声音悲恸,“卫教授刚把可控核聚变发电站建起来,结果就倒在了工作岗位上。从始皇岛人民医院那边转院过来的……她是我们国家科学技术的瑰宝级人才,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可控核聚变发电站建成了?西南核物理研究所搞了那么多年,什么名堂都没有搞出来,现在做完了?功率怎么样?比之咱现在通用的火力发电站强多少?”   “甩火力发电站一百条街吧……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明天的报纸上应该会公布这个消息。您还是先回病房去吧,医生说了,您不能乱走,只能躺着,不然您的心脑血管承受不住。”   霍老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你个小年轻,嘴怎么这么碎呢?人能一直躺着吗?水一直不流,那就变成臭水死水了,人要是一直不活动,那就变成死人了。我最近开始喝那个卫奶奶清脏药茶,感觉身上爽利了很多,手指头和脖子都不像之前那样,动辄就麻的不行了。医生都说那卫奶奶清脏药茶神奇,我这么严重的毛病都有效……”   警卫员指了指哭成泪人的卫老太,同霍老说,“那不就是卫奶奶么?霍老,您看要不要认识一下?顺带着去安慰安慰,卫教授是卫奶奶的亲孙女,现在卫教授昏迷不醒,卫奶奶这都哭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霍老一看,还真是,他便撑着拐杖走了过去,坐到卫老太旁边,安慰说,“大妹子,节哀,你的身体要紧。孩子是好孩子,她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放心,如果孩子真没了,我会同领导建议,给孩子追封烈士称号,她是我们国家的功臣,民族的栋梁!”   话是好话,但卫老太听着却觉得怪怪的,心里越发难受了。 第119章   卫老太听着霍老的话, 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她孙女虽然醒不过来,但活得好好的,身体又没出毛病,怎么就同烈士扯上关系了?   她孙女洪福齐天,是有大造化的人, 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没了?   卫老太越想越气, 牙关咬得咔咔作响,朝着霍老就怼了过去,“你会不会说话?我孙女好好的, 指不定哪天就醒了, 怎么到你嘴里就要追封烈士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会说好话就边儿去!你要是再诅咒我孙女, 老娘同你拼命!”   霍老:“……”这婆娘怎么不讲理?   如果不是卫老太的模样与那卫奶奶清脏药茶上印着的照片太像,霍老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同一个了。明明那药盒子上的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 怎么真人就这么凶悍呢!   警卫员知道霍老的身体也不好,担心霍老被卫老太被骂出个好歹来,赶紧劝霍老说, “霍将军,您这话说的确实不太妥当, 卫教授的家属心情也不太好, 您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将军!   卫老太心头一突, 她哪里能想到这个瘸腿老头子是将军啊!虽然看着精神矍铄, 但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朴素了, 以这老头儿的形象,哪里能同将军搭上边?   可警卫员的身份,卫老太是知道的。警卫员不会说假话,所以……卫老太把头一扭,放声大哭。   这精神矍铄的瘸腿老头总不可能和她一个满心焦急的老太太计较吧!   ……   《人民天天报》最先报道了华国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取得重大突破的消息,紧随其后就用十分沉痛的笔触详细介绍了卫添喜对可控核聚变的重要贡献,在文章末尾,作者还十分诚挚地表达了对卫添喜的祝福,希望卫添喜能够早日康复。   这则新闻一出,立马就在海内外引发了轩然大波。   海外各国都不敢相信华国真的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之前华国有新闻传出,说是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数学家担任华国可控核聚变总负责人的时候,他们还都在冷嘲热讽,可打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   那个年轻貌美的女数学家可真能耐啊!   不知道可控核聚变是什么的人或许不清楚这个新闻有多么大的分量,但清楚可控核聚变的人并非没有,这些人都快被华国《人民天天报》上公布的这个消息刺激地当场裂变了。   可控核聚变意味这全球能源格局地重大变革,如果华国仅仅是用可控核聚变来发电,那问题还不算大,可如果华国将可控核聚变做成应急供应能源呢?   在可控核聚变出现之前,煤炭是民用与工用的生活物资,石油是战略储备物资,因为不管是飞机、航母、战舰、坦克,多数都是用石油提取物作为主要能源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国家都在争抢石油资源的原因。   一旦国际形势变得不稳定,哪家掌握了充足的石油资源,哪家就掌握了足够的筹码。   而如果可控核聚变实现小型化,替代了石油,那原本相对稳定的格局就全部变乱了。   可控核聚变应用的核能具有质量小、轻便、供能速度快、供能时间长等诸多优点,甩传统的石油能源两百条街,如果华夏在新的装备上运用了这种能源,那对于其它国家来说,绝对是噩耗。   除此之外,核聚变对应的产物是比原子弹更为恐怖的氢弹,可控核聚变对应的产物便是可以控制的氢弹,连这种杀伤力简直逆天的武器都变得可控了,那是不是代表着新一轮装备的升级赛?   若是能够利用氢弹实现精准打击……没人敢想象会演变出什么样的后果。   至于卫添喜昏迷不醒这个消息,很多国外势力都盼着卫添喜永远不要醒来,这个推动华夏在能源领域前进一大步的人做一次惊天动地的事情就足够了,如果做两次三次,他们经受不住。   国内的情况就复杂多了。   国家在科学技术方面取得了这么重大的突破,按理说是应当敲锣打鼓放鞭炮来庆贺的,可带领国家实现技术突破的功臣倒下了,放鞭炮与鸣锣敲鼓实在不太合适。   那就哭丧着脸表示自己内心的悲恸?   国家取得了这么大的科技突破,谁能悲恸得起来?   时间一长,老百姓们就自发地摸索出一套话术来——说话前先叹一口气,表示自己对卫添喜的惋惜,然后再用憧憬的语气表达自己对祖国的祝福,之后再叹一口气,希望国家的功臣能够醒来。   要说那些人盼着卫添喜不要醒来,不仅国外有,国内也有。   江南省的那些马上要参加高考的考生就挺希望卫添喜不要醒来的,他们倒不是希望卫添喜永远都别醒,而是希望卫添喜能够醒的晚一点,最好是等他们的高考试卷命好之后再醒,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参加这次高考。   至于下一届学生会被卫添喜怎么摧残,这不是江南省所有高三考生所考虑的事情。   让这些学生们纠结地是, 每天上午的课间操时间,学校都会组织学生在大操场上为卫添喜祈福,希望卫添喜能够早点醒来。   刚上学的小孩不知道‘卫添喜’这个名字对于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但那些用着卫添喜所编写的教材学数学的学生都知道,江南省外的学生祈福时都特别诚心,江南省的学生就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了。他们一边盼着卫添喜能够醒来,一边盼着卫添喜远离高考命题组,不要来祸害江南所有高考生。   ……   卫添喜脑海中一片混沌地躺在病床上,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卫老太与姚翠芬轮流守着她。   已经半个月过去,卫添喜的身体状况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卫老太已经哭不出眼泪了,整天守在卫添喜的病床边就是自说自话。   洛必达星球的那科学家也挺着急,他本以为卫添喜这个‘误入’洛必达星球的人就算再低配,那最后也就是用四十八个小时就能将他传输出去的数据全部接收。   可这都过去将近四千个小时了,他传输出来的数据才仅仅传送了百分之二不到,进度条想要走完,遥遥无期。   “碳基生命就这么落后吗?不应该啊,既然她所在的星球同洛必达在同一个维度的星域之内,那应当出现过十分鼎盛的文明……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文明消亡了。现在的文明还在萌芽起步阶段。”   他平静地操作着数据流的意识传输端口,将原先的数据传输速度降下来,变得与卫添喜接受速度相匹配,这才重新操控着手表来到卫添喜的病床前。   通过那层薄薄的浅灰色眼镜,他清晰地看到卫添喜脑域周围的磁场由混乱矫正为正常,总算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脑域碳基硅化能不能帮到她,且先试试吧。”   从自己耳朵内掏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来,按在卫添喜的耳垂上,那光点迎风而动,变成一颗小钻石的模样,不断地释放出电波,对卫添喜的大脑进行共振改造。   病房的门被推开,卫老太身后跟着卫东征,她同卫东征说,“东征,你先看着你妹,奶同学校请的假快到期了,得回学校销假,然后再补个假条,看看能不能让你弟妹替我代两节课,总给人家学生空堂,奶心里也过意不去。”   卫东征见卫添喜面色苍白,嘴唇都干裂地起了皮,他心情有些烦躁,“奶,你说你都退休了,还去上啥课?看着喜丫头不好吗?依我看,你干脆就辞了学校的工作吧,帮光明带孩子,和我四婶也能轮换开,喜丫头这情况……身边实在离不了人。”   卫老太顿了顿,艰难地点头,“行吧……”她吸吸鼻子,“奶这辈子没啥本事,在庄稼地里刨了大半辈子的粮,说是为国家奉献,但其实都奉献给了自己的这张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发光发热的地方,也算是给国家建设出点力气,但现在你妹子都这样了,奶还是留在家里看你妹子吧!”   有句话卫老太没说,她现在都不能看到卫添喜,一看着卫添喜那日益消瘦下去的脸,她心里就堵得不行。   卫东征张了张嘴,“奶,你还是先别辞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合自己心意的工作,你也开心几年。喜丫头变成这样,咱家里就属你和我四婶心里不好受了,你们俩尽量避着些,不要过来,我们兄弟几个轮着照看,指不定喜丫头哪天就醒过来了呢!”   卫东征手里拿着小勺,舀了一点温水,顺着卫添喜的齿缝喂了进去,突然发现卫添喜的睫毛动了动。   他拿着勺子的手一抖,直接把剩下的半勺水抖到了卫添喜的脖子里。   “奶,喜丫头动了!动了!我刚刚看到喜丫头动了!”   卫老太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听到卫东征的这话,她一个箭步冲进来,跑到卫添喜的病床边,盯着卫添喜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卫添喜根本没动,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捶到卫东征肩膀上,“你故意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卫东征郁闷,“刚刚我真的看到我妹子动了,她睫毛真的动了!”   “老娘信你的邪!你要是再拿老娘寻开心,老娘脱下鞋来抽死你!”卫老太带着哭腔骂道。   天知道刚刚她听卫东征说卫添喜醒来的时候,心里有多了激动,在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活过来了,可现在再看,卫添喜依旧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方才心中的希望有多大,现在心里的失望就有多大。   卫东征挨了卫老太那不痛不痒地几拳头,郁闷地嘀咕,“难道刚刚真是我眼花了?可我明明看到喜丫头动了啊……”   “奶,你别打我哥了,马上就三十岁的人了,让别人看到丢脸。好歹他管着那么多的厂子、那么多的人呢……”   卫添喜虚弱地睁开眼,嗓子有些干哑。   卫老太:“!!!”   卫东征乐了,他指着卫添喜同卫老太说,“奶,你看,我刚刚没骗你吧,我妹就是醒了!”   “别吵吵!医生说了,你妹子需要休息!安静地休息!要不是你那大嗓门吵的你妹休息不好,估计你妹早就醒了!赶紧喊医生去。”   喷了卫东征一脸唾沫星子之 后,卫老太凑到卫添喜身边,拉着卫添喜的手问,“喜丫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上哪儿不舒服,同奶说。”   卫添喜闭着眼睛想了想,从那大神传承中翻到一个适用于她这种久病卧床、体虚乏力、气血不通的药方,便同卫老太说,“奶,你拿纸和笔,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熬点药带过来,我喝上一礼拜就没事儿了。我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前段时间熬得太厉害了,身子有点乏,脑子也累,睡了这么长的一觉,总算把脑子的乏给揭了。”   卫老太哪里带着纸笔啊,恰逢护士推着小车急匆匆地跑进来,她便找护士要了纸和笔,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你说,需要什么药,奶记着。”   卫添喜报了一连串药材与剂量出来,又同卫老太说,“奶,这些药的性子都中正温和,你别用大火熬,用小火慢炖熬上一个小时就好,看着药汤少了之后,记得往里面添水,不要糊了。”   卫老太拎着药方就要出去买药,结果被护士给拦住了,那护士一脸警惕地问卫老太,“大娘,病人现在正在恢复期,不能随便吃药!”   “你可拉倒吧,你们这破医院能看啥病?我孙女在你们这儿躺了半个月,啥病都看不出来,啥药都不敢开,就晓得注射氨基酸和葡萄糖。对了,你们医院有中医科,你拿着这药方去拿药,听见我孙女刚才说的要求了没?小火慢炖一个小时,不能熬糊,赶紧去!”   那护士被怼了一脸,她想到自个儿面前这脾气暴躁的老太太就是传奇人物卫奶奶,不敢反驳,拿着药方期期艾艾地去找中医科的医师检查药方有没有问题了。   中医科的医师检查过那个方子,确定那药方无毒,不会吃坏人之后,小护士这才拿了药材去药房熬药。   在熬药的这段时间里,卫添喜醒来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首都军区医院的所有科室,一拨又一拨的医生护士拎着果篮来慰问。   不到一个小时,卫添喜住的那单人病房就变成了水果市场,卫老太拿着一个青桔子问,“喜丫头,你吃桔子不?奶给你剥。”   卫添喜哭笑不得,“奶,我这都多久不吃东西了,胃里空落落地,没什么动静,怎么吃这么凉的东西?你帮我找蜂蜜和山楂熬点汤吧,喝上一碗蜂蜜山楂汤,过上个把小时,等我感觉到饿了,这时候才能吃东西,那也是少吃几口,等饿了才能再吃。一次性吃太多对胃口的恢复不好。”   “哦,你瞧奶这脑子,要不是你这样说,奶刚还想着让你妈给你炖点儿排骨汤喝呢!那玩意儿最养身子了,不过既然你现在不能喝,那咱就改成过两天喝,等你身上的这股子劲儿活泛过来。”   卫老太指使卫东征先去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姚翠芬和卫四柱赶紧来医院,之后又派卫东征出去买山楂和蜂蜜,她则是待在医院里陪卫添喜。   乖孙女总算醒过来了,卫老太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就好比蒙尘的瓷器突然被擦亮了一样。   ……   《人民天天报》再次报道了卫添喜醒来的消息,大多数老百姓总算不用学那一套别扭而复杂的话术了,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十分真诚,敲锣打鼓都十分卖力,可江南省的考生都笑不出来了。   这才一月下旬不到啊!   距离高考命题还有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呢,卫教授您这么早醒来干什么?   快趴回病床上再躺一会儿去!   有江南省的高三考生被卫添喜编写的那九本资料上的题目摧残得痛不欲生,无奈之下,咬着笔头开始给江南省教育厅教育招生考试中心写信。   他在心中言辞恳切地说,“卫教授大病初愈,应当静养半年,给高考数学命题实在太费神了,还请教育厅教育招生考试中心体谅卫教授身体素质略差的缘故,更换命题人,等卫教授养好身体之后再参与我省高考命题工作。”   教育厅的领导看到这封信后,有些拿不准主意,就亲自买上补品去了京城一趟。等他赶到时,卫添喜已经连着喝了四五天自己配的中药,身体素质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精力还略微有些不济,不过下地行走、独立上卫生间等已经完全不算是问题了,她见京城下了一场雪,还穿着大氅去首都军区医院的花圃中溜达了一圈呢!   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慰问完卫添喜之后,把话切回正题,“卫教授,你看这高考数学命题工作……以您的身体,还能胜任吗?”   卫添喜满口答应,“有什么不能胜任的?我这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要出院了。回家休息个一礼拜,我就准备去水木大学那边指导研究生做论文呢,什么时间命题,你提前同我说一声,我好安排时间,绝对不会耽误江南省教育改革的步伐!”   教育厅的领导见卫添喜精神状态确实不错,虽然脸型还有些瘦削,但目光里的神儿是晶亮的,他也就放心回江南省去了,第二天,一份盖了江南省教育厅公章的文件就传到了江南省各大高中。   “通知:卫教授身体状况恢复良好,不会耽误高考数学命题工作,望学生认真复习,细心准备,能够考出理想的成绩!”   江南省考生:“???” 第120章   在医院里又待了两天, 卫添喜把中药喝完,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当初的状态了, 她便强行出院回了家。   姚翠芬准备在家里的排骨、猪蹄、乌鸡等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用巴掌比了比卫添喜的脸, 说, “喜丫头,你看看你这脸都瘦成啥样了?还不如妈的巴掌大呢!别忙活那些科研的事儿了,在咱家歇一歇,妈觉得还是你当时那肥嘟嘟的小胖脸好看,你每天都多吃一些,尽快把婴儿肥长出来。”   卫添喜:“……”以胖为美的时代审美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姚翠芬说到做到,每天轮换着给卫添喜炖肉吃, 连带着卫光明家俩崽子都跟着有了口福, 一天三顿肉, 顿顿都不带重样的。   闲在家没事做的这几天,卫添喜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晕过去的问题。   罪魁祸首毋庸置疑, 一定是洛必达那土著给她传来的知识太多, 导致她的大脑运转不过来,出现了‘暂时性死机’的情况,联合那洛必达土著看到她时说‘碳基生命’这四个字时的惊讶语气, 她推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与碳基生命对应的便是硅基生命, 原子结构高度相同, 只是硅基要比碳基高级一些罢了。   卫添喜静心凝神, 绞尽脑汁地翻找自己从大神中所得到的那些传承, 终于翻到了一些功效特殊的药方。   准确地说,这些药方卫添喜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某些药方的效果比较‘别致’,她就一直没有对这些药方动过念头,现在她从这些药方中翻到了一张名为‘养慧散’的方子,这才对这些药方上了心。   ‘养慧散’,顾名思义,可以韬养一个人的智慧,药方中写的作用是加深一个人对天地的感悟,提升一个人对天地五行的契合程度,但卫添喜自个人琢磨出一个解释来——这药方应该是帮生命体开发脑域、扩充脑域的。   依照药方,卫添喜从药材公司买到药材,亲自上手炮制好,磨成粉末,又添加了许多山楂粉进去,调制成酸酸甜甜的‘养慧丸’,用买来的蜡壳封好,装进了一个玻璃罐子里。   在家歇了几天,眼看着秋季学期就要结束,卫添喜担心自己一个月不在水木大学露面,带的研究生会上房揭瓦,便去了水木大学一趟。   尼森在跟随卫添喜读硕士期间就已经从理论数学转到了计算材料学的领域,身为这个学科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尼森做出的成果几乎要追评卫添喜在数学领域做出来的成果,用尼森的话来说,这个领域的宝藏太多了,随便费点心思琢磨一个有趣的东西,就可能做出一个全世界都算独一份的成果出来。   就算国内外已经有很多高校的学者在跟着尼森的研究方向开始摸索,但看别人吃饭而琢磨出来的菜谱怎么可能会学明白那道菜的精髓?   尼森所研究的计算材料学是卫添喜帮忙把关过的,用到的很多数学模型都是卫添喜亲自推导出来的,纵然卫添喜已经把那些数学工具发表在了论文中,但除去数学领域的那些顶级学者之外,有几个人能看懂卫添喜那些复杂到让读者脱发的数学模型?又有几个学者会想不开到去关注数学领域的研究成果?   而尼森虽然改变了研究方向,但他的数学基础在,也一直在跟着卫添喜学数学,所以别人想要摸着他按下的石头过河,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放眼国内,因为计算材料学十分火热而兴起的计算材料研究风点燃了很多高校学者的研究兴趣,但真正入了计算材料学门槛的高校,只有中山大学一所,那还是卫添喜为了让中山大学材料研究所能够帮科工院生产研制仿星器所需的材料时特意让尼森去‘援建’的。   换句话说,除了中山大学得到计算材料学的精髓、知晓计算材料学的全局研究观之外,其它高校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而那些石头中还有很多是尼森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做出东西来,只是发现有点意思,就随手做了,怎知被很多人奉为宝典,一个劲地钻研……   卫添喜到了水木大学之后,立马就收到一波嘘寒问暖,多数人都在卫添喜住院的时候探望过,不过那时候的卫添喜昏迷不醒,他们都只是露了个面,把看卫添喜时带的东西放下就走了,并没有多待,而这次卫添喜到了水木大学,他们自然是要同卫添喜好好聊聊,借此以拉近关系的。   被这些人拉着唠了将近两个小时,卫添喜脱身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她冲去自己带的研究生所待的那个工作室,以最快的速度把学生们之前一段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检查完,又把接下来应当做的任务与看的书籍文献布置下来,然后便溜之大吉了。   水木大学的同事太过热情,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一种惶恐与畏惧。   卫添喜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还是尽量淡出公众视野为好,不然恐怕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当成熊猫,刚好卫老太恨不得把她绑在家中,那她就带一些资料回家做研究吧。   科学院当时给她发的借阅证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如果能用的话最好,不能用的话,估计还得再从科学院办一张,以她做出来的贡献,想来办一张借阅证还是不难的。   实在不行的话,她就给科学院数学研究所交一份申请书,陈润之先生定然不会把她拒之门外。至于核物理研究所,她是不准备再回去了。   ……   洛必达星球,那土著科学家原先一直都可以静心研究黑洞打穿时空的规律,但自从见到卫添喜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貌似有些失控了,明明上一刹那还在研究黑洞中的玄妙,下一秒,那张只见过几面的脸就浮现在他脑海中。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那平静多年的心,居然在那张脸出现的时候,狠狠跳动了好几下。   这种生理反应超出了他的研究范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鬼使神差地,他就点开了给卫添喜传输数据的信息流监测界面,看着那数据流变化趋势,素来淡定的他脸上再次出现了崩灭的表情。 第121章   卫添喜自打出生开始, 生病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小毛小病几乎不曾犯过, 这一次病得厉害,昏迷了大半个月, 全家人都盯着她, 一到晚上九点,姚翠芬见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便过来催她睡觉了,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但姚翠芬只催她早睡,并不催她早起。   卫添喜连着睡了好几天懒觉,心里有些愧疚, 便下定决心要起来晨跑, 怎知姚翠芬把她给拦住了, “闺女,这么早起来干啥?你回去再睡一会儿, 睡觉最补元气了, 你病了那么久,可得好好睡睡才能把亏损掉的元气给补充起来。”   卫添喜:“……”睡觉确实补元气,但也不能让她没完没了的睡啊, 这一天都睡够十个小时了, 她就算再躺回床上, 那也睡不着啊?   好在姚翠芬和卫老太对她的管束是一点一点放松的, 尤其是卫老太, 看到卫添喜给自己捣鼓了好多药丸子吃,她一脸欣慰地同姚翠芬说,“翠芬啊,咱俩都可以放心了。喜丫头总算长大了,知道该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你看,病了这一次,她自个儿都晓得给自个儿折腾药丸子吃了。”   姚翠芬依旧有些担心,“妈,喜丫头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儿,这是好事,我替她高兴。但她不是说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了么?怎么现在还在吃药……我怀疑是她身上的问题不小,只是她故意瞒着咱,不想让咱知道。”   卫老太原本没想到这个层面,被姚翠芬这么已提醒,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才同姚翠芬说,“别胡思乱想,咱俩在家里多给她做些补身子的,让她吃好喝好,她自个儿是有本事的,察觉到自己身上有问题,那肯定就想办法治了,说不定那药丸子只是调理身体用的呢?如果实在放不下心来,就想想军区医院的那些医生说的,喜丫头身体健康的很!”   姚翠芬只能这么想,好在卫添喜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她才稍微放了心。   洛必达星球的那个科学家看着卫添喜接收信息流的增长速度,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崩灭了多少次。   “不应该啊,就算是脑域硅化,那也只会是正比例增长,而且随着硅化的进行,增长速度只会越来越慢,这碳基生命的脑域硅化速度怎么越来越快了?”   “难道这就是碳基生命的优势吗?”   实在憋不住了,这位孤独而郁闷的科学家就抽空联系了卫添喜,依旧是通过那块神奇的手表,只不过他出现得有些不巧,因为卫添喜正在洗澡。   蓝莹莹的光芒出现时,卫添喜就知道要坏事,她赶紧扯了一块浴巾裹住自己,一脸提防与紧张地看着那蓝光中渐渐出现的人影,“你要干什么?”   “哦……”科学家脸上出现了一晃而过的尴尬,他迅速转过身去,耳尖微红,道:“实在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脑域扩充速度会增长得这么快?”   卫添喜突然发现这个洛必达星球上的科学家还挺萌的,居然会害羞。   难道这就是宅萌的一种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卫添喜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科学家一愣,想要转过身来同卫添喜辩解,但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他又硬生生地把头就扭了过去,“我已经将洛必达星球上所有同星际文明相关的知识全都向你开放了授权,那些出现在你脑海中的知识,你一定能够感觉到。作为交易,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脑域扩充速度的秘密吗?”   卫添喜:“……”这就是传说中的强买强卖吗?   不过想到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知识确实重要,她也不好再拒绝这位宅萌的科学家,便从玻璃罐子里拿出一粒养慧散来,按进自己手腕上那块虚拟的手表中,“我是吃了一种可以扩充脑域的药,具体的药丸已经放到你的试验台上了,你可以自由处置。”   “哦……好的,谢谢!十分感谢!非常感谢!特别感谢!”   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多句感谢之后,那科学家逃之夭夭,手腕上的手表再次消失不见。   卫添喜解开浴巾,重新坐回浴缸里,想着那科学家的一系列反应动作,有些发笑。   她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把养慧散拿出来?并不仅仅是因为拿了洛必达星球的文明结晶之后不好拒绝,更多的还是担忧那个科学家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但看那个科学家的反 应,似乎挺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   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生命体,居然会害羞?   真是长见识了!   ……   一进二月的门,春节马上就要到了。   水木大学的学生都放假回家,虽然瑞典不过春节,但尼森一个人在京城待着有些孤单,之前过圣诞节的时候,他也没有返回瑞典,卫添喜就给他批了假,让他回瑞典待一段时间,等水木大学开学的时候再返回就好。   卫添喜原计划是给尼森报销来回机票的,但尼森坚持不要,说是梅瑟塔教授已经给他往返华夏与瑞典的机票钱了,卫添喜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尼森带了好些礼物回去,一些送给尼森的父母家人,一些送给她在瑞典隆德大学的那些老朋友。   ……   卫大丫与卫东征把新时代集团越做越大,俨然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企业,集生产、销售于一体,从货源、质量上严格把关,口碑过硬。   因为质量优等、价格亲民的缘故,新时代集团在短短几年内就占据了国内的大多数市场,从京城、魔都、羊城、蓉城、鹏城、金陵等大城市到一些二线城市、三线城市、甚至到一些城乡结合部等略微偏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影子。   新时代集团的发展离不开卫大丫与卫东征姑侄俩的共同努力。   卫东征负责货物的生产与供应,他把工厂开设在祖国各地,充分利用各地的气候优势、地缘优势、劳动力优势,为很多地方都提供了优质的工作岗位,解决了许多老百姓的就业问题。   卫大丫则是凭借自己的商业直觉,抓住国内政策的风口,将商业网迅速铺开,虽然这几年很累,但看着花开遍地的新时代购物中心,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姑侄俩各自负责一个领域,优势确实大,但弊端也很明显。   卫大丫熟悉市场规律,卫东征熟悉生产规律,姑侄俩整天你在山南我在海北,你在京城我在魔都,极少能碰面,这便导致沟通环节上出了大岔子,卫大丫想要的产品一度变得紧缺无比,而她不想要的产品却面临产能过多的问题……平时不注意这些,那还不觉得问题严重,可到了腊月,姑侄俩坐下来拿着各地交上来的报表仔细一分析,问题尖锐得有点扎心。   有些产品生产不够,这来年还可以解决,但那些生产过剩的产品该怎么办?   每个产品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囤积时间太长会影响产品的品质问题,可不囤积又卖不出去,生产这种产品的工厂关系着不知道多少个家庭的经济来源,裁员固然可以,但影响太大了……卫大丫愁的直挠头,卫东征愁的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   卫添喜在自己屋子里好好理了理关于地月系统的科研计划,出来时,她差点以为自己进了蓬莱仙岛。   屋内那叫一个烟雾缭绕……   “你们这是干啥呢?东征哥,赶紧把烟给掐了,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这还单着呢,熏个黄板牙出来多难看?小心找不到媳妇。”卫添喜裹着棉袄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冷风都灌进来,把屋内的烟气吹散不少。   卫大丫试探着问卫添喜,“喜丫头,你有什么办法没?你哥这个糊涂蛋,只知道开厂子开厂子,不看生产出来的那些东西能不能卖出去,现在可好,东西积压了一堆,那都是钱啊!他这人心软得很,明知道那些厂子开一天就赔钱一天,还非要开着,说是什么工厂企业也应当有社会责任感。责任感个大头鬼,你是只赔了自己的钱吗?我和喜丫头都被你给拖下水了!”   卫东征被卫大丫给喷的抬不起头来。   卫添喜拿着卫大丫和卫东征列出来的单子仔细看了几遍,沉思了好一会儿,提议说,“新时代集团所有国内业务的主框架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要不尝试着开辟海外市场吧……只不过有一点得提前说清楚,就算开辟海外市场,现今存在的问题都必须纠正,供销需求之间的平衡必须得到重视。”   “海外市场只是一个缓冲,可以把现在积压的产品及时销售出去,解决燃眉之急,也可以拓展海外业务,为自己的商业板块上再添加更多的拼图。但是我需要给打一个预防针,海外市场的开辟与国内市场的开辟存在很大的不同,面临的困难也会千奇百怪,姑,东征哥,如果你们想要尝试我的提议,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第122章   新时代集团想要开辟海外市场, 并不是卫添喜动动嘴皮子就能拍板确定下来的,虽然她是新时代集团的最大股东,但主要做事的人是卫大丫和卫东征,管事的人也是卫大丫与卫东征, 她提的意见只能算是帮助卫大丫与卫东征打开思路, 提供一种想法,具体该怎么执行, 还是得交由卫大丫与卫东征来负责。   卫大丫与卫东征慎重考虑了好久卫添喜的建议,又拿着各地新时代购物中心交上来的报表研究了好几天, 总算拿出一套章程来——海外市场必须开辟!   就如同开在华国境内的那些外汇商店一样, 华国的东西同样可以走向世界。   卫东征的关注点在生产上, 他想到的不仅仅是将海外市场开拓出来, 还想到了积极引进海外的一些优质原材料,建设更多、更好的工厂, 生产品类更多、质量更优的产品。   卫大丫看到的则是全球市场,华国市场确实不小,但放眼全球来看, 华国市场就有些不够看了。卫大丫暂时还不敢想象把全球市场都囤下来之后,会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利益,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她想得只是能啃一口算一口,一个国家开一个新时代购物中心, 那都能开好多家分店呢, 这些分店都是给新时代集团赚钱的永动机啊!   这俩商贸金融专业毕业的姑侄考虑的不仅如此, 他们还考虑到了商业市场的风险性,打开全球市场之后,便等于是将新时代集团的所有‘鸡蛋’分配到不同的篮子里,这样哪怕有个篮子出了问题,也不会对新时代集团造成致命的影响,可以通过其它篮子来承担这份压力。   一条腿的蘑菇掰断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两条腿的人走路的时候踉跄一下都有可能调整好姿态继续走,四条腿的猫猫狗狗摔一跤都能很利索地爬起来,八条腿的螃蟹横着走都可以,至于千足虫……就算断掉五六七八条腿,那也不算什么大碍。   除夕这天,是卫添喜的生日,在京城的卫家人全都聚到了四合院里,上午忙活给卫添喜过生日的事情,下午就开始包饺子,准备过年的吃食、卫大柱与谢玉书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卫老太一直惦念着让大儿子和大儿媳也都搬到京城来的事情,逮着卫东征的面就同卫东征唠叨这件事。   卫东征被卫老太念叨地烦了,索性直接在京城选了一处地段上好的地方买下来,建了一栋十七层高的大楼,问卫老太,“奶,这么高的楼,够我大伯一家住了不?”   “你催我大伯和大伯母赶紧辞了工作上来,全家都在京城发展,我国健哥和国康哥也都在京城,就他们老两口在蓉城,万一有个病病痛痛啥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想就难受,那栋楼最晚明年夏天就能修好,里面的装潢我也一并负责了,你让我大伯和大伯母过来挑,挑上哪层住哪层。”   “我建议挑那些高点的楼层,住着安静还舒心,最下面的六层我是按照新时代集团总部的规划来建的,这些年我姑把市场越做越大,每个季度都要开一次集团大会,原来的那地方有些小,施展不开拳脚,我就准备腾出六层来作为办公场地。剩下的十几层,我大伯和大伯母随便挑。”   卫老太乐呵呵地应下来,她转头又同卫大丫和卫东征说,“哎,没想到你们俩是咱家最能赚钱的。当时我看着你们姑侄俩折腾,还担心你们把喜丫头的钱都给祸祸了呢,没想到你们这么能耐,把一间巴掌大的店做成现如今的模样。”   “反倒是二丫和谷硕,他们夫妻俩一直在部队上班,吃着国家的口粮,日子过得还行,但想要大富大贵却是不可能的。大丫,你现在爱打扮,也会打扮,出去见人的时候都把自己捯饬得精精神神,脸上搽抹的那些瓶瓶罐罐有几十个,你看看二丫,一直就用三白霜,连个口红都不涂,那三白霜虽然用着好,但整个人看着未免有些忒素了,还有那谷硕,当年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现在变成了啥样?腆着一个啤酒肚,人看着一年比一年胖,脑壳儿也变成了地中海。他比四柱都要小好几岁呢,现在让两人站一块儿比比,四柱瞅着比他年轻多了。”   “还有那谷若怀,你说那孩子傻吗?不傻!成绩考的每次都可好了,但就是那打扮,真不是‘辣眼睛’三个字能描述的。我都怀疑是不是二丫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把自个儿的脑子给研究坏了。那谷若怀同东瓜、西瓜兄弟俩是同一天的生日,让兄弟三个站在一块儿比比,那 简直就是地主家的少爷和长工的差距!”   “真不知道二丫是怎么给俩孩子收拾打扮的,你看东瓜和西瓜兄弟俩,头发理的干干净净,身板儿挺直,穿的衣服也很鲜亮,往地上一站,扑面而来的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再看看若怀,那一身衣裳都洗的发白了……二丫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和谷硕两个人挣钱,就养这么一个儿子,还不说给拾掇得俊俏些,个头倒是不小,壮壮实实的,往我身边一站,就和头熊一样,既没有随了他爸的俊,也没有随了他妈的俏,看着愣头愣脑,和个傻大个儿一样。”   卫老太问卫大丫,“你说你妹子是不是把钱给抠省下来之后,全都买了吃的,让若怀吃了长肉去了?”   不提卫二丫还好,一提卫二丫,卫大丫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妈,初五之前,二丫肯定会领着谷硕和若怀上门,你好好数落数落她!我也搞不明白二丫是怎么想的,你说她要是把钱都买了吃的,那我没话说,可我上次去蓉城出差的时候去了他们家一趟,吃的也不怎么样啊!”   “天地良心,妈,我说这话可不是嫌弃二丫没有招待好我,而是担心二丫日子过得紧巴。你觉得二丫来咱家的时候,身上穿的不体面,可你不知道,那已经是她最体面的衣裳了。死乞白赖非要留我在她们家吃饭,你知道吃的是些啥吗?肉末炒白萝卜丝儿,那可真是肉末,如果不是我眼神好,都瞅不到肉在哪儿!”   “我心疼我外甥,就那么点儿肉末,若怀都吃的可香了,谷硕吃饭的时候没菜了,他就把面条里面调了点儿醋,然后再炒菜的锅里涮了涮吃。还有二丫在家穿的那衣服,袖子上都磨得起了毛边儿了,这事儿你一准不知道!”   “那天把我气得哟,问了他们一家三口子的衣裳尺码,直接冲去蓉城新时代购物中心拿了十来套衣服送过去,你知道二丫怎么同我说的吗?”   卫大丫越讲嗓门越高,卫老太眉头拧成了大圪垯,她觉得卫二丫一定有事瞒着她,“二丫怎么说的?”   想到卫二丫提的那个要求,卫大丫直接给气乐了,“二丫问我,能不能把衣服给送回去?给她折成现钱?我当时问她,是不是日子过得拮据,手头有点紧,她说不是,就是觉得孩子大了,得给孩子攒钱买房。我说我给若怀买,一套两套随便说,这点钱她大姨能出得起,二丫还死活不要。”   “我强拉着给她钱,她还哭了,可凄惨了,她哭着央求我,不让我同你说这事儿。妈,如果不是姐妹处了三四十年,我真不敢相信,之前我那么俊的一个妹子,现在变成这样儿了……”   卫老太沉吟,“你妹子家肯定是遇上事儿了。不过二丫向来自尊心强,你让她同家里求助,她真不一定会开口。先别想了,包饺子,等你大哥大嫂到了之后再问问不就成了?如果你大哥大嫂也不知道,那就等二丫和谷硕来了之后再问,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夫妻俩的嘴。”   卫大柱和谢玉书买的火车票时间点不太好,除夕傍晚才到,是卫国健开车接的。   在车上,卫国健给自家爸妈打了只预防针,“爸,妈,我奶有事情想问你们俩,你们俩心里有个准备。”   谢玉书一下子就紧张了,“你奶要问啥事儿啊?怎么你还特意说一下。”   卫国健挠头,“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和我二姑家有关。是我奶和我二婶、我姑他们在厨房里包饺子的时候说的,我当时在外面,没听清楚。”   “你二姑家?你奶是不是知道你二姑得病的消息了?”谢玉书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卫国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冲到路两边的树上去。   “妈,我二姑得病了?什么病?严重不?”卫国健把车停在路边,追问。   谢玉书的脸色不大好看,她看向卫大柱,征求卫大柱的意见,卫大柱点头,“这事儿咱妈既然起了疑心,那肯定就瞒不住了。孩子们也都不小了,说了吧……”   “可这事儿和咱妈有关系,牵扯到二丫的亲爸!!这事儿能说吗?说了不是给咱妈心口上捅刀子吗?”谢玉书一急,话就说漏了嘴。 第123章   谢玉书心急之下这么一说, 卫大柱就知道绝对要坏事,果不其然,卫国健对一件惊讶地转过头来,问谢玉书, “妈, 你说什么?我二姑的亲爸?我二姑同我爸不都是我奶和爷的孩子吗?”   谢玉书不敢细说,求助的目光看向卫大柱。   卫大柱叹一口气的, 把他记忆中的那段当年发生过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年你爷爷被鬼子害了没多久后,你奶就也被鬼子抓去了, 大概有三四天时间, 那时候你姑才刚坐稳, 连爬都不会爬, 你三叔和四叔倒是能走了,可也不记事, 估计你二叔那时候也糊涂着呢,只有爸年纪最大,当时发生的事情还记着一些。”   “你奶被鬼子抓去好几天, 你三叔、四叔和你姑整天都嗷嗷地哭,要不是你二老姨偷摸接济我们兄妹几个一口吃的,怕是早就饿死了。那个时候, 爸都想好了,等你奶半个月, 如果等不回来, 爸就带着你二叔他们一块儿喝耗子药……”   卫国健的手抓紧方向盘。   卫大柱说, “等了三四天,你奶回来了,身上有伤,但不多。爸和你二老姨问你奶,被鬼子抓去有没有挨打,做什么事情了?你奶哭了好一场,说是被鬼子抓去做饭了,她说恨自己这双手怎么不烂掉,要给天杀的鬼子做饭?爸你和二老姨劝了一宿,你奶才不哭了,过了不到一年,你二姑就出生了。”   “那时候村里就有人传谣言,说你二姑出生的月份不对,寻常人家的孩子怀上九个多十个月就生了,如果你二姑是你爷的种,那你奶足足怀了十一个半月,这是不可能的是。还有好事的人推断说,照着你二姑出生的月份往前推十个月,就是你奶被鬼子抓去的那段时间。”   “当时这消息传得很厉害,爸记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兄弟几个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原先你奶的性格挺好的,她模样生的也好,可经过那件事之后,你奶就和变了个人一样,甭管是谁在背后嚼舌根,你奶都要上去打一架,如果打不过,那挨了揍也要继续打,爸跟在你奶身后,亲眼看着你奶把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人一个一个打服气。”   “后来鬼子们全面侵略,咱们村来了游击队,爸就跟着游击队打鬼子去了。后来再回家见到你奶,你也记事了。这件事情经不住多想,你二姑的眼睛和你奶挺像,但脸庞、嘴唇、眉毛……和我们几个都不像。确切地说,我、你二叔、你三叔、你四叔、你姑,长得都挺像,你奶说我们兄妹五个随了你爷爷的相貌,说你二姑是随了她。”   “但八零年的时候,国家对外放开了,咱老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个岛国的富商要在咱们那边投资建厂,还说想要见见咱家人。村里人打电话过来说的,有些闲言碎语从电话里飘了过来,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说那富商和你二姑眉眼像,还传了那富商的照片过来……”   卫大柱说了这些,卫国健便全都懂了,他追问道,“那我二姑的病呢?我二姑的病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二姑的骨髓里有些问题,需要换骨髓,爸给配过型,配不上。医生说了,只有父系的亲戚或者是自己的子女才有可能配上,父系亲戚这边……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你二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认那个富商,所以希望只能放在若怀身上。”   “若怀年纪还小,体重不够,那孩子就使劲儿的吃,胃口都差点撑坏,治病需要花的钱不少,你二姑不想让你奶知道这些事儿,所以就直接把你们所有在京城的人全都瞒住了,只同爸和你妈说过,求爸和你妈借钱给她看病。”   卫大柱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有点哽咽,“你二姑说她舍不得这一家老小,她还没看着若怀结婚,没给若怀带孩子,也没好好伺候过你奶……甭管你二姑是不是你爷的亲闺女,那都是爸的妹子,她就差跪在爸跟前求爸替她瞒着这件事情了,你说爸能不答应吗?”   “爸和你妈替你二姑瞒着这件事,这样一瞒,就是好几年。你二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好在若怀的身体越来 越壮实,应该能给你二姑做配型手术,只是若怀到底还有点小,现在让他和你二姑一起上手术台,怕是母子俩都下不来。”   卫国健记得眼眶里已经有了血丝,当年卫二丫在家带他们兄弟几个的时候多么用心、卫二丫去部队药房上班之后给他们兄弟几个买东西时有多么大方……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卫国健一脚踩在油门上,汽车飞快地驶出。   “爸,妈,这件事不能瞒着我奶!不然万一我二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怎么同我奶交待?你们也真是糊涂了,旁人不知道咱家喜丫头的能耐,你们不知道么?好歹问问喜丫头有没有办法啊!”   卫大柱与谢玉书忽然一个激灵,卫大柱急得用拳头直捶自己的头。   汽车开到四合院外停好,卫大柱与谢玉书拎着在蓉城买的东西以及叶子给卫老太的过年礼、孙二英让他们夫妻俩给卫老太捎到京城来的东西进了屋。   卫老太正在同姚翠芬、李兰子几个唠嗑,见谢玉书眼眶发红,眼皮子一跳,问,“玉书,你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上了?”   卫大柱也顶着俩肿成水泡的眼进了屋,卫老太心中那不详的预感越发厉害了。   卫国健把车挺好,也红着眼睛进了屋,卫老太急得站起来,“国健,发生啥事儿了?你同奶说!怎么你刚才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去接了一趟你爸妈,回来就哭上了?”   “奶……”卫国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把头别过去,这件事由他来说不合适。   卫老太急得心火上头,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得亏卫添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又是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又是给卫老太掐人中,总算让卫老太清醒过来。   卫老太张嘴就哭,“二英啊,我这苦命的妹妹啊,你都不让姐姐见你最后一面就走了么?你个没良心的啊,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同我说你身子好着呢,你就晓得骗我唬我,你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就丢下我自己先走了啊……”   卫大柱:“???”   谢玉书:“???”   卫国健:“???”   ……   远在蓉城小别墅里守着自家儿孙包饺子的孙二英突然感觉后脊一阵发凉,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同儿媳妇儿说,“你大柱哥他们肯定到京城了,等正月里咱也上京城一趟,辣酱厂做了好几年,挣的钱足够咱在京城买房子了,咱都搬去京城。这些年多亏了你大姨家拉拔,咱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你和叶子都要记得,同你大姨家的孩子搞好关系,可不能离了心,明白不?”   叶子他媳妇说,“妈,你放心吧,我们关系好着呢!”   ……   卫大柱见卫老太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同卫老太解释,“妈,不是这事儿,我二姨身子骨好着呢!昨天见我和玉书要来京城,还同我们俩说,等过了初五之后,她就带着我二姨夫和叶子他们一家三口来京城看你呢!”   卫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擦擦泪,埋怨道:“你二姨没事?那你们一家三个怎么个个都哭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大柱的脑子飞快地转,他从千头万绪中捋出一个卫老太可能容易接受的话头来,说,“妈,二丫病了。”   “二丫病了?啥病?厉害不?严重不?”卫老太一叠声的追问,她的脸都白了。   卫大柱咬着牙点头,“挺严重的。妈,你同我回屋吧,到屋里我慢慢同你说。”   生怕卫老太听到那消息会急出个好歹或者是气出个毛病来,卫大柱又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你别出去啊,如果大伯喊你,你就赶紧进屋来。”   卫老太的脸色越发凝重了。   她捧着自己的搪瓷缸子回了屋,往床上一座,张了张嘴,问,“大柱,你同妈说,二丫到底得了什么病?是要命的病吗?”   卫大柱‘嗯’了一声,同卫老太说,“是骨髓里的毛病,医生查过,需要父系的直系亲属给二丫做配型手术才行,我试过了,我的骨髓配不上。”   卫老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无血色。   “父系……”她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字,眼睛里的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苦命的闺女啊,妈该怎么帮你!你让妈该怎么帮你啊……”   卫大柱劝卫老太,“妈,其实那个人能找到,八零年的时候,他在头道沟投资了一个家具厂,也寻找过你,可这件事儿当时我们做主压下去了,不想让你想起之前那些不痛快的事情。”   “能找到就赶紧找啊!你妹子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心情重要?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这么出息,我还能有什么遗憾的?可你妹子还不到四十岁啊!”   “赶紧联系,当年的事情妈看开了,救你妹子的命要紧!那鬼子虽然糟蹋了我,但二丫又没有错,更何况当初那鬼子糟蹋了我之后,没过几天就带着兵滚蛋了,后来再怎么打,咱那一片儿都没有遭过殃,妈知道,那鬼子肯定出力了,妈恨他对妈做的事情,但也感激他保护了头道沟,要不是他说了话,二柱他们都不一定能够活下来,一码事归一码事,救二丫要紧。”   卫大柱摇头,“二丫不同意。妈,你先别着急,还有办法救,若怀能给二丫做配型,就是若怀年纪太小,现在一个劲的吃,虽然体重上来了,但骨头还没有长成,现在做配型的话,怕是会影响孩子,也担心母子俩都撑不下手术台。这次来是想找喜丫头想想办法,看喜丫头那儿有没有什么偏方。”   “对,喜丫头!卫老太整个人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跳下床就喊,“喜丫头,你进来一下!”   听着卫老太带着哭腔的声音,外面本就疑心的人也全都坐不住了。   卫添喜耳力过人,卫大柱同卫老太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因此她进来之后,没有说别的,先看了几眼卫老太,她不知道卫老太身上还发生过这些事情,现在知道了,心都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没经历过险恶的人一直保持着对社会的纯粹与热爱,这已经极难了,更难的是在污泥中挣扎过、摸爬滚打过,依旧能站起身来热爱生活。   “奶,办法有,偏方有,但我现在不能保证,你让我二姑赶紧来吧,我亲眼见了人之后方便下药。奶,你先别急,骨髓里的毛病并不是绝症,有治的办法。”   就算偏方里没有,那她还能求助科学院医学研究所。   如果医学研究所也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她就去求助洛必达文明。洛必达星球的文明那么高级,肯定有解决骨髓疾病的办法。   卫老太稍微定了定心,她擦去脸上的泪,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大柱,你让东征想办法去找哪个老鬼子,先不要打扰,知道那老鬼子现在在哪儿,该怎么联系就好。等二丫到京城之后,让喜丫头给二丫看看,如果喜丫头有办法,那咱就不用找那老鬼子了,如果喜丫头没办法,就算绑也得把那老鬼子绑过来,这是他欠二丫的,必须还!”   冲进来的卫大丫等人终于明白卫二丫这几年的反常了。   她和谷硕以及谷若怀一家三口节衣缩食,是想攒钱给自己看病。不用问都知道,卫二丫肯定是不想让卫老太直到她得了病,这才瞒着大多数人,不然以卫添喜、卫大丫和卫东征的财力,随便从指缝里漏出一点钱来都够给她看病了。   而谷若怀年纪那么小就吃成‘熊’一样,也是为了让自己体重尽快达标,好给卫二丫做骨髓配型。   一想到这些,卫老太痛得就心如刀割。 第124章   因为卫二丫身上发生的事情, 卫家人这个年过的并不算开心。   卫老太还好,她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对当年的事情已经看开了,虽然恼怒那老鬼子做下的糟污事,但那一切都和卫二丫没有关系。   卫二丫是无辜的。   卫老太决定给卫二丫冠上‘卫’姓时, 就把这个问题考虑明白了。   原先她担忧已故的卫老头会不会同意让卫二丫这个身上流着一半鬼子血入卫家的门堂, 但后来她想清楚了,已故的卫老头一定会同意的。   别看卫老头嘴硬脾气犟, 但他的心最软了。   ……   卫老太能够想通这些,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放在心上, 但并不代表卫家的其他人也都能想通。准确地说, 卫家的其他人并不是想不通这件事, 而是担心卫老太又陷在那段伤心往事中走不出来。   卫老太看着一家人大过年都闷闷不乐, 索性在饭桌上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讲明白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早就看开了。眼前最应当担心的是二丫, 她打小主意就正,等她这次回家的时候,我准备把人给留住, 让喜丫头帮她想想办法。你们有意见吗?”   卫家人连连摇头,哪怕卫二丫只是一个孤儿,同他们相处这么多年, 那也早就处出真感情来了,更何况卫二丫还是他们同母异父的妹妹。   想到卫二丫的倔强与逞强, 卫家人心里只有心疼。   卫二丫一家是大年初二坐上的火车, 大年初三中午到的京城, 是卫东征开车接的他们一家三口。   虽然抠着想要攒点钱给自己看病,但卫二丫给卫老太和几个哥哥嫂嫂拎的东西都不便宜,她脸上掬着笑容进了门,结果就受到了以卫老太为首的全家人的三堂会审。   卫老太见卫二丫和谷硕领着谷若怀进来,给卫东征递了一个眼色,卫东征立马心领神会,随手就把四合院的大门给插上了,还顺手落了一把锁。   卫二丫心头一惊,“东征,你这是干啥呀?姑这是回娘家,又不是进屠宰场,你关门干啥。”   卫东征在自个儿心里默默给卫二丫点了一排蜡,道:“姑,虽然不是进屠宰场,但也差不多了,你自求多福吧!我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等着你呢!”   卫二丫脸色一白,她艰难地转过头去,心惊肉跳地问卫老太,“妈,你都知道了?”   卫老太看着卫二丫这都三十大几的年纪了,还是这么怂,有些心疼,她决定多给卫二丫一些关怀与母爱,让卫二丫感受到如同春风一般的温暖。   卫老太面带微笑,却让卫二丫毛骨悚然。   让卫二丫把东西放下,卫老太招呼谷若怀和谷硕吃家里的各种零嘴小吃,又把卫添喜唤了出来,同卫添喜说,“给你二姑看看吧,顺带着给你二姑夫和若怀也看看。”   卫二丫赶紧去看卫大柱与谢玉书,见谢玉书拼命地冲她眨眼,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未语泪先流,“妈,是我不孝,得了这要命的毛病,怕是没几年能活了。你辛辛苦苦把我拉扯这么大,我还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啊……”   她这么一哭,谷硕也跟着抹泪,谷若怀年纪小,也跟着哭。   卫老太摆手,“先别哭,让喜丫头给你看了再说。你个糊涂蛋,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是不是连亲妈都不准备要了?看病需要钱,那全家给你想办法。更何况咱家差那点钱吗?”   “你不好意思同其他人张嘴,怎么,你妈我也变成外人了?你看病得花的那些钱对于咱家来说,就是毛毛雨,用得着抠省自己吗?”   “你看看你,看看小谷,再看看若怀,一家三口,穿的和逃难一样,你就这么把妈,把你哥嫂、把你姐、把你侄子侄女当成外人了?”   “喜丫头,给你二姑看看,有没有办法治。二丫,当时你考大学考的最早,上学的时候脑子也灵光,我以为你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你却是最糊涂的,哎……当时就该劝你和谷硕都辞了部队的活儿,跟着你姐和东征一起干,这样的话,会缺治病的那点钱吗?”   卫老太心里气的不行,但她知道卫二丫心里难受,也就没有多说,叹着气等卫添喜给卫二丫把脉诊断。   一项项的查过去,足足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卫添喜才收回手。   卫老太赶紧问,“喜丫头,你有办法吗?”   对上卫老太那期 盼的目光,卫添喜勉勉强强地点头,“有是有,不过挺复杂的,而且有些药材比较稀缺,不一定能够找到。不过,奶,二姑,你们俩放心,虽然现在没有根治的办法,但慢慢调理到恢复也是有可能的,就是时间长了点。”   “先让我二姑吃丸药,我找科学院医学研究所的人咨询沟通一下,看看现在国际上有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首都医科大、金陵药科学院,我都去想办法沟通,肯定能找到方法。”   “退一万步讲,就算找不到根治的办法,靠长期服药也能把病情控制住,而且康复的可能性很高。你们放心就是了,现在药店都没开门,下午我去军区医院中医科买,晚上就给我二姑配制药丸。”   “刚开始几天吃了之后可能有点热,不过现在的天儿这么冷,身上热点正好,等过上三四个月,身体耐住药性之后就没问题了,二姑,你坚持吃着,药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给你弄就成。”   “人的身体器官七年更迭一次,骨髓就算慢些,那也最多十年就换过来了。如果这十年里能找到根治的药,或者是医学上有了什么突破,咱还能缩短时间。”   听卫添喜这么一说,卫老太的心立马就落回腹中。   卫二丫将信将疑,“喜丫头,真的?二姑身上这病,靠吃药真的能治?”   “真的能,你就放心吧,我还能糊弄你?不过我二姑夫和若怀身上的问题……”   卫添喜一句话就让卫二丫揪起心来,她还以为谷硕和谷若怀也得了不好的毛病,结果就听到卫添喜说,“二姑,你究竟是怎么抠省的?我二姑夫严重营养不良,二姑夫,你是不是肚子时不时得感觉有些疼?有时候觉得小肚子坠的难受,醒来之后有些胸闷恶心,晚上头晕得不行?”   卫二丫脸色变了,这些症状谷硕都同她提过,在卫生队里检查了几次,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后来就一直耽搁下去没再管。   现在被卫添喜给看出来了,卫二丫赶紧问,“喜丫头,你二姑夫身上这是什么病?”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上出了一些小毛病,我下午买药的时候一并给我二姑夫也把药买上,喝一个月就不成问题了。”   “还有若怀,别看他长得壮实,但身体却是亚健康状态。他年纪还小,靠身体的自我调节能力就能恢复过来,不过饮食上得注意均衡,平时多运动,多出汗。年纪轻轻不要这么胖,不然过几年难找对象。”   谷若怀被卫添喜这一句话说了个大红脸。   卫二丫抓着卫添喜的手,哭到哽咽,“喜丫头,真是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姑都以为自个儿活不下去了。”   卫添喜安慰道:“二姑,你和我二姑夫,还有若怀,其实都一样。平时的饮食都得注意起来,荤素搭配,少油少盐但不能缺油缺盐,然后就是平时多注意锻炼身体,最好的锻炼方法是登高,也就是爬山。爬山需要登高,但因为山路有陡有缓,人运动的时候方便控制自己的节奏,对于调整心肺功能有很大的好处。”   卫二丫记在心里,转头就同谷硕说,“那咱回去之后可得多爬爬山了,就怕营房旁边的那后山,一天早晚各爬一趟,争取把身体给锻炼好。”   谷硕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笑容。   自打卫二丫身上查出问题来开始,谷硕脸上就很少见到笑意了。   卫老太一句话就打碎了卫二丫的全部计划,“还要回蓉城呢?是得回去,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回去把蓉城的工作都辞了,然后搬到京城来。”   “反正你们住的是军区里安排的家属院,门一锁,绝对的安全。对了,谷硕,你妈年纪同我差不多,应该早就退休了吧,你们夫妻俩把她也带过来吧,我再找几个邻家的老太太,四个人凑一桌儿,刚好组个局摸纸牌打麻将。”   “还有大柱和玉书,你们夫妻俩的工作和二丫、谷硕的不一样,轻易辞不掉,看看能不能申请调任一下,最好是也调到京城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放心。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你们七十岁的老娘操心……我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哟!”   “翠芬,饭做好了没?一大家子都等着吃饭呢!”   卫老太的心情彻底松快下来,她招呼着全家人吃了顿饭,一扫之前的阴霾。   卫添喜忙了一下午,总算把给卫二丫准备的药丸制好了,她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把手按在手表上,心念一动,意识进入洛必达星球。   她想问问那个洛必达星球上的土著科学家,有没有快速治愈卫二丫的办法。 第125章   卫添喜的突然造访让那科学家有点惊讶,他把手指从一个类似于键盘一样的地方挪开, 关了所有的影像显示设备, 问,“你来了?”   “嗯。我来找你求助。”卫添喜回答得十分坦荡。   那科学家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电子枪来, 对准卫添喜的脑门‘滴’了一下,卫添喜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那科学家手中的电子枪就掉在了地上。   “脑域爆炸性开发……你真的只是吃了那药丸吗?”   卫添喜点头, “我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必要。药丸已经给你了, 相信以洛必达星球的科技程度, 你能够将那颗药丸的所有成分分析个底朝天, 怎么,分析结果不是这样吗?”   那科学家迅速地按下好几个按键, 影像显示设备上出现了画面, “这就是分析出来的所有成分。我通过药理模拟的方式, 将这所有成分模拟了一遍, 很遗憾的是,模拟结果显示,这种药对于脑域扩充开发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试试?用**生命来试验这种药物的效果,展示出来的结果不就更直观了么?”   那科学家摊手, “偌大一个洛必达星球,除了我和你之外,并不存在任何的生命体, 怎么测试?”   “这好办, 你稍等片刻。”   卫添喜瞬间消失,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出现在哪科学家面前,手中还拎着一只卫老太买回来准备给卫二丫一家炖了补身体的老母鸡。   “用这个测试,你直接看结果不就知道了么?”   那科学家看着在实验室内扑腾个不停的鸡,皱着眉点头,“他从分析仪器中将卫添喜给他的那粒药丸拿出来,简单粗暴地掐住鸡脖子,直接把一整颗药丸塞了进去。   卫添喜看的心惊肉跳,生怕那只鸡被活活噎死。   幸运的是,那只鸡足够顽强,被塞下一整颗药丸之后都活得好好的。   不幸的是,那只鸡似乎疯了……吞下药丸之后就开启了暴走模式,四处乱窜,掉下来的鸡毛飞的到处都是。   那科学家看着显示器中央的时间,等十秒钟过后,他把掉在地上的电子枪捡起来,朝着核桃大小的鸡脑袋来了一枪。   再过十秒,他又朝着那鸡脑袋来了一枪。   一枪接着一枪,时间过去二十分钟,那科学家身边的显示设备上已经出现了一百多个点,将整个坐标轴缩小,那些点之间的距离也缩小,渐渐沾在了一起,变成一条指数函数的曲线。   指数函数,又名爆炸性增长函数。   由此可见,那只鸡的智商在短时间内有多么大的提升。   那科学家仿佛看到世界奇观一样盯着大屏幕,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问卫添喜,“你能再给我一粒那样的药丸吗?我想,我需要做一个更全面的测试分析。”   “稍等。”   卫添喜把那只明显处于高度亢奋状态的鸡拎着脖子抓起来,一闪身回了四合院,把那只鸡重新扣回鸡笼里,又拿了一粒养慧丸,交到那科学家的手上,亲眼去围观那科学家做测试。   让卫添喜失望了,那科学家只是将药丸丢到一个锡白色的小瓶子里面,就不再操纵仪器了,随着一阵可以忽略不计的嗡鸣声响起,那影像显示设备上出现了连续的动态画面。   与常规的药物不一样,常规的药物放到这种超高倍数的扫描电镜之下,展现出来的只会是不同药物成分联结在一起的结构,甚至有很多药物根本不是由不同药物成分联结在一起的,而是由纯粹的物理方法将不同药物压实在一起才成型的。   但从卫添喜手中拿到的这颗药丸,里面的成分一直再动!   那科学家盯着所有成分运动的轨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将另外一个显示设备也打开,调出另外一幕动态画面来,问卫添喜,“像不像?”   卫添喜也被两个显示屏幕上的画面震惊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像!”   那科学家用右手指着一块屏幕说,“这是你那颗药丸的药物成分分析谱图。”他又用左手指着一块屏幕说,“这是量子望远镜观察到的浩瀚宇宙中的一角。”   “二者一模一样。”那科学家特意强调了‘一模一样’四个字后,问卫添喜,“能同我说一下,你是如何制出这些与宇宙本源无限接近的药丸吗?是什么理论支撑你制出这种药?你们那个世界的制药理论已经这么先进吗?”   卫添喜凝眸,“你等等,我再给你找一个药丸过来测试一下。我也不确定是 不是所有的药丸都贴近宇宙本源。”   卫添喜再一次闪人了,她回到家,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盒,将那些不是自己制出来的药丸子拿了几粒,隐隐约约听到卫老太似乎在骂骂咧咧,她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卫老太睡着说梦话了,拿着药丸就又闪身到了洛必达星球。   卫添喜拿的药丸有川中药厂生产的《舒肝理气丸》和《牛黄上清丸》,以及不知道卫老太什么时候给她塞到柜子里的《逍遥丸》与《乌鸡白凤丸》,卫添喜把四粒药丸交给那科学家,静候分析测试结果。   如果这些药丸也都表现出养慧丸的那种内部结构,卫添喜想,或许她发现了中医药理论的重大宝藏。   可惜并没有,那四颗药丸中的成分与其它药丸没太大区别,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失望的静止状态。   科研人员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捏着那颗卫添喜新给他的养慧丸问,“所以,问题出在你制这颗药丸的理论上。能说说你制这颗药丸时用到的理论是什么吗?”   卫添喜有心想说是‘岐黄之道’,但是又觉得川中药厂制的那些药丸也都是以‘岐黄之道’为理论制出来的,她仔细斟酌了一番,说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扯淡的答案,“是神学。”   卫添喜想,洛必达星球上盛行的是高等物质文明,她说‘神学’,一定会被那科学家狠狠地嘲笑一番。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正在渐渐脱离她的想象。   那科学家倒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同卫添喜说,“果然是神学。除了神学之外,我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文明能够做出这种巧夺天工的事。”   “神学,那是这片星河宇宙中最高不可攀、最神圣神秘的学科。洛必达星球上有很多科学家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成就之后,最后都停止了科研事业,因为他们宣称自己触碰到的学科已经脱离了物质学科的范畴,我的导师就是这样,我曾问过他,他碰到的学科是什么,他的答案就是神学。”   “极尽我的想象,只有神学才能创造出这么神奇的药丸。能够开发脑域,这是多少科学家求之不得的事情!”   “之前我曾疑惑过,你是碳基生命,来自于一个科技文明十分低等的星球,为什么你们的科技文明那么低等,却与洛必达星球处在同一个时空维度,现在我想明白了,这宇宙时空中的星球序列并不是按照当前所在的文明排序的,而是根据最鼎盛时期的文明作排序。所以你们那颗星球,曾是神学的殿堂!”   卫添喜想了想,地球上这样那样的神确实挺多,土地神、灶神、月老、玉皇大帝……这还仅仅是华夏的神,如果再往西方看的话,还有一个天使阵列……神学貌似确实鼎盛过,只不过现代科学不都证明那些事封建迷信伪科学了吗?   卫添喜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突然想到,自己得到的传承不就是神学传承吗?   虽然自己平时不怎么用那个传承,但并不能说那传承不存在!话说回来,如果当初一巴掌把她拍回六零年代的神知道她是唯物主义,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那科学家一脸郑重地同卫添喜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书文,是洛必达星球的第七千四百二十八任首席科学家。现在正式向你提出申请,请你将我带去你们的星球,我想更近距离地接触神学。作为回报,我会将洛必达星球中最顶级的数据库向你开放,那里包含着最顶级的数据,绝非你从外面那些荒凉的废墟中找到的知识可比。”   卫添喜:“……”   这个名叫洛书文的人是想到地球上搞封建迷信吗?   卫添喜看了洛书文好一会儿,对洛书文摇头说,“抱歉,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洛书文捏紧了拳头。   卫添喜以为洛书文要对她动手,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她凛着脸说,“为了对我们那星球上的所有生命负责。在不明确你的动机目的之前,如果让你进入我所在的星球,那将会是一场根本无法预料的灾难。”   洛书文懂了,“我可以理解,也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可以带一些你们那个星球上与神学相关的书给我吗?作为报答,我可以将洛必达星球上的中心数据库全部向你开放授权。不过我建议你继续开发脑域,尽快接收洛必达星球数据中的全部知识。根据量子望远镜的监测结果,那黑洞距离洛必达星球只有三光年的距离了,三年后,洛必达星球的所有都会被降临的黑洞吞噬。”   “这三年中,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洛书文说‘三年后’时,卫添喜的心里渐渐有了涟漪。   三年吗?那就给你两年的考验期吧! 第126章   卫添喜回到四合院后,躺在床上又小咪了一会儿, 闻到浓郁的鸡肉香味, 她这才爬起来,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地溜达到厨房, 见卫老太正在炖鸡,她纳闷地问,“奶, 你怎么一大早就把鸡给炖上了?不是说上午再拾掇, 中午炖了吃吗?”   卫老太同样是哈欠连天, “喜丫头, 你可别说了,昨天后半夜, 咱家这只鸡就像是疯了一样, 扯着嗓子嚎, 硬生生把我给嚎醒的。比当年咱家在头道沟住的时候, 有黄皮子偷鸡时叫的都惨烈,奶以为京城也有黄皮子,溜达出来一看,这鸡在笼子里扣得好好的, 啥事没有,它就好像是察觉到要被杀了吃肉一样,嚎的我心烦, 直接拧断脖子褪毛炖了。”   卫添喜:“……”她怎么觉得鸡的突然反常与洛书文塞给鸡吃的那立养慧丸有关?   该不会真是那鸡吃了养慧丸之后, 有了智商, 知道自己难逃被杀掉吃肉的命运,然后就扯着嗓子开嚎了吧……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这只鸡为什么大晚上突然一反常态?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卫添喜又觉得这只鸡有点可怜,死到临头还死的明明白白。   “哦,炖就炖了吧,正好我二姑在,给她们多补补身子,我二姑吃的那药耗身子,可得好好食补。如果食补不起来,那怕是会亏损到气血。”卫添喜叮嘱了一句,她准备去洗把脸,然后捯饬自己的身手。   卫老太困得眼泪婆娑,她用碗盛着一块鸡肉出来,把碗塞到卫添喜手中,“你尝尝,奶今天炖肉的水平怎么样?炖得香不香?”   卫添喜本来没啥胃口,可是看卫老太都已经把肉怼到她怀里了,也就强打着胃口吃了,发现味道还不错,便给卫老太竖起了大拇指,“奶,真香!”   卫老太下巴一扬,“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炖的。对了,喜丫头,你再帮你二姑想想办法,既然你有办法让你二姑慢慢康复,那咱就不急了,但能早点好还是得早点好,不然奶心里总觉得有事儿揣着落不下来,成不?”   卫添喜:“……”   她去洛必达星球找洛书文的目的就是讨论卫二丫的病情,看洛必达星球有没有什么快速治愈的好办法,结果她都干了些啥?   同洛书文试验了养慧丸的效用,还探讨了养慧丸与寻常药物的不同,最后得出一个‘用神学为指导理论制出来的药丸与宇宙同本同源’的扯淡道理。   没什么用处的闲事做了一大堆,正事却提都没提……美滋美味的鸡肉嚼在嘴里,卫添喜都觉得自己在嚼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成,奶,你放心吧,我肯定给我二姑想办法。不过我得先和你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如果说让我二姑采用医院建议的方法,用若怀的骨髓和我二姑的骨髓做配型手术,我肯定不同意。一来是风险太大,做了手术之后,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也不足两成,二来就是对若怀的影响太大,若怀年纪太小,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句不那么吉利的话,如果让现在的我二姑和若怀母子俩去做配型手术,最大的可能就是母子二人都下不了手术台。我想寻找一种药物,能够催发骨髓新生,加快骨髓代谢的药,用口服的方式来完成我二姑的换髓工作,她自己体内新生的髓,肯定比从别人身上转嫁过来的髓要好用,也不存在什么风险。”   卫老太脸色白了白,她同卫添喜说,“奶相信你,只要你说你二姑吃药能好,那就让她慢慢吃药,你二姑现在的身体情况虽然不算太好,但维持正常生活不成问题,按你说的,吃了你配的药之后,你二姑的病情不会恶化,身体素质也会一天比一天好,那奶还催什么?”   卫添喜又同卫老太说,“奶,你盯着我二姑些,让她记得每天都吃药,一天三粒,饭前吃,刚开始的时候反应大,但见效慢,吃上两个月下来,身体就会有很明显的改观。在服药的这段时间里,口渴、多食、多饮、多尿都是正常事儿,不用大惊小怪。”   卫老太把卫添喜的话记下,转头就写在了纸上,还写了好几份 ,一份贴在了自己的床头,早晨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得到,一份贴在厨房,中午做饭的时候就能看到,还有一份贴在了家里的电视机上,因为晚上吃饭前,卫老太都喜欢看一会儿电视。   为了提醒卫二丫饭前吃药,卫老太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她生怕自己哪天事儿多给忘了,还同家里的其他人都打了招呼,以至于只要在家里,卫二丫甭管遇到谁,日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药了没?’   ……   华国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实现重大突破的事情在国际上传了两月有余,原先还有很多国家不信华国有这个实力,他们认为华国不可能在如此高端的领域实现弯道超车。   但建立在始皇岛的‘添喜核电站’从新年点火算起,已经顺利运转了两月有余,随着华国国家电网的一系列并网工作,许多落后的地方全都通了电,而且华国这几年的工厂越建越多,耗电量直线增长,但火力发电站却没有多建……种种情况表明,位于东亚的这个国家真的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少国家经历多方面的调查取证,总算确定了一个没人愿意相信的事实——华国真的搞成了可控核聚变,并且已经将可控核聚变投入发电领域了。   于是乎,在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里,连着有好多国家首脑同华国大领导通了电话,委婉而含蓄地表达了对两国关系的美好祝福与期许,最后七拐八拐将话题绕到了可控核聚变的技术上。   华国大领导听明白了,那些国家绕这么大的圈子,就是希望华国能够公开可控核聚变的全部技术,为全世界的和谐稳定做贡献。   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肯定不能一口回绝,但华国大领导又不傻,自己家的核心技术怎么可能白送给外人?   当初你们这些豺狼虎豹对我们国家实施技术封锁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要为全世界的和谐稳定做贡献了?   全世界搞出原子弹与氢弹的国家没多少,没搞明白这些核技术的国家那就多了去了,你们怎么不要求人家也为了全世界的和平稳定而公开技术呢?   说到底,还是欺负我们国家刚发展没几年,实力不强呗!   华国领导人知道,直接拒绝肯定不行,因此他就提了一个迂回折中的办法——换!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们想要找华夏要可控核聚变技术,白要肯定是不能给的,就算我们给,你们也没有那大脸盘收啊……所以我们就换吧!   这个国家的制药技术特别发达,那就拿你们国家的制药技术来抵;那个国家的采矿技术发达,那就用他们国家的采矿技术来换;还有的国家在制造业特别厉害,那就用制造技术来换!   华国领导人搞了一个‘一对一交换’的提议,就差明着同其它国家说了,“我就是要用可控核聚变来套走你们国家的核心技术,你们给,那咱就开开心心地立协议搞交换,你要是不给,那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和别家立协议搞交换。”   有些国家不同意,“你们拿着一个技术就想要换我们这么多国家的技术,根本不可能!”   华夏领导虽然没直说,但话里话外给讽刺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以为我们国家稀罕你们的那些破技术呢!我们国家虽然积贫积弱了些,但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迎头赶上,有新时代集团这样的爱国企业积极发展,我们国家的制造业并没有比你们国家差,甚至说,我们国家已经掌握了很多你们这些国家都没有的技术!   那些国家的首脑挂断电话之后,都有些怀疑人生。   明明一开始提‘一对一交换’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交易,华国想要占便宜的嘴脸太难看了,但是在挂断电话之后,他们有种被华国‘扶贫援助’的错觉?   不过想想可控核聚变的重要性,他们觉得说是被华国‘扶贫援助’也不算难听,勉强算是遵循事情的客观真相吧!   nb s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让他们拿自家国家最核心的技术去换,还真没有几个国家舍得的,于是很多国家首脑之间就自发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制裁华国,通过断绝与华国商业贸易往来的行为逼迫华国公开技术。   可这些国家低估了华国。   我们坐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浩瀚国土,老祖宗们从来不同你们打交道,照样一辈一辈幸幸福福地活了下来,真以为离开你们,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到时候得看看最后哭的是谁!   华国对其它国家在国际上搞的那些小动作视而不见,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建设中去,因为可控核聚变的特殊性,所以发电站的选址问题依旧是由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那些老科学家所负责的。   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的老科学家们从‘冷却液’供应的这个点出发,提出一个‘靠水而修、避人而修、保稳而修’的十二字建设方针,紧靠着国内两大流域以及无数干流、支流,以省界为单位,直接部署了十二个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修建计划。   因为可控核聚变的反应堆是在科工院核工程研究所内设计完成的,磁流体发电机组是在科工院发电机研究所研发制造的,而这两个研究所已经掌握了生产研发的全部技术,故而生产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简直像搭积木一样,反应堆与发电机组就生产出来了,直接由专用车辆把反应堆与发电机组运到建设好的发电厂内装配安装,然后再由专业技术人员负责检修工作,一座可控核聚变发电站便算是修建完成,一经点火,立马就有澎湃的电能供应。   只不过也有很多问题摆在了华国的面前。   虽然华国是典型的农业大国,但农业生产作物品类并不多,再加上国际化资源配置的工程中,由于可以用低廉的成本价买到外国的农业产品,而本国自己生产的话比从外国进口还要贵,所以国内的农业大网已经被渐渐撕破,许多国家一搞小动作,弊端立马就出现了。   时隔将近二十年,粮食问题又成为了困扰许多老百姓的存在。   华国领导人气得不行,一咬牙,直接给农业大学的研究团队和农科院的科研人员下了发展任务——粮食要增产!   农科院的卫东明就这样被提拔重用了,毕竟他是农科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正经大学生,很多人要么是别的单位调过来的,要么是念了工农兵大学后进来的,压根没几个人真的懂农业科学。   临危受命的卫东明压力山大,整宿整宿地查文献写方案,可做农业生产实验不比卫添喜推导数学公式那样立竿见影,就算他把头发熬得一把一把掉,各种增产理论不停地往外提,但奈何实验周期太长,他的很多想法在短时间内都得不到验证,就这样,卫东明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十分严重的低烧,在医院打了吊针,强行把低烧降下去后,又吃了一周卫添喜给配的药丸子,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   在这个时候,卫添喜采知道卫东明为什么会突然拼了命的搞科研。   原来在她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国际上居然生出了这么多的风浪!   “哥,你把你这么多年攒的实验数据都给我,我帮你用数学方法算,主成分分析法、主因次分析法、层序递增法……这些都是适用于自然科学领域规律问题研究的数学工具,可惜你们不会,所以就很难透过一些简单的实验数据发现藏在简单现象中的真理,你把资料给我看看,我帮你分析。”   看了卫东明的那些实验方案之后,卫添喜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皮子,一个劲地想吐槽,“哥,你好歹也是工科生,能不能在实验方案设计中用一些数学方法?你看看你这实验方案,完全就是矩阵列举法,有很多实验都是没必要设计的,你还要重做一遍,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么?”   卫东明:“……”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127章   因为数学知识的欠缺,卫东明被卫添喜怼了一通, 他心里有些郁闷, 还嘴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整个农业研究,大家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列举, 越详细细致越好,你突然提出一个什么主成分分析法、主因次分析法,大家还不相信呢!”   卫添喜摇头, “大家不信的原因, 并不是数学方法不可靠, 而是没人用数学方法做出可靠的成果来, 我相信我可以。”   卫东明再次无言以对,估计整个华国中, 能这样说话的只有卫添喜了吧!   ……   日子一晃就到了开学, 卫添喜按时按点地回了课题组, 把所有研究生召集起来, 开了一个时间长达两个小时的组会,将所有人这学期的任务安排全都精细化确定了一遍,又去数学系教务科拿了她的课表。   数学系教务科一共给卫添喜安排了两门课,一门是针对数学系本科生的《应用数学》, 这不用准备什么,教案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拿来就能用, 另外一门课是针对全校研究生的《近代数学基础》, 卫添喜准备以那一套在水木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数学基础》为教材来讲授, 也不用准备太多。   只不过因为卫东明的那番话,卫添喜受到了不小的触动,她决定调整一下给研究生们准备的授课内容,适当地增加一些难度,让研究生们不仅要学会数学领域的基础,还要掌握将数学知识运用到其它领域的能力。   至于这难度该增加多少,卫添喜认真地想了想,她自然是觉得能力拔高的越多越好,毕竟这对于研究生们来说是好事,对于水木大学,对于华国的科研事业来说,也是幸事。   而且卫添喜认为,她是在水木大学授课,学生的天赋、水平都比较高,授课对象还是经过四年本科熏陶的优等人才,就算讲的知识难点,这些学生也应该能接受。   揣着这样的想法,卫添喜一不小心就把《近代数学基础》的课程难度从基础级提升到了变态难的级别。   定好自己授课的内容后,卫添喜又拿着数学系教务科给她安排的课表看了一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教务科给她安排的课程内容是一学期均匀铺开的,从学期开始学习结束,一周四五节课,算是特殊照顾她了,但卫添喜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江南省那么多高三学生还等着她去命高考数学题目来检验学生水平呢!   起码得在高考开始前挪出两个月份的时间来命题,好歹是个高考,起码得给点面子。   而高考命题结束之后,为了保证高考题目不泄露,她肯定是得在江南省教育厅安排好的地方度假休息,一直到高考那天,数学科目考完之后,她才能出来。   所以,她在水木大学数学系的课程必须得尽早上完!   卫添喜做了决定之后,将《应用数学》和《近代数学基础》的课时数了数,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然后便拎着自己修改过后的课表去找教务科更改了。   数学系教务科的工作人员看着卫添喜调整后的课表,足足崩溃了十分钟后才开口,“卫教授,真要这样改?这样改了之后,怕是学生们有些吃不消,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不理想啊……”   卫添喜是怎么改的课表?她直接把四个月的课程全都压缩到了三周之内,以至于在开学的前三周,数学系所有学《应用数学》的同学,每天上午的四节课都是《应用数学》,下午才能去上别的课程,而全校的研究生在开学前三周的下午全都给安排上了《近代数学基础》。   卫添喜觉得这还不够,将每天晚上的三节课时间也轮着安排给了《应用数学》和《近代数学基础》,周一上前者,周二上后者……这样紧锣密鼓地安排下来,开学前三周刚好能够把所有的课程全都上完,轮到期末考试,卫添喜决定等高考结束之后再回来安排。   自诩为一个体谅学生的好老师,卫添喜肯定要给学生们留出足够长的复习时间。   教务科的老师极力地劝卫添喜把课程安排给匀开,但是在听说卫添喜后面几个月要去江南省参与高考命题之后,他只能作罢,先是苦哈哈地对数学系本科生的课程进行了调整,然后又跑去学校研究生院,协调修改所有研究生的课程。   原本安排好的课程,说要变动就变动,研究生院的老师不乐意,其它系的老师也不乐意,可是架不住卫添喜的面子大,在水木大学也算是一个鼎盛的学术山头,其它老师都不敢吭声,只能默默接受研究生院的安排。   那些课表安排中有《应用数学》和《近代数学基础》的学生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来自卫添喜的碾压以及源于智商差距 的‘羞辱’,但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卫添喜的疯狂程度。   卫添喜居然要在三周之内把所有课程上完,这已经不是碾压与‘羞辱’了,这是凌迟!   学生们的心态崩成了渣渣,这点卫添喜是能感觉到的,她在课堂上明显能够感觉到学生们的兴致不高,于是乎,为了提升自己上课的教学质量,体谅学生的卫添喜又琢磨出一个自认为十分不错的方法来——随堂测验。   甭管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每天都至少需要接受来自卫添喜的摧残四个小时。因为卫添喜授课过程中讲述的知识密度极大,所以这些学生听得头昏脑涨还不敢走神,个个都瞪着一双堪比后世广告中那‘卡姿兰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卫添喜激情澎湃的授课。   这是卫添喜一个人的狂欢,也是很多学生的火葬场。   卫添喜兴致高昂地讲了一上午,自认为自己讲的十分不错,而她在随堂测验中布置的那些题目又一点都不难,学生们肯定能够顺利解决,结果现实毫不留情地给卫添喜来了一巴掌。   那些随堂测验中的很多题目都是她在上课过程中讲过的例题,然而会做的学生少之又少,可把卫添喜气了个七窍生烟。   “算了算了,往后就不安排随堂测验了,这些题目都作为课后作业,你们回去自己琢磨明白吧……课下多交流、多讨论,互相答疑解惑,给你们推荐的教材与资料必须从头到尾学一遍,将自己课堂上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知识点全部消化完成,明白没?”   教室中的学生有气无力地回答着,跟随卫添喜上一节课,他们感觉用尽了洪荒之力。   悲惨的是,这样的情况还会接连持续三周时间。   就这样,卫添喜开始了上午虐本科生,下午虐研究生,晚上把本科生和研究生轮着虐的生涯。   所有上卫添喜的课的学生都痛不欲生地掰着手指,一天一天硬着头皮熬过去,总算熬过了二十天,到了上课的最后一天。   卫添喜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课堂中稍微一拓展,讲的东西就超纲了,直接结果便是安排的课时用完了,该讲的东西却没有讲完。   本着必须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卫添喜又找了数学系的教务科一趟,她申请把本科生和研究生的课程再延长一周。   教务科的老师还是头一次见到上课没讲完、主动要给学生加课的老师,他刚开始的还是还想同卫添喜挣扎一下,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挣扎了也没啥效果,他的两条小胳膊哪能扭得动卫添喜的大腿?   至于其它系的老师,他们的研究生都跟着卫添喜上《近代数学基础》,研究生院还没通知他们再把课程往后压一压呢,他们就从自家研究生的嘴里知道了卫添喜要加课的消息……这些老师都已经佛系了。   反正他们的课程不多,卫添喜想延就延吧……   于是,卫添喜又给本科生和研究生加了整整七天的课,这才把所有进度赶完。   学生们见卫添喜把最后一页讲义合住,总算松了口气,他们都认为地狱般苦难的日子要结束了,卫添喜就用接下来的行动给他们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太年轻’。   课是讲完了,但该布置的作业还没布置呢!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如果不多布置一点作业,这些学生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怕是连基本的数学公式都忘了。   卫添喜想,自己必须多布置一些作业,让这些学生好好巩固一下前四周所学的知识,可她又没有准备命题,那该怎么办?   很好办,卫添喜给本科生和研究生布置了一模一样地作业,那就是将一套九册的《数学基础》上的所有习题全部做一遍,写在作业本上,每周一次,交到数学系她所在的办公室,她给学生们安排了专门的助教来负责作业的批改与答疑。   作业批改自然是交给她手下那些新入门的研究生来做的,正好让那些研究生们多巩固一下数学基础知识。   至于作业的答疑,肯定是由尼森来负责了,交给其他人,卫添喜也不放心。尼森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数学方面的水平还是能信得过的。   本以为上完课之后就能脱离卫添喜的魔爪,从数学这片苦海中超脱,没想到深谋远虑的卫添喜还安排了这么一招后手,那些学生们差点‘汪’的一下哭出声。   一套九册啊!   这学期啥都不用做了,光学数学得了! 第128章   卫添喜听不到这些学生的心声,心里自然没有半丢丢的愧疚感, 相反的, 她觉得,像自己一样负责任的老师肯定不多了。   上完课之后, 卫添喜无事一身轻,她去数学系做了一个交接工作,又把高新技术研究院的那些学生召集起来, 针对这半年的科研成果开了一个总结会议, 给高新技术研究院所有努力的学生都发了岗贴与补助, 又针对那些做出重要成果的学生给了单独的奖励, 话题最终落在了新一年的研究方向上。   与传统的课题组、研究团队不同,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学生们做的并不是理论领域的突破, 而是将理论突破应用到发明创造中去。   卫添喜在总结会议中讲道:“在旧的一年里, 大家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极为丰硕的成果, 我们高新技术研究院可以说是硕果累累, 在新的一年里,大家还要继续加油努力!”   “只不过出于长久发展的考虑,我们的研究方向会进行一个微调工作,原先大家的发明创造都集中于简单物理学与简单化学, 所研究的成果无外乎就是声、光、热、电、力,每个人都找准了自己想要开拓创新的方向,在新的一年, 我建议大家沿着自己选定的领域去进行深耕, 浮于表皮的浅层东西很容易就收割到了, 但想要做出意义重大的成果,唯有深耕才行。”   “接下来大半个学期的时间,大家可以将自己手中正在做的项目做一个收尾工作,然后好好地琢磨该向哪个领域深耕、该如何深耕的问题,选定之后,可以尝试着自己入手去做,等六月份的时候,我们再召开本年度的第二次组会,到时候再确定每个人的研究方向。”   高新技术研究院发展到这个层次,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就如同尼森在计算材料学里的耕耘一样,一开始的时候,这个领域从未有人碰过,那只要踏入这个领域,随便做点研究,就能得到新的成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容易割的那一茬韭菜迟早会被割完,容易做的成果也迟早会被做完,剩下的工作就是在这个领域中深挖下去,尽力拓展这个领域的深度。   高新技术研究院的任务安排好,卫添喜又去给卫二丫准备了一个季度的药丸,然后便应江南省教育厅的邀请,前往镶嵌在江南水乡的那颗明珠——苏州,她去参与命题工作了。   卫添喜是数学组的第一命题人,到的还算早,教育招生考试中心的领导把卫添喜同其它命题人介绍认识了一下,然后将最新一年的考试大纲拿了过来,又把历年的高考试卷以及江南省很多高中自己命制的模拟试卷都拿了过来,作为命题组的参考资料。   虽然卫添喜是第一命题人,但她的主要工作并不在命题上,而在于统筹安排一张试卷的考察知识点分布、难度控制、题量控制、计算量控制上。   一张优秀的高考试卷,并不是要将学生全都难倒,而是要在那不到三十道题目中,把学生们的知识储备、解题能力、逻辑运算能力等都做一个良好的区分。   卫添喜拿到考试大纲之后研究了一宿,将高考试卷中必须考察的知识点、尽可能考察的知识点、可考察可不考察的知识点做了一个分段,然后又按照自己琢磨出来的分级理论,将不同的知识点对于一个学生应当掌握程度的权重做了计算……经过不断地调整,卫添喜拿出十种考察知识点的分布方案来。   考察基础知识的简单知识点有,考察能力的较困难知识点也有,考察天赋的特困难知识点也有,按照五比三比二的比例进行分布,以满分制为例,只要是认真学过的考生,拿到那五十分的基础分不是问题,较困难的数学题目也应当能够能拿到三分之二的分数,这便是七十分,另外,特困难的题目中,学生只要写一些步骤,或者是逻辑推理过程,少说也能拿到三五分的步骤分,这样一来,正常学生考七十五并不是问题。   卫添喜把自己准备的十种方案拿给数学组的其它老师看,那些老师对卫添喜都服气了。原先他们还担心卫添喜会一位地追求题目的难度,不断地给学生挖坑埋陷阱呢,没想到卫添喜还挺拎得清的。   把不同的知识点分配给不同的命题人,卫添喜一再要求,送分题坚决不能出现在考试中,哪怕是最简单的题目,也必须考察考生至少五个知识点,选择题目中,绝对不允许学生通过代入的方式就能得出正确答案,起码要设置两个干扰选项,填空题更是要重点考察学生的逻辑缜密能力,尽量设置‘多解’题,计算题中切记不能 出现顺风顺水的推导,必须多绕几个弯子……考察的知识点不会太难,但一定不能让学生太容易就拿到分。   卫添喜还同那些命题人说,“比解出一道题目更难的,是命制出一道优秀的题目。诸位要么是大学老师,要么是高中名师,命题能力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为了响应江南省教育改革,还请诸位都拿出真本事来,千万不要给学生们放水!”   最后,卫添喜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们命制好的题目,我还会进一步的润色,时间紧任务重,大家抓紧时间。”   那些命题人不想被卫添喜小觑,纷纷拿出自个儿的十八般武艺来,把自己授课这么多年所总结的题目陷阱、难题、易错题全都拿了出来,还参考着卫添喜编写的那一套《数学入门》,个个都仿佛是开了大招一样,闭门造车一礼拜,顺利将卫添喜要求的题目都搞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高考试卷的敲定,这需要所有命题人全部在场,由卫添喜主持,共同商讨。   卫添喜把那些命题人命制好的题目都收了上来,根据之前列好的高考题目分布大纲,一道题一道题地商量,顺带着确定标准答案。   除了卫添喜之外的其他命题人都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卫添喜就算要改,那也不会做出太大的改动,但是他们失算了。   卫添喜用实际行动给这些命题人上了一堂课,课堂主要内容便是——《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在这些命题人所命制题目的基础上,卫添喜将难度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并且针对选择题的所有选项全都做了优化。   看着经过卫添喜‘润色’的题目,那些老师都不得不佩服卫添喜,脑子是真的活泛,明明是一个老掉牙的知识点,被卫添喜一改,立马就有了新花样,认真审题的话,找到关键题干,看穿命题人的考察意图,扒开卫添喜设置的面具,那道题目就简化成了原先刚被命制好时的模样,如果审题不认真,找不到关键题干,那绝对会为卫添喜设置的干扰项引到错误答案上去。   经过卫添喜优化之后的选项更令那些命题人吃惊。   针对数学题目中的客观题,很多老师都喜欢教学生用‘代入法’,把选项中的答案代入到题干中去验证,如果验证无误,那便是正确答案。   ‘代入法’是考生们解选择题时惯常用的一种捷径方法,很多老师也喜欢用,但如果他们在卫添喜带头命制的这套题目中用代入法,那绝对会崩溃。   因为卫添喜给出的每一个选项代入题干中都成立,但如果顺推题干的话,就会发现,有很多限制题干,能够把那些混在选项中的‘奸细’一一排除掉。   换句话说,如果有学生用‘代入法’做卫添喜的这套题目,十二道选择题,那些学生得到的答案绝对是清一水儿的‘a’,就问这样的答案敢不敢往试卷上写!   选择题被卫添喜修改得花样百出,填空题就显得略微靠谱了些,虽说卫添喜在标准答案中给出了好几种简单方便的快捷解法,但用常规方法一步一步解,只要认真细致,答案还是不难解出来的。   见卫添喜对填空题手下留情了,那些命题人都想,计算题和解答题应该也会降一降难度吧,可惜卫添喜再次领他们失望了。   陷阱无数的函数计算题,花样百出的辅助线问题,长达两行的计算题,题干分布堪比连连看、消消乐一样的题……只有那些命题人想不到的,没有卫添喜命制不出来的。   一共十套高考试卷备用题,合计两百六十道题目,命题组的所有成员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顺利把这些题目敲定下来,卫添喜在档案袋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顺利将题目交给了江南省教育厅招生考试办的工作人员。   高考命题结束了,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得慢慢熬,这段日子该怎么过?   卫添喜想了想,同其它命题人商量说,“要不我们趁热打铁,多命制一些题目,送给江南省的考生当模拟题做吧,让他们熟悉一下高考的题目难度,到时候上场考试的时候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其它命题人:“……”   卫教授,请你做人!   请你做个好人! 第129章   鉴于之前有很多考生自欺欺人地四处散播谣言,说卫添喜因为身体原因而退出江南省高考命题, 江南省教育厅招生考试中心在各大命题组开始命题的时候, 特意找人拍了照片,还发布了一则新闻。   新闻的名字为《各科命题人全部就位, 为江南省教育改革第一战保驾护航!》   为了打消那些学生们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这则新闻的配图正是卫添喜同其它几位命题人讨论题目的场景。   江南省已经给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的孩子全部配上了卫添喜亲自编写《数学入门》,卫添喜的照片就印在课本封面的正中间, 怎么会有考生不认识卫添喜?   对于江南省的考生来说, 卫添喜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尽管之前江南省招生考试中心已经跳出来辟谣, 但几乎没人相信, 毕竟卫添喜是‘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昏了大半个月,甚至还病危的, 哪能说好就好?许多人都猜测江南招生考试中心是打肿脸充胖子, 请不到卫添喜, 就请了一个别的命题人来顶替卫添喜。   结果呢?这张照片击碎了那些人的美梦, 把那些人从自己脑补出来的白日梦中拉回了现实。   ……   卫添喜和其他老师早已磨合成了好搭档,命题的速度很快,交上去的十套题很快就被选出了三套作为高考题目,具体是哪三套, 卫添喜也不清楚。   这些早早就完成任务的数学命题组老师耐不住手痒,整天凑在一块儿边命题边商量教育改革的事情,还有人借着这个可以同卫添喜打交道的机会, 把困扰了自己很久的数学题目拿出来, 同卫添喜一起交流。   眨眼就到了五月, 数学命题组的老师赶制出一套二十六份严格按照高考命题方式与难度来命制的《全真模拟题》,交给江南省教育厅招生考试中心去审核。   江南省教育厅招生考试中心审核完这些《全真模拟题》,确认这些模拟题中不存在与高考题类似或者重复的题目之后,很快便印刷好,直接分发给各个高中。   江南省有敢为人先的勇气,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怕失败、不怕丢人,请卫添喜来给江南省高考考生命题,纵然江南省教育厅的领导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但依旧有些忐忑。   好在卫添喜拿出了一套与高考难度差不多的试卷,让江南省的考生提前适应一下。   为什么叫《全真模拟题》?   因为这些模拟题都是高考命题人的原班人马命制的!   做《全真模拟题》有什么用?   做全真模拟题可以提前适应高考题目的难度,感受一下出题人的意图,如果悟性比较高的话,说不定还能摸索出命题人的套路来!   收到《全真模拟题》的高中立马就拿着试卷召开了教研组会,先由数学教师把那些题目做一遍,感受一下教改之后的考试题目难度。   教研组的组长卡着考试时间让那些数学老师把试卷做完,然后当场就把答案发了下来,让老师们自己订正。   订正完之后,那些老师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她们自认为自己做的都不错,但一看答案,选择题错了七八道,填空题错了两三道,计算题倒是没错,可解答题错了一大堆,还有好几道题根本没有算出结果来。   教研组的组长神情凝重,“这就是今年高考命题组命制出来的题目,教育厅还说了,高考题目就是这个难度。参考答案都附在后面,你们看看命题组给出的解析与解题过程,尽快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答题方法来。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我们根本拿不出时间来用这些题目测验学生的水平,直接讲吧,当成作业把试卷发下去,让学生在课下做一做,上课时间就用来讲题了。”   “记住,我们不仅要讲题目的答案、讲解题过程,还要讲破题的思路,以及最最最重要的,必须给学生们讲明白,命题组的那些人喜欢在什么地方设圈套、喜欢怎么挖坑。大家也都打起精神来,每天晚上,咱都聚在教研组里,商量自己的做题心得。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这一套二十六份试卷,拿出应对这次高考的办法来。”   教研组长说完之后,立马就拿着试卷开始订正,“我先提一下我自己做了这份题目之后的心得吧!这个心得很重要,请大家一定要记住,代入法再也不能用了!大家不妨试试,如果将选项代入题目中,看看能做对几道?”   有人立马点头附和,“我用代入法做了七道题,全都错了。”   “不是七道,而是全部题目,都不能用代入法。我特意试了一遍,如果十二道选择题都用代入 法来做,那这十二道题目的答案都会变成a。记住,代入法绝对不能用!不管是正确答案还是错误答案,只要代入进去,都能吻合关键信息,你说该选哪个答案?用代入法做题,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那些数学老师立马把这句话写到了卷子旁边,准备给自家学生讲课的时候强调一遍。   另外一个老师拿着参考答案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这题目并不算难,相反的,运算过程还挺简单的,并没有特别大的计算量,只是题干给的比较杂。你们看,前五道选择题,如果按照常规方法做,顶多是耗点时间,但我们一定能做出来,可如果按照参考答案上给出的方法来做,这五道题目全部做完,都用不了三分钟。”   “而且,破题的关键,都在于那些独树一帜的题干上,你们不妨对比着看一下,我们解题时惯常用的常规思路和参考答案中给出的思路,就差了那一个题干的变形与转化。”   听这个老师一说,其它老师立马就低头看去,果不其然,甭管是选择题还是填空题,亦或者是计算题还是解答题,解题的关键都是那些看着不怎么起眼的题干。   教研组组长的眼睛睁的滚圆,“真是这样!所以,我们能不能把这个规律应用到解题技巧中,专门盯着题干中那些不起眼的条件来破题!”   一群老师就仿佛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个个都变得斗志满满,拿出另外一套题目来就开始做。   “找不起眼的题干!”   “千万不能用代入法!”   大家口号都喊得挺响,可是真当拿起笔来做题的时候,又会发现,似乎每个题干都有用,但每个题干都没那么有用……所以,不起眼的题干是哪个?   拿出参考答案来瞅瞅,立马福至心灵,对比着题干仔细一分析,立马就化身事后诸葛亮,一边拍腿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想清楚就动笔,一边总结辨认‘不起眼题干’的规律。   等他们把规律总结好之后,立马就拿出另外一套题目来,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解题心法’管不管用,然后……他们就又懵掉了。   所有题干看着都有用啊!   无用题干该怎么辨认来着?   就这样,在教研室开会的数学老师们足足刷了四套题,除了得到一个‘代入法不能用’的规律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总结出来。   教研组的组长无奈扶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高考命题组的人太鸡贼了。或许让我们研究个一年半载,能够摸出他们命题的一些套路来,但如果仅是让我们研究十天半月,根本研究不透的。大概这就是卫教授的能耐吧,明明考察的知识点都挺简单,可大多数人都败在了审题这一关上。”   另外一个老师也附和说,“我也揣测出卫教授的出题意图了,她就是想要单纯地考察学生的数学能力,不给学生留任何钻空子的机会。你们看看这些题目,之前我们教给学生的那些技巧,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的。其实这些……我们早该想到了,毕竟数学课本上的题目就那么灵活,卫教授没道理把高考题目命的比课本上还简单。”   一场以澎湃的激情开始的教研组会以唉声叹气而结束,这样的情景在江南省的很多高中都轮番上演。   为了应对这场考试,江南省各地各学校的高三数学老师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把教育厅临时发下来的那套《全真模拟题》讲的透透的,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他们已经不祈求高考数学题目简单一点了,只祈求能够沿用一些《全真模拟题》中的考察方法,让他们解题的时候好歹顺手一些。   经过长达一月的摸索,江南省那些高三的数学老师都已经摸索出了卫添喜命题的最大套路——没有套路。   天马行空的命题手法,注定让学生和老师头痛无比。   六月悄然而至,高考来了。   在高考的前一天,那些数学老师依旧在同学生们强调,“同学们,记住,千万不要迷信任何的解题技巧,踏踏实实分析题干,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思考一分钟,发现有思路,那就继续做,如果没有思路,立马跳过去做下一题,明白了吗?”   “代入法千万不能用!用一道错一道!多关注限定条件,做题的时候多动笔,能笔算就不要口算心算,不该丢分的地方千万不要丢分!”   “记住,卫教授命的题目并不是很难,当你们发现自己解题过程中出现十分庞大的计算量时,务必回头检查,看是不是有那个过程算错了,明白吗?”   “多读题!多念题!如果不把题搞明白就贸然下笔,一定会错!” 第130章   江南省教育改革作为全国的试点,自然是备受瞩目的。   包括但并不局限于江南省本地的媒体, 都在高考这一天给予了极高的关注, 尤其是以高考生考完数学之后,各个报社的记者发了疯一样拍摄那些高考生的状态, 还对着高考生做一些咨询。   ……   数学科目考完结束的铃声响起,考场所在的金陵一中外,记者们已经扛着长枪短炮站好了, 个个翘首以待, 等着考生们从考场中走出。   然而这次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就在这些记者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亦或者是高考数学科目延长了考试时间的时候, 金陵一中的操场上总算有了学生。   那些学生个个都垂头耷脑,如同腿中灌了铅一样, 走路时就仿佛被放了慢动作一样。   至于往常惯常见到的对答案之类的行为, 压根不存在。   开什么玩笑, 有人敢确定自己一定作对了吗?   十二道选择题, 没有一道选择题是能够稳妥地确定自己一定作对的。   六道填空题,虽然能解出结果来,但没有一道题是有准确把握的,总觉得自己存在漏解或者多解的情况。   八道解答题, 虽然不少题目都有思路,但那思路并不顺畅,做到一半就卡壳了, 充其量只能拿个步骤分!   考生们的心情极为沉重, 心理素质好的考生勉强还能打起精神, 告诫自己接下来的几堂考试一定要加倍努力,争取把自己在数学科目上失掉的分数给挽回回来,那些心理素质差的考生已经完全崩溃了,很多考生都是一边哭一边做题的。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不少考生抽抽搭搭地从考场中走出来,越哭越大声,看得那些侯在学校门口的记者以及部分家长们都傻眼了。   “这数学题目里到底都考了些啥,怎么把娃儿们都难成这样子了?”有个家长小声嘀咕。   比记者与家长们还要紧张的,是带队的数学老师。   那些数学老师一窝蜂地涌上去,抓着考生就问,“怎么样?这次考试的题目难度大吗?我们最后一个月练了那么多的题目,有没有效果?有没有见到同一个类型的题目?”   考生们的回答令人窒息,“没有,一道都没有!题目类型全都是新的,见都没有见过……老师,我们省为什么要教育改革啊!用全国高考卷不好吗?非要提高难度,还让卫教授来出题,这些题目根本没办法做啊!”   那老师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安抚了那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学生后,转头就同其他老师碰了个面,把各自从学生口中套出来的题目合计了一下,然后这些老师就开始自个儿尝试做题。   老师毕竟是老师,他们没有考试的压力,之前教育厅招生考试中心给的那些题目,学生不一定都吃透掌握了,但老师们却都掌握了个没差,所以面对高考题目,他们还是有‘还手之力’的   “这道几何体看似是全新的题目,但实际上模拟题中出现过类型题,当初我还根据模拟题给学生们总结过做这种几何证明题的方法!传统的那种构建辅助线的方法已经过时了,这种几何证明题最好的办法是建立坐标系,将几何题目与函数联系起来,一边利用函数知识,一边利用几何知识,双管齐下,题目才能解开!”   “这道集合的题目也在模拟题中出现过,只是不明确题干给的变了,但实际上解题思路一模一样,如果学生们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审题,这道题目根本算不上难题。之前练过最少十遍!”   “这道三角函数题也不是全新的题目,虽然《全真模拟题》中没有涉及到,但课本上的课后习题中有过类似的题目,几乎是原封不动搬过来的,学生们如果当时把那几道三角函数的课后习题全都吃透,答对这些题目肯定不成问题!这道题就是把那几道课后习题综合了一下……认真分析题干的学生绝对能够做出来。”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分析,分析完之后,他们就疑惑了。   这些题目明明都不是全新的题,要说难度,确实比之前的高考题目要难上很多,起码这次的高考题目不存在那种一眼就能看到答案的送分题,但要是说难到变态,不存在啊……这些试卷上的题目和《全真模拟题》都是一个难度段位的,压根没有学生们说的那么难。   记者们都懵掉了,学生们都说题目 难到做不出来,老师们却说是常规难度,那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   仔细看看校门,他们明白了,分到这个学校的考生多数都是中下游的学生,就算给他们原题,他们都不一定能够记得完整的解题步骤,同老师们的水平自然是差远了,要是真想了解学生们的感受,估计还是得去那些优等生汇聚的考场。   数学考完之后,还有语文、理综、文综、外语等科目。   考生们都以为只有数学题目会很难,其它科目都相对简单,毕竟不是每一个科目的命题组都有像卫添喜这样一点都不心疼学生的命题人,可他们想错了。   数学命题组的老师是心里最有数的,哪怕卫添喜一再要求要把题目的难度拔高,但他们也是在可控范围内拔高,并没有盲目设置难题,其它科目却不是这样的。   原先很多科目的命题人都没有想要把题目命制得多么难,但是架不住数学命题组的老师命题飞快,其它命题组还没有把客观题命好,数学命题组就已经把全套试卷命好了,其它命题组的命题人为了赶进度,自然要加快命题速度。   加快命题速度,相应的,题目难度上自然就要掉几个档次,甚至于说,有些老师一时手顺,直接把平时常见的那几种题目类型稍微修改一下就拿出来了。   江南省教育招生考试中心会答应这样做吗?   自然不会!   都已经把教育改革的大旗打出去了,你现在拿出这些简单题目来,如何反映我们教育改革的决心?   那些命题组交上去的题目很快就被退了回来,要求重新命制。   各大命题组的负责人一咬牙,达成了共识,“把难题都拿出来吧,不然怕是我们没办法同教育厅交差。”   文综科目的命题人绞尽脑汁地搜寻新素材,挖掘历史科目中的边角料,难度直接由中等提升到了地狱级。   语文科目的命题人也不甘落后,直接把原先选定的文言文换成了一篇他们自个儿都是勉强才能读明白的文言文,阅读题也换上了国内新锐作家写的一些杂文,作文题更是别说,往常考议论文的题目,都是拿出一些时事来让学生进行点评议论,可这次他们直接拿出了压箱底的难题来——“老冉、释迦摩尼和孔子打架,你们帮谁?请结合我国国情、法律等多方面知识来撰写文章。”   外语科目的命题人也慌了,原先她命题时用的那些句子都是自个儿翻译出来的,可以确保学生们能够看懂大半,但现在为了拔高难度,他们将目光放到了那些英文学术刊物和报纸上,甭管是选词填空、完形填空还是阅读理解、语法改错……文章清一水儿的出自原汁原味的外文文献,难度直接由普通提升到了变态级。   理综科目的命题人没有卫添喜那么活泛的脑子,也没有题目作为参考,每道题目都只能自己现编,但囿于脑子里就没装多少难题复杂题,他们只能不断地加大数据量和逻辑推理量,硬生生把一道选择题都设置成为需要写大半页草稿纸才能计算出来的难题。   学生们都以为考完数学就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考完数学后,才是真正地跳进了坑中。   数学题目属于火坑,考生们扑腾扑腾还是又希望灭火的,就算没有希望灭火,那也有可能自个儿从火坑中爬出来,可其它题目就属于天坑了,你一脚踩进去之后还想再出来,呵呵哒。   高考的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高考结束之后,江南省各地医院的就诊人数都直线增加,多数学生都被气得食欲不振、失眠多梦,甚至还有一些要强的学生被气得精神失常了。   江南晚报上报道了这个现象,并且公开质疑江南省教育改革,他们认为江南省教育改革有失偏颇,过度注重改革的成效,以至于忽略了改革的渐进性,存在重大问题。   身为典型命题人的卫添喜也被公开质疑,有不少人都说卫添喜参与高考命题是为了纯粹的炫技,压根没有考虑到学生的感受,甚至还有些人说,卫添喜这样命题是断绝了江南省所有优等生的上升之路。   《百姓日报》的记者就这些问题对卫添喜做了采访,卫添喜充分发挥自己的毒舌功力,大胆开喷。   “做惯了简单题目的人,遇到点难题就接受不了了吗?这只是一次高考,虽然说可能会决定人生命运,但对于人生中的很多大事来说,高考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因为高考而食欲不振、失眠多梦、甚至还气得精神失常,我为这样的学生感到可悲。” 第131章   卫添喜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明真相就在报纸上乱喷一通的人,之前她被《京城自由报》喷的无路可走, 只能去瑞典隆德大学避祸, 那是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话语权,现在她有话语权了, 自然不会再对这种不长脑子乱喷的人手软。   “相比起科研难度来,高考题目的难度简直为零,面对高考题目就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该夸奖你们演技好, 还是该替你们扼腕叹息, 承受能力太差了!心理素质继续提高!”   “题目再难, 能有两万五千里长征难?”   “备考再苦,能有两万五千里长征苦?”   “奉劝一句, 脑子是个好东西, 带好脑子, 认真学习, 人要知足,更要惜福!”   “难题不会做,简单题懒得做,要不要把笔给你, 你来命题?只想做简单题目,要脑子干什么用?是不是直接取消高考,给所有人都发放录取通知书, 让你们不经过任何风浪与考验就步入大学, 这才合乎心意?”   “醒醒!别做梦了!”   “高考的目的是选拔人才, 选拔那些真正有天分还勤奋努力的人才,而不是丁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的庸才!科研有多难,很多人熬白了头、熬秃了头都做不出成果来,可还不是得咬牙撑着往下干?更何况,我从来不认为这次高考题目很难,我愿意将高考题目与标准答案公布出来,请社会各界的人士共同品评,这题目究竟难不难?”   卫添喜说到做到,同江南省教育招生考试中心打过招呼之后,直接把高考数学题和标准答案给了《百姓日报》,请《百姓日报》连同这份报道一并刊登出去。   ……   有人说,“若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骗你,你如何处之?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但这句话卫添喜完全不认可,她的人生信条是,“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骗你,你如何处之?那就喷他、喷他、喷他,使劲儿喷他,往死里喷他,喷到他不敢再哔哔!”   当然,喷的对象只能是那些无理取闹的人,如果别人提出来的意见中肯,那还是要虚心接受的。   ……   卫添喜直接下场开撕,这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   人是一种同情弱者,但更畏惧强者的生物。如果卫添喜不站出来开喷,只有一群莲花精附身的人在那儿声泪俱下地控诉卫添喜命制的题目有多么难,那绝大多数人都会站在莲花精的那边,谴责卫添喜把高考当成儿戏,不顾十几万高考生的感受,将命题工作当成个人炫技来草率对待。   但卫添喜不仅站出来开喷了,还把高考题目和标准答案都公布出来,这下没人敢哔哔了。   仔细看《百姓日报》上公布的那套题目,题干看着都不难,对照着答案看,那些答案也都很简单啊,比全国卷高考数学的标准答案还要少呢!   有人这时候就开始质疑了,江南省的考生会被这么简单的题目给难住,那还做什么教育改革?带着学生夯实基础才是正经事!   但这些人不知道,有种情况叫做“题目看起来不难”。   对照着标准答案来看,顺着最简单明了的解题思路去看题目,自然觉得简单得有些过分,甭管是什么题,轻而易举就解出来了,可如果合上答案重新做一遍,问题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哎,当时看答案的时候,觉得这些题目都很好做啊,怎么我现在做不出来了?我记得标准答案中提到一个条件,那条件是怎么推导的来着?”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别人都吐槽说江南省的高考题目并没有说的那么难,但其他省的数学老师抽空做了一下,却发现了这些题目中的玄机。   难!   是真的难!   并不是解题过程难,而是很难想到破题的思路。   全国卷高考数学的难题不难吗?也难,那是一种你对照着参考答案都不一定能够看懂的难。   江南省自主命题的这套高考试卷难,那是你对照着答案都能看懂,甚至会为某些答案拍案叫绝,但你一旦合上答案,立马就会把解题思路忘了个一干二净的难。   不用对照着参考答案做题,只要把解题思路说出来,人人都可以拿满分,但这可能吗?   全国卷数学科目的命题组也拿到了江南省自主命题的数学题,那些老师看完试卷之后,忍不住为这张试卷拍案叫绝,为首的那个命题组数学科目负责人更是对这套试卷推崇备至,“这试卷真的是太完美了!不论是知识点的覆盖程度、还是题目难易的分级程度,都无限接近于完美。我们全国卷的数学题目只能区分学生学得扎实不扎实,很难区分一个学生是否真的有数学天赋,但江南省的这份试卷可以!如果能行的话,明年我们也把卫教授请过来吧,哪怕不是全部题目都由卫教授来把关,只让卫教授讲一下她命制这些题目的思路就可以!”   其他命题老师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有个资历还算老的命题老师忧心忡忡,“请卫教授确实是好事,但我们也得考虑一下,卫教授这份试卷对于学生来说,能不能接受。请卫教授来参与全国卷命制的事情暂且先不提,等江南省考生数学成绩出来之后再做定夺。”   哪怕卫添喜这份试卷命的再妙,无法把学生做出有利且合理的区分,那这份试卷就同样算是败笔。   因为看了江南省高考试卷而幸灾乐祸的全国卷考生并不在少数,他们奔走相告,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江南省,完全不知道全国卷数学科目的主要命题人已经动了让卫添喜参与来年全国卷高考数学题目命制的念头。   ……   卫添喜回到京城之后,给卫二丫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卫二丫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遏制,并且正在渐渐好转,她便放下心来,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直奔水木大学。   给高考命题的事情结束了,但水木大学还有一群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期末考试试卷没有命制呢!   卫添喜回到水木大学数学系,把自己手下研究生的课题进度跟进了一下,然后便拿到那些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开始认真地检查学生们暴露在作业中的问题。   每发现一个共性问题,卫添喜就会顺手编写出一道题目来,等她把学生们的作业全部翻完之后,两份试卷已经命制好了。   大学中结课考试的试卷同高考题不一样,高考题讲究一个知识点的覆盖程度,但大学结课考试试卷的主要作用是查漏补缺,发现学生哪个地方学的不扎实,就把那一块儿的知识点单独拎出来,设置一个考点,这样才能有效提醒到学生,薄弱点应该复习了。   《应用数学》与《近代数学基础》的题目命制好,卫添喜担心学生们懈怠,将近半个学期没有碰数学知识,挂科率太高难看,她还特意出具了一份‘考试重点提纲’,把自己会在考试题目中考到的知识点全都写了进去,交给教务部。   学生们拿到‘考试重点提纲’时,总算松了口气,对照着‘考试重点提纲’在复习一遍就好了,总比从头到尾全部复习要省时省力。   有‘考试重点提纲’的指引、再加上这学期内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复习,这些考生们考出来的成绩都不错,鲜少有人挂科的,多数学生都考到了七十分以上,超过九十分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随着数学成绩单的公布,那些学生皆是松了一口气,这堪比刀山火海的数学课总算结束了。   渐渐的,那些研究生的导师发现了一些异常:上过《近代数学基础》的研究生多数都开始反超他们的师兄师姐们,做出来的成果也比他们的师兄师姐要丰富,时不时用上一两个数学公式或者数学模型,直接就把成果的逼格提升了好多个档次。   如果仅仅是一两个学生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反常,那还没办法说明什么,可好多研究生导师碰头聚在一块儿的时候,都说自己学生身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不一般了……诸多证据指向一个真相→上《近代数学基础》真的管用!   甭管是从事工科研究还是从事理科研究的教授,都将关注点放到了《近代数学基础》上,并且他们明令要求学生,必须选修卫教授开设的《近代数学基础》!   其它院系的老师都发现了卫添喜的课有这么多的妙用,数学系的老师们就更别提了。   上过卫添喜开设的那门《应用数学》的学生就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之后甭管学习数学分析、还是数理统计,亦或者是其他的高段数学课,都能够很快地学会。   学生们不仅提升了数理计算能力与推理逻辑能力,还提升了数学研究所必须的直觉!   有不少人都这样说,“卫教授开设的课程难归难,但是真的贼有用啊!”   真香! 第132章   远离科研学术圈的半年,卫添喜一直都在接收从洛必达星球传来的知识, 包括医药、天文、物理、化学等多个领域, 有养慧丸帮忙开发脑域,她还勉强能承受得住, 只不过疲惫感与饥饿感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了。   卫添喜在年初的时候找了好多本道家的经典与佛家的经文给洛书文送去,洛书文便找到了事情做。   他已经从洛必达星球的首席科学家变成了封建迷信的狂热拥护者,连量子望远镜都不管了, 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那些道家的经典与佛家的经文, 每次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都会兴致勃勃地找卫添喜谈, 然而卫添喜对那些东西并不敢兴趣。   将她一巴掌拍穿越的大神留给她不少传承,但卫添喜并没有对那些传承寄予太高的期望, 她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起码在大多数时候不用传承中的那些东西, 但当洛书文问起来的时候, 卫添喜还是会回答一些的。   洛书文问的有些问题,卫添喜根本没有想过,传承中也没有提到,她自然给不出答案。   ……   七月中, 全国高考成绩揭晓,卫添喜特意关注了一下江南省的总体水平。   江南省学生的数学成绩还是相对不错的,均分虽然比全国的均分低了七点四, 但如果按照题目的难度来折算, 让全国卷的考生去做江南省学生考过的那份试卷, 怕是全国卷考生的分数会折半。   而经过那份试卷的区分,不同分数段的学生分界也相对明显,接近满分的学生有二十多个,数学天赋绝对非同寻常,高分段的学生也不少,当然,低分段的学生也很多,甚至还涌现出不少个位数成绩的学生,那根本不是‘惨不忍睹’四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相比起其它科目来,江南省高考生的数学成绩已经十分不错了,其它科目的均分要么是低于及格线、要么是略高于及格线,总分被全国卷的考生甩了不知道多么远。   当然,这并不会影响江南省考生读大学的事情。   江南省自主命题,学生成绩也是在本省范围内单独排名,每个高校给江南省的名额又不会少,学生们要考得差都考得差,原本能考上水木大学、京华大学的学生并不会因为考试试卷太难,考试成绩偏低而与理想的象牙塔失之交臂。   甚至于说,因为江南省走在了教育改革的前线,所以国内很多高校都增加了在江南省的录取名额,诸如水木大学数学系。   在卫添喜的建议下,水木大学特地向江南省的高考生开了后门,只要高考数学成绩在优生分数段以上,并且达到国内重点本科分数线的学生,都可以被水木大学特殊录取,京城的其它高校也有样学样,针对那些在难题的摧残下依旧能考出单科漂亮分数的学生给出了一定的优待,诸如破格录取政策、降分录取政策、单科特招政策等。   一系列倾向性十分明显的政策单独在江南省出台,江南省的高考生才意识到教育厅的良苦用心。   在保证学生相对全面发展的基础上,积极挖掘那些在某个领域有天分的孩子,让他们去往更适合的地方。   就好比说江南省这次有个数学考了满分的小姑娘,语文成绩才刚刚及格,英语成绩与理综成绩也勉勉强强,按照她的总分,顶多能上一个金陵师范,但水木大学就把她特招进入数学系去了。   全面发展固然重要,但越往后越知道,天分是一个人发展的天花板,一个人只有在切合自己天分的领域里做事,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就比如说,那数学成绩考了满分的小姑娘,语文成绩与理综成绩不算理想,但如果她将来从事数学工作,那和语文、理综成绩的相关性并不大,这样的人才就值得破格录取。   但前提是,你能在一个领域做到特别优秀,而且你也不能存在明显的短板。   江南省那一桩桩一件件政策公布出来,其它省的学生都酸了,有些人心里不平,就不断地给相关部门的领导写信,问为什么江南省有这样的优待政策,他们就没有。   领导们被这些信烦得厉害,就把这些信全都交给了秘书,让秘书统一回复,“来年我们会尽量争取与江南省的考题难度保持一致,届时也会向上级申请,希望上级能够批准我们的优待申请政策。”   不久后,江南省教育厅面向江南省高中学生印发了高考试题与答案解析,本意是给自己省份的学生提供一份最原汁原味的高考题,但没想到别的省份都纷纷跑过来购买了。   这种能够考察学生数学天赋的试卷,必须让自家学生也试试。   当然,还存在另外一个目的→堵上那些冒酸 话的嘴。   那些自问没有考上大学、准备复读的学生以及准高三党们都尝试做了一遍江南省的高考题,做完之后,他们就都释然了。   政策想怎么优待江南省的考生就怎么优待吧,他们一点都不羡慕了,宁肯没有政策优待,也不想被这些题目给折磨。   参考答案看着都挺简单,可要是不看参考答案,全靠自己的脑子想,估计一天都想不出解题思路来。   其他省的学生们知难而退,但全国卷命题组的命题人却没有就此放弃,他们仔细分析了江南省高考题,发现数学题出的特别好,他们还研究了江南省考生数学成绩的分段水平,发现区分度也相当高,每个阶段的学生人数都大致相仿,便向国家教育部提了建议申请上去。   申请国家批准,将卫添喜教授也吸纳进入高考全国卷数学科目命题人。   国家答应得很痛快,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发布在了《百姓日报》上。   全国准高三生齐齐傻眼。   除去江南省外其它地方的高中数学老师也都懵了。   上面的领导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南省张罗着要教改,他们省又不教改,为什么全国卷也要请卫教授来命题?   不管别人怎么说,来年的全国卷高考命题任务就这样落在了卫添喜肩上。   不过与江南省高考命题不同,卫添喜在江南省高考命题组担任的是命题组组长,一个人统筹安排整份试卷的布局,但是在全国高考命题组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组员,负责提供难题部分。   ……   历经半年的时间,华国的“电力-能源”系统在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刺激之下,连续多次完成了渐变性升级,大半火力发电站已经退出了华国的历史舞台,改由更清洁、更高效的可控核聚变发电站。   可控核聚变的突破,为华国带来两大益处,其一是环境污染的有效控制,其二便是发电成本的下降。   发电成本降下来之后,百姓生活、工厂生产用电也会变得更廉价,间接地,会有更多的人接受电器生活,更容易地走入用电时代。   由高新技术研究院所研发的那些技术专利全都交由新时代集团来孵化成产品,销售往全国市场,卫添喜从新时代集团拿到的电器销售数据从侧面证实了华国的电气化、现代化进度。   而别的国家拿出来的‘要挟’华国共享可控核聚变的手段,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中的效果,反倒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与华国相邻的吕国,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老早就跳出来,扬言说拒绝把本国的香蕉、菠萝出口给华国,华国没有任何的回应,不谴责也不挽留,只是默默调高了国内香蕉与菠萝的价格,老百姓们便自发地改买别的水果。   又不是不吃香蕉和菠萝就活不下去,我们老百姓还可以吃小黄瓜、小西瓜、小西红柿等各种各样的本土水果,可是吕国的果农就遭殃了,积压了那么多的水果该往哪里打发?   卖又卖不掉,自己吃都快把自己给吃吐了,水果依旧如山一样积压着,一天天腐烂下去。   在那些果农看来,腐烂的不仅仅是果子,还有钱。   这些水果如果卖给华国,那都是钱啊!!!!!   因此,一场反抗当权者智障行径的游行就在吕国展开了,而且出现这种情况的国家并不止吕国一个。   再看华国,老百姓的生活确实过得稍微差了些,但钱都攒进了口袋里,更重要的是,因为其它国家限制进出口,给华夏的市场留下一片空白,本土企业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崛起,以极快的速度填补上了海外企业留下的空缺,还为国家经济增长作了贡献。   ……   又是一年开学季,卫添喜把关于航空航天的材料捋得差不多了,便去找了一趟老领导。   老领导看着卫添喜提交上来的计划书,眉头拧成一疙瘩,“小卫同志,你怎么又突然想要做航空航天领域的研究了?上次我们聊的时候,你不是还同我说,想把可控核聚变做小,研发出可控核聚变电池来,为更多的大型装备提供能源供应吗?比如说,航母,潜艇,火箭,航天飞机。”   卫添喜的脸有些发烫,“我有做过这方面的计划吗?”好像有……她记不大清楚了。   老领导:“……”他突然觉得卫添喜貌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靠谱。 第133章   卫添喜认真回忆了一下, 似乎自己当初真的提过可控核聚变小型化的构思, 貌似连设计图都做出来了,只不过因为当初晕了那么一下, 醒来之后就忙着给水木大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上课, 之后又跑去参与江南省的高考命题, 所以便把这件事情给暂时搁置了。   而在这半年里,她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梳理那些从洛必达星球传来的知识, 主要研究领域为天文学、行星物理学等,可控核聚变对她而言,已经变成了科研这本书中翻过去的那一页。   如今看来,这一页得再翻回来。   卫添喜笑得有些尴尬,强行解释说,“您放心, 可控核聚变小型化的事情一直都在我心里记着呢, 只不过在我的规划中, 可控核聚变小型化的事情与航空航天的事情是同步交错进行的,航空航天是一个十分广阔的领域,供能问题便是串接可控核聚变小型化与航空航天的纽带。”   老领导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航空航天的供能,也是由可控核聚变来完成?我虽然不太懂航空航天领域,但大致的东西还是有所了解的。比如说推动火箭上天的供能, 目前而言, 全世界通用的方法都是化学推进, 也就是烃类燃料供能,你要用可控核聚变电池来供能,那岂不是就变成了电能推进?”   老领导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小卫同志,我问你一个十分外行的问题,据我所知,电推进的瞬间加速度是无法和化学燃料推进的瞬间加速度相媲美的,以电推进的方式供能,你如何保证我们的火箭能够飞上天?”   卫添喜笑笑,“航空是一场长跑,并不是说谁最开始跑得快,就一定能赢,还要看耐力与持久性。”   “电推进的瞬间加速度无法和化学燃料推进的加速度相比肩,但在耐力与持久性方面,化学燃料的推进是无法同电推进相比的,而且化学燃料的重量也是重要限制因素之一。”   “刚开始的时候,化学燃料足量,质量也足够大,所以加速度很难达到峰值,之后燃料变少,质量也减小,又是一种制约……直到燃料耗尽,化学推进的方法便走到了尽头,电推进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老领导听了头晕脑胀迷迷糊糊,他强迫自己听完,同卫添喜说,“虽然我听不大明白,但我相信你的专业性。你想要做,那就交上一份详细的安排计划来,给科技部审核,走一个流程,你就自己组队搞吧!”   “主要还是科工院那边,你都熟悉了,以你的名声,去其它高校找一些研究团队合作,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就不替你操心了,遇到什么问题,你直接同科技部沟通就好。”   卫添喜满脸都是笑意,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科研经费的事情呢?国家总不会还是让我自己垫付吧……”   “就让你垫付了一次,你还记上仇了?”老领导十分无奈,“你放手去做,科研经费的事情放心大胆地去申请。只要你们的预算做的详细可信,再多的钱都能给你批下来。当初压着科研经费舍不得给你,是因为国内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用钱,现在国内的工业、商业全都走上了正途,渐渐繁荣起来,国内没那么缺钱了。更何况,就算是只用可控核聚变发电站的盈利,都足够你搞科研了,拖谁也不会拖你的。”   卫添喜放下心来,起身准备告辞,老领导又提点了她一句,“新时代集团越做越大,也应当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不然的话,难免有些人把新时代集团当成财阀,到时候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不需要你们出太多的钱,只需要表明你们永远心系国家、心系社会,同人民站在一条战线上就好。小卫同志,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卫添喜愣了一下,想到新时代集团这几年的敛财速度,想想她名下的个人资产,突然生出一背冷汗来。   “明白了,谢谢您的提点。”   ……   回到四合院,卫添喜给卫大丫和卫东征打了电话,让姑侄俩晚上务必回家吃饭,她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以至于卫东征和卫大丫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推开各种事情就回了四合院。   卫大丫听卫添喜说了老领导对她的提点之后,也怔了一会儿,郁闷地挠着头说,“我们本本分分地挣钱,从不偷税漏税,也不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怎么还得再出血呢?”   卫东征倒是看得很开,他问卫添喜,“喜丫头,你有什么打算?反正就算要出钱,那也是你出的最多,哥和咱姑加一块儿都没你多,听你的。”   卫添喜:“……”听起来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仔细斟酌一番,卫添喜说,“我有几个不算成熟的想 法,都集中在教育领域。第一个,是在各地修建图书馆,这绝对算是惠民工程,对于维持新时代集团的名声,十分有用。第二个是修建学校,甭管是小学还是中学,只要我们能把学校盖起来,就绝对算是大功劳一件,接地气,利民生。第三个办法是针对大学修一些建筑,或者说是捐赠一栋楼,一个体育馆、一个实验室,为我们国家高等教育的发展作贡献。”   卫大丫有疑惑了,“与其搞教育,我看不如搞医院,为病人们解决就诊问题。这样更接地气,喜丫头,你说对不对?”   “不是。建医院确实不错,但病人在医院就诊需要花钱,而医院的收费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一旦医院收费偏高,那便会有人说我们借着医院来敛财,得不偿失。建学校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学杂费、书本费都是统一的,如果有学生成绩好,能够考上大学,被人会说这是某某某学校出来的学生,为我们带来的是好名声。”   “不管做什么,我们只负责把钱给捐出去,具体的经营事务一概不能碰,不然就会变味。姑,东征哥,这件事还是你们俩商量着来吧,我就是把上面大领导的要求转达一下,把祸端消灭在根源上,具体做什么,怎么做,捐什么东西,捐多少钱……这些问题还是你们商量吧,保证新时代集团能够顺利运转的基础上,多捐一点,咱要那么多钱也花不了,不如回馈社会,还能搏一个好名声。”   卫东征和卫大丫一合计,就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下来。   卫东征和卫大丫决定视情况而定,对于那些条件艰苦的地方,就捐钱给当地的孩子们建学校,对于一些发展相对不错、但图书馆等地标性建筑较差的城市,就捐一座图书馆,对于国内那些老牌高校,自然就是捐建实验室、教学楼之类了。   卫大丫虽然心疼自己辛辛苦苦赚得那些钱,但是她在大是大非上拎得十分清楚,况且她挣的钱已经够多了,再挣更多的钱,那也只是个人账户上的一串数字,便咬牙放了一次血,她还同卫东征说,“既然要掏钱建,那就必须建好,质量过关是基本要求,美观、造型等都需要考虑,可不能花了大价钱,最后却被别人说丑。”   卫东征拍着胸脯打包票。   ……   新时代集团三个人傻钱多的董事在华国境内四处撒钱,收获了不少好名声。   捐出去的建筑统一以‘希望’命名,诸如‘希望小学’、‘希望中学’、‘希望图书馆’、‘希望体育场’等,捐给大学的那些教学楼、实验室与图书馆等则有所不同,以‘时代’为名。   卫老太眼见着京城好多高校都收到了新时代集团资助的建筑专项款,而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还没有收到,久违的集体荣誉感突然生出,催着问卫大丫,“你们怎么不给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也捐一栋楼呢?现在人家都知道新时代集团是咱家的,看着隔壁的航空航天大学、语言大学、理工大学等都有了专项建筑款,就我们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没有,妈没办法面对那些老同事啊!”   卫大丫同卫老太讲事实摆道理,“妈,你说你们一个艺术类高校,我们该捐个啥合适?新时代集团捐钱捐建筑,主要是针对那些钱少比较穷的高校,想要扶持那些高校的重点学科搞下去,你们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哪个学科比较穷了?要不我给你们捐点儿录音机?”   卫老太听得直翻白眼,“我们稀罕你的录音机……大丫,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礼堂有点旧了,要不咱给捐一个礼堂吧!你不能只关照那些自然科学的学科,像电影电视戏剧学院这种人文艺术类的学科也得关注。你忘了喜丫头是怎么说的?随着自然科学的进步与发展,人们的劳动力会渐渐解放出来,有更多的时间关注人文艺术领域,而我们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就是搞人文艺术的,你不能因为目光的短浅就忽略了未来啊!”   卫大丫冷不丁被扣了一口目光短浅的帽子,一个没忍住,就给卫老太怼了回去,“您可拉倒吧,还不是想在学校里嘚瑟,满足一下您的虚荣心,非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卫老太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一下一下地晃悠,“我想在学校里嘚瑟?我想满足自个儿的虚荣心?我要是真想的话,早就催着你和东征赶紧处对象结婚了,这都多大年纪了?”   卫大丫脸色骤变,“妈!捐!捐!我们一定捐!您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我觉得东征确实该催催了,但我……您看是不是就算了?我这都结过一次婚的人了,孩子也那么大了,还嫁什么嫁?我就在您身边守着就成。”   卫老太才不会被卫大丫的甜言蜜语所蒙骗,她一句话就戳破了卫大丫的谎,“你是想守着我,还是想守着你那些生意?”   卫大丫:“……” 第134章   八月底, 尼森从瑞典返回中国, 为卫添喜带来了梅瑟塔教授写的一封信。   “亲爱的添喜卫,一别数年, 心中十分想念。只是工作需要, 我无法离开瑞典, 你也无法离开华国,所以十分遗憾, 并不能再见一面。”   “这次委托尼森给你带一封信,主要是想同你谈一件事情——芯片研究。这是瑞典国会最新确立下来的研究方向,隆德大学承担了一部分科研任务,只不过隆德大学并没有相应的科研基础,所以科研工作很难顺利展开。尤其是芯片研究的材料,之前所有的研究都集中在英美两国, 而英美两国并没有空开芯片技术的想法, 所以我想找你求助, 能否应用计算材料学的方法去推算芯片材料的适用范围?”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咨询过尼森了,尼森说他目前没有妥善的办法,还是需要以你的观点建议为主。添喜卫, 在不涉及到机要技术的前提下,我恳求你给予隆德大学一些帮助。”   “另外,听尼森说你患过一场大病,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 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请你务必要收下我迟来的祝福。我从欧洲找了一些营养品, 已经邮往华夏,肯定没有尼森快,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邮到,希望你能喜欢。”   卫添喜合上梅瑟塔教授写来的那封信,有些发愁,她揉了揉眉心,嘴里念叨着‘芯片’两个字。   ‘芯片’问题,确实是绕不开的难题。   她之前做研究规划的时候,只是笼统地提到了‘航空航天’这个大范围,但是涉及到具体该怎么研究,她还没有完全敲定下来。   航空航天并不是一个领域的化作,而是数个领域合在一起做出来的拼图。   可控核聚变的小型化是为航空航天供能的供能提供解决思路,芯片则是为航空航天的控制中心、处理中心等提供必不可少的技术支撑。   “看来确实得细化研究计划了。”卫添喜嘀咕一声,拿起钢笔,停顿着略作犹豫,开始给梅瑟塔教授回信。   “梅瑟塔教授,很遗憾地说,我从离开隆德大学回国至今,并没有从事过芯片技术方面的研究。计算材料学也只是一门很年轻的学科,其中存在许多不完备、不完善之处。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并做一些尝试工作,如果能够做出成果来,我会再给您回信的。”   要是她想做,那绝对能做出来,洛必达星球上关于芯片科技的资料太多了,随便拿出一个低端芯片的研发技术,放在地球上,那都属于是开天辟地的技术革新,但卫添喜并不想把那些技术拿出来给梅瑟塔教授。   她很感激瑞典隆德大学,也很感激梅瑟塔教授,但出于国别问题,她必须自私一点。   科学没有国籍,但科学家有。   那样的技术拿出来,就算要给,也只能给自己的祖国。   只不过梅瑟塔教授的提议,她还不能完全拒绝,思来想去,卫添喜决定去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一趟,她准备借助中山大学材料研究所的研究设备做一些实验,看能不能写出一两篇有意思的文章来,也算是给梅瑟塔教授一个答复了。   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的人都知道尼森是卫添喜的学生,也知道卫添喜才是计算材料学的‘鼻祖’,因此卫添喜想做的那些实验,别人都是抢着来帮忙的,压根没费多长时间,卫添喜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实验数据,她一边在计算材料研究所写论文,一边指点计算材料研究所的学生,算是给那些学生的回报。   ……   京城,高新技术研究院有一个学生对着琉球国生产出来的电视机做了长达半年的逆向研究,成功解构电视机设计的机要技术,经过一系列的优化设计之后,他把专利写出来,交给新时代集团去孵化运作。   卫东征见过那个学生亲手设计出来的样品,虽然在模样外观上不如琉球国生产出来的电视机精致,但质量上却是没得挑剔,信号强度、清晰度等都没有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不过当前华国的审美就是趋向于这种‘庄重’型,所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电视机的顺利投产,引发的就是电视信号接收天线的研发,水木大学电子信息系的一个教授在听说新时代集团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后,居然眼巴巴地过来找卫东征申请科研项目合作了,他提出了一个‘卫星电视’的定义,说是要利用通信卫星进行电视节目信号的传颂与转播。   nb s 那位教授是这么同卫东征说的,“卫总,琉球国的面积小,他们用传统的电视台发射节目信号就可以覆盖整个国家的范围,但我们华国不一定,传统的电视台顶多覆盖一省的范围,甚至一省都达不到。我们唯有利用通信卫星来实现节目信号的转播,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您慎重考虑一下。我能保证,卫星电视绝对是将来研究的大热门,如果新时代集团能够率先吃到这一块蛋糕,将来赚得钱绝对不会少!”   卫东征问那教授,“既然你这么确信,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国家科技部,而是来找我们新时代集团?你应当知道,新时代集团一向是从事实业的,而你的这个研究项目不属于实业范围,想让我们投钱做研究,单凭你现在拿出来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那教授有点尴尬,“科技部说不会为了给全国观众转播电视节目而单独发射一颗通信卫星上天,所以……”   卫东征的脸色垮了下来,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表情叫做‘不可置信’,“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新时代集团身上?抱歉,我们也不可能为了给全国观众转播电视节目而单独发射一颗卫星上天啊……”   “万一呢?以新时代集团的财力物力,想要发射一颗卫星上天,并不会伤筋动骨,但那一颗卫星能够给新时代集团带来的利益,绝对会翻十倍百倍……”那教授不甘心地说。   卫东征摆手,“您别同我说这些,我就是一个商人。商人看重的是利益,利益分为显性利益和隐性利益两种,您说的这种情况属于隐性利益,如果新时代集团目前有很多闲钱,我不介意支持您的研究工作,但新时代集团这段时间的财力相当紧张……另外,技术层面的东西都是由我妹妹在管,你别同我浪费口舌了,如果你能说服我妹子,科研经费不是问题。”   那教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他要是有把握说服卫添喜,那还来找卫东征干什么?   他的这个想法也只是一个囫囵的想法,落实到技术上去,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让他拿着囫囵的想法给卫东征画大饼可以,毕竟卫东征不会问他太多涉及到技术层面的东西,还算好忽悠,可如果让他去忽悠卫添喜……那教授觉得自个儿没有这样的能耐。   忽悠卫东征不成,那教授不愿意去卫添喜那里碰壁,就又去找了卫大丫。   彼时的卫大丫糟心透了,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已经升学念高三了,来年就要参加高考,卫大丫一时兴起,问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你们哥俩有没有什么想念的专业?同妈提前说说,妈帮你们物色好大学,你们放心,咱家又不缺钱,妈肯定会支持你们的决定。”   卫大丫这么说,她的本意是向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展示自己这慈母的一面,让卫东瓜与卫西瓜感受到磅礴澎湃的母爱,怎知……   卫东瓜说,“妈,我想念文学,将来成为一个诗人!”   卫西瓜说,“妈,我想学艺术,将来成为一个画家!”   卫大丫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石化,差点当场崩碎,“啥?你们兄弟俩再说一遍,你们想学啥?”   “一个想念文学,一个想念艺术,那咱家这么大的家产,该由谁来继承?总不能老娘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最后你们谁都不接手吧!你们兄弟俩自己商量琢磨,必须有个人站出来继承家业!”   卫西瓜贼兮兮地看了卫东瓜一眼,同卫大丫说,“妈,家业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是交给长子,也就是我哥来继承了。你让我哥管家业吧,我对权力没什么想法,只要我哥按时给我分钱就成。”   卫东瓜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想的倒美!咱俩是双胞胎,哪里分什么长子?还我做事儿你分钱,想都别想!”   “双胞胎就不分大小了?我喊了你这么多年哥,要不你也喊我几年哥?我要是当哥的,肯定有责任心,肯定会挑起咱妈留下来的重担的!”   卫西瓜自认为捏住了卫东瓜的命门,没想到卫东瓜坦荡得很,当下就干脆利落地喊了卫西瓜一声‘哥’,然后还拍拍卫西瓜的肩膀,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我喊你哥,你来继承家产,挣了钱分我一半就成。妈,你替我作证啊,可别让卫西瓜反悔。”   卫西瓜:“……”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这大概就是。   卫大丫都快被这兄弟俩给气疯了,她想不明白,赚钱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兄弟俩一个个都这么不情愿? 第135章   卫大丫最最最担心的, 就是没人继承自己挣下的数亿家产, 如今担忧走进了现实。   “念什么文学和艺术?念文学和艺术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我和你哥你姐们,都是念得理工科,出来是能赚大钱, 还能为国家效力的!念文学和艺术能干啥?”卫大丫气得心肝脾肺肾,全身都疼。   卫东瓜小声哔哔,“你不能只说你、我哥和我姐啊, 我国健哥和国康哥也是学的理工科,现在干的那叫什么活儿, 整天都在鸟不拉屎的无人区修理地球。”   “你再看我光明哥和光明嫂子,人家工作轻松,穿着光鲜亮丽, 挣的钱也不少, 甭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多有面子啊!妈, 还是念文学和艺术有前途, 我将来准能成为大诗人, 让西瓜继承家产吧, 他念那什么画画,之后出来顶多当一个美术老师, 不如继承家产。”   卫西瓜不依,“谁说我念完画画之后就只能当美术老师了?你咋不说你学了文学之后, 出来就只能当一个语文老师呢!”   别人家的孩子为了争夺家产而闹得兄弟反目, 她家俩傻子为了不掌管家产而互相推诿……卫大丫心态崩了, 当天晚上就把这件事说给卫老太听,她想找卫老太取取经,看卫老太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她那四个哥哥收服地服服帖帖。   卫老太嘲笑卫大丫段位低,“就俩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还管不住?真是连老娘一半的能耐都没有学到。”   “大丫,依妈看,你家俩崽子就是被你养的太好了,从小不缺钱花、不缺饭吃,不知道钱有多么重要。你赶明儿就断了他们兄弟俩的零花钱,看他们兄弟俩怎么着!”   卫大丫有些舍不得,“不管用啊,他们兄弟俩这些年肯定攒了不少零花钱。而且你知道的,冬瓜西瓜兄弟俩和喜丫头亲,要是没钱了,肯定会找喜丫头要,喜丫头那性格,宠孩子宠得没边儿,一准惯着!”   卫老太:“……”这还真是个问题。   卫添喜对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太好了,卫老太有心给卫大丫支个招,让卫大丫控制了卫东瓜和卫西瓜的经济命脉,却没有想到,只要有卫添喜在,卫东瓜和卫西瓜就绝对不可能缺钱花。   卫老太闹心得不行,“我听外人说,喜丫头讲课的时候很凶啊,怎么对冬瓜和西瓜兄弟俩就那么没脾气呢?还有光明家俩孩子,喜丫头更是给宠得没边儿,前几天光明他媳妇还和我说,那俩孩子问她,能不能离家出走,往后喊她姑当妈!差点把晴晴给气着……”   “你四嫂也说了,喜丫头太溺爱孩子了,你四嫂和光明他媳妇教育孩子都得躲着喜丫头,就说喜丫头去江南命题那段时间,好不容易把孩子教育成乖娃子,结果喜丫头一回来,那些孩子又皮的翻天。”   卫老太与卫大丫嘀嘀咕咕地讨论了一通,最后将卫添喜确定为教不好孩子的罪魁祸首。   得亏卫添喜不知道,不然地话她定然会大喊冤枉。   她从不溺爱孩子好吗?就是有点心软,见不得孩子们受委屈罢了。   卫老太觉得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得被好好教教,便找了个机会提溜住卫添喜,同卫添喜通气儿,“喜丫头,你姑要教训冬瓜和西瓜兄弟俩,你可别瞎帮倒忙,记住了没?如果冬瓜和西瓜兄弟俩找你要钱,你一毛都别给!”   卫添喜惊了,“我姑又抽啥风?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要教训了?”   卫老太一想到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不愿意继承家业就气得牙酸,“那俩败家子儿,你姑给他们兄弟俩挣了那么大的家业,他们竟然谁都不想要!你说气人不气人?兄弟俩这都高三了,明年就要考大学,你姑问他们俩想念什么专业,冬瓜说想要念文学,西瓜说想要念艺术学画画,你姑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我姑有毛病吧……”卫添喜小声吐槽了一句,同卫老太说,“冬瓜和西瓜兄弟俩的路,是兄弟俩自个儿走的。人家兄弟俩一个喜欢文学一个喜欢绘画,我姑非要让人家选个别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不懂?”   “奶,你可千万别跟着瞎掺和,大学选专业和男婚女嫁是一码事,选错专业就和嫁错人娶错媳妇一样糟心。我姑觉得自个儿挣下的家业没人继承,心里委屈的不行,她怎么就不想想,让冬瓜和西瓜兄弟俩选自个儿不喜欢的事情做,那是一辈子的委屈呢?”   “新时代又不是只有我姑一个人管,如果冬瓜和西瓜兄弟俩实在不愿意学,那就让他们兄弟俩和我一样坐着收钱呗,天塌下来有我东征哥顶着,怕啥?是想让兄弟俩继承家产,又不是人昂兄弟俩继承皇位,至于么……奶,你劝劝我姑,这种事儿不能劝,甭管你是多么好的心,劝了就是错。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谁都不该干预。”   卫老太郁闷,“你 总有一堆一堆的歪理,我不和你争。天塌下来有你东征哥顶着,你东征哥能顶一辈子?”   “我东征哥扛不动了,还有他儿子扛啊,只要有人在管,那就没事儿。”说到这时,卫添喜不知道为何,右眼突然抽了抽。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是灾!   果不其然,卫老太的嘴皮子就仿佛变成刀片一样,扎心的话嗖嗖嗖地往外冒,“指望你东征哥?都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不谈,整天就晓得挣钱挣钱挣钱,挣那么多钱有啥用?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见到他结婚!还有你,整天就知道糊弄我,喜丫头,你和我说的,给你三年时间,你绝对结婚。现在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你自个儿算着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要是三年头还没谈上对象,那你就别怪我给你采取特殊手段!”   卫添喜被卫老太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了一大跳,问,“奶,你要给我采取啥特殊手段?该不会是随便找个张二狗王三蛋就把我嫁了吧!”   “哼,我卫老太的孙女要是想嫁,怎么着不得找一个模样俊还有本事的?你放心,奶肯定不会给你随便找个人凑活,到时候奶顶多是多印一些宣传单,把你的照片、年龄、工作印上去,就在咱京城这么多的学校里发,男学生、男老师,万里挑一也有的挑。”   卫添喜:“……”那她还要不要脸了?   “奶,你可千万别瞎出主意!我说三年就三年,绝对不会拖!你要是真去发了宣传单,那你让我在京城还怎么混?面子里子都能被你给丢干净!!!”   卫老太冷笑着哼了两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   入夜。   卫添喜坐在书桌前,把新学期上课要用到的讲义都重新整理了一遍,把最近一年国际上关于理论数学、应用数学的一些研究进展加了进去,将授课内容更新了一遍。   讲义放到一旁,卫添喜拿出自己常用的那个黑色硬皮本来,开始罗列接下来一整个学期的科研计划。   她最想研究的是航空航天领域,但华夏的科研基础太差,很多基础领域都存在较大缺陷,需要在研究过程中不断弥补,而她对那些领域也不算熟悉,只能先将自己要达成的目标分成好几个小目标,最后再根据自己的小目标对照着现有的研究现状来填补国内研究空白。   “1:芯片、处理器、控制单元……”   “2:可控核聚变小型化,可控核聚变发电单元……”   “3:航空航天材料研发……“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划过,不知不觉就已经写到了深夜,卫添喜感觉有些困,但准备的东西还没有写完,她打了个哈欠,捧着搪瓷缸喝了两口热水,实在困得不行,准备在桌上趴一会儿,眯个十分钟再起来继续写。   洛书文到时,卫添喜已经睡了将近半个小时。   洛书文看着一脸疲惫的卫添喜,把自己身上那黑色的长风衣解下来,搭在卫添喜身上,又调了与卫添喜体温相近的温度,拿过卫添喜的本子扫了几眼。   华国的汉字与洛必达星球的文字差异很大,好在洛书文的眼镜有解构文字与重构文字的能力,他大概出神了半分钟就理解了卫添喜本子上的那些意思。   拿起卫添喜的钢笔,洛书文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钢笔的用法,准备下笔替卫添喜补全那本子上欠缺的东西,结果他轻轻一捏,钢笔就变了形,手指捏的地方凹下去好大一块。   洛书文:“……”   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在卫添喜写下的东西中进行补充,待他补充完,天已经快要亮了,卫添喜那个黑色硬皮本子上全是绣花一样的洛必达语。   见卫添喜的脑电波渐渐活跃起来,洛书文知道卫添喜快要醒来了,用手握住卫添喜的搪瓷缸,把卫添喜杯子中的水又热了一遍。   他的目光扫过卫添喜的书桌,落在那本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上,嘴角弯了弯,心中说:“一直靠文字的解构与重构来理解意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语言还是学会运用最好。”   把字典抽出来,洛书文回头看了一眼卫添喜,身形消失在蓝光中,卫添喜手腕上的表微微嗡了一下。   字典被抽出,书架上的书摇摇欲坠……卫添喜是被‘duang’的一声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窗户外已经大亮,猛地一下站起来,她怎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   下一秒,衣服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把她带回神。 第136章   卫添喜看着掉在地上的衣服, 愣了一下, 那衣服她觉得十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这衣服绝对不是她的!   卫添喜捡起地上的衣服来, 上手的第一感觉便是→这衣服的材质真好。   翻到标签页一看,见上面有四五行洛必达文字,答案不言而喻, 这衣服是洛书文给她的。   把标签页上的文字看了一遍,卫添喜发现这衣服居然可以根据外界温度、光照等调节衣服内部环境, 使人感觉更舒适,便用手按了一下那个伪装成纽扣的按钮。   她按的是升温键,果不其然, 衣服的温度迅速涨了起来, 拿在手中就如同拿了一个烧红的铁块一样,她又赶紧按下降温键, 衣服的温度又迅速回落了下去, 拿在手中变成了冰块……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 卫添喜就体会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把衣服的模式调回自动控温, 叠好,目光落在弯成镰刀型的钢笔以及那写满洛必达文字的本子上, 钢笔被自动忽略,目光扫过那一行行的洛必达文。   惊讶之余, 卫添喜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洛书文一定来过, 衣服、本子上的文字、钢笔、甚至是那放了一宿都没变凉的水……都在证明, 有人来过,而那洛必达文字则是破解一切谜团的密码。   本子收好,把坏掉的钢笔丢进垃圾桶里,卫添喜拿着洛书文的那件衣服,一闪身便进了洛必达星球。   洛书文正躺在一个工学按摩椅上,手中捧着那本现代汉语词典,看得津津有味。   见卫添喜来,洛书文收起经书,坐直身子,“你怎么来了?”   卫添喜狐疑地抽了抽洛书文放在膝盖上的字典,总觉得似曾相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貌似自己放在书桌上的那本字典真的不见了!   卫添喜:“……”这洛书文还真是不同自己客气啊!   “洛……”真到了喊洛书文名字的时候,卫添喜就觉得有些不得劲了,要是让她喊洛书文,那难免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可如果让她喊书文,那貌似又亲昵得有些失去了分寸,纠结二三,卫添喜决定只喊洛书文的姓。   她把那件长风衣放在洛书文的实验台上,道:“谢谢。”   洛书文把目光从卫添喜身上移到那件衣服身上,最后又移回到卫添喜身上,他摇头说,“那件衣服送给你了。洛必达星球上的温度相对稳定,环境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你们那个星球不一样,有分明的四季,有风霜雪雨,你更需要那件衣服。”   卫添喜摇头,“不,我不能收。就算收下,我也没办法穿啊,总不能让我穿着这件衣服出去吧,这是典型的男人长款风衣的款式,还是你留着吧。”   洛书文站起来,走到实验台边,拿起那件衣服来,对着最上面那颗衣领旁边的纽扣按了一下,又把那件衣服套到了卫添喜的身上,只见那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调整,变得略短略瘦了一些,十分贴合她的身材,看着干净利落,还为她添了不少英气。   卫添喜全身僵硬,洛书文的手帮她摆弄衣服时,她感觉被洛书文碰到的地方就如同有火在烧一样。   “这就是与异性接触的感觉吗?”卫添喜的脑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洛书文感觉到卫添喜的脑电**动十分复杂,瞅了一眼,直接看穿了卫添喜那复杂多戏的心理活动,淡淡地说,“别多想,这是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接触时的正常反应。不论是硬度、温度、致密度、灵活度,碳基生命都远远不如硅基生命,所以你与我接触的时候,会感觉到被我碰到的地方变得像火烧一样,其实那是我的温度。”   “碳基生命的正常体温在三十六摄氏度到三十七摄氏度之间,而硅基生命的正常体温在一百七十摄氏度到二百三十摄氏度之间。换句话说,得亏这衣服能够采集你的体温数据,营造出最令你舒适的体感温度,不然的话,这件曾为我营造过两百摄氏度高温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你会变成……变成……”洛书文卡壳了。   卫添喜一脸黑线,“我会变成什么?”   洛书文似乎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想说的那个词,赶紧翻开从卫添喜书桌上‘顺’来的字典,迅速翻找了一遍,手指动的飞快。   卫添喜有些好奇洛书文会用什 么样的词来形容她了。   结果下一秒,卫添喜就听见洛书文说,“是烤肉!如果这件衣服在你身上营造出两百摄氏度高温的体感氛围,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烤肉!人形烤肉!如果时间再长点的话,你可能会变成……e,等我翻一下,是干尸!如果你持续很长时间都被两百摄氏度的高温炙烤,你就会变成干尸一具。”   卫添喜差点给洛书文跪下,她虚抹一把额头上可能压根不存在的汗,同洛书文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仅仅通过一本字典是学不会的,得结合语境来学习才行。你还是用洛必达语同我交流吧,我能听懂洛必达语。”   洛书文认真地纠正,“我学你们那个文明的语言,并不仅仅是为了同你更方面的交流,还为了更自如地看明白那些与神学相关的书籍。对了,你真的不考虑带我去你们那个星球吗?你要做的科研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有我的帮助,你会轻松很多。作为回报,你多让我看一些神学书籍就好了。”   听洛书文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卫添喜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现在不是已经能够去往我所在的星球了么?”   洛书文耸肩,“那只是因为你我之间建立了一层浅薄的互相信任关系,所以在你同意,或者说你本人并没有明确拒绝意识的情况下,我可以在你们的星球上活动,活动距离也不能离开你太远。如果你想要遣返我的话,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将我送回洛必达星球,所以我必须征求你意见。”   “你放心,我对你们的星球绝对没有恶意。作为报答,我可以替你从事科学研究。我看过你们那个星球的科技文明程度,还属于初级文明,很多困扰你们的问题,对于我而言,仅仅是基础问题。有我的帮助,你可以不那么累,你想要实现的梦想,我也会尽力帮你实现。”   卫添喜沉默片刻,“你再给我一周的时间,我需要考虑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洛书文目光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问题,一周的时间根本不长,我可以等。毕竟对于你们那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灵来说,我属于从外星入侵过去的生命,你们担心我会对你们的星球造成危害,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你能理解就好。这件衣服还是留下吧,我不能收。”卫添喜把那件改造成女式的长款风衣放在洛书文的试验台上,准备离开。   洛书文苦笑,“一件衣服只能修改两次,第一次改成了最适合我穿的模样,第二次改成了最适合你穿的模样,现在就算你把这件衣服留下来,我也穿不下了。你带走吧,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卫添喜装作自己没有听到洛书文的话,匆匆离开。   回到自己卧室中,卫添喜看到自己喝水的搪瓷缸子上也出现了一排凹进去的手指印,满头黑线,小声哔哔,“洛必达星球的人都这么不讲究吗?自个儿穿过的衣服也能送给别人,真暧昧……”   洛书文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卫添喜的脑电波变化,看到卫添喜脑海中冒出的‘暧昧’两个词,他有些不明白,就翻开字典查了一遍。   看着字典上关于‘暧昧’的解释,洛书文感觉那扇通往地球文明的大门正在向他徐徐打开。   ……   可怜如卫大丫,她还等着卫老太说服卫添喜之后,同卫老太联手,给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来一个白日暴击,趁早让兄弟俩歇了学文学和学艺术的心思,安心继承她挣下的家产呢,结果卫老太就被卫添喜给说服了。   “大学选专业就和男婚女嫁一样,选不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等于是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或者说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媳妇,会糟心一辈子的。”   这句话被卫老太翻来覆去地揣摩了好几遍,她越揣摩越觉得这话有道理。   看看她在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教书的时候碰见的那些学生,有些人只喜欢表演,唱歌并不是他的兴趣所在,所以任由卫老太怎么璀璨,那些学生都不会在歌唱艺术课上花太多心思,卫老太替那些学生操一学期的心,那学生也只能勉勉强强拿个及格分数。   卫老太就在想,如果卫大丫逼着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学了不喜欢的专业,那兄弟俩不就会变成她教过的那些不成器的学生吗?   “不行不行,得同大丫说说,孩子们的未来由他们自个儿做主,大人们干预不得!”   卫老太没有丝毫立场地叛变了。 第137章   却说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 卫大丫和白杨的脑子都不差, 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差不到什么地方去,再加上还有卫添喜时不时给兄弟俩投喂养慧丸,脑域得到了长久稳定的开发, 兄弟俩的文化课成绩都相当好,在人才汇聚的水木大学附属中学,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都能算得上是学霸。   兄弟俩在一个班, 长期霸占着班级第一第二的位置以及年纪第一第二的位置,他们的班主任以及授课老师对他们兄弟俩寄予极高的期望, 完全就是把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当成自家孩子来认真培养的,结果现在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要去念文学和艺术,这不是白瞎自己的好天赋吗?   这可是极度推崇‘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   在班主任以及授课老师看来, 卫东瓜和卫西瓜俨然已经变成了失足少年。   班主任和授课老师轮番找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谈心,差点把嘴皮子给磨破, 却没有起到丁点儿效果, 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完全没把这些老师劝他们的话给听进去, 急得班主任和授课老师祭出了‘请家长’的神器, 把卫大丫喊到学校一通苦口婆心地劝,让卫大丫在家里也多做一做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的思想工作, 务必把卫东瓜和卫西瓜引回正路上。   用那班主任的话说,“卫朝和卫阳兄弟俩脑子好, 如果将来从事科学研究, 肯定是国家的栋梁!绝对不能让他们学了文学和艺术, 学这些的人都必须做好清贫一生的准备。”   班主任说的这话,或许对于别的学生来说,算是一件要命的大事,但对于打小就在钞票堆里长大的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根本不在乎自个儿这一生过得是不是清贫。   亲妈都已经挣下了那么多的家产,莫说是他们兄弟俩一辈子都花不完,就算是他们的孙子出世,那也绝对够花,怎么可能会清贫一生?   清贫一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可能的。   兄弟俩心里头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这么说,他们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   “老师,从事文学和艺术同样可以成为国家的栋梁啊!再说了,谁说搞文学和艺术就一定会清贫了?你看看那些作家、画家,哪个缺钱花了?”卫东瓜如是说。   在关键问题上,卫西瓜也没有太皮,他同卫东瓜保持了立场上的绝对一致,向班主任和卫大丫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让自个儿学绘画,将来一定会成为大画家,特有出息的那种。   班主任气得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她已经无力再劝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了。   在班主任看来,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就是数倔驴的,十鞭子都抽不回来的那种。   “卫女士,你回去之后再好好劝劝,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年纪还小,看很多问题的角度都不全面,家长务必替他们做好把关工作。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矫正兄弟俩的观念还来得及,我在学校里盯着,家长在家里盯着,一定得让兄弟俩走上正途。”   知子莫若母。   卫大丫一瞅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班主任所说的‘清平一生’根本吓不到卫东瓜与卫西瓜,她心里冷笑,“兔崽子,不听老娘的话,还想花老娘的钱?做梦呢!要么乖乖给我去学金融商贸,要么就扫地出门!老娘还拿捏不住你们几个了?就算你们兄弟俩是法术高强的孙猴子,那也别想逃出老娘的五指山!”   原先卫大丫还挺担心卫添喜拖她的后腿,可她已经动员了卫老太去做卫添喜的思想工作,她相信卫老太的能力,也相信卫添喜明理,当下便自信满满地同班主任说,“老师,您放心,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在学校里的时候,还需要您多盯着点,回家之后我们一定好好教!”   堂堂新时代集团的大董事之一,被请去学校听班主任唠叨了好一会儿,卫大丫感觉丢脸急了,她开车载着卫东瓜和卫西瓜回四合院的路上,忍不住就训了兄弟俩几句。   “你们都和我犟,对吧?觉得自个儿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对不?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你们要是听话,我挣的钱都是你们的,你们要是不听话,一毛钱都别想从我这儿拿!你们不是说学文学和学艺术都能赚大钱么?你们就好好给我赚大钱去,别打我赚得那些钱的主意!”   “另外,别想着找你姐要钱,我已经让你外婆同你姐,你哥,你嫂子,你舅,你舅妈,你二姨,你二姨夫等所有可能给你们兄弟俩钱的人都说了,谁也不能给你们兄弟俩钱!你们觉得自个儿翅膀硬了,有能耐折腾了,那就自己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我管不住你们,你们也别想花我的钱!”   车靠边停在四合院门口,卫大丫把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从车上撵下来,拿出自己训下属职员的架势,喷的唾沫横飞,兄弟俩根本抬不起头来。   “记住了没?要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想听我的话了,那就扫地出门自立门户去!和你们说好尽好话,没人听,非要让我生气动肝火,怎么着?是不是觉得把我气死了,你们就可以使劲儿的造作了?”   卫东瓜与卫西瓜怂成了鹌鹑,缩着脖子往四合院里走。   不过兄弟俩也只是面儿上看着乖巧,实际上却依旧是把卫大丫的话当成耳旁风,过耳不过心。   卫老太听到卫大丫的大嗓门,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啊呀呀呀呀,大丫,你说这些晦气话干什么?东瓜和西瓜都是你生出来的孩子,你这么训,不觉得心疼吗?你看看东瓜和西瓜这一脸唾沫星子,都是被你喷的吧!”   “东瓜,西瓜,你们兄弟俩赶紧进屋去洗把脸,唾沫星子在脸上待得时间长了容易长雀斑。这几天刮风,容易把脸给吹得裂口子,你们兄弟俩洗完脸之后记得抹点儿三白霜。”   卫大丫傻眼,“妈,你这是闹啥?咱不是都说好了么,你和我统一战线,好好把兄弟俩掰回正途来。这个时候不能心疼孩子!不能心疼孩子!绝对不能心疼孩子!”   “你现在看我训他们兄弟俩的时候,觉得他们兄弟俩可怜,但是你得想想,兄弟俩日后学了文学和绘画,变成天桥下面摆摊卖画的穷酸画家,那更可怜!长痛不如短痛,我绝对不能看着他们兄弟俩选择一条通往穷困潦倒的道路!妈,你得帮我!”   卫老太见卫大丫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赶紧给卫大丫倒出一碗凉白开来,劝慰说,“大丫,话不能这么说,咱家东瓜和西瓜的脑瓜子那么灵光,学什么都很快就学会了,你的相信他们兄弟俩的天分,既然他们兄弟俩想要学绘画,那就让他们学,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退一万步讲,就算东瓜和西瓜学不出个名堂来,那咱家缺他们兄弟俩过日子花的那点儿钱吗?就算兄弟俩往后混的再差,那也绝对不愁吃穿,肯定不会沦落到去天桥下面摆摊卖画的地步,说不定咱家还能出两个文学家和画家呢?”   “大丫啊,你也快四十岁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很多东西你都应该看明白了。孩子们喜欢哪个专业,学哪个专业快乐,那就让他们去学,毕竟端起一个饭碗来,是要捧着那碗饭吃一辈子的。东瓜和西瓜兄弟俩不喜欢做生意,你非要让他们兄弟俩学,那不就是为难人吗?”   “大丫,你不问问东瓜和西瓜兄弟俩的意见,就擅自给东瓜和西瓜兄弟俩做决定,那和乱点鸳鸯谱有什么区别?你自个儿觉得是为了兄弟俩好,可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让兄弟俩做自个儿不喜欢的事情,还要做一辈子,这哪是为了孩子好,你这是为了自己好,害得孩子一辈子都不痛快啊!”   卫大丫不信,“妈,你这立场怎么说变就变?这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挣钱吗?东瓜和西瓜年纪小,不知道赚钱有多么快乐,当他们真的赚到钱之后,才能体会到我的苦心。”   “可拉倒吧,要是所有人都觉得赚钱就能换来快乐,那喜丫头怎么不跟着你一块儿做生意?国健和国康为什么宁肯全国跑,也不愿意跟着你做生意?还有在外交部上班的西征,在农科院上班的东明和西明……当时他们兄弟几个选专业的时候,我就没有跟着瞎掺和,你看看这兄弟几个,现在哪个不是过得开开心心?”   “大丫,你自个儿觉得赚钱快乐,东征也觉得赚钱快乐,那不能认为东瓜和西瓜也觉得赚钱快乐,明白不?”   卫大丫被卫老太这一套又一套地话绕晕乎了,她问,“妈,是不是喜丫头同你说的这一套歪理邪说?”   “这怎么叫歪理邪说?喜丫头说的这些都是大道理!你说你都活了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娃娃看得清呢?”   卫大丫心头一滞,差点当场心绞痛发作。   她就知道,自个儿侄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38章   卫大丫眼看着自己大势已去, 最支持自己的亲妈也倒戈向敌方,心中悲痛非常, 再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攒下的钱都将被两个不孝子坐吃山空,胸中梗着的那口气疏解不开, 脖子梗了一下,翻着白眼就往地上倒。   卫老太:“???”咋还演上了?   “大丫,你可别装了, 吓唬娃儿呢还是吓唬你妈我呢!赶紧起来!”卫老太走到卫大丫身边,边往下蹲边说,“你对自个儿也是真的狠,咣地摔这么一下, 你不觉得疼吗?好歹也是马上四十岁的人了,你要是摔出个好歹来该咋办?”   卫老太推了推卫大丫, “大丫, 快别装了。妈腿脚最近有些难受, 蹲不了太长时间, 你起来。”   卫大丫没有反应。   卫老太心里咯噔了一下, 用手指去探卫大丫的气脉,发现卫大丫还有鼻息, 她的心稍微定了些,哆嗦着手去剥卫大丫的眼皮,发现卫大丫的眼珠翻白, 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冲屋里喊, “喜丫头,快出来看看你姑,你姑昏过去了!”   卫添喜正在屋子里整理文件,听到卫老太的呼喊,连忙跑出来,卫东瓜和卫西瓜也已经跑到为卫大丫身边了。   兄弟俩是卫大丫带大的,从小就跟着妈,仅见过一次白杨,还不知道白杨就是他们的亲爸,故而卫大丫这一晕,兄弟俩都吓坏了,脸上满是惶恐。   卫东瓜的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妈!你别吓我,我不念文学了,你说啥就是啥,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念商贸继承家产,我明年高考完一定报商贸,报哪个大学都听你的,你别吓我成不?”   卫西瓜抓着卫大丫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见卫大丫迟迟没有动静,心态也崩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卫添喜跑过来,绕到卫大丫的另外一边,摸了一把卫大丫的脉门,心中有了数之后,扶起卫大丫来,同卫老太说,“奶,你扶着我姑,我得给我姑做个急救。”   “急救?”卫老太慌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打着颤,“喜丫头,你姑这情况严重吗?怎么还用得上急救了?”   卫添喜看了一眼卫东瓜和卫西瓜,叹气道:“挺严重的。奶,你先别问了,让我姑醒过来要紧。”   卫老太闭口不言。   卫添喜一手掐住卫大丫的人中,一手拍卫大丫的背,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拍了足足有十几下,卫大丫伸着舌头就往外吐血。   一口猩红的血呕出啦,卫大丫幽幽转醒,她脑袋有些懵,眼睛也有些花,眼珠子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抓着卫添喜的手问,“喜丫头,姑这是怎么了?”   卫老太、卫东瓜、卫西瓜三人已经被卫大丫吐的那口血给吓到了。   “没事,就是被气得伤着了,我给你开些调理身子的药,熬着喝上一年半载,应该能调理过来。”   一听要喝那么长时间的药,卫大丫的脸都变绿了,她感觉似乎有苦水从胃里涌起,一个劲地往他嗓子眼里钻。   “冬瓜,西瓜,扶你妈进屋去,给你妈拿身干净的衣服,让你妈换掉。”   暑天已经过去,不再只是穿一件短袖汗衫满街晃荡的时候了,卫大丫也算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富裕体面人,穿的衣服质量好,血还没渗进去,所以脏的只是外面的衣服,换下来洗洗就好。   卫添喜又叮嘱卫大丫,“姑,你现在啥都不要想,就躺在床上歇着,成不?这两天都不要下地走动了,我给你整点儿中药喝,你喝个三碗下来再慢慢溜达。”   安排完卫大丫,卫添喜就把卫老太给拽走了。   卫老太被卫添喜‘单独照顾’,还以为是卫大丫身上得了严重的病,脸色惨白惨白的,打着摆子跟着卫添喜进了屋,小声问,“喜丫头,奶瞅你那样,是不是你姑身上的问题严重呢?”   “严重?”卫添喜顿了一下,道:“不算严重,话说回来,我姑吐了这么一口血,还算是好事呢!”   “好事?奶听说只有快咽气的人才会吐血,你姑年纪轻轻就吐血了,怎么到你这儿还变成好事了?喜丫头,你同奶仔细说说,你姑到底是什么问题?”   “心有郁结,距离当初我姑闹离婚 ,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可我姑心里一直憋着这件事儿放不下去,她也就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憋出内伤来了,身子自然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虽然我时不时给她吃药调理,但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姑的病找不到心药是没办法痊愈的,也就是这些年她满心想着赚钱,有事儿做,她也愿意做,不然早就绕进死胡同里走不出来;了。”   卫老太惊得用手捂住嘴,“喜丫头,你的意思是,你姑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王八犊子呢?”   “不然呢?如果东瓜和西瓜兄弟俩念别的专业,我姑就算不同意,那也好商量。可东瓜和西瓜非要念文学和艺术,你还记得不?当初我同你说过,东瓜和西瓜他爸也在京华大学念书,念的就是文学,还写了可多酸臭味的诗。我觉得,我姑之所以不同意,八成是因为东瓜西瓜兄弟俩做的决定让她想到东瓜他爸了。”   卫老太一听卫添喜这话,眼泪就咕噜咕噜掉了下来,对于她而言,卫大丫的婚事就是一块心病。   “奶,你也别着急,这事儿旁人帮不上忙,得等我姑自个儿走出来。我姑吐那一口血,对她的身体来说,算是好事,稍微吃几顿药就痊愈了,但心病难解。东瓜和西瓜兄弟俩也实在不像话了,瞧瞧把我姑气成啥样儿了?我非得吓吓他们兄弟俩,给他们兄弟俩长个记性。”   听卫添喜说卫大丫没有问题,卫老太就放下心来,她问卫添喜,“你能狠得下心来?还说给东瓜和西瓜长个记性,我看你不帮倒忙就算好的了!你往后别瞎掺和人家教训孩子的事儿,明白不?你看看,就你一个人,把全家孩子都给惯成什么样儿了?你姑本来就宠孩子,好不容易横下心来训一顿,东瓜和西瓜下意识的就找你当靠山。还有你哥家俩崽子,你嫂子刚训了两句,结果豆子大的俩娃就要闹离家出走,说是不认你嫂子当妈了,要认你当妈。你瞅瞅你做的这都是些啥事儿?”   卫添喜:“……”还有这回事儿了?她咋不知道。   仔细反省一下,卫添喜也意识到自个儿的问题所在了,她确实对那些孩子太好了,这个毛病得改。   “奶,你说的话我记在心上了,我想了想,确实是有些宠孩子了,我应该拿出当年管我七个哥好好学习时的劲儿来要求东瓜西瓜还有我哥家那俩娃,这样咱家的娃儿才会一代更比一代好,一代更比一代强。”   想到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卫添喜扭捏了一下,决定先给卫老太打一只预防针,“奶,过几天我可能会带一个人回来,给他在京城安排一下,你做个心理准备啊!”   说的是洛书文。   卫添喜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决定放手堵一把。   如果赌赢了,那她在科研路上将会多一个强有力的助手,如果赌输了,她就把洛书文强制‘遣返回去’。   卫老太一听卫添喜这话,眼睛都亮了,“带个人回来?男的女的?长得好看不?干什么工作的?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家里几个人?家里人是干什么的?人品怎么样?性格怎么样?温柔体贴不?会不会做家务?”   面对卫老太这一连串的问题,卫添喜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了想,顶着嗡嗡作响的脑子回答了卫老太的问题,“男的,长得好看,也是搞科研的,身高一八五左右吧,看着挺精瘦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了。人品信得过,性格也很好,还算温柔体贴,至于会不会做家务……奶,你问这么多干啥?”   “我问这么多干啥?你说我问这么多干啥!奶听你这么说,觉得这小伙子挺不错,就是命有点硬了,咋家里就剩他一个了?”   不等卫添喜回答,卫老太就自个儿琢磨出一个解释来,“奶懂了,之前那十年里,很多人家都散了,你要带回家的人肯定也是那十年里遭了变故的吧……是个可怜人。喜丫头,咱家条件不错,谈对象的时候,不需要看对方的家境,看他的个人能力和品行就好了。最重要的还是你喜欢,明白不?奶相信你的眼光,只要你喜欢,准没错!”   卫添喜:“……?”啥玩意儿?   卫老太一脸欢欣地感慨,“不容易啊,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终于被猪拱了。喜丫头,既然现在你都处上对象了,那奶就同你说句实话,奶原先真的担心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有本事,我估计一般男人根本入不了你的眼,现在奶都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你动心呢!” 第139章   在自家孙女的终生大事面前, 卫老太十分不厚道地忘记了刚吐掉一口血的亲闺女,她拉着卫添喜的手叭叭地问了好一通, 觉得对这个即将露面的孙女婿还算满意,这才想起卫大丫来, 她同卫添喜说,“喜丫头,只要是你喜欢的, 那就放心把人带回来,奶相信你。”   卫添喜:“……”   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放心把人带回来?   她喜欢谁?   她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她对洛书文的那种感情根本就不叫喜欢好吗?那叫颜控!纯粹地欣赏盛世美颜,如果真算是喜欢的话, 那只能说是,她喜欢洛书文那张精致的俊脸。   至于谈恋爱之类……卫添喜觉得自个儿应该还能拖一拖, 距离承诺卫老太的时间还远着呢!   她提前同卫老太说这事儿, 只是想让卫老太有个心理准备, 不然万一哪天卫老太撞到她与洛书文凑在一块儿, 指不定会脑补出怎样一场生动形象的大戏。   只不过卫添喜没有想到的是, 卫老太与别人家的奶奶不同,别人家的老太太整天都防着, 生怕自家养大养水灵的白菜被外面来的不正经猪给拱了,但卫老太已经被卫东征给吓出心理阴影了,一听说卫添喜要往家里带一个男人回来, 卫老太高兴地差点买两串炮仗挂出去。   “喜丫头, 奶真替你高兴。”卫老太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卫添喜嘴角抽了抽, 决定多哔哔几句,用新时代的恋爱观帮卫老太洗洗脑,“奶,你可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带一个朋友过来,当时在国外认识的,做科研很厉害,我把人给请回来当帮手,没别的意思。”生怕沉浸在美梦中的卫老太被这个消息气出心脏病来,卫添喜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之后会不会有别的意思,还得看情况。”   事实证明,卫添喜的担忧是对的,卫老太好悬没被她这大喘气的说话方式给吓出精神问题来,听了她的后半句话,卫老太心里的紧张这才得到了纾解。   “行吧,还有两年时间,你慢慢处着。”卫老太怅然若失地出了一口气,她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到手的孙女婿突然飞了一样,心里那叫一个难过得紧。   不过卫老太还算能够想开,甭管卫添喜和那个即将上门的孙女婿有没有谈恋爱,只要没有结婚扯证,那孙女婿都不算是绑上了自家的大船。   转念想想,卫老太觉得婚姻这个事儿还是不能逼太紧了,得让两个人好好磨合,不然就算结了婚,那迟早也会闹掰,卫大丫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儿呢!   想想一前一后结婚的卫大丫和卫二丫,卫大丫事业心强,本人也有能力,这都折腾出几个亿的家产了,但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别人看她,都觉得她风风光光,但卫大丫心里的苦只有自个儿知道,不然怎么会被憋出内伤?   再看看卫二丫,当年把卫二丫嫁给谷硕,其实也算是一段顶好的亲事。卫二丫和谷硕都是部队里的正式工,赚的钱过日子绝对不愁,工作也算是体面稳定,要是搁在别人家,那绝对是惹人羡慕的好工作,可是放到了卫家,有卫大丫、卫东征这么能耐的姑侄俩做对比,就显得卫二丫和谷硕没本事了。   不过想到谷硕对卫二丫的好,还有那小娃谷若怀也是一个懂事的,知道卫二丫生病之后,全家上下都勒紧裤腰带省钱……日子过得又苦又紧巴。   如今谷硕和卫二丫辞了部队那边技术岗的工作,定居在京城,有卫添喜开药帮忙调理,卫二丫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精神头比往日越来越好了,还去首都中医药大学谋了个实验员的缺,谷硕被卫东征喊去新时代集团,管着一大摊子专利孵化的事儿,当年学到的知识没派上多大的用场,但在工作中学会的那一套方法却有很大的用武之地,也算是做的有声有色。   谷硕和卫二丫算是苦尽甘来了,可卫大丫呢?   卫大丫的婚事,算是卫老太心头好不了的疮疤。   不想让卫大丫的覆辙重蹈,卫老太变了话,她同卫添喜说,“喜丫头,奶催着你们结婚,是想让你们找一个能够分担压力的人,催着你们生孩子,是想让你们老有所依。并不是说奶就缺一个孙女婿、缺一个增外孙,你明白奶的意思不?”   “你大姑不想再结婚,奶催了她几次,见她是铁了心,也就不再催了。横竖她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东瓜和西瓜兄弟俩也这么大了,你大姑将来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算是老有所依,但你还没有呢!你能耐,你有本事,但不能事事都自己来做,拧个灯泡、通个水管,家里有男人,这些事儿都方便做,如果你 有个病病痛痛,家里有男人也能照顾着你,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你明白不?”   卫添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不是不婚主义,只是现在还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人,换句话说,她的情窦大概还没有开呢!   “奶,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卫添喜说。   卫老太笑笑,“你明白就好。奶的意思是,你想要同谁处对象,关键还是得自个儿喜欢,明白不?别因为奶催,你就随便找个人瞎糊弄。奶想让你找一个爱你的人陪你一辈子守望相助,而不是让你找个人将就,把自个儿好端端的日子过成一地鸡毛,明白了不?”   卫添喜咧嘴笑,“明白了,我肯定是找自个儿喜欢,人家也喜欢我的,才不会瞎将就呢!我要是不想结婚,谁能逼得了我?奶,你也甭担心,如果哪天我真的不想结婚了,那就找我哥嫂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反正他们兄妹俩不都想认我当妈吗?都是自家孩子,我肯定不会亏待的。”   卫老太:“……你走!赶紧给你姑买药去!”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啊,卫老太说是自个儿想通了,大道理摆起来一套一套又一套的,但如果卫东征和卫添喜真的没有结婚的打算,那她估计会疯掉。   ……   卫添喜给卫大丫买了一些疏肝理气的药材,回来用小火慢慢煨着,脑子里开始盘算该怎么安置洛书文的事情。   洛书文的外表与华夏人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这张脸倒是容易接受,可他的身份证该怎么办?   还有一个大问题,洛书文来了京城之后,该往哪儿住?   洛书文肯定是要时不时返回洛必达星球的,而洛书文要会洛必达星球,肯定离不开她这个媒介,所以……洛书文如果要来,她得和洛书文同居?   一想到这个可能,卫添喜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怕就是住进一个院子里,这也对她的名声不大好啊!她还是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呢!   思来想去,卫添喜琢磨不出办法来,等给卫大丫熬的药熬好之后,她就往新时代集团跑了一趟,从新时代集团最新开发的房地产项目中选了一处保密性还算好的公寓,她直接盘了一个楼层,决定自己住一套,另外一套留给洛书文。   从新时代集团出来,卫添喜又跑去公安局,把卫老太编出来的那重身份用上,咨询了一下相关人士,得知只要有人给写个证明文书,证明同洛书文存在亲缘关系,那就能给洛书文上户口,卫添喜转头就把这事儿同卫老太说了。   卫老太接受程度良好,她心里有自个儿的盘算,“只是写一个证明文书,又不是迁到户口本上,有啥不行的?这小伙儿家里就剩下自个儿一个人了,如果真能同喜丫头勾搭在一起,那卫家就算找了一个上门女婿,妥妥算是赚到了!如果这小伙儿不愿意倒插门,那也不算啥。”   就这样,卫老太自己提笔就给洛书文写下了一份证明身份的文书。   来到京城的这些年,卫老太的变化挺大。   她为了能够教好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学生,自个儿勤学苦练,又是认字又是学外语,虽然写的字不算好看,但那种大开大合的写字手法也算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了,看久了觉得还挺有艺术美感的。   想想当年的卫老太,虽然能耐厉害,但也仅仅是头道沟的母老虎,她能护着自家娃儿不受别人欺负,但要说别的本事,还真没有。   如今的卫老太俨然已经变成了人生赢家,自家娃儿一个比一个能耐有本事,她自己也越活越年轻,倒不是说脸上的褶子少了,而是她的心态越来越年轻,教出来的学生也变成了京城电影厂的顶梁柱,逢年过节都有学生拎着吃的喝的来探望……老太太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可她依旧坚持在教育的一线,把自己独创的‘羊癫疯式’唱法传给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老师们仔细研究过卫老太的授课秘诀,发现卫老太的秘诀有二,一是个人的耳朵过硬,别人稍微唱的有那么一点儿瑕疵,她都能听出来,第二个秘诀便是上卫老太的课,那些学生都会被从内到外、从头到尾重塑一遍!   原先的学生们害羞,让唱个歌都羞答答的放不开,有什么表情也不敢挂在脸上,但卫老太用极其剽悍的教学手法让学生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解放天性,简直就是唱啥像啥,演啥像啥,甭管是演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还是演霸道不讲理的泼妇,经过卫老太认真调教过的演员都能得心应手地驾驭。 第140章   卫老太的前半生过的并不顺当, 甚至可以说,她的前半生是泡在黄莲水中过的, 丈夫死的早,长子跟着游击队出去打仗, 一连好多年都没有回来,她一个人拉扯家里的五个娃,还帮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是   等到后半生, 卫老太的好日子就来了。   一切从自家独一的孙女出生那天开始,缺衣少食的年代里,别家都饿得眼珠子发绿,人瘦的和皮包骨一样, 卫家人却不愁吃穿,虽说吃的东西算不上多么好, 但两天一顿的肉还是能吃得上的。   凡事就怕比, 如果卫家周边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卫家的日子肯定算不上多么好, 但给卫老太做对比的人都是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 卫家日子已经算是一顶一的好了。   再后来,三道沟多了个氮肥厂, 寻常人家想搬也没地儿搬,只能任由那氮肥厂里的氨味儿熏着,卫老太一咬牙, 举家迁往蓉城, 一下就从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变成了住着豪华小别墅的城里人。   在蓉城住了十多年, 卫老太的名声随着‘卫奶奶清脏药茶’和‘军中绿花牌肥皂’而响便大江南北,她自个儿口袋里存的钱也越来越多,已经算是中产阶级中的小富之家。   孙子辈儿的八个娃都有了出息,考上大学,卫老太跟着来了京城,她本以为蓉城的日子已经是顶好中的顶好了,没想到卫东征和卫大丫姑侄俩就仿佛是打了鸡血一样,以一个小小的店铺为起点,直接将铺子开遍全国各地,还开到了其它国家去。   虽然目前国内还没有‘首富’这个概念,但卫老太知道,她在京城里住了这么多年,同她打过交道的人不在少数,没几个人不羡慕她们家那丰厚资产的。   最最最让卫老太满意的,是她这样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经过努力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虽然她只上过几年扫盲班,但现在也变成了大学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一个比一个能耐。   卫老太觉得,哪怕让自己明天就咽气,那她也绝对可以含笑九泉。   当然,她觉得自己身子骨挺好的,还想再多活几年,最好是帮卫添喜也把孩子带到和卫东瓜、卫西瓜兄弟俩这个年龄。   ……   金秋十月,卫老太突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卫老头了,梦中的卫老太满身都是血,双眼含着泪问她,“大英,你是不是忘了我了?你们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我,我去蓉城找你们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你们又搬走了。你们是不是不管我了,我冷啊,衣衫破了,房子塌了,手头也没钱花了,在下面的日子难过得紧……”   卫老头声泪俱下地同卫老太说了自己的日子有多么多么难过,卫老太是被吓醒的。   她喘着粗气做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套上羊毛衫就坐到了书桌前,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过了好一阵子,卫老太才说,“不知不觉,这都离开头道沟快二十年了。老东西,你别急,过两天十月初一的时候,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去看你。你是不知道,咱家现在可厉害哩,挣的钱是咱想都想不到的,我过得也挺好,儿孙们一个比一个听话懂事,我还当了大学老师,学了那英吉利语,走在京城的路上,遇到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我都能用英语和他们叽里咕噜地唠几句。”   卫老太坐在书桌前,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把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上推了推,撕掉之前写的那张纸,换一张干净的,开始动笔写那些祭祀用的东西。   一张纸不够用,那就写两张。   两张还有点紧凑,那就写三张。   卫老太把自个儿能想到的东西全都添进了单子里,写完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把老花镜摘下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对着空气说吗,“老头子,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可能年年都回去看你,所以这一次我就把东西给你烧足,你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就投胎去吧,我知道你惦记着家里,不放心,所以这次就把儿孙们全都喊上,让你看看,也好安心。”   金秋十月说的是阳历,也就是农历八月十五刚过没几天,距离十月初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卫老太把这件事情给吩咐了下去,全家人都开始调整计划了。   卫大柱兄妹六个自然是不能不去的,孙子辈儿的也尽量都去,至于孙媳妇、曾孙等,卫老太直接同大家伙明说了,“按道理说,你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可我得把话同你们说 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回头道沟,也是最后一次同老东西告别,我希望咱家人都齐齐整整的去,明白不?只要是结过婚的,那就全家都去,如果没结婚但已经订婚了的,那就把对象也带上,如果没结婚也没订婚但处了对象的,你们征求自家对象的意思,人家愿意去,那就去,人家不愿意去,咱也不勉强。最后,没结婚没订婚也没有对象的,你们仔细想想,该怎么同你爷爷交代。”   最后一句话把那些没结婚没订婚也没对象的人说的毛骨悚然。   卫大丫虽然对亲爹没多大印象,但她还是主动操持起了这件事,对照着卫老太列出来的单子,各种各样的冥货纸扎都准备了起来,有对照着老家那边的风俗买的,还有对照着京城、蓉城这边儿的风俗买的,冥货纸扎的种类极为齐全,品质也十分不错。   准备好的冥货纸扎并没有往四合院里拉,卫大丫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去开在距离头道沟最近的那个市区的新时代购物中心仓库去了。   在那个新时代购物中心管仓库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只知道新时代集团总部在她们购物中心的仓库里放了很多东西,但不知道是啥,只知道塞了满满当当一仓库,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就拿了钥匙去看,这一看差点把自己吓的原地瘫痪。   各种各样的冥币,还有那些纸扎好的小鬼人……那中年妇女麻利地锁好仓库,叮嘱其他人都不要进去看。   卫添喜经过慎重的考虑,终于在一个晚上把洛书文迎到了地球上,她同洛书文约法三章,定了很多条规矩,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倒头睡去,压根没想过洛书文会不会兽性大发,对她做什么偏激的事情。   洛书文看着丝毫不设防的卫添喜,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把当初那本他从卫添喜桌子上顺走的现代汉语词典拿出来,继续看。   因为光线不好的缘故,洛书文就把自己眼镜中的内置灯打开……得亏没人会大晚上闯进来,不然绝对会被双眼冒着绿光的洛书文给吓一大跳。   第二天一大早,卫添喜是被轻轻的字典翻页声吵醒的,她迷茫地朝声音来源看去,这一瞄,她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   “洛书文,你昨晚怎么没回去?”她以为洛书文会回去休息的!   洛书文理直气壮地说,“为了提前适应你们星球上的昼夜更替,尽快建立一个贴合你们星球四时变化的生物钟。”   这话说的没毛病,卫添喜根本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地方。   天光大放,卫添喜咬着牙刷在洗漱间里吭哧吭哧地刷,洛书文站在一旁点评,“你这样刷牙是刷不干净的,最好的优化技术是利用超声波来进行微洁牙,用高频微震动的形式把牙齿上的牙结石、牙菌斑等都清理干净,最好是配合溶菌酶洁牙剂来清晰,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口腔健康。这种技术在洛必达星球上已经实现了七千多年,虽然后面又涌现出了许多种洁牙技术,但超声波高频微震动一直都是洁牙的主流。”   卫添喜‘咕咚’一下,差点把牙膏沫子吞进肚子里。   赶紧涮了两下嘴,卫添喜满脸复杂地看着洛书文,问,“你们硅基生命还需要刷牙?”   “自然是要的,在洛必达星球,牙齿被视为是第二张脸,牙齿不健康不卫生的人会受到歧视的。”洛书文生怕卫添喜不信,还特意盯着卫添喜的牙齿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找你借一颗牙齿做个研究,看看你们碳基生命的牙齿同规矩生命的牙齿有什么不同。”   卫添喜:“……?”她的牙齿都长在嘴里,怎么借给他?   难不成洛书文是想从她嘴里敲一颗牙齿下来搞研究?想想就不寒而栗。   卫添喜把搪瓷缸子放到水池边,同洛书文说,“我真想送你回去。留你在地球上,我感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洛书文幽怨地看了卫添喜一眼,把卫添喜刷牙用的那个搪瓷缸子拿起来,捏着缸柄说,“你们这水杯做得真丑,大红大绿的模样看着就扎眼。不过这被子上面写的字倒是挺有意思,和星际共和的口号有八成像。”   卫添喜抽了抽搪瓷缸子上那‘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问洛书文,“星际共和的口号是什么?”   洛书文一本正经地回答,“宇宙命运共同体。”   卫添喜:“……”哪儿像了?‘八成’这个数据又是从哪儿的出来的? 第141章   带洛书文落了户口之后, 卫添喜就毫不客气地把洛书文安排到了高新技术研究院,让洛书文去高新技术研究院发光发热去了。   身为洛必达星球的首席科学家,洛书文有足够的专业知识与气势,他往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办公室里一坐, 翻开水木大学那些学生做出来的成果一看, 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越是往下看, 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等他将全部成果看完时,拳头已经捏紧了。   负责来配合洛书文工作的学生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预感告诉他,接下来会有一些不妙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洛书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那些文件分好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来,飞快地将所有文献标好号,同那学生说,“叫所有人开会。”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 重申道:“将这文件分发到个人手中,让他们记好自己的编号。在做出令我满意的成果之前,我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文件上标有的数字便是他们在我这儿的代号。”   那学生眼睛瞬间瞪成了斗鸡眼。   妈耶,这新来的‘洛老师’怎么比卫教授还要凶?   带着洛书文往会议室走的路上, 那学生心里一直在嘀咕, “卫教授说, 之后的高新技术研究院都由这个洛老师负责, 这洛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卫教授又是从哪里挖了一个大神过来?”   除了卫添喜与洛书文之外,没人会知道洛书文的来历,就算掘地三尺都不可能查出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洛书文向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学生展示了什么叫做实力,他将每个学生做出来的专利都做了专业的点评,还依据那个学生的思路提出了一个足够长远的设想。   一次会议足足开了五个半小时,那些学生吃得饱饱的来,饿得前胸贴着后背离开,但学生们都挺满足。   听洛书文讲了五个半小时,很多原先不懂的东西都恍然大悟了,就好比是原先走在一条迷雾蒙蒙的小路上,现如今洛书文的出现,直接帮他们把面前的迷雾给一扫而空。   “洛老师凶是凶,但厉害也是真的厉害。”这是散会后那些学生得到的普遍共识。   甚至还有人说,“我怎么感觉洛老师比卫教授还厉害一点点呢!”   ……   洛书文纵然来到了地球,但依旧无法同卫添喜离得太远,只不过两人之间的‘允许间隔距离’在一点点增长,已经不再局限于当初那十米的范围了。   快到九月中旬的时候,卫添喜与洛书文之间的允许间隔距离已经可以横跨水木大学,但卫添喜要跟随卫老太等人回头道沟祭祖,显然是不能把洛书文撂在水木大学的。   卫添喜纠结再三,试探着问洛书文,“你介不介意去我老家看看?领略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洛书文颇有深意地看了卫添喜好几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不久他在水木大学门口那地摊上看到的那本书——《如何征服社会主义熏陶下的女人》。   在那本书中,详细地介绍了‘社会主义光辉笼罩下的女人’可能做出的一些动作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深意,比如说一个女人邀请一个男人去她家,如果是见家长,那就代表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认可了你,如果带回家但是不见家长,那就代表可以‘嘿嘿嘿’。   那本书的作者直接在书里写了‘嘿嘿嘿’三个字,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只要成年,绝对能懂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可洛书文不会懂。   他郁闷地想了好久,扳开现代汉语词典查‘嘿’的意思,查完之后觉得那个作者有毛病。   这书中存在明显的语病,他连修改都没有修改就发表了出来,真是缺乏职业素养与职业道德!   洛书文想破脑袋都没有想明白那‘嘿嘿嘿’是什么意思,索性就不去想了,他准备直接跟着卫添喜去转转,更加全面地认识一下这个星球,顺带着以自身经历去理解一下那个‘嘿嘿嘿’代表什么。   就这样,卫添喜顶着全家人探寻的目光,开车载着洛书文回了头道沟所在的市。   距离十月初一还有三天的时间,卫家人歇在了市区的招待所,卫大丫和卫东征去市区的新时代购物中心把提前准备好的冥货纸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叮嘱新时代购物中心的那货车司机,让他们赶在十月初一上午十点之前把这些冥货纸扎运送去头道沟。   那货车司机是新时代购物中的员工,自然知道新时代购物中心的老总是头道沟人,早先听说老总一家要回乡祭祖,他们早就踩好点了,十月初一那天起了个大早,赶在八点前就把车开到了头道沟埋葬卫老头的地方,那是一座孤坟,货车司机和一同来的帮手把孤坟周边的荒草清理干净,把那些浮土虚土给踩扎实,这才将卫家人给卫老头准备的纸扎都从车上搬了下来。   二十年过去,卫家人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头道沟的那些老乡亲们并没有怎么变,日子虽然说稍微过的松快了一点,但同卫家根本没得比。   十月初一,家家户户都会上坟祭祖,故而当货车司机开着那么大、那么长的一辆车进头道沟时,就有人看到了,他们原本以为这货车是给村里的合作社送货物来的,没想到那火车司机居然往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开,不少人盯着那条小路看了一会儿,纳闷道:“这开车的司机是不是喝醉酒了?怎么开着车就往坟地里钻呢?”   有人怀疑货车司机不安好心,就偷偷摸摸跟了上去,结果就看到货车司机连同那个一起来的帮手吭哧吭哧往下搬冥货纸扎的场面。   “乖乖,这是哪家要回来祭祖?怎么冥货纸扎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呢?”有人惊讶不已。   二十年过去,当初头道沟一顶一的‘风云之家’——卫家,也已经变成了头道沟村史中的一笔,村里人大多数都知道卫家人现在能耐了,可具体能耐在哪儿,没几个人清楚。   二十年足以磨灭太多的印记了,很多当初同卫老太打过架骂过街的老头老太太已经伸腿瞪眼,被阎王爷请下去做客了。   对卫家隐隐约约有印象的,只是当初同卫大丫、卫二丫年龄相仿的人,像卫东征兄弟几个原先在头道沟的小伙伴,早就忘记自己曾和全国首富在一块儿穿着开裆裤漫山遍野的晃荡这件事情了。   有人壮着胆子问货车司机,“大哥,你们这是帮哪家料理坟地啊?按说头道沟里葬的都是本村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货车司机吐出嘴里的眼圈,露出一排黄板牙来,同那人说,“帮我们老总家提前打扫一下,今天我们老总家全家都要回来祭祖,这坟地里都是荒草,看着不像话,我们就来给提前收拾一下。”   “你们家老总?哪家的啊……没听说头道沟有人这么厉害,出去开了厂子啊!”那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能对的上号的答案。   货车司机把烟头抿熄,生怕火星引燃茅草,他特地用鞋底把火星抿成了黑灰,这才说,“你们头道沟最能耐的人,你不知道?这是卫家的祖坟啊!我说的老总就是卫总,新时代集团的掌权人。”   遥远的记忆渐渐复苏,村里那人脸色立马就变了,原先是好奇,后来变成了惊讶,紧接着就变成了狂喜。   “啥?卫家人要回来?这可是好消息,您先慢慢料理着,我去同村里的其他人说一下。”   撂下这句话后,那人转身就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卫家人要回家祭祖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头道沟。   等卫家人开着车进头道沟村口时,便享受到了夹道欢迎的高级礼遇。   头道沟的路本来就不宽,一辆车堪堪能够驶过去,现在路两边都站满了人,走在最前面的卫添喜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的一片空地上,她同洛书文说,“人太多,估计得走过去。”   洛书文捏了捏手腕,“走一走也好,在车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你肯定累了。”   卫添喜:“……”洛必达星球的人都这么体贴会说话吗?   她同洛书文从车上下来,把车门锁好,后面几辆车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来了,卫添喜跑到卫老太旁边,用手搀住卫老太的胳膊,让卫老太走在最前面。   卫老太身上穿的是一件灰黑色的毛呢大衣,脚上蹬着一双棕色小牛皮鞋,头发烫着京城里最时髦的卷,鼻梁上还架着新配不久的老花镜,一步步朝前走去。   头道沟的人都觉得从车上下来的这些人面熟,可二十年的变化显在脸上,实在是太大了,没人敢认。   还是卫老太最先认出了站在人群中像只大鹅一样翘着脖子瞅她的小老头,她问,“孙栋梁,你这么瞅我干啥?不认识我了?”   突然被点到名的头道沟村长孙栋梁明显愣了一下,听着熟悉的乡音,他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卫老太,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之前是春生那狗娃子诓我呢! 第142章   卫家人离开头道沟二十年, 如今个个都出人头地,再回到家乡,也勉强算是衣锦还乡了。   瞧瞧卫老太的打扮,再瞧瞧自个儿, 那些与卫老太年纪相仿, 早些年还笑话卫老太早早死了男人守寡的媳妇婆子就好比失足掉进醋海一样。   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气skr人!   当年卫家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错, 但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粗布麻衫,看不出多大的差距来,可现在再比,不少头道沟的媳妇婆子都快把自己给酸死了,他们往卫家人身边一站,就好像旧社会里的老爷太太旁边的粗使婆子下人小厮一样。   有个早些年同卫老太关系还算不错的老太太驮着背走过来,尽力睁大那缝一样的小眼睛,问卫老太,“大英, 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金花嫂子!咱一个村住了三十多年,我怎么能把你给忘记呢?”卫老太伸出手,抓住谢金花那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手,问道:“金花嫂子,你这几年身体怎么样?我没记错的话, 你比我大个七八岁, 现在已经七十多了吧!”   谢金花一听卫老太还记得她的年纪, 脸上的皱纹褶子立马就像开花一样抖擞开了, 她有点耳背,所以说话的声音偏高,“大英啊!难得你还记得我!今天是回来给老卫上坟的,对不?上完坟之后别急着回,到我家吃个便饭再走吧!咱老姐妹这么多年没见,好好唠一会儿。”   “成!午饭就在你家吃了!不过我是带着东西回来的,一会儿大家一块儿侍弄。”卫老太用手拍了拍谢金花那堪比鸡爪的手,准备同卫大柱等人介绍一下,结果那谢金花就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卫老太的手看,“大英,你手上带的这是个啥玩意儿?银戒指?我瞅着不像是真的银子啊!”   其他人的脸色垮了一半,都说卫家人在外面混的好,怎么卫老太连个银戒指都带不起?还带一个假的?   卫老太乐呵呵地说,“这本来就不是银的,这是铂金。喜丫头去瑞典留学的时候给我买的,价格可贵哩,一个铂金戒指拿出去,能换一个黄金手镯回来!”   围观而来的吃瓜群众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都知道卫家人有钱了,但不知道竟然有钱到恐怖如斯!   谢金花又用手摸了摸卫老太的那个毛呢大衣,最后把手放在卫老太的衣领上,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圈,问,“大英,你这大衣是什么毛的?看着可板正了!还有你这衣领,是兔毛的吧,摸着这么滑溜。”   卫老太再次同谢金花科普,“这大衣是羊毛的,四柱家儿媳妇前段时间去欧洲演出,给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你说这个毛领儿啊,它可不是兔毛,是貂!金花嫂子,你看我这衣领,它是从貂身上扒下来的一整张皮,刮风的时候把领子拢一拢,风绝对灌不到脖子里去,可舒坦了。”   “是貂啊……貂皮贵还是兔皮贵?”可怜的谢金花并不知道貂皮价值几何。   卫老太显摆地劲头上来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肯定是貂皮啊,这个衣领花了我孙媳妇四千多块钱呢,你说哪个贵?”   天知道卫老太最近几年有多么想要嘚瑟显摆,原先她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就会打电话同孙二英嘚瑟一番,可现在孙二英一家靠着辣酱厂发家致富,日子过得也不差,卫老太有心同孙二英嘚瑟,但时不时给孙二英反嘚瑟一番,渐渐地,她就不同孙二英嘚瑟了。   这次回到头道沟,卫老太要把她憋了这么多年的嘚瑟全都抖索出来。   “大柱,二柱,你们都同咱这些老乡们好好打招呼啊,还都认识吧。”卫老太转身招呼卫大柱他们。   村里人听卫老太喊卫大柱和卫二柱,这才顺着卫老太的目光朝卫老太身后看去,这么一看,立马就惊了。   谢金花结结巴巴地问卫老太,“那个国字脸的大高个儿……真是你家二柱啊!那二柱旁边的那个盯着挂面头的婆娘,是你家兰子?”   为了回家而特意烫了平板烫的李兰子:“……”她特意把头发拾掇的顺顺溜溜,怎么就变成挂面头了?   卫老太瞅了一眼李兰子,她突然发现这个金花嫂子还挺幽默的。李兰子把头发做成平板烫,十分直溜地搭在脸两边,可不就和煮熟的挂面一样吗?   “对啊,金花嫂子,你连二柱夫妻俩都认不出来了?”卫老太笑着说。   谢金花瞅了一眼自家儿子,一脸尴尬地说,“能认出来,和当年走的时候没多大变化。大英,你们家平时是不是吃什么仙草玉露了?怎么瞅着一个个不但没变老,怎么还越活越年轻 了呢!你瞅瞅当初同你家兰子春芽她们扯淡拉呱的那些婆娘,现在一个个老眉老眼的,瞅着比你都显老。”   卫老太脸上的笑意险些没绷住,她惦记着给卫老头上坟的事情,便同谢金花和孙栋梁说,“今儿个日子特殊,大家都各忙各家事情去吧,我带着孩子回来给老卫扫扫墓、上上坟,等忙完这些事儿咱再看好好唠。”   那些人渐渐散去。   卫家人这次回来多数是成双成对的,比如卫光明和陶晴晴,小夫妻俩牵着俩孩子,一家四口眉眼都好看得要命,引得村里人频频往那边看。   卫添喜扶着卫老太,洛书文就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跟着,这两人也极为惹眼。   剩下的诸如卫东征等单身狗自己组了个小团,兄弟几个边走边聊,说得挺开心,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胡子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头道沟里那些大闺女小媳妇的眼珠子都快粘在兄弟几个身上了。   头道沟的村民随着卫老太走了几十米远,见卫老太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眼眶也开始发红,自发地闭上了嘴,不过还有好多人继续跟着走。   卫老太也没有拦,她循着旧时的记忆把卫家人都带到了埋葬卫老头的地方,看着那被雨打风吹而变成矮矮一小块的坟包,眼里的泪像是滚黄豆一样往下掉。   “老卫……”   卫老太这一声喊,直接就把卫家人都喊得飚了泪。   除去卫大柱和卫二柱之外,恐怕没几个人真的记得卫老头长什么模样。   卫老头走的时候,卫四柱刚记事,卫大丫才断奶,对卫老头自然是没什么感情的,他们哭,完全是因为见不得卫老太哭。   卫老太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啊,当年没粮食活不下去的时候,眼看着儿子闺女饿得奄奄一息,她哭过一次,后来就很少哭了,清明时节心里憋得慌了,她会嚎两嗓子,过年守岁的时候,卫老太习惯带着孩子们一起追忆过去,也容易抹几滴眼泪,卫二丫生了重病的时候,卫老太也哭过……随着年岁的增长,卫老太内心藏起来的软弱渐渐暴露了出来,可卫老太从没这样哭过。   卫老太一开嗓,卫家人的心尖都跟着颤了好几颤,卫大柱兄妹几个哭得不能自已,孙子辈的卫东征等人也跟着红了眼眶,就连那些曾孙也都被太奶奶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开始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一群衣着体面的人跪在庄稼地里,哭声悲恸,等哭够了,卫老太这才站起来,她绕着卫老头的坟包走了两圈,同卫大柱说,“大柱,咱在这儿多停几天吧,把你爹的坟包给修修,当年咱家穷,没钱给你爹立碑,这次一并立了。”   不是商量,是命令。   卫大柱连连点头,不用他张嘴,卫家最有人脉也最有能耐的卫东征就把这事儿给担了下来,“奶,这事儿不用我大伯张罗,我来吧。今晚咱就歇在县里,我同招待所的人说过了,给咱留足够的房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行,你办事,奶放心。”   卫老太把膝盖上的土灰拍了拍,同卫四柱说,“四柱,让人把冥货纸扎都给你爹烧了吧,你爹在下面等着呢!”   卫老太话音一落,那几个货车司机就掏出火柴盒来,划着火柴,把那些冥货纸扎点燃,小火变大火,烧红半边天。   头道沟的村民这才看到卫家人给卫老头准备的冥货纸扎有多么多,那都快堆成一个小山包了。   火光熊熊,有人小声嘀咕,“卫家人在阳间活得好,卫老头在阴间的日子也肯定过得滋润啊!这么多冥币,够他花到啥时候!”   卫老太在卫老头坟前站直身子,中气十足,“老卫,怕你听不到我说话,所以我嗓门就高点。我同你说,你就给我听着,如果你心里不满意,那晚上再托梦来和我商量。你怨我二十年不回来看你,我今儿个就回来了。你怨我可以,不能怨孩子们,孩子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老卫家的祖坟都在冒青烟,你别瞎见怪。”   “今天回来给你带这么多东西,让你高兴些,但是之后你就别等了,或者说你随着照片同我回京城去,往后清明十月一就对着照片祭奠了,孩子们事业忙,不可能年年都回来。要我说,你投胎去吧,没啥好记挂的了。”   “这次回来,我还能站着同你说说话,下次回来指不定我就也躺在棺材盒里到下面陪你了。如果你愿意等,那就等我个十年八年二十年,到时候咱俩一块儿投胎,如果你不愿意等,那就先走一步,我性子凶,活得时候没人敢欺负,到了下面也没鬼敢欺负的,你别担心我。” 第143章   卫老太在那儿自顾自地说,卫添喜却没控制住自己, 揉了不下十次眼睛。   因为, 卫添喜清晰地看到那方矮矮的坟包上出现了一道黑中泛青的门,一个模模糊糊, 看不大真切的人影从那黑中泛青的门里面走出来, 朝着卫老太走去。   卫添喜有些担心那人影会伤到卫老太, 正准备想办法, 突然看到卫老太与那人影中间出现了一道土黄色的光幕, 任凭那人影走得再用力, 也无法靠近卫老太分毫,卫添喜这才放下心来。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卫添喜总算看清楚那黑影的模样了。   约莫有一米八几, 长了一张国字脸, 眼角生了一颗小痣, 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洛书文皱着眉头凑到卫添喜身边来, 他低声同卫添喜说, “你祖母面前有一道灵体……换成你们这儿的话说, 是灵魂。”   卫添喜震惊地看向洛书文,“你连这都能看到?”   洛书文点头,“灵魂也是脑电波的一种,不过活人与亡人的脑电波不同。我能监测到所有的脑电波变化,亡人的脑电波略有异常, 但想要发现也不难。”   卫添喜点头, 走到卫老太身边, 低声问,“奶,我爷爷眼角是不是生了一个痣,左眼眼角。”   卫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就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她艰难地转过头,问卫添喜,“喜丫头,你怎么知道的?”卫老太的声音有些抖。   卫添喜看了一眼那同样陷入呆滞的身影,小声咕哝,“因为我看到了。”   卫老太:“!!!”   社会主义不允许有鬼!   其他人也被卫添喜的话给吓了一大跳,卫添喜顿了顿身,目光看向那些围观的人,疏离地笑着,“今天是我们家祭奠已故的老人,大家还是回去忙活别的事情吧,这种事儿还是不要围观的好。”   那些人听着卫添喜这丝毫不掩饰的撵人意思,脸上有尴尬闪过,三三两两地散了。   等那些人全部离开,卫添喜深吸了一口气,一边闭着眼睛回忆自己得到的那大神玄学传承,一边同其他人说,“先把不足十二岁的小孩也带出去避避吧,不然容易冲撞了,对老人和对小孩都不太好。”   陶晴晴立马就把自家俩孩子拉紧,她同卫光明说,“光明,那我先带着孩子到路边站一会儿,你们忙完之后再喊我。”   卫光明点头。   卫朝、卫阳和谷若怀兄弟俩都已经过了十二,按理说没啥问题,可卫添喜并没有动手,她瞅了瞅站在卫国健身边的人,说,“国健嫂子,你也出去站一站吧,肚子里怀着的也算。”   突然被点名的卫国健媳妇,“……?”   谢玉书也懵了,“啥意思?喜丫头,你国健嫂子怀上了?”   卫添喜目光空洞地点头,“没错,已经两月有余,也是双胞胎。”   卫添喜都有些郁闷了,卫家什么时候就被送子观音眷顾上了?生孩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来?这都第几对双胞胎了啊!   卫国健和卫国健媳妇都懵了,卫老太见卫国健媳妇走路都有些腿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摆手同卫国健说,“你扶着你媳妇儿出去吧,也帮忙看着光明家俩崽子。”   等这些怀孕的、带小孩的人都走远,卫添喜吸了一口气,她心中默念着大神传承下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拗口句子,抓了一把冥货纸扎烧成的灰,朝着卫老太前面撒去。   纸灰散落,围观的人没来由地心生悲凉,卫老太看着那纸灰中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影,失声痛哭。   “见也见过了,入轮回投胎去吧。后代安宁稳健,门楣光耀,宗光祖耀,滞留人间的时间太长,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卫添喜手中的纸灰散尽,那黑中泛青的石门轰然倒塌,一团金光从墓穴中涌出,那黑影消失在风里,似乎是被纸灰高高卷起。   卫老太捂着脸泣不成声,她本以为人死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今天才知道,亡人只是换了另外一种形式陪伴在生人的身边,从不曾消失。   “将近四十年过去,原来你一直都在。”   卫老太擦去泪,叮嘱卫东征准备给卫老头立碑修墓穴的事情,然后便步履蹒跚地走了。   卫东征兄弟几个等烧过冥货纸扎的火星都灭了,这才一一离开。   说是要去谢金花家吃午饭,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后,卫老太哪有那个心思?长吁短叹地同谢金 花告了罪,然后便回县城里的招待所歇下了。   卫老太原计划是在县城中多转悠转悠的,可现如今失了心情,一连几天都待在招待所,连门都不想出,郁郁寡欢。   ……   天知道李家、张家和姚家等卫家回来等了有多少年。   原以为自家闺女就算搬家跑远了,那一年少说也会回来一两次的,可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没有想到,她们三家的闺女真应了那一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随着老卫家搬走之后,二十年杳无音信。   虽说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都想从自家闺女身上要点儿好处,但那是当时情况特殊,家家户户都穷的快要上吊了,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从别人家刮油,以养活自家人。   可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宽松,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手里都不那么缺钱花了,自然就想到了别的事情……比如说,年纪大了,想要洗个衣服、缝个被褥,自个儿都做不动,想要让儿媳妇做,可现在是新时代,讲究人人平等,哪怕婆婆能够拿捏儿媳,那也不敢拿捏得太过分,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儿媳拍着桌子叫板了。   而且眼看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也不敢太拿捏儿媳妇,不然万一自家儿子被家里的婆娘糊弄得蒙了心,变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那她们老了之后该怎么办?   如果对闺女好点,那等自个儿老了之后,起码洗洗涮涮的活儿有闺女做,就算儿媳妇和儿子对自个儿不好,那也有闺女接济,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但糟心就糟心在,自家闺女嫁去老卫家之后,被那黑心肝的卫老太连蒙带唬,给忽悠到了千里之外,二十多年都没消息,李老太、张老太、姚老太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闺女要求那么高,不然也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听人说卫家回来了,李老太、张老太、姚老太立马就聚在一起碰了个头,共同商量该怎么同卫老太‘讨人’这件事。   不管怎样,闺女都必须要回来,还等着闺女守在跟前伺候呢,总不能白生白养了这么大的一个闺女吧!   李老太、张老太、姚老太商量出一个自认为差不多的方案来,便揣着又怂又怕的心找到县城招待所去了。   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离家这么多年,能不想自家亲妈吗?想是肯定想,只不过时间一长,再想也就淡了,更何况卫家这些年一直都在爬坡发展,每个人都累得要命,哪有时间回头道沟?   如果卫老太对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不好,那这妯娌三个肯定会想家,但卫老太只是恶名在外,她从来不把儿媳当外人看,更不会有事没事就找儿媳的茬,对儿媳也是一碗水端平,甚至有时候卫老太会训卫大柱兄弟几个,不会训儿媳。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如果当年李老太、张老太、姚老太对闺女好,那就算卫老太盯着,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也会偷摸接济娘家,问题出就出在当初这三个老太太的吃相太难看,想要从闺女家打秋风的念头一点都不克制,把闺女们的心都给伤透了。   李老太、张老太、姚老太腆着老脸找上门来时,卫家人刚好出去吃饭,是在新时代集团涉足餐饮业之后开的新时代大饭店吃的,知道是自家老总来吃饭,新时代大饭店的厨子使出十八班武艺,各种各样的招牌菜都往桌上端,得亏卫家人多,不然那满满一桌三十多道菜,恐怕会剩一大半。   卫家人在新时代大饭店吃饱喝足,准备再在老家这边待两天就回京城,聊了一路回到招待所,还没进门,就见三个老太太双眼放光地冲了过来。   “亲家!亲家!亲家!我闺女呢?”   卫老太见三个白头发炸毛的老太太像是土匪一样冲过来,吓了一大跳,听着三个老太太喊亲家,她定了一下神,刚好这三个白头发炸毛的老太太也都在她面前停下,让她仔细辨认了一番,总算看到一些熟悉的地方。   “嚯,是你们啊!要找你们闺女?这不就在我身后呢?”卫老太把地方给腾出来,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说,“你们自个儿聊吧,我有点乏,先回房间躺一会儿。对了,喜丫头,你来一趟奶屋里,帮奶捶捶背。”   李老太喜出望外,扯住张春芽的袖子就说,“闺女,你婆婆什么时候变这么好说话了?”   站在一旁亲眼看着自家亲妈没认出自己来的李兰子有些无奈,“妈,我在这儿。”   李老太:“……”   她扭头看了一眼李兰子,惊讶地差点跳起来,“闺女,你咋弄了个挂面一样的头?看着难看死了!还有,你这几年是不是一天五顿饭,怎么吃这么胖呢?” 第144章   遥想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其实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妯娌三人中, 同娘家关系最好的当属李兰子莫属, 起码当初她拎着五斤肉回去的时候,她娘家妈是客客气气让她和卫二柱吃了饭回的。   张春芽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娘家妈高高兴兴地收下她拎回去的肉, 转头就哭穷, 拿出一些难以下咽的吃的让张春芽和卫东明和卫西明母子三个吃, 张春芽气得当场暴走, 连给娘家侄子侄女的压岁钱都拿回去了, 当时她那架势,妥妥是要同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   姚翠芬倒是没有像张春芽一样同娘家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但她同娘家的关系也不好。她生卫添喜坐月子的时候, 她娘家妈非但不准备伺候她月子, 还带着一堆闹腾的娃儿来蹭吃蹭喝, 她差点被气得断了奶。   只不过而是多年过去, 再多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看着自家亲妈已经从早些年作天作地作空气的样子变成了白头发满头的老太太, 脸上的皱纹也那么深, 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也还算干净,但绝对算不上体面,同卫老太更是没得比。   越看越心酸,李兰子已经准备拿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小金库来给自家亲妈改善生活了, 结果就看到自家亲妈认错闺女的场面。   如果仅仅是认错, 那李兰子还可以原谅自家亲妈, 问题是李老太不仅认错人了,在纠正过来之后,还说她胖了丑了……李兰子觉得,自个儿钱包里的钱能够省下了。   偏生李老太没有眼力见儿,拉着李兰子一通吐槽,“兰子,你们家一天几顿饭啊,怎么你胖成现在这样了?当时妈记得你瘦的和麦秸一样,你们家是不是顿顿都大鱼大肉吃啊?还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你记得咱家之前养的那只长毛狗么?你这头发都耷下来了,看着和咱家那只长毛狗贼像。”   李兰子:“……”给钱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给的。   被李老太当成闺女拉了一把的张春芽听到李老太这话,当场笑喷,察觉到李兰子的脸黑成了锅底,不忍心伤害多年维持下来的妯娌情,赶紧止住笑,同李老太解释说,“大娘,你这是不懂潮流。我二嫂这个发型在京城可流行了,很多人都烫呢!”   李老太‘哦’了一声,依旧肆无忌惮地伤害摇摇欲坠的母子情,“甭管再怎么流行,那也丑,辣眼睛!”   李兰子扯出假笑来,“妈,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上眼药的?有事说事,没事你就回家去,我刚吃过饭撑得很,想回房间躺躺。”   李老太见李兰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她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绷住,这才想到,闺女已经不是当年的闺女了,二十年过去,母女的心之间都隔了一条大河。   “兰子,你别急,同妈说说话再走。你说你一走这么多年,也不说回家看看,是真的不打算同娘家来往了么?妈在来的路上听孙栋梁说,你们再住不了几天就走了,真的假的?要不回娘家住几天?妈那个炕可大了,同妈睡几晚上呗。”   听慰李老太这么一说,姚老太和张老太也立马就开始劝姚翠芬和张春芽,她们的目的很简单,把自家闺女和卫老太分开,这样到时候自家闺女想要接济娘家,那也能偷偷摸摸背着卫老太来。   李兰子瞅了一眼李老太,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行啊,我顶多也就同你住两晚,咱娘俩好好叙叙旧。”   见李兰子答应下来,张春芽和姚翠芬也赶紧答应了。   就属张春芽同娘家关系闹得僵,也就属张春芽心疼张老太了,张老太就是那个前半生威风凛凛地欺压儿媳,后半生指望着儿子儿媳养老时,被儿媳拿捏住的典型例子。   而当初张春芽同张老太吵,主要原因还是张老太偏心,只晓得同儿子亲,不拿闺女和女婿当自己家人看,她心里极度不平衡。现在看到张老太过得不如意,还听张老太哭诉了几声,张春芽的心登时就软了。   揣着对自家亲妈的愧疚回了娘家,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都受到了娘家的款待,虽说吃的东西没有新时代大饭店吃的好,但看那花样、看那分量……是人就能感受到满满的诚意,但妯娌三个却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睡下之后,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就开始同自家闺女哭穷,说日子如何如何艰难,想要吃一顿肉都得节省 多久,然后又说到物价飞涨,家里人挣得钱却不涨,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紧巴,最后又提到儿子儿媳不孝顺,见她老了就对她呼呼喝喝……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是家里的日子过得不舒坦。   李兰子问李老太,“妈,你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把话说明白点,我不想听你绕弯子。”   李老太期期艾艾地说,“你弟弟和弟媳妇都不孝顺,妈的日子过得艰难,兰子,原先你没有能耐,帮不了妈,现在有能耐了,帮帮妈吧!”   “成,我帮你。我弟妹不孝顺对吧,明儿个我就同县里说一下,让妇联的人好好解决这个问题,她不嫌丢人的话,我就让她出名,送她臭名远扬。”李兰子十分淡定地说。   知女莫若母,反之亦然。   李兰子一下就听出李老太想表达什么了,可她就是不往李老太的话题上凑,故意往李老太伤口上撒盐。   李老太急眼了,“就算她再不好,那也是你弟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兰子啊,妈的意思是,你看能不能给你哥和你嫂子找个工作啥的,让他们多挣点钱,他们手里松快了,自然就不会抠着妈,你懂妈的意思不?”   “不懂。”李兰子认真地摇头,“妈,我只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李老太:“……”差点气卒。   另外一边,张春芽也在给张老太出招。   张老太比较含蓄,她同张春芽躺在炕上,从头到尾都在抱怨自家儿媳有多么多么过分,完全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倒是没有同张春芽提要钱的事儿。   张老太她知道自家闺女的钱都在筋上穿着,指望从张春芽身上要钱,那几乎没有可能,说不定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关系还会再崩掉,所有张老太就明智地没有提钱的事情。   张老太只是一个劲地让张春芽给她支招,准确地说,是从张春芽那儿讨教卫老太整治媳妇的方法,顺带着疯狂暗示张春芽,你弟妹对我一点都不好,你这个做闺女的是不是应该多对我上点心?   可惜张春芽神经大条,根本没有接收到张老太发送过来的疯狂暗示,她只是兴致蓬勃地给张老太分享自个儿从卫老太那里学到的整治儿媳妇的手法。   “妈,刚过门的儿媳妇肯定不会和婆婆一条心,但经过婆婆的指导教育之后,完全可以把儿媳妇变成亲闺女,我婆婆就有这样的能耐。”   “我跟着我婆婆学了这么多年,虽说没能掌握我婆婆那一套方法的全部精髓,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我和你说,儿媳妇都是犯贱的,甭管婆婆做的再好,都不会知足。这样的儿媳妇就得好好收拾,这样才能让她们服服帖帖,明事理,识大体。”   “但是,如果一个劲儿地整治儿媳妇,那极有可能就把婆媳关系给彻底搞崩了,所以就得来个恩威并济。妈,你记住了没?关键在于恩威并济!”   “哎呀,我忘了你没上过几年学,肯定不知道恩威并济是什么意思。我给你说的简单明白点,恩威并济的意思就是打个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吃,你明白了不?我婆婆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她对四个儿媳一碗水端平,甭管是奖还是罚,大家都没什么怨言,自然而然就把关系给疏通理顺了。”   一提到卫老太的做事方法,张春芽就忍不住地敬佩,她就差把‘我婆婆就是我偶像’这句话写在纸条上然后贴脑门上了。   张春芽是这么同张老太说的,她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她已经决定了,指导教育卫东明与卫西明兄弟俩家的媳妇时,就用卫老太的方法,卫老太管四个儿媳妇都能教的和和睦睦,井井有条,她才两个儿媳妇,肯定要轻松许多!   就算即将过门的儿媳妇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她也能找卫老太求助,总之,她是一定不会犯自家亲妈身上所犯的这种低级错误的。   被儿媳妇给拿捏住?想想就丢人。   张春芽觉得自己给亲妈分享的都是干货中的干货,然而张老太的心态却瞬间崩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张春芽的话茬。   她把人唤回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难道就是想听张春芽夸自家婆婆有多么能耐吗?   她的目的是勾起自家闺女的同情心,然后好好孝敬她们,帮扶家里也变得更好。   怎知张春芽回答的那叫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真是气skr人! 第145章   李老太和张老太在家闺女面前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殊不知姚老太更惨。   李兰子同李老太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差, 她知道李老太重男轻女,偏疼家里的男丁, 但这年头几乎家家户户都这样, 所以李兰子也算不上生气, 顶多是有些失落, 还有点心寒。   张春芽对张老太又爱又恨, 在爱恨交织的矛盾里挣扎。就算她不会帮张老太, 但也不会明着同张老太对着干。   姚翠芬就不一样了,当年她刚生下闺女,不知道卫老太这么稀罕小丫头, 整天担惊受怕, 生怕卫老太训她没本事, 前头三个嫂子都是两胎儿子, 就她生了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 她娘家妈带着一堆兔崽子去上门打秋风了, 她真怕惹得卫老太不高兴,直接连她也撵回娘家去。   所以面对姚老太的哭穷,姚翠芬心如止水,甚至还有点想笑。   姚老太说,“翠芬啊, 你是不知道, 妈这些年太难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画虎画皮难画骨,你哥哥嫂子看着挺好,可那是用得着妈的时候,现在用不着妈了,他们立马就变了嘴脸。你嫂子都敢同妈叫板了,你说妈在这个家里活着还有啥意思?”   姚翠芬故意拿话刺激姚老太,“妈,现在可不是封建时期了,你别那那一套老封建的东西说事。现在是新时代,讲究个人人平等,婆婆是人,儿媳妇也是人,我嫂子的性格我知道,人家可是讲理的。之前你对人家不好,现在人家肯定就对你不好么,这有啥好惊讶的?这叫一报还一报,还是现世报。”   姚老太:“……”   她伸手掐了姚翠芬一把,“死丫头,你故意拿话气你老娘对不对?我对你嫂子不好吗?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嫂子不好吗?那困难时期,我自个儿吃糠咽菜,也要让她娃儿们吃好吃饱,你说我对她不好?”   “那是对你大孙子好,又不是对我嫂子好。你糊弄谁呢?”   姚翠芬翻了个白眼,又想到姚老太当年自个儿作死,拉着孙子去找卫老太蹭饭蹭肉,差点连累她也被扫地出门的糟心事。   如果当年她这不靠谱的亲妈没有知难而退,而是死皮赖脸地赖在老卫家,估计她就被卫老太给扫地出门了,之后卫家发达了也同她没半毛钱的关系……那她现在的日子大概会过成什么模样?   姚翠芬想了想自家亲妈,想了想自家嫂子,她自问自己没有自家亲妈的脸皮厚,也没有自家嫂子那么泼辣,如果脱离了卫家这颗大树,估计她也还待在头道沟土里刨食呢,哪有机会去蓉城住小别墅?哪有机会去京城变城里人?哪有机会攒下千万家产?   这么一想,姚翠芬对自家亲妈的那点儿愧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觉得自家亲妈就是看不惯自己过好日子。   姚老太气得如卧针毡,浑身不得劲儿,“翠芬,你是不是吃枪药了,怎么就不能顺着妈的话头说,非要一句一句的气妈,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气死你对我能有啥好处?你这房子又不会分给我一砖一瓦。”姚翠芬觉得有点困了,“妈,你别说你的那些糟心事了,我听了又帮不到你啥,也不想帮。让我睡一觉,最近天天忙的要死,招待所里的床垫儿也是棉花做的,睡着硌人。好想我们家那天鹅绒的床垫儿啊,再迁就两天就回去了。”   姚老太差点被姚翠芬这话噎死,“棉花床垫你还不满意?咱家这只是一个狗皮毡子呢!”   回应姚老太的是一串鼾声。   姚老太:“……”气得当场升天。   越看姚翠芬的那张胖脸,姚老太心里就越气。   生这闺女有啥用?   就知道自个儿享福,一点都不顾念家里人!   自个儿吃的肥头大耳,家里人瘦的尖嘴猴腮!   姚老太气不过,朝着刚睡熟的姚翠芬飞起就是一脚,险些把姚翠芬踹下炕去。   姚翠芬被吓醒了,也被姚老太的骚操作惊呆了,“妈!!!!!你不睡觉,踹我干啥?你要是看我不顺眼,那我现在就回招待所。”   姚老太:“……”哟呵,还会威胁她了!   “你要回招待所?回啊,现在就回啊!姚翠芬,老娘白生你养你一次了,对不对?你看着自家亲妈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自个儿在外面胡吃海喝地享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放着亲妈不管,你想跑到你婆婆跟前献媚去,你怎么这么狗腿呢?”   姚翠芬掀开被子就开始穿衣服,“我在我婆婆跟前献媚?我还就献了!怎么着!我婆婆对儿媳和对闺女一样好,我都是嫁进卫 家快三十年的老媳妇了,我婆婆到现在都给我钱,从不在吃的喝的上苛刻我,想吃啥让我吃啥,想喝啥让我喝啥,也从不在钱上拿捏我,你这个做亲妈的给我啥了?”   “你就知道打秋风!打一回两回没问题,可你打个十回八回,秋风都给你打死了!”   姚翠芬撂下这句话之后,衣服已经穿齐整了,跳下炕就准备穿鞋。   姚老太怎么可能真的放姚翠芬走,她赶紧拽住姚翠芬,没好气地说,“你回来!你是不是又准备一走多少年不回来?再回来的时候,老娘已经躺在棺材板里等着入土了”   “翠芬,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妈之前是偏心你哥家,但现在妈知道错了,也想改,你给妈个机会呗……让妈也对你好几天,成不?不然妈心里愧疚的不行。”   姚翠芬狐疑地看着姚老太,“真的?”   姚老太看到了希望,连连保证,“绝对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那就成,你也别说要对我怎么怎么好,别烦我,让我安生睡个觉就成。明儿一早还得回县城招待所去呢,你要是再耽搁我睡觉的时间,明天白天我怎么做事情?我晚上必须得好好睡,不然脸上容易起褶子,你知道我为了让脸上的褶子少一些,保养了多长时间吗?你这一折腾我,害得我至少得保养三个月才能养回来。”   姚老太:“……”你亲妈还不如你的那张老脸?   姚老太有心想劝自家闺女一句,“你别保养了,咱长得又不好看,保养再多也是浪费钱。”可是想到李老太说李兰子时,直接被李兰子狂怼的场面,她只能弱弱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姚翠芬的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下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翠芬惦记着回县城招待所忙给自家公爹立碑的事情,连早饭都没的吃,用凉水抹了把脸就走了。   等回到县城时,李兰子和张春芽都已经回来了,妯娌俩正在县城招待所的食堂里端着饭盘等着吃饭,见姚翠芬也急吼吼地回来,李兰子与张春芽眼睛一亮,齐齐压着嗓子问,“是不是你妈也给你找事儿了?”   “可不是么?从我前脚迈进娘家们开始,就一直跟我哭穷,说我哥娶了媳妇忘了娘,说我嫂子没良心,大晚上不让我睡觉,非要拉着我唠叨。”   李兰子与张春芽对视一眼,凑到姚翠芬面前,李兰子说,“我妈和你三嫂她妈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俩一直在等着你呢,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和你三嫂的猜测就绝对妥了,那三个老太太肯定是商量好的,不然怎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呢!”   姚翠芬:“???”   李兰子瞅着张春芽说,“我哥不孝顺。”   张春芽憋着笑说,“我嫂子把我哥忽悠上了贼船,也对我妈不好。”   然后妯娌俩齐齐看着姚翠芬,“你妈也这样!”   姚翠芬:“……”她这俩嫂子是不是大清早吃错药了?这事儿都能乐一阵子。   刚好卫老太也端着餐盘走过来,见三个儿媳嘀嘀咕咕地说话,便问,“你们唠什么呢?这么开心?昨儿个回娘家团聚,见了一下自家亲人,开心不?”   “开心个啥,我妈从头到尾都都盯着我的口袋看,恨不得把我口袋给掏干净,得亏我聪明,钱一直都让三柱拿着,不然昨天肯定得大出血。”张春芽得意地说。   李兰子也出声附和,“我妈也一个劲儿地说白疼我了,话里话外都让我掏钱。如果不是我脑子清醒,估计真被她套走钱了。说什么她也亲我,就是重男轻女是庄稼户的常态,我不能怪她。我偏怪她,为啥不给我也生个把儿?咱妈对大丫和二丫多亲啊,都是庄稼户出身,咱妈怎么就不重男轻女了?我才不听她的那扯淡话。”   说完之后,李兰子还一脸邀功地问卫老太,“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当妈的就没有个当妈的样,凭啥要求我们孝敬她?我敢肯定,如果不是知道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她肯定不会过来瞅我,说不定还怕我回娘家哭穷找她借钱,所以老早就避开我呢!”   卫老太顶着李兰子那‘妈,你快表扬我’的目光,差点被嘴里的白水煮蛋给噎死。   她灌了一口米汤勉强把白水煮蛋咽下去,心道:“卫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居然娶了三个这么傻的儿媳妇回来。那可是亲妈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卫大丫和卫二丫也同李兰子妯娌三个一样,嫁出门之后就不想同娘家再有任何来往,那她估计会被活活气死吧!   想到这个人,卫老太就格外地同情那三个亲家。 第146章   卫老太在心里给自家三个亲家掬了一捧辛酸泪,然后叮嘱三个儿媳说, “到底是你们的亲妈, 都别那么抠抠索索。如果咱家日子也过得紧,缺那点儿钱, 你们不想给就别给, 现在咱家不缺那么点儿钱了, 你们想接济就接济一点。”   “生恩养恩都是大恩, 虽然我看不上那种打秋风的作风, 但毕竟那是你们的亲妈亲兄弟, 咱穷的时候,不管也没人会说闲话,可现在咱不差这么点儿钱了, 你们也没必要和娘家记什么深仇大恨, 明白不?”   “你们也都是缺心眼的, 得亏老卫家没有苛待儿媳妇的歪风邪气, 不然你们把后路给堵死, 若是发生点什么事情, 你们想找娘家人来撑腰都找不到。”   李兰子瞅了瞅卫老太,问,“妈,不是我们想同娘家记深仇大恨,而是自家亲妈自己心里清楚, 就算我现在给她再多的钱, 她都存不在自个儿手中, 转头就接济给了别人,反而会把我当成冤大头,一遍又一遍地要钱。妈,这个头万万开不得,她要是知道从我这儿拿不到钱,那就死心了,可如果让她尝到甜头,那就等于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啊!”   卫老太:“……”再次给自家亲家点一排蜡以表达默哀之情。   用无底洞来形容自己娘家的儿媳妇,卫老太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想到这样的奇葩全都聚在了自己家。   不得不说,这都是卫老太的人格魅力。在她的领导之下,儿媳妇都快忘记娘家妈长什么样了。   卫老太稍微琢磨了一下,劝李兰子说,“兰子,春芽和翠芬也听着。娘家妈不能不管,但也不能当成无底洞来填,该给生活费也得给,这是当儿女的该尽的孝道,但自个儿心里得有杆秤,知道每个月该给多少。如果你妈拿了你的钱之后接济了别人,自个儿活得苦巴巴,那也和你们没太大的关系了,明白不?”   “咱家现在都是体面人,不能给自己身上扣黑锅。你想想,全国都知道新时代集团赚钱,可你们却连娘家亲妈都不赡养,那说出去可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咱们国家的人最讲究孝道,如果给你们扣一个不孝的帽子,那岂不是倒霉透了?保不准还会连累咱家的生意呢!”   “你们听我的,一个月给一百二十块钱的生活费,足够她吃吃喝喝、摸摸纸牌、搓搓麻将了,你们每个月都给,一年也就是千儿八百块钱,给你们亲妈算的命长一点,再活二十年,能花你们几万块钱?咱差那点钱吗?心里有不快也都忍忍,哪怕不为别的,就当是用这些钱挡住天下人的嘴了。”   张春芽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了,“万一人心不足,要了还想再要,那该怎么办?”   “人心不足?”卫老太冷笑一声,“有的是治她们的办法,一个月给一百二,她要是不满意,那就直接断了。就算她出去搞咱新时代集团的名声,那咱也有话可说,一般人家的闺女,谁能舍得一个月给自家妈一百二?”   “都说养儿防老,闺女是有赡养父母的责任和义务,可关键还是得靠儿子。要是人心不足,那就一刀切了,一毛都不给。当闺女的养爹妈可以,还能养自家弟弟和弟媳?更何况,赡养父母是该做的,但没道理要求嫁出门的闺女把自己娘家也接济成富豪。”   说到底,卫老太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她担心的不是李老太、张老太和姚老太活不下去,而是这三个老太太作妖,坏了新时代集团的名声。   尤其是李老太,卫东征可是她亲外孙,如果给卫东征扣一顶不孝的帽子,那绝对会连累到新时代集团的名声。   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听了卫老太的话,妯娌三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年给自家亲妈一千块钱,一个月给一百二有点多,不如一年给一千,刚好凑个整。   于是,在给卫老头立好碑,修好坟之后,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又各自回了娘家一趟,把钱交给自家亲妈,按卫老太的嘱咐说,“我们每年会给家里寄一千块钱,绝对够你花一年了,往后好好过日子,把钱拿捏在自己手中,明白了不?”   在卫老太的叮嘱上,妯娌三个还商量出‘附加词’来。   姚翠芬同姚老太说,“一年一千,正常人都花不完,你可千万别张嘴再要。这钱是我婆婆允许给的,如果把我婆婆惹毛了,一毛都没有。还有,不是说我哥哥嫂子变坏了么?你把钱都拿捏在自己手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和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他们知道你手里有钱,肯定会巴结你,如果他们不巴结,你就说要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他们看在钱的份儿上也会对你好的。”   想想也真是心酸,一辈子当牛做马地伺候,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还得用钱来拿捏。   哪像卫老太?儿子儿媳闺女女婿孙子孙女孙媳妇全都上赶着给老太太口袋里揣钱 ,生怕老太太不够花。   姚老太本以为自家闺女是真的白生白养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收获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一年一千块绝对不少了!   莫说是一个人花不了,就是三个人都花不了!前提是正常花,买柴米油盐酱醋茶种种,如果想要用这一千块去造作,吃人参啃鹿茸穿貂皮,那绝对是不够的。   ……   卫家人在头道沟待了将近一周,把卫老头的坟地安顿好之后,便返回京城去了。   每个人都是大忙人,休息了一周,自然是得把堆积下来的事情解决掉的。   卫添喜同洛书文回了水木大学,洛书文负责管高新技术研究院那边,卫添喜则是急着给学生们赶这一礼拜欠下的课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卫添喜在水木大学开设的《近代数学基础》和《应用数学》已然打响了口碑,成为了数学系的金字招牌。   数学系的学生是强制得学这两门课程的,全校的研究生倒是没有强制性要求,只是部分理工科系的研究生必须学《近代数学基础》,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是研究生导师还是课题组内的免费劳动力,都发现了《近代数学基础》的魅力——难是真的难,学习的过程极度痛苦,但如果学明白之后,整个人的科研水平都能向上攀爬好几个台阶。   第一波跟着卫添喜学《近代数学基础》的研究生已经开始在国际高水平期刊上发表论文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水木大学一下子就涌现出这么多高水平的论文来,自然会引来不少目光。有心人做过统计,这些高水平论文中都运用到了十分精妙的数学方法,利用玄奥神秘的数学语言将科研推动了一小步,让研究人员能够更接近本真理论。   那些没有发表论文的学生自然是羡慕嫉妒恨,他们偷摸拿来自己同门师弟师妹们发表的论文,准备汲取一下经验,结果扫了一眼论文,脸都被吓白了。   公式推导!   一片占据七页纸版面的论文中,有三页纸以上都是公式推导!   要命的是,他们连那些公式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有的研究生导师直接给学生下命令,要求课题组内的所有研究生都必须学一遍《近代数学基础》,甭管是哪一级的,通通都得学,这门课的分数拿不到八十五分之上,就别想毕业。   研究生导师都是有大智慧的,他们现在逼着学生好好学,等这些学生毕业之后,本事肯定不会差,学生厉害,老师自然就跟着沾光……高瞻远瞩!   有的研究生导师没有明确要求,只是建议了一番,学生们便自发去选课了。   能考上水木大学的学生,有几个是甘居人后的?   不止水木大学的学生想跟着卫添喜学《近代数学基础》,水木大学隔壁那些同在大学路上的学生也都过来蹭课了,然而课程名额有限,教室里的板凳也是定量的,那些蹭课来的学生只能从不上课的教室搬板凳过来听,有些学生来得晚,连板凳也借不到,那就坐在地上听,还有些人直接蹲到了讲台上……   等卫添喜踩着上课铃来到教室时,她被教室里黑压压的人头吓了一大跳。   放眼望去,一个不算小的教室中,满满当当都是人,原本只能坐四个人的条桌上愣是挤了七个人,还有学生趴在教室外面走廊里透过玻璃听课的……卫添喜脸上刻意练出来的职业假笑险些没绷住。   一节课上完,卫添喜照例留出十分钟来给学生答疑,结果她话音刚落,整个教室就骚动了起来。   坐在条桌上的学生因为路堵了,想出都出不来,急得满头大汗,教室外的学生想冲进来问问题,可门口有学生堵着,他们连门都推不开,更别谈想要进来了……卫添喜感觉自己的头都被吵炸了。   正在隔壁教室里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老教授一脸悲愤地看着教室中稀稀拉拉没几个的学生,训斥道:“你们这些马克思系的学生都是闹什么呢?搞哲学的人去听什么数学课?数学有哲学有啥意思吗?”   没错,马克思系都有学生去蹭卫添喜的课了,他们并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想从卫添喜的课堂上学一些数学方法,谁说搞哲学和社会科学的人就用不好好学数学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嘴上训斥学生们胡来,心里却满满都是羡慕,他什么时候才能吸引那么多的学生来听课啊?   老教授不知道的是,从他决定将自己奉献给哲学研究开始,就注定课堂上稀稀拉拉没几个学生。 第147章   卫添喜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等到新年假期, 结果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尼森给她送来一封美国数学学会寄来的投稿论文。   美国数学学会属于国际上顶级的数学研究中心, 其创办的《数学科学》乃是依托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数学研究所建立的国际顶级期刊, 见证了无数知名数学家的诞生。   卫添喜当初发表那些前沿论文时,有很大一部分文章都是投给美国数学学会的,她同《数学科学》编辑部的很多编辑、审稿人都打过交道,算是略有私交,但并未深交过。   在隆德大学的时候, 卫添喜主要研究重心是数学, 不仅给《数学科学》投稿,还充当着《数学科学》兼职审稿人的角色, 时不时给《数学科学》审一些研究较前沿的文章。   但后来回国之后,她就没有再碰数学研究了, 哪怕带的研究生依旧在从事数学研究工作,但那些学生写的文章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卫添喜的影响, 更偏向于应用数学, 故而卫添喜同创刊于德国的《应用数学报》交流更紧密了些, 同《数学科学》编辑部的联系就渐渐淡了。   如今《数学科学》又给她寄来稿件,想必是数学界内涌现出了特别有意思、而且争议还不小的文章, 让《数学科学》的审稿团队拿不定主意,不然也不会将文章寄给大洋彼岸的她。   卫添喜拆开信件, 扫了一眼论文的题目, 眉头挑了挑。   “有人终于对这一百个难题下手了么?”   卫添喜从抽屉中拿出一沓空白的纸来, 平铺在桌子上, 提笔开始抄写那个人写在信中的论证过程。   亲自动笔抄写论文——这是数学界审稿人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抄写论证过程,一方面可以检阅论文作者的思路、逻辑中存不存在重大缺漏,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尊重论文作者的成果,如果这篇论文真能解决重大数学问题,那论文作者写下的手稿便算是文物的一种。   卫添喜在离开数学界的时候,曾留下一百道数学难题,为数学界的研究者指路,主要是为了给这些数学研究者找一条路走,以弥补她的行为给那些同行造成的困扰……当初她为了做出科研成果,便拜托梅瑟塔教授为她四处搜集数学领域内的难题,找到一个攻克一个,简直就是学术圈内的泥石流。   在瑞典隆德大学的时候,卫添喜曾听说过一个消息,因为她横插一脚的缘故,很多数学家的研究进度都被打乱,好多博士、硕士的论文也都泡了汤……这一百个命题就是卫添喜补偿给数学界的礼物。   她替这些数学研究者们解决了难题,自然是要送一些更难的题目给同行们研究的。   眼看着同行们一天天变秃、一天天变强,卫添喜才能稍稍心安一些。   只是一连等了这么多年,国际上始终没有出现有人挑战那些题目成功的消息,倒是出现了不少新奇的思路,可惜最后都没能敲开那些谜题的大门。   一行行算式在卫添喜笔下诞生,论文作者在构思时,运用一种十分新奇的思路将数学命题做了简化,然而,在论文第二页,卫添喜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疏漏之处。   “逻辑结构上存在重大缺陷。”卫添喜紧拧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用笔在论文手稿上画了一条线,把错误的那处勾了出来。   可惜这片论文已经失去了变成文物的资格。   跳过那处逻辑结构上存在明显缺陷的地方,卫添喜假设作者的逻辑正确,继续看下文。   遗憾地是,后面的结果顺风顺水,证明过程十分顺畅。如果被卫添喜发现的那处疏漏能够解释得清楚,摆在卫添喜书案上的将会是一篇十分优秀的论文。   卫添喜自己动笔,开始在纸上重新计算那处存在逻辑错误的地方,试图自己补全那个作者的论证过程。   草稿纸写满三张,卫添喜看着自己笔下推导出来的公式,轻轻吁出一口气,有些失望。   她推导出来的结果同那作者证明的结果存在巨大差异,甚至可以用天差地别来表示。   将自己的论证过程附进论文中,卫添喜开始撰写审稿回复信。   在信中,她将这篇论文的优缺点客观地做了评价,并且针对论文中提到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解释,然后封好信封,亲自把信给寄了出去。   《数学 科学》编辑部为了保证审稿的公平,采用的是盲审制度,论文作者不知道自己的文章会落到哪个审稿人手中,只知道审稿人一定是数学界的权威之一,而审稿人也不会知道自己手中拿着的是谁的文章,从根本上杜绝同行之间‘互捧’的可能。   同时,也造成了好友之间互相打脸的悲剧。   卫添喜收到的这篇文章就是她的好友——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数学研究所工作的德莱克老先生所写的。   德莱克老先生比卫添喜大了将近四十岁,二人属于忘年交。   卫添喜十分敬佩德莱克老先生在学术界的威望,德莱克老先生也十分欣赏卫添喜在数学领域中展现出来的才华,然而……卫添喜的这份审稿信怕是会将友谊的小船摧毁了。   那封信漂洋过海抵达《数学科学》的编辑部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数学科学》编辑部的主编亲自看了卫添喜写的回信,又找了普林斯顿数学研究所的一些数学家来研究卫添喜给出的审稿意见,最后忍痛向德莱克老先生说了‘no’。   德莱克老先生对于这件事情极为看重,他的学生门人也拿这件事为荣,毕竟这问题是如今站在数学界顶峰的领军人物——来自华国的神奇少女‘添喜卫’提出来的,如果德莱克老先生能够破解‘添喜卫’的难题,哪怕仅仅是百道题目之一,德莱克老先生都能取代‘添喜卫’在数学界的地位,成为新的那个站在数学界顶峰的人。   可惜德莱克老先生的投稿信被拒了。   对这篇文章寄予厚望地德莱克老先生收到退稿信时,差点当场昏过去,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数学科学》编辑部的主编自然知道论文的投稿作者是谁,他担心德莱克先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还特意将卫添喜的附在回信中的演算过程一并寄给了德莱克老先生。   虽然他看不懂卫添喜在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但他相信,德莱克老先生能够看懂。   《数学科学》编辑部主编的猜想是正确的,德莱克先生看到卫添喜给他勾勒出来的问题之后,脸就已经白了,当他将卫添喜的论证过程看完,那张脸已经白的没有了血色。   “是我错了,有一个推理并没有经过严谨的计算就运用到了证明过程中去,而现在这论文审稿人证明了我那个推理……是错的。”   德莱克老先生将卫添喜写的回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将卫添喜指出的这篇论文中的优缺点全都默念了好几遍,痛苦地摇头,“这究竟是谁审阅的?怎么看着这么像是英式英语呢?”   他刚收入门墙的学生问,“教授,能审阅这篇文章的人,全世界不超过十位,您说会不会是添喜卫亲自审的?”   德莱克老先生看着拒稿回复信中的行文章法,摇头说,“不会是她。她写的英文邮件我看过,虽说没有明显的单词、语法错误,但用词比较马虎,一点都不地道,属于典型的华氏英语。她存在的那些问题,这篇文章中一点都没有。”   他那女学生又问,“是英式英语,难道是英国的黛富丽教授?可她的研究并不涉及传统代数领域啊!”   任凭两人绞尽脑汁地想,那也绝对不会想到,真正写这封信的人正是他们一开始就排除出外的人。   如果卫添喜能够听到德莱克老先生和他学生的对话,定然会送德莱克老先生一句中国的古语——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真当她这么多年看的英文文献是白看了吗?   ……   德莱克老先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将卫添喜论证他提出的那个‘伪定理’的逻辑理清楚了,然后便拿着退稿信找到了《数学科学》的编辑部,同那主编要求说,“让主编征求审稿人的同意,将审稿人所证明那一个过程的逻辑发表出来,供全世界的数学工作者学习参考。”   主编头痛地吐槽,“每次给华国寄信真是太慢了,想要打电话也不方便……如果我们国家搞的那些互联网计划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信息交流就容易多了。”   德莱克老先生一脸懵逼,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数学科学》的主编,“你说什么?审稿人是华国人?华国的谁?”   主编被德莱克老先生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生怕德莱克老先生下一妙就化身吸血鬼把他吃掉,弱弱地掰开德莱克老先生抓在他肩膀上的手,道:“华国的添喜卫,除了她之外,我们是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审稿人了……” 第148章   得到主编的确定回复, 德莱克老先生先是满脸震惊, 紧接着就好似想开了一样, 他说, “确实,这个数学命题本来就是她提出的,由她来检查论证过程肯定比任何人都合适。而且,除了她之外,思维逻辑能力这么强的人, 我也想不到其它。”   《数学科学》的主编将德莱克老先生拿过来的稿件收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投稿被拒的数学家,只能拍拍德莱克老先生的肩膀, 道:“不要灰心,添喜卫不是在回信中说过了吗?你的论证过程除去那个逻辑问题之外, 其余部分都很完美。老伙计,沿着添喜卫的思路重新证明一遍, 说不定你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德莱克老先生苦涩地笑着, “老伙计, 你这想法一听就是外行。数学的论证是一个完整的过程,既然中间存在问题, 那就证明后面的论证过程全部都是不足以令人相信的空中花园,而那处逻辑问题之前的论证过程……只能说是徒劳无功。就算前面的论证过程再正确, 那它也只不过是通往别的答案的路, 与我想要证明的这个问题无关。”   德莱克老先生走了, 他准备把自己最看重的那个最有数学天赋的学生派去华国水木大学, 跟着卫添喜交流学习一阵子,希望能够成为继梅瑟塔教授与尼森之后的另外一桩美谈。   想到梅瑟塔教授现在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德莱克老先生心里就有些发酸,“那个学术不怎么厉害的老太婆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就遇到两个这么厉害的学生呢?”   卫添喜的厉害,这已经不用旁人说了,她在数学领域做出来的成就无人能比,甚至于说,跳出数学这个圈子,她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做出来的贡献更加瞩目。   尼森虽然没有卫添喜厉害,但是他在卫添喜的指导下,将计算材料学一步一步地完善,吸引全球各地的学者加入计算材料学的研究阵营,俨然出于‘开派祖师’的行列。   ……   《数学科学》的主编嘴里吐槽着信息交流的不变,希望那些搞信息传递的研究人员能够尽快将画了二十多年的大饼——‘互联网’研究出来,殊不知,远在地球另外一端的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中,洛书文在深入了解了地球上的基本文明与各种研究现状之后,敲定的第一个大工程就是‘互联工程’。   在洛书文的规划中,‘互联工程’包括‘信息互联’、‘人人互联’、‘物人互联’、‘天地互联’四个大步骤,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信息互联’。   洛书文拿着做好的规划书去找卫添喜,给卫添喜看过之后,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地报出了自己的预算,“从入手研究到成果产出,至少需要两亿七千万的研究经费,需要你帮忙解决一下。”   彼时的卫添喜正在优哉游哉地喝茶,听了洛书文报出的科研预算,她差点被那口热茶给呛死。   好生一通咳嗽之后,卫添喜问洛书文,“科研预算是多少?”   “两亿七千万,我会尽量省着花,争取将信息互联顺利结尾,并且将人人互联也向前推进三分之一。”洛书文一脸严肃地承诺。   卫添喜有些牙疼,她手中做的与航空航天领域相关的科研项目已经快要把科技部那些负责拨款的人逼疯了,现在洛书文还想从科技部要钱,虽然她知道信息互联工程对于未来的发展有多么重要,但依旧觉得再去找科技部拨款司要钱的话,会被科技部拉入黑名单。   可是旁人不知道洛书文的背景和能耐,卫添喜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可是洛必达星球的首席科学家啊!   如果洛书文不准备从事科学研究工作,那卫添喜无话可说,只能说是满心遗憾,如果洛书文想要从事科研工作,卫添喜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如果说她做科研是开了挂的话,那洛书文本身就是那个挂。   卫添喜咬咬牙,决定从新时代集团里走这笔账。   “预算单先压在这儿,我尽快帮你解决。”卫添喜应承下来。   洛书文松了口气,事实上,他在来找卫添喜之前,也曾自己做过工作,知道华国科研经费的审批制度有多么难,与洛必达星球上那种事事都以科学家的意志为主导的氛围完全不同。说实话,洛书文还挺担心卫添喜不答应帮他争取科研预算。   但现在卫添喜答应下来,洛书文立马就放飞自我了,他同卫添喜说,“信息互联加上人人互联,差不多需要六个亿的科研资金,物人互联单独需要十个亿的资金,最后一个天地互联……虽然我没有做过详细的预算规划,但我可以给你报一个大致的预算,至少百亿 。”   卫添喜:“……,我现在收回之前的承诺还来得及吗?”   洛书文笑得高贵冷艳,“来不及了。”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一份数据报告来,递给卫添喜,“这是我依据洛必达星球上最成功的商业模式,针对新时代集团的运营现状,经过综合分析之后,得到的一份矫正报表。新时代集团走的一直都是实业路线,虽说稳妥,但大大限制了发展前景,一旦出现金融货币危机,新时代集团极有可能被打得丢盔弃甲,所以我建议新时代集团进行陆续的转型工作,不要将自己局限在实业的范围内,进行多栖发展。”   生怕卫添喜不信他的话,洛书文还给卫添喜画了个大饼,“如果新时代集团能够依照这个商业模式发展,不说是百亿,就是想要赚下千亿,那也不是什么问题。”   卫添喜心!动!了!   她拿起洛书文递给她的报表,翻了几页,深刻地感受到了‘隔行如隔山’的恐惧,她把报表合上,同洛书文说,“这份建议我会转交给我姑和我哥,他们两个是专业的,而且新时代集团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俩在管,我不会干预太多。不过信息互联与人人互联的科研经费你可以放心,就算是从我的个人账户上走,这些钱都足够。”   洛书文十分满意,他往卫添喜办公桌上一靠,问,“中午有空吗?我想去吃你们这儿的烤鸭。”   卫添喜:“……”   她真不知道烤鸭到底有什么魔力,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的她并没有爱上烤鸭的味道,反倒是从瑞典来的尼森与从洛必达星球来的洛书文,这俩人似乎都被烤鸭的魔力给征服了。   卫添喜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烤鸭店居然遇到了卫老太,而卫老太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看着特别有精神的老头儿。   卫添喜:“???”她似乎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一把扯过洛书文,卫添喜蹑手蹑脚地走到与卫老太相邻地桌子,中间仅隔着一个屏风。   点好的烤鸭被端了上来,卫添喜冲洛书文比了一口嘴型,“吃吧,别出声。”   洛书文会意,一脸古怪地看着卫添喜把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一遍又一遍,就差将自己贴在那屏风上面去了。   隔壁间的话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那老头儿说,“妹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觉得我哪儿都挺好的啊,人长得精神,身子骨也好,还有退休金。你要是同我搭伴儿过日子,往后肯定不愁吃穿。”   卫老太一脸冷漠,她把袖子捋起,指着手腕上那个绿汪汪的翡翠手镯问那老头儿,“你看看我这手镯,觉得我是愁吃愁穿的人吗?你说你人长得精神,不好意思,我家那口子虽然没了,但她活着的时候可比你精神多了。你说你身子骨好,但是据我看,你腿脚有些不大方便;你说你有退休金,你看我像是需要退休金的人吗?”   卫添喜听得一脸兴奋,她奶这是相亲呢!   她奶苦了一辈子,老来夕阳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只不过这相亲的走向似乎有点怪,她听了之后怎么感觉像是那老头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卫添喜趴着屏风正准备再多听一听,烤鸭店的服务员就走过来‘温馨提醒’她了,“这位女士,请你尊重别人的隐私,不要偷听别人的对话。”   卫添喜脸上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   洛书文正嘎吱嘎吱地啃着烤鸭,听到那服务员的话,差点将手里拿着的那个放甜面酱的小碟给打翻。   隔壁间的卫老太一听服务员说有人偷听她的对话,怒气立马就上来了,她一拍桌子就往外冲,人还没到卫添喜这个隔间,声音就传了过来,“是谁耳朵这么长呢?闲得蛋疼?跑来这儿偷听别人说话!”   卫老太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见卫添喜一脸尴尬地贴在屏风上,也傻眼了,“喜丫头,怎么是你呢?”   卫添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顶着那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沉默。   卫老太想到自个儿做的事情被孙女听到了,老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过她段位高,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转移话题的办法,她瞅着嘴边沾了一圈甜面酱的洛书文,说,“书文也在啊,你们俩这是下班之后出来约会呢?挺好的,书文这吃相……看着还挺可爱呢!” 第149章   听到‘约会’俩字, 卫添喜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脸颊与耳根与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奶,我没有,你别瞎说!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卫添喜连忙否认。   卫老太笑容可掬, “奶是过来人,奶懂, 奶知道。就算现在还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那也可以慢慢发展嘛,你们俩慢慢吃,奶先走了啊……刚刚奶就是在和一个普通朋友聊天, 没什么, 你可千万别瞎想。”   卫添喜反手就是一个暴击,“奶,就算现在还是普通朋友关系, 那将来也可以慢慢发展嘛!你们俩继续吃,可千万别因为我和洛书文把你们的好事给打搅了, 奶,你看要不要我和洛书文换个地方?”   卫老太小声嘀咕,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那老头儿在一旁适时地提醒卫老太,“这话你刚刚才说过, 劝你孙女和这个小伙儿慢慢发展关系。你说咱俩是普通朋友, 那是不是也能慢慢发展关系?”   卫老太眼睛一瞪, 河东狮吼道:“没你的事儿, 靠边去!”   她转头就训卫添喜, “你这臭丫头,还敢拿你奶开涮呢?赶紧吃,奶已经吃完了,就先回家去了……今天的事情你谁都不要说,明白不?尤其是你姑你爸你妈他们,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不要乱提。”   卫添喜嘿嘿笑着,“奶,你要是想找一个老伴儿,咱家人肯定都支持。都吃了这么多年苦了,是时候为自己而活。”   “我都为你爷爷守了这么多年了,再守几年咋了?你这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赶紧处对象,处了对象之后就懂了。有些人啊,你遇到一次,这辈子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卫老太瞅了一眼像是老木头一样杵在自个儿身边的老头儿,说,“尤其是这种老不正经,我更不可能看上。你爷爷是端正人,我也就喜欢那种端正的。”   站在卫老太身边的老头儿突然僵住,渐渐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其实我也很端正的,不信的话,你问我手下那些兵蛋子,对了,你儿子当初还是我带出来的呢!你问问他,我严肃不严肃?”   卫老太白了那老头儿一眼,手里拎着小花布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卫添喜原本计划同洛书文在吃烤鸭的时候谈论一些和科研相关的东西,没想到被卫老太这么一打岔,她想说什么都给忘了,满脑子只剩下‘约会’两字。   洛书文仿佛没有听懂‘约会’是什么意思一样,依旧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着,嘴上沾着的甜面酱也没有擦去。   卫添喜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同洛书文说,“我奶刚才说的话,你别当真。”   “为什么不能当真?”洛书文抬头看卫添喜,脸上满是认真,“你见到我时,脑电波明显要比平时更快更活跃,之前我不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最近我专门研究了碳基生命的脑电波变化规律,发现了一些奇妙的现象。比如说你看我时的脑电波,明显处于高频高波峰低波谷式的大起大落状态,这与大多数陷入恋爱中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情况是一样的,请你说服我,我为什么不能当真?”   卫添喜默默吃了一口烤鸭,心道:“这洛必达星球的科技也太反人类了吧,一个人的表情可以管理,如果做的好的话,可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况,可脑电波怎么管理?脑电波完全就是一个人遇到情况时出现的下意识反应,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除非修炼个什么《心如止水经》……”   洛书文用纸擦干净嘴角的甜面酱,问卫添喜,“既然你对我有好感,我也对你有好感,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更进一步的发展?我专门研究过你们星球的恋爱史,你们国家历史上恋爱关系的确定已经算是十分保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同样也讲究‘两厢情愿’。我特意查过‘两厢情愿’这个词的意思,完全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们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更进一步?”   卫添喜听得满头黑线,她突发奇想,是不是能与洛书文开发一个脑电波检测仪,专门供给军方去检测一些间谍特务,供给警方去排查嫌疑犯,甚至还可以用作民用,一对新人确定要结婚时,最好测一测对方对自己是否是真的爱情,而不是为了将就?   卫添喜在瞎想的宽广大路上不住地放飞自我,没有给洛书文任何的回答。   洛书文等的有些心焦,他抓着自己的膝盖说,“不论是在这个星球 还是在洛必达,我都只有你一个朋友。”   得,这是连可怜牌都学会打了。   卫添喜嚼完盘子里的烤鸭片,总算憋出一个理由来,“洛书文,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你有好感,可我们之间不合适。你是硅基生命,我是碳基生命,我们两个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生殖隔离,不可能孕育出新的生命,但是对于我而言,孕育新的生命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   洛书文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卫添喜,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卫添喜,“你真的学过化学你?碳原子和硅原子十分相近,都属于可以构建出生命大分子的原子,换句话说,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是不存在生殖隔离的,两者的基因编码高度吻合,孕育出来的新生命不仅会有碳基生命的灵活度,还会有硅基生命的力量,同样,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孕育出来的新生命比纯粹的硅硅生命和碳碳生命要更容易受孕,在智商、灵活度、协调性等方面,碳硅生命也远超于寻常的生命。”   卫添喜:“……”   将一杯热茶灌到肚子里,卫添喜灵机一动,又想到一个让洛书文知难而退的理由。   “我承认,我确实对你有好感,可如果就这样简单地答应了你,我觉得自己有点亏。要不你答应我三件事情吧,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同你领证结婚。”   洛书文的目光里多了些许凝重,“哪三件事情?”   “第一,带领人类文明走出地球,最近都得去月球上采矿。”   “第二,为人类谋取更多的福祉,攻克地球上的十……三种绝症!”   卫添喜自信满满地说出这两个要求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第三个要求就稍微简单了一点,“我想要一个的百花盛开的植物园。”   洛书文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走出地球,去月球上采矿,攻克地球上的十三种绝症,一个百花盛开的植物园,很容易,你等着吧。”   卫添喜:“!!!”   这哪儿容易了?看着洛书文脸上那一点一点放大的笑容,卫添喜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家伙是从高科技星球过来的,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失算失算,真是失算!   卫添喜开出的要求给了洛书文极大的便利,不过唯一让卫添喜心安的是,洛书文科研能力虽强,但一没有自己的科研团队,二没有钱,他怎么搞科研?   事实再一次打了卫添喜的脸。   洛书文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卫东明的线,去农科院借实验室做了一些试验,然后就顺风顺水地发表专利了。   等卫添喜知道这件事情时,洛书文写的专利已经交给卫东征转化成了实体,那一代代印着‘新时代有机肥’的肥料在华国各地的新时代购物中心上架。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老百姓不一定会为这种‘新时代有机肥’买单,可华国农科院出来为这种肥料打广告了,‘新时代有机肥’的包装上直接就写着‘华国农科院倾情推荐’这九个红底白字。   这肥料是洛书文研究出来的,他没有采用卫东征建议的方式,而是直接将肥料的各种效用写到了肥料袋上,这算是他对自己研究出来的肥料的自信,也是他对所有购买这种肥料的买家的承诺。   这年头的老百姓还是很愿意相信科学技术的,洛书文研究出来的肥料经过农科院的背书,包装袋上还明确地写着‘缩短种苗发育周期、抗倒伏、抗旱、抗病虫、提高产量’等功效,哪怕这种肥料比一般的肥料贵了不少,依旧有老百姓愿意尝试。   一亩地一袋肥料就能搞定,为什么不试试呢?   最先受益的是那些用大棚种反季节蔬菜的农户,反季节蔬菜本来就不好伺候,种苗成活率本来就不高,稍有不慎就会大大减产,所以这些农户都愿意寻摸各种各样的肥料来尝试,毕竟同反季节新鲜蔬菜比起来,一袋两袋新时代有机肥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些农户奔着农科院的名声与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口碑,买了新时代有机肥之后就根据包装袋上写的使用方法把肥料泡在水中化开,然后浇到了田地里。   肥料又不是灵丹妙药,一天两天是看不出效果来的,那些农户虽然隐隐约约地觉得种苗发育得快了点,但也没太在意,一周之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第150章   菜农们都是依靠多年来的经验种植, 反季节蔬菜本来就难以存活, 所以他们种的时候都会多播一些菜种,预防有些地方没有出苗。   这次尽管用了农科院推荐的新时代有机肥,但菜农们播种的时候都没有手软, 一把种子一把种子地往土里埋,喂肥料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抠, 他们担心肥料喂得多了之后会‘烧’死种苗, 还担心肥料喂的少了之后达不到效果,因此都是用秤杆称了肥料的分量之后严格控制肥料配比,拿出了水木大学化工系那些学生做实验的认真态度……等到了出苗的时候, 菜农们都惊呆了。   原先的菜种出苗的时候, 都是一窝一窝地出苗,有的地方长得好,能多出一些菜苗, 有的地方长得差,一棵苗都长不出来, 菜农们便会从那些菜苗稠密的地方挪一些到菜苗稀疏的地方去。   可这次变了,那菜苗都像是抽了风一样疯长, 如果不是他们种了这么多年的菜,那些菜苗看一眼就能分得清, 他们绝对会怀疑自己种错菜种了。   这哪是金贵的反季节蔬菜啊, 这比野草都长得茂盛!   菜农们看着欣欣向荣的菜苗, 满脸都是欣喜, 可欣喜过后又开始发愁, 这么多的菜苗挤在巴掌大的一块地里,根本长不开啊……他们想要把那些菜苗拆开挪一挪,可是该往哪里挪?   有些菜农每年都不会把大棚种满,这次便直接把菜苗挪到空地上去种了,那些大棚种满的菜农则是想办法把菜苗卖给那些之前舍不得买新时代有机肥,结果出苗率十分不理想的菜农。   尝到新时代有机肥甜头的菜农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宝贝,没隔两天就又跑了一趟新时代购物中心,多屯了几袋新时代有机肥,那些之前舍不得买新时代有机肥的菜农则是吃一堑长一智,也买了好几袋有机肥,决定要精心侍弄菜苗,甚至还有不少人屯了新时代有机肥准备喂给冬小麦。   新时代有机肥凭借过硬的质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暂时仅仅体现在反季节蔬菜的大批量上市上,等来年更多的农户种经济作物时,如果采用了新时代有机肥,使得庄稼增产,到时候便算是曲线救国,变相的缓解国内的粮食危机了。   卫东征是主动跳进钱眼里不想出来的人,他同意和洛书文合作,一是因为洛书文与卫添喜的关系,就算他不答应,洛书文如果同卫添喜说,卫添喜十有八九也会来替洛书文说情,到时候他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二来则是出于对卫东明的信任,卫东明亲自拍着胸脯同他保证过那新时代有机肥的效用,不然他就算答应了洛书文,也肯定不会直接利用销售渠道向全国各地铺货。   如今从各地反馈到京城的销售记录上来看,他的这一步走对了。   卫东征把卫东明和洛书文放在一起对比了一番,他觉得卫东明从事了这么多年的农业科学研究都没有鼓捣出这种神奇的肥料来,反倒是洛书文一个外行搞出来了,这虽然无法证明洛书文比卫东明更精通农学研究,但足以证明洛书文比卫东明更值得投资。   洛书文研制出来的‘新时代有机肥’能够为新时代集团赚到钱,所以卫东征对洛书文也十分大方,直接分了一半的利润给洛书文。   洛书文只拿了少部分的钱在身上,把其余的钱全都交给了卫东征,同卫东征说,“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暂时也不缺落脚的地方,所以还得麻烦你帮我在京城周边寻找一块适合做植物园的地方,我想承包下来。”   卫东征疑惑地问,“植物园……你要开植物园吗?”   洛书文点头,“添喜想要一座百花盛开的植物园,这么简单的梦想我自然是要帮她实现的。包括这些肥料,我也仅仅是想更容易地培育出花苗,并且呵护花苗平安顺利的长大,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原本被我定义为花肥的东西竟然被农科院看上,还运用到了农业生产中。”   “喜丫头想要一座百花盛开的植物园?”卫东征惊讶地说,“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不喜欢呢!别人要么喜欢衣服、要么喜欢各种首饰,你看看喜丫头,整天素面朝天,连个口红都不涂,活得太糙了。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门心思地做科研呢,没想到这丫头喜欢的是植物?”   卫东征忖了忖,同洛书文说,“给植物园选地皮的事情交给我,京郊那边有一片湿地,环境十分不错,我过段时间有空了之后,亲自去那边走一趟。你放心,那边的地皮不贵, 咱承包个一千亩地,要做就做大的,不玩那小打小闹的花样。你的钱不够的话,我垫上,送我妹子礼物,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出一份力?”   洛书文眉毛一挑,认真的拒绝,“不行,如果钱不够的话,从我之后应得的分红中扣掉就好了。这是我送给添喜的礼物,你要是也想送给她礼物,你可以再送她一个动物园。”   卫东征:“……”动物园和植物园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差别可大了去了。   想要侍弄好植物园里的花花草草,那容易得很,做好营养供给工作与抗病虫害工作,一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想要侍弄好动物园里的动物,那就困难多了,植物长得不好,可以多喂点肥料,动物总不能给喂点激素吧!   而且动物要吃要喝要啦要撒……洛书文脑补了一下场面,当下就十分机智的把这个锅甩给了卫东征。   卫东征又不傻,相比起洛书文,他更清楚地球上的律法规定,植物中虽然也有一些国家保护的珍惜植物,但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些作物,更不会放到植物园里去养,但动物园就不一样了,有很多国家保护动物是不能随便养的,养了就得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卫东征严重怀疑洛书文是故意的,可是见洛书文一脸认真,他便觉得是自个儿多想了。   卫东征还是没有同洛书文多接触,如果认识上两年,那绝对会知道洛书文这人是有多么的‘无趣’,他对卫添喜总是小脸,对其他人则是看情况笑,亲戚朋友或者是他带的学生,那一个月估计有幸能见他笑上两三次,如果是寻常人,估计见洛书文十次,洛书文至少有九次是不苟言笑的。   ……   洛书文将卫添喜提的三个要求列在了纸上,一有空就盯着那三个要求琢磨,植物园的事情已经落成了三成,去月球采矿的事情目前来说还有些太过遥远,无法一蹴而就,那能做的便是解决世界上十三种绝症了。   在医学技术并不算发达的八零年代,无法治愈的绝症有很多,但洛书文不想一个绝症一个绝症去突破,他便一头扎进了水木大学图书馆里,盯着书架上那些医学期刊,一天能刷将近十本,不断地了解地球上的医疗水平,顺带着调用洛必达星球核心数据库中那些与医学相关的知识信息。   洛书文最后将研究方向定到了‘癌症治疗’上。   癌症并不是一种病,而是很多种病的合称,包括肺癌、胃癌、食道癌、肝癌、胆癌、胰头癌、血癌、骨癌、淋巴癌、肠癌、食道癌、肾癌等不下几十种病症,能算是十几种绝症,但这些绝症的致病机理是大同小异的,都与‘癌细胞’有关。   只要能够找到帮人体清除消灭癌细胞的办法,那便等同于是攻克了十几种甚至几十种绝症。   只不过在癌症的攻克研究上,洛必达星球上的医学研究库中没有现成的方法技术来给他借鉴,洛书文只能自己想办法。   第二天,洛书文就拎着一笼小白鼠去水木大学医学系蹭实验室去了,原本医学系的实验室是不对外开放的,可洛书文顶着高新技术研究院副主任的名声,很轻易就混了进去。   医学系的那些小白鼠都遭了秧。   洛书文将致癌因素分为物理致癌、化学致癌、生物致癌三种原因,采用不同的手段来‘折磨’那些健康的小白鼠,使小白鼠体内脏器上出现了癌细胞之后,再想办法对小白鼠进行靶向治疗,将那些癌细胞实现体内灭活。   虽然洛必达星球上没有现成的治愈癌症的方法和药物,但类似的研究却有科学家做过,洛书文吸取了那些人的理论,自己尝试着合成了一种可以随着血液的流动可以输送到全身各处,将小白鼠体内的癌细胞进行精准标记,并且引起体内免疫反应的药物。   癌细胞之所以能够在人体内肆无忌惮地繁殖,一是因为癌细胞的表面发生了变化,细胞膜上的糖蛋白等物质减少,使得细胞彼此之间黏着性显著降低,容易在体内分散和转移,二是因为癌细胞可以在人体内免疫系统的监测下瞒天过海,不受免疫系统的攻击。   如今洛书文就针对癌细胞的第二条特性动手了,既然癌细胞想要瞒天过海,那就往癌细胞表面标记一种特殊的物质,使得只要有癌细胞产生,人体免疫系统就会鸣响警钟,诸多免疫细胞群起而攻之,将癌细胞一举消灭。 第151章   洛书文尝试了很多种药, 终于得到一种能够有效标记癌细胞, 将癌细胞这个‘混在正常细胞中的奸细’抓出来的药物,并且在实验室的小白鼠身上取得了特别好的疗效。   只不过这种药物适用于人体免疫功能不错的人,而癌症的多发群体正是体弱的老人, 他们的免疫功能正在一步步走向衰退,用洛书文研发出的这种药物, 治疗周期会十分漫长。   不得已之下, 洛书文采用了第二种办法,通过药理刺激来激活人的免疫系统,使人的免疫功能获得‘新生’, 只是短暂意义上的‘新生’。   等人体内的癌细胞清除得差不多之后, 停止服药,人体的免疫功能就会渐渐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甚至比之于原来的状态还要略有不如, 之后需要进行的是漫长的调理功能。   至于幸存在人体内的癌细胞,完全可以继续服药, 借用人体本身的免疫细胞来清除,大部队都已经团灭了, 小部队还能称得上威胁吗?   水木大学医学系的人没想到洛书文借着他们的实验室不声不响地做了一个多月实验,就鼓捣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直到洛书文将实验结题报告和试验药效所用的药物样品一众交到实验室负责人手上时, 医学系的人才知道洛书文搞了多么大的动静出来。   医学系负责分管国家重点实验室的那个老教授惊得险些摔了自己的老花镜, “洛先生, 你说什么?这小小的药片能够起到靶向标记人体内癌细胞的效果?之后再借由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来消灭癌细胞?这真的可行吗?”   洛书文指了指自己借用的那间办公室的方向, “我已经用重复性实验验证过了,如果杨主任不信的话,可以去试试,我准备的这一瓶药片不就是拿来让你们检测药效的么?对了,小白鼠都是人工诱导癌细胞出现的,做实验的那些小白鼠免疫功能都不错,用不着刻意刺激免疫系统的机能,但如果要做人体试验的话,考虑到癌症多发人群的年龄段问题,我建议配合着药片制剂二一同使用。   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水木大学医学系来处理,洛书文一身轻松地回到高新技术研究院,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划去一笔。   一座百花齐放的植物园:完成进度,百分之五十一。(因为已经确定会完成,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动工,所以勉强定义为已经完成了一半,不将其放在重要代办事情上考虑。)   攻克十三种绝症:完整进度,百分之百。(区别于寻常科研人员借助各种不那么精密的仪器来确定实验效果与药物效果,洛书文所有的实验都是在借用洛必达星球上监测检测技术的前提下实行的,他对自己得出的研究成果十分自信。)   洛书文手里拿着钢笔,在最后一件事情上圈了一个圈,心中得出一个结论来——他需要钱!   需要很多很多钱!   有别于建一座植物园和攻克十三种绝症,想要实现月球采矿的目的,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玩不转,不管是财力还是物力亦或者是人力,都玩不转。   可洛书文还不想向卫添喜低头,便决定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先从别的领域放手捞钱,等钱捞得足够时,他便能建一座航天企业,找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做事……洛书文也知道,卫添喜同样在做这件事情。   他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克服重重困难,实现研究目标,还需要同卫添喜赛跑,赶在卫添喜之前做出研究成果来。   如果让卫添喜先他一步实现了月球采矿的目标,那他这第三件事岂不是永远都做不完了?   洛书文认真比较自己同卫添喜的差距:卫添喜有国家的支持,有丰厚的资金支持,有一个已经初具雏形的科研团队的支持,而他这些都没有,他与卫添喜相比,略微占优势的,便是他比卫添喜更懂航空航天。   卫添喜就算接受了洛必达星球的数据库,但想要从那浩如烟海的数据库中摸索出一个适合华国走的航空航天路线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摸着石头过河固然是一种省时省力的办法,可如果整片河里都是石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摸着石头就摸歪了路,一不小心就偏离了目的地。   只不过这样的可能并没有给洛书文太多的安慰,他抖擞了抖擞精神,捋起袖子,露出结结实的小臂来,开始做航空航天的关键设计。   他需要先将起点和重点都画出来,确定好自己要走的路线,就好比是画了一颗参天大树的树根与树梢所在处,确定这棵树能够笔直笔直的成长之后,他需要做的便是为这棵树装点茎干、枝梢、树叶。   ……   转眼又是一个新年。   新时代集团研发的电视机已经走向千家万户,央视也准备了一次元旦晚会在电视上 试水。   得益于可控核聚变的突破,电费一降再降,很多人家都装上了电视机。在卫老太的强烈要求下,卫家那个黑白电视机光荣退伍,彩色电视机正式上岗。   卫老太赶时髦,说新年也是年,非要拉着全家人吃一顿团圆饭,还没正式同卫添喜确定关系的洛书文也在卫老太的邀请行列。   只不过这顿团圆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   卫老太将谈话的重点放在了卫东征和卫西征兄弟俩身上,重点关照这俩三十岁但连个对象都没有的人。   卫老太拿前段时间因为早恋而被请了家长的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举例子,训斥卫东征和卫西征,“你们兄弟俩能不能有点当哥的觉悟?三十了!你们都三十了!不小了!东瓜和西瓜兄弟俩这才念高中呢,已经晓得换对象了,你们呢?”   卫添喜敏锐地捕捉到‘换对象’这三个字,她感觉有个惊天大瓜在里面藏着,就一脸兴奋地问卫老太,“奶,什么叫换对象?东瓜和西瓜兄弟俩干啥事了?”   卫老太冷笑着看了一眼恨不得把头埋到餐盘里的卫大丫,“换对象就是换对象呗,字面意思。兄弟俩看着挺正经,结果一肚子花花肠子,前头还和一个女娃娃处对象呢,转头就看上了一对儿双胞胎,结果就和之前那个小对象分手了。”   “东瓜和西瓜这俩傻子的眼神不大好,之前处的那个对象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把脸画的妖精一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这俩傻子和之前的对象掰了之后,那俩小丫头一商量,直接告到了教导主任那儿去,也真是豁的出去,实名举报卫东瓜和卫西瓜在学校处对象,顺带着把自个儿也搭了进去。”   “你姑脸皮薄,不愿意去学校丢脸,就把我给糊弄去了。我被那教导主任一通数落,恨不得当场就扒了卫东瓜和卫西瓜的皮,老脸都丢回了头道沟。你说这俩傻子得有多瞎,才能看得上那俩姑娘?”   “奶去和那姑娘聊了两句,人家小姑娘直接和奶说,分手可以,卫东瓜和卫西瓜必须赔她们钱,说是要什么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还说自个儿将来要考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往后一定会是大明星,这件事算是黑历史,咱家不给他们钱的话,他们就一直闹下去。”   卫添喜眨眨眼,“那俩小姑娘要多少?”她猜那俩小姑娘一定是狮子大开口了,不然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不会那么怂。   卫老太冷笑连连,“要多少?人家可能耐了!一个人要两百,差点笑死我。把自个儿看得前途无量,结果张嘴就暴露了自个儿的身价,没见过个世面。”   卫添喜被噎住。   卫老太转头就去喷卫东瓜和卫西瓜,“你们兄弟俩能长个眼吗?你妈眼瞎不听劝,你们兄弟俩还要步你妈的后尘?”   无辜躺枪的卫大丫抹了一把脸,同卫老太说,“妈,先别管这俩傻子,咱先说东征和西征的事。”   卫东征:“……”   卫西征:“……”   这真是亲姑,好一手祸水东引!为了给自家儿子脱身,完全不顾念二十多年的姑侄情谊。   卫老太翻了个白眼,“不着急,先把你家这俩小傻子给训开窍,之后再寻东征和西征这俩大傻子。”   卫老太同卫添喜分享自个儿当初的所作所为,她比了一个起手式的样子,威风凛凛地说,“奶当时就问那小姑娘了,你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吗?你知道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的哥哥嫂子是在哪儿工作吗?”   “那俩小姑娘不知道,奶就同她说了,奶是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教授,卫朝与卫阳的哥是国内影帝卫光明,卫朝与卫阳的嫂子是红遍全世界的国际陶。”   “奶怕那俩小姑娘不死心,还同她们算了笔账,在卫朝与卫阳兄弟俩没有犯错事的情况下,她们花了卫朝与卫阳的多少钱,这都是有迹可循的,奶说了,我们新时代集团最不缺的就是钱,但绝对不会白给别人一分钱一毛钱,你不是想要钱么?我们请律师吧!”   “奶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我们新时代集团有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你俩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可得好好掂量清楚,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讹人不成反被讹,那可就有趣了。”   卫添喜:“……”她怎么觉得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奶迟早会变成偶像剧里那种高门大户的老太太,对自己儿孙处的对象不满意,直接给人家小姑娘甩下五百万,让人家小姑娘和自家儿孙分手?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卫老太同偶像剧里那些人傻钱多的老太太不一样,卫老太贼抠,她可能不会给人家小姑娘甩五百万,反倒是会讹人家五百万出来。 第152章   那俩小姑娘讹人讹到卫老太头上, 完全就是想不开, 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因为卫东瓜和卫西瓜早恋的事情,卫老太被老师拉着训了好一会儿,心态已经处于崩溃暴走的边缘了, 这俩小丫头还敢来触她的霉头,找她讹钱,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卫老太掰着给那俩小姑娘数自己的人脉, “现在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很多老师都是我的学生,之前被我训得和鹌鹑一样,你确定你要来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上学?”   那俩小姑娘都懵了, 其中一个比较机灵, 立马说,“不了不了,我们去考中央戏剧去!”   “哦……”卫老太似笑非笑地说, “中央戏剧里的很多老师都是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毕业的,你觉得去了中央戏剧就能万事大吉?实话同你们说, 表演艺术圈就这么大,就算你们跑去上海戏剧学院, 金陵艺术学院,都在这个圈子里。”   卫老太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两个小丫头, 还想和我玩心眼呢?   老娘要是想陪你们玩, 你们这些毛猴子道行能够逃出老娘的手掌心?   那俩学生越听越绝望, 最后是哭着同卫老太认错的。   ……   卫老太把自个儿的‘丰功伟绩’同家里人嘚瑟了一遍, 最后恶狠狠地警告卫东瓜与卫西瓜, “你们俩正是关键时候,好好准备高考的事情,我对你们兄弟俩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你们兄弟俩能够考出你哥你姐的水平来就成。如果考不上,扫地出门。”   卫大丫生怕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赶紧同卫老太统一战线,蹬着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说,“如果考不出你哥你姐当年高考的水平来,就扫地出门!”   卫东瓜:“……”   卫西瓜:“……”   在卫家生存,认清形势最重要,或许别的事情卫老太不会管,但在小辈们的婚姻大事上,卫家绝对是卫老太的一言堂。   卫老太怼完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之后,转头就将炮筒对准了卫东征与卫西征。   她问,“东征?你这转眼就又要长一岁了,同奶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准备啥时候结婚?给奶个准信儿成不?”   卫东征默默盘算了一下,把自己的计划同卫老太讲了出来,“奶,我最近也在努力呢!不过我想摆脱喜丫头帮我相看相看,最好是能找一个有文化的大学老师,将来我做生意忙,肯定没时间带孩子,所以孩子还得他妈来带。”   卫东征转头就同一脸懵逼的卫添喜说,“喜丫头,你帮哥盯着点啊,有什么年轻的,好看的,性格不错的,你就帮哥牵线搭桥,介绍介绍。你不仅是帮哥找媳妇,还是给自己找嫂子呢,多上点心哈!”   卫添喜:“???”她一脸真诚地同卫东征说,“哥,这件事得随缘。”   卫东征哭丧着脸说,“你哥我也想随缘啊,但咱奶不想随缘,你哥我这小胳膊哪能拧得过咱奶的大粗腿?”   天知道卫老太最近时常同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的一些老师学习跳舞,老太太看看那些教形体课的老师的纤纤细腿,再看看自己的大粗腿,对于‘粗腿’这两个字格外的敏感,卫东征一不留神就扎了卫老太的心。   “说谁腿粗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都不用你像你爸你妈那样那么早就结婚,你看看光明,光明比你小几岁,人家俩娃儿都准备念小学了,你呢?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卫光明感受到卫东征投来的目光,他歉意地笑笑,低头给自家龙凤胎一人喂了一口蒸鸡蛋。   卫老太又同卫添喜说,“喜丫头,你东征哥刚才说的有道理,你确实得帮你东征哥张罗张罗,不然凭他的能耐,恐怕真得打一辈子光棍。你从水木大学帮忙寻摸,我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也帮忙寻摸,咱广撒网,替你东征哥优中选优地挑媳妇。”   卫添喜隐在桌子下面的手疯狂地掐算着,最终得出一个结果来,“哥,国际业务是时候开拓了。等你把国际业务啃下来,你自然就会结婚。”   卫老太刚伸出筷子夹豆腐,结果听卫添喜这么一说,她直接就把豆腐给夹了个粉身碎骨,“喜丫头,你的意思是,你东征哥最后会娶一个洋人?”   卫东征也被吓得不轻,他思想还算开放,但英语不好啊!如果娶一个洋人,生出来的娃娃肯定好看,但夫妻俩的日常交流问题该怎么解决?   卫添喜摇头,笑而不语,“天机不可泄露。”   卫老太无奈地叹气,“不过娶个洋人也总比打光棍好。西征,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听到卫老太对卫东征和卫西征一个一个发难,李兰子和卫二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这是他们夫妻俩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啊!   卫西征嘿嘿笑着,“奶,我这不是在等姻缘吗?还得拜托喜丫头帮我相看相看,我觉得能在水木大学当老师的人应该都不错。我对相貌没那么挑,只要不是太丑就行。”   他这么一提,卫添喜才想起来,卫西征的姻缘可是应在她的学生身上,还是一个从外国来的留学生,现在留学生都没到呢!   她是不是应该同隆德大学那边多联系联系,看要不要扩大一下联合培养计划的规模?   有洛书文在,卫添喜一点都不担心卫老太会对她催婚。   然而,卫添喜还是低估了卫老太。   卫老太没有催她,而是问洛书文了,“书文啊,你和喜丫头准备什么时候把结婚证给领了,把酒席给办了?都是自家人,你们俩就不要掩饰了,喜丫头既然决定把人带回家,那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   卫添喜解释,“奶,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书文抢过话头,“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吧,现在我们俩手里都有科研项目做,等把手里的科研项目做完吧。”   卫添喜瞅向洛书文,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谁同意的?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   洛书文胸有成竹,“我和添喜目前都在研究航空航天领域,等我们将太空站送上入星空,将科研实验室也设置在月球上,我就会正式同添喜求婚。”   卫添喜呼吸一滞,隐在桌下的手指掐算地越发快了。   “植物园的事情已经办妥一大半了,攻克十三种绝症的药物也已经研发成功,洛书文授权给了水木大学医学系,由医学系去进行临床试验……”   卫添喜越算越心惊,她给洛书文出的三个难题,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洛书文就已经完成了两个!   “难道这就是差距吗?”   卫添喜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与挫败感。   看来养慧丸得多嗑一点了!   ……   卫添喜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勤奋了,可是随着洛书文的发力,她渐渐地感受到了差距,更多的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愈挫愈勇似乎是一个伪命题,愈挫愈挫才是真理。   人遭受的挫折越多,就会变得越来越挫。   卫添喜绞尽脑汁琢磨出一个计划来,拿着实验安排去找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结果却被意外告知,这个实验已经在一周前做过了,而且就是高新技术研究院做的。   卫添喜调出实验记录文件来看,上面签着的赫然就是洛书文的名字。   洛书文写字是不存在什么个人笔体的,他是对照着现代汉语词典学的汉字,所以写出来的字也都是标准的宋体,就如同印刷出来的一样。如果不是那墨迹有浅有深,卫添喜都会怀疑洛书文是不是随身带了一个特制的印章,需要签名的时候直接扣一个上去。   “高新技术研究院还有没有在你们这儿预约实验?如果有的话,请务必把实验预约记录给我看一下。”   计算材料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取了一个装订在一起的厚本子过来,摊开其中用长尾夹夹紧的一摞,同卫添喜说,“卫教授,这些都是高新技术研究院预约的实验。您知道的,计算材料研究所与高新技术研究院同根同源、同气连枝,所以我们这边已经安排了充足的人手进行实验测试,您只要耐心等结果就好。”   卫添喜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纸,用目测估计了一下,一张纸上能够填二十条实验预约记录,那摞纸少说也有五十章。   二十乘以五十……那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拆开长尾夹,不信邪的卫添喜一个实验一个实验挨着看过去,最终化为一身叹息,“哎,我这接下来还有什么研究意义啊,就这一条路,已经有人超车了……”   卫添喜想得很通透,既然洛书文在这方面有能力、更有经验,那为什么不让洛书文来搞?   她的目的是为国家做贡献,洛书文做出来研究成果,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花一分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花两份?   至于是否非要同洛书文比一个谁强谁弱,谁高谁低,卫添喜才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头发多宝贵啊,她才不想秃呢!   不过卫添喜准备同洛书文好好谈谈,二人的分工问题。 第153章   洛书文没想到卫添喜会直接同他商量科研分工的事情, 听完卫添喜的说法之后, 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问卫添喜,“你确定?”   卫添喜反问, “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做吗?”   洛书文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说, “希望, 我愿意拿洛必达星球至高无上的忠诚来向你保证,我十分希望你能这么做。因为对于我而言,掣肘我的不是技术、也不是理论, 而是人力、物力与财力。如果你愿意这么做, 那我所面临的问题都会解决。”   洛书文的话头停下来顿了顿,用更加郑重地语气同卫添喜说,“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 我可以承诺,最迟两年的时间, 我一定能够将空间站造出来,并且将星际采矿项目落地成为现实。到时候, 我会拿整个项目的结题书作为聘礼,像你求婚, 希望你能懂我的浪漫。”   卫添喜:“???”   用项目的结题书作为聘礼?这浪漫果然具有学术气息。   卫添喜认真地想了想, 在这个年代结婚, 三转一响好像是必须的, 男方最好能有一套房, 如果舍得买一辆车,那便再好不过了,玫瑰、巧克力与钻戒是若干年后才会有的浪漫……可她缺这些吗?   只要有钱,这些浪漫很容易就能实现,而卫添喜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洛书文等的有些心焦、还有些犹豫、甚至有些踌躇的时候,卫添喜点头说,“行,只要你能将空间站放飞到星空中去,保证空间站能够稳定运行,都不用达到太空采矿的技术,我就答应你。”   洛书文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卫添喜,一把揽在卫添喜的腰上,将卫添喜横抱了起来,深吻下去。   站在办公室门口准备送材料进来的学生感觉自己要瞎了。   难怪洛老师会空降成为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副主任,原来洛老师和卫教授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不过想想卫添喜那令人发指的科研水平与教学水平,再想想洛书文空降进入高新技术研究院之后做出来的成果,那学生又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两人在科研领域,可以强强联手,在智商上也是一骑绝尘,相貌上更是男俊女靓……那学生越想越心塞,他突然有些怀疑人生,既然老天爷造了这么优秀的人出来,为什么还要造他们这种不甘平凡但属实一般的人,难道就是为了给卫添喜和洛书文这样优秀的人做陪衬吗?   深吻渐渐加深。   卫添喜感觉快要窒息了,洛书文的脸色却没有丁点儿变化,这让卫添喜一度怀疑是不是硅基生命的肺活量都这么厉害?   甚至卫添喜还有一种将洛书文切片研究的冲动。   趁着深吻的间隙,卫添喜吸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从洛书文怀里脱身,然后……她眼角的余光就瞄到那个证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姨母笑的一群学生。   没错,是一群学生!   办公室的门就在那儿敞开着,还有个人像是木桩一样杵在办公室门口一动不动,自然有人好奇地过来瞅瞅,这么一看,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办公室门外的学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从两个变成了三个,从三个变成了五个……一群人直接把办公室的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卫添喜瞬间石化,她一拳捶在洛书文的背上,气得咬牙切齿,“你快放我下来!有学生看到了!”   洛书文的背也明显僵了一下,他艰难地转过身,见门口果然围了一群学生,面不改色地说,“是太闲了吗?要不要将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研究任务也一并压到这个月来完成?”   办公室门外那些学生瞬间作鸟兽散。   洛书文横抱着卫添喜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之后,低头就又要再吻。   卫添喜:“……有完没完?”   洛书文愣了一下,“书上说,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人可以进行下一步深入交流,比如接吻、牵手等,我这不是在做我们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吗?而且……”   洛书文一手抱着卫添喜,一手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地同卫添喜说,“我能感受到你刚开的脑电波有多么活跃,那代表我们接吻的时候,你也很开心,很享受。”   卫添喜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把三个条件都完成吧,现在考虑这些事情还是太早了!下不为例!”   卫 添喜绷着一张脸说完之后,飞也似地溜了,下楼的时候,她都有些腿软。   洛书文一脸郁闷地看着卫添喜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书上总结的真到位,女人果然是一个复杂的生物。明明自己很开心,还非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啧,比起女人来,科研真是简单多了。不过科研没有她有趣啊!”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卫教授与高新科技研究院洛主任在办公室接吻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水木大学。   作为京城高校圈的风云人物之一,这件事情传出水木大学之后,以更快地速度朝着其它高校席卷而去。   在京城电影电视戏剧学院当老师的卫光明和陶晴晴听说了。   同学院里那些退休的舞蹈老师整天跳广场舞的卫老太也听说了。   农科院的卫东明和卫西明都听到了。   卫四柱和姚翠芬觉得自家闺女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原本还想再多留一两年,现在一听自家闺女在学校办公室做了这么豪放的事情,也决定不再多留了,赶紧把人嫁出去吧!   二十多岁的大闺女了,如果再不嫁,卫四柱和姚翠芬都担心会把闺女给憋坏。   身处在漩涡中央的卫添喜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水木大学任校长与数学系主任的约谈,两位老人先是同卫添喜确认了洛书文的身份,得知洛书文与卫添喜是正当男女关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们俩劝卫添喜,“卫教授,年轻人干柴烈火,我们都能理解,但最好还是克制一下,在学校里做这样的事情不太好。”   卫添喜红着脸,声若蚊呐,“行,知道了。”   水木大学的任校长又问卫添喜,“我听医学院的老顾说医学院前段时间公布的抗癌药物就是你男朋友研制出来的,卫教授,你看有没有兴趣把你男朋友也介绍进入水木大学?这么优秀的医学人才,我们水木大学没理由错过啊!”   数学系的系主任纳闷了,“老任,我记得卫教授的男朋友是从事物理研究的啊……咱们清大那个高新技术研究院就是由卫教授的男朋友负责,我听学生们说,卫教授的男朋友在各个领域都很懂,许多学生遇到问题之后都喜欢找他,因为听他指点一句,能够少走很多弯路。”   任校长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卫教授,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   卫添喜:“……”   意识到自己这样问有些不妥,任校长又赶紧描补,“卫教授,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男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一会儿还在从事医药学研究,一会儿就跑去高新技术研究院指导那些学生做发明创新了?是不是两个人,一个是你前任男友,一个是你现任男友?”   卫添喜:“……”   弱小无助可怜,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同任校长和系主任解释。   见卫添喜不说,任校长还以为卫添喜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替卫添喜想好了说辞,“卫教授,年轻人嘛,难免会受到情情爱爱的羁绊,这没什么,只要你能拎的清楚就好。虽说现在风气开放了,大家提倡自由恋爱,但爱情还是很神圣的,你一定要珍惜,不要胡来。”   系主任有护犊子情结,卫添喜可是数学系的金字招牌,他怎么能容忍这些事儿,当下就怼了回去,“你可别瞎说!小卫的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到你那儿就变味了?再说了,小卫多么多才多艺啊!做数学能够做成全球第一,搞可控核聚变也是领先全球,现在做航空航天,前途不可限量!小卫这么厉害,人家找一个同样这么厉害的对象不行吗?”   一句话戳醒梦中人,卫添喜找到了借口!   任校长对数学系系主任的说法嗤之以鼻,“这些事情确实是天才才能做到,可你也不想想,天才哪有那么多?”   话音刚落,任校长就见卫添喜挤出笑容同他说,“任校长,不好意思,那些事情都是我洛书文……额,就是我男朋友,都是他做的。我和他一样,都是学理论数学出身,所以学其他专业也都容易,比如说我之前选择研究计算材料学,他选择研究的是计算化学,制药也属于计算化学的一个分支……甚至说大实话,我男朋友的科研能力比我要强很多,我不如他。”   任校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卫教授,你说啥?”   数学系的系主任脑子快多了,他‘深情款款’地同卫添喜说,“小卫啊,你男朋友这么厉害,你怎么也不说把人介绍给咱数学系呢?咱数学系就缺这样的人才,请你一定要好好劝他,来数学系!一定要来数学系!” 第154章   距离华国在可控核聚变领域实现突破已经过去了一整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 华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电能变得廉价, 所以的那些严重依赖化石能源的行业都迎来了技术的革新,从化学动力到电能动力,尽管起步看起来略微艰难了些,但胜在一切过渡都相当平稳。因为这一场技术领域的革新竞赛是由华国领跑, 连势均力敌的对手都没有,所以华国表现得很从容。   而其它国家就没那么好受了。   眼看着华国大地上的火力发电站一座一座地停用, 变成‘待使用状态’与‘应急状态’,用电成本一降再降,而他们却只能维持现状,用尽一切办法, 甭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 各种各样的主意想了一箩筐, 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先挺沉得住气的那些国家都渐渐坐不住了。   这是一场堪比工业革命与电气革命的能源革命, 如果抓住这次机会,他们不一定能够在整个时代领军,可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 他们一定会被时代抛下。   因为已经有人奋力开跑,所以这是一场其他人不能不跑的比赛。   最先来华国做出让步的是瑞典, 因为卫添喜与隆德大学的关系十分不错,卫添喜虽然已经离开瑞典多年, 但依旧同隆德大学保持着密切的学术交流, 而且她也是隆德大学的荣誉教授, 所以瑞典最先来找了华国。   与国土面积广袤浩瀚的华国不同,瑞典只需要建造一座可控核聚变发电站,就能解决所有的用电问题,甚至还能在邻国之间进行并网供电,靠可控核聚变发电赚一笔不菲的钱财。   华国在外交领域上,想来秉承着‘朋友来了有酒肉,豺狼来了有□□’的观念,瑞典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决定同华国达成多条互助往来的友好合约,作为回报,华国承诺为瑞典建设一座可控核聚变发电站,并且由华国科工院亲自施工。   瑞典方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了。   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虽然吸引他们,但更吸引他们的是那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以及磁流体发电机组的技术。   诚然,华国帮他们建设好可控核聚变发电站之后,他们可以近距离地研究,满足自己的全部好奇心,可对于科研而言,在不知道理论、不了解技术的情况下,想要实现技术逆向研究,难于上青天。   不然华国也不会这么大方就答应下来。   ‘闭关锁国’给华国历史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以史为鉴,华国不会将可控核聚变技术紧紧抓在自己的手中,因为同藏起这种技术比起来,想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正确的办法应当是更加用力地向前跑,将对手甩出更远的距离。   而且,国际上有太多人觊觎可控核聚变这块肥肉了,找一些盟友来分担压力,似乎也是一件十分不错的选择。   瑞典方如愿以偿,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国家有样学样,也都加入到了谈判中来。   这一年的开始,风起云涌,注定不平凡。   因为可控核聚变的缘故,全球化的进程得到了迅猛发展。要说最大的受益者,那自然来自于国家层面,可要说最直接的受益者,那非新时代集团莫属。   卫大丫和卫东征早就惦记上国际市场了,可因为政策的缘故,他们迟迟迈不出第一步,如今有利政策已经出台,姑侄俩抓紧机会,站在风口上,紧跟国家的步伐,直接在那些同华国签订友好护住往来合约的国家开了新时代购物集团。   为了使自己的集团形象更加国际化,卫大丫在征求了卫添喜的意见与建议之后,把新时代集团改名为‘newstyle’,‘时代’与‘style’的发音相同,只不过新时代是华国本土叫法,迎合华国当初的时事情况,有‘开创新时代’之意,而‘style’则是倡导一种新的风格,国际色彩更浓厚。   卫东征和卫大丫采纳了洛书文之前提出来的经营模式,原先只是全国来财,现在变成了全球来财……新时代集团创造下的营收再创佳绩。   有报纸专门报道了新时代集团的发展史,还将卫东征的照片放到了报纸上,利用很长一段篇幅来记住卫东征的发家史,最后,那报纸还小小地描述了一下卫东征依旧单身的事实。   在卫老太看来,三十岁的卫东征已经老大不小了,但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认为,男人四十猛如虎!   三十岁的男人正值壮 年,是一生中最后味道的时候,照片中的卫东征穿着高定西装,里面的白衬衫还不到丁点的褶皱,手腕上佩戴者价值昂贵的腕表,理着一个简单大方还不失帅气与英气的圆寸,目光炯炯,搭配上他那亿万身家……不少人酸成了柠檬。   看到这篇报道的男人们都快酸死了,怎么会有这种长得比自己好看、比自己有本事、还比自己有钱的人?   卫东征的存在,确定不是打击广大男性同胞吗?   除去少数暗搓搓欣赏卫东征那亿万身家与俊朗神颜的男粉,大多数男人都对卫东征生不出好感来,要说有什么正面的想法,那就是羡慕吧……   但女粉就不一样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卫东征就成为了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有钱有颜,如果能够嫁给这样的人,那一生就算是圆满了吧!   这年头的风气已经十分开放了,虽然还没有人敢明着喊卫东征‘老公’,但私下里把卫东征这张照片减下来贴在墙上,夹在书里,装进相片框裱起来……卫东征那张黑白照片出现在千家万户,得亏报社给他拍的是全身照,如果像证件照一样拍一张,指不定会多膈应人。   靠着报社的这片报道,卫东征一夜直接就拉足了来自各个年龄段的仇恨。   那些正在谈恋爱的小姑娘连自个儿男朋友的照片都不敢往家里拿,卫东征的照片却挂在了床头,你说小情侣的关系能好得了吗?   那些已经结婚的女人则是忍不住拿卫东征和自家男人做对比,越比越觉得气馁,越比越觉得心酸,真叫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skr人!   那些年纪略大的人已经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但她们也会忍不住比,先是拿卫东征比自家孩子,然后又比自家女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要是自家孩子有卫东征的一般能耐,那该多少?如果卫东征是她们家的孩子,那现在让她当场暴毙,她都可以含笑九泉。   凡事最怕比较,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有了卫东征作为参照物,普罗大众中的广大男性同胞一夜之间就掉进了水深火热之中,被女朋友嫌弃,被媳妇嫌弃,被亲妈嫌弃,被丈母娘嫌弃……更可悲的时候,卫东征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造了这么大的孽!   更难过的是,那些喜欢卫东征的人都只敢在心里想想,没人敢付诸于行动,因此,黄金单身汉卫东征依旧单身,甚至因为他财力太过丰厚的缘故,不少人都觉得他高不可攀,在私下里暗搓搓的肖想可以,但真要让她们对卫东征做些什么,那绝对是有贼心没贼胆。   ……   卫东征眼看着八方来财,即将赚个盆钵满溢,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扬,走路都带着风,去华国商业部沟通跑业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压根就没断过。   华国商业部那负责同卫东征对接工作的马丽却心态崩了。   这新时代集团是要上天吗?   前几天才同瑞典打通了商业关系,昨天又同营国打通了商业关系,今天就来同瑞士打通关系了……天知道打通两国之间的商业关系需要走多少流程,尤其是这种一个大型实业集团想要进入另外一个国家的市场,需要盖章的文件,走的鉴定流程繁复无比。   如果卫东征是轮换着找人,那马丽的心态还会好点,二十多个窗口呢,卫东征一个窗口去一次,轮到她这边的时候,两个月顶多办理三次业务,可卫东征仿佛同她杠上了一样,天天都来她的窗口办理业务……马丽觉得卫东征和她有仇。   可华国商业部有要求,对于卫东征这种代表国家形象的优秀企业家,必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良好态度来,所以马丽有心给卫东征翻个白眼,她却没有那样的胆量,只能一口苦水一口苦水地往自己肚子里咽。   这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同事们对她的羡慕嫉妒恨。   马丽的同事们都说,马丽长了一张好脸,能够留住卫东征这个常客,下次职位晋升的时候,单单凭马丽给卫东征办理这么多次业务,马丽就能一路扶摇直上。   还有不少人深深折服于卫东征的钱和颜,恨不得对马丽以身代之,背地里经常说各种马丽的闲话。   马丽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别人都觉得卫东征英俊多金,只有她觉得卫东征是一个魔鬼,抓着她不放过的魔鬼! 第155章   卫东征确实是对马丽上了心, 不算是一见钟情,只是单纯地看着马丽觉得特别眼熟。   马丽长得并不算特别好看, 只能说是十分耐看。   她不像其他同事一样喜欢在脸上化妆,总是顶着一张素朴的脸,头发也不鼓捣,就是简简单单地在脑后扎个辫子, 逢人说话便开始笑,不是其他同事那种千篇一律的假笑, 马丽的笑是带着‘本真’的,在吵吵闹闹的办事大厅里,她说话嗓门不算高,但笑得最明艳。   卫东征第一次来商业部办事的时候, 京城的天气不好, 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他的兴致也不高, 进办事大厅时,卫东征心里还嘀咕,恐怕这一趟会出师不利。   谁知他抬头一看, 有个年轻的姑娘手中抱着一摞文件从她面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去。   那高跟鞋的牌子是卫东征亲自创立的,他的英语水平一般, 还想模仿意大利高定的那些品牌,给自家新时代集团生产出来的高跟鞋起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于是就定名为‘ary’, 翻译过来的中文名字就叫‘玛丽’。   那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容, 卫东征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个儿心情好了许多,再多看两眼时,他发现那姑娘不仅穿的高跟鞋是新时代集团旗下的,穿的西装套裙和衬衫也是,那个时候的卫东征就对马丽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在他看来,这姑娘绝对有品位。   然后,卫东征就跑去马丽的窗口办事了。   说实话,马丽第一次见到卫东征,心里超级激动,她乐得连笔都捏不紧了,帮卫东征把事情办完时,她背上出了一层汗,这可是新时代集团对接海外的项目啊,那么厚的文件里,每一个章都是她亲自盖上去的!   虽然盖章这件事和新时代集团海外业务的拓展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马丽觉得自己还是和这种为国争光的大集团多了一层难以名状的关联。   第一次总是美好的,哪怕盖章盖到胳膊发抖,马丽心里都美滋滋的。   怎知道第二天,卫东征也来了,直接跑到她的办事窗口上,笑眯眯地给她递过来一大摞厚厚的文件。单单是看着那些文件,马丽就感觉胳膊酸。   隔了两天,卫东征又来了,还是跑到了马丽的窗口上,这下马丽都不用看到卫东征递过来的材料,单单是看到卫东征的那张脸,马丽的两条胳膊都像是灌了铅一样难受。   一次一次又一次,马丽见到卫东征时,标志性的假笑都快笑不出来了。她想问问卫东征,你就不能换一个人折磨吗?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但她哪有那个胆子,偏偏其它同事还在背地里传,是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勾搭到了卫东征,听到这种荒诞的传闻时,马丽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她要是勾搭到了卫东征,绝对会锤死卫东征的。怎么,就不懂得雨露均沾?不懂得怜香惜玉?办事大厅里二三十个窗口,怎么卫东征看都不看别的窗口一眼,就逮着她使劲儿折腾?   马丽差点被卫东征的这份‘偏爱’给气出内伤来,对卫东征自然就冷淡了不少,原来办手续时,她一口一个‘卫总’地喊卫东征,现在已经变成了‘喂’,脸上依旧带着笑,但那份笑容却再也不是卫东征之前见过的那种堪比太阳光一样的笑容了,卫东征觉得,马丽的笑容变得阴冷了许多,看他的目光里也带着杀气。   卫东征琢磨不清楚这个事儿,特地从广场上把扭着大秧歌的卫老太拽回了家,他把自个儿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这件事说给卫老太听,说完之后,他问卫老太,“奶,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卫老太听卫东征说有了喜欢的姑娘,差点老泪纵横,操碎了老祖母的心,这倒霉孩子总算开窍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先按兵不动,你把文件提溜给奶,奶替你到办事大厅探探那个姑娘的口风。”卫老太谨慎地分析了卫东征身上的所有优缺点,之后就拎着东西去商业部办事大厅找马丽去了。   卫东征把马丽的办事窗口编号告诉了卫老太,所以卫老太到办事大厅后,直奔马丽的窗口而去。   刚好卫老太前面还排着三四个人,这给卫老太留了足够的打量马丽的时间。   模样、形象、气质看着都挺不错,加三十分。   在商业部上班,工作正经体面有前途,加三十分。   自家不开窍的孙子喜欢,加十分。   卫老太算了算,马丽能够拿到七十分,已经及格了,可以进卫家做孙媳妇,不过马丽 具体的性格怎么样,她还得慎重的考校一下。   马丽在帮前面的人办事,她一直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看,她郁闷地抬头看了一眼,就和卫老太来了一个对视。   电光火石之间,卫老太又给马丽加了十分。   从眼睛看,这姑娘是一个通透醒事的人!   卫老太拎着手里的材料走到办事窗口前,对马丽说,“马干事,办理一下境外对外贸易的业务,新时代集团,这次是对丹麦的。”   马丽:“???”难怪她一大早醒来就眼皮狂跳呢!   这新时代集团是不是和她杠上了?原先卫东征来的时候会找她,怎么现在换了老太太来,还是会找她?   明明她旁边那些办事窗口还有人闲着啊!   心里飞快地闪过一排又一排的吐槽弹幕,马丽拿出职业微笑来,接过卫老太拿着的文件,开始程式化地盖章、签字与审核。   卫老太也不打扰马丽,她就静静地看着马丽工作,希望能从马丽的脸上看出更多的端倪来。   “这小姑娘做事情挺细心,也挺有章法的,还能再给加十分!”   “这小姑娘第一眼看不觉得多么好看,但胜在耐看,越看越喜人,还能再加五分!”   马丽在卫老太心中的印象分越来越高,卫老太看马丽的眼神就越来越炽热,俨然已经把马丽当成是自家孙媳妇来看了。   马丽工作到一半,突然感觉到心悸,抬头一看,就见卫老太用那种渗人的目光看着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大娘,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我孙子喜欢你,我过来替他问问,你对他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有的话,那就私下里见个面,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姑娘,你放心,我们家的家庭条件很好,你要是愿意同我孙子处对象,将来的日子肯定苦不了。”   马丽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被卫老太这消息震惊得七荤八素,她恍恍惚惚地问,“大娘,您说的孙子,该不会是新时代集团的卫总卫东征吧……”   她现在可算是认出卫老太来了,这不就是她从小喝到大的那个‘卫奶奶清脏药茶’包装纸上面印着的老太太吗?   卫老太一听马丽这话,乐了,有戏!   “对对对,就是卫东征,姑娘,你觉得我家东征怎么样?”卫老太问。   马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咬着下唇问卫老太,“大娘,我能问一下,卫总之前天天都来我这办事窗口办事,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我有意思?”   “对呀!他说每天都想过来瞅你几眼,可你最近对他的态度不好,所以有些担心,就让我给他支个招。我想着给他支什么招都不合适,不如先由我过来探探你的口风,如果你同意和他处对象,那我就回去给他个信儿,你俩慢慢相处,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回去叫他死心。”   马丽的脸颊有些发红,她想到自己家的情况,摇头说,“抱歉,大娘,我现在没想过处对象的事情。”   “为啥?”卫老太有些惊讶,她自认为卫东征样样都好,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一点,配马丽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马丽就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卫东征了?   马丽揉了揉眼睛,“我爸得了肺癌,我得留在家里伺候他,而且我家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无底洞,甭管是我和谁结婚,都会拖累人家,所以我暂时没有处对象的打算,更不会结婚。”   卫老太一听这话,心头豁然了,她顺嘴就来,“丫头,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算事儿。你只需要问问自己,对我家东征有没有一些别的想法,如果有的话,那就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你们两个试着处处对象。如果处成了,那你爸就是东征的老丈人,他给老丈人花点钱,这不是应该的么?如果处不成……”   卫老太的话音戛然而止,马丽还以为卫老太要说‘如果处不成,那就不要让东征掏钱呗’,结果卫老太就眉头拧成一个大圪垯问她,“丫头,你说你爸是什么病?”   “肺癌,是一种绝症。”   马丽红着眼睛低下头,开始‘啪啪啪’地往纸上盖章,卫老太觉得卫东征这次要是再不脱单,老天爷估计都会看不下去。   虽然肺癌是一种绝症,但她孙女婿前不久才研究出治愈癌症的药物啊,她前几天还听说,那药已经经过了临床审核,现在准备量产呢!   这分明就是老天爷也在给卫东征制造机会! 第156章   等马丽将该盖的章盖完, 卫老太便同马丽说,“丫头, 你爸的病先不要担心,我知道有一种治疗癌症的特效药,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上市,价格不便宜, 但你给你爸放心用。我一会儿就让东征开车来这儿接你,带你爸去水木大学附属医院治, 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九成。”   马丽心生希冀,“大娘,您说的都是真的?”   “这孩子,我骗你干啥, 你好好上班, 在这儿等着就是。”   卫老太把自个儿带来的文件全都收回包里, 拎着那个已经严重褪色的花布包喜滋滋地走了, 她觉得这个孙媳妇准没跑!   卫东征可是卫老太的心头大患,如果能把卫东征的终身大事解决,卫老太才会真正地卸下心头的担子。   至于卫西征, 卫老太悄悄摸摸问过卫添喜,卫西征同他命里人的缘分也快到了, 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目送卫老太走远,马丽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把她的那些同事给吓了一大跳。   原本那么爱笑的一个姑娘突然哭得止都止不住……这究竟是发生啥事儿了?   原本排在马丽那个办事窗口前的人十分有眼色地换了地方, 马丽哭了有二十多分钟才停, 她搽干净泪,红着眼睛继续给来办事的人审查文件与盖章。   等到快要下班的时候,一身利落西装的卫东征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马丽的办事窗口前,用手肘撑着办事窗口的那个大理石台面,探着头问马丽,“你还需要多久下班?我的车已经开过来了,直接带你回家,接了你爸一起去医院看病吧。”   马丽有些紧张,抽抽搭搭地问,“卫总,您祖母说的都是真的吗?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真的有办法治疗癌症吗?之前我爸确诊的时候,我们跑遍了京城的医院,都说这种病没办法治,水木大学医学系的附属医院也跑去看了……”   卫东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深色丝帕来,递给马丽,“你先擦擦你脸上的泪。”   马丽下意识地接过丝帕,杵到了自个儿脸上,闻着丝帕上丝丝缕缕的烟草香味,手一顿,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卫东征问马丽,“你爸是什么时候查出来患癌的?”   “去年过了八月十五,我爸说咳嗽得很厉害,几乎就是没日没夜地咳,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去医院一查,是肺癌。医生说就算休养得再好,那也只有一两年的光景了。”   卫东征又问,“那现在还能自己走动吗?”   “能,不过需要人扶着,不扶的话走几步就累得不行,喘气的声音也不对了,就和拉风箱的声儿一样。”   卫东征被马丽那低迷的情绪给影响到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之后吸了一口,同马丽说,“还能走动,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我不敢同你把百分百的包票,但百分之七八十的包票还是敢打的。”   “你看要不现在同你们单位的领导请个假,咱直接带你爸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现在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有一种还没有上市的药,对于治疗癌症有奇效,治癌症的过程中,不需要开刀、也不需要打针,只要定时吃药就成。不过你说你爸咳嗽的厉害,医院可能会给输一些平喘止咳的药,花不了多少钱。”   马丽擦了一下泪,麻利地把自己办公时用到的各种印章全都锁进了柜子里,把钥匙装进包里,跑去一边的小屋,看样子是同她的顶头上司请假去了。   过了两分钟不到,马丽就从那小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收拾好东西,绕出办公区域,紧跟在卫东征的身后出了办事大厅。   其它办事窗口的职员看着马丽就这样跟着卫东征走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之前大家伙传谣言的时候,都是揣着调侃马丽的心思来说的,压根没想过马丽真的能攀上卫东征这个高枝儿。   向卫东征这种有钱有颜的好男人,算是金镶玉的高枝儿了,那妥妥是落凤凰的地方,马丽这个老家雀儿怎么就落上去了?   ……   卫东征开车载着马丽回了马家,那是一个京城很常见的四合院,一个大院里住着好多户人家,马爸爸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时不时咳嗽两下,人看着消瘦得厉害。   “爸,我找了一个朋友,说是水木大学医 学系附属医院有办法治癌症,咱去看看,成不?”   马丽蹲在藤椅上,把马爸爸身上的毯子摆正,马爸爸睁开眼睛,盯着卫东征看了好一会儿,没回答马丽的话,而是说了一句,“这小伙子真好。”   马丽站起来,走回屋里,同正在屋子里搓衣服的马妈妈说了几句,马妈妈冲出来看了卫东征一眼,就赶紧折回屋去,给马爸爸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不管马爸爸同不同意,母女俩齐心合力把叹息不已的马爸爸给挪上了卫东征的车。   马爸爸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没几天能活了,你们母女俩还折腾个啥?明知道我这病没得救,还要乱花钱,老伴儿,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有这个钱在我身上折腾,不如给丽丽攒着做陪嫁钱。”   马丽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让我嫁,那就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你送我嫁出门呢。如果你好不起来,那我就不嫁了,后半辈子守着我妈过日子。你忍心撇下我们母女俩的话,就别治。”   马爸爸被气笑了,他好生咳嗽了一通后,才说,“傻闺女,你当我不想活了吗?我也想活啊,你还没成家,你妈也才刚到五十岁,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就算走了也不会安心。可问题是,咱跑了那么多家医院,那些医生都说没办法,这是治不了的绝症,你们再在我身上折腾,这不是浪费钱是什么?”   “我不管,只要有希望,我就必须得试!爸,你别说了,要是不给你治,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欠点儿钱不算啥,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花。”   马妈妈也在劝,“老马,你犟了一辈子,就听我和丽丽的一回,成不?丽丽的朋友说有办法治,那咱就试试,人家这么好一个小伙子,肯定不会寻咱俩开心,你说对不?”   马爸爸这才消停下来。   卫东征把车开到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的楼下,因为要上楼梯,马妈妈和马丽扶不动马爸爸,所以卫东征便背着马爸爸上楼,他还亲自喊了附属医院的院长过来帮忙诊断。   卫东征当初给这附属医院捐赠了整整一幢住院部,就算不提接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上市销售的‘癌克’,附属医院的院长也绝对会把卫东征当成祖宗来捧着。   谁不知道卫东征有钱?附属医院的院长还指望卫东征突发善心,给他们医院的影像科重新配备一些大型设备呢!   附属医院的院长为了表示对卫东征的重视,当下就组织了医院内最有经验的医生为马爸爸会诊,还让马爸爸重新做了检查。   结合检查结果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因为马爸爸的肺癌已经出现了一定的转移症状,只不过附属医院的院长和那些医生都想试试‘癌克’的药效,便劝马爸爸在医院住了下来,每天都有专门的护士来催马爸爸吃药,平时还会给马爸爸挂一些氨基酸、葡萄糖之类补充人体营养物质的东西。   转眼就是小半个月过去,卫东征又催着医院给马爸爸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之前明明已经检查到的那些转移肿块居然变小了一圈,马爸爸虽然还会时不时地咳嗽,但也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咳嗽得那么剧烈了。   马丽和马妈妈听医生说马爸爸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并且还在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激动地当场就落了泪。   马妈妈更是拉着马丽的手,叮嘱说,“丽丽啊,多亏了你那朋友帮忙,不然妈真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就偷溜走了。你同妈说说,你和你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关系?”   “妈之前怀疑过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可现在看,那小伙子也不是天天都来看你,处对象的可能性不怎么大,妈看不明白你们俩的关系了,你同妈说说呗。”   “如果你们关系俩好的话,那你就同人家说说,看能不能宽限咱家一段时间?医生说了,你爸就算控制住病情出院,那也得天天都依照计划服药。等咱家的条件松快了,咱在还人家钱。如果你们俩关系一般的话,那人家能帮咱家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顶顶好了,咱不能人心无尽,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赶紧把欠人家的钱给还了。”   说罢,马妈妈还扫了一眼马爸爸住的单人病房,有些心疼地说,“丽丽,你说你爸吃这么贵的药,住这么好的病房,要是治不好,那咱们娘俩该怎么办?妈都有心思追着你爸一起去了,可是想到你还背着那么多的债,妈放心不下你啊……”   马丽看了看病房的天花板,耳畔浮现出卫东征同她说的那些话来。 第157章   卫东征同马丽说,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你爸吃的‘癌克’是我们集团的药品专利, 用不了几个钱,这医院的住院部也是我们集团捐的,不收住院费,住到什么时候你爸好了再走。不过就是得麻烦你和你妈, 需要两头跑。”   很朴实,也很直男的一句话, 却像是一个大锤一样,锤破了马丽的那层心防。   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最希望听到的,就是,你歇歇吧, 吃点东西, 我这儿有水给你喝。   在大雨中奔跑躲雨的孩子最希望听到的, 就是, 你站一下,我这儿有伞,快进来避避, 等雨停了之后再走。   而对于缺钱的人来说,他们最希望听到的, 就是,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送走卫东征后, 马丽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觉得自己这佯做很可耻, 明明什么都没有答应卫东征,却还要花卫东征的钱。   她和卫东征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花卫东征的钱?   可卫东征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马丽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   其实卫东征真没有想那么多,对于帮马丽这件事,他觉得就是顺手之劳,并没有特别的用意,更没有想过凭借这件事从马丽身上得到什么。   卫东征觉得,如果是其它朋友的父亲得了癌症,他也会出手相帮。   这并不是他给马丽的特殊优待。   卫老太在家里惦记着卫东征的事情,等卫东征回家吃饭的时候就问了,“东征,你同那马丽处得怎么样了?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卫东征颇为直男地回答,“奶,我最近天天都在忙集团的事情,连商业部办事大厅都没去几次,更别说见她了,关系咋更进一步?而且她现在每天都盯着她爸的病情,估计也没有时间想别的。等她爸的病情控制住之后再考虑那些事情吧……”   卫老太气得眼睛发晕,“你个傻小子,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趁虚而入’?那小姑娘现在正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你不去陪着,指不定就有哪家的后生捷足先登了,我告诉你,如果真让我给说准,你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   卫东征一脸食了shi的表情,“奶,你说的这都是些啥?咱可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做趁虚而入的事情?反正她知道我喜欢她,如果她对我没感觉,或者是有更喜欢的人,那就让她做自己最喜欢的选择呗。”   卫老太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活该你单身三十年找不到对象!”   见卫东征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很受伤’四个字,卫老太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能把做生意的机灵劲儿放到处对象上,估摸着现在孩子都有穿着开裆裤打酱油了!”   嘴上骂归骂,卫老太心里还是挺欣赏卫东征的做法,这孩子心正,人也正。   ……   得亏卫老太不知道洛书文的日常是如何对着卫添喜骚断腿的,不然她绝对会让卫东征跟着洛书文学学。   原本洛书文一直都绷着一副‘高冷禁欲’的表情,给自己打造出一个‘高不可攀’的形象,结果那天同卫添喜在办公室深吻的时候被学生撞到,然后他就破罐子破摔,彻底放飞自我了。   最要命的是,洛书文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双标。   他对高新技术研究院那些学生的办事速度十分不满意,直接同那些学生撂下一句话,“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给你们安排下去的工作必须完成。如果能够提高工作效率,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你们愿意熬夜,那我也一点都不介意。”   熬!夜!啊!   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学生摸着自己脑袋上软踏踏的那几撮头发以及堪称‘大光明顶’的脑门,觉得洛书文就是魔鬼。   可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听到洛书文对卫添喜说,“你别熬夜,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情都同我说,我替你做,我熬夜没什么事。”   学生:“!!!”双标!   为什么就劝卫教授不要熬夜,而让他们使劲儿熬?   不过转念一想,洛书文同卫添喜说,他要自个儿熬夜来替卫添喜做没做完的工作,那些学生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洛主任都熬夜了,他们还有什么不能熬的呢?关键问题还在于效率,如果他们也能拿出百分之百的效率来,白天肯定能把这些事情做完。   卫添喜将航空航天的那摊 子事情交给了洛书文来统筹安排,她自个儿找了一些零碎的科研问题来做。因为脑域扩容的缘故,卫添喜又动了重新杀回数学界的念头。   想要杀回数学界,突破口就在当初她留下的那一百道世纪难题上。   距离她离开隆德大学已经过了许多年,关于那一百道世纪难题,全球各地的数学家们都给出了不同的解释,虽说对于解开那些问题略有帮助,但从整体上来看,距离完整地解开一道题目,依旧遥遥无期。   卫添喜把自己当初写的那一百道题目拿出来,挑出自认为难度略低的题目,动笔开始推导。   尼森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办公室。   见卫添喜手中拿着的是纯数学题目,尼森吃了一大惊,他把自己手里的论文和邮件包裹放在卫添喜办公桌上,好奇地问,“卫教授,你这是……又准备研究数学了?”   卫添喜点头,“闲来无事,想要突破一下自己。”   尼森瞄了一眼卫添喜写在演草纸上的过程,默默吞了一口口水,他觉得自个儿的数学水平已经十分不错了,可看着卫添喜写在演草纸上的过程,依旧觉得入窥天书,看两行就让人双眼发晕,思维崩溃。   出于自保的本能,尼森把目光从卫添喜笔下的那些公式上挪开,同卫添喜说,“卫教授,我的博士论文已经写完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卫添喜挑眉,“已经写完了?你博士论文做的是计算材料学领域的纵向难题,我得好好看看。对了,这个邮包是……”   “《数学年刊》编辑部寄来的东西,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尼森应了一声。   卫添喜点头道:“好,辛苦你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水平,既然你说博士论文已经做好了,那就开始准备答辩吧,我帮你检查一下论文,一周内给你答复。”   “另外,你得做好毕业后的打算,如果要回瑞典,那就尽快完成研究项目上的交接工作,如果有留下来的打算,那就同我说一声,我给你写介绍信。”   “如果你想留在水木大学肯定没问题,不过中山大学那边曾经同我说过,如果你愿意去中山大学的话,计算材料研究所那边给你留一个副所长的位置。”   尼森想了想,说,“我得回去同家里人商量一下,隆德大学那边也希望我能回瑞典去任教,所以……”   卫添喜听出了尼森话语中委婉的拒绝,笑道:“这没什么,如果你想留在华国,水木大学和中山大学都是不错的选择,可如果你想要回瑞典的话,我个人的建议,也是希望你能去隆德大学。”   “梅瑟塔教授现在在隆德大学很有地位,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她,而且你本身就是瑞典籍,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送走尼森,卫添喜简单翻了一下尼森的论文,从目录上看这一整本论文的章节结构,是不存在明显缺陷的,需要检查的只有论文的主体部分,看是否存在计算错误与逻辑缺陷。   不过卫添喜并没有急着检查尼森的论文,她把自己手里的推导过程写完,发现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歧路,把那几页演草纸拿起来放到一边,重新用另外一种方法计算……一连换了好几次方法,都是徒劳无功,卫添喜这才罢手。   拆开《数学年刊》寄来的邮包,里面放着的是一本精致的邀请函。   “亲爱的添喜卫教授,国际数学学会将于本年度七月二十日在柏林举行,我部门诚挚地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参加,并且做一个六十分钟的报告。不管您能否到场,都希望您能给出一份明确的答复,以方便我们做后续的安排。”   在柏林举行国际数学学会?   卫添喜看了看自己桌上摆着的那些演草纸,心想,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华国在国际数学界的地位很一般,连中流都算不上,卫添喜自然是要代表华国数学界的同行去国际数学学会刷刷脸的,只不过她去参加会议时,该拿什么东西做汇报?   近些年,她很少从事纯粹理论数学方面的研究,而国际数学学会是很典型的纯粹理论数学,难道让她拿着多年前的研究成果去做汇报吗?   估计她在隆德大学发表的那些论文都已经被全球各地的同行给翻烂了,压根没什么好讲的,所以……卫添喜咬牙看着自己当初提出的那一百个问题,下定决心,在七月二十日之前,她得爆肝一段时间。   就是不知道数学界的同行准备好了没有,万一她的研究成果再次把人家的研究成果给覆盖掉,那多不好意思。 第158章   卫添喜给《数学年刊》编辑部回信之后, 便将数学的事情放到了一旁,她拿过尼森的博士学位论文来仔细地审核。   尼森跟着她做博士的这几年, 付出的努力比当初做硕士的时候要多得多。   在卫添喜看来,如果不是数学天赋限制了尼森,尼森在计算材料学领域能做出更大的成果来,只不过现在的尼森已经十分不错了。   在计算材料学领域的几年深耕, 几乎是靠着一人之力,尼森便将整个计算材料学领域的‘高楼大厦’给搭建了起来, 之后有人来加入计算材料学领域的研究,那便等于是在尼森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装饰点缀,想要跳出尼森搭建出来的框架去开创一个新的学科,那几乎不可能。   尼森没有让卫添喜失望, 页数长达两百三十页的博士论文, 从头到尾, 卫添喜没有检查出一丁点的问题来, 前三章等于是对计算材料学的现状做了一个总概括,中间四章对计算材料学目前分出来的四个分支学科做了深入的探索,最后两章是对计算材料学之未来的展望。   在卫添喜看来, 如果国内高校准备开设计算材料学这门课程的话,尼森这篇博士论文就是现成的教材。   对学生要求素来严格的卫添喜给了尼森这篇博士论文八十五分的成绩, 在第二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身为尼森导师的她, 同意尼森靠这篇博士论文进行学位答辩, 并且表示, 在她这儿,尼森已经具有了独立从事科学研究的能力与资格。   摸着良心说,在尼森跟着她读硕士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给予尼森一些指导,当尼森跟她做博士的时候,她帮尼森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数都是与尼森探讨一些宏观方面的大问题,涉及到具体的研究过程,都是尼森自己亲手完成的。   如果就这样放尼森回瑞典,说实话,卫添喜有些舍不得,尼森算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直接放回瑞典隆德大学,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亏。   可卫添喜尊重尼森的决定,就如同当初的梅瑟塔教授尊重她回国搞科学研究一样。   ……   尼森在水木大学的毕业答辩是由卫添喜亲自主持的,作为水木大学与隆德大学联合培养的第一个博士,水木大学对于尼森的毕业事宜十分看重。   放水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果尼森的毕业论文不过关,那水木大学的校领导宁可多卡尼森一年两年,绝对不会让尼森坏了水木大学在国际上的声誉。   博士属于一个高校培养出来的顶级人才,如果博士的水平高,那便可以从侧面反映这个高校的水平高,如果博士的水平太差,那便证明这个高校的水平很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尼森的水平放在那儿,俨然国际计算材料学第一人,他的毕业论文绝对是要被各地的研究人员拿去仔细看的,要是出现了疏漏,那水木大学势必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任人嘲笑。   于是乎,尼森就感受到了华国人民的热情!   水木大学为了保证尼森的论文不出现错误,直接让水木大学将尼森的论文预印了几百本,不仅给国内所有搞计算材料学研究的专家学者发了,请求那些专家学者配合完成论文的审核工作,还给搞纯粹理论数学研究与材料物理、材料化学研究的专家学者也全都发了。   尼森这本论文绝对是水木大学校史上外审最严格的论文。   卫添喜原本以为一周时间就能出结果,怎知研究生院足足拖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论文答辩安排下来。   研究生院要求尼森在水木大学的礼堂进行毕业答辩,顺带着还给了卫添喜一个届时会参加论文答辩的专家学者名单。   看着那长长一串名字以及名字后面的高校命,卫添喜有些傻眼,她问系主任,“至于这样么?尼森的论文是我亲自审核过的,我看了三遍,没有找到问题,这才签了字。咱突然搞一个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咱为难外国友人呢!”   数学系的系主任心里也苦,“你当这些人是咱邀请过来的?咱只是把论文送出去让他们帮忙审核一下,结果他们就自发地跑过来了。依我看,这些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疑惑,等尼森给解决的。至于尼森的论文,你觉得他们能看懂么?”   卫添喜想想,系主任说的有道理,便去通知尼森这个‘好消息’了。   尼森听了之后倒是不觉得有多么难,他只有一点顾虑,“卫教授,您到时候 会不会也去参加我的答辩?如果您也去参加的话,还请您手下留情……”   在尼森看来,只要卫添喜不问,他就绝对可以carry全场!   如果卫添喜去了,问他一些古怪刁钻有深度的问题,恐怕他真的会毕不了业。   卫添喜一眼看出了尼森的顾虑,笑着说,“你放心吧,既然你的这篇论文已经在我手中拿到了优秀,那我便不会再去挑你的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华国的一句老话,江湖散场之后,再见便是仇人。你回到瑞典隆德大学之后,我们虽然还算朋友,但学术上很多事情就不能再交流了。”   “你已经很了解计算材料学这个学科了,往后该怎么发展,该朝着哪个领域深耕,这需要你自己来定夺,我不会再帮你。包括你的毕业答辩,别的教授或许会针对你论文中展示出来的研究工作提一些意见和建议,但我不会。”   “原因有二,其一是我不想再用我自己的思维束缚你的思维,你接下来该如何发展,朝着哪个方向发展,这些问题都是需要你自己考虑的。从你刚才的话中,我能够听出,别人对你的评价与质疑都不会干扰到你的决定,但我如果对你提出了质疑,一定会干扰到你的。”   “其二,计算材料学是我眼中的宝藏学科,你毕业之后,肯定会有别的博士过来继续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而我的灵感与思路只有那么多,不能全部都给你,不为将来的学生留点儿。尼森,我话里的意思你应该能懂,就如同当初我在隆德大学的时候,所有涉及到技术层面的科研工作,我永远没有触碰的资格……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有。”   “不管怎样,恭喜你,顺利出师毕业!希望你能在隆德大学有一个更好的发展!也希望你能将计算材料学的火种播撒出去,能让我在更多的期刊上看见你的文章,看见计算材料学的影子。”   尼森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有些烦躁。   虽说读博期间的所有研究都是他自己从事的,但卫添喜在他那些研究项目的选题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同样是不可忽视的,甚至于说,如果没有卫添喜帮他调整研究方向,读博期间他至少会走十条弯路,而这些弯路对于科研人员来说,是致命的。   尼森突然有些自我怀疑,他带着从华国学到的本事回到瑞典隆德大学之后,真的能够将科研进行下去吗?   计算材料学有两大支柱,一是支撑‘计算’的理论数学,二是支撑‘材料’的材料科学,理论数学是他的弱点,如果没有卫添喜的答疑解惑,他很难走到现在,材料科学是华国的强处,纵然隆德大学也有材料科学,但隆德大学的实验仪器设备能完成他设计的那些实验吗?   答案是未必。   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是中山大学与水木大学联手斥重金打造的,华国科工院更是承担了不少设备的研发任务,而那些设备都是对外保密不出口的。   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的那些设备,整个华国也只有独一份,连水木大学偶读没有,隆德大学会有吗?   尼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这份挣扎一直持续到论文答辩结束,来自各个高校与研究机构的专家学者问了将近两百个问题,足足将原定为一小时的答辩时间延长成为一天半,尼森回答了那些专家学者的全部问题,这场毕业答辩才算结束。   卫添喜一直都在旁听,尼森的答辩与论文一样精彩,在华国读书的这几年里,他俨然已经变成了华国通,一口带着京腔的普通话说得和瑞典语一样溜,回答问题时还能时不时爆出一两个幽默点,引得满堂学者哄然大笑。   在答辩委员会的主席宣布答辩就此结束,批准授予尼森博士学位之前,坐在最前排的卫添喜突然站了起来,她说,“尼森,我有一个问题。”   尼森:“!!!”不是说好了不问的吗?   突然忐忑!   在场的专家学者也都瞬间来了精神,有人感慨,“卫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放过。只是不知道卫教授会问一些什么样的问题。”   “管人家问什么问题,赶紧拿笔记下来才是正经事。尼森是国际上计算材料学领域的专家,卫教授是培养出尼森的老师,你想想卫教授问的问题会有多么重要?”   “指不定卫教授的这个问题就会透露出重要消息,比如说,将来计算材料学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之类,听人家一句话,能让我们少翻一百本文献!” 第159章   一时间, 报告厅里的翻书声沙沙作响。   卫添喜在这么多专家学者的翘首以盼中,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尼森,在你看来,计算材料学是一门工具,还是一门学科?”   那些提起笔来准备记笔记的专家学者都愣在了当场。   这个问题重要吗?   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但似乎没必要记在本子上,毕竟不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都不会影响到实质性的研究。   讲台正中央的尼森没想到卫添喜会这么问,他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儿后,说,“是一门可以用来解决很多实际问题的学科, 说是工具也不为过。”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实际上却是模棱两可。   卫添喜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是就是吧, 恭喜你,毕业了。”她站起来,带头为尼森鼓掌。   尼森一脸懵逼,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说错了!卫添喜想要的答案一定不是他回答的那个,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一切都为时已晚。   其它专家学者也纷纷揣摩卫添喜最后一句话的答案。   什么叫‘你说是就是吧’?听着这么牵强, 肯定不是正确答案!   那么, 卫添喜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许多人绞尽脑汁地想, 拿出做阅读理解题的认真来,依旧体会不到卫添喜话中的深意。   就连数学系的系主任也听得一头雾水,等答辩会结束之后,他私下里悄摸问卫添喜,“卫教授,你问倪福顺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讲讲,我这都揣摩好一会儿了,愣是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卫添喜笑得有些失望,“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尼森在科研这条路上能够走多远。他做科研有些小聪明,也很愿意往深处钻研,但缺乏宏观层面上的整体把控。”   “在我看来,计算材料学是一门学科,集许多学科于一起的高级学科,诚然,说它是一门工具,这一点都没问题,因为计算材料学本身就是解决很多问题的工具。但对于一个学科的掌舵者、带头人来说,尼森应该将计算材料学当成一门学科来研究,他要知道计算材料学的过去与现在,并且大胆地把握未来。”   “工具是没有灵魂的,哪里有需要,它就往哪里使,可学科是有灵魂的,就好比一颗大树的主干一样。我希望尼森能够找到计算材料学的主干,令我失望的是,他没能找到。”   “他的毕业论文做的很漂亮,工作量详实,逻辑论证出彩,不说是从水木大学毕业,就算是从帝国理工、从牛津剑桥等国际一流高校毕业,那都不是问题,但在我看来,他还没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学科带头人没希望他能在隆德大学找到这个学科的主干吧……不然做一辈子,都很难将这个学科向前推动一大步了。”   数学系的系主任失笑,“卫教授,你的要求太高了。你看看国内国外多少科研人员,不都是这样做研究吗?每个人都想成为带动科技巨轮运转的大齿轮,但实际上,鲜少有人能做到这些,大多数人能够将自己变成一个推动大齿轮运转的小齿轮,并且保证不出错误,这就十分不容易了。”   “可他明明能够做得更好啊……”卫添喜在心里说了这句话,摇摇头走了,没有同数学系的系主任辩解。   她的研究生有很多,其它的研究生虽然没有尼森现在这么出色,但天赋还是十分不错的,卫添喜准备对那些研究生做一次考校,看看这些研究生的天赋、心性、勤奋程度等等,然后挑出几个学生来,沿着尼森的研究方向继续做下去。   尼森毕业了,但计算材料学的研究不能停。   ……   这年头的博士毕业没有特别严格的时间要求,尼森四月份毕业,卫添喜五月就参与了江南省高考的命题工作,全国统一招考的命题组也找了卫添喜,不过卫添喜分身乏术,便将命好的试卷直接交给全国统一招考的负责人,自个儿则是待在江南省高考命题所在地——苏州,除去必要活动之外的大多数时间里,卫添喜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门研究那些数学问题。   她可算是挖坑就把自个儿给埋了,当初提出的这一百个问题,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如果当初她没提出这些问题,现在论证出来的东西完全可以当做重要研究成果来汇报,绝对不会在国际数学学会上丢脸,但现在呢?   她论证出来的东西再棒,只要无法解决自己当初提出的那些问题,就是鸡肋。   万一别人问她一句,卫教授,当年你提出的那 些数学问题解决了多少,那她不久丢脸丢到柏林去了?想想就尴尬。   幸亏卫添喜拿着养慧丸,一天三顿猛猛地嗑,不然她心里还真的没底。   卫添喜整天把自己关在住的地方埋头苦战,数学命题组的其它老师就悠闲多了,在高考之前,她们不能自由活动,所以这些老师来的时候都带上家当了。   有人拿着毛线和毛衣针,准备织好几个月的毛衣,还有人拿着自个儿的教案,想同这些同行们交流一下教学经验,甚至还有人直接把卫添喜命制的那一套《数学入门》带来了,整天都在那儿刷题,用那些人的话说,只有凑在卫添喜身边,看着卫添喜命制出来的题目,才能让自己的命题思维、出题意图同卫添喜无限接近,这样后半年再教高三学生的时候,就有希望多培养几个高分了。   相比起数学命题组这边的岁月静好,其它命题组就惨烈多了。   江南省去年实行教育改革,提出要拔高高考试题难度的要求,所有命题组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疯狂地把难题往试卷上怼。   没有最难,只有更难,还有难上加难!   数学命题组命制的试卷虽然难,但题目的安排十分科学,能够起到为学生分层的效果,虽然考生们的成绩普遍偏低,但分数要低都低,这种科学的命题方式能够将很多漏网之鱼捕捉住,将他们拦在自己该待的池子里,可其它科目呢?   其它科目单独地追求了题目的难度,导致学生们的高考成绩极其惨烈,语文试卷都有考个位数的,理综文综更是惨不忍睹……因此,江南省教育厅招生考试中心这一年新出台了命题要求——题目必须难,但不能难到学生无法下笔,而且题目必须能够达到区分学生真实水平的效果。   命题老师们差点哭晕在苏州,命难题容易,命简单题也容易,命这种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还能区分学生水平的题目,难于上青天。   同样是命题组老师,数学命题组早早就把命好的题目交上去了,那些命题老师每天都是踩着饭点儿到食堂,吃饭的时候要么是聊东家长,要么是聊西家短,哪里像是来命题啊,就好像是度假一样!   可其它命题组的老师呢?呕心沥血、费尽心思,命制出来的题目还要被人嫌弃。   人比人,气死个人!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参加高考的学生们,江南省的学生还好,他们是第二批接受卫添喜摧残的学生,之前一年里已经跟着老师把《数学入门》上的题目翻来覆去地做了好多遍,掌握了上千种解题思路,还将卫添喜命制的那些高考模拟题刷了好几遍,虽然做过的题目不一定都能记住,但好歹心里是有数的。   可其它省份的高考生就难过多了。   相比起江南省考生,他们才是真的遭到了命题人的暴击。江南省高考试卷的所有数学题目都是由卫添喜把关的,江南省的考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老早就接受了现实,认认真真地学习、复习,可他们呢?   在高考试卷命制完成之前,教育部还出台了一个通知,说是卫添喜只担任部分题目的命制工作,并不会参与所有题目的命制。   于是,很多有经验的老师就做了头头是道的分析。   有的老师说,“卫教授很厉害,她会给江南省的考生命制那些难题,这都是建立在江南省考生系统地学过卫教授编制的那一套参考资料的基础上。除了江南省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推广那一套《数学入门》,所以还请大家放心,考试的考点依旧是我们练习的那些。所以老师猜测,卫教授主要是负责最后两道或者是最后三道大题的,你们这下放心了吧!反正你们最后几道题目也做不对,平时练习简单题目的时候都是靠着写过程来争步骤分,所以卫教授参不参与高考命题,并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还有的老师是从命题分工上来分析的,这些老师同学生们说,“在全国卷数学科目的命题中,卫教授并不是担任第一命题人,所以她没有更改其他命题人所命制题目的资格,最后轮到卫教授手中的知识点,可能只是一个两个,折合成分数,那也不会超过二十分,所以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保持现有的水平稳定发挥,就算卫教授命制的那些题目全都不做,依旧可以考出漂亮的分数。”   各种说法都涌现了出来,没人能料到,教育厅在全国卷命制结束之后,突然又发布了一则《补充说明》。   在《补充说明》中,教育部招生考试中心详细地介绍了每个命题人在命题工作中做出的贡献。   卫添喜那一栏赫然写着‘70’,这个数字吓尿一片老师与学生。 第160章   如果没有这则通知, 考全国卷的学生还能继续做着傻白甜的美梦,可教育部发了这则通知之后,他们都梦醒了。   就仿佛是有一巴掌直接拍在了脸上一样,经过短暂的愣神, 之后便是绵绵无边的恐惧。   那可是70啊!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 起码有七十分的试卷是由卫添喜命制的, 说的更明白一点, 一百分的试卷里起码有七十分是难题!   这让人怎么活?   学生们都被吓疯了, 老师们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尽管‘卫添喜将担任全国卷数学科目命题人’的消息是去年就传出来了, 大多数老师也带着学生做过卫添喜命制的那些试卷,但从没有系统的学习过, 现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 无异于天崩地裂。   至于那些之前信誓旦旦做考情分析的老师,他们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不是说卫添喜命制的题目不会占太大比重吗?百分之七十还不算大?   不是说做不做卫添喜命制的题目都不会影响成绩吗?如果不做卫添喜命制的题目, 恐怕连及格都做不到吧!   除去江南省之外的那些考生都快被逼疯了, 怨声载道, 可惜教育部的领导并不会将他们的反应作为参考意见。   确切地说,卫添喜并没有参与全国卷数学科目的命题, 她只是将自己准备好的题目交给了全国卷数学科目的第一命题人,由第一命题人从中选择合适的题目穿插到高考试卷中去, 百分之七十的题目占比,这是卫添喜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   相比起那些整天惶惶不知所措的学生, 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就淡定多了, 他们兄弟打小就是跟着卫添喜编写的那一套《数学入门》学过来的, 他们的亲妈卫大丫为了检测他们的学习状态,四处搜罗各地的考卷让他们做,面对卫添喜命制的高考题目,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稳得很。   轻轻松松进考场,高高兴兴出考场,卫东瓜与卫西瓜兄弟俩觉得那些高考题目都是常规难度。   等卫添喜从苏州回到京城之后,兄弟俩刚好考完最后一门,把卫添喜堵在家里,把那些把握不准的题目问了一遍,觉得自己没错几道之后,兄弟俩就欢快地浪去了。   看着脱离苦海的卫东瓜与卫西瓜,卫添喜有些羡慕,她死磕了那么久的数学题目还没论证出来,心里慌得一批,七月二十号的国际数学学会眼看就要到了,她拿什么去做一小时的汇报?   洛书文察觉到卫添喜状态的不对劲,特地过来‘关怀’了卫添喜几天,顺带着给卫添喜提了一个建议,“数学推广到这一步,其实常规论证方法已经不适用了,你需要的是构建一个新工具,用新的数学工具将这些问题串联起来。”   “新的数学工具……”卫添喜在心里念叨了几遍,突然抬头,“洛必达星球上的数学知识,我记得我已经都学完了,难道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洛书文失笑,“怎么可能都学完?你学的只是洛必达星球公立图书馆里的一些数学知识,难度最高的那些,也就等同于是你们这个星球上的高中数学课本,难度太高的东西根本不会放到洛必达公立图书馆中去,我之前不是给你开放核心数据库的查阅资格了么?怎么,难道你没发现里面有很多的数学数据?”   卫添喜:“???”   有吗?   她查了一下,还真有。   不过因为她一直都忙着接收航空航天领域的知识,所以就没有碰那些数据,如今看来,这是她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航空航天的活儿已经交给洛书文去做了,她还接收这些知识干什么?就算要接收,那也得先把眼下七月二十号这场国际数学学会给应付过去!   卫添喜麻利地切换了数据接收频道,感觉脑海中一阵混沌之后,与数学相关的灵感纷至沓来。   她没管一脸欲求不满的洛书文,转身就回去闭关了。   洛书文尝到了甜头,哪里会轻易放弃?只可惜他有软肋被卫添喜拿捏着,卫添喜仅仅是一句‘这都半年过去了,航空航天的项目完成了多少’,洛书文便知难而退。   他还是低估这航空航天项目的难度了。   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的技术不算特别落后,勉强能说是小有基础,可问题在于,用洛书文的目光来看,这些基础有和没有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从头到尾,所有的材料都需要新研发,所有的设备都需要新研制,所有的计划都需要新设计,怎是‘繁琐’两字就能表达清楚的?   洛书文想到自己同卫添喜的约定,百花盛开的植物园已经初具雏形,各种各样的花种树种都点了进去,抗癌药‘癌克’也已经通过了临床试验,进入待量产阶段,三个条件已经完成了两个,按道理说,距离成功不远了,可洛书文知道,距离三个条件达成,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有洛必达星球上那些数学知识的加成,卫添喜感觉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一扇大门被推开了,她一边嗑着养慧丸,一边想方设法地构建数学模型,等数学模型构建完成时,已经是六月底。   卫添喜花了十天的时间,将新构建出的数学模型代入到论证题目中去,成功斩去一道难题。   思如泉涌。   直到带着两个研究生上了京城飞往柏林的飞机,卫添喜依旧在盯着那些题目看,她感觉自己距离那些题目的答案仅剩一线之隔,只要遇到一点契机,便绝对可以突破。   飞机降落在柏林的第二天,契机出现了。   卫添喜在酒店里刷牙的时候,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关于自己刚刚推导得出的数学工具,她有了新的想法。   飞快地涮干净嘴里的肥皂沫子,卫添喜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与笔,开始飞快地推演。   数学是一个神奇的学科,当你无法入门的时候,你会觉得遍地都是荆棘,可当你顺利入门之后,你会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通天坦途。   卫添喜沉浸在数学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连出酒店注册会议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全都委托给她带来的那两个研究生去做,连午餐和晚餐都是打电话叫的酒店自助餐。   可怜《数学年刊》编辑部的编辑以及好多国际知名的数学学者,明明已经看到了卫添喜的注册信息,可却见不到卫添喜的人。   好不容易堵到几个亚洲人的面孔,他们上去一问,不是琉球的就是高丽的,压根没遇到华国人。   添喜卫究竟去了哪儿?   是刚到柏林,被柏林的美景所吸引,出去浪了吗?   开什么玩笑,添喜卫又不是第一次来柏林,早些年在瑞典留学的时候,她在柏林游学过很长一段时间,德语说的那么溜,怎么可能被柏林的风景所吸引?   好不容易逮到卫添喜那俩研究生的面,《数学年刊》编辑部的编辑赶紧问,“卫教授呢?她明明已经注册了会议,怎么在破冰会没有见到她?”   那两个研究生的神色有点古怪,“卫教授她……她在房间里证明一个数学问题呢!”   那《数学年刊》编辑部的老编辑肃然起敬,“证明数学问题!冒昧问一下,卫教授目前在解的,是哪个数学问题?与她提出的那一百个数学猜想有关系吗?”   见《数学年刊》的老编辑同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嘀嘀咕咕,很多数学家都自发地围了上来,结果就听到‘一百个数学猜想’这七个字,瞬间来了兴趣。   要知道不少人这次来做的报告都是同那‘一百个数学猜想’有关的,他们在不同程度上做了弱化工作,那么问题来了,卫添喜究竟解决了哪些问题?   如果卫添喜直接把一个数学题目给解决了,而他们的工作却是做了一定的弱化工作,那他们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就拿一加一这个问题来说,人家卫添喜已经算出标准答案是二了,他们得到的结论却是一加一一定大于一,诚然,他们的结论没有毛病,可也没有意义啊!   有人赶紧凑到卫添喜带来的那俩研究生身边刺探‘敌情’,他们问,“卫教授的研究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顺利吗?你们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吗?”   那俩研究生想了想卫添喜在飞机上那抓狂的模样,不确定地说,“大概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吧,感觉卫教授有点不高兴。”   那些专家学者瞬间松了口气。   只要卫添喜没啥成果,他们就放心了。   转念一想,那些人又都觉得自己的顾虑有些多余。   如果卫添喜做出什么研究成果来,肯定在《数学年刊》上发表研究成果了,怎么会一直都没有动静?   ……   第二天清晨,阳光穿透柏林上空的层云,洒在了酒店的玻璃窗上。   伏案工作了一天一夜的卫添喜终于停下笔,她看着几乎要被写完的一整个笔记本,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时间还是不够,看来得同组委会申请一下,将报告会调整到最后一天……”   她手旁边放着一张纸,上面依次写着1、2、3、4……一直写到17。 第161章   柏林的七月有点潮热, 纵然《数学年刊》编辑部挑选的酒店是环境顶好的,各种大吊扇‘呼呼’地吹,依旧吹不散那缭绕在数学学者心头的热气。   能参加数学学会的人, 都是国际顶级学者,整个华国也就有四位数学学者受到邀请, 水木大学的卫添喜是一个,金陵大学的贾坤教授是一个,复兴大学的杨国宁教授与傅嗨教授算俩。   卫添喜能拿到国际数学学会的邀请函, 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争取来的, 《数学年刊》编辑部邀请她,只能说是蹭卫添喜的光,如果卫添喜不来,这次国际数学学会绝对会掉一个档次。   贾坤教授研究的是数论领域,师承于日耳曼的老数学家——有‘数学教皇’支撑的罗伯特·法斯,一个人撑起了金陵大学数学系。   至于复兴大学的杨国宁教授和傅嗨教授, 据说这俩同《数学年刊》的主编关系挺好,虽然学术水平并不怎么高明,但混到两张国际数学学会的邀请函还是不难的, 这俩人走的路子同梅瑟塔教授高度相仿。   七月二十日,国际数学学会准时召开。   卫添喜同《数学年刊》的主编以及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提了推后报告会的事情, 得到应允之后, 她便乖乖在开幕式上露了个面, 顺带着同早些年在欧洲认识的老伙计打了个照面。   就职于法国巴黎的阿贝尔是一个金发碧眼、腿长腰细的小姐姐, 同卫添喜年纪相仿, 数学天赋十分高,她研究的是实变函数领域,见卫添喜参加会议,毫不犹豫地就凑到了卫添喜旁边,趁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在台上老生常谈的空子,她给卫添喜递了一个纸条过来。   纸条上用法语写着,“你这次来准备汇报什么内容?”   卫添喜从口袋里摸出笔来,在那个纸条上写下了两串数字,还有一个符号。   “1982”   “100”   “——?”   这一串类似于摩斯电码的东西,或许给别人看不明白,但阿贝尔一眼就解读出来了,卫添喜说的是她在一九八二年针对数学界提出的一百个假设猜想。   阿贝尔瞳孔一缩,赶紧在纸上写,“那一百个问题,你解出多少个?又没有与实变函数领域交叉的问题。”   卫添喜皱了皱眉,眼看着阿贝尔的那张纸不够用了,她便把国际数学学会刚给每个与会人员发下来的笔记本拿了出来,在上面接着阿贝尔的话写。   “目前解出了不到二十个,至于你说的实变函数领域,我记得当初提出了七个与实变函数领域相关的猜想,遗憾的是,我目前还没有对那些问题动手,你可以放心地去做汇报。”   卫添喜这话就说的有些损了,一向克制自己本来面目、全心全意把自己伪装成淑女的阿贝尔完全忍不住,当场就爆了出口,“法克!”   卫添喜冲阿贝尔挑了挑眉,问阿贝尔,“你研究的是哪个命题?做到哪个程度了?”   阿贝尔翻了一个白眼,从自己提着的包里把手稿拿出来,递给卫添喜,卖弄似地问,“怎么样,你看我这证明思路,是不是很优秀,很超前,很卓越?”   “添喜卫,虽然我特别欣赏你在数学领域的才华,但我敢肯定,你想要看懂我的这些推理过程,绝对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我建议你来听听我的报告会,绝对会震撼到你的。毫不夸张的说,你提出的那个猜想,我已经论证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只要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绝对会证明的!”   卫添喜没有吭声,低头看阿贝尔写的那些稿子,她将手里的钢笔换成削好的铅笔,就如同给水木大学的学生批改作业一样,一边看,一边在阿贝尔的那些收稿上圈圈点点。   阿贝尔的数学天赋很强,不然也不会同卫添喜成为朋友。换句话说,学神的朋友圈里,档次最低的都是学霸,学渣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不过阿贝尔这个学霸有点粗心。   卫添喜才看了七八行,就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漏洞,逻辑无法自洽,这是致命的打击。她把出现问题的那两步勾了出来,在旁边打了一个叉叉,又打了一个问号,继续看下面的步骤,将第一页看完之后,她将那一页从夹子中分出来,递给阿贝尔,低声说,“你犯的错误确实让我很震撼。阿贝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 话,四年前,在柏林联邦大学,我就指出过你这种问题,可惜你并没有记住。”   阿贝尔不服气地看了一眼,下一秒脸就憋得通红。   法克!真的存在问题!   为什么她之前检查了那么多遍都没有发现?   阿贝尔用小眼神偷瞄着卫添喜,见卫添喜又用笔在她的论证过程上圈了好几个圈圈,打了好几个叉叉,她突然瘫在了座椅上,用仅有她和卫添喜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该怎么办?我的汇报在实变函数场的第四个,时间安排已经刊登出来了,虽然只有二十分钟,但如果我的汇报中出现了这么明显的问题,一定会被那些人给狠狠羞辱的。”   卫添喜瞅了一眼满脸生无可恋的阿贝尔,半开玩笑地建议,“如果你真想提升一下数学能力的话,我建议你到华夏水木大学来,跟我重做一遍博士,我或许可以帮你纠正这些问题。阿贝尔,老实说,你缺少的并不是科研天赋,也不是努力,而是严谨的科研思维。”   这话说完,卫添喜已经飞快地将阿贝尔的全部手稿看完了,有不少闪光点,但逻辑缺陷也是不容忽视的。   卫添喜将手稿递回阿贝尔手上,说,“你的思路借鉴了美国那个性格十分古怪的糟老头子在六四年发表的那篇文章,如果仅仅是一两条思路相似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说。我从你的文章中看到了那个糟老头子的影子,他对于实变函数的理解确实独特,但有一些剑走偏锋的地方,用顺推可能会觉得他十分正确,可如果用逆推的话,他的那些观点根本站不住脚。”   “我在隆德大学的时候曾看过他发表的很多文献,说实话,他是一个数学疯子,提出的观点有一半都是在扯淡,相信这也就是为什么哥伦比亚大学将他开除的原因。科学研究是高级唯心主义,一个优秀的学者,必须对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有足够的自信,但科学论证一定是唯物主义的。”   “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如果你想在现有的思路上解决这个问题,绝对不可能。我提出的这一百个问题,不管是解决哪一个,都需要提出新的数学理论与模型,创造一种新的数学工具。我看了你全部手稿,里面没有半点儿新数学工具的影子,所以……别说是一年,我可以给你三年五年八年十年,只要你不变更研究思路,这个猜想就永远无解。”   阿贝尔是欧洲人,皮肤本来就很白,经过卫添喜这么说之后,她的脸白的几乎看不到血色了。   “新的数学工具……”阿贝尔喃喃地念了好几次,突然转过头来,慎重地问卫添喜,“你确定吗?”   卫添喜认真地回答,“我很确定。”   生怕阿贝尔不信,卫添喜还补充了一句,“构建新的数学模型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而且费事费力,那些不需要构建数学模型的问题都被我解决掉了,它们都死在了一九八二年,现在幸存下来的题目,都是我用尽现有的各种办法都无法解开的。毫不客气地说,你用的这个方法,我曾经考虑过,后面的论证结果证明,这个方法是无效的。”   阿贝尔并没有同卫添喜预想的那样颓丧,她居然乐出了声。   卫添喜一脸诡异地看向阿贝尔,她怀疑阿贝尔在她的打击下精神失常了,并且慎重地考虑,是不是要离阿贝尔远点。   虽然阿贝尔并没有同她展现出任何的暴力反社会倾向,但卫添喜隐隐约约地记得,阿贝尔貌似很喜欢琉球国的文化,卫添喜担心阿贝尔会经不住打击而当场来个剖腹自杀……   “朋友,想开点。”卫添喜把手按在阿贝尔的胳膊上,企图用自己的言语来给阿贝尔一点温暖与自信。   阿贝尔下一秒就捂着脸乐出了声,她笑够了,见卫添喜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才说,“添喜卫,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笑,但我说我十分想笑,你能理解我吗?”   “现在在场的数学家们,哪个不是号称自己有望解决你提出的那一百个问题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但据我所知,似乎没有人提出一种新的数学模型。”   “换句话说,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走上了歪路,还有很多人也都研究跑偏了?”   阿贝尔笑得花枝乱颤,频频引得座椅前后左右的那些人扭过头来看。   卫添喜一脸冷漠地看着阿贝尔幸灾乐祸的举止,完全不能理解阿贝尔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第162章   生怕阿贝尔笑得岔过气去, 卫添喜十分‘贴心’的提醒阿贝尔,“虽然我不知道其他学者有没有从构建新的数学模型这个角度入手,但是, 阿贝尔,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情, 我认为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一个数学学者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数学是一个严谨的学科,而你的态度很不严谨。”   阿贝尔:“……”   法!克!   卫添喜看了看阿贝尔写在草稿上的那些东西, 提起笔来, 将自己关于那道题目的理解以及一些想法全都写到了纸上。   她把那一页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阿贝尔,道:“我有七成的把握,实变函数的秘密藏在这个公式中,并且我已经构建了一条与这个公式相关的数学模型,不出意外的话, 我会在最后一天闭幕式之前的那个报告会上分享自己建立数学模型的思路与过程。”   “到时候,我希望你能来听听我的思路,在我提出的数学模型上, 你可以尝试着结合实变函数的东西去修改数学模型,之后再想解决这些问题, 可能会容易很多。”   阿贝尔心思重重地点了头, 眉峰紧锁, 看着她的那些手稿发呆。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将长篇大论讲完之后, 卫添喜坐在会场中听一位来自意大利的数学家做的报告, 那名数学家讲得眉飞色舞,可卫添喜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她看到一个人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还尝试着把其他人也都引到歧路上,突然觉得很荒诞。   有心阻止台上的那人继续犯错,但卫添喜觉得这样做很不礼貌,在经过一番纠结考虑之后,她侧身同坐在她右手边的两个研究生说,“你们继续听吧,不要当成讲座来听,没什么意义,你们把这些讲座当成科普就好了。”   “记录一些这些汇报人提出的想法,也就是他们所标榜的闪光点,然后再记录下来你们的疑惑。记住,带着脑子听,辩证地去听这些学者们的逻辑是否正确,去发现这些学者们的思维漏洞……当你们能够发现这些学者论证过程中的思维漏洞时,你们的思维就在向着更缜密的境界提升。”   那两个研究生满头瀑布汗,这话估计也就是卫添喜敢说了,实在是太得罪人了啊!   卫添喜叮嘱完自个儿带来的两个学生之后,径直站起身子,悄悄从会场后门离去。她的本意是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就如同其它与会人员上厕所一样挥一挥衣袖离开,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可奈何她在数学界的威望太高了,她一站起来,坐在她后面的那些学者就齐刷刷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卫添喜还勉强能接受。要命的是,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做了多少聪明选择的那意大利数学家也突然停顿下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卫添喜,引得坐在卫添喜前方的那些数学学者也齐齐转了过来……全场的数学家都在给卫添喜行注目礼。   如果会场的地板有条缝的话,卫添喜绝对会当场钻进去。   实在是太尴尬了。   投向卫添喜的那些目光大多数都很微妙,台上的人讲的是卫添喜提出来的数学猜想,而卫添喜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意味着,卫添喜根本不认可台上这人的汇报,觉得这人纯粹就是在瞎扯淡?   会议被迫停止,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为了维持会议秩序,不得不站起来问卫添喜,“卫教授,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卫添喜一脸尴尬,“抱歉,我貌似吃坏肚子了,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我已经让我的学生记录会议内容了,等会议结束之后,我会认真研读的。”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对卫添喜的借口信以为真,热情地吩咐了酒店的服务员,让酒店服务员给卫添喜送去治腹泻的药,这才重新组织了会场秩序,中断的会议得以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两天半里,卫添喜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专心研究自己刚构建好的数学模型,将那些已解决的猜想数目从十七提到了二十八,又推导出一个变式模型来,引入了几何函数的定义,一步步弱化了那些猜想的边界条件,然后得到一个新的模型,顺手就将与实变函数相关的问题给全部解决了。   也就是在把所有实变函数的‘韭菜’全都收割完之后,卫添喜才意识到,她当初提出的那些问题并不仅仅是七个,而是九个。   开会的这两天半里,卫添喜只会在饭点儿上露面一两次,多数时间还是同她带来的那两个学生交流会场中发生的事情,时不时指点一下这两个学生。   会议结 束的前一天,《数学年刊》的主编与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又找到了卫添喜。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关切地问,“添喜卫,很抱歉,可能是我们提供的饮食出了问题,导致你腹泻了这么长时间。不过看你的脸色还算不错,想来是那些药物起作用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明天汇报的主题确定了吗?”   “今天晚上我们需要公布会议安排出去,还有就是你需要多长时间来开汇报讲座,因为明天就剩下你一个人做汇报了,所以我们需要确定一下时间,在你开完汇报之后,我们需要同酒店确定闭幕式时间,以方便酒店做安排。”   卫添喜掰着指头算。   她需要在汇报中重点讲自己构建数学模型的过程,这大概就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之后那二十八个问题都需要从不同的角度切入那个数学模型来构建新的子模型,这样才能进一步推导,就算她讲得再快,那最少也得给每个问题匀出十分钟的时间来讲,大概需要五个小时不到。   再往后还有实变函数的那九个问题,因为那九道实变函数的问题涉及到的数学模型并不算多,只要将数学模型推导出来之后,剩下的过程都属于常规运算,只不过运算量稍微大了一点……至少也得安排一个半小时来讲。   卫添喜把这时间加了加,面色有点古怪地同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说,“大概需要八个小时。”   “哦,八个小时。”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面无表情地记下卫添喜说的时间之后,突然抖了一下,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他吹着胡子问卫添喜,“卫教授,你再说一下,需要多长的时间?”   八个小时,这都可以开一天了!   卫添喜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前不久,我在数学研究上做出一点突破来,算是发现了数学研究的新方法,所以想要同来自全球各地的同行们分享一下。”   “那八个小时也有点太长了吧……添喜卫,你能吃得消吗?”   卫添喜笑着说,“如果不是我想压缩时间的话,八个小时根本讲不完。米歇尔教授,请你放心,我新发现的这个数学方法很有用,通过这个数学方法,我已经解决了三十七个数学猜想,如果国际数学学会的会议推迟到九月二十号开,可能这个数字会更大。”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本身就是麻省理工数学系的教授,他傻眼了,“三十七个数学猜想?都是你之前提出的那一百个数学猜想里的问题吗?”   卫添喜点头,“是的。”   她把自己早先准备好的会议进程单拿了出来,递给米歇尔教授,“我解开的所有数学猜想的题目都已经记录在上面了,你们可以看一下。”   《数学年刊》的主编满脸惊诧地插嘴,“添喜卫,你居然一声不吭地就做出了这么多的成果,之前我问你的学生,他们还说你在研究中遇到了困难……我想知道,如果你没有遇到困难,是不是那一百个猜想都会被你自己解决掉?”   卫添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前确实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实不相瞒,这个方法是我在六月底才想到的,运用这种方法解出第一个命题后的第二天,我就登上了飞往柏林的飞机。余下的三十六个命题都是我在飞往柏林的飞机上以及住在酒店里的这段时间做出来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学生并没有说谎。”   卫添喜这么已解释,《数学年刊》的主编了立马就把卫添喜这几天的表现串联在一起仔细回想了一下,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陡然拔高了语气,“添喜卫,所以说,你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你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带着你的学生去柏林游玩,也没有拜访你在柏林的朋友,而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都在论证数学猜想?”   “还有开会的这三天,你同我们说自己闹肚子,实际上也是在论证数学猜想,拉肚子只是你的一个借口……oh,sorry,我不应该这样揣测你,但我从你的脸色上来看,你根本不像是闹肚子的人,你比没有生病的人都要看着健康。”   卫添喜难为情地点头,“不好意思,灵感来了之后,我不想浪费。因为我怕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可能就抓不到这些灵感的白鸽了。”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一脸哔了狗的表情,他白替卫添喜担忧好几天了,就在前五分钟,他还因为没有安排好适合卫添喜的饮食而导致卫添喜闹肚子这件事情内疚呢……他突然也想同阿贝尔一样,对着卫添喜爆一句粗口。   可是想到性别差异,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还是生生忍住了。 第163章   因为卫添喜将汇报时间加长成了八个小时, 国际数学学会的组委会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将原定为闭幕式结束后的柏林一日行调整到了闭幕式之前,与卫添喜做报告的时间相重合, 由参会人员自由选择行程,想留下来听卫添喜作报告的可以, 想去柏林领略一番日耳曼风情的人也可以自己组团去。   一个小时的报告会俨然已经算是顶级学者的待遇,而卫添喜直接把汇报时间加时成了八个小时,这让不少数学学者都直呼不敢相信, 不过在看完卫添喜出具的汇报内容名单之后, 没人再吭声了。   有人想去领略日耳曼风情?   等会议结束之后,想怎么领略怎么领略,在柏林度假度到九月一号都可以!   但卫添喜的报告会绝对不能耽误。   看着卫添喜列出来的那三十七个已经解决的数学猜想,这些来自全球各地的数学家都有些感慨,仿佛当年那个短短数年就将数学界全部学者搞得痛不欲生的‘搅屎棍’又回来了。   天知道有多少数学家在盯着卫添喜的那一百个猜想死磕,国际数学学会的前两天, 还有不少数学家对着卫添喜提出的那些数学猜想侃侃而谈呢,他们都认为自己站在了卫添喜的肩膀上,走在了所有数学同行的前列……然而, 现实教他们做人。   卫添喜不声不响地解决了三十七个问题,这还是人吗?   尤其是那个意大利籍的数学家, 他当初当着卫添喜的面炫耀的问题此刻正躺在卫添喜的汇报名单之后, 那个猜想后面有一个小括号, 括号里写着‘已论证’, 难怪当初卫添喜不愿意听他讲下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抹了辣椒油的手糊了一巴掌……脸都快烧起来了。   ……   第二天, 国际数学学会准时召开,卫添喜用八个小时的时间阐述了自己所构建的数学模型以及构建数学模型过程中用到的思路,并且还将她所构建的数学模型做了一定的推广及变式。   会场中的那些数学家很明显分成了两拨,数学造诣高、能够听懂卫添喜所说内容的人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数学早已略微浅薄一些、或者是说从事的研究方向偏冷门的科研人员则是怀疑了整整八个小时的人生。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学的一定是假数学!   八个小时的汇报又延长了一个半小时,理由是卫添喜在讲泛函分析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火花,她顺手就将那个火花记在了白板上,并且等原计划安排的所有问题全部讲完之后,她顺手就利用自己刚推导出来的公式把那个问题解决了。   那个火花是第一百零一个命题,难度并不亚于前面一百个,   卫添喜这一手骚操作把参加国际数学学会的专家学者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直到散会后吃自助餐,那些学者们保持着缄默,除了刀叉与餐盘碰在一起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脆响之外,自助餐厅里只剩下稀里哗啦的翻页声。   卫添喜抛出的数学模型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不少数学家将卫添喜抛出的问题代入到自己的研究中去,发现之前看似‘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问题,此刻全都变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有不少数学家已经对照着会场中记录下来的笔记开始论证自己死磕多年的命题。   那一百个命题已经被解决掉三十七个,剩下的六十三个命题,不知道卫添喜还会不会动手,但这些数学家们知道,自己如果能够论证六十三分之一,那便足以让自己吹嘘多年,这份成绩甚至可以给自己的学术生涯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全新的思路摆在了这些数学家面前,这些数学家们就如同发现了宝藏一样,连第二天的闭幕式都懒得参加了,全都一门心思扑在了数学上。   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米歇尔教授还是头一次见到闭幕式上人员缺席三分之二的场面,他无奈地同《数学年刊》的主编说,“看来今晚可以省不少香槟。”   《数学年刊》的主编耸了耸肩,“那可不一定,如果卫教授出席闭目晚宴的话,相信会有很多人出席的。”   “可是卫教授已经动身前往机场了……”国际数学学会的主席看了一眼时腕表,道:“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卫教授就将登上返回华国的飞机了,你觉得我还有买香槟的必要吗?要不要把香槟换成可乐?”   n bs《数学年刊》的主编心念一动,问米歇尔教授,“我记得当时卫教授写的每一块白板都没有擦掉,那些白板你们还有用处吗?如果你们没有很大用处的话,我可以花钱从你们手中买那些白板。那些白板理应存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燧石图书馆内,供后人瞻仰。”   米歇尔教授愣了一眼,古怪地看着《数学年刊》的主编,道:“原先我还没有这个打算,听到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柏林博物馆也很适合那些白板。老伙计,谢谢你的提醒。”   数学年刊的主编傻眼了,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应该不算吧,他这算是引狼入室叼走自家的娃。   ……   卫添喜回到华国后,立马动手将她论证出来的那三十七个命题撰写成论文,全都给《数学年刊》寄了过去,适逢高考成绩公布,卫添喜就去关怀了一下卫东瓜和卫西瓜与兄弟俩。   卫大丫同卫东瓜、卫西瓜兄弟俩的博弈还没有结束。   卫大丫想让兄弟俩念商业金融专业以继承家产,卫东瓜和卫东瓜兄弟俩却对经商没有半点儿的兴趣,兄弟俩填报志愿的时候,卫东瓜悄悄填报了京华大学文学系,卫西瓜则是填报了中央美院。   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大学,但卫大丫却差点给气晕过去。   卫添喜到家时,卫大丫正顶着俩核桃眼偷偷抹泪,卫添喜问,“姑,你怎么了?”   “那两个不孝子,我说不让做什么,非要同我对着干。尤其是东瓜,你说他爸……你知道的,现在就在京华大学文学系教书,他还报考了京华大学文学系,这不是同我对着干是什么?”   卫添喜一愣,“京华大学,文学系?那东瓜考的挺好的。”   “姑,你不要这么想,东瓜确实喜欢文学,而国内文学系最好的大学就是京华大学,他或许只是奔着京华大学的名头去的呢?不一定真是为了我姑父啊!”   “你喊他什么?你只有大姑二姑和二姑夫,没有姑父!”卫大丫瞪着眼纠正。   卫添喜有些无奈,“姑,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都在京城住着,人家也算是言而有信的人,说是不会干扰东瓜和西瓜兄弟俩的生活,就真的没有来认,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哪怕东瓜去念了文学系,又能怎样呢?东瓜还能认了爸就不认妈?”   卫大丫擦了擦眼泪,冷不丁地说,“我见过他了……瘦的不行,他差两岁才五十,现在就一头白发了。喜丫头,你知道么?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姑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   “当初眼瞎?”卫添喜试探着问。   卫大丫被卫添喜嘴里冒出来的这四个字给逗笑了,“小姑娘家家瞎说什么?姑这些年看得很明白,过去的事情是没办法否定的。当初我对他动了感情,难道现在骂两句当初眼瞎,那些感情就都不作数了?言语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他太瘦了,看到他的那一眼,我满脑子都是‘形销骨立’这四个字。姑不后悔嫁给他,也不后悔生下卫朝和卫阳,姑后悔的是当初为什么没有留住他,如果留住了,是不是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白父白母想让他走,是因为听到了风声,不想让他在国内受苦。可如果姑当时立场坚决一些,捆也要把他捆在家里,后面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情?那十年确实很乱,也很苦,但咱家的日子过得好啊……如果姑下定决心,非要把他留下,那我们两人在得肥皂厂上十年班又能怎样?”   “说到底,当时的姑最爱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甚至说,他在姑的心里,连前三都排不进去。姑自个儿第一,你奶第二,卫朝卫阳兄弟俩排第三,他只能排第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当初大难还没来呢,我们就各自飞了。”   卫添喜听卫大丫这么说,心里突隐隐约约突然有种感觉,她问卫大丫,“姑,你是不是想要同他复合?”   卫大丫嗤笑,“复合什么啊,中间隔了十大几年,东瓜和西瓜还没有出生,我们俩就离婚了,现在东瓜和西瓜兄弟俩马上就要念大学了,哪有复合的机会?喜丫头,姑就是想通了,当初的他自私,姑也自私,谁也不能赖谁。现在他的身体似乎不好,你带着东瓜和西瓜替姑跑一趟吧,带兄弟俩认认他们亲爸的家门。”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姑已经知道天命了。你看东瓜和西瓜,姑这么喜欢经商赚钱,他们兄弟俩还都随了他,这不就是天命么?姑挣再多的钱,那也抗不过天命。” 第164章   卫添喜答应卫大丫, 八月底的时候带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去见白杨一面, 然后她就头痛无比地回水木大学了。   在水木大学图书馆, 卫添喜翻到钱钟书先生发表于一九四七年的《围城》, 借回办公室仔细拜读了好几遍, 她突然盼着洛书文的科研不要太过顺利, 多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   洛书文很好, 方方面面都很优秀,那张脸更是让她看了一眼就记了这么多年, 可她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个孩子啊!   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   甚至于说,因为卫大丫与白杨的事情, 卫添喜有点恐婚。   ……   大概是科技部的领导听到了卫添喜的心声,没隔几天, 科技部的领导就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跑到水木大学来找为卫添喜告状来了。   “卫教授, 虽然大领导吩咐过了, 让我们科技部审批科研经费的时候给您的航空航天项目一路开绿灯,但您也不能不把我们的科研经费当钱看啊!”   “您看看这半年, 您已经支走四个亿的经费了, 这些经费够支撑水木大学所有老师的项目运行五年,您能不能省着点花?”   卫添喜眉头蹙起,翻开科技部的领导送来的账册,一页页翻过去,每一笔支出上面都有她的个人私章, 而她的个人私章一直都在洛书文那里放着, 所以这四个亿是洛书文花出去的?   “您先别着急, 坐下来喝点茶,我看看这些科研经费都花在了哪里。”卫添喜给科技部的领导和那两个工作人员都泡上茶,又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核算过这些账目,账目中有没有明显的问题?”   科技部的领导喝了一口茶,被烫得龇牙咧嘴,“账目倒是没有问题,我们都仔细查验过了,每一笔款项都是正常状态。可卫教授,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支出的款项状态正常不正常,而在于这些款项是否是必要支出。”   “您申请立项的是航空航天领域,可您看看,怎么款项支出对接单位上还有科工院卫星研究所呢?航空航天固然和卫星离不开关系,但您的项目中并没有提过要造卫星啊,单单是这个款项就支出了七千多万,这些钱都不是必要之处。”   “还有计算机研制,您前几年刚优化升级了超级计算机,现在怎么就又借着航空航天领域的项目开始搞超级计算机小型化的事情了?诚然,超级计算机的小型化很有用,但这和航空航天领域有什么关系?您想研究可以,提交相关的项目报告书,然后重新做预算啊!”   卫添喜听得眼角直抽抽,她忍着把洛书文暴打一顿的冲动把账册看完,强扯出笑脸来同科技部的领导解释,“您放心,该补交的材料我们都会补交上去。不过您今天说的话我可不能应下来,这所有的支出,我们项目书中都提过了,属于正常开支。而且您知道的,就算放眼到国际社会,航空航天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尖端领域,想要将航空航天领域搞好,卫星定位系统必须做好,操控卫星定位系统的地面信号台就离不开便携的超级计算机……不信的话您可以看一下,我之前写立项申请书的时候,把这些都列入名单中去了。”   科技部的领导冷笑,“卫教授,瞧您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我亲自查验过您的立项申请书,估摸着今天我就被您给忽悠回去了。小张,把卫教授当初提交上来的立项申请书相关预算那一章都打开,让卫教授给咱指指,她把这些预算都列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张’立马就把材料给拿了出来,手脚麻利地翻开预算那一章,把整本装订在一起的立项申请书递给卫添喜看。   卫添喜拿出一只铅笔,飞快地在纸上圈了几十个‘等’出来,同科技部的领导说,“这不都是吗?科研本来就是预料不到将来的,需要一步步摸索,哪怕我们做的预算再详细,也会出现很多无法预料到的支出,所以我在做所有预算的事都,都习惯于在预算清单的末尾加一个‘等’字。   科技部的领导无话可说,脸黑得仿佛是拿墨汁染过一样。   卫添喜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他怎么反驳?   灌了好几口茶水,科技部的领导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同卫添喜说,“卫教授,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这些项目经费预算都是没有上限的。如果是其他项目,我们还能根据你提交的总预算来卡经费,可现在卡不了你的经费,你也不能抓着我们的七寸使劲儿捏啊!科技部的经费也不充裕……”   得了,这是不能有理有据地找茬之后,改为卖惨博取同情心了。   科技部的领导想不到的是,卖惨以博取同情心的招数对卫添喜根本没有用。   卫添喜不想再同科技部 的领导扯皮,索性就下了逐客令,“您不要在我旁边说科技部的经费充裕不充裕的事情,那是您应该考虑的,与我无关。在我眼里,我手中的科研项目才是第一位的。”   “如果您不想从科技部走这笔经费,完全可以,我亲自同领导商量,国家电网一月的盈利就不下十二亿,如果我要从国家电网的盈利中抽四成出来,谁会阻止?且不说半年只花了四亿经费,就是花四十亿,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卫添喜将那本立项申请书拍到‘小张’的面前,挑着眉说,“毕竟这半年下来,我们给国家创造的盈利不低于八十亿,您说呢?这还仅仅是国内的核电站,通过国际互助公约,我们给欧洲国家建发电站带来的收益也不在少数……拿着我们项目组为国家创造的收入供应支持国家的科学研究,现在还想卡我们项目的科研经费?谁给的这么大的脸?”   科技部领导的脸色越发黑了。   “有些明知道没什么用的科研项目,该砍就砍,留着做什么?钱多了烧得慌?我能够以我自己的人品和学术声誉保证,我与我的课题组成员绝对不会浪费一分钱的科研经费,如果你们还是想要卡我们项目组的科研经费,那不妨试试,最后究竟是谁卡了谁?”   起先卫添喜脸上还带着客套的假笑,当科技部领导拿出那本立项申请书同她对峙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霜。   “当时就同科技部说过的,如果科技部想要卡我们项目的经费,那就随便卡,毕竟科技部的经费也是从国家电网的营收中分出去的,到时候看谁能抢得过谁。”   卫添喜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慢走,不送。”   科技部的领导就这样被卫添喜毫不客气地怼走了,他差点给气得住进医院,回头就同科技部负责审批科研经费的工作人员说,“往后只要是盖着卫教授的私章送过来的经费支出,问都别问,直接给报了,然后每个月都列一张单子出来,我亲自拿着单子给上面的大领导去看。只要大领导同意,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明知道惹不起卫添喜,那可不就得顺毛摸吗?   ……   卫添喜把科技部的领导怼回去之后,赶紧跑去高新技术研究院找洛书文讨说法。方才那账册上写的经费支出虽然盖着她的个人私章,但从没有经过她的手,这些钱都是洛书文花出去的。   别看卫添喜刚刚对科技部领导的时候十分硬气,可她心里同样惊讶的不行,洛书文当初同她说的时候,前两个阶段的整体预算加起来都没有两个亿,怎么现在第一阶段还没有完成,第二阶段还八字没一撇,就把四亿给花出去了?   那可是四个亿啊!   新时代集团再能挣钱,四个亿也不是吹阵风就能吹来的。   不过卫添喜看了洛书文的科研经费开支明细,知道那些钱都用在了刀刃上,只不过洛书文的有些做法她无法认同。   找到洛书文时,洛书文正盯着一块画满线条的白板发呆。   卫添喜认真看了几眼那白板上的线条,发现那白板声画着的正是太阳系八大行星的星轨图,而那星轨之中,有一条箭头穿越层层星轨,几乎是以螺旋的形式降临到了第三条星轨上,与地球发生亲密接触。   在白板的另外一侧,写着一些看上去并不复杂的公式。   卫添喜扫了一眼就明白了那公式的意思,但同时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书文,你计算出来的这时间是……”卫添喜面色发白。   洛书文回过神,同卫添喜说,“是黑洞在吞噬洛必达星球之后,下一个要吞噬的星球。”   “添喜,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你之所以能够到达洛必达星球,主要是因为洛必达星球与你所处的地球位于同一个时空维度,而那即将吞噬洛必达星球的黑洞,便是循着时空维度的交汇点来进行飞速的转移。”   “原先我在洛必达星球上的时候,就已经算出了那黑洞降临洛必达星球的时间,仔细想想,也就只剩下两月有余,洛必达星球就会彻底消陨。前不久,我算出了那黑洞降临地球的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   卫添喜的声音有些抖,“是什么时候?”   “还有二十多年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对了,精确时间我计算过,时空节点会定位在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卫添喜踉跄了一下,扶着办公桌才站稳,大概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她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地浮凸了出来。 第165章   “二零一二年, 怎么会是二零一二年, 之前也说过二零一二年会是世界末日, 但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如常地平稳过渡。怎么现在你又算出了二零一二……”   卫添喜遍体生凉。   洛书文发现卫添喜的脑电波在那一瞬间经历了不下百千次的大起大落, 疑惑地问, “你怎么了?”   卫添喜定了好一会儿神后, 才同洛书文说,“其实你计算出来的这个时间点, 我曾经听说过。不过并不是精确计算出来的,而是依据一种太阳历法推算出来的, 你可以勉强将其理解为神学。而且我能预感到二零一二年发生的事情……”   洛书文疑惑,“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他紧紧盯着卫添喜, 想要根据卫添喜的脑电波变化频次来判断卫添喜说的有几分真, 又有几分假。   卫添喜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只不过在那一年之后, 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科技迅猛发展,明明每天的时间都一样长,但很多人却都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退化了,明明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很快就会忘记, 但二零一二年之前的事情, 谈起来却仿佛发生在昨天。”   听卫添喜说完, 洛书文脱口而出一个词,“时空折叠。”   见卫添喜不懂,洛书文开口解释,“时空折叠是时空维度上的一个定义,将原本均匀展布的时间与空间进行折叠一次,就如同将一本打开的书合上一样,时间与空间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生活在这片时空中的人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只不过对许多生来便感知敏锐的人来说,他们是能感觉到的。”   洛书文提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儿,颓然地放下笔,“时空折叠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并不适用于洛必达星球。因为那黑洞击穿洛必达星球的点位于正中央,依照时空折叠的螺旋规律,至少需要将洛必达星球折叠二十七次,才能使那一方均匀展布的时空中心发生偏移,短短两个月内,二十七次根本不可能。”   “两个月的时间,能够折叠几次?”卫添喜好奇地问,她想了解更多关于时空折叠的信息。   洛书文抿着唇说,“最多六次,这还是建立在洛必达星球已经拥有折叠时空的条件。如果想要在地球上进行时空折叠,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第一次时空折叠。不过时空折叠好就好在,完成第一次之后,再想进行时空折叠,只要能量足够,那便不算难事。”   卫添喜想了想,“二十年,还来得及。”   “但这只是下下策。其实,还是有其它方法避开的。”洛书文想了想,开始动笔在白板上作画。   地球变成最中心的一个小点,被太阳系囊括在其中,看似很大的太阳系,在银河系中也不过乒乓球大小。   洛书文用笔在银河系的版图内勾了一条线出来,同卫添喜说,“与洛必达星球相比,地球是相当幸运的。在广袤的宇宙中,洛必达星球就好比无枝可依的孤果,黑洞降临时,没有任何一个星球能够充当它的保护伞,但地球不一样。”   “不拿其它星球举例,只说距离地球最近的月球,看看月球表面的环形山,便知道月球替地球挡了多少次的危机。月球只是地球的无数保护伞之一,在银河系中,有许多我们都不曾知道名字的星球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地球,替地球挡下了不知道多少块天外陨石。”   “如果能够完全掌握地月系统,并且将人类的足迹散布在太阳系的八大行星上,通过人为干预行星的质量来引动星轨发生偏移,我们便可以让地球同那个疾驰而来的黑洞擦肩而过。当然,完全掌握地月系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将人类的足迹散布向太阳系的另外七大行星,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考虑到地球上多国林立且明争暗斗不休的情况,需要集整个星球之力来布置的时空折叠很明显比不上完全掌握地月系统与太阳系来的容易,所以我推荐后者。”   “另外,添喜,我知道你会明白,完全掌握地月系统与太阳系,我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避祸,还是对外星资源的探索。”   “如果想要将地球打造成适宜人类生存的家园,过度的开发资源与能源肯定是不可取的,我们需要的这些资源,完全可以从其它行星、甚至是其它行星的卫星上获取。”   “如果有一天人类的脚步能够走出太阳系,说不定我们真会寻找到适宜人类生存的第二家园。就算寻找不到,我们也可以将其它星球的资源开发出来,用来把现有的家园建设得更美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洛书文比卫添喜高大半个头,卫添喜仰起头问洛书文,“这就是你花那么多科研经费的理由吗?”   洛书文的喉结动了动,他脸上强装淡定,心跳却加快了频率,两张脸鬼使神差地贴近。   ‘笃笃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卫添喜与洛书文齐齐僵住,二人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各自整理了一下自己,卫添喜欲盖弥彰地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公式,假装自己正在推导公式,洛书文倒是淡定的很,他打开门,问那个学生,“什么事?”   那学生走进办公室,见卫添喜也在,还愣了一下,打招呼道:“卫教授好。”   卫添喜强装淡定,“嗯,你好。”   “卫教授,洛主任,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已经按照咱们的要求尝试合成了新的材料,那种新材料的硬度、延展性,导热导电性都达到了预期,目前科工院已经派人去交接,准备将那种材料量产。科工院的陈院士派人来问,合金材料生产出来之后,是不是直接铸模组装航空飞机?”   卫添喜:“???”怎么这么早就组装航空飞机了?   洛书文同那学生说,“你回复杨院士,一切按照安排计划来进行就好了。对了,你再同杨院士说一声,航空飞机组装完成后,我会亲自去验收航空飞机的性能。”   那学生得到答复之后,顺手帮洛书文与卫添喜关上了门,还温馨提示了一句,“卫教授,洛主任,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都被打断了,还怎么继续?   继续个锤子!   洛书文捏了捏手指,问卫添喜,“我们继续?”   卫添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正形。”她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同洛书文说,“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就不插手了,项目验收的时候记得喊我,让我看看洛必达星球的首席科学家有多么厉害。”   “我不仅科研能力厉害,其它地方也很厉害,你要不要试试?”洛书文嘴里突然蹦出这句话来,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宝岛那边某个写言情小说的阿姨笔下,男主角每次同女主角说这话,男女主角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   洛书文不懂,可卫添喜懂啊!   在信息爆炸时代走出来的人,卫添喜虽然不喜欢开黄腔,但鉴别能力还是有的,一听洛书文这话,她毫不犹豫地甩了洛书文一串白眼,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洛书文,时间限制由三年变为两年,如果你答应我的东西没有在两年内做到,同样算你输。”   洛书文想着已经建成的植物园与已经在京城好多医院顶点尝试的‘癌克’,又想到即将成型的航空飞机,自言自语道:“两年时间,足够了。”   ……   另卫添喜没有想到的是,在国际数学学会上匆匆见了一面的阿贝尔真的来了,不过她并不是跟着卫添喜读研,而是以外聘助理研究员的身份加入了卫添喜的课题组。   阿贝尔是卫添喜在隆德大学期间就认识的朋友,二人是故交,因此卫添喜并不会真的拿阿贝尔当学生对待,她将自己记录数学灵感的本子拿出来,挑出一道让她都觉得头痛无比的题目,交给阿贝尔,道:“这道题目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你可以去查阅文献,可以去大胆构建数学模型,可以去找人讨论,只要你能将这个数学问题解决,菲尔茨奖获奖名单里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阿贝尔盯着卫添喜拎给她的题目看了好一会儿,语气幽怨地问,“你不是说跟着你做科研训练,能够解决我身上的问题吗?怎么变了?”   “哦?你想要做科研训练?”卫添喜认真审视了阿贝尔几遍,同阿贝尔说,“想到你那令人担忧的严谨性,我确实觉得你应该做系统的科研训练。阿贝尔,我一会儿会让学生拿一套我编写的数学课本过来,一共有十八本,给你半年时间,你将那十八本课本看完,系统的科研训练就算完成了。”   “然后你去数学系的资料室将《数学年刊》上所有同你的研究范围有重合的论文全都借回来,先通读一遍他们的论证过程,然后再自己动手亲自论证一遍,看自己究竟欠缺在哪里。”   “当然,如果你时间不是很充裕的话,你就将我发表在《数学年刊》上的论文都拿来用我的方法做一遍,每一篇文章都要有进步,坚持一年半载下来,你的问题一定能够改正。”   阿贝尔认真想了想卫添喜这些年发表在《数学年刊》上的论文,突然有些理解尼森为什么要坚定不移地回瑞典了,因为卫添喜就是一个魔鬼啊!   话说回来,如果卫添喜对学术的要求不这样严苛,可能她也做不出这么厉害的成绩吧! 第166章   阿贝尔虽然被卫添喜的要求吓了一大跳, 但是她想到卫添喜在数学领域做出来的成就, 以及她同卫添喜的差距, 便期期艾艾地答应了。   然后, 阿贝尔就遭到了来自华国数学界的暴打。   不提水木大学数学系本科生以及研究生所必修的《数学基础》, 就是华国中小学生学的那一套《数学入门》, 都将她折腾得够呛。   倒不是说学不会那些东西, 而是《数学入门》里提到的方法太新了,阿贝尔压根想不到, 她用的都是一些常规方法,每次做完题目之后, 同教学用书上提出的简便方法一对比,阿贝尔就感觉自己白长了一个脑子。   不过这样的刺激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阿贝尔能够成为数学界的新星, 获得国际数学学会的邀请去做一场长约二十分钟的报告, 可见她的数学天赋并不差, 用卫添喜的话来说,阿贝尔只是缺少系统的科研逻辑训练, 仅此而已。   阿贝尔被《数学入门》虐了大概有一周之后, 她突然感觉自己茅塞顿开,甚至她还感觉到,在通往数学终点的路上,一直都有一扇隐形的门,之前她没有触碰到那隐形的门, 所以一直被拦着, 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通过, 但现在她看到那扇隐形的门了,令人惊喜的是,那扇隐形的门正在缓缓打开。   用华国老话来说,阿贝尔身上那关于学术的任督二脉已经被打通了。   阿贝尔是一个‘半成熟’的数学学者,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所以卫添喜不会给她过多的干预和指导,只会在阿贝尔遇到困难的时候,去提点阿贝尔几句。   在这样的‘自由放养’下,阿贝尔沉迷《数学入门》和《数学基础》无法自拔,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将《数学入门》给全部看完了,转头就去攻克《数学基础》这座高楼。   ……   另外一边,经过数月的相处与交往,卫东征总算打动了马丽,二人将婚期定在了国庆节那天。   马丽父亲的肺癌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身体一日比一日变好,原先上个楼梯都觉得费力,马丽和她妈两个人扶着都不一定能够把马爸爸扶上去,现在马爸爸已经可以一个人腿脚利索地上下楼梯,并且还能转悠到医院的食堂买个饭,再去医院的绿化画廊里溜达两圈了。   马丽对卫东征的感情中,有崇拜,有感激……但有多少是爱,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马丽自己知道。   在卫老太的张罗下,马丽与卫东征飞快地订了婚,第二天,卫老太就拉着卫东征和马丽,让他们把宴请宾客的名单列出来,老太太自己挑了看着就特备喜庆的结婚请柬,让写字特别好看的卫东瓜和卫西瓜帮忙,把请柬上的名字都填了上去。   卫东征在华国商业圈内奋斗多年,结交认识的都是华国顶尖的权贵之流,卫东瓜和卫西瓜只知道自家这个三十岁才要结婚的大表哥特别牛皮,但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认识,现在帮卫东征抄写了宴请宾客的请柬和名单之后,兄弟二人懵了。   那些首屈一指的商业大佬自然不用多说,肯定在卫东征的宴请范围之内。但卫东征怎么要给那么多高校的校长也发请柬?   你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和人家一身清骨的文人、学者、科学家凑在一块儿,不会觉得全身不得劲儿吗?   事实证明,不会。   在听从了卫添喜的建议之后,卫东征名下的那么多工厂都同各地高校建立了‘产-学-研’的模式,针对不同学校各大优势学科展开了深入且密切的合作,不仅给那些高校的毕业生提供了优质的就业岗位,还给那些学校提供了一大笔十分可观的科研经费。   对于那些高校的校长来说,站在新时代集团背后的卫东征简直就是财神爷一样的存在,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卫东征的满身铜臭味?   更何况卫东征又不是那种有钱没素质的土大款,他毕业于京华大学金融商贸系,算是高知中的高知了,比很多高校校长的第一学历都要厉害,只不过卫东征在本科毕业之后就放弃学术一心从商了,而那些校长却一个劲地同学术死磕……   以卫东征在国内的影响力,一般高校的校长还真的比不过他。   除了那些高校的校长之外,国内各个研究领域的知名学者都在卫东征的邀请之列,这些知名学者多数都是同新时代集团有项目合作,等着新时代集团提供科研经费的……   卫老太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边看 那写名单边同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感慨,“你妈和你东征哥真是有能耐,原先我以为新时代购物中心撑死也就做到百货大楼那样,没想到十来年过去,你妈和你东征哥居然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大家都说你妈和你东征哥是商人,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可是你们兄弟俩看看,要不是你妈和你东征哥给这些教授学者们提供科研经费,咱们国家得有多少科研项目因为没钱而进行不下去?”   “东瓜,西瓜,你们兄弟俩不想经商,你妈拗不过你们,我肯定也不会逼你们。知道你们兄弟俩这辈子都很难做出你妈和东征哥做出的这番大事业来,但姥姥有一句话想叮嘱你们,你们兄弟俩可得记住了。”   卫东瓜和卫西瓜问,“姥姥,啥话?”   “甭管将来你们干什么工作,走上什么岗位,都得堂堂正正的做事,堂堂正正的做人,做一个对人民、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卫老太把目光从窗台外收回,问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记住了没?”   卫东瓜和卫西瓜听得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了。   卫家亲戚不多,朋友却不少,换到马丽家,情况刚好对调过来,亲戚一大堆,朋友没几个。   马爸爸生病的时候,找亲戚们借过钱,虽然亲戚家都不是特别富裕的,但大多数人都借钱给马爸爸看病了,如今得知马丽即将‘嫁入豪门’,马爸爸那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病也都治好了……亲戚们都纷纷表示,马丽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掉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老马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大多数亲戚都是乐于见到马丽过上好日子的,但马丽的那些闺女、同事、同学、朋友可不会这么想。   比如说,马丽的两个高中同学通电话时,就一惊一乍地谈论了这件事。   朋友甲:“啥?马丽要嫁给卫东征!梅子,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卫东征?”   朋友乙:“就是那个卫东征!贼有钱还长得贼帅的卫东征!”   朋友甲:“马丽长得也不算特别好看啊,卫东征怎么就看上她了?”   朋友乙:“谁知道呢!我听说是卫东征跑去商业部办事的时候,马丽使出花招勾搭上人家的,不然人家已经资产几百亿的大老板,怎么能看上她?”   酸话说了一大堆,最后这俩背后嚼舌根子的人默默地挂断电话,想想自个儿处的对象或者是嫁的人,恨不得立马分手。   商业部办事大厅那些员工收到马丽送去的结婚请柬时,也都挺懵逼的。   那卫东征是瞎了眼了么?   同马丽玩玩还不行?怎么还要把马丽娶回家了?   马丽是不错,性格好,长得也凑活,但那仅仅是长得也凑活,算不上好看!   卫东征怎么就看上她了!   有人感觉自己掉进了柠檬山陈醋海里,酸的好几天都没心思做事,也有人脑子活络,知道马丽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立马就开始巴结讨好马丽。   眼前就有一条金大腿,不说赶紧抱紧、赶紧打好关系,还在那儿说酸话……别看马丽现在不说啥,万一马丽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记在了小本本上呢?马丽同卫东征一结婚,到时候马丽想要报复,那些说酸话的人还有活路?   那可是卫东征啊!   全身上下都闪着金钱光芒的卫东征!   商业部的大佬收到的是卫东征寄来的请柬,他一看,好家伙,卫东征要娶的是他们部门的员工,立马就应了下来,吩咐马丽的顶头上司去找马丽约谈。   那顶头上司找到马丽之后,先是给马丽做了一大通的思想工作,紧接着就又给马丽画了一大块饼,诸如‘马丽啊,你的工作态度特别好,将来有没有更上一层楼的想法?如果有的话,你同我说一声,放心,咱这边给你一路绿灯。我们是一个公平公正的部门,绝对不会让每一个努力工作的职工受到委屈。”   马丽心里直呵呵,从这位领导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开始,这个部门就不能算是公平公正了。   马丽同商业部的领导说,“抱歉,我和东征商量好了,等结婚之后,我就把这边的工作辞了,您还是把机会留给其它有能力的同事吧。我的辞职信已经在写了,过几天写好之后就会交到您的办公室,希望您能批准。” 第167章   马丽平时做事风风火火, 总给人一种没什么心眼的印象, 但实际上她的心思通透得很。   她与卫东征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会被卫东征的光芒笼罩住。   就像坐在她面前的顶头上司所说的那样,她如果嫁给了卫东征, 顶头上司很快就会发现她在工作中的努力, 给她向上爬的机会,可如果她嫁给的人不是卫东征, 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她的上司还回去发现她在工作中的努力吗?   想想确实有些可悲。   她在工作岗位上努力了这么多年, 顶头上司可能看不见吗?不可能, 但她依旧是商业部办事大厅里最底层的员工。   可因为她马上要嫁入豪门,所以她在商业部努力这么多年的价值立马就被人发现了……这份价值,她宁可不要。   马丽想得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只要她还留在商业部, 那将来不管她站到什么样的位置, 都离不开风言风语,与其这样, 不如趁早离开这个漩涡中心。   对着顶头上司那一脸错愕的表情,马丽说,“领导, 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如果我不是在办事大厅工作, 就不可能遇见东征了, 商业部是我和东征的媒人, 这份好我会一直都记得。东征希望我结婚后能够替他打理新时代集团的对外业务,所以我肯定还会再回商业部,再回这个办事大厅的,不过到时候,我可就是不是给人办事,而是给自己办事了。”   马丽的顶头上司懂了,他也不强留马丽,只是勉励了马丽几句,然后便放马丽离开了。   马丽的背景太硬,如果把马丽留在商业部,那指不定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万一马丽工作上有些不顺心的地方,同卫东征吹吹枕边风,卫东征也信了……那最后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么?   权财自古不分家,当你掌权的时候,财自然滚滚而来,当你有财的时候,权势也自然而然就有了。   马丽的顶头上司想得长远,凭借卫东征的能力,想要撼动他的顶头上司,那或许有些困难,但想要撸掉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头头,绝对轻而易举。   人心复杂而难测,马丽想要离职的消息没有传出来时,她在办事大厅的那些同事个个如临大敌,仿佛已经看到有条通天之路摆在马丽面前一样,现在马丽辞职的消息传了出来,这些人的嘴脸立马就变了,酸溜溜地羡慕马丽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吃饭了,有卫东征赚钱,马丽可以好好享受。   马丽又不傻,这些人酸气冲天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原先她为了顾念同事情谊,强忍着火气没有开怼,现在她不想忍了。   马丽把袖子捋起来,同说酸话的那几个同事说,“你们说的真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也都嫁入豪门了呢。东征对我挺好的,你看这个帝王绿的玉镯子,两千多万,东征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我买了。我家里还有六个意大利定制的小牛皮包,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对了,你们看看我这戒指,我原先同东征说,买个金戒指就好了,用不着太排场,可东征非要给我买南非的大钻石,这个钻石叫天使之心,也是好几千万的。要不是东征非让我戴出来,我都舍不得。你说这价值几千万的大钻石,万一嗑着碰着,那该有多心疼啊!”   “还有,我给你们准备请柬了,你们十一的时候都记得来啊!在春风国宴楼摆酒,东征的那些朋友都会去,对了,咱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们也都会去,你们都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可惜国庆假期不长,不然你们还能随游轮走一遍日韩线,去东南亚看看……”   你们不是想酸吗?那好啊!我给你们挤点柠檬汁,再给你们倒点陈醋,酸死岂不是更好?   果不其然,马丽说完这些之后,她那几个说酸话的同事气得眼珠子都绿了,“不就是有几个破钱么?嘚瑟什么?”   马丽微笑脸,“不就是你的破钱么?说的好像你想有几个破钱就能有一样。破钱也是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马丽,你什么意思?你嫁入豪门,傍上有钱男人,就看不起我们了是不?”那失去了理智的同事伸手过来就要挠马丽。   马丽非但没躲,还主动迎了上去,“你动手啊,我这衣服是羊驼绒的,你稍微弄坏一点点,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新时代集团有最强大的法务,只要你敢动手,我就敢把你告到牢底坐穿。”   那人讪讪地收了手。   马丽冷笑,“不是喜欢拿腔拿调地说酸话么?你继续说啊!红眼病太严重,你眼珠子都红透了吧!有那个本事说酸话,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 个儿的问题?我在这办事大厅工作了四年,哪次不是我窗口办事的人最多,有脑子在那儿酸来酸去,怎么不想想该怎么把自己的业务能力给提升一下?”   “你是在商业部工作,但你不过是个商业部的员工,能牛气到什么地方去?扒了身上这层商业部的皮,走出商业部的大门,谁认识你是哪根葱?来商业部办事的,最起码都是大宗交易,哪个不比你能耐,不比你牛气,整天都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   “不从自己身上检讨问题,就知道酸来酸去,不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能投诉么?我告诉你,我下次再来这办事大厅,就专门找你,你不是脸臭么?看你还敢不敢摆臭脸!别人不知道怎么投宿,我可知道。光对我摆好脸也不成,我拉着人就问,谁给摆臭脸了?不把害群之马踢出这办事大厅,我就不姓马!”   马丽把自己的凳子往那儿一拉,仿佛王母娘娘下凡一样,前一秒还凶的要命,下一秒脸上就带上了笑,对着玻璃窗外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办事群众柔声说,“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围观马丽这番变脸的人都毛骨悚然。   这女人变脸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办事大厅里的那些人却觉得心里畅快极了,一个来办事的老头子说,“还是小姑娘思想觉悟高!我是京城制药的,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京城制药找我。老头子没什么能耐,但我儿子是京城制药的厂长。”   马丽脸上的笑越发浓郁了,“您严重了,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哪里会麻烦您啊!”   那老头不由分说地非要给马丽塞了一张名片,马丽给办完事情之后,那老头哼着小调走了,马丽看一看名片上的信息,笑了一声,把名片塞进了钱包里。   之前差点被马丽怼出鼻血的人见马丽这副做派,心里顿时就又不平衡了,“不是说本职工作么?怎么还收人家的名片了?人家在的时候装清高,现在不装了?”   马丽翻了个白眼,“以东征的财力物力,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装清高,因为我本身就清高。京城药厂很不错,但还轮不到我来捧。但有些道理你可能不明白,在我工作的时候,我不断地给自己结交人脉,而你在不断地给自己树敌,你凭什么在这儿沾沾自喜?我乐意交京城药厂这个朋友,那是我有本事,你倒是想交,人家会看得上你吗?”   马丽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怼人这么爽。   憋了好多年的恶气全都撒出来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被马丽怼的那个人都快气死了,马丽说的话简直就是句句扎心,偏偏她还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这世界,终归还是谁拳头硬,谁说话就有道理。   马丽在办事大厅又工作了半个月,白天有业务需要办理的时候,她就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如果没业务需要办理的时候,她就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写辞职申请。   辞职申请写完,同假意挽留的领导客套了几句,马丽便回家安心代价了。   此时已经是八月底。   奈不住卫大丫天天催,卫添喜带着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去找了白杨一趟。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白杨没有再成家,也没有买房置业,一直都住在京华大学给安排的教师宿舍里,见卫添喜领着俩面容与他有七八分像的少年进来,围着围裙准备炒菜的白杨愣了一下,无措地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不断地打量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卫朝和卫阳兄弟俩也在打量着白杨。   卫添喜想到自己当年对白杨做的事情,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杨。   憋了一会儿,卫添喜憋出一句,“白老师,你不准备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白杨在京华大学文学院做老师,他的学术能力不错,已经评上了副教授,以他在国内文坛的名望和声誉,还没评上教授,只是资历不够,需要再等几年,不过对于他而言,评教授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白杨听到卫添喜的称呼,恍惚了一下,干笑着把卫添喜和卫朝、卫阳兄弟俩迎进去,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一个娃娃呢,现在已经是享誉世界的数学家了。”   白杨没有忘记,当年他和卫大丫担心卫家会被那氮肥厂的氨气给熏病,连夜回了卫家,结果小小的卫添喜同他说,“我姑怀孕了,不骗你,怀了俩。”   当时的小丫头可真可爱啊! 第168章   白杨把卫添喜和卫朝、卫阳迎进了屋, 大概是因为家里鲜少有人做客的缘故, 连喝水用的搪瓷缸子都只有一个, 里面还盛着半缸黑漆漆的汤药。   白杨的脸上写满了窘迫,他赶紧把搪瓷缸子里的药汤喝掉,拿水涮了涮杯子, 倒上热水递给卫朝, 又从碗筷柜里拿出两个带有豁口的碗来,用清水涮了涮, 倒上热水递给卫添喜和卫阳。   “你们将就一下,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让你们看笑话了。”   卫添喜盯着白杨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你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 小毛病。”白杨笑得有些牵强。   卫添喜轻嗤, “小毛病?小毛病用得着下这么猛的药?你别骗我了, 骗不了我的。这药汤里有虎杖的味道, 我能闻出来。虎杖这种药……如果是小毛小病,根本不会用。”   白杨脸色一白, 苦笑连连,“没想到你连这个都能闻出来。那就不瞒着你了,胃里的毛病, 西医说挺难治的, 我就去中医院找了老中医来看, 已经见效了。”   “见效?如果用点虎杖就能见效, 那这病怎么可能叫胃……”   ‘癌’这个字没能说出口,卫添喜见白杨脸色一变,目光不住地朝卫朝和卫阳飘,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嘴瓢了,连忙刹住嘴,道:“胃炎确实是小毛病,但喝点虎杖汤根本见不了效,你一再耽搁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还是赶紧想办法去治吧。”   “行,等我把这些药吃完就去重新找个医生看。”白杨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一个红色的折子来,递给卫添喜,“你把这个给你姑,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让你姑给他们兄弟俩。”   卫朝和卫阳撇了撇嘴,兄弟俩在来的路上就知道卫添喜是带他们见亲生父亲了,不过隔了二十多年的陌生在,就算血浓于水,那也变得寡淡了。   至于白杨拿出来的折子,卫朝和卫阳兄弟俩知道那是钱,不过兄弟俩压根不稀罕,他们又不缺钱花。   卫添喜看了一眼白杨递过来的存折,敏锐的数学天赋让她在两秒之内就分析出白杨的这些钱是怎么攒下来的。   大学老师的工资虽然不少,但白杨每个月都会给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将近一半的工资,那现在攒下来的钱便应当是他刨除给卫朝、卫阳兄弟俩的那一半以及自己的日常开销之后余下的。   卫添喜在水木大学教书,知道白杨那副教授的职称一个月能拿多少的工资,如今看到白杨攒下的钱,她对白杨改观了很多。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优柔寡断,但他对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的心是真的。   至于白杨身上的胃癌,卫添喜想,就算是替卫朝和卫阳兄弟俩考虑,也得帮白杨给治了。   卫大丫嘴上说着要同白杨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她甚至自欺欺人地认为,她的表现能够瞒得过所有人,但实际上,又有几个人被她瞒过了呢?   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情罢了。   就说卫老太,如果她不是看到卫大丫那掩耳盗铃的行为,不想把卫大丫逼得太紧,她早就拜托自己的老姐姐老妹妹给卫大丫介绍伴儿了,怎么可能让卫大丫一直都单身潇洒?   在白杨那教师公寓里有待了一会儿,见到了吃饭的点儿,卫添喜便喊着拘束无比的卫朝和卫阳回,卫朝与卫阳兄弟俩求之不得。   对于白杨这个亲生父亲,兄弟俩没有丁点儿感情。小的时候或许会有怨恨,但这么多年过去,兄弟俩就算心里有怨,那也怨不起来了。   白杨知道自个儿活得有多么窘迫,也就没有留卫添喜和卫朝、卫阳吃饭,他锅里还泡着药渣呢。   ……   在白杨居所的时候,卫添喜一直都看着卫朝与卫阳兄弟俩的表情,起先她是担心卫朝和卫阳心理承受能力弱,过不了这个坎,万一做出点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后果不堪设想,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卫朝和卫阳对白杨这个亲生父亲不但没有丁点儿感情,脸上的厌烦和嫌弃几乎都要明摆出来了……兄弟俩的表情自然又加重了白杨的难堪。   走在路上,卫添喜忍不住训卫朝和卫阳兄弟俩,“你们刚刚摆的那是一副什么表情?”   卫朝顶嘴,“嫌弃呗。我们又不稀罕他给的那些钱。原先我们哥俩和我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他自个儿病了,用得到我和西瓜的时候了,他就跳出来卖可怜、装好人。我们兄弟俩看着就那么傻吗?才不会吃他这一套呢!”   n bs 卫阳附和,“就是就是,我们才不吃他这一套呢。”   卫添喜给兄弟俩的脑袋瓜上一人来了一下,“就是个头!”   “东瓜、西瓜,当年的事情怎么说呢……比较复杂,事情也不能尽数都赖在你爸头上,你妈也有错,他们两个人可以互相怨,互相憎,但你们兄弟俩该尽的义务还是得尽到,明白姐说的话么?”   “这些年来,你爸一直都给你们兄弟俩生活费,虽然不多,但是放到一般人家家里,绝对能养活两个儿子。你们看不上那些钱,并不是你爸给的少,而是咱家里人给你们兄弟俩的零花钱多,明白不?”   “刚刚你爸拿出存折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嫌弃得要命,可姐同你们说句实话,你爸从吃国家补贴的大学生熬到副教授这个位置,每个月能挣多少钱,姐心里大概都有数。姐可以同你们兄弟俩负责地说一句,你爸当初给你们的那些钱,最少都是他工资的一半,如果把当初给你们的钱加上刚刚给你们的钱,估摸着能凑个工资总数的五分之四,这代表着什么,你们兄弟俩心里清楚得很。这代表着你爸这些年挣一百块,轮到自个儿身上顶多能花二十块,剩下的八十都给你们兄弟俩攒起来了。”   “八十确实很少,但对于你爸来说,那是他五分之四的工资,也是他五分之四的心,你们还想要啥?”   卫添喜犹豫了一下,决定把白杨患病的事情告知卫朝和卫阳,兄弟俩应当有知情权。   “还有一件事,姐得同你们说。东瓜,西瓜,你爸病了,很严重。”   卫朝脸上的玩世不恭一下子僵住,渐渐收起,又渐渐放松开来,装作不在意道:“姐,你就唬我,你刚刚不还说是胃炎么?西瓜去年喝了生水闹肚子的时候,送去医院看,医生说他是肠胃炎,吊两瓶水就好了,能严重到什么地方去?”   卫添喜正色,“不是胃炎,是胃癌。”   卫朝与卫阳兄弟俩如遭雷击,京城的八月底明明还有些闷热,可听到这个消息的卫朝与卫阳却仿佛是掉进了冰窟中一样,遍体生寒。   卫朝与卫阳拔腿就往回跑,得亏卫添喜动作快,一手抓一个,才把兄弟俩抓回来。   卫添喜训斥道:“之前不是还满不在乎的样子么?怎么现在就傻了?胃癌也别担心,咱有癌克,不难治的。”   “不过我担心他不愿意吃药,东瓜,你往后就在京华大学文学院上学,你盯着他一点,成不?一天三顿都逼他把药给喝下去,然后每个月都催他去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去检查。”   “只要连着服药,胃癌和胃炎一样好治。还有就是饮食问题,你也得多盯着一些,不能让他瞎将就。早饭和晚饭必须养胃,给胃加大工作量的东西、刺激胃的东西都不能吃了,他一个人吃饭肯定容易瞎迁就,你盯着他,让他给你做饭,吃好的,成不?”   卫朝心肝儿一颤,问卫添喜,“姐,你该不会是让我同他住在一块儿吧……”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卫添喜一拍脑门,安排道:“反正大学要住校,你就当给自己省点儿住校的钱了,直接住他的公寓吧。如果你不想搭理他,那就多去图书馆学习,只要吃饭的时候准点到就行。”   卫朝:“……”   他想到白杨公寓里那精穷精穷的样子,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有心拒绝,可是想到卫添喜说那人得了胃癌,必须有人盯着,他只能咬牙应承下来。   卫朝不愿意独自享受‘父爱’,随手就把卫阳给拉上了贼船,“西瓜,京华大学同中央艺术学院也就隔着两条街,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到了,咱俩一人一天轮着来。   卫阳没有拒绝,他拧着眉峰纠结了好一会儿,问卫添喜,“姐,我爸得病这事儿要不要同我妈说一声?”   卫添喜:“……”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又是大包大揽的毛病,之前她就犯过一次,被卫老太骂了个凄惨,现在又头脑一热……卫添喜突然有些发愁,如果卫老太知道她今天做的事儿,估计她又得被拎着耳朵训大半天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卫添喜脸上堆着笑,同卫朝与卫阳说,“东瓜,这事儿肯定不能瞒着你妈,不过咱得讲究一下说话的方法。你们兄弟俩听姐说,这事儿不能直接告诉你妈,得先同你姥姥说了,让你姥姥同你妈说,明白不?咱都不如你姥姥会劝人,让她来,你妈肯定能接受的。”   不知为何,卫朝与卫阳突然感觉全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第169章   同样是路, 第一次走和重走一次, 速度是完全不相同的。   卫添喜将航空航天领域研究的事情交给洛书文去做, 并且十分大胆地替洛书文争取到了足够的科研经费,洛书文没有让他失望,给她的回报便是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的科研成果取得了井喷之势。   而发生的这一切, 其他国家是完全不知情的。   没有人知道洛书文究竟在搞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怎么搞,但是当科研成果摆在他们面前时, 这些人懂了。   洛书文作出的第一代科研成果名字叫‘玉兔号’, 主要负责小型太空物资的运送, 可以替代小型运载火箭。   当银灰色的‘玉兔号’通过科工院的检测,停放在航空飞机起飞台上时,科工院那些院士级的工程师依旧觉得有些懵, 还有些飘。   看着高新技术研究院的人来来去去地往那‘玉兔号’上安装不同的东西, 航天局的杨院士问洛书文, “洛主任, 你们高新技术研究院往‘玉兔号’上安装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天线车呢?”   洛书文解释,“那是月面勘测器, 一共十六台,当‘玉兔号’着陆在月面时,我们需要进行的主要工作就是将这些月面勘测器呈梯度矩阵的形式发射到月球表面, 然后让着十六台月面勘测器组成一张勘测网, 利用现有的超声波勘探技术、电法勘探技术等一系列高新手段, 对月球表面下蕴藏的矿产资源进行一次详细的勘测, 历时大约一年时间。等明年,我们的二代‘玉兔号’航空飞机带着空间站着陆在月面上时,便可以针对这些月面勘测器搜集到的数据进行采集了。”   杨院士凝眸,“可我看着不仅上了十六辆天线车,还上了四辆大轱辘的东西,那又是什么?最重要的一点,‘玉兔号’有充足的能源供应,可以支撑往返地月之间,但那些天线车呢?他们以什么为能源供应?一年时间可不短,如果能源供应不足的话,怕是这些月面勘测车工作不了一年就会失效。”   “所以才有了您口中所说的大轱辘车,准确的说,那些大轱辘车的名字应当叫做能源补给车。我们将小型核聚变电池安装进了能源补给车中,负责能源应急补给工作,平时的能源供应主要还是依靠太阳能生电。”   “您知道的,月球的一面永远朝着太阳,所以那一面的勘测工作根本不是问题,月面勘测车通过太阳能生电便能合成充足且澎湃的电能,但月球有另外一面是接收不到太阳光的,于是我们高新技术研究院便设置了交叉勘探的模式,让月面勘测车行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通过一系列优化控制方案,我们基本上可以保证月面勘测车所吸收的太阳能可以自给自足。如果出现了紧急情况,便可以利用能源补给车来进行能源应急补给工作。”   “当然,能源应急补给只能能源补给车最基本的功能,它的主要功能是监测月面气候变化。在月面微失重的环境下,能源应急补给车最大的功能在于保证所有月面勘测车的安全,一旦发现有月面风暴,立马转移回保护仓中,如果距离保护仓太远,则启动紧急钻掘工作,将自己隐藏在月面以下的岩层中,等月面风暴过去之后再重新进行勘探规划工作。”   杨院士这下懂了,他指着一群人刚抬过去的那个银灰色‘巨蛋’问,“那应当就是你说的保护仓了吧……看起来挺大,能仔细讲讲那保护仓的作用吗?”   洛书文耸肩,“主要就是进行月面勘测车的保护工作,除此之外,还兼顾着样品的存储工作以及防盗工作。”   “防盗?”杨院士对这个功能表示不理解,“月球上什么生命都没有,这个功能貌似没必要吧……”   洛书文反问杨院士,“您怎么能确定,在我们将月面勘测车安置在月球后的一年里,不会有其它国家上去窃取我们的数据?我们可不是第一个掌握载人航天的国家,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我觉得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   杨院士:“……有道理!”   ……   ‘玉兔号’航空飞机的发射时间定于十月十号,就在燕郊的航空航天发射台。   卫东征与马丽是在十月一号结婚的,在春风国宴楼摆了将近三百桌的酒席,十分热闹,宴请的宾客无不是华国的风云人物,或商界大佬,或政界权贵,就连《百姓日报》都刊登了这一则消息,与卫东征的婚讯 同时发布的,是一则一般人不知道有多么重要,但行内人一看就能被吓一跳的大消息。   新闻中写到:   “新时达集团将全面展开互联网研发技术与人工智能技术的研究,并且已经与水木大学高新技术研究院达成深度合作,有望在五年内取得技术突破,让华国的千家万户都进入互联时代。”   配图中画着一个地球,有两人站在地球上,一个站在南极,一个站在北极,他们通过一个方方正正的手持电话进行聊天。   等若干年后,看过这篇文章的人才会知道,那个方方正正的手持电话,名叫‘手机’。   新时代集团是心系国家、心系社会、心系人民群众的良心企业,为华国创造的生产总值将近华国整体生产总值的一半,为华国百姓创造的就业岗位更是数以亿计,极具口碑。   因为新时代集团生产的货品物美价廉的缘故,就算出口之后的产品价格会虚高一些,但依旧吸引了不少全球性的客户,新时代集团的海外业务也蒸蒸日上。   十月十号,‘玉兔号’飞天。   这一则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甚至说,这一则消息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通过卫星监测系统发现了华国京郊的这一则动作,并且直接在《华盛顿邮报》上用大篇幅描述了这件事情,还极具想象力地揣测了华国这一举动的意图,华国领导人都没有公开这次试验的打算。   一来是因为航空航天领域取得的突破太快了,就连那些领导人都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二来是因为华国一贯都秉承着‘闷声发大财’的做法,他们还担心公布了这一则消息之后,会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呢!   因为那次核聚变的事情,这次的国际媒体都‘学乖’了许多,没有如同上一次那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开始无脑唱衰,他们都理智地看待这些事情,用客观到不能再客观的笔触刊发了华国的‘小动作’。   无奈之下,华国只能发布公告声明,面向全世界宣告了这一次载人航天计划,只不过承认归承认,很多关键信息还是没有透露的,诸如‘玉兔号’的供能来源问题、月面勘测计划与月球气候监测计划、甚至于月面土壤、岩石精细采样的计划……华国全都藏得死死的。   全球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浩瀚星空之中,华国航天局的工作人员实行昼夜轮班制,每监测到‘玉兔号’的动作,都会适时向高层汇报,而这些消息最后都转移到了洛书文手中。   总体来说,洛书文对‘玉兔号’的表现相对满意,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卫星的研制工作上。   卫星是人类放在星空中的眼睛,人类的足迹想要走得更远,那必须用卫星看到更远的远方。幸运的是,华国已经有卫星研制基础了,洛书文的工作量减轻很多。   由水木大学牵头,以国家科学技术大学,国家科学院大学、首都航空航天大学、金陵航空航天大学以及东北航空学院组成的卫星研发团队更名为‘瞭望者’,教授、副教授、讲师、博士、硕士齐齐上阵,就连少数动手能力强、存在一定科研素养的本科生都被拉近了团队……这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真实写照。   十一月九号,在太空中航行了整一个月的‘玉兔号’成功返航,为华国科学界带回了重达三吨的月面土壤资源以及多达7t的月面监测资料。   远离学术圈的人可能不知道‘玉兔号’的使命,但位于学术圈中央的那些人怎么会不知道?科学院那些研究领域同天文、行星地质等沾点边的院士们早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还未等‘玉兔号’落地,便已经等在了航天局,就等玉兔号采掘下来的月壤、岩石资源一到位,立马群起而瓜分。   然而洛书文早就留足了后手,他以‘高新技术研究院已经设定详细交叉序列实验’为由,拒绝了大多数人索要样品的想法,等‘玉兔号’一落地,立马就找人把采集到的样品送回了高新技术研究院,并且还向京城军方申请了保护工作。   那些守株待兔的院士们齐齐傻眼,他们找洛书文理论,然而洛书文油盐不进,只能改去找卫添喜说情,卫添喜做得更绝,“啊?‘玉兔号’居然从月球采样了?我不知道呀!”   我不知道呀……呀你个头!   装的一点都不像! 第170章   月壤有多么重要, 卫添喜不会不知道, 而她比洛书文鸡贼多了, 怎么可能白白把这么珍贵的样品送给别人?   如果关系熟的话,那送个一克两克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她和这些人一点都不熟啊!   卫添喜靠装傻躲过一劫, 怎知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托上各种关系,直接找到了大领导那儿, 拜托大领导出面同卫添喜说。   关键是这些人的胃口还都不小, 张嘴就是一百斤两百斤的……大领导听了都头疼。   同卫添喜打过的交道不少, 大领导都知道卫添喜是一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人平时看着挺随和的,你说什么都可以, 但至少稍微涉及到科研方面的事儿, 立马就变得六亲不认, 管你什么地位什么资历, 在她那儿都不顶用。   大领导想到科技部那些人在卫添喜身上碰的一鼻子灰,觉得就算自个儿抹开面子去找卫添喜, 那估计也难逃颜面扫地的悲剧。   可科学院那些老科学家都是国家的栋梁与功臣,他们既然都张了嘴,国家也不好意思不帮忙当这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老领导头痛无比地约谈了卫添喜, 把科学院那些老科学家的诉求同卫添喜说了,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卫添喜的明确拒绝。   “给他们月壤和月球岩石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克都不会给, 更别提一百斤两百斤了。那些月壤和月球岩石样品是‘玉兔号’运回来的,后续所有研究都由高新技术研究院负责,这些都在合同中写明了,就算是航空局想要一些样本,我们都没有答应,科学院的那些人想要空手套白狼,做梦呐!”   老领导:“……”他想到卫添喜会拒绝,却没有想到卫添喜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就不能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稍微松松口,漏出个百十斤来满足科学院那些老院士的好奇心吗?   老领导沉默了好一会,一直在思忖该怎么让卫添喜松口的事情,半杯茶下肚,他终于寻摸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小卫同志,据我所知,那‘玉兔号’从月球上采集了两吨多的样品,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分给他们十分之一,行不?”   “十分之一?”卫添喜瞪大眼,连连否认,“怎么可能?想要四百多斤,他们是做白日梦没睡醒吗?别说四百斤,四百克我都不会给。”   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不妥,卫添喜又同老领导解释,“我们高新科技研究院在月球上采样,并不是说随便采的,两吨多的样品看似很多,但实际上每个样品都是不同的,只有将那些样品凑在一起,才能反映一个连续的现象和规律。”   “两吨样品看似多,但实际上精确到每一个采样地点,我们的样品只有五十克,您就别在这儿劝了,我是不会把样品拿出来给他们的。话说回来,给他们的话,他们能研究出个啥来?指不定会怎么浪费珍贵的月壤样品呢!”   老领导:“……”这话也就卫添喜敢说,如果让那些老科学家知道卫添喜说他们要了样品是去浪费,估计会气得围到卫添喜办公室门口堵门叫骂。   生怕老领导不信,卫添喜将后续的研究计划书拿了出来,指给老领导看,“登月计划只是月球研究的开始,也是我们对太空探索的第一环中的第一步。月球上蕴含丰富的矿产资源,而且荒芜的月球能够提供给我们充足的空间去完成一些在地球上不能做的实验,比如规模更大的核试验、生化试验等等。”   “我们采这些样品回来,就是为了研究月球的地质情况,为下一步的‘月球采矿’打基础。两吨样品看似很多,实际上距离我们所需的样品还差得很远……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浪费自己辛辛苦苦采集回来的样本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领导,您就别劝了,说再多都不会说服我,只能是白费口舌。”   老领导连连叹气,“小卫同志,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你看看能不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那些人都是为我们国家建设出过大力气的功臣,他们的要求就算过分,我也得考虑一下,不能寒了这些老功臣的心。而且月球是全人类的公有资源,你一个人占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好歹分给他们一些,不然他们难免会有怨言的。”   卫添喜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月球是全人类的公有资源,有能耐的人上去采样,没能耐的人就看着呗。如果他们想要样品,那就自个儿造航空航天飞机,自个儿去月球采样去,他们就算把月球都搬回来,那我也没有任何异议。自个儿没能 力采样,还想瓜分别人的劳动成果,这种人都是强盗!   老领导:“……”   如果科学院那些老科学家是强盗,那他又算是什么?助纣为虐吗?   一杯茶喝的见了底,老领导尝试着同卫添喜说,“你看,要不就让他们加入你们高新技术研究院的研究项目中,分一些活儿给他们干,一方面可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一方面也能帮你们分担一些事情。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觉得呢?”   卫添喜想了想,犹豫着说,“行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开放的研究内容,选一些研究所进行合作。不过老领导,我得同您把丑话说在前头,关于研究所的选择,我一定是优中选优,没有实力的,以往研究中存在瑕疵的的,官僚主义严重的,研究效率差的……等等等等,只要被我发现存在明显瑕疵,我都会踢出研究团队。有人靠关系加入进来,最后却被踢了出去,那颗就丢脸丢到家了……您把这些话同那些老科学家们说说,如果他们愿意冒着豁出面子不要的风险,也要加入月球的研究项目,那我自然是欢迎有能力的研究团队加入的。”   老领导:“……”   损啊!   真损啊!   这卫添喜是真的损啊!   这个条件一提,很多沽名钓誉的人就都被拦在门槛外了,不是那么有实力的人也会犹豫一下……只有非研究月球不可、纯粹为了兴趣与信仰而做研究的人才会留下来。   这样的人加入高新技术研究院,卫添喜高兴都来不及。   ……   不出所料,老领导把卫添喜开出的条件同那些老领导说了之后,许多人铩羽而归,再也不提找卫添喜要样品的事情。   倒是有不少国外的研究团队得知华国有月壤样品的消息,纷纷递来了项目申请书,要求卫添喜摒弃种族偏见,将月球研究国际化,同意他们的加入。   卫添喜拿着这些人的加入申请书找洛书文商量,洛书文从那一摞申请书中找了好几个研究机构,同卫添喜说,“想要加入就同意他们加入呗,所有的测试仪器都是我们新研制的,他们做实验的样品都有专门的样品库管理,做不得假。而且,这些理论研究本身就应当汇聚全人类的心智,关键技术又不会泄露,让他们加入吧。不过你得设置一个准入门槛,万万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都加入进来。”   卫添喜皱眉想‘准入门槛’这回事,洛书文已经自问自答,“用测谎仪可以把那些目的不纯粹的人都筛选出去,然后再设置一些基本的问题,可以将那些混日子的人筛选出去,最后一道关我建议设置为语言关,就如同你当初出国必须学英语和瑞典语一样,那些外国人想要来华国做科研,必须学习汉语,包括数据资料,文献发表等,都必须用汉语,这样可以大大提升华国学术界在国际上的地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好主意!”   汉语有多么难,洛书文身有感触,他为了看懂地球上的文献,了解地球上各种科研领域的研究现状,将地球上常见的那些语言都学了一遍,花在汉语学习中的时间比其它所有语言上的都要多。   让那些外国学者来学汉语……这门槛一点都不低。   ……   高新科技研究院一直都有内刊,现如今为了协调多方面工作,公示取得的科研成绩,卫添喜与洛书文商量之后,决定将高新科技研究院改为面向全球发行的刊物,主体部分都是中文,唯有封面上的名字与目录标题附了英文翻译,可谓是鸡贼透顶。   这个举动分明就是对外国友人说,你们想看我们期刊上发行了什么?可以啊,题目都写的明明白白,只要你懂英语,就一定知道我们杂志上写了啥,但想要看懂内容,不好意思,请你学汉语,不学汉语是看不懂的。   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内刊正式更名为《高新科技》,第一期上便公开表示了自己‘开放包容’的姿态,愿意邀请全球各地有实力的科研团队加入月球研究工作,并且还面向全球各地的高校发出了招聘通知。   “诚聘全球英才加入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包括但不限于航空航天研究领域、计算材料研究领域、能源与动力研究领域、可控核聚变研究领域、矿产资源开采领域、计算机领域等,薪资优厚,可解决配偶工作、家庭住宅、籍贯移民等问题!” 第171章   高新技术研究院敢开出这样的条件, 原因无他, 实在是太缺人了。   在新时代集团注资支持的情况下,高新技术研究院根本不缺钱,缺的是能够做实事的人。   科研人员缺, 做饭的厨子、打扫卫生的阿姨、负责买菜的大叔、开车的年轻小伙、跑腿办事走流程的秘书……全都缺!   卫添喜大胆地开出了这个条件,瞬间就吸引了许多人才的目光, 不过多数还是国内的年轻学者。   对于年纪大一点的成名学者来说,想要割舍下已经获得的荣誉与地位是很难的, 许多人的信条都是‘宁**头、不做凤尾’,在地方高校可以当学术带头人的人,哪有几个愿意到高新技术研究院来做一个普通的科研狗?   就算高新技术研究院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机会,那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爬得更高、走的更远, 机遇与风险是并存的,并非所有人都有挑战自己的野心。   可对于年轻学者,尤其是各高校刚毕业或者是马上就要毕业的博士来说, 高新技术研究院提供的待遇就好多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 这些人的科研积极性还没有被现实耗尽、他们还没有被现实打垮,他们还梦想着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已知、改变现状、改变世界。   高新技术研究院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高新科技》一经发表,立马在各地高校引发了轩然大波。   因为可控核聚变在国内依旧属于重点保密项目的缘故,所以国内很多从事可控核聚变研究的博士、年轻讲师甚至是副教授、教授们, 对于可控核聚变的研究依旧停留在理论上,准确地说, 是被理论问题卡到了研究门槛外。   这些人是最快动摇的, 原先就想挤到卫添喜的团队去搞研究了, 但卫添喜明面上的研究只针对数学领域,可控核聚变都是她亲自操刀做的,根本不同对口专业的研究人员搞合作,这些人只能看着卫添喜与科工院把国内可控核聚变的研究推向世界最顶尖,然后他们自个儿继续原地踏步。   现在卫添喜开放了合作的渠道,这些人怎会不抓住?   不仅国内搞可控核聚变研究的那些高校毕业的博士生投了简历,西南物理研究所和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的一些研究院也投了,这些人的想法大致相仿,他们不想按部就班地守着现在的那些成果混日子,还想朝着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看。   其次便是计算材料研究领域。   在计算材料研究领域,国际学术圈内有一句话,“世界水平看华国,华国水平看中山,中山水平看水木”,而‘水木’这俩字,并不是指水木大学,指的是在水木大学任职的卫添喜。   现如今尼森毕业,如果非要在学术界再找一个计算材料学比较厉害的山头的话,那尼森算是勉勉强强把隆德大学的计算材料水平提到了国际水平。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全世界最顶尖的计算材料实验室在华国中山大学,君不见尼森回到瑞典之后,发表论文的速度明显下降了许多吗?   而且尼森发表的那些论文,拿的数据都是当初在华国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做的,他返回瑞典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新成果来。   事实证明,尼森心里苦,就好比吃了黄连酱一样苦。   隆德大学的实力确实不错,甚至说,它的综合实力比水木大学和中山大学都要强,但若要比计算材料学,全世界各大高校的水平都稳在了及格线上下,唯有华国水木大学和中山大学一马当先。   全世界的学者想要做计算材料学领域的高端实验,都需要去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预约。   尼森自认为自己同计算材料研究所的关系很好,哪怕他回到隆德大学任教之后,依旧可以在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做实验,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摆在那儿,可打脸的事情发生了。   高新技术研究院几乎承包了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的全部设备,别说尼森想要预约设备做实验了,就算是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系的教授们想做实验,都得瞅高新技术研究院实验空档的时候去做。   尼森还从计算材料研究所的熟人中得知一个消息:计算材料研究所的所有实验安排,都必须严格按照优先级序来。   所谓的优先级序便是——高新技术研究院>中山大学>华国一般高校> 外国高校。   得知这个真相的尼森差点哭着出来。   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不给做实验,他就没办法验证自己的理论与构想,论文自然就写不出来。   最重要的,计算材料研究所代表着一个新兴的材料领域,甚至说,计算材料研究所的技术可以带动一个国家材料领域的发展,华国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计算材料学发展起来之后,通过‘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一贯作风,华国很快就把这个产业推向了鼎盛阶段,而悲剧的是,在瑞典,计算材料学的萌芽都是他亲手种下的,想要往前推一步,难于推山。   在隆德大学工作了两个月,尼森的心态崩了个彻彻底底,他每天都会怀疑上百遍,他这究竟算不算是浪费生命?   甚至尼森有时候还会想,如果他当初留在水木大学或者是中山大学的话,现在的科研成果肯定能做出更多来,借着华国振兴航空航天领域的机会,说不定他现在都能冲一下国际大奖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回隆德大学。   在华国时的研究速度无限催化了他的科研野心,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走在学术领域前沿、只要自己要做实验,那所有科研人员都要给自己让路的那种快感,现在突然将他的优势摧毁殆尽,尼森接受不了这个状态。   在水木大学读硕读博的经历扩大了他的野心,隆德大学却没有为他提供与之匹配的平台。   尼森发现,他有些想念京城的烤鸭了,那是一道令人魂牵梦萦的美味,就如同水木大学里那梧桐树下的树荫一样让他怀念。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高新科技》上发布的消息传到了隆德大学。   尼森看到《高新科技》的招聘启事,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他要回华夏去做科研。他们家在瑞典也算是小有积蓄,在京城买套房根本不算问题,更别提高新技术研究院还给解决住房问题。   至于高新技术研究院开出的另外一个条件——解决配偶工作,尼森想了想,单身多年的他哪有配偶?妹妹倒是有一个,他想同高新技术研究院商量一下,把那个工作机会让给他妹妹,然后兄妹二人带着年迈的父母一起迁往京城。   当这个想法占了上风的时候,尼森想了很多,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要求被拒绝的准备。   就算高新技术研究院拒绝了他的请求,那也无所谓,他妹妹可以留在水木大学念个硕士,把工作机会让给他母亲也好,他母亲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汉语,能同他用汉语进行简单的交流了,她母亲可以去华国首都外国语大学试试,他知道,华国首都外国语大学是有瑞典语这个专业的。   至于他父亲,尼森觉得他父亲那么爱吃,或许可以去华国京城学学当地的厨艺,在水木大学旁边摆个煎饼果子摊。   尼森打定主意后,便把自己的打算同父母说了,他父母原本就挺向往书中描述过的那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华国,只是因为这一世纪前半叶的华国太惨了,沦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战场之一,山河破碎,经济倒退,变得狼藉一片,这才打消了去华国旅行的想法。   如今尼森在华夏待了这么多年,回到瑞典之后,对华国赞不绝口,逐渐打消了老两口的顾虑,老两口为了自己儿子考虑,决定一同迁往华国。   只不过尼森得先去华国打点好,找到落脚的地方,然后再回瑞典办理移民的手续。   ……   得知尼森要返回华夏继续做科研,卫添喜挺高兴的,在征求了尼森的意见之后,她便同水木大学材料系打了一声招呼,将尼森安插到了材料系中。   尼森想得很清楚,从中山大学计算材料研究所的优先级序来看,高新技术研究院才是最有发展前景的地方,去中山大学固然可以搏一个计算材料研究所副所长的职称,但是前景却受限了。   尼森看得很通透,只要卫添喜在的地方,那就是计算材料学的学术圈中央,他只需要抱紧金大腿不撒手就好。   卫添喜最近一直都在考虑同国际社会上的科学家们进行合作航空航天项目的门槛问题,如今见到尼森,她想到尼森既会瑞典语,还会英语,汉语也说的特别溜,决定以尼森为标准,给外国友人们制定一个汉语四六级考试。   至于考试内容,就按照前世英语考试惯常用的方法设定好了。   听、说、书友群 第172章   名义上附属于水木大学的高新技术研究院将招聘时间公布在了《高新科技》上, 新年元月的上旬全部都是招聘时间, 想要加入高新技术研究院的人都可以在元月上旬投递简历,然后参加招聘考试即可。   对于那些外国来的研究人员,卫添喜与洛书文商议之后, 将招聘时间略微放松了一些,定在一月下旬, 毕竟外国人大多数将圣诞节过成了年,让他们元月上旬就来华国有点强人所难。   得亏卫东征给高新技术研究院专门建设了一栋大楼, 不然想要接纳这么多的应聘者,高新技术研究院还真安置不下。   事实上,想来高新技术研究院做科研的,多数还是国内的科研人才, 国外的研究团队大多数只是试着接洽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这让卫添喜感觉有点糟心。   一月底,‘玉兔号’再次从京城航空航天发射中心起航, 这次的它更换上了新的‘推进单元’, 虽然依旧是以小型可控核聚变电池功能,但新的推进单元大幅度提升了‘玉兔号’的加速度,使得它往返地月之间的时长缩短了一倍有余。   ‘玉兔号’上次登月是为了将月面勘测车送上去,这次登月的主要目的则是将月面勘测车以及紧急供能车在月面上采集到的岩石样本、气候数据等搜集回地球。   同时, ‘玉兔号’还承载着央视一套所委托的拍摄任务,要将月面勘测车、紧急供能车在月面上工作的场景拍摄下来, 央视一套准备以这些画面为素材, 剪辑一部珍贵的纪录片。   央视一套的委托又不是什么困难事, 只需要在跑得飞快的紧急供能车上固定一台电能足够的摄像机就好了,故而洛书文答应得很痛快,压根没预料到后来的事情。   当剪辑好的纪录片全国公放时,洛书文与卫添喜看着黑白的视频画面中,就像甲壳虫一样在月球上窜来窜去,顺带着运回各种各样岩石土壤样本的月面勘测车,二人心里陡然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原先他们一直对外强调‘采样不易’的这个观点,现在的视频画面却显示,采样十分容易,都不需要人登月动手,只需要等这些月面勘测车将样品采集好,密封进入隔离宇宙射线的金属罐中,然后再由‘玉兔号’运回地球即可。   这有什么难度?   比从京城乘坐飞机飞到昆明,然后从滇池里取一瓢水样都要简单!   洛书文与卫添喜都知道,恐怕这次再也瞒不住的。   不过幸运的是,等视频剪辑出来时,高新技术研究院对于那些样品的处理工序已经完成了,有用的样品多数已经投入实验设备,由专门的人负责研究月球表面岩土体的密实程度、坚固程度、抗风化抗氧化能力,以及设计在月球表面建设空间站与实验室等课题。   等国内的其它研究人员反应过来时,‘玉兔号’采集回来的岩石土壤样品已经剩下了一些没啥用处但丢掉还有点可惜的边角料,可就算是这些东西,卫添喜依旧舍不得白白送给其它研究机构,她大手一挥,给那些同高新技术研究院有合作关系的高校各自捐了十斤月壤样品过去。   对于月面工程的研究而言,这些月壤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可针对月壤本身,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诸如月壤的理化性质,月壤的元素规律等等……那些得到边角废料的高校如获至宝,很快就将月壤瓜分到了不同的课题组,新一轮的研究徐徐展开。   当央视一套的那些视频流出时,国外的研究机构终于坐不住了,有的人看到了影像带,对着影像带中的画面直呼‘上帝’,更多的人看到的只是报纸上刊登出来的一些画面。   虽然是画面,但报纸的作者将自己所看到的影像全都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下来,甚至有些作者还往里面加入了自己脑补的场面,活脱脱将一个科技纪录片脑补成了科幻片。   不管怎样,华国在登月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使得其他国家都感觉到了明显的紧迫,尤其是已经完成‘载人登月’壮举的两个强国。   位于大洋彼岸的那个强国以极快地速度通过了‘征服火星’的计划,而与华国相毗邻的那个强国则是通过了‘征服金星’的计划。   值得一提的是,东亚某个‘高瞻远瞩’的小国不甘人后,在两个强国刚刚公布航空航天计划之后,他们就紧随其后宣布了要‘征服太阳’的计划,而且他们的计划名称特别有气势——载人登日!   得知这个消息的卫添喜差点笑抽在办公室,这个国家的科学家是来搞笑的吗?   载人登日,哪个脑洞炸天的科学家才会想出这么伟大的梦想来。   众所周知,太阳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核聚变,这个国家如果真能实现‘载人登日’的伟大目标,那就不用搞什么核弹研究了,反正他们不惧核弹,在连环核爆炸中都能顺利着陆,以核弹衡量军事能力的国际形势肯定会大改一次。   卫添喜拿着这个消息给洛书文看,洛书文也是一脸复杂,他面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纠结无比地说,“这个国家已经这么厉害了么?”   “在星际文明中,恒星被称为是不可触碰的禁区,洛必达星球上曾经有过几个像疯子一样的科学家,他们想要去窥探恒星的本源,最后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洛书文忍不住想,难道是他低估了这个星球的文明水平?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怎么看到过那个国家的研究人员发表的论文,难道那个国家已经孤高冷傲到不屑同其它国家的研究人员交流了吗?   洛书文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对手,之前是他小看这个星球的文明程度了!   卫添喜见洛书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猜测洛书文可能想歪了,便解释说,“这个国家比较喜欢吹牛,眼里永远都是自己天下第一,实际上技术差得很,前一段时间还张罗着发射卫星呢,结果卫星还没飞出大气层就解体了,火箭也炸成了大烟花……他们说要载人登日,只不过是喊口号罢了,等什么时候他们国家能够把卫星顺利放上天再说。”   洛书文:“……”地球人还有这种操作?   “麻麦皮,喊个锤子口号!”洛书文嘀咕道。   这下轮到卫添喜傻眼了,“洛书文,你什么时候学会川省话的?”   洛书文脸上有得意一晃而过,“你去年去柏林参加国际数学大会的时候,我去西南核物理研究所借了他们的一套设备做实验,顺带着学会的,听着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卫添喜无话可说,外星人说川省话,这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萌点着实戳到了她。   ……   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与那两个超级大国比起来,底蕴还是有些薄。   那两个超级大国大抵是不想给华国被比下去,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接连公布了‘人造生态圈’计划以及‘载人航天’的计划,并且将发射时间定在了六月中。   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个超级大国都是在对华国表态:我们没有动作,并不是我们没有能力,只要我们想动手,我们随时都可以。   不得不说,这样强势自信的表态很快就给这两个超级大国扳回一局。   只可惜,看热闹的人才会在意这两个超级大国怎么说,洛书文与卫添喜心里有底气,除去稍微关注了一下这两个超级大国的发射安排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洛书文同卫添喜说,“六月稍微有点赶,不过足够我们让‘嫦娥号’带着实验舱登月了,‘天宫号’空间站还没有验收检修,不能盲目送上天,还有就是运送天宫号的主力航空飞机‘月桂号’还没有试飞,运载能力需要进一步测试……”   卫添喜懂了洛书文的意思,她惊讶于洛书文的科研速度,但害怕洛书文受到那两个国家的安排而乱了阵脚,便道:“航空航天是一场长跑,没必要比较一时的快慢得失,我们随时都可以拟定发射计划,但并不能保证一定会发射成功。”   “对于我们而言,掌握好自己的节奏就行了,从地月系统到八大行星系统,我们设计的那数百颗卫星已经快要研制完成,那些卫星将承担起联合侦查太阳系以及太阳系外文明的使命,而‘月桂号’就是送这些卫星进入星空的桥梁,这涉及到的资金太多了,容不得半点马虎。”   “‘嫦娥号’、‘月宫号’、‘月桂号’、‘天宫号’,这是我们在太阳系中布局的基石,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哪怕推迟一两年发射,也一定要确保稳妥。”   “我们追求的,是稳中取胜。纵然发射计划安排一百次,只有发射成功,那才能作数,如果发射失败的话,那一百次、一千次和一次两次又能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第173章   洛书文虽然科研能力强, 但论起对大洋彼岸那个强国和与华国相邻的那个强国的了解,他真不如卫添喜。   而且, 洛书文有他的骄傲, 他不相信这个文明程度相对较低的星球上,能有人在理论基石很差的情况下, 在航空航天领域做出超过他的成就, 洛书文无法接受这一点,就如同卫添喜无法接受有人在数学领域先她一步一样。   洛书文拧着眉峰问卫添喜,“你觉得那两个国家的计划,哪个能成功?”   卫添喜想了想, 说了自己心中所想的大实话。   她一个都不看好。   “如果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停止航空航天研究计划的话,征服火星计划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可如果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停止研究,我觉得成果应该会有很多, 但并没有看到, 连最爱吹牛的《华盛顿邮报》之前都没有公布过任何与征服火星相关的消息。”   “至于我们的邻国,金星距离太阳那么近, 温度远远超过地球, 而且受太阳影响的风暴频次更多、规模更大……在我看来, 他们将瞭望的目光放在金星上, 是极不明智的。”   洛书文点头,同卫添喜说, “但你知道吗?五年内, 我肯定会将人类送到金星之上, 包括水星,我也会将人类的足迹印上去。”   卫添喜语塞,如果不是知道洛书文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她都要怀疑洛书文是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显摆了。   ……   卫添喜发现洛书文这人还挺幼稚的,明明她已经劝了,说不要同那两个超级大国较劲,保持自己的步调稳步前进就好,洛书文当初表现得也像是听进去了一样,然而轮到做事的时候,洛书文依旧我行我素,他将科研进度调快了不少,自个儿加班,使得其他人也都不敢偷闲,一直将高强度的工作保持到了五月底。   ‘嫦娥号’与‘月桂号’顺利通过验收,空间站‘天宫号’与‘月宫号’也已经进入了扫尾工作。   距离美联邦和俄联邦的发射日程越来越近,洛书文就仿佛是给自己上了发条一样,整天都在高新技术研究院与科工院、航天局之间奔波,可越是这样,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心无力。   他尽力了,但想要同美联邦和俄联邦站在一个起跑线上同时发射航空航天计划,还差了一点。   就那么一点,同样也是不可逾越的一点。   求生欲被刺激出来的洛书文灵机一动,出了一个奇招——他决定将已经研发完成的卫星全部送上天空。   负责监测地球状态与月球状态的卫星就用‘玉兔号’发射,负责监测火星、木星、土星的卫星则用‘嫦娥号’来发射,至于针对天王星、海王星、以及水星和金星的卫星,鉴于这四个星球的温度较极端,研发制造卫星所需的材料都需要特制,所谓洛书文将针对这四颗行星的卫星安排在了第三发射梯队。   第一发射梯队:针对地球、月球、火星、木星、土星的监测卫星。   第二发射梯队:针对月球、火星、木星、土星的空间站及太空实验室。   第三发射梯队:针对气候极寒的天王星、海王星与气候极热的水星与金星研制的监测卫星。   第四发射梯队:针对极端气候的天王星、海王星、水星、金星而研制的空间站与太空实验室。   当这四大发射梯队的任务全部完成,那掌控太阳系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利用太空实验室来对太阳系八大行星的星轨进行暂时性干预调整,让地球与那黑洞擦肩而过。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么?”洛书文嘴里念叨了一遍这个日子,笑道:“如果说是一九九二年,或许还有些急迫感,但如果说是二零一二年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压力。”   想到卫添喜答应他的条件,洛书文就感觉自己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时值六月,京郊植物园里的月季花、洋桔梗、松野牡丹、人造河塘中的莲花等种类超过二十的花都开了,争奇斗艳,花香阵阵,蝶舞翩翩,引去了不知道多少蜂与鸟。   经过水木大学医学系附属医院的全力推广,‘癌克’进入了所有公立二级及以上的医院,为癌症患者送去了福音。不仅如此,‘癌克’还成为华国对外药物贸易中成交额最大的药物,没有之一。   ‘癌克’疗效神奇,价格自然不菲,许多老百姓有心治病也无力承担,卫添喜做了牵头工 作,以新时代集团为首,设立了‘癌克积金’,老百姓只要在新时代集团旗下的任何购物中心消费,都可以为自己的‘癌克积分本’上添一道记录,‘癌克积分本’上的积分并非仅仅依照购物次数、购物金额来计算,而是由卫添喜提出的一个数学模型作为评估依据,综合考虑不同因素,过滤掉所有不正常数字,诸如有刷单嫌疑的购买频次突然增加、购买金额突然增大……等,最终得到一个可以客观反映消费者对新时代集团依赖程度的数额,这些数额可以用来减免‘癌克’的价格。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富翁,每年消费超过两千万,这两千万中,有三百万是消费在新时代集团的,那他如果要买‘癌克’,便可以减免接近百分之十五的金额;一个家境一般的老婆婆,每年消费只有一千元,但这一千元中有九百块是消费在新时代集团的,那她如果要买‘癌克’,她可以获得接近百分之九十的减免额度……当然,只是接近,具体的数字还需要通过数学模型来刺激计算。   ‘癌克’贵吗?   相当贵!   很多人明知道‘癌克’能够救命,但买都买不起,可现在有了新时代集团出台的这个减免政策之后,不少人都看到了希望。   那些买根针、买块毛巾、买匹布都要照顾新时代集团的人都切切实实地享受到了福利政策,有人减免金额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六,虽然以他们的家庭情况,想要负担那百分之四依旧困难,但好歹属于咬咬牙就能拿得出手的数额,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找亲戚朋友借一点,总归看病不是大问题了。   也不是没人想过将自家几个人的积分挪到一块儿给某个人买药的事情,甚至还有人动过贩卖‘癌克积分’的想法,可新时代集团制定这个规则的人又不傻,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给人钻?   想要把几个人的积分挪到一块儿用?   做梦呐!   别说你爸是李刚了,你爸是卫东征都不行!   想要用自己的‘癌克积分’买药,可以啊,拿出公立二级以上医院开具的癌症确诊证明来,如果没有的话,抱歉,您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有人想要伪造癌症确诊证明?不好意思,诈骗罪了解一下,新时代集团的法务可不是等闲之辈,分分钟告你告到家破人亡,伪造癌症确诊证明的机构也别想好过。   有人公然贩卖‘癌克积分’,不好意思,癌克积分是由新时代集团后台处理器统一计算的,就算你们自个儿私下达成了交易,已经签字画押了,那也不作数,并且新时代集团还会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买卖‘癌克积分’的双方将永久注销‘癌克积分本’,再不启用。   一份详细缜密的防漏洞文件就贴在各地新时代购物中心的门口,哪有人会看不到?   不出意外的,新时代集团的销售业绩再创新高。   谁能确保自己一辈子都不生病呢?像癌症这种除了‘癌克’之外几乎没有至于方法的病,还是抱紧新时代集团的金大腿好。   更何况新时代集团售卖的东西物美价廉,本就是上上之选,原先只是有些人懒得走路,这才选择了临近自家的购物中心,可现如今为了给自家多攒一些‘癌克积分’,大家都愿意都走几步路。   老头老太太喜欢大清早结伴去新时代购物中心买菜和买新鲜的肉食,反正天天都去,为什么不少买一点,天天都吃新鲜的呢?   成年人下班之后也喜欢去新时代购物中心买点儿东西,要么是给家里添个锅、要么是给家里添个床单被罩,多多少少都会买一点东西。   至于小孩子,他们贼喜欢新时代购物中心的各种零食,干脆面、薯片、虾条、棒棒糖……新时代集团俨然成了掏空他们零花钱的地方,当然,各种文具也都是从新时代集团买的。   原先人们打招呼的时候,都喜欢说,“嗨,吃了没?一块儿去公园逛逛?”   现在人们打招呼的时候都变成了,“嗨,今天你去攒那个‘癌克积分’了没?咱去新时代购物中心买点东西吧,我今天还没买东西呢,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对于老百姓来说,多走两步路,去新时代购物中心买东西,这没啥不好的,就当饭后消消食了。   可对于其它商家来说,他们内心绝望极了。   原本他们还能仗着地缘优势做点儿小成本的生意,可新时代集团来了这么一手,就好比是釜底抽薪,直接让他们的生意变凉凉…… 第174章   洛书文从卫添喜手中接过航空航天领域的研究之后, 卫添喜就得了闲,她将工作重心转移回了数学领域, 顺带着接手了高新技术研究所, 她与洛书文的工作内容等于来了一个对调。   卫添喜构建出的数学模型在柏林国际数学学会上发布之后,数学领域的天窗就被打开了, 难以计数的数学学者投身进入数学模型构建中, 将一道道难题斩于剑下,数学领域迎来了大繁荣。   而引起这场繁荣的主角——卫添喜,此刻却将目光落在了改善民生的发明上。   在卫添喜看来,高新技术研究院的本来使命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发明来改善民生, 无奈后来被洛书文带跑偏,由‘技术’转成了‘科技’, 如今她重新执掌高新技术研究院,明白‘高新科技’已经成为高新技术研究院的一部分, 索性将高新技术研究院更名为‘高新研究院’, 下设‘高新科技研究分部’与‘高新技术研究分部’,分别负责不同的研究内容。   高新科技研究分部依旧是由洛书文领导负责, 主要配合航空航天领域、可控核聚变领域、能源与动力领域、医药领域等国内尖端科技。   高新技术研究分部则是由卫添喜亲自负责, 她将目光放到‘信息的传递与共享’、‘用电器的发明与普及’上, 大力促进各种用电器的发明, 尽力解放老百姓的双手,全力推进社会朝着自动化的目标迈进。   ……   六月, 夏日炎炎。   洛书文将卫星的发射时间定在了美联邦与俄联邦发射载人飞船的同一天、同一时间。   华国旁边那野心极大的邻居不甘落后, 也在同一天宣布了‘载人登日’计划的实施时间, 比美联邦、俄联邦与华国还要提前一小时。   收到这个消息的洛书文心情极为复杂。   在航空航天领域,华国展现出来的底蕴虽然不及美联邦与俄联邦,但最近也算是风头正盛,勉强被划入了航空航天三巨头的范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航空航天三巨头上,或是等着捷报、或是等着笑料,华国旁边那个野心极大的邻居的表演就成了开场戏。   京城时间九点,华国监测卫星开始重点采集那野心邻居的‘载人登日’计划的发射数据,那边似乎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点火十分顺利,看着略微简陋但充满志气的载人飞船在火箭的带动下缓缓升空,朝着大气层迈进。   只不过那火箭展现出来的运载能力似乎有限,带着载人飞船向大气层爬升时,就仿佛蜗牛爬井一样,慢吞吞地网上走。   华国航天局一名见证过‘玉兔号’飞天场面的工作人员小声同自己的同事嘀咕,“这速度……连玉兔号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吧。看着真替它捏一把冷汗,我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失控,那载人飞船连带着火箭直接掉下来。”   他的同事一脸淡定,“这不是常规操作么?这几年,它们宣告了不下十次卫星发射计划,但除了第二次误打误撞发射成功之外,还有哪次发射成功了?就说那第二次,那卫星好不容易冲出臭氧层,看着已经能投入使用了,结果还因为材料不过关,直接在臭氧层上擦起了火花,变成太空垃圾。”   这两人的预言很准,那火箭又身残志坚地带着载人飞船向上缓慢爬升了两千米高,距离冲出大气层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没有走,那火箭就挺直爬升了,似乎是在空中晃荡了两下,那载人飞船与火箭突然分开,火箭当场炸成巨大烟花,载人飞船展现出了超快的速度,在空中开展了急速滑行与迫降,俨然‘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标准场面。   华国航天局那些负责监测实时情况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说了一声‘卧槽’,然后便习以为常地将频道切换回了华国,热闹看够了,华国自己发射卫星的时间将近,需要提前二十分钟做好准备工作。   同时,其它的监测卫星也将监测范围调到了美联邦与俄联邦。   华国旁边那邻居表现出来的极大野心以脑户收尾,给全球人民表演了一场花样喜剧,重头戏正式开场。   华国航空局对于‘玉兔号’、‘嫦娥号’的傻白甜操作方式已经熟练于心,点火操作猛如虎,轻飘飘地就将数十架‘玉兔号’与数十架‘嫦娥号’送上了天,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可是看着‘玉兔号’与‘嫦娥号’一直都按照设定的轨迹走,丁点儿偏差都没有 出现,那些工作人员就淡定下来了,立马着手安排下一轮发射工作。   在洛书文安排的第一发射梯队中,有一百多颗为卫星等着发射,依照洛书文的构想,这些发射上天空的卫星将组成一张天网,受限于‘玉兔号’与‘嫦娥号’的数量,只能分为六次发射,不同批次的发射安排只间隔一天的整修时间。   以小型可控核聚变电池作为主要供能设备的‘玉兔号’与‘嫦娥号’都换上了更为强劲的推进单元,‘玉兔号’彻底变成飞毛腿,发射控制台的人刚完成点火操作,‘玉兔号’就呲溜一下窜上了天,仅仅是在空中留下一条蓝色的弧光。   ‘玉兔号’主打短距离快速往返,运载能力较小,所以它的速度要比‘嫦娥号’快上不少,但‘嫦娥号’的优势在于运载能力大,运载航程长,加速度恒定,故而‘嫦娥号’只是短暂地落后于‘玉兔号’,当冲出大气层之后,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超过了渐渐力竭的‘玉兔号’,朝着更远处的星辰大海驶去。   航空局的人及时拍下这一幕画面,将之定名为‘时空中的回眸’。   此刻的‘嫦娥号’,已然化身成为纵横星空中的女神,带着人类的目光朝更远处飞驰而去。   与华国这边轻轻松松的发射计划相比,美联邦与俄联邦那边就手忙脚乱多了。   美联邦这次的决定很冒险,他们决定将人造生态圈送上火星去,然而那人造生态圈能够胜任这项伟大的任务,目前没人知道,只能祈求上帝来保佑。   美联邦使用的动能供应依旧是化学推进,与华国电能推进中讲到的‘点火’不同,华国电能推进中的‘点火’只是沿用了化学推进中的这个名词,实际上指的是开始发射,而化学推进中的点火是字面意义上的点火。   一声令下,漫天皆是熊熊火焰。   在火光与祈祷中,美联邦制造的那通身都闪烁着科技光芒的火箭携带者载人航天飞船朝着外太空驶去。老牌航空航天帝国有它们的优势,起码那化学推进的速度是华国无法比肩的。   华国的‘嫦娥号’肩负着向火星与土星发射卫星的任务,美国的‘白鸽号’要比华国晚发射将近二十分钟,可‘白鸽号’居然渐渐追上了‘嫦娥号’,西方媒体捕捉到这一幕之后,立马就找到了材料,开始打腹稿,准备借着这幅场面来踩华国航空航天一脚,顺带着将美联邦的航空航天技术捧高一些。   可惜打脸的事情发生了。   ‘白鸽号’眼看着已经追上了‘嫦娥号’,可不知道为何,二者的距离又渐渐落了下来,‘白鸽号’的速度一降再降,势头俨然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猛了,但‘嫦娥号’却依旧在加速,越窜越快,很快就将‘白鸽号’远远甩在了尾后。   那些已经动笔在纸上写草稿的记者默默划掉刚写好的东西,决定对于这个画面只字不提。   美联邦的专家很快就出来针对这件事情给出了解释,化学推进与燃料的多少有关系,在火箭升空的过程中,燃料一直在消耗,所以加速度会逐渐减小,而电能推进的初始加速度虽然较低,但只要电能供应稳定的话,电能推进可以一直都保持着恒量加速度,甚至还会将速度往上提一提。   只是这种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话能往外说吗?   很明显不能!   美联邦航空局内的那些记者都不约而同地化身为小龙虾,决定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就当自己从未看到过这一幕。   可欧联邦会让他们如愿吗?   欧联邦自知航空航天是他们的短板,压根没准备参加这次航空竞赛,他们站在客观的角度给出了评价,并且还请专家针对美联邦、华国、俄联邦的情况进行了分析,那专家自然是实事求是说的。   先着重肯定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的成就,再夸奖美联邦在航空航天领域的实力,顺带着对美联邦航空航天技术停滞多年表示惋惜,最后谈到俄联邦时,欧联邦聘请的专家傻眼了,华国的卫星发射任务已经快要结束了,美联邦发射的载人飞船也已经飞出地心引力的范围,义无返顾地投向了火星的怀抱,这说好要冲向金星怀抱的俄联邦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呢?   那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还稳稳当当在地上停着呢! 第175章 chaptepr156   俄联邦的专家也没有搞明白现状, 他们想不通,明明已经点火了,那火还点了七八次,怎么就死活点不着呢?   将点火指令取消, 派专人将载人飞船卸载下来, 等火箭的危险点火时间过去之后,俄联邦航空工业局的专家立马涌了上去, 对着那火箭开始望闻问切, 经过一系列诊断之后, 他们发现了令人绝望的问题。   之前在设计这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的时候,他们一心都想着金星距离太阳更近, 温度更高,必须使用耐高温材料, 不然指不定这火箭和载人航天飞船刚飞到金星上就会被熔成一团铁水,但问题出现了,材料耐高温势必会导致散热出现问题, 而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对于散热又有极高的要求,如果热量散不出去,极有可能会影响发动机、各种监测设备的使用。   之前点火一再失败就是因为点火的瞬间温度太高,发动机还没有发动就被那高温保护机制给憋熄火了。   这是一个严肃而搞笑的失误。   俄联邦的专家很快就提出了解决方案, 零零总总不下二十个,但到了动工修改的时候,这些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定了。   要想解决温度过高散不出去的问题,唯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办法是更换导热性更好的材料, 但还需要兼顾耐高温的性质,这样的材料压根就不存在,耐高温的材料势必散热性差,想要二者兼顾,除非来了神仙。   第二种办法是为那些需要保证温度环境的设备加入足量的冷却液,且不谈有没有冷却液能够挡住那一瞬间的高温,就算有,冷却液的重量该如何控制?   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的重量都是有限定条件的,一旦超标,那绝对完蛋,恐怕飞一半就飞不动了,华国那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就用自身血泪史诠释了飞一半就没动力的悲剧。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貌似走入了一条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死胡同,俄联邦那边的专家学者们忙活了一个月,将原本完好无损的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给改得破破烂烂,填满各式各样的补丁,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最终,有一位来自圣彼得堡大学的从事计算材料研究的教授提出了看法,“要不去找华国水木大学的卫教授试试?卫教授的那位学生,就是在隆德大学从事计算材料研究的尼森教授或许也有这个能力。不过涉及到计算材料的生产研究,只有华国有这个条件。”   这个想法一经提出,立马就收到了大多数人的抨击。   俄联邦同华国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俄联邦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但历史遗留问题就摆在那儿,谁能忽视得了?   而且俄联邦的科学技术一直都领先于华国,现在被华国弯道超车,他们能想到的唯一一种保全自尊的方式就是装作云淡风轻,现在却要求他们去求助华国,他们的脸该往哪里放?   要知道华国也参与了这场航空竞赛,他们与华国之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俄联邦的专家学者们紧守着自己最后的倔强,打死都不会像华国低头,依旧抱着那个被修得满是补丁的火箭与载人航天飞船死磕。   ……   另外一边,美联邦顺利地将人造生态圈以及六名志愿生活在火星上的志愿者‘投送’到了火星上,承载运输任务的火箭在火星周围顺利解体,化身成为一堆太空垃圾。   从火箭上投下的太空舱经过一阵高强度的震动之后,顺利着陆,那些登陆火星的志愿者以及宇航员经过短暂的迷惘与眩晕,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华国的‘短跑健将玉兔号’不断地往返于地月之间,连同‘大力士月桂号’一起,将高新技术研究院联合科工院携手制造的‘月宫号’连同数十个‘月面实验舱’送到了月球上,成功完成对接工作,开始了一系列的自动监测。   同时,那些月面勘测车采集到的地质数据连同紧急供能车采集到的气候数据也通过刚刚运转起来的对月卫星系统传递到对地卫星系统上,又由对地卫星系统传送到位于京城的航空航天飞机发射控制台中。   这份数据被截取的可能性很大,但洛书文有绝对的自信,绝对不会有人能破解开这些数据,因为卫星上所有搜集到的数据都会经过编译器的处理,然后才会发送回地球,如果没有源码编译破解器,他做不可能顺利破解。   唯有‘负重长跑健将嫦娥号’依旧奔波在地球与太空之间,细细密密地织着那张由卫星组成的网。   原先华国一下子放飞那么多卫星的时候,国人都高兴了好一会儿,可华国的卫星仿佛放个没完一样,隔三差五就放十来个卫星上去,老百姓已经由刚开始的震惊转变为现在的无所谓了。   只有小学数学老师整天带着学生们统计华国最近一共放了多少颗卫星上天,这还仅仅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的计算能力与统计能力。   火星上的卫星发射完毕之后,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从那卫星上传回地球的那些略带雪花的画面中,洛书文与卫添喜清晰地看到火星上时不时就刮起阵阵风暴,美联邦投到火星上的那个太空舱周围已经布置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尤其是人造生态圈,占据了将近四百平方米的距离,美联邦挑选的那些志愿者整天都在太空舱与人造生态圈中活动……卫添喜与洛书文看着都觉得无聊。   如果能一直这样风平浪静的无聊下去,那还好,可问题是火星上突然刮起了季风,那人造生态圈直接被季风吹得翻了个面儿,就和倒扣过来的甲鱼一样,甭管那些宇航员和志愿者怎么想办法、怎么使劲儿,就是翻不过那个面儿。   甚至因为重力不同的缘故,那些宇航员一蹦一蹦地跑到人造生态圈旁边,用力一推,预想中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将自己推了一个踉跄,径直倒退了八百米才停下来,看得卫添喜都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如果在那个宇航员倒退的时候吹一阵风,怕是那个宇航员能直接吹到外太空去吧!   当然,最令卫添喜难忘的还是那些宇航员在失重条件下表现出来的‘呆萌’,就如同她前世看过的天线宝宝和熊本熊一样,她都恨不得隔着显示器的屏幕去扶那些人一把了。   洛书文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层面。   他通过卫星传回来的数据,以极快地速度推导出一个时间来——十六天。   洛书文指着那计算出来的‘十六天’同卫添喜说,“如果那些宇航员十六天内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那人造生态圈将彻底崩溃。据我推测,美联邦往那太空舱中配备的制氧设备也应当受到了干扰,十六天过后,呼吸将成为困扰这些人的最大问题。换言之,当人造生态圈彻底崩溃之后,这些宇航员如果无法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或者是得到救援,将殒命在火星上。”   卫添喜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捏紧拳头,“这些人虽然是美联邦阵营的,但他们代替全人类踏出了征服火星的第一步,不应该这样死亡。”   洛书文不认同卫添喜的看法,他摇头说,“从他们决定要踏上火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应当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华国有个成语叫‘鞭长莫及’,还有个俗语叫‘远水解不了近渴’,都是同样的道理。在浩瀚的宇宙中,火星距离地球很近,但以人类的脚步去丈量,那距离又无比漫长。登上火星是他们的选择,死亡这两个字早就烙印在了他们心里,他们是有准备的。”   “更何况,添喜,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别的问题了?”洛书文脸上的笑瞬间放大,看得卫添喜心里直发毛。   不详的预感将卫添喜上上下下笼罩了个彻底,她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问题?”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计划得逞的洛书文将监测卫星从火星切换到月球上,他指着那如同八角星一样死死钉在月面上的银白色实验基地以及漂浮在月面上空的空间站‘月宫号’,同卫添喜说,“你让我做的三件事情,我都做好了。”   “你想要百花盛开的植物园,我在京郊承包两千亩土地,同京城土地局、新时代集团联合开发了华国试验性植物园,里面种植的花卉草本树木种类不低于两千,如今正是硫华菊盛开的季节,你有兴趣同我去赏那漫山遍野的硫华菊海吗?”   “你让我攻克十三种绝症,‘癌克’的问世,将‘癌症’从绝症名单上彻底清除,莫说是十三,十五十八种都够。”   “你让我实现月球采矿,现在你看,我们高新技术研究院研发的智能采矿机器人已经开始挖掘收集月面的各种矿产资源,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们能将智能采矿机器人送往整个太阳系的所有星球。”   “我许下的承诺都已经办到了,现在是不是轮到你来兑现诺言了?”   “嗯?”   装傻的卫添喜看着迎上来的那张脸,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突然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一堵墙,她根本没有退路!   “唔……”   卫添喜的脑子里炸出了比当日野心邻居家斥巨资放的演化还要大、还要绚烂的烟花。   这可是壁咚啊!   纯情外星人啥时候变成流氓老司机了! 第176章   硫华菊开得正艳, 卫添喜正式履行自己的诺言。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要同洛书文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那只要二人搬到一块儿住,再去民政局扯个证就好, 不需要浪费铺张, 大费周折。   可洛书文不同意。   他觉得卫添喜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人,配得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包括盛大的婚礼。   不知洛书文是怎么同卫东征与卫大丫商量的, 反正姑侄俩直接包办了婚宴, 就定在京郊的植物园内。   原本卫东征与卫大丫是想给卫添喜和洛书文准备一场西式婚礼的,白云与草地, 西装与婚纱,二人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可拗不过卫添喜想要地道的中式婚礼,白云与草地没办法改变, 西装与婚纱却变成了龙凤褂。   卫东征不知道从哪儿招来一块圆乎乎的‘三峰石’,请石匠在三峰石上刻下‘缘定三生’这四个字,还用大红的油漆描了出来,将这块三峰石安置在系满红绳的槐荫树下。   一对有情.人站在三生石旁, 受着亲朋好友、往来喜宾的祝福,携手走入婚姻殿堂。   对于婚礼的要求,卫添喜是一切从简,奈何卫东征与卫大丫张罗得起劲, 那些个哥哥嫂嫂也都乐于帮忙,硬是将卫添喜与洛书文的婚礼大办了一场,《百姓日报》收到消息,还给安排了一个头版头条。   卫添喜的眉眼本就生的端庄大方,穿着龙凤褂的她往那儿一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画中美人活过来一般。   洛书文的颜值更是不用多说,那是经过资深颜控卫添喜检验过的,他的五官比一般的东方人看着要深邃许多,但并不突兀,一身喜红色的龙凤褂将他衬得越发俊美。   二人的合影被《百姓日报》刊登了上去。   《百姓日报》在正文中如数家珍地介绍了卫添喜与洛书文对华国做出的贡献,最后更是在文末直呼‘这夫妻就是华国的国宝’。   确实是国宝,而且这夫妻俩不仅仅是华国的国宝,还是全人类的至宝。   随着对太阳系八大行星的逐步掌控,悬在全人类头顶上方的那把剑已经渐渐挪开,高新技术研究院牵头搞的那些研究也都逐步进入市场,科技改变生活逐渐成为了时代的主旋律。   当然,对卫添喜影响最深的,还是洛书文在新婚之夜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人会老,情不会。”   ……   甭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洛书文的明望与声誉都不及卫添喜,寻常人一般都认为卫添喜才是航空航天领域的领头羊,只有行内人知道,卫添喜不是领头羊,洛书文才是。   随着《百姓日报》的见刊与宣扬,洛书文名噪一时,原先那些认为洛书文配不上卫添喜的人也都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如果这样优秀的男人都配不上卫添喜,那还有谁能配得上?   觊觎鱼儿许久的猫儿好不容易能够偷一次腥,怎会轻易放过?卫添喜接连被洛书文折腾了好几周,出现了怀孕反应之后,洛书文才罢休。   另外一边,俄联邦那些负责研究航空航天领域的专家学者想破头都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决定采纳圣彼得堡那位年强学者的建议,带着问题来华国进行学术交流,希望能够从华国取到解决问题的经。   而美联邦在采取一系列对策之后,总算将被季风吹得翻了个面儿的人造生态圈给扶正了,可这种亡羊补牢的举措实在算是为时已晚,人造生态圈内的环境已经被悉数破坏,就算启用应急供能装置,那也币无法维持一月的时间。   距离美联邦预想的生存三百六十五天差距实在太大了,连个零头都没达到。   更要命的是,‘白鸽号’在向火星投射太空舱的时候,因为轨迹计算存在一定的偏差,这直接导致了‘送神容易请神难’的尴尬局面。   将太空舱投递到火星上很容易,可是想要将那已经发生部分损毁的太空舱捡起来,拖回地球,难度激增。   美联邦的专家学者想了很多办法,可大多都不具有可行性,最终决定,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对外宣称那些宇航员的火星之行十分顺利,等一年后,再编造一个新的理由,诸如火星上存在不知名细菌,美联邦的‘英雄’们不幸被感染之类,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做好那些宇航员家属的安置工作,这件事情便算是抹平了。   安置那些宇航员的家属能用多少钱?   发射一艘载人航天飞船去把人专门接回来得用多少钱?   两相较之,选最便宜最实惠的那个。   美联邦想得很好,可他们忽略掉一个关键的事实,火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无人能够探测到的火星了,华国发射的那些卫星的监测范围已经把火星全部覆盖,火星探测车也已经进入投放计划中,就连为火星研发的‘火神宫’空间站以及‘祝融号’火星实验测试中心也已经准备投放,火星上的那些美联邦宇航员根本没有**。   卫添喜虽然气愤美联邦不将那些宇航员的生命当回事,可如果真让她自己掏钱安排一次载人航天,去把那些宇航员救回来,卫添喜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别人家锅里的饭,甭管做的好吃还是难吃,自己都不应该瞎搅和,出力不讨好都是轻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结仇了。   就算要对那些登陆火星的志愿者展开救援工作,也一定是美联邦发出请求,并且美联邦自愿承担所有费用,华国经过慎重考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这才能勉勉强强答应去帮忙的,万万没有主动冲上去尽义务的道理。   那样做实在太掉份了。   华国在等着美联邦来寻求帮助,美联邦却打了那样一个主意,眼看着华国的打算就要泡汤,俄联邦的专家来了,他们不仅带来了那‘远征号’火箭以及载人飞船的基本数据,还顺带着想找华国看看,美联邦的‘登陆火星’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全球都在盯着这三个大国的动作,华国作为刚刚崛起的大国,居然在航空航天领域展现出了无可匹敌的气势,这已经让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备受打击了,美联邦居然紧随其后迈出了登陆火星的一大步,俄联邦哪怕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也必须舍命陪君子,然后……就发生了那令人深感尴尬的事情。   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在这个时候来华国,一方面是为了解决‘远征号’的问题,另一方面目的则是想要刺探一下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的真实能力。   华国对外宣称已经在火星上建立了卫星网,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就想出一个一石二鸟的招数来——借华国的卫星监测台看一下火星上的真实情况,顺带着偷瞄几眼美联邦在卫星上的动作。   卫添喜与洛书文作为航空航天计划的总设计师与总负责人,夫妻俩接待了来自俄联邦的访团,听到俄联邦的要求时,卫添喜与洛书文相视一笑,满口答应下来。   如果俄联邦的那些专家学者们会读心术,便能知道卫添喜与洛书文对视的那一刹那,互相会了怎样的意。   卫添喜与洛书文等的就是俄联邦提这个要求。   毕竟俄联邦同美联邦呈对峙状态已经有许多年了,华国不想招惹美联邦,那是因为华国正处在高速发展的阶段,不宜四处树敌,可俄联邦完全无所畏惧啊!   说不定俄联邦就等着看美联邦的好戏,顺带着给自家航天局强行挽尊呢!   卫添喜与洛书文带着俄联邦的学者去了卫星观测台,将对接火星监测系统的卫星数据库打开,经过长达三分钟的数据破译之后,最新的画面呈现在显示屏上。   洛书文故意将画面调整到了美联邦航天员着陆的另外一边,放长线钓大鱼,不住地给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展示火星上的地形地貌以及气候变化。   俄联邦的专家学者被华国卫星监测台上展现出来的技术惊得久久合不拢嘴。他们国家放飞的那些卫星返回来的信息都是一张一张的图片,怎么华国放飞的卫星返回来的信息就是视频影像了?   华国的航空航天技术已经这么前卫了吗?   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在心里酸了好一会儿,想到他们身上肩负的政治任务,只能默默将酸水吞回肚子里,然后同洛书文说,“能展示一下火星的另外一端吗?我们想详细看一下火星的全貌。”   洛书文求之不得,就差直接将鼠标塞到俄联邦那专家学者的手里了,不过他为了表现得更矜持一些,特地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做出重大决定般,深吸口气,将鼠标郑重地交到那个专家学者手里,道:“出于两国友好关系,你提出的要求……我们不会拒绝。”   那俄联邦来的学者肃然起敬,他接过鼠标,在屏幕上尝试着操作了两下,发现华国卫星监测台的操作系统简单易上手,便开始一点一点的移动鼠标,渐渐把光标挪向美联邦发射的那个太空站所在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是番外和正文混在一块儿写的,不会明显分章的哈!   因为要开新书,所以这个月只能日六千了……新书《八零年代活神仙》已经将第一章 三千字全都放出来了明天开始日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得起名字、小妍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赫连檠城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对于俄联邦那些专家学者的小动作, 卫添喜与洛书文都看在眼里, 不过夫妻俩谁都没有劝阻, 任由俄联邦那些专家学者继续操作。   这叫什么?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卫添喜与洛书文不希望华国当那个出头鸟,俄联邦的专家学者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他们自然欢迎。   俄联邦的学者将光标定位在美联邦发射的那个太空舱上, 一点一点地放大,等到马上就能看清楚的时候,洛书文突然一把按住那个学者的手, 义正言辞地拒绝,“抱歉,这种刺探对方机密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俄联邦的学者在心里偷摸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华国人没有看过美联邦的人在火星上干什么, 不过这些话不能明说, 他立马就换了一种说辞,“洛教授,美联邦的‘登陆火星’计划所承载的是全人类的希望。虽然我们俄联邦同美联邦选择了完全不同的登陆方向,但请你相信我们,在征服宇宙的道路上,全人类的命运都捆绑在了一起。”   “科学不存在狭隘的国别之分, 洛教授, 我们的要求请你务必答应。如果美联邦的登陆火星计划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俄联邦随时可以提供支援。在地球上, 我们分属不同的国家,但走出地球之后, 我们都拥有一个相同的身份。我们是地球人。”   洛书文表现得十分纠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按在那个俄联邦学者胳膊上的手松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们可以看,但请你们一定要保密。如果需要公开某些监测录像,还请提前征求美联邦的建议。”   那名俄联邦的学者满口答应,转身就悄悄给他身后紧跟着的助理比了一个手势,那助理向上托了托眼镜……这一切都落在了卫添喜的眼里,卫添喜差点笑出声。   俄联邦所表现出来的这一切,全部都在了洛书文的预料之中,卫添喜看着俄联邦的学者一步步地跳进洛书文安排的坑里,差点乐疯。   在俄联邦的学者申请访问高新技术研究院以及华国科工院时,洛书文就猜到了俄联邦会采用一些非正常手段窃取高新技术研究院与科工院的机密,所以洛书文提前就做好了布置工作,将所有可能被俄联邦偷学去的机密都隐藏了起来,只表露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洛书文预料到俄联邦来的学者会刺探美联邦在火星上的动作,提前就在卫星监测室中安排好了监控设备,俄联邦来的这些学者以及特殊保密行业工作者的动作全都在监控设备下无所遁形。   俄联邦的学者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美联邦那些宇航员在火星上的惨状,甚至他还看到了有一名宇航员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迟迟爬不起来……他面上表现得相当沉重,心里却乐开了花。   美联邦、俄联邦与华国展开的航空航天竞赛中,华国走的路子与俄联邦、美联邦不同,所以华国表现得再牛,那也不会特别招人眼球,但美联邦与俄联邦结怨已久,俄联邦还未出手展现自己的实力就被打了脸,心中梗着一口恶气,如今见美联邦的登陆火星计划也濒临失败,总算松快了一口气。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起码自己不是垫底的。   俄联邦准备发射向金星的‘远征号’问题不少,远道而来的那些学者同高新技术研究院商议之后,将一系列修缮工作都委托给了高新技术研究院,他们腾出手来搞了一件大事情——《俄联邦早报》的国际版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谴责美联邦隐瞒真相,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而将那些登陆火星的‘英雄’弃之不顾。   《俄联邦早报》是国际报刊,在全球都有销售点,这篇文章一经刊登,立马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华盛顿晚报》公开反击,讽刺《俄联邦早报》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就四处造谣,他们还呼吁美联邦的公民相信政.府,绝对会让那些登陆火星的‘英雄’平安回家。   《俄联邦早报》要是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怎么可能跳出来给自己拉仇恨?   作为反击,《俄联邦早报》直接将那些专家学者从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卫星监测室拍摄到的画面公布了出去,并且《俄联邦早报》还在文章中大肆褒奖了一番华国卫星监测设备的高端技术,一把手将华国也拖进了浑水潭中。   现今世界中,面向火星发射侦察卫星的国家原先只有一个,那就是美联邦。   在七十年代末,美联邦对火星发射了一枚名叫‘猎鹰’的卫星,负责收集火星上的数据,以配合专门的机构开展科学研究工作。   八十年代中期,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直接面向火星发射了卫星监测网,世界上多了一个有能力观测火星的国家。   美联邦断然不可能将拍摄到的照片交给俄联邦,更何况他们也拍摄不出那么高清晰度的照片来,所以俄联邦的那些照片出处可想而知。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主办的《高新技术》上罕见地发表了一篇非学术性的文章。   这篇文是卫添喜亲自执笔写的,她先是严正抗议了俄联邦学者这种枉顾契约精神的行为,紧接着便表示了对美联邦那些登陆火星的‘英雄’的同情,最后,她代表华国高新技术研究院以及华国航空局,向全世界的天文学及行星学领域的学者发起邀请,愿意同这些学者们共享有关地球之外的资料。   卫添喜刊发的这篇文章看似是在谴责俄联邦的学者做事不讲道义,但实际上却是给《俄联邦早报》上的那篇文章做了背书,肯定了《俄联邦早报》上公布的那些消息的真实性。   生怕被反咬一口,卫添喜还求生欲极强地表示,可以开放那些卫星监控数据信息,意思便是,你们不信就过来瞧,耳听为虚,眼见总该为实了吧!   面对这样的情况,美联邦只能赶鸭子上架的公布了救援计划,只不过能否救援成功,他们心里也没底。毕竟那太空舱在火星上着陆的时候就损毁了大半,就算能将航空航天飞机发射到火星上去,可如何将位于火星表面的那些宇航员搭救上去,这才是最难的问题。   俄联邦为了展现‘大国作风’,主动联系华国,决定用‘远征号’与华国的‘嫦娥号’联手,共同展开施救计划,洛书文却表示,“不用了,我们发射的‘祝融号’空间实验室已经在火星上扎根,‘火神号’空间站也已经开始处理火星勘测车反馈回去的数据,只要等处理之后的数据反馈回地球上,便能确定‘嫦娥号’在火星上着陆的地点。”   洛书文还向公众透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火星上的稀土资源十分丰富,华国已经在火星上实现了稀土资源的无人智能开采,等火星机场建成之后,性能优于‘嫦娥号’的‘吴刚号’将承担起火星与地球之间的资源运输工作。   较之于以可控核聚变电池为主要供能的‘嫦娥号’,‘吴刚号’的供能单元采用的是混合动力,不仅配制了可控核聚变电池,还添加了传统的化学动力。   当初卫添喜与洛书文联手设计出这样一个混合动力的供能单元时,科工院的一群老科学家还抵制了一阵子,可是当‘吴刚号’承载起星际运载任务时,那些老科学家都闭嘴了。   不同的星球有不同的矿藏,月球上的氦三资源充沛,火星上则蕴藏了无数的稀土资源与固态烃。   卫添喜与洛书文之所以将‘吴刚号’的供能单元设置为‘混合动力’,便是动了利用那些‘固态烃’的念头。   ‘固态烃’燃烧之后环抱无污染,还能大大增加‘吴刚号’的运载能力,何乐而不为?   ……   美联邦为了一扫之前的恶气,将发射计划定名为‘火星救援计划’,并且还将承担救援工作的航空航天飞机定名为‘超人’,听起来牛皮哄哄,可当‘超人’临近火星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将那太空舱带上来的办法,只能无功而返。   更戏剧性地还在后面,未等‘超人’返回地球,华国就对外宣布了已经顺利开展救援工作的消息,只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华国会暂时将那些宇航员安置在月球上,确认那些宇航员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可能会对地球造成破坏的生命体之后,华国会将载着这些英雄返回美联邦的消息让给美联邦,话外音便是,美联邦得组织一次载人登月。   谁叫美联邦没有为这次救援工作付钱呢?   洛书文与卫添喜商量着不能让美联邦占尽便宜,便决定给美联邦找点需要烧钱的事情做,载人登月便是夫妻俩‘密谋’出来的。   月球已经被华国从外到内勘探了一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美联邦组织载人登月压根没有任何的意义……难道是去挖点儿月壤回来么?   随着‘玉兔号’往返地月之间的次数越来越多,月壤已经不怎么值钱了。只要想研究月壤,甭管是哪个国家的学者,都可以花钱都华夏买到原滋原味的月壤,而且是要多少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番外篇了吧,科技的篇章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下一章指路→《卫老太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茕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茕汐 15瓶;柠夏初开 10瓶;精灵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华国领导人将卫添喜与洛书文称为是带领华国科技向前冲刺的双翼, 鉴于卫添喜与洛书文所作出的突出贡献, 华国科学院授予了卫添喜与洛书文终身荣誉奖章。   只不过这终身荣誉奖章一般情况下都是授给那些年入古稀的专家学者, 给卫添喜与洛书文这一对儿正值壮年的小夫妻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妥,所以并没有举办授予仪式。   华国的崛起之势势不可挡,已成必然。   洛书文忙着航空航天的那摊子事儿, 卫添喜则是忙着实现科技转化,这可操碎了卫老太的心,眼看着卫添喜的肚子越来越大, 卫老太便开始督促卫添喜请假,安心在家养胎。   卫添喜哪能听进去,气得卫老太直喊心口疼。   逮着卫添喜回家吃饭的空档,卫老太忍不住开始数落, “喜丫头, 你打小就让奶省心,怎么越大越不知道轻重了?肚子里怀着孩子,还能和之前那样四处蹦跶吗?国家的事情那么多,你当自己是领导人呢,还想日理万机吗?”   “喜丫头,奶和你说, 你别把自己当铁人看, 女人怀孕的时候可得养好,不然会落一辈子的病根。等你发现身上不舒服、不对劲的时候, 再想调养可就困难了。你看奶,当初生你爸他们兄弟几个的时候没有调养好, 现在全身都是小毛小病。得亏有你一直给开药调理,不然说不准已经伸腿瞪眼到下面见你爷去了。”   “再者,这是你和书文的头一胎,你们俩怎么就这么心大?我一会儿就得给书文打电话,让他多盯着点你,他娶得究竟是媳妇还是科研?你要是真想搞科研,那就赶紧把娃给生下来,你哥家的那俩崽子都不小了,你爸你.妈腾出手来刚好给你带娃,你奶我现在做不了什么重活儿,但帮你带几年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岁月不饶人,卫老太出生在一九零八年,当初卫添喜出生的时候,卫老太就已经五十二岁了,如今卫添喜二十大几直逼三十,卫老太也到了八十高龄。   有卫添喜给开药调养,再加上卫老太本人也注重饮食和运动,所以卫老太看着只有七十来岁,眼睛没花,耳朵没聋,走路虽然颤颤巍巍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摔跤,生病的次数比之前要略微多了一些,但较之其他人要好上许多。   卫添喜一直都没有觉得卫老太老了,现在这么一看,突然发现卫老太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变得老态龙钟,头发已经全白了。   她鼻尖有些酸,“奶,都听你的。我一个人能够出的力气始终是有限的,让书文去做吧,我留在家安心养胎,也在您身边多陪陪。”   卫老太脸上有了笑容,精干利索地站起来,“这就对了,你先在床上歇着,奶给你洗点葡萄去,早晨去菜市场新买的葡萄,可水灵了,个头大,汁水多,甜津津的。”   卫老太生来就是操心的命,她给卫添喜端来葡萄,有开始操心卫西征的事情,她问卫添喜,“你早就说你西征哥的婚姻快动了快动了,可咋一直听不到动静呢?喜丫头,你同奶说,你西征哥的婚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   说起卫西征的事情,卫添喜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强咬着酸溜溜的牙说,“您不是都已经见过我那未来的西征嫂子了么?咋,不想要人家,想让我西征哥再找一个?”   “就那瑞典的小姑娘?相貌倒是挺好的,奶又不是没见过外国人的土老帽,怎么会瞧不上人家?就是吧……奶觉得你哥这事儿做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姑娘不是你那个学生,叫倪福顺的那个,不是他妹子么?你哥找了倪福顺的妹子,那你们之间这关系可就彻底乱了。那小姑娘喊你一声老师,可你回头得喊人家一声嫂子,这不是乱来么?”   这正是卫添喜觉得有点无法接受的地方。   不过卫西征的姻缘就应在尼森家妹子的身上,她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做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卫添喜无奈地说,“奶,只要我哥愿意,就随着人家吧,命里修来的姻缘,谁能改得了?至于我和那小姑娘,就各论各的吧。您有心思操心这个,不如想想,该给您那马上就要进门的洋孙媳妇取个中文名字,不然我担心我二伯母叫不顺口。”   卫老太想想,自个儿掐了一个葡萄放到嘴里,“是这个道理,得给那小姑娘起个中文名字。说起来,她哥的名字也是奶给起的呢,这就叫缘分啊!”   卫老太闭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险些把她旁边装着葡萄的盘子给打翻,老太太满脸惊喜地说,“喜丫头,奶想好了,就叫倪福妞!她哥叫福顺,她叫福妞,一般人要是不见他们兄妹俩的面,指定猜不到这俩是外国人。”   卫添喜差点被葡萄给呛着。   她奶这起名字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啊!   ……   在卫老太的强烈要求下,卫添喜连安胎带生娃坐月子,一共休息了小一年的时间,她生了一对双胞胎,老大叫洛瑾、老二叫洛瑜。   先她几个月生下孩子的马丽笑卫添喜与洛书文,亏两口子都是大学教授,给孩子起名儿的时候一点都不讲究,这兄弟俩的名字听着和小姑娘一样,而且老二洛瑜的名字太容易招人误解了,一般人都以为老二的名字叫‘下石’呢!   洛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梗,问卫添喜是什么意思,卫添喜一脸复杂地问他,“落井下石……你没听说么?”   洛书文:“……”老二,是爸爸错了,你别怪爸爸!   眼看马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卫添喜不甘心地怼了过去,“还笑话我们家洛瑾和洛瑜呢,你看看你家闺女叫啥名字,叫什么不好,非要叫卫芊!”   马丽迷糊了一下,问,“卫芊怎么了?芊这个字儿多么美好呀,一听就是女孩儿的名字。”   “不仅这样呢,别人一听就知道是我东征哥家的千金,卫芊,我看干脆改名儿叫卫钱好了,我东征哥多爱钱啊。”   马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这下轮到卫添喜和洛书文哈哈大笑了。   要说缘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在卫添喜看来,马丽和卫东征从见面到处对象再到结婚,就像按下了快捷键一样,可这夫妻俩都是一路人,人生信条高度一致——‘向钱看,向厚赚’,卫东征负责实业,马丽负责对接政.府的各种琐碎业务,将新时代集团打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卫添喜是新时代集团控股最多的人,可她充当的角色一直都是‘甩手掌柜’,关于新时代图案的管理和掌控,她碰都不碰。   卫大丫年轻的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些,可她现在也五十多岁了,想要大干一场但有心无力,再加上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都不喜欢经商,所以她也就学了卫添喜,将大多数权力都交到了卫东征夫妻俩手上,只在卫东征夫妻俩需要她出面的时候才会露个面。   卫大丫完美地继承了卫老太的优缺点,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才刚毕业,她就开始催婚了。   卫东瓜和卫西瓜兄弟俩念高中的时候早恋过一次,谈的对象都不怎么样,那两个小丫头当时还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讹卫老太一把,卫大丫对卫东瓜和卫西瓜的眼光产生了怀疑,所以在卫东瓜和卫西瓜处对象的事情上,她格外的慎重,简直可以用吹毛求疵、令人发指来形容。   卫添喜都有些心疼自家俩傻弟弟,没谈对象的时候,整天被卫大丫嫌弃,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卫大丫转头就嫌弃人家小姑娘长得配不上自个儿孩子,性格不够温婉贤淑……卫添喜一度认为,自家亲姑是想给卫东瓜和卫西瓜娶个仙女回来当儿媳妇。   卫老太对卫大丫也是相当的无语,不过有卫添喜家两个儿子和卫东征家的闺女在,卫老太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去怼卫大丫,只能任由卫大丫去折腾卫东瓜和卫西瓜。   ……   等孩子稍微大了一些,卫添喜就回水木大学数学系去工作了,她已经给学生们断了一年的《应用数学》和《近代数学基础》,心里内疚得很,虽说有尼森代她上课,但卫添喜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命这两门数学课的期末考试题,顺带着亲自监考,然后再根据学生的考试成绩判断这些学生要不要挂科重修。   卫添喜觉得自己一定是水木大学数学系里最负责任、最为学生着想的老师。   然而学生们并没有表现出卫添喜所期待的那种兴奋与激动,反倒是个个都丧着一张脸,就好像卫添喜欠了他们几百块钱一样。   话说回来,如果这门课没有顺利通过考试,他们要么得交补考费重新考一次,要么得交重修费,重新学一次……这和卫添喜欠了他们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卫添喜见课堂上的学生个个都蔫头耷脑的,决定讲点儿刺激的东西,她笑眯眯同学生们说,“咱还有几次课没上,之后就不用尼森老师来讲了,我亲自给你们讲一些去年在柏林国际数学学会上讲过的数学新方法,大家都好好学习,这是新的应用数学,考试将作为重点内容考察。”   课堂里的学生们吓得大喘气。   去年柏林国际数学学会上讲过的新方法?   他们貌似听尼森老师讲过,貌似国际数学界对那种方法十分推崇,只不过尼森老师说了,他目前为止还没有搞明白。   尼森老师都没搞明白的东西,期末考试要作为重点内容考察?   一曲凉凉在耳边奏响,那些学生都忍不住想去相约教学楼,一跃解千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说这本文后期科技线的事情,我来做一下澄清。   科技线是依托现在的主流科技发展线做的,我们国家的目的是2030年出现成熟的可控核聚变技术,但目前看……貌似有点远。   还有就是航空航天技术,月球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但它属于地球的‘卫星’,紧接着就是火星、土星等位于第四轨道、第五轨道的行星,这是由近及远的研究顺序,而且现在的科学家一直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突破,想要走出太阳系,就得一步一步来,不可能直接跳过火星去研究木星,更不可能直接跑去研究天王星和海王星。   至于治疗癌症所提到的‘癌克’,则是有感于去年春节将近的时候,科学院公布的一则用疟原虫治愈癌症,然后我杜撰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电推进技术也是这样,这是我们马院士提出的海军全能舰的拓展,还有最近频繁出现的卫星系统,是我国目前的‘北斗’和‘天网’的结合而杜撰出来的一个东西……   很多情节都是现实中真正发生过的,按道理来说应当上微博热搜,不过很少有人关注,微博热搜也被各种各样的娱乐新闻霸榜。   这本书的设定过程得到了我朋友的帮助,她有本书叫《重生七九之财貌双全》,这本书得到浏览器中搜索,她不让我做推荐,但为了自证清白,还是给她推荐一把,顺带着救救我这个伏地的难友。   如果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阅读体验,我道歉。 第179章   卫添喜是在一学期的正中间突然回归的, 尼森欢天喜地地去搞自己的研究了, 他还积攒着一堆实验等着去中山大学排队做呢, 只是这就可怜了那些跟着尼森上了半学期课的学生。   天知道他们在开学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如同灭绝师太一样的卫教授怀孕生娃坐月子去了,连最近一年的高考题都没有参与命制, 更不可能给他们代课了。   还有‘知情.人士’披露说,《应用数学》和《近代数学基础》会换别的老师来上……尼森的出现佐证了‘知情.人士’的说法,然而连那‘知情.人士’都没有想到, 卫添喜会在学期中间复出,还直接就抢走了这两门课。   学生们的真实心声都是→“尼教授,快点回来,我们想你!”   如果换洛书文来, 能够读懂人类脑电波的他或许会明白这些学生发自内心的呼吁, 但尼森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他已经乘上了飞往中山的飞机,准备将自己积攒数月的实验一并做掉。   当初他在隆德大学的时候,因为那个‘优先级序’的存在,想预约实验根本排不上队,现在他回了水木大学, 抱上了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大.腿……嘿嘿, 尼森这个人报复心理很重的,他要向全世界所有同行宣告, 之前那么长时间里,他之所以没有做出任何的成果, 不是因为他的水平倒退,而是受限于实验设备,如今乘得东风,他还是学术领军人倪福顺!   ……   相比起干劲满满的尼森,卫添喜大概是受怀孕带娃的影响,现在的她变得母爱爆棚。   对自家两个孩子,卫添喜想给他们兄弟俩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对自己带的学生,卫添喜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交给学生。   甚至卫添喜还在带娃的经历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众人拾柴火焰高,靠她和洛书文两个人的微薄之力,想要推动整个时代的发展,实在是不足为道,唯有将科研的火种播撒到更多年轻人的心里,才能推动时代的车轮,卫添喜决定从科研一线上退下来,专门为祖国培养人才。   她把自己的决定同洛书文说了,洛书文十分支持,并且洛书文还同卫添喜说,“我也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我得先把航空航天的项目结题,然后同你一起教书育人。”   “之前我就同你说过,地球是十分幸运的,在太阳系中,她是唯一一个孕育出生物文明的星球,在银河系中,她大概也是独一份,有这么多星球做庇护,足够我们生存得很好,而且以人类文明来看,探索太阳系已经足够了,若是想要走出太阳系去探索银河系,反倒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将来的事情交给将来的人去考虑,我只将科研进度推进到掌控太阳系。”   洛书文说到做到,在一九九四年的冬天,成功实现了登陆海王星的计划,又耗时四年,实现了登陆水星的计划,自此,太阳系八大行星全部掌控完毕,通过‘吴刚号’的资源运输,八大行星的重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随之而来的是星轨的变化。   原先的星轨呈椭球形,故而会有‘近日点’与‘远日点’之说,现在的星轨更趋近于圆形,相应地、反馈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四季变得更均匀了些,冬天不再昼短夜长,夏天不再昼长夜短,冬夏两季的温差也渐渐趋近,真正向着四季如春靠拢。   对于老百姓而言,气候变得越来越舒服,这自然是好事情,压根没人会往其它地方想,但对于天文与气候的研究者来说,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全球的天文学家与气候学家针对这种情况进行了深入地讨论,主要依托的论据材料便是华国对外开放的卫星数据。   八大行星上的卫星网通过数据流的形式连接在了一起,洛书文精心设计的‘数据探针’起到了效果,不断有数据发射向外太空,同时,不断有数据从外太空反馈回来,人类对头顶这篇星空的了解越来越多,那些天文与气候学家则是越来越惶恐。   能够引动太阳系八大行星全部规范轨迹的事物,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太阳系中唯一的恒星——‘太阳’。   难道是太阳发生某种未知的变化了?   许多学者联名要求航空航天实力最为雄厚的华国针对太阳展开新一轮的探索工作,然而他们却被告知,华国航空航天的带头人洛书文已经辞去了相关工作,专心开展学术教研活动。   就在这些专家学者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华国科学院天文气候研究所的一个专家接了个电话,决定将洛书文之前写的一篇论文与横亘在八大行星之间的数据探针所探测到的结果全部公布了出来。   “在距离地球不到四十光年的地方,有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正在以两倍光速的超光速横冲直撞而来,但凡是被它所触及到的星球,全部被吞噬……”   洛书文的论文中详细模拟了那颗黑洞的运转轨迹,以有理有据的形式公布了出来。   看到洛书文这篇论文的专家学者脸都白了好几分。   如果星轨没有发生微调变化,那毫无疑问,那个黑洞将擦着地球的边缘飞过,而且会和地球发生一定的交集。情况理想的话,地球会被那个黑洞给‘啃’下一口来,如果情况不理想的话,怕是整个地球都会被拖进去。   经过微调变化之后的星轨已经远远避开了那个黑洞的轨迹,而且由于公转与自转也都发生了变化,当那颗黑洞降临至第三轨道时,地球刚好运转到了太阳的另外一边……这颗黑洞将擦着第三轨道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太阳系,然后继续朝着前方运行。   终于有明白人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便是英吉利皇家天文学会的会长鲍恩教授。   鲍恩教授激动得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他问华国科学院天文气候研究所的那个专家,“所以,华国一早就开始筹备这件事情了?之所以投入那么多钱进入航空航天领域,都是为了避开这个黑洞?”   来自华国的专家一脸与有荣焉地点头,“正是。”   鲍恩教授又问,“能透露一下,华国是如何发现这个黑洞的吗?又是什么支持华国在航空航天领域投入这么多财力物力?据我所知,华国为了实现掌控太阳系的另外七大行星以及部分标志性卫星,所投入的财力已经超过万亿。”   那来自华国的专家想了想,斟酌好措辞才回答,“发现这个黑洞的原因……因为涉及到一些保密技术,所以无法透露,不过第二个问题我们可以回答。”   面对其他专家学者的翘首以盼,华国的专家侃侃而谈,“自然是出于纯粹的责任感。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国家在国际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自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听着华国专家在那儿吧啦吧啦地打官腔,其它国家的专家学者都齐齐翻了白眼。   这话谁信谁是傻狗。   当然,那华国专家自个儿也不知道华国为什么要兴师动众搞这么大的工程,就算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那也应当联合其它国家一起搞啊,全都花自己的钱该有多心疼?   不过他听说航空航天的前期科研经费是卫教授在科技部拍桌子发飙之后抢来的,后期的科研经费就不用科技部操心了,当月球智能采矿实现之后,单单是贩卖月球上开采的那些珍惜矿产资源,华国航空航天领域的研究就实现了自给自足,更别提还有其它星球的矿藏也都在开采中……   之前有多少人说酸话,怨航空航天太烧钱,现在就有多少人羡慕到灵魂出窍。   只不过卫教授同科技部大佬拍桌子争经费的这种事情有损国家形象,也容易给卫教授塑造一个凶悍霸道的泼妇形象,所以那个华国专家并没有提这一茬。   得知天文与气候的变化是人为调控的结果后,那些专家学者总算放了心,不再个个都忧心忡忡。   ……   洛瑾与洛瑜兄弟俩是姚翠芬和卫老太以及卫老太养的那条大黄狗一块儿带大的。   洛书文与卫添喜这对儿爹妈可以说是完全不负责,当然,洛瑾洛瑜兄弟俩对洛书文和卫添喜的感情也不怎么深,只知道这俩不称职的人是他们爸妈,其它的……洛瑾和洛瑜兄弟俩只想呵呵。   兄弟俩每次深刻地体会父爱与母爱,都是在家长会之后。   卫添喜与洛书文都是水木大学的教授,按道理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不傻,可兄弟俩的成绩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每次一看到洛瑾和洛瑜的成绩,卫添喜就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脱下高跟鞋来好好犒劳兄弟俩一顿。   如果打孩子能够把孩子打开窍的话,洛瑾与洛瑜肯定会被卫添喜揍成沙袋,反正卫添喜知道这兄弟俩身上有一般基因是硅基,特别扛揍。   但卫添喜每次想揍孩子的时候,卫老太与姚翠芬就会冲出来护着洛瑾和洛瑜兄弟俩。   卫老太的理由从来都只有那一个,“喜丫头,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你要揍就揍书文吧,这俩孩子不爱学习,肯定是随了书文,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得先把书文骨子里的那些不爱学习的基因给纠正过来,这样才能纠正自家娃。”   卫添喜:“……”洛书文是不爱学习的人吗?人家可是洛必达星球的首席科学家!但凡洛瑾和洛瑜兄弟俩能够随洛书文的一丁半点,她都绝对不用操心这俩孩子学习的事情。   可卫老太的话给卫添喜提了个醒,当初洛书文同她说硅基生命和碳基生命的结合是强强联手,能够孕育出更加聪明的生命,现在的卫添喜开始怀疑洛书文是不是在骗她……这俩熊孩子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丁点儿聪明劲。   回头卫添喜就去水木大学图书馆借了本讲生物学与基因学的专著看,她怀疑是这兄弟俩身上发生了基因突变,所以脑子不大好使了,这一点正好吻合基因突变的‘多害少利性’与‘不确定性’。   卫添喜忧心忡忡地同洛书文讲这件事,洛书文听后差点笑得从床上翻下去,他坐正身子,同卫添喜说,“你放心吧,那兄弟俩都不傻,脑电波频率那么高,怎么可能是傻子?就是吧,这俩兄弟有点傲气,不想按部就班地上学,咱俩非逮着他们一级一级地跟着念,所以兄弟俩不乐意,估计装出这副样子来抗议呢。”   “还有一点,咱妈和咱奶太宠孩子了,我瞧着那孩子有些无法无天,确实给好好教育教育。”   洛书文摘了眼镜,摁灭床头的台灯,往被窝里一缩,手就往卫添喜腰上攀,卫添喜一巴掌抽了过去,“说正经的呢!”   洛书文讪讪地缩回手,“我这不也是说正经的么?那俩孩子现在正是逆反心理最重的时候,咱不能和他们死磕,不然兄弟俩容易钻牛角尖、走进死胡同就出不来了。可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教育他们,真被咱妈和咱奶惯成熊孩子,那将来可有咱俩哭的时候。”   “所以,我想出一个好主意来。”洛书文认真地说。   卫添喜问,“啥主意?”   洛书文嘿嘿嘿着就又把手伸了过来,嘴里迸出一个新学会的词,“阴阳相济,再造一个娃娃出来,给他们兄弟俩添点儿压力。当兄弟俩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反抗根本不会管用之后,自然就学好变好了。”   卫添喜:“……”外星人都这么好.色的吗?   猛地一个翻身,卫添喜将洛书文摁在身下,咬牙切齿地说,“我奶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洛瑾和洛瑜那兄弟俩不正经,完全就是随了你,今天非得好好地给你松松骨头,让你知道一下这家里是谁在当家做主。”   卫添喜又不可能真的同洛书文动手,夫妻俩笑着闹着,一觉便到了第二天早晨十点。   卫添喜一醒来就伸手去床头抹药,结果拉开床头柜摸了好半晌都没摸到,她顿时就清醒了,套上衣服下地,把床头柜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连个药盒的包装都没找着。   她明明在里面放了三盒避孕药的!   卫添喜气得牙痒痒,她看着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洛书文,一双冰凉冰凉的爪子直接伸了进去。   洛书文冻得一哆嗦,瞬间就清醒了,他捉住卫添喜那双不安分地手,挑眉问,“一大早就这么刺激?”   “刺激你个头!洛书文,我的避孕药呢?我明明放在抽屉里,还有三盒没有打开包装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洛书文奸猾地笑,“我给丢了呗,咱要那药干什么?昨天咱不都商量好了,再生个乖乖巧巧的闺女出来,给那俩熊孩子添点儿压力。”   卫添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飞起一脚揣在洛书文身上,“你不知道国家现在号召什么吗?国家现在号召计划生育!洛书文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呢?就算你没有思想觉悟,那你也不能拉低我的思想觉悟啊!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带了这个坏头,不把计划生育当回事,别人会怎么想我?”   训了洛书文几句,卫添喜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她得赶紧到楼下的大药房再买点避孕药回来。   洛书文坐直了身子,把背心套上,轻咳了一声,问卫添喜,“你是不是对我们硅基生命有什么误解?你觉得那种普普通通的药,能够拦得住硅基生命吗?”   卫添喜背后一僵,气道:“药拦不住,人流总可以吧!”   “别闹,准生证都办好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同我说,我用脑电波和她沟通,让她停止发育就好,下次你来小日子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没了。”   卫添喜:“你这么能耐,咋不去妇产科坐诊呢?”   见洛书文真的掏出准生证来,卫添喜看着准生证上面扣着的红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洛书文从床上拽下来,“那你赶紧做饭去,我身子累得很。”   洛书文面色古怪,“让我做饭,你不怕我把厨房给炸了?”   卫添喜心里绝望死了,当初真是被红盖头给蒙了眼,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欠揍呢?   回想一下当初她同洛书文不是很熟的时候,洛书文表现出来的那一本正经,卫添喜就恨不得呸一口。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洛必达星球来的男人是野猪蹄子!   数月后,卫添喜出现了妊娠反应,她同洛书文就回了四合院一趟。   当着洛瑾和洛瑜的面,卫添喜笑容满面地同卫老太和姚翠芬说了自己怀孕的消息,并且她还说,“奶,妈,早先生洛瑾和洛瑜的时候,可能是当时吃错了东西,这两个孩子有点傻,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和书文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强扭的瓜不甜,这俩孩子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我们当爸妈的也不能一直强求他们兄弟俩,孩子嘛,开心最重要。”   洛瑾和洛瑜兄弟俩齐齐变了脸色。   卫添喜把兄弟俩的反应收在眼底,心里窃喜,面上却多了一些无奈。   她用那种慈爱到让洛瑾和洛瑜兄弟俩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瞅了洛瑾与洛瑜一眼,云淡风轻地说,“我和书文忙活了这么多年,挣下的家产足够养活他们兄弟俩了,就算他们打一辈子的弹珠,玩一辈子的泥巴,我和书文也能养活得了他们,所以往后就不强求他们兄弟俩好好学习了,能学成啥样就啥样吧……”   卫添喜又将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带着笑说,“他们兄弟俩强求不得,但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准将来会是一个人才。这小孩还没出生,压力就不小了,我得等着她来继承家产,然后定时定量地分给她俩哥哥钱呢,毕竟洛瑾和洛瑜脑子不大灵光,连个初中数学都学不好,我担心他们连钱都数不对,万一被人骗了可咋干?”   洛瑾和洛瑜兄弟俩急了,梗着脖子辩解,“妈,我们俩不傻,是因为现在学的东西太简单了,那些题目根本就懒得做。你要是让我们跳级,我们绝对能考出好分数来。”   卫添喜心道:“小样,老娘教过的学生比你们见过的人都多,还治不了你们?”   她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满脸伤心绝望地把洛瑾和洛瑜抱在怀里,“孩子,妈知道你们学不会,妈原先还生气,现在不生气了,只要你们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洛瑾、洛瑜,你们放心,妈和你爸会给你们安排好的,现在你们还小,等你们年纪稍微大一点,妈就去山旮旯旯里给你们找个没怎么念过书、但心眼实诚的媳妇,绝对不会让你们受了欺负。”   “咱家不缺钱,你们就是吊儿郎当一辈子,妈也能养得起你们。想遛鸟就去遛鸟,想遛狗就去遛狗,你们兄弟俩不想上学就不要上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妈想明白了,再也不会逼你们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卫老太张嘴就要劝卫添喜,结果见卫添喜拼命地给她眨眼睛,连忙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她还拉着姚翠芬,不让姚翠芬给未联系帮倒忙。   洛瑾和洛瑜听到卫添喜给他们安排得这么妥当而让人绝望,吓得吱哇乱叫,转头就去抱洛书文的大.腿,“爸,爸,爸,你和我妈说说,我们之前不是学不会,也不是没有学,就是不想做作业,不想考试。别让我妈放弃我们啊,我们好好学习,之后的每次考试都认真考……”   洛书文一脸冷漠,“你们不用解释了,我和你.妈去找你们老师了解过情况,你们兄弟俩上课根本不听,作业从来不做,我和你.妈凭什么相信你们兄弟俩?”   “你们说学的的东西太简单,可谁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学难得东西了?初中课本学会了,不能先预习高中的?你.妈编写的那《数学入门》看完了,不能去看《数学基础》吗?学校发的课本看完了,咱家离国图那么近,你们不能去国图看书?水木大学图书馆藏书千万,你们拿着我和你.妈的借阅证,不能借书看吗?”   “洛瑾,洛瑜,爸对你们很失望。之前你.妈怀疑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故意不学,爸还替你们兄弟俩说好话,说你们兄弟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等稍微大一点之后就会好好学习的。可现在呢?你们让爸在你.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看看你这么多舅,再看看你.妈,哪个不是大学霸?别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原先也信,可现在看,这话到底是太绝对了些。”   如果所卫添喜的话只是给洛瑾和洛瑜兄弟俩心里下了一场雪之外,那洛书文的话就是给兄弟俩心里下了一场冰雹还送了一场霜冻。   兄弟俩眼见自己玩的过火了,连忙保证自个儿一定会好好学习,可为时已晚。   洛书文说,“洛瑾、洛瑜,爸也算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俩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所以你.妈说想让你们辍学在家开开心心地玩,爸同意了。既然学不出个名堂来,那就在家好好玩,把身体锻炼好也行。没有一个争气的脑子,那就练一副争气的身子,改天去找你东征舅,给新时代购物中心装货卸货去。”   洛瑾和洛瑜兄弟俩嚎啕大哭,又是保证又是发誓,都没能让卫添喜和洛书文松口。   卫老太心疼俩曾孙,见时机差不多了,就站出来打圆场,“添喜,书文,要不咱再给瑾儿和瑜儿一个机会?兄弟俩现在还在念初中呢,好歹等初中毕业,块头再大一点,不然装货卸货也没啥力气。”   卫添喜憋住笑,说,“行吧,反正我和书文已经不对他们兄弟俩抱什么希望了,奶,妈,你们也甭管他们学习的事情,让他们兄弟俩开开心心地念完初中就成。至于往后该怎么安排他们兄弟俩……到时候再说吧,如果学习好,给我和他爸争气,那就继续念,如果成绩还是这样,那就别念了,看他们兄弟俩整天在教室双目无神地发呆,考出来的成绩还要被同学给嘲笑,我心疼他们兄弟俩。”   洛瑾捏着拳头同卫添喜说气话,“妈,你别小看我们兄弟俩,我们兄弟俩绝对不笨!”   “笨不笨,拿成绩来说。觉得学校的考试简单,那就参加各种竞赛去,总有能证明你们实力的地方,在这儿放空话打嘴炮,谁不会?”   卫添喜生怕洛书文说漏嘴,连忙掐了洛书文一把,道:“书文,你别说了,咱家孩子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你让他们兄弟俩去参加那些竞赛,不是浪费咱的钱么?有那个钱,我宁肯让他们兄弟俩吃点肉,不长脑子就长身子,总比白瞎了好。”   卫老太和姚翠芬看着夫妻俩这一唱一和地教育孩子,都没有帮倒忙。   洛瑾和洛瑜是真的被吓到了,兄弟俩回头就去国图借了一大堆书,学习态度比当初的卫添喜还要认真,除了学习基础知识外,洛瑾对金融感兴趣,就看一些金融领域的书,洛瑜对临床医学感兴趣,就去水木大学图书馆借了一堆医学相关的书……兄弟俩浪子回头,改邪归正。   卫添喜和洛书文回到住的公寓就摆了一小酌庆功宴,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互相吹捧。   洛瑾和洛瑜没有让卫添喜失望,高中毕业后,兄弟俩如愿考上了国际一流的大学,从本科念到博士毕业,然后作为‘引进人才’返回华国水木大学任教,一家五口,除了刚考上初中的小丫头洛薇之外,全都在水木大学供职,堪称学霸家庭。   ……   新世纪缓缓到来,零七年给卫老太过了百岁大寿之后,卫老太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患病,倒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风寒感冒,今天吃药才好,明天一不小心就染上了,卫添喜想尽办法给卫老太调理身子,可收效甚微,她知道,生老病死这道关,离卫老太越来越近了。   百岁老人,已经算是世纪罕见。除去家里人都不舍得之外,卫老太倒是看得开,卫光明家俩娃都也已经结婚生了孩子,老太太连曾曾孙都见到了,算是五世同堂,她心里满足得很。   过完百岁大寿的第二年,一场天降的灾难摧毁了无数人的家园。   卫老太把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一分不剩地捐给了灾区,卫添喜、卫东征与卫大丫经过商议,以卫老太的名义成立了赈灾基金,名字就叫‘卫奶奶基金’,基金的标志就是当年川中药厂给卫老太拍的那张照片,那时候的卫老太多么精神啊,和现在完全没得比。   ‘卫奶奶基金’帮助无数人重建了家园,电视上都进行了专题报道,卫四柱把电视搬到了卫老太养病的屋子,让卫老太看新闻中讲的东西,乐得老太太胃口大开,说是想吃东西了。   卫四柱问,“妈,你想吃啥?我现在就给你去买。”   卫老太眼里带笑躺在床上,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同卫四柱说,“四柱,妈想吃黄羊肉、山猪肉、还有野牛肉。就是你闺女出生那几天咱家吃过的肉,你别用现在的调料炖,就按之前妈给你们炖肉的方法,加点盐,加点醋,再加点葱姜蒜,可别放什么鸡精味精,妈就想吃当时那调料不全时炖出来的肉,想想就觉得香啊……那滋味是真的美。”   卫四柱眼里含泪去打电话,让自家孙子,也就是卫光明家孩子买了肉给拿到四合院来。   卫老太老了,谢玉书、李兰子、张春芽和姚翠芬也都老了,年纪最大的都已经八十出头,年纪最小的姚翠芬也七十好几了,四个颤颤巍巍的老妯娌凑在灶房,琢磨着当初炖肉的那个味儿将肉炖的酥香软烂,端到了卫老太的病床前。   姚翠芬轻摇着卫老太的胳膊,“妈,肉炖好了,都炖得软软烂烂的,你吃一口?我尝过,一点都不腻呢!”   卫老太没有回应,就仿佛沉沉地睡过去一般。   姚翠芬手里盛着肉的碗‘啪’的一下打翻在地上,她去摸卫老太的手,手心还温乎着,但鼻尖的气脉已经没了。   “妈!!!!!”   大几十年的婆媳关系,早就处得亲如母女,如今卫老太撒手人寰,姚翠芬妯娌几个比卫大柱他们还要难受。   接到卫光明的电话时,卫添喜正带着洛瑾家儿子在高新技术研究院的卫星监测室里看看星星,小孩子好奇心重,硬是将已经编录好的星星名字对照着显示器上的星星数了一遍,他还发现了一个未被命名的星星,问卫添喜,“奶,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啊,你看她还对着我们眨眼睛呢。”   卫添喜手里的手机掉落在地,她的脸上布满泪痕,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那是祖母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没有啥番外了,大家都别等了哈……《八零年代活神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