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女颜如玉》 作者:盛世清歌   文案:   颜如玉穿进一篇披着万人迷的虐渣文,她不仅迷的是假人,还是被虐的那个渣。   幸好她穿过去的时候,自己还是个豆芽菜,她发誓遇到有点戏份的男人就绕道走。   可惜,头一个就遇到了书中她的前夫,这厮看见她就对她狂追不舍,并不是追求的追,而是追杀的追。   “你站住,我重生回来两个目标,其中一个就是把你扔进粪坑里溺毙,以报前世四顶绿帽之仇。”   “壮士,住手!我帮你完成第二个目标啊!”   穿越倾国倾城大美人 x 重生运筹帷幄恶毒前夫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主角:颜如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书之后   颜如玉穿书了,她还叫颜如玉,双女主之一,身娇体软易推倒。   这本书的上册她读了不下十遍,出了名的剧情与激情齐飞的无脑嫖-文。   如果没有下册的话,她妥妥的人生赢家,致力于给前夫戴绿帽子,蓝颜知己风花雪月,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苦”这个字怎么写。   可惜下册出来之后,无脑嫖文变成了复仇报社文,她是那个被复仇的傻子。   身死之后,成为万千父母教育小娘子的反面教材。   另一女主逆袭成功,一手操控颜如玉的人生,从遇见到死亡。   文章最后作者以女主口吻写道: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拥有了天生的优势,就能得到全世界的喜爱和包容。我就是要你明白,哪怕你很美,我也能让全世界与你为敌。   “姑娘如何了?”外面有个小丫头进来,夹杂着冬雪的寒意。   “姑娘前几夜一直说胡话。说什么不要当颜如玉,为何偏偏是个女孩儿,她要当个男子……”回话的丫头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琵琶乃是颜如玉身边的大丫头,听到这话,杏眸一瞪厉声道:“胡吣什么呢,二夫人待会子就要来了,让她听到了还不撕烂你的嘴。若是在这屋里被炉子烘得晕了,就出去抓把雪塞嘴里,涮涮你的口舌!”   哭声顿时便隐去了,琵琶走上前来试探了一下颜如玉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才稍稍放松了些。   颜如玉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   她看嫖-文她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吧!   这个颜如玉在上册书里面,给前夫戴四次绿帽子时候,有多么的威风凛凛,媚骨天成。   下册书里,她死得就有多惨,死后还不安生,为千夫所指,万夫所唾,就差开棺鞭尸了。   “莫要哭了,不是我爱说你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警醒着些。咱们姑娘大冬天的被二姑娘被推下水,这三天了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夫人心里头正犹如刀绞,对颜家也有诸多成见。你还说这种不姓颜这种话,那不是上赶着让二夫人和二姑爷和离吗?”   琵琶一转身,看见那小丫头还是红着眼,心里不落忍,抽出锦帕来替她擦泪。   颜如玉恍然,书里提到一些她的身世,她是跟着她娘改嫁到颜家的拖油瓶,并且还改姓了颜。   恰合了“这书中自有颜如玉”一句话,当然她那张脸,也配得起这句话。   “快去洗把脸,莫要让二夫人看出来什么。”   “我的玉儿呢?夜间可醒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道着急的女声,显然是二夫人到了。   华旋直接冲到了床边,仔细瞧过颜如玉,才算是喘上一口气。   “夫人放心,姑娘夜里已然开始说话了,能说话就是好的。大夫也瞧了,说是就这几日该醒了。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琵琶上前安慰了几句。   华旋眉头一挑,“你莫哄我,方才出去的小丫头为何哭了,可是玉儿这几日说了什么话,让你们替她委屈上了。”   “没有的事儿,那丫头手上生了冻疮,方才搓一搓又痒又痛的,便止不住哭了。”   华旋抿唇不语,她伸手仔细地摸了摸颜如玉的额头,目光慈爱。   小姑娘虽年岁不大,但是已然能看出美人胚子的模样,鹅蛋小脸藏在乌黑的刘海下,一个巴掌都不到。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如今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苍白,额角处冒着细汗,显然屋内的热气足够。   很难相信,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能有人下那样的狠手。   “我虽为大长公主之女,可是母亲不能帮我许多,以二嫁之身进入国公府,还是当个继室,众人皆以为这门亲事很公平。都不是头一回,谁也别嫌弃谁。实则不然,这世上哪有男女平等一说,逢年过节,都要把前任二夫人的牌匾摆上来,让我这个继室叩拜,他可用叩拜我那早死的亡夫?”   华旋用锦帕擦去小姑娘额角的细汗,冷笑着自言自语。   “夫人。”琵琶惊呼了一声。   华旋的大丫鬟红苕,立刻伸手挥了挥,让屋内的小丫头们都退下,以防隔墙有耳。   “如今他的亲生女儿,推我的玉儿掉进了池塘里,寒冬腊月的池子,生生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坑,险些就救不上来。他们颜家也不是什么金银窟,我不稀罕这香饽饽,不若就求他一封休书,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也好过让我儿受苦……”   华旋一向性格要强,但是此次当真是心痛。   她不是不能受委屈,而是不能看自己女儿受苦,当下情绪上头,就想不管不顾地带着颜如玉就此离开。   “夫人,使不得啊!”   红苕与琵琶皆是大惊,纷纷跪倒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   一直躺在床上装晕的颜如玉,此刻着实不好过。   特别是华旋边说边滴滴答答地落泪,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她的脸上,连她的心都跟着烫了起来。   “夫人,二老爷回来了,他直接手拿着马鞭冲去二姑娘的院里,让人把院门关了。谁都不许出入,听说二姑娘已经叫起来了,这会子肯定是用马鞭开抽了。”   华旋的二等丫头冲了进来,急声通传。   华旋微微一愣,眼泪倒是止住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帕子打湿,小心地放到颜如玉的额头上,才沉声道:“抽得好!抽疼了抽狠了,她才知道怕!”   这两句话,她说得字正腔圆,足见她对这个害了她女儿的姑娘,有多么的痛恨。   颜如玉的眼皮一抽,想起书中的情节,华旋当时没有去阻拦,颜宝珠被抽得很凶,卧床两个多月才好。   虽然爽了一时之气,但是刻薄后母的名头,华旋是没有躲过。   而且至此一生,颜如玉与颜宝珠这对继姐妹都是不死不休,谁都没讨到便宜。   颜如玉一想自己最大的敌人还没来,这种小敌人能化解就化解,免得最后敌人们成了朋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哪怕再如何媚骨天成,嫖这个勾那个,最后还是逃不开身死被万人唾骂的命运。   “娘。”她哼哼唧唧地开了口,悠悠转醒。   “玉儿,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可还认得娘?”华旋立刻低头看她。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便彻底醒了过来。   那双被眼皮遮住的眼眸,终于像黑珍珠似的,露出了它的光彩。   挺翘的鼻子皱了皱,她哑着嗓子道:“娘。”   一旁的琵琶立刻倒了一杯温茶来,小心翼翼地想要喂她喝。   哪知道颜如玉顾不上喝茶,被华旋半抱着坐起来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像是归巢的倦鸟,再次找到了母亲,便舍不得离开了。   感受到怀里小姑娘的温度,华旋哪里还能忍得住,再次红了眼眶,抱着她就开始哭。   “我的儿,你受苦了。等颜宗泽用鞭子抽完颜宝珠,娘就带着你去要一封休书,离开这欺人太甚的颜家。以后娘什么都不要了,就护着你,有你外祖母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颜如玉急得很,但她还得拿捏好措辞,否则以书中人的个性,只怕要在华旋面前拍手庆祝了。   “娘,您快去拦下来!怎么能让颜叔去抽她,他们是亲父女,到时候肯定雷声大雨点小,不能让颜宝珠蒙混过关!”   华旋一把搂住她,轻轻地替她拍背。   “这你不用担心,颜宗泽他不敢的。我和他是圣上下旨赐婚的,他不给我一个交代,如何能过关。这一顿鞭子,不要了颜宝珠半条命,他就不是颜家的男人了!”   颜如玉一听这话,更加着急了。   娘哎,您这话可是要夸他识得大体了?可越这样,以后这仇怨结的越深。   “娘,那也不成。我受了这个罪,只有我自己下手整治了,才算是解我心头之恨。颜叔那一顿鞭子抽下去,力气虽大,颜宝珠也不会服气的。您去拦下来,让她颜宝珠知道欠我半条命,让他们颜家也知道要让我们母女三分。她颜宝珠以后只要惹我不高兴了,这就是一辈子我拿捏她的把柄!”   颜如玉努力鼓着腮帮子,想要表现出自己很生气的模样。   殊不知她这嗓子还是哑的,水都没喝上几口,就如此用嗓大声呼喊,看着更加可怜。   华旋摸了摸她的头,亲自接过茶水喂她喝下。   “没有的事儿,娘都要跟他和离了,你不用再在颜家,姓着颜家的姓,却要当个外人。”   颜如玉在心里轻叹,华旋一片慈母心肠,只想给自己女儿最好的,殊不知以她一人之力,是斗不过当今权势的。   皇帝亲自下旨赐下的亲事,而且双方还都是二婚,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岂是一个小姑娘能改变的。   “娘,我姓颜,并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耻辱。相反我要当颜家姑娘里的姑娘,比她们那些原本姓颜的,还要强上三分。您去拦下颜叔,颜宝珠欠我的,我要自己夺回来。否则无论以后我姓什么,我都不配抬头挺胸地做人了,更不配当外祖母的外孙女,也不配当您的女儿!”   颜如玉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眶通红,目光坚定。   华旋心头巨震,只觉得有千万铁锤同时击打她的心头。   她的女儿,绝非池中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写个穿书的故事,基本宅斗+情爱,元素挺多的,慢慢展开~ 第2章 宝珠道歉   “姑娘,您就放心吧,夫人听了您的劝,连披风都未穿匆匆赶过去规劝。可算把二老爷给拦了下来,宝珠姑娘刚挨了三鞭子,大夫来瞧过了,说是未伤其骨,只是鲜血淋漓的瞧着吓人罢了,将养个五六日的就差不多了。外头都盛传我们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不会像戏文里的后娘那般狠毒呢!”   杏儿是个爱凑热闹的,嘴巴闲不住,天天往前院跑,怕颜如玉无聊,就成天把那些话背给她听。   颜如玉稍微松了一口气,华旋除了在担心女儿的时候乱了阵脚,等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智商上线了。   她当时在颜如玉的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过去,就是知道颜宝珠是个爱哭闹的,恐怕看见颜宗泽过去,那小丫头就扯开了嗓子嚎。   总得让颜宝珠挨上两鞭子,她再过去规劝,否则意难平。   当然面子上还得做出一副匆匆而去的架势。   “娘答应我的事情,肯定会办到的。”颜如玉勾唇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总算见到几分暖意。   说笑过后,她倚靠在床头,面上又添了几丝愁绪。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说与奴婢几个听听,即使不能替您解忧,也能出出主意。”杏儿瞧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立刻轻声问道。   “那日落水时,我与二姐姐争抢的几本书,如今在何处?”她问。   琵琶立刻道:“回姑娘的话,在二夫人那里。”   “替我跟母亲讨来,我有用处。”颜如玉吩咐道,立刻就有丫鬟出门去讨书。   “姑娘,二姑娘一向不喜读书,倒是在吃穿一事上非常专注。若不是有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她也进不了跟您一样的明德学院。你好不容易借来的这几本书,二姑娘明明就不稀罕,还要为了让您不痛快,硬是要抢一番。如今您占了上风,肯定是要让她难看的。”   杏儿一听说颜如玉去要书,立刻斗志昂扬起来,好像她已然看到颜宝珠被打脸的模样一般。   琵琶眼睛一瞪,厉声道:“你胡吣什么呢?主子面前,岂有你嚼舌根子的份儿。”   杏儿缩了缩,显然对琵琶还是有些发怵的,但是憋着不说又忍不住,才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您性子直,咱是要炫耀,但不能直白地炫耀,免得让所有人都看出您的意思来了。等那日二姑娘来道歉,您就把书捧在手里看,她跟您说话,您就当没听见。等她急了,您再说看书入迷了,这才瞧见她,这书是真好看。”   杏儿边说边捂着嘴笑,似乎是瞧见了颜宝珠会有的急躁场景,必定是又要露丑的,眼里难掩得意。   “到时候,二姑娘又急了,说话肯定难听,您就更加占理了。您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硬对硬地跟她斗嘴,贪不到便宜的。”   她这最后几句话说得又急又快,显然颜如玉之前没有章法,只管泄心头之恨的做法,让几个丫头都心有余悸了。   琵琶轻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就这最后一句话,听着还能入耳些。”   颜如玉一直没说话,她的眼神在两个丫鬟身上溜了一圈,心底倒是松快了些。   书中对颜如玉本人的美貌和魅力刻画诸多,身边的下人倒是甚少着墨,如今看来至少这两个丫头心底有乾坤,还是宅斗的一把好手。   把颜宝珠的性格吃得死死的,知道什么能够一击必中。   “行了,我心中有数。”颜如玉挥了挥手。   杏儿出的这主意,不过是泄一时之气,她落水去了半条命,如何都不能这么轻轻揭过,就是要颜宝珠疼着,却又喊不出来。   ***   又是五六日过去,颜如玉已然能起身了,但是她依旧时不时地咳嗽上两声。   “姑娘,老夫人和二夫人来了。”杏儿进来通传了一句。   颜如玉此时正在用饭,听闻此言就挥手想让人撤下去,好起身行礼。   哪知小丫鬟还没把碗端走,老夫人和华旋已经走了进来,立刻止住了小丫鬟。   华旋亲自端着碗过来,喂她吃饭。   “我和老夫人来瞧瞧你,你这身子骨不好的,再不认真吃饭,半夜咳起来要人命。”华旋倒是不容分说,在疼女儿这一块儿,她真可谓是疼到骨子里了。   颜如玉冲着颜老夫人点点头,就当行礼了,轻声道:“如玉身子不好,不能给祖母行礼了,祖母莫怪。”   小姑娘还在病中,说这番话的时候,软软的嗓音,听起来像是撒娇。   屋中人集体一怔,姑娘可是转性儿了,原本死活不肯与叫颜家人,只当自己是个外人。   如今倒是把“颜老夫人”,改叫“祖母”了,这里头可是大有文章。   华旋虽然想问,但是当着老夫人的面儿,一直不好开口。   “你养好了身子,比行多少礼,都让祖母高兴。”颜老夫人不愧是老江湖,一个错眼的时间已经恢复了过来。   气氛一时之间还挺温馨的,颜老夫人不是颜国公的原配,看起来四十不到,膝下仅有一女。   因此颜宝珠和颜如玉对于她来讲,都不是亲孙女,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   “那如玉可得多吃些,才能尽快让祖母高兴了。我曾听祖母身边的柳枝姐姐说,祖母那里的燕窝是最好入口的,玉儿今日就厚着脸皮,向您讨上几两了。”颜如玉饭吃得差不多了,顺口接了一句。   颜老夫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小姑娘正冲她吟吟浅笑,好看得紧。   “这孩子怎么一病了倒是爱撒娇起来,不用你说,你落水之后,你祖母已经派人送了几斤燕窝过来,够你吃半年的。”华旋轻笑。   “爱撒娇好,出嫁之前都是娇娇女,疼不够。你若爱吃,祖母再让人给你送来。”   颜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她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惜膝下都不是亲孙女,一个个都不与她亲近,这个新进门的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何时缺燕窝吃?   华旋的陪嫁铺子里,就有一家专门卖上好的补品,人参雪燕不要钱地吃。   颜如玉开这个口,不过是表达对颜老夫人的亲近,不是所有人的燕窝,她颜如玉都稀罕的。   “姑娘,二姑娘在外头站着,说是要向您赔罪。”外头有丫鬟通传。   华旋正在替颜如玉净手,听到此言,不由得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似乎在给她撑腰一般。   颜如玉点头会意,从颜老夫人今日过来,她就猜测恐怕颜宝珠要过来赔罪。   在颜宝珠眼里,华旋和母女俩简直犹如洪水猛兽,她独自一人来赔罪,必定是不敢的,因此求了颜老夫人来打头阵,顺便当个见证者,免得那狠心恶毒的母女俩,用一杯毒酒把她给害了。   “快请进来,外头天怪冷的,你们也不警醒些。二姐下回来,直接请她进来便是,无需通传。”   颜如玉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像是真的心疼自家姐姐一般。   颜老夫人低头抿了口茶,心里暗叹这小姑娘的心性当真能忍。   不是纯傻,就是胸中有乾坤。   颜宝珠原本以为自己要被晾一段时间,吹吹冷风才能进去,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便进了这紫芍阁。   屋内燃着炭火,很快热气便涌了上来。   当然屋子里祖孙和乐的画面,也是扎眼得很。   颜宝珠心中有气,此刻又不好发出来,哼,外人就是外人,哪怕吃了颜家这么多年饭,还是把胳膊肘往外拐。   瞧瞧老夫人和华旋母女俩,还真是绝配!   “如玉妹妹,我给你赔罪,那日不该与你玩儿过头,互相推搡起来,我用力太大了,结果导致把你推下水。理应与你一般,掌握着姐妹戏耍的力度。”   颜宝珠低头行礼,语调听起来很是心虚,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可就让人极其不舒坦了。   怎么听都带着一副牵强、不情愿的意味。   华旋听了这话,当场就变了脸,立刻就要发飙。   好个颜宝珠,那日就该让她被鞭子抽死!   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并且把故意推颜如玉下水,扭曲事实,说成是姐妹玩闹,没掌握好力度。   颜如玉及时按住了华旋,她就知道这位二姑娘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一场大戏。   华旋还想开口,就见颜如玉强撑着从床上下来了,在穿鞋的时候,差点腿软踉跄了一下,看着简直风一吹就倒了。   杏儿连忙扶住她,颜如玉一步一晃地走到颜宝珠身边,轻轻地抓住了她手。   再开口,已是一片哭腔。   “听闻姐姐被抽了三鞭子,可还疼?都怪母亲去的太晚,没能让你免受皮肉之苦。我皮糙肉厚的,不过是大冬天里落个水罢了,又不是要我的命,怎么能让你挨打呢?姐姐乃是千金之躯,细皮嫩肉的,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都是如玉的错!”   她说着说着,竟是悲从心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我见犹怜。   屋内的气氛瞬间就僵住了,谁都没想到颜如玉这个受害者,会替颜宝珠开脱,只不过这个口吻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颜宝珠脸色突变,立刻一挥手想要甩开她。   偏偏颜如玉不放手,冲着一旁的琵琶使眼色:“把之前我抄的书拿上来。”   杏儿捧着书上来的时候,众人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颜宝珠视线一瞥,竟是真的瞧见封面上沾了几滴血迹,应该是有几日的功夫了,因此颜色都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透着几分不详的预感。 第3章 吹枕边风   “当初就是因为这几本书,让你我姐妹产生了嫌隙。我年纪小,本不该与姐姐争,事后我反思过了,是我的错。我本想抄写一遍,这样你我姐妹就可以一人一份了,可惜写了几页字之后,熬得受不住,都吐了血,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颜如玉亲自拿起一本书,往她面前推了推。   颜宝珠吓得一激灵,伸手就想挥开她的手,哪知道她刚一动弹,颜如玉直接摔倒在地,脆得跟个琉璃娃娃似的。   几本书全部散落在地上,就见几页翻开的纸上,全是暗红色的血,黏糊糊的连原本的字都看不清了,瞧着甚是吓人。   屋子里乱作一团,华旋更是立刻扑上来,一把抱住颜如玉,一口一个“乖啊肉的”喊,让人好不心疼。   在这种乱糟糟的氛围之中,颜如玉闭上眼睛,成功地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华旋就坐在她床边,眼睛还是通红的一片,显然又哭过了。   “娘,您哭什么,琵琶她们没告诉您?”颜如玉抬手就要替她擦泪,却被华旋给握住了手。   “奴婢说了,这是之前姑娘要的鸡血抹上去,可是夫人心疼您。”琵琶立刻说了一句。   要说姑娘如今骗人也是炉火纯青,写上三两个字,就用鸡血糊了一纸,那拿出来的确够吓人的,当时二姑娘脸色都白了许多。   “事后说有何用,娘该心疼的都已经疼过了。你真是要吓死我了,也不提前跟我通个气。”   颜如玉立刻拉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那几本书呢?”   琵琶立刻道:“按照您的吩咐,都收起来了。在那么乱的情况下,二姑娘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其他人都来照顾您,没人在意那几本书了。”   华旋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了,立刻就猜到了颜如玉的担忧,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这时候害怕人家秋后算账,查出来抹的是鸡血了?当初就直接该找人血。”   颜如玉摆摆手,这上哪儿弄人血去。   “你这般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何?”华旋有些不解。   整治颜宝珠的手段千千万,何必又是用抹鸡血来吓唬她。   颜如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全家真正能治颜宝珠的,只有她亲爹,其他人都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我让她做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后续也会惹来无数的口舌和麻烦。这若是想让颜叔出手,接下来自然就得求母亲帮我办事儿了。”   她边说边讨好得笑了笑,只惹来华旋的白眼。   “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说来听听。”   “娘您得挑一个颜叔心情好的时候,说起今儿这事儿……”   颜如玉不疾不徐地说起来,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镇定自若的神情,显然这一切都了然于胸。   再配上她这副脆生生的嗓音,直把华旋说得眉开眼笑,心情顺畅。   “小机灵鬼,连你娘都得给你当跑腿。虽说这法子让颜宝珠不痛不痒的,不过只要你高兴就成!”华旋显然还是觉得颜如玉的计谋,太过温和。   “娘,您就等着瞧吧,痛不痛,痒不痒,只有颜宝珠知晓。”颜如玉倒是很有自信。   华旋硬逼着她吃了药,才转身离开。   ***   颜宗泽刚回府,后院看门的婆子就把今日一事告知与他,顿时男人的眉头就紧紧皱起了。   后院这些事儿,不算大却也影响心情,估摸着华旋今晚又要跟他没完没了地闹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大步走进了院子,屋内点着灯,显然在等他回来。   颜宗泽停下脚步,轻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才抬脚进去,要知道大长公主的嫡亲姑娘,虽不是公主的身份,却有公主的尊贵和脾性,一旦发起火来,不是那么好哄的。   门帘被挑起,屋内暖融融的气息一下子将他包裹住,候在一旁的下人们,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气氛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紧迫,相反还带着几分独属于女主人的温柔。   他一怔,就听里屋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你们先伺候爷用膳吧,这大冷的天,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华旋身边的大丫鬟红苕,立刻端着一个托盘而来,上面摆着一碗冒热气的鸡汤,里面还炖了一根沙参,透着浓郁的香气。   “端进来吧。”他大步跨进了内屋。   华旋正端坐在镜前,手拿着眉笔描眉画黛,注意到男人的视线,立刻轻轻勾起唇角。   镜中美人冲他柔柔一笑,顿时心头一热。   颜宗泽难免心里嘀咕:这又是热鸡汤,又是美人计,明明他女儿做错事儿了,还对他这么好,是不是想弄死他一了百了?   不怪他有此想法,华旋的美从来都充满了侵略性。   一碗汤下肚,这美人计也稳不住了。   他亲自走上前,一手拿起眉笔替她描画,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她的柔荑,顺着那纤白皓腕一直往下摸。   春宵甚好,颜宗泽原本便是习武之人,这方面一向强势。   华旋又不是什么初次嫁人的新妇,说起来也到了虎狼之年,两人无论床下各种心思,床上那真是一拍即合,春意盎然。   天逐渐深了,一切重归平静,她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里,想起女儿跟她说的话。   这时候应该就是颜宗泽心情最好的时候了,正适合说事情。   “想必白日里两个丫头闹起来的事儿,你也听说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她们已然成了姐妹,就必须得互相扶持。”华旋先开了个头。   颜宗泽琢磨着她的口气,不像是暴怒要替颜如玉报仇的架势,斟酌着道:“如玉是个好的,宝珠一直没人教,倒是差不止一点半点。你们都不好教,看样子还得我亲自动手。”   华旋伸手掐了他一把:“动什么手?我上回既拦下来,就不是做样子的。你也说了宝珠之前没娘教,如今我是她娘了,就不能再让你动鞭子。哪有对姑娘家如此粗鲁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回她们姐妹就是为了几本书闹腾的。如玉想抄写一遍一模一样的,这样两人都有了,就不再闹腾了。不过她身子撑不住,依我说明日我找个书法不错的账房先生写一遍送过去,便是了。”   颜宗泽立刻抓住她的手,道:“这还请什么账房先生,要是传出去得笑死人,好好的账房先生大材小用,给小娘子抄书,多难听。如玉既有这份心,那宝珠这个做姐姐的更要表态,她来抄,敢抄的不工整就撕了重抄!”   华旋有些犹豫,“这不妥吧?宝珠不爱这些,若是要她抄只怕会更加记恨。”   男人冷笑一声,道:“惯得她,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她干脆去别家姓,给别人当姑娘去。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你别插手。我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是色厉内荏的,太容易心软了。教孩子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华旋听他这么说,心底是欣喜满满,但是面上倒摆出一副不高兴的神色,伸手要推开他。   “那你瞧瞧哪个妇人是内外兼修的,你去讨了来,我给你纳进家门来!”   颜宗泽一把搂住她,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脸上带着一抹笑:“好夫人,你今晚给我喝的鸡汤暖身体,这身子暖得都烫起来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一席话毕,两人都是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对于接下来的欢好,更能品尝个中滋味。   ***   天未亮,颜宝珠还在睡梦里,被窝是那样的温暖舒适。   幸好她的祖母不是亲的,这样冷的天,她连请安都可以惫懒,反正颜老夫人不敢去告状。   “二姑娘,二老爷那边派了人来吩咐您事情。”有个丫鬟在轻轻地推她。   “走开,我要睡觉。”她本不予搭理。   熟料直接有只冰冷的手,伸进了被窝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直接将锦被掀翻在地,将她从床上拖起。   “二姑娘,二老爷说了,让您把那日与三姑娘争吵的几本书,认认真真抄写一遍。若有一字错漏,一字不工整,您后果自负。”   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颜宝珠一下子就清醒了。   床边站着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一看就有别于其他丫鬟,脸瞧着嫩,那面上却是丝毫表情都没有,看着还有些眼熟。   颜宝珠认识她这身装扮,她是颜家培养的女侍卫,专门为姑娘们的安全负责的。   只是以前颜宝珠怎么求,颜宗泽都不给她,如今给她了,却是来监督她的。   “你敢如此粗鲁地对我,我要告诉我爹,说你动手打我!”   颜宝珠离开了锦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伸出被捏青的手腕对她控诉,明显是想栽赃陷害了。   “您去吧,老爷让奴婢多动手少动嘴。笔墨纸砚都已准备好,请您快些梳洗,之后就可以抄书了。”   那女侍卫眼皮都不眨一下,完全像是拥有尚方宝剑一般,有恃无恐。 第4章 绿竹请辞   颜宝珠的苦日子彻底来临了,每天天不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抓起来,洗漱过后,快速地吃完早膳,就开始抄书。   抄完一段,还要按时去给颜老夫人请安。   每天过得都跟人偶一样,受人摆布,并且她还不能反抗,这个新来的女侍卫叫绿竹,软硬不吃。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老爷说了,女儿家也是一样。”   颜宝珠实在起不来,她趴在床上痛哭,只觉得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们就是欺负我亲娘不在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没说错!我要去告诉祖父呜呜……”   一大早起来,颜宝珠这里就闹开了,甚至都传到了颜如玉的耳朵里。   彼时,她正坐在床上,让杏儿喂她吃雪燕。   “二姐姐可真是精神十足,让人羡慕,有这么大力气在闹腾。估摸着要是让颜叔知道了,又得恼上了。”颜如玉砸吧着嘴,轻声评价了一句。   像颜宗泽这样在大家族里长大的男人,很少流露出温情的一面,对于孩子的教育,更是古板得很,因此必须得顺毛撸。   越像颜宝珠这种不服软,还尽添乱的,如果她和华旋有心思折腾她,还真的能颜宝珠给磋磨死。   “姑娘,二姑娘这么闹,咱们倒是不怕,只怕颜家长辈那边有偏袒。听闻国公爷很喜欢二姑娘,祖孙二人关系很好,若是国公爷那边传出不高兴的情绪来,恐怕——”   琵琶还是有所担忧的,颜老夫人那边无所谓,反正都不是亲孙女,怎么闹都无所谓,但是颜国公可是颜宝珠的亲祖父,与颜如玉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颜如玉偏头看了一眼琵琶,低声笑道:“我们主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颜国公原本就不喜我娘当他的儿媳妇,结果躲了第一次,没躲过这第二次。并且这回还附送了我这么个拖油瓶,他不见得多喜欢颜宝珠,但是亲孙女和假孙女,他肯定会偏帮着颜宝珠。”   琵琶听颜如玉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脸色都白了几分。   说起来也是造孽,颜宗泽与华旋原本就有一段缘分,并且望京就这么大,富贵子弟常见面,两人还是同一所书院里出来的同学,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甚至当初差点两人就定亲了,只不过最后先帝横插一杠子,将华旋许配给了当时一方城主宋家,颜宗泽也另娶他人。   后来兜兜转转,先帝身死,当今继位之后,感念大长公主膝下无子,唯有华旋一女,还早早地守了寡,另下赐婚圣旨。   当是圆了当初青梅竹马的夫妻缘分,殊不知年华已逝,两人早已物是人非。   硬凑在一起,又是一对怨偶,至少《颜如玉》那本书中,因为各自子女闹得不可开交,夫妻之间也没什么情谊,相反越发仇恨对方。   如今她已经变成了颜如玉,自然不会让后院失火,身边这一切都是可控的,坚决不能再做一个千人所指,万人嫌弃的无节操无道德早死鬼。   “姑娘,您这话要是被夫人听见,得伤心了。她如今是自己过得如何不重要,只想着您呢。”   琵琶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轻声劝慰道。   人人都说姑娘年纪小,还不懂这些歪歪绕绕,实际上姑娘心里门儿清,看得比谁都通透。   连颜国公早些年与大长公主,因为某些朝事不对付,因此对华旋也不算多待见,这些旧因都算在内了。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都在鬼门关走过一趟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至于颜国公那边,我有法子让他开不了口。”   颜如玉胸有成竹地道,她躺着的这些天,可不是白躺的。   对于书中颜如玉这块踏脚石,以后会遭遇到的事情,她都细细想过一遍了。   好在她还没到能嫖-男人的年纪,因此给前夫戴绿帽子的事情也没发生,甚至连前夫都没见过,所以这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   颜宝珠一连几日都不配合,这些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颜宗泽的耳朵里。   他乃是护卫望京安危的守军上将,原本就事多,再加上近段日子,华旋对他温柔款款。   白日打起精神守卫望京子民安危,晚上又要打起精神提枪上阵,沉醉温柔乡,哪里有闲情逸致管这小姑娘耍性子。   不过颜宝珠这个年纪和个性,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时候,所以颜宗泽一旦不搭理她,只会越发的助长她的威风。   这日他休沐在家,原本想着与华旋郎情妾意地调调情,这一天就过了。   哪里想到,清早晨起,他取过华旋的口脂,沾了一点在指尖上,细细地描摹她的唇形。   几夜春宵的滋润,华旋更显俏妇人的娇艳,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靡丽感。   华旋抬头,看见男人英挺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慵懒,顿时张开唇,他的手指顺势而入。   她原本便是刚起床,披头散发地坐在铜镜前,此刻抬起莹莹玉足,就这么攀着男人有力的长腿,慢慢地勾着。   明明还是一清早,室内的温度就已经烫得吓人,依这两位的架势,很可能那些丫鬟还没把床收拾好,就又滚了上去。   “老爷,绿竹求见。”一个丫鬟进来通禀,眉眼都不敢抬。   华旋立刻推开的手,自己捡了口脂,细细地抹匀,正经得一塌糊涂。   颜宗泽捏了捏还有些湿意的指尖,顿觉怅然若失。   气氛明明正是热烈,却有人来搅局。   他拿了个发巾,也不需要丫鬟伺候,自己就把头发束了起来,径自去了外屋见人。   “什么事儿?”男人的嗓音还是沙哑的,透着一股心情不好的意味。   绿竹顿了一下,她是习武之人,对于人情世故一向不太通透,这回来回话之前,特地去请教人什么时候去最好。   还是二夫人身边的红苕告诉她,老爷夫人最近浓情蜜意,要想在老爷心情好的时候汇报事情,必须得挑老爷与夫人恩爱过后。   这都一整夜过去了,总该恩爱完了,为何老爷还是看着不高兴?   “回主子的话,奴婢学艺不精,照顾不好二姑娘。恳请主子让奴婢回去继续修行,等到更加精进之后,再来伺候二姑娘。”绿竹立刻抱拳回道。   她既是按照侍卫的要求来训练的,哪怕她是女儿身,一切规矩也都是按照侍卫那套来的,因此她只会抱拳作揖,至于女子的福礼,她是统统没学过的。   颜宗泽眉头一皱,低声道:“宝珠最近几日有去老夫人处请安吗?”   “去了,是被奴婢押着去的,见到老夫人时礼数不周,偶尔还有所顶撞。有两次被大姑娘撞见,拦住了,其余几次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二姑娘气性上来了,还会变本加厉。”   绿竹回答的这几句,每一句都是事实,没有丝毫要替颜宝珠遮掩的意思。   如果这些要是被颜宝珠听见的话,估计能被气得上蹿下跳。   “抄书时可认真?”颜宗泽语气更冷了。   “不认真,时常写几个字就觉得累,二姑娘的身体应该不太好,只要一写字就犯困,一读书就哭闹。而且极度怕冷,屋子里的炭盆必须得堆上三个,里屋一个,外屋一个,书桌旁还得一个,否则就写不了字。”   绿竹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   如果让颜宝珠看见的话,她肯定以为之前看到的木头桩子绿竹,是假的。   “她抄的书带来了吗?”颜宗泽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清晰可见了。   “带来了。”绿竹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边轻声建议道:“主子,您还是找太医来给二姑娘瞧瞧吧,奴婢瞧着她是真的身子不大好,谁都碰不得,脆的跟琉璃娃娃似的。”   “啪”的一声闷响,颜宗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顿时绿竹就闭嘴了。   他手里拿着被揉得破破烂烂的书,沉声质问道:“这破菜饼一样的东西,你跟我说这是她抄的书?你为何不管管她,我不是跟你说了,管不住就动手,你客气个什么劲儿?上回我看你在围场上,拿把匕首把一匹疯马给捅死了,眼睛都没眨一下,怎么到她面前就成了孬货了?你姓绿不姓软啊!”   “奴婢动手了,碰一碰就留淤青。她说要去国公爷面前告状,奴婢就不敢了。至于书揉成那样,二姑娘怕冷,经常在炭盆里烤地瓜吃,地瓜刚出来黑乎乎的一团,没地方放她就会用现成的抄书纸包着吃。听她说很甜——”绿竹声音变小了许多,显然是心虚。   她的话还没说完,颜宗泽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反了她了!”他咬着牙,让人替他收拾好行头,气势汹汹地就准备走。   “板着一张脸,这是要往哪儿去?”华旋恰好梳妆完毕,立刻走出来询问了一句。   “教宝珠抄书。”他停顿半晌,才硬挤出这么一句。   “耐心点教,别又喊打喊杀的,没什么效果还让人笑话。”华旋四处打量了他一下,确认他不是去杀人的,才挥了挥手,叮嘱道。   等人走了,屋子里也一下子变得清净了许多,华旋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几分餍足的表情。   她伸手召来一个二等丫鬟:“去三姑娘院子里通知一声,二老爷陪着绿竹去找颜宝珠了。她这丫头真是把我当成刺探敌情的探子了,什么都要管。”   华旋边说边捏了捏有些酸的肩膀,红苕立刻十分有色地上前来替她按摩,待看到她脖颈上被吮吸出来的红痕,顿时就臊红了脸。   夫人和老爷可真够激烈的。 第5章 大动肝火   “来人啊,我爹要杀了我,快救救我啊!”   二姑娘的院子里,忽然传来杀猪一般的尖叫声,把偶然经过的下人,给吓得打了个激灵。   颜宝珠今日睡了个安生觉,她跟绿竹斗智斗勇几日之后,虽说受了不少苦,但是绿竹也终究败下阵去。   正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忽然就被人从被窝里给扯了出来,并且这次的力道更大,态度也更凶狠。   她睁开眼就想呵斥,结果对上了颜宗泽鬼神一般的恼怒表情,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颜宝珠见他手里没拿任何可以打人的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喘匀,绿竹就已经抵上了一把戒尺。   “把外衣和鞋穿上,过来,立刻!”男人的语气非常冷淡,带着暴风雨欲来之前的压迫感。   几个丫鬟都被吓得够呛,涌上前来就替她穿衣裳。   颜宗泽就站在旁边,忽然看到什么,直接从绿竹的手里抽过戒尺,一下子抽了过去。   “啊——”一声惊呼,正拿着外衣过来的小丫头,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痕,突突的跳着疼。   “在我面前还想耍花招,再磨蹭全都卖出去,我们颜家不要分不清主次的奴才。”   他这一声令下,立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加快了许多,那些想要浪费时间,然后搬救兵的想法再也生不出了。   “啪——”的一声闷响,戒尺落下,紧接着就跟着颜宝珠的痛哭声。   “《幼学琼林》全文共210千字,你只抄了一千字不到,错漏五十字,胡写五百字,等于没抄。一千字一下,共二十一下。”   颜宗泽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连续落下五次,戒尺抽打掌心的声音,痛得让人骨头难受。   颜宝珠痛哭哀嚎到不行,她想逃,但是每一次都被抓回来,她求饶,可惜她爹是铁面无私的木头。   “你这张嘴还能说出来,我今日打你,不是你推搡妹妹落水,也不是你不敬你祖母和母亲,而只是因为你不好好学习,不好好抄书。要怪你就怪这世上人生下来就要学习,就要考试。”   他看见颜宝珠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心里虽不落忍,却也知道这孩子该打了,否则以后真要翻天了。   “把手伸出来,再往回缩,板子翻倍。”他厉声呵斥了一句。   颜宝珠边哭边伸出手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还有十五下。”男人冷冷地开口报数。   “啪啪啪——”又是五下板子落下,颜宝珠的哭声声嘶力竭,抱住她挨打的那只手,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颜宗泽是武将出身,他又在气头上,要她吃教训,自然是疼得。   “站起来,换一只手。”男人并没有停下来。   “爹,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颜宝珠跪在地上,抱着一只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站起来。”颜宗泽不为所动,手中的戒尺甚至还晃了个圈,代表着他跃跃欲试要打人的状态。   “老爷。”外头有看门的婆子进来。   “谁来也不许进来,我管教自己女儿,这些人天天盯着,等她以后长大了杀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来替她偿命!”   颜宗泽皱了皱眉头,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没想到还有人知晓得如此快,究竟谁腿那么快去通风报信的。   “是三姑娘在外面求见。她身子不好,一直摇摇欲坠地要跌倒,奴婢们不敢拦。”那婆子有些踌躇。   其他主子至少她还敢上前拦一拦,可是这位主子病弱西子的,风一吹就倒了,她们哪里敢沾边。   颜宗泽一愣,点头道:“叫她进来吧。”   “不许她进来,她肯定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死都不要让她看到!我不要活了,我……”   颜宝珠忽然硬气了起来,厉声吼道。   “她来看你笑话又怎么了?你把人家推到冰坑里,差点醒不过来,她都还没报仇,让她看看也算解解心头之恨了。”颜宗泽是真这么想的,颜如玉好歹也跟着改姓了,人家小姑娘命都快没了,不过是看颜宝珠被打的落魄相,完全不过分。   但是这些话落入颜宝珠的耳朵里,那就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还是我亲爹吗?你给她当爹得了,我要告诉祖父,呜呜,你不要我了……”   颜宝珠大声哭喊,她嗓子都嚎哑了。   颜如玉被人搀扶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颜宗泽手里拿着戒尺,直接举起来就往颜宝珠身上抽,显然是被气急了。   “颜叔,万万不可!”颜如玉急忙要跑过来,偏生她病殃殃的,差点摔倒。   颜宗泽看她这一摇三晃的状态,手上的戒尺也停了,生怕自己动作一大,再把这娇弱的小姑娘给吓到。   “玉儿怎么过来了?这病还没好,好生回去将养着。宝珠做错了事儿,叔叔教训完她,再去看你。”颜宗泽想赶紧打发走她,好继续教女。   哪知道颜如玉推开身边搀扶着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已然通红一片,泪流满面。   “颜叔,您别打姐姐。二姐被打得好惨啊,她身子也不好,您咳咳——”   她这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颜宝珠被打得只剩下抱头呜咽的份儿了,这种时候,她连“谁要你假好心”这种话都说不出,哪怕是假好心,她也认了。   反正只要让她爹不再打她了,她就一切好说。   “把你们三姑娘带走,免得受了惊吓。”颜宗泽一挥手,就要让人强硬地带颜如玉离开。   “颜叔,我有话跟您说,很重要的事情。您打了二姐姐,她更加记恨于我,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永远都不可能好,万事好商量,您先听我说行不行?”   颜如玉见颜宗泽一意孤行,立刻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顿时颜宗泽手里的戒尺就落不下去了,他细想了一下,看着颜宝珠在地上哭得惨兮兮的架势,最终还是扔了戒尺。   “颜叔,我身子撑不住,还是去我的紫芍阁说吧。杏儿,再把我娘也叫去。”颜如玉脸色惨白地提议道。   颜宗泽最终点头同意了,原本叫他去一个十岁继女的屋子里,他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心底依然把她当个外人,不过一听说华旋也去,他就放心了些。   在回去的路上,颜宗泽步子大,偏偏颜如玉慢吞吞地走都要摔倒的架势,他于心不忍,又不好自己抱,只有让绿竹去抱着小姑娘,赶紧回了紫芍阁,免得吹风。   “什么话就说吧,不过不让我打你姐姐这事儿,可没得商量。她要是在不教训,就不得了了。况且我又不是蠢人,打她的时候,根本不会牵扯你与你母亲,让她怪不到你头上,反正她犯了那么多错,随便挑都能有一堆。”颜宗泽不等她开口,直接拿话堵她。   “颜叔教女,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不会插手。只不过姑娘家都是娇弱的,被您这一打,姐姐若是病了,您以后可就不好再下手管了。况且我们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阵疼过去了,又可以作威作福。”   颜如玉坐在椅子上,琵琶立刻拿了披风给她靠着。   “她敢!”颜宗泽眉头一皱。   颜如玉喝了一口热茶,又接着道:“敢不敢的我不好说,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疼痛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以前我不听话的时候,我娘不舍得打我,就会把我最心爱的东西夺走,我若爱上练琴,她便把琴搬走;我若痴迷下棋,她便不允许我的房中出现棋子和棋谱。我惹恼她严重的时候,她甚至都不允我房中的丫头与我说话,我既没了乐趣,又寂寞无聊,最终撑不了几日,便向她低头认错了。”   颜宗泽原本还是心烦意乱的,结果听到这里,顿时就认真了几分,显然是听进去了。   坐在他下首的小姑娘,很有涵养,哪怕身子不好,但是待客之时,也挺直了腰背。   这种大家族教养出来的规矩,已经渗入了骨髓中,再配上她那张娇俏的脸蛋,即使还是个豆芽菜,也是个不一样的小姑娘。   可惜这样人中龙凤的小丫头,怎么就不是他亲生的呢?   “你娘很会教孩子。”他点头应承了一句。   颜如玉扯着嘴角轻笑,笑容略带苦意:“是的,我娘给了我一切。我想若是二姐姐也想有个这样的娘亲吧,就跟我希望有一个身体康健,肩膀宽阔的父亲一样。可以替我遮风挡雨,不再受无父之苦。”   颜宗泽一怔,审视地看向她。   小姑娘把这话挂在嘴边,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我跟着娘嫁进国公府,并且还改姓颜,却从不曾叫您一声爹。不知道玉儿有没有这个福气叫出口了?”颜如玉偏过头,极其认真地看向他。   颜宗泽也变得正经起来,立刻点头:“当然可以,我是怕你不愿意叫。”   颜如玉的亲爹宋良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对父亲的记忆,只有父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的景象,既不能抱着她,也不能长时间与她说话。   宋良死后一年,赐婚圣旨下,华旋陪着颜如玉守孝三年,才准备嫁妆,这门亲事直到她十岁这年才成。   颜如玉摇头:“没有不愿意叫,只是不安心。”   她低着头,不知是想起什么,身体微微的发颤:“其他颜家人,或许并不愿意我姓颜,也不愿意认我这个颜三姑娘。”   看着对面小姑娘不知所措的模样,好像随时要缩成一团,颜宗泽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显然颜如玉比颜宝珠更可怜,宋家一夕覆灭,她们母女俩进了颜家门,却并不一定被接纳。   “是颜叔疏忽了,我会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他站起身走过来,抬起手似乎想拍拍她的发顶。   但是看到小姑娘梳着两个包包头的模样,还是转了方向,最终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晚辈小女孩儿相处,就连他亲生女儿颜宝珠,都是丫鬟婆子伺候的,一般不沾边。   若是个男孩儿倒好了,带着他骑马射箭,保管小家伙迷上他。   可是女孩儿,还是如此娇滴滴又长得好的小姑娘,他完全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  颜如玉:便宜爹教女了,我得去拦着点,不然颜宝珠就有借口找靠山脱离苦海了! 第6章 别样惩罚   颜宗泽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疲惫了,才起身离开。   还别说,跟她这个小姑娘在一起,颜宗泽真没感到隔阂感,甚至听她说起她与华旋母女之间的趣事,他都恨不得当时在场。   等到抬脚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门帘一撩,他就看见华旋站在外屋,满脸泪光。   他张嘴想说话,就见那俏丽妇人抬手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说话,显然之前颜如玉和颜宗泽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颜宗泽缓步上前,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二人携手离开了外屋。   到了院子里,她却不肯走了,双手抱着他的脖颈,一步不迈。   “你这样要被旁人瞧见了,不成体统?嗯?”颜宗泽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颜宗泽乃是习武之人,一向不拘小节,偶尔出行时会对她搂搂抱抱的,她总说不成体统,如今他倒是拿这个话来堵她。   华旋伸手掐他:“我是看玉儿那么懂事儿,我高兴的。等一等,不然我这眼泪未干就出去,被人瞧见了才更不成体统呢!”   她边说边往他的怀里钻,甚至还把眼泪擦在他的身上。   颜宗泽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扯开自己的裘衣,直接将她裹住。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比哄娘子开心重要。   ***   颜宝珠这边已然被抬上床休养了,看着自家姑娘那奄奄一息的架势,很怕一没注意,这人就没了。   几个丫鬟都有些慌了手脚,想去请大夫,又怕被老爷知晓之后,又是一阵责怪。   最后还是大夫人听说了,让人请了大夫过来。   好在颜宗泽下手还是心里有数的,况且只是戒尺打了手心,并无其他的伤痕。   大夫一走,颜宝珠就躺在床上,开始不停地流泪,她这心里当真是委屈得不行了。   “我爹还在颜如玉的屋子里吗?”她抽噎着问了一句。   一个丫鬟立刻答:“回来了,早就和夫人一起回院子里了。”   “和夫人一起?她们母女俩真够可笑的,还真把我爹给霸占了,让我这个亲生女儿都要往后靠。”颜宝珠满脸愤恨的神情,恨不得要把颜如玉母女给生吃了。   “姑娘,前院来了个崔婆子,说是二老爷派来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来求见,也不知道是来伺候您的,还是要来作妖的。”   守门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惊慌的神色。   “让她们进来,我倒不信还能翻了天不成。”颜宝珠一边让人擦眼泪,一边恶狠狠地道。   崔婆子领人进来之后,先是笑嘻嘻地冲着颜宝珠行礼,紧接着就道:“是老爷让老奴给您院子里当管事嬷嬷的。老爷说了,二姑娘您犯了错,还有几板子没打完,他就不过来打您了。小姑娘家的身子骨柔弱,若是打坏了,他就是千古罪人。因此他找了别的法子处罚您。”   这老婆子长着一张笑脸,说什么话都是笑嘻嘻的,若是平时肯定是讨主子欢喜的。   可惜她是颜宗泽派过来的,就注定无法让颜宝珠展露笑颜,甚至还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你们几个,把姑娘前几日拿回来的几件新做的冬衣收一收带走!”崔婆子手一挥,就吩咐她身后带来的丫鬟。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大胆的奴才,二姑娘的东西岂是你们乱翻的?”   “别动了,这边没有衣裳。”   立刻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那几个丫鬟当真开始翻找,可把颜宝珠给急坏了。   “你们欺人太甚,现如今不仅是有了后爹,连一帮奴才都能骑到我的头上来了。我的新衣裳,一回都没穿呢,我好容易找来的花样啊……”   颜宝珠这回是真急了,她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对着颜宗泽打她,还能咬着牙不低头,可是一看能让自己漂亮的新衣裳,全部都被拿走了,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哭得比谁都凶。   崔婆子带来的人,可不容小觑,一个个不假辞色,力气还大。   绿竹也在场,偶尔颜宝珠那边的丫鬟拼命阻拦,她还帮着劝一劝。   “行了,衣裳拿走了,你们几个走之前可得把屋子里恢复原样,别以为我们姑娘好欺负,不然都把你们卖出去!”   崔婆子拿了块手帕擦擦汗,一本正经教训道,还真是贼喊捉贼。   最终颜宝珠除了损失几件新衣裳之外,其余还被人家打扫了一下房间,不过崔婆子那双利眼将这屋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值钱的不值钱的,她都心里有数。   拿走新衣裳还只是个开头而已,她得好好琢磨一下,下回老爷要罚的时候,得从二姑娘这里,拿走什么东西,才能让这千金贵女吃教训。   ***   “这崔婆子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二姑娘无论怎么骂她,她都是一张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模样,还真以二姑娘的奶娘自居了。那一屋子的丫头都被她拿捏住了,谁让她有二老爷当后盾呢。听说二姑娘如今可惨了,一大早就要被绿竹给喊起来,去老夫人院子请安,稍微有些不好的地方,崔婆子就拿走二姑娘一件衣裳或者一个首饰,啧啧,把二姑娘一个侯府千金,弄得跟个破落户似的。”   杏儿一到颜如玉跟前,这嘴巴就停不下来。   颜如玉心里听得是津津有味,看颜宝珠那种傲气小姑娘吃瘪,也算是她的一大恶趣味之一吧。   只不过面上倒是摆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隐隐为她担忧。   “姑娘,大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   颜如玉立刻冲着琵琶使了个眼色,琵琶当下起身去迎。   “杏儿,看茶。”她轻声吩咐道。   颜云舒进来的时候,鼻尖就嗅到一抹幽幽茶香。   “大姐姐,快坐,我身子不好就不起身给你行礼了。”颜宝珠冲她点点头。   颜云舒挥挥手,注意力全在烹茶的杏儿的身上,她挑了个椅子坐下之后,就沉静地看人煮茶。   颜宝珠的眉头舒展了些,她就知道面对这位高雅聪慧的大姑娘,从茶艺下手,绝对没错。   “大姑娘,请。”杏儿一改之前废话啰嗦的模样,反而端着架势,颇有几分小户千金的派头。   颜云舒低头一看,便见这茶盏里汤色红颜透明,饮一口滋润鲜醇爽口,唇齿留香。   “这是祁门红茶吧,香气如此高超,独具一格。妹妹当真是会喝茶之人,冬季饮茶,宜饮红茶和黑茶,红茶中又以祁门打头,可补益身体,养蓄阳气,生热暖腹。若是加上小半杯热□□,口感更佳。”颜云舒闭上眼睛轻吸了一口气,立刻那种类似蜜糖的香气,就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颜如玉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刻冲着杏儿挥手:“去把刚热好的牛乳拿过来。我也是爱在茶中加奶,只是听闻姐姐自小冰清玉洁,受正统教导,唯恐把品茶加奶归为旁门左道,才偷偷藏起来,没成想倒是弄巧成拙了。”   颜云舒看着杏儿给自己加了半杯奶,才转头冲颜如玉眨了眨眼睛:“这在教我茶道的先生眼中,的确算旁门左道,不过你我喝茶,不必有那么大的规矩,好喝有趣便成。”   一杯茶就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颜云舒乃是国公府长房的嫡长女,性子稍显冷淡高傲,一般不爱理俗事。   颜如玉进入颜家之后,两人甚少交流,就连她之前落水大病,颜云舒都不曾来过。   挑这个时候过来,恐怕非她本意。   不过颜如玉在现代乃是一个设计师,在工作室工作,周边都是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甚至还有后台强硬的空降兵,她从一个职场小白,变成职场老手,这其间的人情世故和投其所好,早就百炼成钢,对付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那更是不在话下。   “我见你虽生病,但是精神尚好,屋子周遭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让人心生欢喜。这茶泡的也着实好,肯定是个讲究人。快些好了,我也有能说话的人。”   两人年纪相仿,颜云舒见她言之有物,既不谄媚也不骄矜,偶尔还透出无数的活力,也便多了几分真心。   “姐姐说的是。”颜如玉应承着。   颜云舒的手指摸了摸茶盏边,眼帘低垂,似乎在斟酌语气,才道:“宝珠那边,你还是多劝着二叔,小姑娘一时想坐了,还请你与二婶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是自家姐妹,你既入了颜家门,也真情实意叫我一句姐姐,那我就多说一句。凡事都要设身处地的想,她没把你当妹妹看,是她的错。但是之后若你不把她当姐姐看,便是你的错。旁人只会苛求你这个后来者,并不会苛求她,毕竟人心都是歪的。”   颜云舒的声音如同她的姓名一般,让人感到身心舒畅,并且配上那不疾不徐的语调,完全能让人听进去。   “你是个聪明人,也看得透。宝珠气性大,不怕她撒娇卖痴,就怕她不管不顾。若真的有了什么闪失,只怕你要成了罪人。”   她说到这里,又要了一杯茶,自己加了奶,显然话题点到为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的颜宝珠,最爱说一句话:你别惹我妹妹,她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你对她好,她就笑嘻嘻,你对她不好,掐着手指算算吧,估计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第7章 学做首饰   “姐姐说的是,如玉受教了。”颜如玉点头,冲着杏儿挥挥手:“把前几日我画的三幅头饰图拿过来。”   杏儿立刻捧着三张画上前,三幅画总共三支钗,长短不一,款式不同,却都极其抢眼。   颜云舒一怔,三支钗的工艺与她见识过的完全不同,花样也着实新颖。   “这三支钗是我闲来无事胡画的,前几日做梦,梦中频频出现一头雄鹿,鹿角甚美。因此三支钗的主题就都用鹿角了,没想到还挺好看的。之后我会找人做,正好我们姐妹仨一人一支,姐姐既来了那便姐姐先选了。”   颜云舒的视线停留在三幅画上,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显然还是欢喜的。   “妹妹的想法好独特,连鹿角都能融入其中,而且画工也很不错。只是这钗要找谁做?”   画上珠钗已然上了色,初见雏形,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元素,以鹿角为主题的倒是见所未见。   颜云舒脸上担忧的神色十分明显,大烨朝因为一心向学,不止文武先生,只要有手艺的都算先生,得到的敬重可不是一般二般。   这鹿角看着虽讨喜,但是未免有人会觉得瞎胡闹,若是贸贸然请了谁,恐怕会得罪人。   “这个大姐无需操心,娘亲的陪嫁铺子里,有手艺精湛的老师傅。”颜如玉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刻出声安抚。   颜云舒长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瞧了瞧三幅画,觉得每一支钗都是耗了心血,十分出挑。   “那我这趟看样子是白跑了。我本不欲介入你与宝珠之间的事情,不过我娘担心甚多,就让我来说和。如今看来,你这哄她的厚礼已经备好了,倒是显得我白费了口舌,还多讨了一支钗走。妹妹玲珑心思,三支钗在我看来都是百里挑一,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思,无论哪一支都极美的。”   送走了大姑娘,颜如玉靠在床头,轻闭着眼睛假寐,显然是有些疲乏了。   “姑娘,您的身子还没好,就思虑如此多。这几日又是想着为了大姑娘备好茶,又是画一些奴婢们看不懂的东西,叫匠人们打造。如今又画了这三支钗,真不知道您是什么时候画的?若是被夫人晓得了,又得心疼您思虑过甚,唯恐身子亏空了。”   这回就连一向寡言的琵琶,都忍不住要嘀咕几句了。   主要是颜如玉虽在病中,但是却一刻也不消停,前几日就让他们去华旋那里讨茶,其他的茶还不要,指了名就要上好的祁门红茶。   并且前些日子还画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工具在纸上,叮嘱了杏儿,找了信得过的匠人仔细制作。   “二姑娘,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东西了。”   正说着话,红苕捧着一个木匣子过来了。   “这里头就是姑娘之前要的东西,您瞧瞧有没有错差的地方,告诉奴婢也好转告匠人再改一下。您这些东西太过稀奇,夫人不敢交与他人,生怕那些爱嚼口舌的妇人,又往您身上编排什么。”   红苕是个性子利落的,三两句话就把这一圈事儿给说清楚了。   杏儿立刻将木匣子捧到颜如玉跟前来,打开来让她仔细瞧。   匣子里躺着几把尖头钳子,都是用来做首饰的,在现代社会随手就能买到,可是在古代却是极少见到的,还得由她亲自画了图打造。   她挨个拿起钳子,认真地试了试手感,又让人拿了铜丝过来,试了试开刃是否锋利。   “挺好的,再求母亲一件事儿,帮我搜罗些珠子,和金铜丝。珠子要各种材质的,西域传进来的琉璃珠,金银,还有各种大小的珍珠。外加天然贝类,粉贝、白贝都可,贝类最好找匠人雕刻成形,至于花样我画出了几种,到时候劳烦红苕姐姐一并带过去了。”   颜如玉边说边冲着琵琶挥手:“把我先前让你收拾的银票拿来。”   琵琶把银票拿过来之后,直接往红苕怀里一塞,捧着这厚厚一叠银票,红苕直觉烫手。   “这,姑娘,万万不可。您把银票给奴婢作甚,您要什么东西,奴婢自去回了夫人。若是奴婢把这银票带回去,夫人肯定要赏奴婢耳刮子的!”   红苕之前是被颜如玉的财大气粗给震住了,如今反应过来再想推拒,却推不掉了,急得都快掉泪了。   “若是姐姐为难,那把银票搁这儿也成,我亲自去送给母亲。”颜如玉挣扎着就要起身。   这可把红苕又吓了一跳,连忙阻拦着,最后无奈地抱着银票回了院子。   ***   “你让她来,你怎么不让她送来?怎么还知道她自己病了,不能瞎折腾,结果还这么折腾人。求几个珠子就让你抱了银子送来,这是不认我这个亲娘了,还是要打谁的脸?我以为她长大了,没想到还在这里使小性子呢!”   华旋略显尖利的嗓音传来,显然是气急了。   颜宗泽前脚刚迈进院门,就听到这声叫喊,显然与往常淡然处之的华旋天差地别。   “夫人这是怎么了?”他疾步走进来,见她一脸郁色,立刻问道:“是宝珠又惹你生气了?”   华旋立刻摆手,道:“宝珠好好的在屋子里养着,哪里能惹到我。倒是如玉当真要气死我了,她最近迷上了做首饰,跟我要什么金珠、珍珠这些配饰,自己觉得这些东西贵了,便拿银票给我。无非是她那死鬼爹怕我改嫁以后对她不好,偷偷给她塞了点,如今她这个败家的倒是拿出来买珠子玩儿!这不是拿把刀戳我的心嘛……”   华旋说不下去了,鼻子一酸,立刻就红了眼眶。   但是碍着颜宗泽在场,她还是收敛了些,抽出手帕按在眼角上,默默地平复着情绪。   “这还了得,子不教父之过。她这般欺负你,我可得找她算账,做了我颜家的姑娘,头一件事情就是孝顺爹娘。你莫气了,我去跟她说说看,这几天都忙着教女了,大的教完又教小的,我比说书先生嘴里那严父还要多几分责任心。”   颜宗泽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心底在琢磨,他该如何做。   最后等他开口的时候,华旋都惊了,猛地抬头看他,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你不必如此,她这孩子欠打,是她不会体谅人。你乃是国公府的二老爷,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为一个——”华旋着急就上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倒是颜宗泽抬手贴在了她的唇上,勾起手指抹了一下她的口脂。   “交给我,必然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夫人之后也得给我一个满意的回报。”他边说边低垂着眼睑,在她的纤细的腰肢和鼓囊的胸口扫了一圈。   华旋被他逗笑了,伸手一拍他的手背,眉眼间却带着娇嗔,风韵十足。   等颜宗泽去了紫芍阁之后,华旋立刻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了擦,轻声嘀咕了一句:“我真是越来越像个爱使小性的妇人了,这丫头主意多,倒是害苦了我。”   她抬手捂住胸口,将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按进去。   原本以为颜宗泽到了而立之年,必定会风采不再,甚至谢顶、大腹便便又或者胡子拉碴。   但是她嫁进颜家,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真是每多一天就觉得他的魅力增多一分,原本只是上过床舒服了之后,她才会觉得眼前的男人顺眼些。   可是如今,他只不过抹一下她的口脂,她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至于出了远门的颜宗泽,更是飘飘忽忽的。   娘的,十六七岁时候的华旋,分明还是个高傲、得理不饶人的,他只是欣赏她的明艳而已,如一朵红绢花。   如今年近三十的华旋,无论是容颜还是身材,都让他有种血液加速的感觉,像一团火,烧得他身心都要沸腾了。   他就这么踩着棉花进了紫芍阁,一进去就发现颜如玉在摆弄着她的新工具。   “颜叔,您怎么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衣裳,“我正准备去娘亲那里,方才绕线绕了一支簪子玩儿,想送给她瞧瞧,让她知道我不是瞎胡闹的。”   颜宗泽一偏头,就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支只有铜线绕出来的簪子,虽说有些粗糙,但是振翅的蝴蝶和盛开的花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几分意思。   “你娘说你要学做首饰,我也信你是认真的。可是别说你要搜集珠子,你就是要一家铺子,你娘也是给得起的。她不给你,我也给你,你拿了银子去,岂不是要戳她的心?”   颜宗泽摸了摸那簪子,不得不说小姑娘还是很有天赋的,做手艺品,最重要的就是匠心。   她在绕线一方面技艺还很青涩,但是已颇见其独有的见解。   颜如玉一下子白了脸,急声道:“娘生气了?怪我没说清楚,我是想给姐妹们做一套簪子。只要我们仨都戴上,那其他人一眼就能瞧出我们是一家人。这份钱我想自己拿……”   她越到后面,声音越低。   倒是把颜宗泽听得心疼了,“我刚派人把宝珠的首饰衣服拿走了,当做她的惩罚。你这边就学什么簪子,还要给她亲自做,是不是为了照顾她?你不必做任何事情来讨好谁,你就是我颜宗泽的女儿!你再等等,我说过会给你们娘俩一个交代,就快了!”   颜宗泽看着小姑娘低垂下头,沉默不语的架势,内心里不由得一叹。   再次感叹,为何他生不出这样早慧又贴心的姑娘啊。   常言道: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虽说这小棉袄还没慰贴他,不过他已经有几分这种感受了。   “这簪子我替你娘收了,银子也给你带来了,你收好了。想做首饰就做,别给宝珠那个傻丫头,等她性子好了再给,不然她肯定给你摔了糟蹋东西。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颜叔,在这个颜家,谁都不能欺负你。”   颜宗泽这回抬起手,终于落在了她的头上。   小姑娘的头发乌黑又软,掌心接触到的时候,始终控制着力道,显然是怕把她那两个包包头给揉坏了。 第8章 夫妻撕打   颜宗泽离开紫芍阁之后,屋内的几个丫鬟纷纷长松了一口气。   “奴婢还没进颜府之前,就有老妈妈提醒,说二老爷性子冷淡,还气性大,年轻的时候更是望京出了名的小霸王,家里人见了都让他三分。但是奴婢瞧着他来紫芍阁这两回,对姑娘真是好的没话说了。每回都是轻言轻语的,好似怕吓到您嘞,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杏儿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余悸地道。   她们这些从宋家跟着出来的下人们,最怕的就是这位二老爷了。   颜如玉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架势,她挥挥手道:“那是被我娘哄得好,今年冬天过了,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我得抓紧一切时间,把这颜家三姑娘的位置给立稳了。”   她看着屋外被冷风刮得四处散落的枯叶,幽幽地说了一句。   琵琶与杏儿皆是一怔,紧接着才干笑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二老爷都立下保证了,况且有夫人在,谁敢抢了您的地位不成?”   颜如玉不语,只是看着窗外久久没有回神。   何止她的地位被抢了,颜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在那书里可都没落一个好下场。   ***   颜宗泽果然说到做到,他亲笔书写了帖子,给颜国公府各房都送了过去,甚至已经嫁人的姑奶奶,都收到了他发来的帖子。   颜国公下了朝之后,门房守着的小厮也双手奉上一封,他看见之后,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拿了帖子之后,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啪”的一声细响,那帖子被丢在了桌上。   老夫人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支笔在写着什么,结果一抬头就见国公爷气呼呼地坐在那里喝茶。   她眉目不动,仔细地将桌上的信函收起来,才低声询问:“是哪个惹了国公爷?”   “老二这帖子,你可收到了?”他点了点桌子。   老夫人挥挥手,立刻就有丫鬟双手奉上同样款式的帖子。   “母亲大人,再有五日乃是良辰吉日,宜沐浴、祭祀、祈福。如玉入我颜家三个月,姓名还未入宗谱。恳请母亲大人于十一月初八与全家相聚,祭祀祖先,将如玉入宗谱,祈福我颜家百年昌盛,子孙绵延。颜宗泽亲笔。”   颜老夫人展开帖子,一字一句认真读着。   国公爷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显然他收到的帖子上,除了称谓改成了“父亲大人”之外,其余都是一模一样。   “这个逆子,有没有把他老子和他兄长放在眼里?开宗祠入族谱,不要过问一下我吗?华旋给他吹了什么枕边风,早知道当初华旋入族谱的时候,就顺便加个名字了,还搞得这么麻烦!”   颜国公气得直拍桌子,不过他这种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颜老夫人,相反她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当初华旋嫁过来,本来要一起加名字的,是你偏不高兴。结果人家如今笼住了你儿子的心,主动要大肆操办,至少在颜家所有人面前都表露出态度来,你又不高兴。你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颜老夫人丢了个白眼过去,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呵,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倒是为她们娘俩出气呢。怎么那逆子有枕边风吹着,有了新媳妇就忘了娘,你也胳膊肘往外拐啊?”颜国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盯着她。   颜老夫人冷笑一声:“国公爷,这种事儿就别往我身上扯了。我原本就是外人,我那可怜的姑娘嫁去豪门之家,不止要受长公主婆婆的气,还得受县主小姑子的气。这一家子人没一个理会,只有我这个老婆子撑着脸皮求爷爷拜奶奶,给她找小姑子的生辰礼物。”   颜国公一听她提起这事儿,立刻就有些受堵了。   颜老夫人是他的继室,嫁进来之后只得一女颜雯,原来以国公府的威势,无论颜雯嫁去谁家,都是妥妥的享福的。   偏生她嫁给了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婆婆与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长公主,小姑子乃是圣上的外甥女,无论哪一个都比颜雯高贵。   她的小姑子与颜宝珠和颜如玉同龄,性格桀骜难驯,望京出了名的第一难伺候贵女。   “她小姑子不过十来岁,一个小姑娘罢了,哪里那么难伺候。毕竟是皇家之人,雯儿她懂规矩些也是应当,你多劝——”   颜国公刚说了两句,就见颜老夫人忽然翻了脸,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   “你这话诛心不诛心!雯儿她婆婆是长公主,小姑子是县主,那你新搭上的亲家还是大长公主呢,当今圣上的亲姑母,你新进门的二儿媳也是县主,圣上的亲表妹!哪一个不比雯儿的夫家贵重,我也没见你对她们母女俩低三下四的啊?你这心里还想着怎么欺负人家十岁大的小姑娘呢,丢不丢脸啊你!”   颜老夫人用力过猛,保养得宜的长指甲都被硬生生摔断了,脸色极其难看。   颜国公被她猛然发火给吓了一跳,茶也不喝了,直接站起来似乎要做什么。   最后只是硬生生地道:“你这老婆子发什么疯,世人都道雯儿嫁了个好男人,你就偏挑她婆婆和小姑子的不好来。如今还拿身份编排起我来了,大长公主与长公主,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姐姐,究竟哪个与圣上更亲,又不是我能知晓的。况且进了我颜家门,就要守我颜家的规矩。我颜家又不是靠吃老本过活的草包,今日一切荣光,全靠我颜家男儿拼搏出来的。华旋她是县主又怎样,还想翻了天不成!”   他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继续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就是如此。你也别替雯儿操太多的心了,她如今已然不是我颜家能管的了,免得被人诟病这亲家母手伸得长,好好教养宝珠她们姐妹才是正经事儿。”   颜国公这话说完,颜老夫人是彻底爆发了,她抄起手边一杯茶,扬起手就泼过去。   “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   院子里彻底闹成一团,国公府辈分最高的两口子掐架,这可真是堪比地震的级别。   更何况颜国公还是生生被打出来的,院子内外和附近经过的下人,可都瞧得一清二楚,颜国公是顶着一头茶叶渣子出来的,上身的直缀都被茶水给浸湿了,狼狈又气恼。   “你这个老婆子,一日不治,上房揭瓦,你还关院门,这国公府究竟谁当家!”   颜国公气得在外面叫嚷,颜老夫人显然是真的被气狠了,直接让丫鬟把院门给落了锁。   当然一家之主这老脸是丢大发了,想瞒都瞒不住,不过一个时辰,各房都知道了,国公爷被撵出了院子。   就连在书房议事的颜宗泽兄弟俩都知晓了,当小厮报上来的时候,两兄弟同时停了话头。   颜宗卫坐在轮椅上,看了一眼自家弟弟,轻挑了一下眉头道:“不会是你这帖子惹的祸吧?”   颜宗泽一脸无辜:“哥,你我都已经成家立业了,难道还不懂夫妻之间,如果要吵架的话,为了谁多咽一口口水都能掐起来,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颜家兄弟俩一文一武,倒是相得益彰,嫡长子颜宗卫自小被称为神童,可惜身体不好,这几年竟然连路都难走了,坐上轮椅。   颜宗卫摆摆手,轻笑道:“原来你和二弟妹这么小心眼儿,为了口口水都要吵,我和你嫂子可不会。”   颜宗泽眨眨眼,有些无奈,自小兄长就比他多几分坏心眼,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性还是不改。   ***   这消息传到紫芍阁的时候,颜如玉正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用尖头钳子弄弯金丝。   一听这事儿,眉头立刻就皱起了。   “杏儿,去我娘那里催一催,我要的鹿角何时能拿来?”她边说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杏儿应声而去,倒是琵琶看出些门道来,轻声问道:“姑娘这么急,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您还是注意眼睛和身体,晚上熬得太晚容易困乏。二老爷为了给您入宗谱,亲手写了所有的帖子,虽说都是给自家人的,但这郑重程度可见一斑,您可得养好身子,别到时候您自己掉链子了。”   颜如玉刚串完珠子,一个流苏就已经成型了。   听闻此言,她抬起头来,轻笑着道:“时间不等人。”   她在现代除了当珠宝设计师之外,还有一个业余工作。   有段时间她迷上古风打扮,飘飘欲仙的裙衫,韵味浓浓的首饰,她偶尔还会亲自设计几样头饰。   后来就在网上开了个手工小店,都是她找到同好之后,做上一两件挂在店铺里,售完就罢了。   如今倒是重操旧业了,至于还在病中就捡起来,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姑母家的小姑子快要过生辰了。”   书中虽未具体描写这段,但是曾寥寥几笔写过颜雯与她小姑子不对付,就是因为每回那位难伺候县主生辰,颜雯送的礼都不讨小姑子的欢心,甚至还被各种嫌弃。 第9章 一身缟素   “啊,您说的是康阳县主吧,那是您表姐啊。您说姑母家的小姑子,奴婢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琵琶怔愣了片刻,才彻底反应过来她说的究竟是谁。   颜如玉轻笑了一声:“这都没见过几面,一表表出十万八千里了。况且如今我姓颜,亲戚关系自然是跟着颜家走。这位难伺候的县主,不见得待见我。”   琵琶被她这话一噎,心里暗想道,姑娘这一病,不止人变得通透了,这说出来的话也是辛辣至极,直中要害。   “那她生辰还有一段时日呢,您在生辰前几天做出来就成,没必要那么赶。”   颜如玉摆摆手:“为了见她我还不至于那么费心思,我是为了姑母。不说了,你把这几串珠子串起来。”   琵琶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就已经被颜如玉吩咐了一堆活儿。   颜如玉手巧,熬了几日之后,她还真把这三支钗给做出来了。   杏儿找了两个纹样精致的木匣子,分别将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那两支钗给装好,当日就派人送了去。   颜云舒让身边的丫鬟打开木匣子,她还没来及瞥一眼,就听那丫鬟道:“好漂亮的钗啊!”   她一偏头,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支红色鹿角钗,像枝蔓一样蔓延的鹿角,中间镶着一圈细小的金珠,底下是五朵粉色的花朵,乃是天然粉贝做成的,一颗浅橘色琉璃珠镶嵌在花朵旁,晶莹透亮,又珠圆玉润。   精巧又别致,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至少她自诩为爱读诗书的女孩儿,一般不为这些珠钗环佩所扰,如今竟也生出几分欢喜。   “我们姑娘说了,大姑娘乃是嫡长姑娘,就该戴这种正红色的。当然您若是喜欢旁的色,可以跟奴婢说一声,她再给您画别的花样。至于这回,因为三位姑娘虽都是鹿角主题,但颜色和款式各不相同。您是正红的,二姑娘是橘色的,我们姑娘是蓝色的。”   杏儿一脸讨喜的模样说着,那边颜云舒的大丫鬟掏出些赏钱给她,并且亲自送她出门,足见这位大姑娘有多么的满意。   “姑娘,您来坐,奴婢给您重新梳一个头配这发钗。等您戴出去啊,保管一鸣惊人。这三姑娘还真是独具匠心啊,能用鹿角这形状来做钗,有趣又好看。”   送人回来的大丫鬟,立刻兴冲冲地拉着颜云舒坐到铜镜前,就开始帮她梳起头来。   杏儿从大姑娘院子里出来,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接下来要去二姑娘的院子,也不知道这位小祖宗会如何反应呢。   “啪——”的一声巨响,木匣子被生生地摔开了,里面的发钗飞了出来,磕在地上,上面镶嵌的琉璃珠子,全部摔得粉碎。   “颜如玉还真是两面三刀,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她拿我当孩子哄呢!滚出我的院子,以后永远不许放颜如玉的人进来,我还嫌脏了我的地盘呢!”   颜宝珠气急败坏地叫道,要不是被绿竹按住了,兴许这会儿已经站起身来,追着杏儿打了。   杏儿连忙退了出来,临走之前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发钗,姑娘的心思终究是要白费了。   颜宝珠发了这么大的火,崔婆子做主给瞒下了。   可是这二姑娘的火气可不容易消除,她知道颜云舒也有,还派人过来传话。   再说颜云舒这边,大丫鬟白雪正好给她梳好了发髻,那支钗插在发间,怎么瞧怎么好看,上下都是一通夸赞的时候,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姑娘,二姑娘那边收到发钗,连木匣子都没打开,就直接掼在了地上,上头的琉璃珠子碎的一个不剩。她方才还让人来传话,叫您不要受三姑娘贿赂,她跟您才是亲的堂姐妹,三姑娘不算什么东西。您不许戴这发钗,否则姐妹都没得做了。”   小丫鬟传话的时候,一脸战战兢兢的神色,显然是被颜宝珠那霸道专横的宣言给吓到了。   颜云舒原本正勾着唇角笑,哪个姑娘瞧见自己更漂亮会不高兴?   结果听到这句话之后,便从头上将那根发钗拔了下来,低叹了一声道:“罢了,把头发梳回来吧。这钗看样子我是无福享受了。”   ***   发钗送出去之后,颜如玉好好休养了两日,并且一直很关注老夫人那边。   “姑娘,别等了,今日早上请安,大姑娘依旧没戴那支钗。二姑娘就更别说了,自己摔得粉碎。您指望您的钗在老夫人面前露脸,还是得自己来。”   杏儿有些心疼地说了一句,姑娘紧赶着把发钗做出来,就是想让大姑娘戴出去,被老夫人看见的,才方便后面的行事。   哪里晓得二姑娘发了那样大的脾气,让颜如玉白费了功夫。   颜如玉拧着眉头,她这回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好个颜宝珠,我念她耍小孩子脾气,不与她一般见识,没想到我让她三分,她还得寸进尺了。若是我不教训她,她还真以为我是个好相与的。”   她气得边说,边抬起手掌用力拍着桌面,掌心都震得疼。   “让崔婆子把这消息给捂好了,不许漏出去一点。再去我娘那里走一趟,这风还是得吹一吹,有颜宝珠哭的时候。”她的眉眼一肃,稚嫩的脸上倒是露出几分唬人的气势来。   杏儿应承了之后,立刻就出去传话了。   颜如玉原本真没准备跟颜宝珠如何计较,毕竟这两人在书中的结局都是巨惨无敌型,偏偏颜宝珠一再挑衅她的底线。   既然哄不好了,那就甩脸子吧,谁还不是小公主咋地。   十一月初八这日很快就到了,颜如玉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她一大早就起来,让几个丫鬟替她梳妆打扮。   今日是她的名字入颜家宗谱的日子,怎么也得认真对待,况且她还准备了一场好戏,如果不打起精神来,只怕收不到预期的效果了。   “姑娘,方才二老爷派丫鬟传给您一句话,说是让您今日戴上您自己画的那发钗。奴婢顺口问了一句,那位姐姐已然去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院子通知过了,三位姑娘今日都要戴的。”   杏儿撩着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味的神色。   显然这通知下来,有姑娘要倒霉了。   颜如玉勾着唇角笑了笑,心里无疑是高兴的。   自家亲娘的枕边风吹得真好,让颜宗泽那个典型直男,还能升起这些浪漫的心思。   “去把我前几日刚让人做好的披风拿来。”   小姑娘穿好了衣裳,梳好头,坐在铜镜前盈盈浅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娇俏可人极了。   “姑娘,您穿这一身出去,绝对惊艳四座。莫说在国公府了,就算您去学院里,照样拔得头筹。”琵琶仔细替她系好披风带子,最后见她实在可人,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颊。   颜如玉撅着一张嘴,看起来像是个刚出笼的包子一般,众人都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   只有在这时候,她们这些丫鬟,才惊觉眼前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   一大清早,众人都在国公爷和颜老夫人的院子聚集,等到行礼用完早膳之后,才统一去宗祠。   颜如玉到的时候,大房一家四口和颜宗泽夫妻俩已经赶到了,她进门先规矩地行礼。   到给大夫人行礼时,她还没弯下腰去,就已经被扶住了,大夫人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仔细地瞧了瞧她头上的发钗,脸上的笑意更甚。   “二弟方才夸下海口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瞧见了,我可算是心服口服了。咱们如玉当真是心灵手巧,不止发钗戴的好,这从头到脚的打扮都十分讨喜。伯娘若是没认真看,还以为国公府进来一头漂亮的小仙鹿呢!”   大夫人周身充斥着善意,她说话爽利,隐隐在心中感叹,这华旋当真会教女,瞧瞧颜如玉这通身的气派。   不过十岁的小姑娘,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一颦一笑,都拿捏得很有风度。   等一圈转过去之后,颜如玉乖乖地坐到了颜云舒那一排的椅子上,颜云舒从她进来的时候,就开始打量她。   不得不说,大夫人那句“小仙鹿”概括得真是恰到好处,颜如玉从发钗到衣裳,甚至脚上那双绣鞋,都含有鹿的图案或者形状。   特别是身上未脱掉的披风上,一头撒开前蹄往上蹦的梅花鹿,脚踩祥云,似乎要腾云驾雾登仙一般,更是惹人注目。   姐妹俩也见了礼,颜如玉的视线扫过颜云舒头上戴的那支鹿角钗,果然正红色还是很称这位大姑娘的。   众人等了片刻还不见颜宝珠,期间大夫人冲着华旋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怎么说华旋也是母亲,哪怕是继母,在这种时候也做出样子来。   可惜华旋都低头喝茶,纯当没看见。   若是平时她就接下了这个示意,可是颜国公在这儿,她这个继母做什么都是错,索性什么都不做了,要恨就恨去吧。   最后还是大夫人笑着开了口:“宝珠估摸着昨晚抄书晚了,我让人去叫一声。”   “大嫂,不必。她应该快到了,迟不了。”颜宗泽立刻拦住了她,倒是一派镇定自若的表情。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句:“二姑娘来了”。   帘子被挑起,颜宝珠穿着一身素白色披风进来了,她将披风帽子摘下,头上只有发饰全无。   她又慢吞吞地将披风脱下,露出里面一身缟素的裙衫,活像是家里死了人。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颜宝珠只差披麻戴孝来参加今日的活动了。   这不止是要打了颜如玉的脸面,更像是诅咒她一般。 第10章 宫里来人   “还请祖父、祖母,与伯父、伯娘见谅,主要是我爹将我的衣衫和首饰都收去了大半。我今早起来没找到合适的穿戴,正好看见这套丧服,想起娘亲在世的时候,她那么疼我,我的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缺。哪里像如今这样,跟个破落户的乞丐一样,连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如。宝珠一时甚是想念母亲,就穿了这一身衣服,全当是缅怀她的生养之恩。”   颜宝珠“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偷偷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当下眼眶就红了,看着好不委屈。   这些日子,她被颜宗泽打了板子之后,手肿的老高,连学院都去不了、   成天缩在屋子里,绿竹依然看管着她,还有崔婆子这个烦人精。   她被这两人欺压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对策,当亲爹要给颜如玉入宗谱的帖子发来时,她气得摔了书桌上所有够得着的东西。   却终究是想了一个法子,颜如玉之前那么爱哭,苦肉计让人同情不已,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这法子的确阴损了些,但是她完全有恃无恐。   她就不信当着祖父的面儿,华旋母女俩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颜、宝、珠!”颜宗泽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男人的双眸通红一片,他撑在桌子上的手,青筋直爆,足见他恼怒的程度。   “祖父救我!我爹要杀我!”颜宝珠还不等他说出什么话来,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颜国公立刻就扭头看了过来,颜宗泽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你若想破落户穷亲戚,直说一声,你爹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来人,去把二姑娘的东西都扔去马路上,把她这个人也扔出去,我们颜家没有这样不分场合,不成体统的蠢人!”   颜宗泽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挥手,要叫人将她撵出去。   几个婆子闻言,都面面相觑了一眼,倒是跟着来的崔婆子和绿竹,直接动手准备控制住颜宝珠了。   颜宝珠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颜国公动了动嘴唇,有种蠢蠢欲动想说什么的意思。   “爹,您莫要劝什么。您瞧瞧宝珠这个样子,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今日她在如玉入宗谱的时候,披麻戴孝,您念她年纪小保住他。改日她若是在哪位勋贵皇子大婚宴上披麻戴孝,不知道您是准备拿我们整个颜家去保她一人的小命,还是如何为之?”   颜宗泽直接转头道,堵住了颜国公想说话的嘴。   “家丑不可外扬,宝珠的确过分了。但是今天不能误了吉时,你把她撵出去算什么,到时候外头嚼舌根的还不是要往你媳妇和如玉身上推。”   倒是一旁的大夫人开口了,怎么说也不能把颜宝珠这么撵出去,那颜国公府可就真的出名了。   到时候颜宝珠坐在大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丢的还是颜家的人。   颜国公立刻趁机道:“就是,况且宝珠如今有娘亲了,你一个男人管后院那么多事儿作甚。宝珠年纪还小,好好教,以后肯定不会做出这种混账事。况且她也是想娘亲了,小孩子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颜老夫人偏头白了他一眼,说来说去,这老家伙还是要保颜宝珠。   估摸着心底既恨颜宝珠不懂事,此事做的太过分,另一方面又看华旋不对付,觉得颜宝珠这么落她们娘俩脸面,心里又有种诡异的得胜感。   “二儿媳,宝珠你可得好好教。你虽是她继母,可也是她母亲,不能厚此薄彼。”   颜国公几乎强按头,就把这事儿落在了华旋头上。   在他的想法里,这事儿交给华宗泽那暴脾气处理,还不如交给华旋。   都是后娘难为,就算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华旋也不敢有多重的处罚,毕竟要装贤良人出来。   华旋一直没说话,实际上颜宝珠这副模样站出来的时候,她气愤之后,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颜国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清二楚,不过这老头既然把颜宝珠塞到她手里,想如愿那简直天方夜谭。   她就让他知道知道,贤良人是怎么当的。   “爹说得是。宝珠,既然国公爷这么说了,那为娘少不得要教教你。你首先要知道,你这身打扮即使有千万种理由,在孝期已过多时的今日,是非常不礼貌的。第一,你要感谢国公爷,他这般大度胸怀宽广,愿意替你说情,并且原谅你。”   华旋轻抿了一口茶,拍了拍颜宗泽的手当做安抚,阻拦住他想替她拒绝的动作。   夫妻俩对视的场景,落在众人的眼里,滋味各异。   她的话十分坚定,颜宝珠虽不愿被华旋管教,但是她所说的是正理,况且是感谢祖父,她乐意。   “谢过祖父。”   颜宝珠行了半礼,颜如玉趁机给华旋使了个眼神,母女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颜如玉点点头。   她今日本就为了整治颜宝珠,挖了坑,没想到颜宝珠不仅十分配合,还出其不意地使了个新招,让这场戏更加好看。   披麻戴孝,诅咒的坚决不会是她。   “这第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更是你今日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华旋竖起了两根手指。   “当着家中长辈的面儿,你竟然穿着丧服。你祖父前几日又身子不舒服,你这可是诅咒他,快给他磕头致歉。你这孩子的心,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   华旋声音不疾不徐地道,面上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想到华旋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祖父,我没有——”颜宝珠立刻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混账!”颜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猛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他前几日说身体不舒服,那是因为颜老夫人把他撵出院子,还把院门给锁了,他这脸面搁不下,所以才谎称自己病了。   没想到华旋这女人,竟然用这种说法来堵他。   “宝珠,还不跪下道歉。看你祖父气成了什么样儿。但是国公爷的一片用心良苦,你一定要明白。在这一屋子人都因为你披麻戴孝,而觉得你朽木不可雕的时候,唯有你祖父还坚信你是可造之材,只是年纪太小。这是多么宏伟的胸怀啊,哪怕是你咒他,他也能疼你如昨。还愣着做什么!”   华旋的声音猛地扬高了,带着几分迫切的语气。   颜宗泽挑了挑眉头,一句话都没说,大老爷和大夫人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也都一声未吭。   华旋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既然国公爷这么伟大,这么能原谅她的披麻戴孝,那这身孝服穿出来那只有诅咒国公爷了。   他们这些人可是怕被诅咒的,所以他们不说话,也不原谅。   “你胡说,我这身打扮才不是为了诅咒祖父呢,我是看——”   颜宝珠立刻就伸长了脖子辩驳,甚至还转身面对着颜如玉,就差说是为了气她才穿的。   但是华旋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冷声打断道:“你犯了错就不要狡辩了,只有你对不起的人,才有资格原谅你。这屋子里唯有国公爷一开始就说不怪你,你不是对不起他,又是对不起谁呢?”   华旋这话虽然是对颜宝珠说的,实际上就差指着颜国公的鼻子质问他。   如果这身披麻戴孝不是诅咒国公爷早死,那颜国公又有什么资格原谅她?   这一番话可谓是把颜国公的一切,都堵得干干净净,即使火冒三丈了,也只能默默地憋着。   “你欺负我,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我才不会诅咒祖父,全家只有祖父最疼我,我日夜祈福他长命百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诅咒他!你们都是坏人,向着她这个后来的,什么颜如玉,她不姓颜,她姓宋啊,怎么可能成为颜家女?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们竟然为了一个外姓女,欺侮我这个正宗的颜家女!”   颜宝珠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开始大哭特哭起来,完全是撒泼的架势。   “大伯父,大伯娘,你们也不疼我了吗?就连姐姐也不疼我了,我真的不是在说祖父,我是在诅咒这外姓女,她明明流着宋家的血脉,为什么要姓颜?她娘要抢走我娘的位置,她要抢走我爹,我伯父、伯娘,所有的亲人,我只有一个祖父向着我呜呜……”   她这回不用手掐自己,都跟通了护城河一样,眼泪是止不住的流。   颜如玉看着她花式各种哭嚎,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要不是她用手死掐着自己,还真的要抚掌大笑,说不定还让丫鬟赏她二两银子,让她接着哭呢。   这场哭戏可真好看,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颜国公冷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他原本还想让颜如玉入宗谱,如今看华旋这么闹开了,正好就这么看着颜宝珠哭,谁都别想开宗祠。   乖孙女,你再哭得久一点,祖父为你撑腰!   “国公爷,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让所有主子都出去接赏——”   正在此时,一个小丫鬟急速地跑了过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顿时屋子里的众人就乱作一团,颜国公立刻带着人准备走。   “二姑娘别嚎了,绿竹,你把她抱着,咱要一起去前厅接赏了。宫里来的人,点明了所有主子,那就是一个不能少。”   华旋施施然起身,走到颜宝珠身边,抬手一指站在旁边的绿竹,冷声吩咐道。   “不行,这是失仪,要治罪的。快带着二姑娘下去洗脸、换衣裳。”   颜国公立刻扬高了声音制止道,直接丢了个白眼给华旋,顺带剜了一眼他那不成器的二儿子。   混账玩意儿,你天天教女,没见你媳妇想坑我全家吗,怎么不教教她?   颜宗泽接收到颜国公的眼神,轻咳了一声,道:“爹,您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虽然不是勋贵皇子成亲宴,但也是宫里来人了,你觉得无所谓,你让宝珠她出去见人啊。”   他这句话音刚落,就把颜国公气得想要跟他动手了。   “今日来的是哪位公公?”   坐在轮椅上的颜宗卫轻声问了一句,他的眉头轻轻皱着,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颜世子,是咱家刘长德。”   旁边的丫鬟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一道尖细而阴沉的嗓音传来,带着些许的刺耳。   走在众人身后的颜如玉,微微低着头,嘴角却是弯了弯。   她请的救星到了,属于她的好戏正式开唱!   作者有话要说:  如玉很聪明哒,她说了要整治颜宝珠,就不会任由颜宝珠撒泼,自己无所作为。 第11章 凤阳县主   “给各位主子见礼了。”   刘长德手执拂尘,行了礼,他人长得阴沉,但是常年伺候在太后身边,所以脸上始终带着三分笑。   只不过这笑始终透着阴气沉沉,至少几个年纪小的丫鬟,都被他唬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哟,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家里发丧了,怎么还来颜国公府?快送出去,今儿可是三姑娘入宗谱的好日子,可不能沾上这晦气!”   刘长德一眼就看见被人带着要离开的颜宝珠,立刻扯开了嗓子喊道。   边说边挥手,他身后的太监立刻就站了出来,伸手去抓颜宝珠。   “公公,且慢!”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颜如玉。   她轻轻拨开众人,直接走到了颜宝珠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冲着她嫣然一笑。   颜宝珠原本害怕颤抖的心,也稍微平复了些。   “哟,如玉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太后娘娘一直在宫里念着您呢,待身子好了,让朝歌县主带您进宫去。今儿是您的好日子,奴才祝您顺顺利利,在颜家过得悠闲自在、茁壮成长了。”   刘长德显然认得颜如玉,一见到她,方才阴沉沉的表情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反而扯着一张笑脸,眼中皆是讨好的神色。   朝歌便是华旋的封号,还是先帝特地赐予的。   当今太后与大长公主的关系甚好,这刘长德还是几日前,颜如玉亲自写信给大长公主,让她去宫里求来的。   “如玉谢过太后,也谢过公公。咳咳——”她满脸带笑,行了半礼。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咳嗽起来,眉头轻轻蹙着,看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架势。   刘长德脸色又一变,充满了焦急,道:“那还是快把谁家这没规矩的姑娘送走吧,免得误了时辰,太后还有赏赐呢。”   颜宝珠如今一听他提起自己,就浑身打颤。   生怕眼前几个太监把她抓走,要知道这些阉人瞧着都阴气森森的,好像要把她送去阎王殿似的。   颜如玉握紧了她的手指,冲她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来。   “公公,您误会了,这是我二姐。她今日感怀生母,遂穿了这身衣裳,已然被长辈们教训过了。还请公公念在她一片赤诚孝心的份上,带她走的时候,对她好一些。”   颜家众人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还都暗自地点头,觉得小姑娘会说话。   结果等后半句出来之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特别是颜国公,脸色都一下子变得青白交加。   “我、我不走。”颜宝珠立刻想要往后缩,挣扎着要甩脱她的手。   偏偏一向弱不禁风的颜如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竟是死抓着她,硬是没有松手。   “公公见识广,是不是有极其孝顺的姑娘,替已故的亲人祈福,成日在庵堂里抄经念佛,一直到十三四岁才回来的?”   颜如玉仰着头,轻声询问了一句。   刘长德垂眼看了一下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颜如玉的意思。   他立刻撑着一张笑脸,道:“如玉姑娘说得对,望京之前不少姑娘都做过这事儿呢。之前圣上感念这样纯孝至善的姑娘,还曾让京兆尹发过匾额赠与那些贵女呢。虽说都是家里千娇百宠的贵女,但是在孝敬父母上,当真是丝毫不觉得庵堂苦寒。”   刘长德边说边把视线投射到颜宝珠身上,脸上满意的神色更甚。   “贵府的二姑娘打扮成这样,原来是准备去庵堂替已故的母亲祈福啊。是咱家错怪了,咱家也是老眼昏花了,在这里给二姑娘以及颜家的诸位主子道歉。等咱家回宫,就跟太后禀明,一定好好说道,不能白让二姑娘孝顺了。”   这太监兴许是太过兴奋了,打量她的那双眼睛都在冒光,把颜宝珠吓得直打哆嗦。   “哎,那咱家还得说一句,这日子挑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不能误了时辰,快,还是先把她送去庵堂里,我们如玉姑娘吃点亏,这入宗谱也比不上二姑娘的孝顺事大。”   刘长德这么说,那就是认真了,那几个太监又上前来,拽着颜宝珠的手就要走。   这回颜如玉倒是爽快地放开了颜宝珠,脸带笑意地看着太监们拖走她。   “祖父,救我!爹、爹……”   颜宝珠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扯着嗓子大声求救。   “公公,公公,都是一场误会。如玉听错了,宝珠并没有要去庵堂里。”   颜国公头都大了,他现在顾不上生气,只想着如何解决眼前这桩混账事儿。   他哪里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入宗谱的家务事儿而已,宫里太后竟然亲自派人来赏赐。   这不仅是为了华旋母女撑腰,更是被人利用来找茬来了。   瞧瞧颜如玉这丫头,方才看着还弱不禁风任人拿捏的样子,如今这一转眼到了刘长德面前,立刻运筹帷幄,三言两语就要把一个国公府堂堂嫡姑娘,送进庵堂里祈福了。   尼姑庵里能有什么好条件,到时候不能上学,远离望京贵女圈,还过得极其清苦。   等三四年之后回来,哪怕颜宝珠顶个国公府嫡姑娘的名头,也就是众人的笑柄而已。   刘长德脸色变了变,阴笑道:“那不去庵堂,都过了守孝期,穿个丧服给谁看啊。贵府姑娘家的教养实在难让人恭维,咱家可得提醒一下朝歌县主,一定要看好如玉姑娘,别被带坏了。”   “哎,公公——”颜国公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一条阉狗也敢对国公府的教养指手画脚,着实是太过可恨。   不过刘长德可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这国公爷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以刘长德人精的性格,断然是不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此次说出口分明是不寻常,细想一下便知是有主子叮嘱的。   就是怕他们颜家人,欺侮了华旋母女俩,才让刘长德仗着太后的威仪,教训一下这个推人下水,还不识抬举的颜宝珠。   “太后的懿旨到——”刘长德看都没再看颜国公,直接扯高了嗓子喊了一句。   颜国公哪怕心中再如何怄气,也得乖乖跪下去听旨。   “哀家听闻今日是如玉入颜家宗谱的好日子,倍感欣慰,特赐下一众物件,唯愿如玉茁壮成长、平安喜乐。”   刘长德读完懿旨之后,抽出赏赐的礼单开始宣读,每读一个,就有宫人双手捧着红色托盘进入后院。   一个接一个几乎排成了长龙,鱼贯而入,也让颜家众人暗自心惊。   如此丰厚的赏赐,都快赶上当时华旋嫁过来时候的赏赐了,这又是太后对颜家的敲打。   “谢太后赏赐。”颜国公领着颜家众人叩拜谢恩。   “国公爷莫急,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奴才也一并宣读了。”   刘长德话音刚落,就从衣袖里又摸出一道旨意来。   原本准备起身的颜家众人,重新又跪了回去,不过这回是圣旨,可比太后的懿旨,还要多几分气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大长公主之外孙女,要入颜家宗谱,彻底成为颜家人。朕心甚慰,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模样,如玉日后要尊敬长辈,友爱兄弟姐妹。特封华旋为郡主,封号不变。封颜如玉为县主,封号为凤阳。钦此。”   刘长德这道旨意宣读下来之后,颜国公更是震惊了。   皇上竟然还嫌华旋的县主身份不够高贵,又将她提为郡主,要知晓一般唯有得宠的王爷之女,才能被封为郡主。   公主之女,一般都为县主。   但是皇上为了能给颜如玉封位,只好先把她娘华旋的身份给提高,总不能母女俩都是县主。   况且颜如玉还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这都隔了几辈亲了,皇上未免太过偏袒了。   “国公爷,接旨吧。”   刘长德可不管颜国公内心的想法如何,只是声音阴沉的提醒他接旨。   颜国公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接下这两道旨意。   “公公。”颜宗卫被大夫人推着轮椅上前,亲自塞了一包银子过去。   刘长德却犹豫了,他的视线在鹤立鸡群的颜宝珠身上打量,怎么看其他人都穿的喜庆,就她一人素色丧服加身,怎么看怎么刺眼。   “世子,这银子咱家不敢收啊。您几位还是替二姑娘收拾好东西吧,说不准就要去庵堂。太后老人家最喜念佛诵经,到时候若有环境清幽的庵堂推荐,二姑娘可准备好了。”   刘长德这话说得,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颜家一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颜宝珠直到此刻才知道害怕,她是真的恐惧了,她坚决不要去庵堂当姑子。   她也终于明白这身衣裳,带来的并不是羞辱颜如玉,而是羞辱了她自己。   “公公尽管收下,这是惯例。至于宝珠穿丧服一事,我们颜家一定会给如玉一个交代。”   颜宗卫又把银子往他的手里推了推,脸上依然是带着笑意,丝毫不见慌乱的意思。   刘长德这回没犹豫,直接把银子收下了,临了也露出一个笑来:“不愧是世子爷,的确就是小姑娘之间的玩闹,不过既然如玉姑娘入了颜家宗谱,怎么说也是颜家人,若是厚此薄彼,可真的说不过去啊。咱家先回宫了,告辞。”   他一甩手中的拂尘,转身便走了。   心里还在感慨:国公爷虽然糊涂,但是这位世子爷的确聪明。   他不说颜家给太后和皇上一个交代,而是说给颜如玉交代,就足以证明,这是个明白人。   皇上和太后同时下旨,可不是为了激化颜家内部矛盾的,主要还是觉得颜如玉之前吃了亏,所以才来撑腰的。   华旋和颜宗泽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赐下的,哪怕是二婚,也得家和万事兴。   否则那就是抗旨了。 第12章 父子争吵   刘长德一走,颜国公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垮了下来,颜宝珠已然开始痛哭了。   不过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敢走,时辰到了,宫里的赏赐也收了,颜家人无论内心里是如何想的,就得认认真真地将颜如玉的名字入宗谱。   说实话,只不过是在宗谱上多添一个丫头的名字,颜国公认为完全没必要开宗祠。   但是颜宗泽执拗,哪怕女人不能进宗祠,他作为颜如玉的父亲,也得上报给列祖列宗,他不仅换了个新媳妇,还从别家拐来一个聪明知礼的小姑娘。   直到男人们都进去了,颜国公这才找到机会说话。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还跟我说什么聪明听话的好孩子,这分明是蛇蝎心肠,长大之后一定是毒妇的代表。如今小小年纪就如此两面三刀的坑害宝珠,等以后还了得,指不定我们整个颜家都要被她败光了!”   颜国公边说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神里充满了责怪的意味。   “要不是有太后和圣上的旨意,就今日发生的这事儿,我肯定不能让她入宗谱。我们颜家坚决不能要一个蛇蝎心肠的姑娘!”   颜宗卫见自家弟弟也黑着一张脸,显然是忍耐已久,若是说出什么话激化了矛盾,恐怕难以收场。   “爹,上头是颜家各位列祖列宗,您还是不要拿这些琐事惊扰他们了。”   颜国公冷哼一声道:“我就说出来了怎么着?让祖宗们评评理,看这样充满心机的姑娘,够不够格成为颜家子嗣?”   “是啊,列祖列宗们。都是我不孝,没拦住爹,才让他成天为了天香阁的翠香姑娘,花钱如流水。茶不思饭不想,上回还被母亲给从主院里撵出来了,都是我不孝。”   颜宗泽跪倒在地上之后,一本正经地磕头认错。   颜国公再次被气得脸色青黑,当场就想站起来揍人了。   颜宗卫轻咳了一声,低低地道:“爹,您打不过他。”   等记下名字之后,颜国公气得甩袖而去,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太在意了。   反正谁都改变不了,颜如玉就是颜家三姑娘这个事实了。   “如玉,你身子难不难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颜宗泽倒是当上了慈父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颜宝珠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哪怕看自己亲爹跟颜如玉亲近,心里恨得要死,此刻面上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不,我不难受,我高很兴。我有几句话想对大家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通红一片,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显然是激动的。   “好。母亲,不如让大家伙移步到您的院子里去,正好妹妹也回来了。”   颜宗泽一眼就看见了颜雯,实际上她来得已经算很迟了,不过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一众人又按照他的意思,移步到寿康苑。   “如玉,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颜宗泽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颜如玉点点头,冲着一旁的红苕道:“红苕姐姐,劳烦你去外头喊一声我的丫头琵琶。”   琵琶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堆东西。   “我今日能成为颜家的三姑娘,就是自家人。往常也没有惯例,但是我瞧着我娘成为颜家人的时候,新媳妇进门都要送自家人见面礼。我虽不是新媳妇,但却是新姑娘,这些见面礼早在江南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终于派上了用场。”   颜如玉眼里泛着泪光,努力眨了眨,让那点湿意退下。   她先走到颜老夫人身边,一下子就跪倒在地磕头,柔声道:“如玉在家时,听闻祖母偶尔会偏头痛,就瞄了样子给您做了个抹额。希望您不要嫌弃。”   颜老夫人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直接从身上摘了个金丝镯子,套在她的腕子上。   “玉儿皮肤白,戴着这个好看,不过你可得多吃些,否则镯子都撑不住。你一来我们颜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们颜家的好姑娘!”   颜如玉又拿出一副棋谱,道:“我听闻祖父甚爱下棋,就找了一本残谱。不过他既有事儿,还请祖母替他收下。”   她送了一圈的礼物,得了一圈的回礼和夸赞。   就连晚到的颜雯,都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着实是个讨喜懂事的,方方面面都把众人的喜好考虑清楚了,基本上每一份礼都送到了点子上。   轮到颜宗泽的时候,颜如玉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个头。   “爹,如玉今日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喊您一声爹了。日后教养我成长,教我骑射,待我于马背上飒爽英姿之时,我也可以告诉众人,我的骑射功夫,是我爹教我的。我有爹了,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爹”,后面这一长串话,就显得异常激动。   哪怕她再怎么忍着,依然还是泪光点点,像是幼鸟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她双手捧着一双鞋,扯着嘴角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但是眼泪却落满了面颊,变成了又哭又笑的模样,让人心疼。   “这是母亲帮我一起绣的鞋,花样是我画的,充满了童趣,虽穿不出门,但是在家还是能穿的,主要很舒服。”   颜宗泽郑重地从她手里接过那双鞋,鞋面上绣制着一个可爱版小人弯弓射箭的模样,的确趣味性十足。   他当下就弯腰,脱掉了自己脚上的鞋,换上了这双。   “我是个学武的粗人,看你二姐就该知道,我很少教孩子,所以让她很没安全感,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不过从现在起,我要做一个好父亲。”   他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实际上不怨他,他做父亲的一切心得,都是从颜国公身上耳濡目染来的。   别说对女儿了,颜国公就算对两个儿子,也是甚少过问。   “礼送完了吗?”他轻声问了一句。   颜如玉点点头,还有她送给颜云舒和颜宝珠的,就之后再给吧,不急于一时。   “那就跟我去书房,今日之事,我要好好地说一番。宝珠,过来。”   颜宝珠正在发呆,对于颜宗泽与颜如玉看起来更像父女之事,她的心里是无比酸涩的。   没想到会叫到她的名字,等颜宗泽说了第二遍,她才下意识地抬脚走过去。   最后是颜宗泽一手拉着一个姑娘出门的,屋子里跟着一静。   倒是颜宗卫轻笑道:“二弟这是刚得了个新闺女,想要体会教女的感觉了,我们没必要打扰他。母亲多保养身子,妹妹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去我书房一叙。”   大夫人与华旋也都有眼色地离开了,颜老夫人看了一眼颜雯,立刻摆摆手,让其他下人退下。   待屋内只剩下母女俩之时,就见原本强颜欢笑的华旋,立刻红了眼眶,当场就落下泪来。   “母亲,您还是替我求一封放妻书,让我回来伴您左右吧。我实在过不下去了,两位兄长必定不会有异议的,就算爹不同意,我也要回来,哪怕就去做姑子!”   颜雯显然是受了大委屈,颜老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场就起身过去一把抱住她。   “我的儿,何出此言?你平日里就算再苦再累,也未曾说过这种话。就算你那小姑子和婆婆难伺候,好歹俊彦对你不错,你——”   老夫人还没问完话,颜雯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今日又提起小姑子生辰的事儿,原本我按照母亲前几日安排的,说了会请妙手大师出山,为她打造一套首饰。哪知她却说妙手大师当年退隐,正是因为江郎才尽,请一个多年不碰首饰的人来给她做生辰礼,是不是瞧不起她?她还说——”   颜雯说到这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她还说什么?”颜老夫人心头又急又怒,还得哄着颜雯继续说。   “她还说,嫂子与其操心这些不中用的,不如多考虑一下如何给我们陈家添丁吧?我每日见我娘忧愁此事,并且与兄长发生冲突,日夜难寐。若是嫂子能尽快传出喜信儿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生辰之礼了,也无需去巴结什么妙手大师了。”   颜雯说完之后,就哭得跪倒在地上。   颜老夫人更是气得面无人色,咬牙切齿地喊道:“好个刁钻歹毒的小姑娘,不过十岁而已,竟然说出如此诛心的话,以后谁娶她,谁家门不幸!”   妙手大师是大烨朝出了名的手工天才,珠钗环佩,颜色搭配,刀工雕刻,无一不精。   他所做出来的首饰,甚至摆件,每一个都是有市无价,引起潮流,让人争先效仿。   颜雯的小姑子刁钻又难伺候,但是小姑娘都爱俏,所以颜老夫人才费尽心力,为她去请妙手大师出山,结果竟是惹来这样一番话。   简直是拿一把刀,往人的心窝子里钻。   作者有话要说:  如玉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宗谱上啦!板上钉钉颜如玉! 第13章 先斩后奏   二老爷的书房内,颜宗泽坐在黄梨木椅子上,面容沉肃。   书桌前并排站着两个同龄大的小姑娘,两人都互相不搭理对方。   颜宗泽看到她们俩这副模样,不由得头痛,面上却丝毫不能表现出什么。   “你们二人是不是心中皆有委屈?宝珠是姐姐,你先说。”   他伸手一指,就见颜宝珠挺了挺胸,看了一眼颜如玉,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她娘抢了我娘的位置,她还抢了我全家,就因为她身子弱,你就全都偏向她。还有方才她两面三刀的样子,爹你也瞧见了,她想陷害我去尼姑庵当姑子!伪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颜如玉倒是镇定,一直等颜宝珠车轱辘的抱怨话说完了,才轮到她的顺序。   “首先二姐在寒冬腊月推我下水,让我差点丧命。她不仅不觉得自己错了,还在我入宗谱的日子,穿丧服来表示抗议。至于说抢你全家这事儿,那我可不赞同,若你真的不是颜家女,你觉得你推我入水了,我能善罢甘休?你至少也得去那水里感受一下滋味儿才是。”   她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颜宝珠,目光森寒,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或许是她太过理直气壮,颜宝珠都被震住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最后去庵堂这事儿,我只是吓唬一下姐姐,你不还没去吗?等去了再来哭委屈也不迟!”   “你这什么态度!”   两人立刻就吵了起来,当然以颜宝珠的上蹿下跳为主,颜如玉偶尔看不顺眼怼上两句。   虽说只有两句,却将这战火烧得更旺了。   颜宗泽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皱紧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对于这种小姑娘吵嘴,他一个大男人还真的是束手无策,若是平时发生在他手下的兵身上,早就没那么多屁话,上了演武场,直到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打服了为止。   根本不可能闹到他的面前来,若真有那些不长眼的凑上来,也肯定是被他直接动手狠揍一顿的。   但是眼前这俩,都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估计一巴掌上去,能把人抽晕过去。   打不得,动嘴骂的话,他感觉自己骂不过她们俩。   沉默了片刻,才算是心生一计。   “这样吧,你们俩都委屈,我也都理解。那把对方因为自己受到的灾难,还回去如何?”   他见两人一脸发懵地看着自己,立刻解释道:“这就跟欠债还钱一样。你们俩现在就可以去小池塘,如玉把宝珠推下水,再叫人来捞。然后如玉去道歉的时候,穿着个丧服过去,这样宝珠就不欠你什么了。”   他轻声开了口,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甚妙,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再说宝珠,你也两面三刀一下,她穿着丧服去道歉的时候,你就说如玉是缅怀自己亲爹,应该去庵堂里当个姑子,守个两三年再回来。我会叫夫人替你们收拾行囊,一同送你们去庵堂,姐妹俩做姑子的时候有个伴儿,心里也有底,还不会寂寞。你们说是不是?”   颜宗泽边说边挑了挑眉头,脸上大石落地的表情,显而易见。   倒是书桌前的两个姑娘,面无人色地杵在那里,纷纷摇头。   “还有什么委屈吗?”他冷声问了一句。   颜宝珠和颜如玉都不敢再有异议,颜宗泽点点头:“你们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在家里当姑娘过得逍遥日子没有几年了,等以后出嫁,到了别人家,就得料理一家老小。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都该清楚。那时候再回头看,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颜宗泽像是被打翻的砂锅,流出了一锅鲜美的鸡汤来,灌得得心应手。   “现在我要你们休战,就算不是相亲相爱的姐妹,也不要闹出笑话来。宝珠,最主要是你,你的书没有抄完。另外因为如玉身子不好,最近你去学院里学的知识,回来要仔仔细细地教给如玉。我会抽查,别想偷懒。当然如玉要是欺负你,你立刻告诉我,我坚决不会偏袒任何人。”   他一一叮嘱她们俩,视线在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倒像是探照灯一样。   颜宗泽目送着两人离开他的书房,看着她们略显颓丧的背影,他不由得在心底轻哼起了小曲儿。   谁以后再说他是大老粗,他跟他们没完!   “你别以为你扮好人,就可以瞒过所有人。今日你已经露馅了,等以后我扮得比你还好的时候,这家里肯定没有你的位置了!”   出了书房门,颜宝珠的白眼就已经快翻到耳后根了。   颜如玉冷笑一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一把抓过她的衣领,冷声道:“那你可以试试,不过你先记住,你再得罪我,绝对让你去庵堂里做姑子,我说到做到!”   她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颜宝珠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了。   倒是颜宝珠被她方才突然变脸的架势给吓到了,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片刻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虽然心中有气,却已然连反驳的机会都没了,当事人早不见了踪影。   *   颜如玉刚回到紫芍阁,就有丫鬟把颜雯在老夫人院子里痛哭的消息,汇报了过来。   这都是之前她跟华旋求来的,从皇上的赐婚圣旨下来,华旋就已经开始安排人手进这国公府,总不能嫁过来双眼一抹黑。   经由几年的渗透,早已跟颜家奴仆打作一团。   虽说不知道颜雯究竟为何而哭,但是听个音还是可以的。   “无非又是康阳县主在发疯,不过姑奶奶哭得这么凶,连丫鬟们被撵出去都能听见。足以见得这位县主,有多么无礼了。”   她轻蹙着眉头,书中对颜家众人的结局和命运都有所交代。   这位出嫁的姑奶奶也不例外,那是一个真惨,自己亲娘是继室,没有同胞亲兄弟。   脑子虽不笨,但是性子有些软,落不下面子,出什么事情都不好冲着两位兄长张口。   她的小姑子是最难缠的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心思还歹毒,看不上这位嫂子,不遗余力地离间自家兄嫂。   “杏儿,去把娘请来一趟,我有话跟她商量。”   颜如玉在心底盘算了一圈,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书中情节,顿时就心生一计。   待华旋过来,听她说了一通话之后,脸色都直接白了。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要是出了错,颜雯非得恨死你不可!”   “娘,康阳的性子您肯定有所耳闻,她那张嘴最是没有遮拦。如今我们已经是颜家人,颜家这位姑奶奶,若是落不了好,那对颜家的名声也有所损害。您多这一句嘴,只让她警醒一二,又有什么坏处了,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   颜如玉应对华旋,一向是最有法子的,几句话一说,就把华旋给哄住了。   “什么颜家人,就你一个人天天说痴话,一片真心赋予别人,也不看来的是不是白眼狼。罢了,我这是为了你,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多管这闲事,吃苦不讨好。”   华旋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满是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寿康苑之中,颜老夫人母女俩哭过一回,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   丫鬟们打来一盆水,让二人净面。   “笨丫头,这香膏都抹不匀。”颜老夫人洗完脸,一转头就看到颜雯右脸上还残留着一些香膏。   她顺手就替她抹了,颜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直接要往她怀里滚。   “笨丫头要是长不大就好了,永远陪在娘的身边。”   老夫人听她尾调颤抖,显然是又要哭了,立刻拍拍她的肩膀。   “老夫人,姑奶奶,方才二夫人派人过来,请您二位去三姑娘的院子里坐坐,说是有些事儿说。”   颜老夫人原本想推辞,但是华旋把谈话的地点选在颜如玉的院子,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颜雯的眼睛还是肿的。   华旋正在训女,颜如玉歪坐在椅子上,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   “我让你去学院是读书的,不是乱听乱说的,现在还要巴巴地把你姑姑拉过来,到时候你若是说错了,看你如何收场!”   颜雯一听这话头是跟自己有关,心里便升起了几分好奇,连忙上前拉住想要动手的华旋。   “二嫂,您别吓唬她。”她拉起颜如玉的手,柔声道:“如玉,在学院里听到什么了,跟姑姑说说。”   颜如玉看了一眼华旋,华旋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只不搭理她,显然是不管她了。   她咽了咽口水,才道:“姑姑,我也不知道真假的,您就当听个故事。我与康阳县主是同个学院,但是不同先生,所以很少撞见。只是有一回偶然听到她,气急败坏地说,说——”   颜如玉又有些紧张,在颜雯鼓励的眼神下,说完了这句话。   “说要给她哥找个漂亮听话的外室,偷偷藏在南湾巷。等以后生个大胖小子抱回府,先斩后奏!” 第14章 康阳露馅   南湾巷。   人来人往的,非常繁华的地段,基本上都是独门独户。   街道上虽热闹,但是出来游逛的几乎都是小厮和丫鬟,甚少有穿着打扮高贵的主子经过。   即使有,也都是躲在马车里,分不清里面做的究竟是女人,还是男人。   颜雯坐在马车里,面色很不好看。   她特地调查了一番,她家的小姑子不愧是手伸的长,还真在这里安置了宅子。   只是宅子里唯有一个看门的老头,还未迎来真正的主人,但是想必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有一个貌美多娇的女主人了。   用来引诱她的夫君。   她身边带着从颜家出来的女侍卫一起,跟绿竹是一批的,名叫紫绸。   “瞧好了,就是这里,下回再来莫找错了。”   紫绸连忙应下,颜雯并没有下车,只是挑起帘幕,眼神在对面的宅子上又溜了一圈。   看样子她这小姑子手里有不少银钱,这么大的宅子都能偷偷置下,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婆母,在背地里又支持了多少。   “你暂时先住在外头,我待会儿让人给你在附近租个屋子,主要就是盯紧了这里。若是有什么生人进出,立刻来府里汇报给我。”   颜雯难得硬气一回,她如今的心底是火冒三丈。   眼前的宅子算得上富丽堂皇,虽不知内里究竟几进几出的门洞,但是光瞧着周围见不到的围墙,想必占地十分宽敞。   为了给她夫君养一个外室,竟然出手如此阔绰,这是早就算好了要打她的脸。   她那个小姑子小小年纪,竟然也是说到做到的架势,如何能让她不气。   紫芍阁里,颜如玉赖在床上,华旋则在坐在一旁,盯着自己腕上的手钏看。   手钏是赤金打造的,凤头衔着凤尾,边上垂下两串浅粉色璎珞,上面还挂着几只用天然海贝做成的小鸟形状。   用颜如玉的话来说,这叫百鸟朝凤。   “你方才给老夫人送了两个木匣子,其中一个装的是玉簪子,牡丹花开。另一支则是金钗,满池娇。那玉簪子素净典雅,老夫人能戴,可金钗却是送与谁的?”   华旋轻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颜如玉从床上坐起,轻笑道:“也是送给老夫人的,不过却是别有用意。原本我病中将姐妹三人的钗子做出来,就是为了让祖母看见,姑母不是正愁着没有好礼物送给康阳县主吗?若是瞧见我的钗,说不准会瞧上我的手艺。”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想将自己原本的主意告诉华旋。   华旋只听了个开头,就已经明白她的用心了,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不等颜如玉继续说,她就接上了话头:“结果颜雯回来一通哭,康阳欺人太甚,你又变了主意。才想起来康阳之前说的话,你这丫头想起一出是一出,一开始怎么不拆台,还想着让你姑姑去巴结康阳?”   “倒不是巴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姑姑与姑父恩爱最重要,不过姑姑这么一哭,我又想起康阳那令人讨厌的难伺候名声,我何必为他们陈家人考虑那么多。干脆就刺激一下,让姑姑也跟着硬气起来,大不了就撕破脸了拉倒。况且康阳可比宝珠狠毒多了。”   颜如玉拨了拨头上金簪垂下的流苏,轻声解释道。   她愿意给颜宝珠机会,是因为两人同在屋檐下,在真正的敌人还没来之前,她可不想为自己多树立一个死敌。   更何况颜宝珠这种智障人设,她能避就避。   但是康阳县主可不一样,她们二人离得远,就算康阳要对付她,也得费好大的功夫。   “既然已经支持你姑姑和康阳撕破脸了,又为何把金钗送过去?老夫人是不可能再把她送到陈府去,讨好康阳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华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自家闺女越来越懂事儿,她这心里真是有悲有喜。   喜得是她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不怕外界的阴谋诡计。   又着实不舍,证明孩子吃苦受罪了,才能如此周全。   “那可不行,哪怕是多此一举的事儿,也证明我有心了。必须得告诉她,否则她怎么会知道我如此关心姑姑?又怎么会疼我?”   “她不疼你也没关系,娘疼你。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   华旋此刻听她说这个话,更是心疼不已,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她觉得颜如玉如此在乎别人的看法,都是因为她嫁进了国公府,寄人篱下的原因。   母女俩正说着话,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来了。   “二夫人,三姑娘。方才送去的两支簪子,老夫人甚是喜欢,她又听说三姑娘最近都在学做首饰,便让奴婢将妙手大师的一些画稿送过来,让您研究研究。若是您喜欢他的风格,老夫人可以帮您引荐一二。”   柳枝边说边双手奉上信笺,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神色。   显然她的态度也代表了老夫人的意思,对颜如玉这个孙女的表现,很满意。   直到把柳枝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华旋才有些明白过来。   她伸手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挑眉道:“你这是为了妙手大师,才讨好你祖母的?”   颜如玉立刻撅起了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哪里是为了这点子事情,只是因为老夫人是我祖母,我才对她好的呀。反正这家里,国公爷是不指望了,我们也总得找个靠山,老夫人就是合适的人选。”   她翻了翻妙手大师的画稿,不由得暗自咋舌。   不愧是举国闻名的大师,这丹青水平一流,想必雕刻的手艺也坚决不会差。   “况且妙手大师性子古怪,或许会看在祖母引荐的份上见我一面,但是最后的结构,还是得靠我自己的本事儿。”   颜如玉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你姑姑那边已然找到了康阳置下的宅子,原本只有一个看门的老汉。但是最近已然有婆子丫鬟搬进去了,想必很快那处宅子就会迎来那个外室了。”   华旋想起颜雯的苦楚来,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的两次亲事,都是身不由己,但好歹她是皇上的亲侄女,无论嫁给谁,那家人都不敢对她怠慢。   至于生出偷养外室的心,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么一对比,颜雯就着实可怜许多了,她虽与陈俊彦举案齐眉,但是陈家明显是阴盛阳衰,陈俊彦那种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为了她,与家中母亲和亲妹决裂的人。   到时候收用这个外室,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颜如玉皱了皱眉头,颜雯是真的惨。   正如华旋猜想的那样,颜雯只得一女,还在生产的时候,因为康阳闹着要把外室接进府里来,气得弄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产。   最后外室带着陈俊彦的长子进府,不仅笼络了婆母和小姑子的心,甚至因为儿子的缘故,陈俊彦都让颜雯不要闹。   颜雯后来是活活被气死了,颜老夫人一怒之下,进宫上告。   外室死得悄无声息,颜雯膝下的女儿也被老夫人抱回颜家,改姓颜。   “娘,我估摸着康阳生辰那日,恐怕就是外室受宠之时了。”她跟着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吧,她忙着过生辰,还有工夫替她哥拉皮条呢?”   华旋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反驳,当然这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在闺女面前说得过火了。   “这不是你一没出阁的小姑娘该管的,我之后跟你爹商量商量。”她挥挥手,明显是不想说了。   颜如玉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娘,我虽是瞎猜的,但是很有可能。康阳生辰那天,陈府肯定忙得团团转。姑父是男人,肯定在外院宴请男客,到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姑姑也顾不上他。等到晚上送走了客人,再把里外收拾了,想起来找人,小厮只告诉他又陪着哪位大人出门续摊了,估计姑姑忙了一整天,也不会再去核实了。那时候如果康阳动手,是完全能捡漏子的。”   华旋一下子不说话了,因为设身处地想一想。   她处在颜雯的位置上,如果在忙了这么一天的情况下,她肯定也就叮嘱两句,就不会再管颜宗泽了。   自己都累得不像样了,出去喝酒也有人跟着,怕什么。   “我去跟你爹说说,这事儿你别管了。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操心那么多,容易生白头发!”   华旋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显然去找颜宗泽了。   颜如玉坐在床前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她坐到了椅子上,用左手写了一封信。   ***   很快便到了康阳县主生辰这日,颜如玉起了个大早,身边的丫鬟一起冲上来,要着手替她梳妆打扮。   “三姑娘。”柳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颜如玉抬眼看了一下她手中的锦盒,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这锦盒正是她之前送钗子时用的,老夫人这是要物归原主了。   “老夫人那日看着这满池娇的钗子时,就说了唯有小姑娘戴着才好看。这支钗子是您费了心思的,她必定得替这钗子找个好主子,想来想去,唯有送给您才行,毕竟您是她最疼的小姑娘了。”   柳枝边说边打开了锦盒,果然是那支金穿玉满池娇荷叶簪。   实际上这簪上的部件都是她请老师傅做的,唯有相对简单的连接是她亲自动手的。   毕竟她跟古代这些大师相比,无论在那方面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就替我谢过老夫人了,正好我这头发梳好了,还差一支主钗,这支就刚好。”   颜如玉立刻就让人接了下来。   柳枝脸上仍然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她的视线在屋内扫过,轻声问道:“姑娘是准备穿哪件大衣裳配?老夫人可是吩咐了奴婢,一定过来给您掌掌眼,咱们国公府出去的姑娘,必定要出了拔萃的。虽说是去别人家做客,怕抢了主人的风头,不过那主人若是不争气,也休怪别人要抢风头了。”   柳枝这番话显然是老夫人亲自教的,说得已经十分外露了。   她要颜如玉去陈府做客的时候,打了那个小寿星公的脸,至少在穿衣打扮上面,要把康阳县主的脸面往地上踩。   颜如玉勾了勾唇,伸手指了指在架子上搭着的一件浅粉色罗裙。   “原本是准备配的这一件,不过老夫人给了我这只簪,就得换一身了,否则就辱没了这只簪的风采。”   她冲着杏儿挥挥手:“我记得之前让裁缝新做的冬衣中,有一身也是满池娇风格的,拿出来正好配头上这支钗。”   既然有老夫人撑腰,那她就不客气了。   若是在别的方面,她还有可能会怂,但是穿着打扮上面,她可从来没有怕的。 第15章 风波四起   马车一路摇,为了支持颜雯,老夫人早就放下话来了,今日康阳县主的生辰宴,颜国公府所有女眷,只要还能喘气的,必须全员到场。   颜老夫人甚少如此硬气的要求,因此没人触她的霉头。   就连这些日子自觉受了大委屈的颜宝珠,都乖乖地坐在马车上。   早上请安的时候,她看见了颜如玉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再对比自己身上的,立刻就觉得自己无比寒碜了。   当场冷哼了一声,甚至还想发火。   上回颜如玉入宗谱,颜宝珠犯了大错。   虽然最后宫里没人让她去庵堂里当姑子,但是颜宗泽并没有放过她,该罚的一点没少。   那个崔婆子狐假虎威,再次将她屋子里的首饰衣裳收了收。   最后还是说她爹心疼了,允许她留两身见客的衣裳,让她自己挑,剩下的都被抢走了,包括丧服。   颜宝珠几乎是含着泪,与那些崭新的她还从来没试过一次的衣裳首饰,一一挥别。   她虽然有火气,但是当老夫人偏过头,轻飘飘地冲她看一眼之后,颜宝珠立刻就不敢再哼了。   甚至连脸上恼怒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   虽说她对这个不是亲的祖母,并不怎么尊敬,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畏惧。   这老太太若是真生气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她是连祖父都敢撵出去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原本国公府的几位女眷,老中青三辈分三辆马车走便是,但老夫人今日偏偏就要声势浩大。   最后一人独坐一辆马车,到了陈府的时候,光这六辆马车,就足够陈家人安排一阵的。   几人下车的时候,唯有颜雯一人独自站在门口迎接女客。   一看到这副光景,颜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沉,她几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颜雯的胳膊。   “你婆母和小姑子呢?”老夫人的语气有些不善。   颜雯轻咳了一声,道:“在院子里招待客人呢。娘,无事,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颜老夫人看着人来人往,无论哪家主子来了,都要颜雯招呼两句,才被丫鬟领着进院子里,面上的神色就更加阴沉了。   原本出嫁之前,是她掌心捧着的小棉袄,一点委屈都舍不得受。   可是等出嫁了之后,竟然只让她一人出来迎接宾客,人家母女俩倒是好的很。   “今儿是康阳的生辰,连她都不出来,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老夫人一开口就有些发火的架势。   最后好容易被劝住了,让人领着往院子里进。   颜如玉跟着长辈们走在后面,一路看着陈府讲究的格局,以及奇珍异草,不由得心头啐了一口。   难怪老夫人生气,要她她也生气。   长公主和康阳县主都是娇气又惫懒的主儿,不爱做迎接客人这种累活儿,偏偏又爱显摆。   经常举办宴席,没什么生辰这种名头,就说赏花喝茶。   反正最后累死累活操持这种事儿的,都是颜雯来的,她们母女俩只要躺着享受便是了。   “朝歌郡主到——”   “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并三位姑娘到——”   伴随着丫鬟的通传声,颜家人先是听到了一群女子娇俏的笑声。   “哟,老夫人和表妹到了,你们这些丫头也不早些来通知,我好来迎接啊。”   长公主闻声立刻起身迎上来,面上是娇俏的笑容。   她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与华旋是表姐妹。   因为她本身脸嫩,再加上日子过得极其悠闲,出嫁后都没受过苦,一家子捧着她,所以看着这神态倒像是只比华旋年长几岁,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当婆婆的人了。   颜老夫人神态虽然不好,但是为了女儿也得堆出一张笑脸来,只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这怎么好劳烦长公主来迎接,您和县主都是金贵人,出门接人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二位做呢?”   她的语气虽然极其客气,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浓浓不满意味。   顿时周围有说有笑的妇人们,就停下了话头。   一个个想起还在门口接人的颜雯,有还在当媳妇子的小妇人,顿时心有戚戚焉。   “哎,亲家母说得是什么话呢?这是雯儿孝顺,我一说跟她一起出门迎人,她就心疼我,说什么外头晒。至于康阳,雯儿就更拦着没让去,今日是她的生辰,说是好好享受一番。况且未出阁的姑娘在家里能享几年福啊,是她这个做嫂子的有心了。”   长公主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稳住了。   虽然她心头恨这个老婆子口无遮拦,但是面上总不能真撕破脸皮,遂也用了阴阳怪气的话堵回去。   颜老夫人气得心口痛,面上发白。   “表姐惯会说笑,从小时候就这样。热情好客的很,之前总让我们去宫里找你玩儿,回回都说要迎我们,结果次次去了都是躺在床上还没起的。如今都是当婆婆的人了,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说着当年的玩笑话呢。”   华旋自然不会让长公主就这么欺负颜老夫人,脸上堆着一抹笑,那可比长公主笑得还甜。   说来也可笑,按照颜家的辈分来说,颜雯是华旋的小姑子,可若是按照皇家礼数来说,颜雯可是华旋的侄媳妇。   越是天潢贵胄,这家家通婚的辈分就会越乱。   长公主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心里直犯嘀咕。   华旋比她年轻那么多,但是却命苦,头一次嫁个早死的病秧子,只留一幼女。   后来又嫁了个颜家二老爷,最近在准备给康阳找婆家的长公主,对望京这些豪门男人最是了解不过了。   颜家男人看着个顶个都是精英,但越是这种大家族男人,越不会被情爱和夫妻之情所禁锢。   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姓氏门阀最为重要,女人不过是个附庸品,必要时候,连妻儿都能舍弃,所以最是凉薄。   越是顶级豪门的嫡系、长子长孙,被长辈们赋予越多期望的男人,肩上的担子越重,情爱也越浅薄。   他们早就被教育成了维系家族的合格工具。   颜宗泽虽是嫡次子,重担应该都在他兄长身上,偏偏他哥聪明绝顶,却是个病秧子。   因此他也最凉薄。   所以当圣旨下来,要华旋嫁给颜宗泽的时候,长公主心里隐隐是要看好戏的。   这个从小就长得漂亮,而且有姑姑保驾护航的小表妹,似乎在亲事上命运多舛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改嫁之后,从宋家那个魔窟里掏出来,倒重新焕发了生机。   此刻她哪里还有一脸寡妇的哀愁相,肤色白里透红,身段盈盈一握,一看便知颜宗泽对她甚好,竟是有了几分新嫁娘的娇憨。   “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惯会躲懒?”长公主当下就变了脸,暗咬着银牙,像是随时都要发怒。   华旋却是眉头都不挑一下,脸上笑意更甚:“诸位瞧瞧,我这表姐又开起玩笑了。我哪是说你爱多懒,我是说表妹一向喜乐安康,多福多寿。在宫里有太后和当今疼您,出嫁了又有表姐夫这一家子疼,等到这时候,还有孝顺的儿媳妇,一辈子清福享用不尽。”   她边说边搀扶着颜老夫人落座,行动之间又照顾着一直被长公主故意冷落的颜大夫人,举手投足之后,都透着八面玲珑的风范。   “只是我家老夫人和大嫂不常出门,不知道你这是玩笑话。我是怕她们被你给吓着,也怕诸位夫人误会,才解释一二。若是表姐心里不快,我便自罚三杯清茶,当是赔罪了。”   她安顿好老夫人和长嫂,当下就要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长公主被气得面色发白,偏偏不能发作。   华旋这一番话还真是滴水不漏,既把躲懒的名头安在她头上,又把她们颜家女眷摘得一干二净。   她若真让华旋把这三杯茶喝下肚,那这无理取闹又小肚鸡肠的罪名,就得让大公主给担着了。   “表妹说得什么话呢,知晓我是玩笑话,还当真。未免太小气了些,你们这些丫头把姑娘们带去康阳那边,让县主好好照顾着,莫要怠慢了贵客!”   长公主忍着气,把话题带过。   因为情绪不佳,跟着进府的三位颜家姑娘,她都没顾上细瞧,甚至都忘了给颜如玉这个表侄女见面礼了。   贵妇人这边再次热闹了起来,经过方才一番唇枪舌剑,众人皆知这位颜家新进门的二夫人不好惹,不少心思浮动的女眷,还趁机与她攀谈。   华旋之前嫁去宋家,一直在江南之地,许久未回京,但是交际能力丝毫不生疏。   她早就知道长公主爱作妖,每次大肆举办酒席的时候,都会仗着自己的长公主身份,故意落颜家女眷的脸面,为了打压颜雯的脸面。   不过今日,华旋来了可不怕。   长公主就长公主,她还是郡主呢,就算是告状,那也扯不到政治因素,最多是表姐妹斗嘴。   她看着长公主那边逐渐受冷落的架势,而与颜家女眷示好的人越来越多,华旋顿觉心里舒坦。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来的莫名其妙,她表姐贵为长公主,什么没有,却还是会隐隐对她出现敌对心理。   不过这才刚开始而已,她华旋的确命不好,在亲事上连栽两个跟头。   可是嫁给颜宗泽,一方面代表了这个男人不好伺候,另一方面也代表了这个男人有本事,跟着他并不会吃多少苦。   比如此刻,一心要嫁给徒有其表的驸马,想要制住男人的长公主,就享受不到真正有权势的男人,带给她的光环。   ***   再说颜如玉这边,一行三人跟在丫鬟身后往庭院走。   颜宝珠从刚开始趾高气昂,幼稚地一定要走在颜如玉前面,到现在脚步越来越慢,甚至低着头跟缩头乌龟似的,说不出的怪异。   “二姑娘,您若是想逛园子,等见过我们县主,奴婢再带您来四处逛逛。否则容易迷路。”   显然连陈府的丫鬟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好几次颜宝珠都掉队了,立刻善解人意地道。   “啊,不是,我有些走神。”颜宝珠立刻加快了脚步,却依然走在最后,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故意挤颜如玉了。   似乎一听说要见康阳县主,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颜云舒停下脚步,主动拉起了她的手。   “走吧,跟着我。”   她这样倒是一副长姐的架势,颜宝珠立刻紧了紧她的手,期期艾艾地跟在她身边,甚至还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活像是受欺负的小乞丐一样,怕被人丢下。   颜如玉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讥诮。   这时候的颜宝珠,也顾不得阶级敌人是否嘲笑自己了,只知道她要倒大霉了。   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进陈府,康阳县主当真是个坏女人,一个比后娘和继妹还要坏的存在。 第16章 宝珠是猪   “县主,凤阳县主和颜家两位姑娘到了。”   领路的丫鬟对着庭院里一群说笑的姑娘行了一礼,并且冲着人群中心的小姑娘通传了一句。   顿时娇俏的说笑声就停了,众人纷纷将实现投射过来。   颜如玉抬起头一眼扫过去,不由得轻轻挑起眉头。   她发现整个院子二十几个小姑娘,除了被围在中央的那个小姑娘外,竟然没有一个穿红。   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要知道她们这么大的姑娘,正是喜欢在打扮上花时间的,作为家中嫡女,不少爱穿红的,毕竟显眼又好看。   就连颜宝珠那堆衣裳被颜宗泽拿走,她最后留下的两套,也都是主调红色。   只不过今日她穿的不是当季新衣,应当是去年的款式。   颜如玉挑挑眉,得,这康阳县主果然与书中所写一致,霸道的很。   只要来陈家参加宴会的时候,其余姑娘不准穿红,否则就是抢了她作为主人的风头。   康阳县主听说颜家姑娘来了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来,想都不想道:“给方才传话的那丫头二两银子赏钱,好丫头,有眼色。”   “颜家姑娘是出了名的一个羞怯不爱说话,一个清高顾冷,皇舅舅亲封的凤阳妹妹,定然是不能与她们相提并论的。”   她边说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这谱儿摆得十足,到现在连头都没抬,更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已经完全将她对颜家女的蔑视,表现得十足十。   等她说完这番话,才慢慢地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穿红披风,后摆与帽檐上全绣着墨绿色的荷叶,粉色的荷花绽放,几只蜻蜓停在花蕊上,好一幅满池娇的盛景。   在这样一个萧瑟寒冬之中,寒风凛冽,光秃秃的枝头连片叶子都没有。   但是却有一个人如此打扮,为这凋零的冬日增添了浓妆重彩的一笔,耀眼的很,仿佛将整个夏季都带来了,鼻尖都弥漫着荷香。   康阳县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竟然有人在她的生辰宴上,穿得如此出彩。   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小姑娘们的视线,甚至她还隐隐听到有人低声的探讨,这件披风究竟出自哪家的绣娘,上头的活物好似真的一般。   “你是谁?”   康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所有人都沦为了陪衬,包括她这个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挑选衣裳首饰的寿星公,也完全不够看。   甚至两人都不用站在一起对比,康阳就知道自己输了,这完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康阳姐姐真不愧是表姑姑的亲女儿,都是这么爱说笑。你方才还夸你这丫头话传得好呢。我们颜家高雅大方的大姐姐,和娇俏可人的二姐姐,你应该都认识啊。那这个你不认识的,自然就是皇舅舅亲封的凤阳县主了。”   颜如玉脸上立刻撑起一抹笑容,边说边将头上戴的披风帽取下,冲她行了一礼。   “表姐,妹妹给你见礼了。”   她的声音又娇又脆,带着江南水乡的腔调,一口吴侬软语几乎把撒娇发挥得淋漓尽致。   站在她一旁的颜宝珠彻底惊了,瞪着一双眼睛扭头瞧她。   她明明记得颜如玉刚来颜家的时候,就是一口纯正的京腔,说话字正腔圆,甚至故意气她的时候,都不曾用南方的口音。   还是这种甜腻腻的腔调,腻死个人。   若是以前颜如玉这么对她说话,她肯定要上前动手了,但是如今听她这么对康阳县主说话,还顺带着把自己和长姐夸了一遍,完全是反驳康阳之前的话。   颜宝珠这颗心,跳动得忽然有些快,甚至内心还有点窃喜。   颜如玉把帽子一取,又是惹来周围小姑娘一阵讨论。   她头上的那支主钗,虽远着瞧看不清具体形状,但是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对红玉制成的小鱼耳坠,更是显眼。   直到她小步走了过来,众人才看清楚,那支主钗也是合了满池娇的主题。   一对纯金鹭鸶,一尾红玉游鱼,一只碧玉青蛙,一只白玉龟,四种精致雕工的动物镶嵌在钗头,钗股上的绣纹有些看不清,但是想来也是水藻、慈姑叶这些常见图案。   整支钗就是一幅荷塘小景,又称满池娇。   “凤阳县主这一身真俏,不知是在哪儿做的?”立刻就有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   “这衣裳倒不是什么新奇的,找些自己心仪的图案,或者告诉绣娘就能做。望京里出名的绣娘都能请来做。这头上的钗要难办些,是我祖母拖妙手大师做的。”   颜如玉笑吟吟地答道,毫不客气地挑了个位置坐下。   颜家姑娘在康阳县主这里虽不讨喜,但是这待客的位置肯定得提前预留,否则陈家就要被人笑话了。   “啊,颜老夫人好本事啊。妙手大师不接活多年了,竟然能出来做这一支钗。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了。”   “咦,你们瞧,云舒和宝珠头上也都是新簪子。这手法也未曾望京见到,难不成也是妙手大师的新技艺?”   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谈论的内容自然是吃喝与打扮了。   如今新来的小伙伴,一身穿着打扮如此与众不同,甚至是脱颖而出,自然就多问两句嘴。   不少人已经心生艳羡了。   康阳县主从方才就忍着,现在见这些客人,已经完全忘了她,全围着颜家姐妹转了,更是怒火中烧。   “不过是一个多年不出关的老师傅打造的首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我不要的东西!之前我嫂子说是替我请了妙手大师来给我做首饰,我都不爱要,这才丢给你们这些侄女吧。有什么可稀奇的,我瞧着也不过尔尔,妙手大师多年不出关,恐怕技艺和审美都跟不上如今的流派了吧?”   康阳脸色猛地一沉,声音轻轻扬高了,面上的神色桀骜不驯。   将周身那股不屑的意味,表现得十分明显。   顿时周围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康阳本来就是气话,眼瞧着这些姑娘,不仅没像之前那样附和她说话,甚至还有几个轻瞥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隐隐透着不赞同,心中就更加气恼了。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说得不对?”   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她的话。   康阳县主的脸上,从一片臊红,再到青白,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眼看着这个难伺候的县主,要陷入狂暴的状态了,颜如玉才开口接了她的话。   “表姐这么急作甚,难不成又在说玩笑话?我们都拿不准你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如何好接?”   “谁与你说玩笑话!本来就是我不要的东西,还真当个宝了,南蛮子土包子,说得还真准!”   她后半句话就这么直接甩出来,都把其他人给惊到了。   好大的口气,这是直接开撕吗?   “好,我记下了。诸位姑娘也做个见证,康阳县主方才说妙手大师技艺不精,都是真话。至于南蛮子土包子,我记得当今皇后娘娘是苏州人士,自小长在江南水乡,直到十六岁选秀才入宫。不知道康阳县主这一句,骂得是谁?”   颜如玉当下就甩了脸色,语气十分强硬地质问道。   顿时康阳就慌了手脚,面色惨白,周围那些小姑娘,有些胆子小的,更是抖得连手中的茶盏都捧不住。   颜云舒倒是淡定,她早就知道这位新来的三妹妹,不是好惹的。   至于康阳县主之前对颜家女的排挤,说起来也只是对颜宝珠一人的排挤。   毕竟颜云舒的性子冷淡,并不代表她蠢笨,她不与康阳一般见识,主要还是颜老夫人不是她亲祖母。   她不知道她得罪了康阳之后,康阳会不会变本加厉,将心中的恼火发泄在颜雯身上。   颜雯受苦从来不与两位兄长说,只会找老夫人,老夫人也不麻烦他们颜家人。   久而久之,颜家这边只能不给她们娘俩添乱,免得帮了倒忙。   这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至于颜宝珠一开始还想跟康阳县主打擂台,但是她霸凌不过别人,第一回 就被人干趴下了,从此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舅母乃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岂是你能编排的?”   康阳真是要被气死了,平时都是她拿皇上和皇后去赌别人,今天竟然全反过来了,她的长处全变成短处了。   颜如玉挑挑眉头,无辜地反问道:“难道皇后娘娘不是我的舅母吗?说南蛮子土包子的人又不是我,挑拨离间南北方关系的也不是我啊。表姐,关于家国一事,还请你慎言,你是皇舅舅亲封的康阳县主,万不能在这方面犯糊涂啊。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带过的。”   康阳直接气得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她:“你,你瞎说,我哪里有挑拨离间。跟南北方又扯上什么关系,我——”   颜如玉不等她说完,就冷下声音道:“康阳县主,还请你慎言!你若再说这些家国之事,请恕我们颜家女胆子小要告辞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姑娘能随意谈论的!”   她当下就站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意思。   颜宝珠紧跟其后,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趁着康阳没注意到她,快点逃,否欧待会儿又要她丢脸了。   “慢着,我险些中了你的诡计,让你转移了视线。我不与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说,既然来我陈家做客,为何要坏了我陈家的规矩!”   康阳这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直接大声质问道。   “我还不知道陈家有什么规矩?还请康阳县主明示!”颜如玉扭过头看她。   “颜宝珠你来说!虽说你好吃懒做,跟你这名字还真的很相配,就像一头小猪似的,不过我陈家的规矩,你总该知道的吧?”   康阳县主终于将战火转向了颜宝珠。   她就知道想找回面子,就冲着颜宝珠来,当着其他人的面儿,让颜宝珠出丑,那同为颜家女的颜如玉也绝对不能再如此威风了。   成为人群焦点的姑娘只能是她!   颜宝珠的脸当下就惨白一片,她知道有人私下里叫她猪。   谁让她学习不好,性格也不好,嘴巴还坏,同窗们都不喜欢她。   她就更不爱上学,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可是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颜如玉面前这么喊她,她怎么能在颜如玉面前如此丢脸?   光这么想着,她都不敢抬头看颜如玉的表情,她觉得这回比往常都要羞耻。   颜如玉有些想笑,她在现世都多少岁了,同事之间偶尔有过节,也都私底下动手。   哪里还会像这样直接骂人是猪的,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这感觉还不赖,毕竟眼前这个骂人是猪的,自己也是个猪。 第17章 等着看戏   姑娘们这边的争吵,还没有传到夫人们那边去。   因为多了个华旋,长公主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华旋从县主被提拔成县主,夫君还是个能干的,外加华旋本身就长袖善舞,她可不像颜大夫人会给长公主留脸面。   见到一旁有来攀谈的夫人,立刻就能说起来,隐隐成了人群的焦点。   长公主伸手按了按胸口,只觉得嫁进颜家去的表妹,更加让人讨厌。   老夫人轻声跟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悄然出去了。   她被丫鬟领去了偏厅,好容易才等来颜雯。   母女俩私下相见,颜雯早就不是之前那副迎客时八面玲珑的模样,反而通红着一双眼,脸上满是焦急与忧愁的神色。   “娘,我可怎么办?果然被你说中了,十日前,那外室就被送进了院子里。从不出门,还是我趁着她找人量体裁衣的时候,塞了个人进去,才把她的画像画出来。康阳这是要我的命啊,那女子分明就有一张狐狸精的脸,长得还比我更年轻,说话细声细气……”   颜雯既怕自己动作太多打草惊蛇,又心痒痒想去看看这个预备着的外室,究竟是何模样。   能让她的小姑子,如此有把握把她这个正室给干掉了。   可是等到画像出来之后,她就更加寝食难安,日夜难寐。   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自己身边的男人,睡在别人的床上,如何能安心?   颜老夫人见她整个人都慌了神,立刻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轻声安抚道:“你莫急,娘有法子。娘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虽未署名,但信上有一妙计。我已然与你两位兄长通过气,今日一定会让那个外室消失,并且还让康阳付出代价。”   颜雯如今已然有些草木皆兵的状态,急声问道:“这来历不明的信是否能信得过?会不会是康阳和婆母的陷阱,想要将颜家也拖进这趟浑水之中。”   颜老夫人见她如此惊慌,却还怕拖累颜家,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信中人说她是颜家人,但是我们母女心里一直不肯信颜。凡事都藏在心里,虽说是不想拖累颜家,可真出事儿了,又怎么可能不拖累。既然身为颜家人,麻烦娘家人本来就是正常的。就因为我们娘俩一直避着颜家人,所以其他颜家人也不好贸贸然插手,倒像是你出嫁了,要把一个包袱甩拖一般。”   颜雯立刻摆手:“我没有,只是两位兄长都有大出息,我若是为这点后宅小事儿去打扰,耽搁了他们的前程该如何是好?”   颜老夫人看着眼前哭过之后,已然有些憔悴的女儿,难受的劲儿一阵阵涌上头。   “傻姑娘,是我们想左了。一家子人既是同一个姓氏的,哪里能这么容易脱离开。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否则至亲也会疏远。我估摸着这封信是你二嫂写的,只是她新进门,又打听出我不喜欢其他人插手你夫家的事情,所以才匿名送来的。因为我今日要麻烦你二哥行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了,甚至还说早该如此,陈家人欠教训。”   颜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细细将计划说了一遍。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只跟往常一样便是,一切都有你的娘家给你撑腰!”   她摸着颜雯头上顺滑的青丝,内心的情绪越发坚定。   直到出了偏院,颜雯依然满脸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老夫人所说的这个计谋,竟然会如此让人诧异。   李代桃僵,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   南湾巷。   一辆不起眼的轿子从一户大户人家的偏门出来,轿夫浑身上下穿得灰扑扑的,脚程很快。   等轿子出来之后,偏门立刻关上了,似乎怕有什么人发现似的。   路上偶尔有人发现,连第二眼都没多看,显然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估计又是哪家大人在这里养得小情人,不过怕旁人发现是谁,所以连自己家的马车都不敢坐,乘着轿子,等到偏僻地方再换上马车。   一行人左绕右拐的,显然是去往停车的地方。   只是还没走到的时候,忽然一队官差通行,大老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并且还有士兵中气十足的“左右让道”的喊声。   抬轿的人一惊,各个都露出警备的神色。   倒是轿中人轻咳了一声:“靠边停轿。”   低哑的嗓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几个抬轿人却听得一清二楚,按照吩咐停了轿子。   直到那帮人飞快地走过,才有个抬轿的人凑到轿门边低声道:“主子,领头的是颜将军,情况不明,但是他带领的都是望京的守卫,个顶个的一把好手。您看是不是让先生转移?”   “不急,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免得自露马脚。”   那道声音依然显得不疾不徐,丝毫没有紧迫的感觉。   方才汇报的轿夫抬手,隐晦地冲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躲在暗处的人前去调查。   轿子则被再次抬起,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行动。   中途又换了一次普通的马车,直到最后,这轿中人才进了一辆宽敞阔气的马车,车壁上趴着一条四爪蛟龙的金制图案,足见车中人的尊贵身份。   “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回传出来的声音,清朗冷静,完全不同于之前在轿中压低的沙哑。   “回主子的话,有人举报南湾巷中一户人家私藏匪徒,并且有理有据,今日正好是京兆尹与颜将军商讨布防一事,京兆尹便请他领兵来捉拿。”   侍卫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就听车内人嗤笑了一声:“南湾巷私藏匪徒,是哪家的妇人这么彪悍,要将夫君藏的美娇娥给打成匪徒?”   “去的院子乃是长公主手里的私产。”侍卫继续道。   车内人停顿了片刻,忽而抚掌大笑:“本王记得,那院子里藏的女子,是为了陈俊彦准备的外室。偏偏还是颜宗泽带人去搜,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二舅兄去查姑爷的外室。”   直到他笑完了,才慢悠悠地道:“今日恰好是康阳的生辰,走,去陈府。”   当这辆马车停在陈府门前的时候,陈家父子早就在门外迎接了,马车刚进这条街,就有人通传了。   这望京稍微有见识的人,谁不认识这车架。   深蓝色的主色调,车壁上不仅有金制的四爪蛟龙,车壁上还镶嵌着闪闪发亮的宝石,怎么骚包露骨怎么来。   传闻这马车所用的木头,乃是千年花梨木所制,自带香气,极其珍贵。   马车是用四匹高头大马拉着,脚程极快,可一日千里。   如此贵重的马车,整个望京也就独一辆了。   外面都是如此奢华了,至于内里如何,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了。   传闻此车除了它的主人端王之外,只载绝世美人。   “端王大驾。”陈家父子刚看见有只脚从马车上露出来,立刻俯身行礼,连面儿都没见到,就已然如此客气,足见这位端王殿下有多么的骄矜。   实际上不怪他们如此诚惶诚恐,这位端王身份特殊,脾气更是一霸。   虽说望京乃是天子脚下,稍微动一动就可能撞见一个王孙贵族,况且现如今哪家豪门贵胄的子孙,没有一两个小霸王。   但是所有意义上的小霸王,遇到眼前这位,那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人家是真的霸,没有他不敢欺负的人。   曾经有个官员见到他的时候,瞧不上他的作风,行礼动作稍缓,被他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五下,鲜血淋漓。   偏偏还是当街抽人,看到的人数不胜数。   被他抽的人是个新上任的文官,卧床养病两个月,皇上为了表示歉意,亲自压着端王来探望。   结果皇上被那文官的才华所打动,立刻提起重用,如今已是京圈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当然这位乱发脾气的端王,除了多了一个死敌之外,没有任何影响。   他依然是那个横冲直撞的第一霸王。   “姑父,表兄,怎么如此客套?今日端阳生辰,这就是家宴,我这个晚辈该给你们行礼才是。”   马车上走下一个翩翩少年郎,十四五岁的年纪,因为还未长开,五官又太过精致,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但是他周身那种恣意的状态,就带着十足的锐气逼人,不敢让人小瞧。   天家的富贵堆出来的小王爷,还没凑近,就让人生出一股退意。   他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先皇也就是他的祖父,活得比较长久,在位期间三废太子,儿子斗倒了一大片,导致朝局不稳。   晚年宠幸佞臣,不封皇太子,要封皇太孙。   他选来选去,当时尚在襁褓里的卫成澜,就这么被抱上了光明殿,立下了皇太孙。   曾经天下都差点是这个连哭都不会的小娃娃的。   可惜先皇不几年就病入膏肓了,他所追求的长生不老也成了个笑话。   那时候的皇太孙还是个会追在人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奶娃娃。   弥留之际,先皇终于清醒了一回,下遗诏,撤皇太孙改为亲王,封号端。望其品行端正,平安一生。立当今圣上为新皇。   对于他的凑近,其他人就生出恐惧感,端王表示很满意。   他背着手领头进了前厅,陈家父子倒是一副由主变客的模样。   几人入内,原本觥筹交错的宾客,都已经站起身,冲着端王行礼,没有他的吩咐,连头不敢抬。   生怕一个不查,少年腕上缠着的长鞭,就已经舔到了自己的脸上。 第18章 初次相见   “诸位坐吧,无需如此多礼。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给康阳庆生,二个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院中人,眼尾在陈家父子身上停留了片刻。   将大家的好奇心全部都调动了起来,他才慢条斯理地道:“本王刚从南湾巷出来,就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说是颜将军领人冲去巷子里抓匪徒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如此倒霉,这要是被破门而入了,恐怕又是望京一桩美谈了。”   少年郎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从南湾巷出来的,望京谁都知道端王爷小小年纪,就爱玩儿女人。   要不然他的车,除了他之外,只有绝世美女能坐,这种事情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在南湾巷金屋藏娇,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端王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几个男人脸色不好看了,显然是怕倒霉的那个人是自己。   倒是陈家父子始终一脸淡然的表情,应该是还不知情。   “成了,我就告诉你们有好戏看,莫要错过了。来都来了,我总得去瞧瞧今日的小寿星。康阳在哪儿呢?”   他边说边站起身,就要往后院去。   来都来了,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见。   “慢着!”陈俊彦下意识地就张口拦住了。   他娘最近在给康阳相看人家,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千万不要找端王那样的。   家中权势和金银虽不知凡几,但是人品极差,品性狂妄还是个色胚,见到人家小娘子长得俏的,都要嘴贱撩拨几句,险些毁人清誉。   这种性子的人,若是当真嫁给了他,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乱子。   “我还是先派人先去说一声吧,康阳跟一群小姑娘在一起,都是面皮薄的。若是贸贸然见到端王,只怕会失了礼数。”   陈俊彦不好明着阻拦,只希望能去后院知会一声,好让他娘和妻子有个准备。   “不必了,都是一群小丫头而已。表兄请放心,本王只对绝世美人感兴趣,并不会出什么乱子。”   卫成澜一眼就看清了陈俊彦的犹豫,大剌剌地说了这番话,倒是让陈家父子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最后还是没能拦住,连一声通传都不曾,就让丫鬟领着去了,只盼望这些下人能够机灵些。   可惜陈俊彦高估这些下人了,连他都搞不定的端王,更何况是这些下人。   “颜如玉,既然你装糊涂,那我就与你说个明白。我们陈家的规矩,凡是来我家参加宴席的,都不准穿红。你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难道不晓得出门在外,不能夺了主人的风头吗?否则是会遭雷劈的!”   康阳县主这会子疯狂冲着她翻白眼,越看颜如玉身上那一套满池娇的打扮,越觉得心里窝火。   这种客人的存在,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卫成澜一进这园子,就听到不远处凉亭里传来的争吵声。   半大的小姑娘,生气时候说出来的话,不仅没有往常的娇俏感,反而透着一股子尖锐。   他阻止了要通传的下人,悠哉悠哉地站在廊柱后看好戏。   “小小年纪,就有了泼妇相,当真是好涵养啊。”他不仅看,嘴上还漫不经心地评价着。   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压低,被陈府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额头上都露出了冷汗来。   这位端王当着陈家下人的面儿,骂康阳县主,也真是有恃无恐。   “表姐这话得写在请帖上,否则谁能知道你们陈家有如此怪异的规矩。表姐既不欢迎我们颜家的姑娘,下回可以不抵请帖给我们姐妹三个,只需请祖母她们即可。”   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传来,面对康阳县主夹枪带棒的攻击,这回话的人倒是一点都不慌乱。   卫成澜挑了挑眉头,说话的那人也穿着一身红衣,只不过背对着他而站,看不清长相。   “那小丫头是谁家的?一身衣裳打扮倒是不错,的确夺了康阳的风头。”他伸手一指,眼眸里带着几分趣味。   “回端王的话,是颜家三姑娘。”   卫成澜听到这话,面上的神情一冷。   方才眼眸里涌起的好奇,消失得干干净净,唯剩一片冰冷的注视。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心思看好戏,如今已然带上了几分冷漠。   周围几个下人更缩成一团,方才端王一直在意味不明地笑,看起来像个变态。   如今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眸像把刀子似的,来回在凉亭的姑娘们身上刮过,那就更不像个好人了。   卫成澜万万没想到,他竟当真这么快就见到了人。   这个前世让他受尽屈辱的女人。   耳边缠绕着女孩子娇娇软软的讲道理声,他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头上有数不清的绿帽子,无论去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了。   就这么一个走神的功夫,颜家三位姑娘已然从凉亭里出来。   颜如玉打了头阵,她抬手戴上披风的帽子,净白如玉的柔荑一晃而过,好像还是前世轻轻握住他手腕时的轻软,凑近了细闻,鼻尖还能一阵幽香。   如今这只手还很小,身段和体态也还停留在小女孩儿的状态。   只在惊鸿一瞥之间,隐隐能她的眉眼间,窥见日后其望京第一美人的雏形。   颜如玉是拽着颜宝珠出来的,她早就不想跟康阳扯淡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个时辰,她那便宜爹应该开始行动了,若是去晚了恐怕占不到看戏的好位置了。   只是她一出来就撞上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那少年郎长得极其俊俏,唇红齿白。   眉头虽然微微皱着,但是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忧愁感。   让人想上前去,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与心里的愁思。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当看到少年郎的锦衣上带着金线麒麟纹,整颗心都凉了。   完了完了,这个男人长得好看,一脸气运足的模样,还气场强大。   是不是书中她勾搭过的人?   虽然她现在只有十岁,但是好歹前期也是妥妥的万人迷,会不会因为她看的这一眼,他就爱上她了?   如果不从了他,他就要寻死腻活了?   颜如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匆匆冲他点头,低声道一句:“借过。”   便想从他身侧走过。   哪里想到她还没走两步,肩膀上就多出了一只手,直接将她按在了原地。   “颜如玉。”   卫成澜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可怕,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少年的手劲很大,颜如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甚至耳边还听到“嘎嘎”的轻响声。   她才十岁而已,魅力就这么大吗?   面对卫成澜如此激动的状态,颜如玉猛然想起书中描写过的一段。   “她像一缕清风拂面,沁人心脾;又像一团冬日烈火,将人灼烧。男人见了她,完全丢掉了平日的理智,唯有一颗心在为她不停地跳动。看着她即将擦肩而过,心中遗憾,这是第一次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难道真的要任由她离开,然后抱憾终生吗?   不,绝不!我要留下她。   在这种躁动情绪的推动下,男人用力地将她抱住,好想就这样把她揉碎了,与他的怀抱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离。”   ——《颜如玉》原文。   此刻这场景,与书中描写的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比书中的要克制一些,并不是直接拥抱,而是捏住了她一边肩膀。   她要如何做,才能既不引起他的注意,又不会让他觉得“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真是一门技术活。   “阿嚏!阿嚏!”她左思右想,总算是灵光一闪。   就这么不停地打着喷嚏,单手捂住嘴,一脸抱歉的模样。   看着她这副样子,卫成澜下意识地松了手。   颜如玉趁机一矮身,便经过了他的身边,快步往前走去。   她走得极快,仿佛是身后有恶狗在追似的,所以也错过了康阳带着一众贵女,冲来人行礼时喊的称呼。   否则颜如玉就能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书中她的前夫。 第19章 包围陈家   “见过端王。”   康阳见到卫成澜的时候,眼睛一亮。   她自己虽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少女,但是长公主最近一直说要给她找夫家,一定要早点挑,否则好男人就被抢光了。   因此她最近也算是动了心思,眼前这位表哥,虽然早已经被她娘排除在外。   但是耐不住一张脸长得极好,精致的五官在这个年纪甚至透着艳丽,她都觉得他比颜如玉长得还好看。   外加他小小年纪就是亲王,当今圣上也极其宠爱这个侄子。   康阳对他说话的时候,心情就好了很多,脸上扬起一抹笑道:“表哥,你特地来给我庆生啦?送了我什么礼物?”   卫成澜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连颜如玉的一片衣角都没瞧见,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礼单在管家手中,行了,你去招待客人吧。”   他无心与康阳纠缠,敷衍了两句话就准备走。   “县主,县主,不好了。您快去前厅!”   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嘴唇苍白,面色之间十分慌张。   康阳皱了皱眉头,那丫鬟解释不清,只说颜将军带着士兵来了。   “他带着士兵来又如何,不过是一群泥腿子,难不成我这个县主还犯了什么错不成?”   她十分的不以为然,甚至一听到是颜宗泽领兵,周身那股子傲慢就更加明显了。   颜家乃是她嫂子的娘家,她若真的出了什么错,她嫂子也脱不了干系,所以颜宗泽肯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卫成澜勾了勾唇角,心中猜到恐怕东窗事发了。   “表妹,姑母既然派人来请你了,那肯定是有事情。就去瞧瞧好了。”   一行人去了前厅之后,发现颜宗泽一身劲装,腰间配着长刀,神色阴冷地站在院内,犹如铁面神一般。   他身边的亲兵,全都守在门口,并没有贸贸然进来。   但是那种冷凝的气氛,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像是盘着身体而起的蛇一样,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只等着它露出破绽。   “颜将军,你这是何意?今日小女生辰,颜老夫人以及两位夫人和姑娘们都在场,你却领着亲兵将我陈府几个门都堵了,这可不像是来庆生的?”   长公主站在院子中央,一丁点儿都不怵他,甚至陈家父子还没开口,她已经说话了。   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颜宗泽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职责所在。”   男人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依然挺拔地站立在原地,像一杆标枪一般。   长公主却被这四个字一噎,他这是什么态度,不仅对着她不行礼,甚至还用一种硬邦邦的口吻与她说话,分明就是丝毫礼数都不懂的乡野村夫。   在场的人自然看出了颜宗泽的来者不善,因为颜宗泽带兵来得及,所以陈家没来得及安置客人。   因此就出现了主客男宾女宾都聚集到了前厅,一时之间宽敞的院子,竟然显得有些拥挤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一定要我也过来?是不是之前颜宝珠哭了,颜将军就来给她报仇了?”   康阳刚过来,还不了解事态的发展,她娇气惯了,因此也不看看如今的情形,直接先发制人地开始质问。   “颜将军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只不过与宝珠说笑几句,您就带着精兵来围我们陈府,日后谁还敢给你家下帖子啊?”   康阳越说还觉得越过瘾,脸上带着一抹得色。   似乎觉得她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出头,丝毫惧意也没有,变成大家目光的焦点之后,她的心里就更加自得了。   说完她还特地看了一眼颜如玉,果然变成了怂货,心里难免更得意。   不过她这么趾高气昂地说了一通,颜宗泽连个眼神都欠奉。   他现在觉得,他家宝珠还是可爱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康阳县主是他的孩子,哪怕是个小姑娘,他也得用棍子抽了。   明显在根上就长歪了,不愁不成材。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康阳县主的脸色极其难看,她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陈俊彦按住了肩膀。   陈家父子两人都十分头痛,颜宗泽既然敢带兵堵门,那肯定是有恃无恐的。   而且经过方才那番互动,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颜将军根本就不买长公主的账。   现如今应该是赶紧安顿好宾客,而不是所有人全挤在前院,怎么看都像是等着被抄家的架势,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祥感。   眼看爹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却犯怂,娘和妹妹身为妇人,却想着强逼人家开口。   陈俊彦的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倒是只有他的妻子在安排宾客,轻声细语的,却又十分镇定。   这才让他稍微好受些。   “颜将军想必跑了一路也累了,不如进来喝杯茶。府上宾客多,为了避免出乱子,还请将军允许他们移到内厅。”   颜宗泽点点头,冲着陈家唯一的明白人拱手行了礼。   “请便,京兆尹大人已然去宫中请旨,想必稍后就有结果了,稍安勿躁。”   宾客们都移到了内厅,三三两两都聚到一起在低声讨论着。   颜将军这领着士兵堵门的行为,实在有些吓人,估摸着陈家摊上事儿了。   倒是陈俊彦长了个心眼,想起之前端王来的时候,特地说得那番话,立刻跑过去问。   “我真不知道颜将军当时带人是去的哪家,不过他既来了陈家,八九不离十就是了。表哥与其问我,不如问问陈家其他人是不是在南湾巷安置了院子,等着藏美娇娥呢!”   他边说边扯着唇笑,并且说话的声音丝毫没有压低,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屋子里为之一静,众人的视线在陈家几口身上来回扫着。   陈俊彦是有口难说,唯有闭上嘴巴。   “圣旨到,招长公主和康阳县主即刻进宫,其他宾客各自回府。”   外头终于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虽说这些宾客满心都是好奇,但因为皇上下了圣旨,并不敢在陈家久留,纷纷告辞。   宾客才走了一半,颜将军就已经将堵门改成包围了,又有两小队士兵被调来,将陈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眼睛的人都知晓,此事恐怕要闹大了,也不知道陈家究竟在南湾巷藏得是什么,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   康阳坐在马车里,前往皇宫的时候,还嘀咕了一路,见到皇祖母之后,一定要告状。   颜将军实在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竟然都不搭理她。   “这不仅是落我的面子,更是落了娘的面子,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那以后就会对皇舅舅也无礼……”   康阳很会扣高帽子。   对于颜宗泽的无礼,长公主也心有不满,因此并未斥责康阳,反而隐隐想借着女儿的口,打压一番颜宗泽。   想起今日华旋那副得意的样儿,她就怄气。   母女俩心里想的极好,但是真到了后宫,连太后都没见着,就先见到了皇上和皇后。   “给朕跪下!”   九五之尊阴沉着一张脸,龙乾宫的地上还残留着茶盏的碎片,显然是方才皇上气急攻心时摔的。   母女俩打了个哆嗦,什么话都不敢说,立刻下跪一软就跪下了。   “皇兄——”   “别喊朕!朕没你这样通敌叛国的皇妹!”   威严的呵斥声传来,这话语里的意思,几乎让长公主当场晕厥。   “通敌叛国?这从何说起啊?臣妹乃一介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儿通敌叛国啊?冤枉!”   皇上冷笑一声:“冤枉?南湾巷的花宅是你的吗?”   在南湾巷买宅子,一般都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没有哪家傻乎乎的用自己本姓。   那个看门的老头儿姓花,因此便叫花宅。   但是皇上如此明确地提到这个宅子,母女俩都是一脸震惊,害怕地对视了一眼。   皇上看她们俩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更气得双目赤红。   “好啊,还真有猫腻?京兆尹没诬陷你们家啊,那宅子里搜出八个男人,背后刺着敌国探子的刺青。私藏奸细,通敌卖国,等着抄家流放吧!”   长公主当场就被吓懵了,立刻翻白眼似乎要晕过去,结果旁边的皇后一挥手,立刻就冲出一个老嬷嬷,在她的人中用力掐了掐,又给掐醒了。   “长公主,您这会儿晕了,可就真说不清了。”老嬷嬷提点一句。   长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浑身涌起了后怕的情绪,眼泪鼻涕一大把。   “皇兄,什么男人?那宅子里除了看门的老头儿,都是女人啊。那宅子还不是臣妹用的,是康阳跟我要的,你说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去哪儿找敌国的奸细养着啊?”   她几乎要哭昏厥过去了,立刻伸手推康阳。   康阳更是整个人抖得跟糠筛似的,她完全是一副状况外。   一屋子的男人,还是敌国奸细?根本不可能!   “那里面住的是我为兄长准备的外室,伺候的也是丫鬟,不可能有男人!我之前还去瞧过,那外室长得很不错,一看就温柔听话,肯定会讨兄长喜欢的,而且也不会像嫂子那样生不出娃娃来。”   康阳根本不用再多吓唬,直接竹筒倒豆子说了。   皇上只觉得这个解释,并没有让他心里舒服多少。   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私下里谋划着为亲哥找外室,这比后娘生的还毒呢! 第20章 彼此摊牌   “皇上,方才京兆尹来回话,因为涉及到姻亲家里,所以颜将军为了避嫌主动退出了。有御林军接替了颜将军,并且南湾巷那边的消息没拦住,主要是当时街边人太多,犯人又哭喊声很大,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恐怕对长公主殿下与康阳县主的名声有碍。”   一个侍卫大步走进来,直接跪倒在地,朗声通传着。   长公主一惊,立刻大声质问道:“什么名声有碍?那些犯人喊什么?”   侍卫迟疑了一下,还是皇上伸手挥了挥,才把话说出来。   “那些犯人喊,说他们是长公主和康阳县主养的男宠,怎么敢抓他们?质问颜将军是不是不要命了,还让那些看押他们的士兵动作客气点。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他们与这些粗手粗脚的士兵不同,他们是靠脸蛋和身子吃饭的,不要把他们的细皮嫩肉给弄破了。”   侍卫照实了说,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太好看。   说起来,他也是那些男宠口中的粗手粗脚的糙大汉,心中难免会生出几分不满。   “谁胡说八道!我还要不要脸了?那些人胡吣,颜将军就没让人撕烂他们的嘴吗?他是不是故意的?”   长公主彻底急了,脸色青白交加,这几句话当街一喊,那当时在场的百姓们肯定都听到了。   都不用大肆传播,这事儿就会成为旁人茶前饭后的笑话。   能看皇家公主的笑话,谁不乐意,还是这种带着女儿一起养男宠的,想想都刺激。   “颜将军当场就让士兵拦住,不过那几个男的的确像是男宠,长相阴柔身子娇弱,刚碰一下,其中一个就直接吐血了,另外几个更是鼻涕眼泪一大把,说是要杀人灭口了。他们胆子小,不敢得罪长公主,还请长公主看在他们陪伴的情分上,给他们求求情。”   长公主立刻大声吼叫道:“放屁!皇兄,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你信我,我既没养男宠,也没私藏敌国奸细。康阳都跟您说了,那院子里藏得就是个女人,是为了俊彦养的外室……”   “够了,养外室就值得宣扬了?这人是真真切切当众抓到的,你们想抵赖也没用。朕觉得倒像是你们娘俩的手笔,能给儿子和兄长找女人,怎么就不能给自己找男人了?先把她们娘俩关起来,让京兆尹将人交给大理寺,由大理寺亲自审。”   九五之尊明显不想再看她们娘俩哭哭啼啼的,直接定了下来,一甩衣袖就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冲进来一群人,直接上手去抓。   康阳母女俩自小就是娇生惯养,只有她们鼻孔对着人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一想要去蹲大牢,康阳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长公主跪在地上,想去抱自己皇兄的大腿。   但是皇上走得快,她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皇后娘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戏,她今日连劝都没劝。   就在方才除了南湾巷这件事情之外,还有康阳在贵女圈里,直接嘲笑南蛮子土包子这句话,也都传进她的耳朵里了。   这种蠢货,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可怜陈家好好的一场生辰宴,只不过刚迎了宾客叙话,还不曾端酒上菜,就因为这突发事件中断了。   不仅所有的客人都打道回府,陈家的女主人还被关进宫里的牢房里,其他陈家人则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颜如玉坐在马车里,手里把玩着一串珠串,不用掀开车帘,都能听到外面热闹的探讨声。   想起康阳之前被请走时,那面无人色的模样,她就心情大好,唇角都轻轻翘起来了。   “咚咚——”   马车碰撞的声音传来,隐隐听到车夫和丫鬟们的拌嘴声,显然人很挤。   颜如玉的笑容收了收,撩开车帘低声吩咐道:“跟紧了,别走散了。”   “不行啊,三姑娘,已经跟丢了。方才夫人派人来说,暂时分开,等过了这条街人就散开了,咱们家再聚一起。留了几个护卫给您,不会有事儿的。”   颜如玉点点头,陈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众人都挤一起离开了,难免发生碰撞。   端王的车架也混在其中,原本陈家是请他第一个走的,可人家偏偏不乐意,说是就喜欢挤一挤。   一直等人走了将近一半,才让车夫驾车离开。   陈老爷原本还有些糊涂,轻声嘀咕着:“走人还挑什么吉时才动身吗?”   倒是陈俊彦皱了皱眉头,他发现这会子离开的基本上都是女眷的车架,莫不是端王想享受一把混在脂粉堆里的感受?   陈俊彦猜的还真不准,端王如今已经顾不上其他女人了,心里只有那一个。   “王爷,小的看见颜家的马车了。”   卫成澜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道:“确定是三姑娘的马车吗?”   “确定,小的之前特地按您吩咐,仔细打听过。这架青色马车后面有一个草扣,那就是小的做的记号。”   少年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沉声道:“给我撞!”   车夫收到命令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心里暗想着,这或许是他们家爷新想出来的追姑娘方法,顿时就默念了一声佛,直接开撞。   颜家三姑娘,您快注意到我们家王爷呗。   我们家端王年少轻狂脾气爆,有权有势脸不要。   横批:顺我者昌。   颜如玉正跟丫鬟说话,忽然车外就传来一股大力的碰撞,结果两人差点滚作一团。   还没等她们坐好,又是一阵碰撞。   “怎么回事儿?”   杏儿连滚带爬地撩开帘子询问,就见车夫坐在前头,整个人身体都歪了,显然也是被撞得东倒西歪。   “有人撞我们的马车。”   旁边一个侍卫挤过去看了看,很快便过来回复:“回姑娘的话,是端王的马车。”   颜如玉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就收敛了下来,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你说谁的马车?”   “端王爷的,上面镶嵌着那么多宝石,还有车头上的四爪龙,小的不可能认错。”   卧槽,书中她的前夫来了,还在撞她的马车,这是什么鬼?   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赶紧离远点。”   颜如玉只想躲这人远远的,她在看书的时候,颜如玉的确是个万人迷,逮谁撩谁那种。   最后却是嫁给了老实人,每次看到书中描写的端王,她都要长叹一口气,狂给这厮发好人卡。   如此敦厚善良的好男人,偏偏取了个不守妇道的颜如玉,然后一路被戴绿帽,从来未停歇,甚至她这个读者,边看书中颜如玉嫖的爽嗷嗷叫,边在心疼老实人端王殿下。   现在她成了颜如玉,无论是嫖还是不嫖,她都至少得保证,这次不再祸害老实人了。   颜家的马车往左,端王的马车也往左,“乒——”撞得那叫一个结实。   颜家的马车往右,端王的马车也往右,“乓——”撞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周围的车夫都已经看出些门道了,纷纷为了这两辆马车让道,颜家的马车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颜如玉都快被撞出胃下垂了。   “姑娘,避不开。”车夫在外面喊。   “怎么避不开?他家马车逮着你撞啊?”颜如玉扯着嗓子道。   “是的,您猜对了。”   颜如玉无话可说,她这心七上八下的。   端王为什么逮着她的车撞?是知道这里面坐的人是她,还是有别的理由?   他们这时候应该都没见过几面,毕竟端王一向老实巴交,为了能在当今圣上手下讨生活,他都过得委委屈屈,把自己弄得胸无大志,一直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身为人群焦点的颜如玉,是不可能对他有多大的印象。   当初颜如玉议亲的时候,挑了好几个男人,结果最后谁都没想到跟端王凑一起了。   颜如玉还闹了一通,说是不要跟软蛋男凑一起,端王一看就是夫纲不振的那种。   结果如今这软蛋男这么硬了?   这时候她如果再看不出来,端王的马车就是故意逮着她撞,那她就纯粹是个傻子了。   颜如玉几乎被撞得奔溃了,那边才消停了下来。   “行了,快点走,别再被缠上了。”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立刻急声吩咐道。   马车的行驶速度明显变快了,甚至跟逃荒似的。   颜如玉勉强坐稳了,也没有怪车夫把她颠得胃酸泛滥,总比被疯子追着撞车舒坦,只要回了颜府就成,以后见到端王要躲起来了。   她想得非常好,甚至一直在心底嘀咕,恳求着赶紧到家。   但是她终究不能得逞所愿了。   等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杏儿立刻冲了出去开始吐,主要这车飚的太过刺激了,而且到后期还七拐八绕的,让人头晕眼花。   颜如玉也有点不舒服,她在等人给她打帘子扶她下车。   方才那一拨,让她也有些腿软,胃里翻涌着,真是一动都不想动。   她在车内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动静,杏儿的呕吐声早就停了,不可能这么安静,任由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颜如玉的心里瞬间涌起了几分不好的想法,她立刻撩开帘幕,就见杏儿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周围站着一群她完全不认识的侍卫,颜家的车夫和侍卫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颜如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感觉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谁这么大胆,敢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颜将军的便宜闺女?   脑袋都不想要了?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   “咻——”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传来。   颜如玉一回头,就看见从不远处慢悠悠晃过来的一辆马车。   闪亮的宝石,腾云驾雾的龙头,这奢华的一切都彰显着车内的主人究竟是谁。   车帘被掀开,一道身影从车上猛地跳下来,一个长相艳丽的少年冲着她勾唇一笑。   她微微有些愣神,太阳光比较刺眼,让颜如玉轻轻眯起眼睛。   但是站在不远处的少年,逆光而行,更加显得万丈光芒。   “玉儿,好久不见。”   清浅的嗓音在唇舌间划过,带着十足的温柔,好似他们俩真是旧友重逢一般。   颜如玉的心顿时哇凉一片。   这不是书中的端王!   他们也未曾好久不见!   她努力屏住呼吸,让自己的状态调整到相对冷静,否则肯定要炸了。   实际上她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整个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微微颤抖的嘴唇漏出了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你是谁?别过来!”   看着他往前走,颜如玉连连后退,满脸都是警惕的神色,脑子里更是高速转动,在盘算着究竟该如何是好。   “唔,玉儿你是不是说错了?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不是该说快过来,与你一起双宿双飞吗?”   他显然并不会听她的,相反还加大了步伐。   颜如玉还想往后退,身后却站上来两个侍卫,堵住了她的退路。   卫成澜则几步就走到她的面前,即使他才十五岁,但是年长五岁的优势,完全彰显了出来。   他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面上的笑意不减,目光温柔地道:“玉儿这么害羞,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啊。不过没关系,最多再过两年,咱们玉儿就成了撩遍全书院的万人迷了,无数少年郎都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框框撞大墙。”   颜如玉默默地在心里为他点赞,少年,好比喻!   在男人那只炙热的手,猛地用力抓住她的柔荑时,颜如玉整个人就打了个哆嗦,直接想挣扎。   但是她刚一挣扎,那人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颜如玉的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厮吃铁长大的吧?力气这么大,她都听见骨骼碰撞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再这么对我,你肯定要倒霉了。”   她冷声地抗议道,倒是停止挣扎了。   面对这样的端王,颜如玉已经确定了,这货不正常。   看着他眼中对她的恨意,估摸着这厮跟她不一样,并不是穿越的,而是重生的。   毕竟穿越到别人的身上,对那个人还没落到自己身上的爱恨情仇,并不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   “怎么倒霉?三姑娘倒是说给我听听,娶了你之后,你到处勾搭野男人,让我成为全大烨朝最出名的绿帽王爷,要这样倒霉吗?”卫成澜的眼神变冷,黝黑的瞳仁里带着几分恼恨。   颜如玉也冷着一张脸,冷声道:“我虽然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但是如果王爷这么期待的话,可以去颜家提亲,想必王爷方才幻想的事情,可以发生。毕竟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之前听闻有些男人,就喜欢自己的妻子勾搭野男人,然后给自己戴绿帽——”   她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嘴上一痛。   这个不要脸的端王竟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嘴巴,弄得跟小鸡嘴似的。   “闭嘴!”   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视线在她的脸上不停地扫过,就像是探照灯一般。   卫成澜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他直接抓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手上的力道十分大,甚至在虎口和指尖处都有薄茧,显然是长期拿武器训练所留下的。   “我们要去哪儿?”颜如玉不停地打哆嗦。   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周边。   这里也不知道是哪处荒山野岭,路面坑坑洼洼的,难怪方才在马车上那么颠簸。   随处可见的都是大片田地,只不过因为还是寒冬腊月,并没有多少人出门,显得十分寂静。   “我这辈子有两个目标,第一个就是把你扔进粪坑里溺毙。这大冬天的,粪坑都有些冻了,为了能找一个把你淹得透透的粪坑,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玉儿可莫要嫌我小气,毕竟我一向对你都是大方的。”   少年边走边说,声音里像是淬了寒冰一样,让人发抖。   颜如玉一听这话,当场就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要往下跪了。   她才不要被丢进粪坑里,这比上辈子死得还惨。   “不,我不!我才不要死在粪坑里,又脏又臭!”   颜如玉直接蹲下来,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想想要是被丢进粪坑里,颜家能不找到她的尸体还另说。   若是她真的被附近的百姓给挖了出来,想一想自己浑身是屎的样子,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长着一张如此漂亮的脸蛋,她到这里还什么都没干,就被前夫追杀,还要丢进粪坑里,那她穿过来有什么意义?   比原主还要废物,至少原主还给端王戴了绿帽子,她什么成就也没有。   “呵,你方才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在众人的眼里,估计就是满身都是屎了吧?我对你还算仁慈了,至少你不用被慢慢地折磨着,我还给了你一个痛快。”   他见她想耍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少年弯下腰,直接伸手将她从地上掐了起来,扛在肩膀上就往农家走。   不得不说,十五岁的少年郎,却拥有这样大的力气。   颜如玉在他的控制下根本动弹不得,胃部抵着他的肩膀,少年的肩膀并不宽厚,甚至还因为偏瘦硌得慌。   她的脑子瞬间就冷静了,依照端王这个架势,明显就不是开玩笑的,是真想把她给弄死。   所以现在一切的反抗都是无作用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让他改变主意。   “你这么杀了我,就不怕颜家查出来找你算账?你虽是端王,但是圣上对你并不能放心吧,如今的圣宠看起来也只是过眼云烟,随时都能收回。就算我那便宜爹为了家族不敢跟你硬碰硬,我娘和我外祖母也坚决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杀了人的你,还能有多少出路?”   颜如玉压低了嗓音,飞快地开始分析利弊。   卫成澜的脚步猛地一顿,但是很快又继续,沉声道:“我既然能杀你,就可以保证这事儿落不到我头上来。你放心,你死了,我才能安心。”   “我只不过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却要我死?杀你的人又不是我,你冲着我来算什么男人!”   颜如玉有些急了,立刻道。   卫成澜的眉头紧紧皱起,细细一想道:“你说得有理,那你就不死吧,粪坑还是要去的,淹死之前把你捞上来。”   颜如玉心里窝火,脏话在内心里狂飙。   干你爸爸,最毒男人心!   并且他说得有理有据,她还无法反驳。   “如果你真要这么算,那不如我们就彻底的理理清楚。你我之前成亲,究竟是谁吃亏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颜如玉丝毫不敢藏私了。   她甚至都嗅到了一股粪坑的臭味儿,扑鼻而来,这几乎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卫成澜终于抬了抬眼皮,他冷声吩咐身后的两个侍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不用再跟。”   说完便又扛着她走,任由颜如玉急声地解释和分析,甚至透露出她跟他一样,都是重生的人,他也毫不理会。   如今明艳的少年,丝毫不见书中那唯唯诺诺,当着鸵鸟只求安稳度一生的模样。   反而他一直十分镇定,连颜如玉说出这些话来,都不曾有何异动。   他又走出百米之外,刺鼻的气味越来越难闻。   颜如玉也终于看到了一个四米长的正方形池子,里面装满了粪。   正如卫成澜所说,如今正是冬日,在过低气候之下,并没有夏季那么恶心,也没有蠕动的蛆虫。   “这儿是特地为你制的,你自己跳还是我推你下去?”   卫成澜抬起头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色波澜不惊,充满了镇定。   颜如玉却咽了咽口水,她来不及观察眼前人,究竟与书中的描写差别有多大,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再不想办法,她真的要成屎人了。   “等一等,你听我说。你不是有第二个愿望吗?是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就当是上辈子我欠你的,给你的偿还。”   颜如玉勾着他的手臂,实际上她恨不得变成八爪鱼,整个都缠住他。   但是她不敢,这个端王与书中的差别太大,她觉得自己缠得太狠,恐怕会直接被推下去祭天。   “不用,你下去了就当是还清上辈子的债了。从此之后,你我路归路桥归桥,再无瓜葛。第二个愿望我自己能行。”   他摆了摆手,冷漠的态度比数九寒冬里的冰锥,还要惹人厌。   “好啊,那你欠我的债该如何说?”颜如玉咬了咬牙,硬气地反问了一句。   卫成澜皱眉,冷笑一声道:“我欠你什么债?我既没勾搭任何女人,又没给你戴绿帽子。”   “你是没有,你只不过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后面便是了。我初嫁给你,对你一心一意,你却懦弱无能。谁家的夫人欺负我,我跟你告状,你叫我忍。最后连个小官之女都能欺到我的头上来了。嫁给你,我不能穿漂亮的衣裳,什么都不能出头,因为成为人群焦点就是罪无可恕。不仅你自己当缩头乌龟,你还要我陪你,凭什么?”   颜如玉索性也敞开了说,书中描写的时候,这位端王人虽好,但是人窝囊是真的。   “那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呵,我背叛你,那分明就是被你拖累的。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圣上曾有意把皇位给你,这可让某些人急了,他们动不了你,就从我这个后宅妇人身上下手。先毁我清誉,再逼死我。那些流言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我与谁谁谁有染,甚至都有过苟且的,你就告诉我,你可曾看到过一次,我与别的男人在床上如何了?”   颜如玉有些激动,连质问的时候,语气都带着几分逼迫的意思。   “我曾捉过奸,还不止一次,你跟人家在床上。”卫成澜冷声道。   “你捉过两次,都是刚去床上,连衣裳都来不及脱。你说怎么那么巧呢,每次跟人家勾搭都被你知晓,而且还众目睽睽,万众瞩目。每回我都睡不到他们,然后就被分开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就没想过我是被人陷害的?”   说起这个就生气,书中描写过无数颜如玉的香艳画面,她每次看得都激动不已。   结果等到下册的时候,忽然告诉读者们,这就是一个天大的局,颜如玉每次都被人下药了,那些香艳的画面并不是真嫖,都是做的春梦而已。   当时她作为读者,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是好歹作者把那场面写出来了,她就当真嫖了。   可是如今她就是颜如玉了啊,她不仅没嫖,她还被万千人唾骂,现在连重生的前夫都要找她算账。   干你仙人板板!   “那你为什么不辩解,我问你你就承认了?”   “因为我跟你一样蠢啊!我以为我真占了大便宜,睡那么多男人呢!”颜如玉翻了个白眼。   卫成澜脸色都被气得黑沉了,冷声道:“你还是想着背叛我?呵,说这么多,又有什么可意思,还不是不守妇道?”   “放屁,我自己有贼心没贼胆,被人陷害了,和有贼心又有贼胆主动去勾搭的,差别很大了好么?况且之前我死得那么惨,你比我晚死,应该也能猜到是有人故意整我吧?否则不守妇道的女人千千万,怎么就我一个被编进了史书里,甚至出现在学院的女子课堂上,当所有人的反面教材?”   颜如玉边说边想哭,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没遇到前夫的时候,她还觉得穿成颜如玉挺好的,虽然假嫖,但是她都能避免以后这些糟心事儿,做一个好女人。   但是偏偏前夫重生了,而且他谁都不记恨,第一个就要干掉她!   什么玩意儿!   “这你都知道?”卫成澜冷笑。   颜如玉认真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得多。比如在你死之前,我家成为王妃的长姐就死了,给别的女人让道了。你用心良苦筹谋了一辈子,想要蛰伏在一旁,暗暗挑拨几位皇子争斗,结果皇子们死得差不多了,登基的人却依然不是你,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话音刚落,卫成澜的脸色巨变,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杀意。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颜如玉的尸体早就凉透了,她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他直接伸出手探向她的脖颈。   “她还没进京,你杀了我就没办法跟她斗。我比你要恨她。”   颜如玉梗着脖子,硬憋了一口气说出来。   “谁?”卫成澜稍微松开了手。   “偷偷扶持三皇子斗赢的人,两人联手害死了颜云舒,空出了皇后之位。之后把你给弄死了,一年后新帝昭告天下,以皇后之礼迎娶她入宫,并且与她共同执掌天下。奠定了日后的盛世,至于那些被他们弄死的踏脚石,一个个在史书中,都是丑陋的贪心的存在。”   颜如玉每说一句话,卫成澜的脸色就变了一分。   两个人就站在粪坑旁,沉静地对视着。   “你是谁?”   颜如玉稍微松了一口气,道:“颜如玉,一个苦命又倒霉的女人。”   卫成澜身上的杀气骤减,这让颜如玉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但是她知道此刻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她要再接再厉。   “若我还是之前的颜如玉,你的确可以把我推进粪坑里,报个仇或者没下限的欺负我,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可是如今我比你知道的要多很多,后宅的事情,你不好插手,前朝的事情,我也不能干涉。既然我们能合作,为何暂时合作,一起去完成你的第二个目标?”   颜如玉冷静了下来,就轻声细语地给他分析利弊,争取把敌人便战友。   无论她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得先把这个危机度过,哪怕是连蒙带骗。   “合作可以,这粪坑你还是得跳,这是你欠我的。”卫成澜异常的固执。   “你放屁!夫妻之间的事情哪能说得清,我还说你给我戴绿帽子呢,对颜云舒心有不轨吧,书页里藏着她上学时候画的画呢。我都不爱说你,你真当你是正人君子呢。我被欺负了,你屁都不放一个,有人欺负颜云舒了,人家三皇子还没说什么呢,你背地里用关系帮她报了仇。大兄弟,你要脸吗?”   颜如玉这就来火了,跟他说人话他不搭理,非要冲他狗叫,他才懂得道理。   她素手一指旁边的粪坑,忍着恶臭,沉声道:“我好歹是被人陷害的,那些写给别人的书信和捉奸,都是假的。但你对她比对你的发妻还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真论起来,你不仅要跳这粪坑,还得塞自己一嘴屎,让你这张恶人先告状的嘴,也尝尝被人喷粪的感觉!”   在书中写的,颜云舒是端王的白月光,两人从来没有首尾,颜云舒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当然端王从未过界,与颜云舒仅有的这两件事情,也都被颜如玉拿出来当把柄了。   “巧舌如簧。”他冷笑一声,边说边伸手过来。   颜如玉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被吓到了,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自己之前去拳馆学得那几招防身动作。   她一只脚踩上了卫成澜的脚,顺势抬起另一条腿,直接冲着少年腿间的三条腿而去。   卫成澜毫无防备,在他眼中,颜如玉一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是这回却着了道,她猛地用力将他往粪坑里推去。   臭男人,敢欺负我,你自己先下去吧!   “阿一!”少年的暴喝声传来。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就有一道黑影猛然窜出来,直接接住了他。   颜如玉看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知道卫成澜成不了屎人了,心中有些遗憾,立刻撒腿就跑。 第21章 剥夺封号   杏儿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颜如玉站在风口,不远处是悬崖峭壁。   她心里一惊,以为自家姑娘想不开要跳下去自杀,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她。   颜如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拧着眉头看她。   “姑娘,您不要寻短见啊。”杏儿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地道。   颜如玉挥了挥手,沉声道:“你离我远一点,身上一股味儿。”   杏儿想起自己之前呕吐的架势,立刻退了三步,不过她皱着鼻子嗅了嗅,只觉得她身上并没多少呕吐物的酸味儿,相反还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不对啊,奴婢怎么闻见一股大粪味儿。就每回地里要浇大粪了,家家都是这个味儿。”她歪着头,十分疑惑地说道。   颜如玉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但是鼻尖被味道的刺激,根本挥之不去。   “行了,我站在风口就吹吹风,并不是要寻短见。”   杏儿看见不远处只有一辆马车,以及他们主仆二人,被打晕之前的记忆回笼,顿时就有些急了。   “姑娘,这是哪儿?是不是有人掳了您?奴婢下车着急吐,根本没看清身边有什么人,结果还没吐完就被打晕了……”   颜如玉听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杏儿什么都没看见,否则回去之后,她还真的没法交代。   “我也不知道,外面许久没声音,等出来之后就只有一个晕倒的你了,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传来一阵焦急的马蹄声,很快颜宗泽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亲自领兵过来,足以见得颜家对她的丢失,有多么的着急。   “爹,我在这儿。”颜如玉立刻冲她挥手。   颜宗泽原本是黑着一张脸,眼神之中的阴冷都快滴出水来了,见到她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颜如玉改姓颜还没多久,如果就这么没了,他根本没法交代。   “怎么回事儿,有没有受伤?可有见到旁人?”   颜宗泽从马上下来之后,就几步跑了过去,蹲下来仔细观察她。   小姑娘只是脸色有些白,一身打扮倒是还周正,也没什么伤口,看样子并不曾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   颜如玉摇了摇头,只是委屈地道:“人太多了,把侍卫们给挤散了。车夫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马受到惊吓就跑到这儿来了。杏儿还吐了一通又晕了,只留我一个人,周边还都是荒山野岭的,处处弥漫着一股大粪味儿,我吓坏了。”   她缩了缩脖子,红着眼眶,完全就是一副小可怜的状态,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颜宗泽的脑子里正转着无数个念头,猜想究竟是谁要对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出手,目的又是什么。   他甚至都想到了当今身上,是否因为害怕大长公主的势力,与颜国公府强强联手,所以才出此下策,让颜如玉出事儿,这样华旋和颜宗泽就永远只能当一对怨偶,更不可能联手了。   不过这会子听小姑娘几句委屈的抱怨之后,他忽然有些想笑。   种种迹象表明,事实真相最接近的,也就是颜如玉方才的那番话。   真的只是人太多,毕竟他后来勘察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还是打听到有人指了这个方向,说是看到一辆马匹受惊的马车,单独往这个方向跑了,他们才追过来。   为了避免颜如玉的名声受损,因此颜家把这件事情瞒下来了。   如果真传出去颜如玉的马车不知被谁弄到荒郊野岭,还过了一个时辰,才被颜家找到。   那恐怕就有很多难听话传出来了,比如说她受人侮辱了这种话。   等颜如玉回府了之后,又遇到华旋一通盘问,当然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你心里有数就成。待会儿去宝珠的院子瞧一瞧,这次是她先发现你没了,还没大喊大叫的让人都知晓,想法子替你瞒着呢。”   华旋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颜如玉听到这番话之后,倒是轻轻地挑了挑眉头,还真没想到颜宝珠竟然也有如此维护她的一天。   她去了珍宝阁的时候,颜宝珠正坐在书桌旁抄书,绿竹站在一旁看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似乎只要颜宝珠贪玩儿了,她这一戒尺就要落下一般。   “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崔婆子领着颜如玉走进来,顺便轻声通传了一句。   但是颜宝珠已然端坐在书桌前,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颜如玉挥挥手,将崔婆子撵了出去。   她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顺手还拿了一本传记看着。   “你自己的屋子不能看书吗?非要跑到别人这里来,还打扰我抄书的兴致。”   颜宝珠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皱着眉头质问道。   “我就是怕打扰你抄书,所以才没说话啊。”颜如玉歪歪头。   “呵,你杵在这儿,就是碍了我的眼。我今日帮你瞒下来,不过是怕你毁了名声,连累我们颜家其他姐妹的名声,你不要多想了。你在康阳面前维护了我一回,这次就当还清了,别以为我和你就真的能当好姐妹了,我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可能!”   颜宝珠直接将笔丢了下来,倒像是炮仗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显然还很激动。   “唔,你这么说——”颜如玉皱了皱眉头,满脸都是难办的表情。   转而她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我还真怕你跟我玩儿什么姐妹情深的把戏,毕竟要是好姐妹的话,我还真不好意思夺人所爱。这本传记很有意思,显然被翻过很多次,你也很喜欢,但是却保养得很好,书脚都舍不得折一下。既然不是好姐妹,那我就拿走去看了,等看完了我再还回来。”   颜如玉边说边站起身,将那本书捧在手里。   “你站住,谁说借你了,你休想!”   颜宝珠站起身就想冲过去夺,颜如玉却快跑了两步。   “绿竹,二姐姐要打我了,你快拦住,不然爹又要责怪我们了。”她嘴里轻声喊了一句。   绿竹当真动了,她说起来是颜宝珠的丫鬟,但实际上的用处,就是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和平共处用的。   方才两位姑娘说的话都难听,不过现在要动手了,那必须得拦着了。   “好啊,绿竹,你帮她不帮我,去把书给我夺回来!”   颜宝珠气得跳脚,指着绿竹吩咐道。   但是等绿竹转头的时候,颜如玉已经拿着传记消失了,连个背影都看不见了。   这更把颜宝珠气得七窍生烟,只当自己之前一边提防着被其他人家知晓颜如玉没了,一边还要派人小心翼翼去告知华旋,就怕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她把毕生的智慧都用上了,结果现在看来,好心好意全都喂了狗。   颜如玉不仅没感谢她,还把她最喜欢的一本书给抢走了。   自从颜宗泽对她的教育变严格之后,她小书房里一系列闲书都被没收了,那本传记还是唯一一本硕果仅存的。   看着桌边自己认认真真抄的书,颜宝珠被气得留下了委屈的泪水。   说好的都是娇养大的小姑娘,为何颜如玉吃吃喝喝睡大觉,她却要挑灯夜读抄书册,还得时时刻刻要让着她。   颜如玉出了珍宝阁,嘴里哼着歌,显然心情甚好。   让她心情好的还在后面,长公主和康阳县主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   大理寺少卿亲自审理这案子,颜宗泽因为要避嫌,从一开始就甩脱手了。   那几个被抓住的男人,后背上的刺青根本就是用水就可以洗掉了,并且在后面两日,还被抓到了一个老鸨。   这些男人是她□□的小官人,专门给某些特殊爱好的宾客,结果刚□□好,一个还没用得上,就不翼而飞了。   “大人啊,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最近皮肉生意不好做,那些人花招频出的。女人已经赚不到钱了,我就想着换换口味,兴许能用得上。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我花了大价钱买下这些长相好的半大少年,然后又请了无数名师来教导他们两年,前后填了无数银子和精力,已经有好几个大人跟我预定了,我就等着悠哉悠哉数钱呢。结果——”   那老鸨被抓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不振,头发散乱一团,脸上脂粉也没抹,瞧着没精打采的,不知道担惊受怕几日了,状态非常不好。   但是每每提起她耗尽心机□□的几个人,她都要激动地痛哭流涕。   “我才是苦主啊,大人,您真得给我做主了。哪个十八代祖宗绝了后的混账东西,偷我的人塞去别人院子里。您说都在南湾巷,长公主殿下和县主若是真看上了,直接同我买不就是了,何必要干出这种事儿啊。八个人一个没给我留,还在他们后背弄什么帝国尖细的刺青,这不是杀头的大罪吗?我可如何是好啊,银钱名声一个没落,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这老鸨最是能哭,而且直到这种时候了,也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并没有放过长公主和县主,她是真觉得自己喝水都塞牙缝。   大理寺少卿听着她的抱怨,再看一旁那八个没出息的男儿,对着老鸨一口一个“妈妈救我”,可把这位刚正不阿的老大人,吓得面色苍白。   心里默念: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花样真多!   当然他呈给皇上的奏折上,那把事情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陈词更是慷慨激昂。   九五之尊看过之后,脸色越来越阴沉,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   太后原本想求情,结果面对这案子的结果,也没脸多说一句。   最后长公主和康阳被带了上来,皇上直接痛骂道:“你们可真是给皇室丢脸啊,想男人不会去买,竟然开始偷了。偷一个两个就算了,把人家八个都偷全了,你们不仅不要脸还贪心啊。”   “不,皇兄,我真的不知道。院子里只有外室,没有男人啊!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们娘俩!”长公主激动得想要辩解。   皇上冷笑一声,质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陷害你堂堂长公主?还塞了八个人进你的院子,不说陈家了,就你公主府的侍卫都数不胜数了吧,竟然翻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叫朕怎么信你?还是说你不想认他们是男宠,想翻供说这些人都是你养的敌国奸细啊?”   九五之尊这最后的质问,就想一条钢筋铁臂一般,死死地扼住了长公主的喉咙,让她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龙椅上男人阴沉的面容,她知道,皇兄这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帝王权术,她肯定没命活了。   “是,是男宠。”长公主跪倒在地上,认命了。   康阳则憋着一口气,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捣烂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母亲,贵为长公主,竟然就这么认了。   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她只是看嫂子不顺眼,想给哥哥找个外室一样,小女孩儿的玩笑话啊。   为何会变成她与母亲一生的耻辱。   “好,朕念你认错的快,之前又不知情,一切都是康阳年纪小不懂事所犯下的错。这男宠就是康阳好奇之下养的吧,剥夺康阳县主名号,贬为庶人,杖责二十。没有下次了。”   九五之尊一锤定音,他是不会允许皇室被抹黑的,因此这锅只能由康阳背着。   毕竟长公主是皇室的女儿,但是康阳可不是,她姓陈,是陈家的女儿。   “啪啪——”杖责的声音,以及康阳的哭喊求饶声传来,殿内众人五味杂陈。   长公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九五之尊倒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件烂事儿糊弄过去了,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蠢的妹妹。 第22章 孽缘开始   颜家的书房内,颜宗泽兄弟俩对面而坐,脸上的神色都比较严肃。   颜宗卫的手里拿了一封密信,显然已经拆开看过,他直接将信放到了烛火上,火舌舔上了信纸,很快就烧成了一团灰。   “这次的事情幸好到此为止,若是皇上再查下去,只怕牵扯到更多的人。当时此事做的太过匆忙,你也不怕出现什么差池。还有和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在那些男侍的背后留下敌国的刺青,这若真的有那么一个半个聪明的人,没完全昏迷过去,偷偷听见你那些下属行动时的谈话,到时候整个国公府都得陪葬。”   颜宗卫的脸色很不好,甚至在烛光的映照之下,还显得有些铁青。   他是非常不明白,为何颜宗泽不按计划进行,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哥,你放心好了,我手下办事的时候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没说。若真的有人装晕,也听不见什么东西。至于弄敌国刺青,也不过是当时巧合了,有个兵擅长丹青,我就让他照着画了一遍。若是不弄这些,皇上不会重视,这事情也不会丢去大理寺处置,那如何让长公主和康阳把脸丢到全天下?”   颜宗泽立刻轻声解释道,他还是很怕颜宗卫生气的,毕竟他哥素有谋略,又肩负着颜家的未来。   “如果真的只是养一群男宠,皇上可能还会被长公主给哄回去。毕竟二人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妹难有真正的仇怨。但这事儿牵扯上了敌国奸细,哪怕事实证明只是假的,被人用墨水画上去的,那也是横亘在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绝对不会偏帮长公主和陈家。”   颜宗泽低声解释给他听,实际上他知道他说的这些,颜宗卫都懂。   只不过原本颜宗泽将外室偷换成一群男宠这事儿,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计,他还怕自己死不了似的,又将敌国刺青牵扯上去,简直是嫌自己命大。   “你倒是把帝王心机猜的一清二楚啊。”   颜宗卫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颜宗泽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有些讨好道:“都是兄长教得好。这些道理原本都是大哥你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得,我也是活学活用。”   他这话音刚落,颜宗卫就抓过一旁的笔筒丢他。   “弄来弄去,还是我的错了。”   颜家兄弟向来分工明确,颜宗泽孔武有力,脑子也挺聪明,但是用在正道上甚少,甚至少年时期掏鸟蛋偷看女子沐浴这种混账事情没少做,相当的离经叛道。   因此要他在一众百官之中混出头,恐怕有困难,不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就不错了。   那时候,颜宗卫身体逐渐不好了,但是他一边吃药,一边派人将弟弟捉回来,每天押着他在书房,一点点地教导。   哪怕是填鸭式教育,他也没停下过。   颜宗泽刚开始很不服气,偶尔还要刺激兄长,说他是身残志坚。   结果有一天他说完这个话,颜宗卫忽然对着他狂吐了一口血,喷得满脸都是,温热的鲜血流进他的眼里,浓重的血腥气一次次刺激他的鼻尖。   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宗泽,当场就懵了,紧接着开始哇哇爆哭。   他骂他爹是混账,将颜家一切都交给他兄长。   他哭他娘死得早,没人心疼他们兄弟俩。   他还骂他哥装大头,明明都要死了还忧愁颜家一家老小。   他唯独不骂自己,但是从那天起,颜宗泽再也不用别人看押才能在书房坐着,而是每天乖乖地按时按点报到。   也兴许是颜宗卫对着他的脸吐血太过深刻,自此兄弟俩再也没红过脸,每回颜宗卫要生气了,他这个做弟弟的立刻安抚他。   甚至他一个大男人,连撒娇委屈大倒苦水都学会了,就希望他的哥哥能够长命百岁。   “不是您的错,我的错。兄长教我的都是好的,我不用在正道上,天天想着溜猫逗狗的。不该不该。我当然把颜家上下老小的生命安危都考虑了进去,毕竟皇上心底还是有心结的,他是不可能允许通敌叛国这种罪责,落到他亲妹妹的头上了,那他这个皇位怎么坐得稳?他当年继位的时候,就曾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反过一次。说他是篡改了遗诏,这天下原本是端王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耿耿于怀。”   颜宗泽边说边眯起了眼,颜家的书房是绝对安全之地,因此许多不能出口的话,在只有兄弟俩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颜宗卫皱了皱眉头,他还是不喜欢探讨皇室阴私这些事情。   “行了,十年前有反心的人,无论背后的家族多么雄厚,都已经死无全尸了。又何必提那些不吉利的,总之我们颜家做个纯臣便是了,皇帝是谁,我们便辅佐谁。等我伸腿闭眼了,我也就不操心这些事儿了。”   他拿着扇子敲了一下颜宗卫的手背,眼神示意他闭嘴。   颜宗泽耸了耸肩,道:“兄长,我知道此事我做的有些过火。但是好歹事情的发展方向,以及结果都在预料之中。皇帝既重视了这件事情,在心中埋下对长公主的不满,又让长公主母女俩名声扫地,想必康阳县主在望京里,再也抬不起头了吧。”   说起这个,他的心情就很好。   在南湾巷换人,原本便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从长公主手里的院子换人,那更是难如登天。   可惜他们颜家有精兵良将,也有夜行杀手,   再加上那处宅子原本就是为了收藏外室,并不敢找多少人看着,所以才被颜宗泽轻易地钻了空子,长公主也是吃了个暗亏。   “你对这事儿倒是上心,之前也没见你多心疼小妹。”颜宗卫嗤笑一声。   颜宗泽低着头,莫名的有些扭捏,似乎思考了片刻才道:“我不久前才得知,宝珠不爱上学,其中还有康阳经常欺负她的原因。她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极聪明的,怎么会因为成绩不好,就不爱读书呢?这不可能的,必定都是康阳的错!我是宝珠的爹,自然得替她报仇。”   这消息还是华旋告诉他的,他听了之后,当场就怒了,恨不得立刻带上颜宝珠,去陈家找陈老爷单挑。   你女儿欺负我女儿,你不晓得教育一下,那我就欺负你。   不过最后被华旋拦住了,正好借颜雯这事儿,更用力地踩上康阳两脚。   “听说康阳被打了二十大板,直接晕过去了,我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颜宗泽拍了拍胸口,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是吗?那你小时候被比你大好几岁的人欺负了,直接抄起一块砖头,就把人的脑袋给敲破了。你说宝珠是你的女儿,怎么连这点都没学会?”   颜宗卫冷着表情看他,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戏谑。   “哎,哥,你这是讽刺我,还是教坏我?我是把那人脑袋开了瓢,结果你给人家补习了两个月的算术道歉,那混账玩意儿之后考试进步神速。我才不叫宝珠跟我似的,干出这种蠢事儿呢!”   说起儿时的混账事儿,颜宗泽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她是真的后悔了。   “院子里原本的外室,你处理掉了吗?万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提起正事,颜宗泽立刻严肃了起来,点头道:“我都处理好了,陈家会收到一份大礼。”   颜宗泽所谓的这份大礼,陈家人很快便收到了。   长公主和康阳县主很快便回了陈府,她的公主府都被皇上给没收了,一切用物都搬了过来。   临出宫的时候,皇上特地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跟陈老爷过日子,若是陈家也厌弃她了,那她只能去与青灯古佛作伴了,宫里是不会再收留她了。   当然长公主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她一心只牵挂着晕倒的康阳,外加陈家一向是阴盛阳衰,还不都是她说了算,怎么可能不要她。   结果就在她日夜守候着康阳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夫君已经连续几日晚归,甚至偶尔还会夜不归宿。   最先察觉到这点的还是颜雯,小姑子倒下了,婆母也顾不上,因此整个家的后宅掌权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所以每次看门的人来汇报,给老爷留门结果并没有回来。   她挑了挑眉头,暗中让人打探了一番,还真的查出了一些猫腻。   比如陈老爷大晚上不回家,而是去了一处隐藏在南湾巷的小院子。   再比如白日里进进出出一堆裁缝或者打造首饰的匠人,都拿着最新的花样,明显就是那小院子里藏着人了。   她并没有打草惊蛇,仔细思考了之后,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陈俊彦。   “公爹最近连续在账上支取银子,我知道我没权利过问,只是婆母将这一家子的事情交给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我没法交代。俊彦要不你去打听一下,我就怕公爹这银子被人给骗了。”   她的脸上是一副焦急的神色,陈俊彦听完之后,立刻皱紧了眉头。   他现在是感觉自己深入泥淖之中,娘和小妹不靠谱,亲爹如今还跟着添乱。   想来想去,也就眼前的发妻是靠得住的。   “雯雯,如今也只有你能让我安心,全然的信任了。我娘对我的最好的是,应该就是将你说进了我们陈家,与我成为夫妻。现在这种时候,就只有我们夫妻同患难了。”   陈俊彦长叹了一口气,边说边珍重地将她搂进怀里,好像眼前人是多么的稀世珍宝一般。   颜雯靠在他的怀里,眼眶微红,身体更是不停地发抖。   她终究还是求仁得仁了。   ***   “三姑娘,您起来啦。方才陈家来人了,姑奶奶送了不少礼回来。不止老夫人和夫人们有,几位姑娘也都有,给你的还挺重,好几个木匣子装的呢。奴婢听着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   杏儿一转头,就瞧见颜如玉在伸懒腰。   最近年节将至,大家都忙了起来,老夫人也免了晨起请安。   这可便宜了颜如玉,每日睡到自然醒,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而颜宝珠和颜云舒则比较惨,只是比平日里多睡了片刻,依然要早起去上学。   外面这大冷的天,颜如玉心安理得地耍赖,继续请假在家休息。   “拿过来我瞧瞧。”她坐起身,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好几个捧着木匣子过来了,显然是木匣子太多了,一个人捧一个都显得吃力。   走动的时候,里面传来“哗哗——的碰撞声,应该是塞了不少不东西。   当一个个木匣子打开之后,里面的珠宝发出璀璨的光芒,甚至还有绕好的金线。   一匣子金珠,一匣子大小不一却都圆润饱满的珍珠,一匣子天然粉贝,还有一匣子各种造型各种材质的宝石,粗粗看过去估摸着得搜罗了好几家卖首饰的店铺,才能凑齐这几匣子。   周围的几个丫鬟纷纷惊呼出声,甚至都有被那宝石晃花眼的,轻轻抬手遮住光。   任何女人在珠宝面前,都毫无抵抗力。   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稚儿,颜如玉也毫不例外。   她一时之间也被迷了眼,禁不住伸手摸了摸,感觉到宝石那种坚硬又冰凉的触感,心底一阵舒爽。   “姑奶奶好生阔绰,这么多的宝石和金银,说送就送来了。这是年礼吗?未免也太丰厚了。”   哪怕是见过世面的琵琶,这会子也完全被惊到了,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颜如玉轻笑一声,道:“送礼来的人,没说什么名头?”   “说了,陈家最近事情多,她脱不开身。就让自己身边的管事儿把年礼带回来了,等到年初二再和姑爷一起回来。”琵琶轻声回道。   只不过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着的,这么多个匣子,这么多的珠宝。   光那一匣子宝石,漂洋过海来到大烨朝,光用银钱还不一定买得到,毕竟这些洋玩意儿属于稀缺货。   肯定得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也不知道攒了多少年,才有这满满的一匣子,竟然都送给颜如玉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姑娘,你再到年就要十一岁了,是不是姑奶奶起了给您说亲的心思啊。才送来这么多东西,若是说亲的人家光有豪富,门第却——”   琵琶心思比较多,因此一瞬间就想到了这方面。   颜如玉都被她这扩散的思维给弄懵了,后来轻笑着摆摆手。   “你这话说的,哪有亲事还没说成,就先把这大礼送来的,那明显是赔本的买卖。况且如果真的是为了说亲,那事成之后,也是男女双方给媒人送礼,哪有媒人先如此大出血的?”   颜如玉轻笑着问了一句,琵琶稍微放下心来,只是她的眉头依然紧皱着,显然这颗心还在吊着。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大姐和二姐的礼物,绝对也很丰厚。姑姑给的不仅是年礼,还有一份真诚的谢意在里头。”   琵琶眨了眨眼睛,还在发愣的状态之中,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   “三姑娘,二夫人方才让人来说,各人收到的年礼都厚了好几成,这是姑奶奶的一片心意,收下就是。不过因为陈家最近事多,还要瞒着些,免得惹来不必要的口舌和纠纷。”   显然华旋那边已然与大夫人通过气了,颜雯这次出手都已经阔绰到吓人的地步了。   颜如玉应承了下来,琵琶立刻出去叮嘱小丫鬟们闭上嘴巴。   颜雯给她的礼,还是比给宝珠与云舒厚上几分,毕竟她能够扳倒长公主和康阳,一切的根源都得益于颜如玉给她提供的情报。   然后才是颜家两兄弟筹谋的这些事情。   当然颜雯她们在心中默默感激的那封匿名信,也是出自颜如玉之手,所以这份礼她收的是心安理得。   “正好我最近做首饰缺珠宝,刚犯瞌睡就来枕头,姑姑这份礼送得正和我心意。待会儿做出来的首饰,第一个头簪就给她,这是一件大功!”   她抱着几个木匣子,喜滋滋地道。   现在的她也是越来越财迷了,以前在现代开小淘宝店,每天在小批发市场上转悠,看着那些用塑料做的小花小动物,一个个却都打着天然粉贝、白贝的名头。   如今天然粉贝她有一匣子,这种喜悦的心情完全无可比拟。   她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梳头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小丫鬟通禀。   “姑娘,大少爷、二少爷和宋少爷在外地求学回府了,二夫人让您赶紧收拾好,前去老夫人处见礼。”   颜如玉原本正轻快地哼着歌,歌声戛然而止,笑容也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大少爷名叫颜青松,颜家长房的嫡长孙,颜如玉名义上的堂兄。   二少爷名叫颜丹枫,颜家二房的嫡子,颜宝珠一母同胞的幼弟,颜如玉名义上的继弟。   宋少爷名叫宋瑾,颜如玉原姓宋,宋家唯一留下的血脉,是宋家姑奶奶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宋家没有男孩儿降生,因此其父入赘,他是颜如玉血缘上的表兄。   这三人在书中,其中两个流言与她有染,剩下一个恨她入骨。   颜如玉看着镜中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张俏生生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干你娘,大过年的不让人好好过,孽缘感情戏一段接着一段来。   一来还来了仨,要了她的狗命了! 第23章 出招反击   一旁的丫鬟们可不知道颜如玉此刻悲伤的心情,相反一个个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扔。   “姑娘,您如今看就是个俊俏的小娘子。等再过两年,身体彻底抽条了,那就更俊了。”   “是啊,到时候只怕有不少人要看直了眼睛,撞到树上去了。”   “不用等多久,就来年开春去学院,我们姑娘必定拔得头筹啊。”   琵琶眼瞧着她们越说越离谱,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语气淡淡地道:“去学院里是念书的,不是选美的。你们可不要给姑娘灌输什么不好的想法。”   颜如玉挥挥手,站起身就往老夫人的寿康苑去,离那里越近,她这颗心就越发的担忧起来。   方才那群丫头说得还真对了,她这张脸越长越好,在学院里都开始靠脸吃饭了。   但是惹来的麻烦也数不胜数,的确有很多小郎君看着她都把眼睛给看直了,可是也为以后留下了无数的隐患。   “三姑娘来了。”有小丫鬟通传了一句,并且小心翼翼地为她打起门帘。   室内的说笑声逐渐变轻了,等她彻底走进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鸦雀无声。   感受到众人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颜如玉下意识地抓紧了披风的下摆,心里直犯嘀咕:没必要这么欢迎吧,还是说都臣服在她的美貌之下了?   颜如玉刚弯下腰准备行礼,就已经被老夫人直接拽进了怀里。   “哎哟,小可怜见的,天寒地冻的走了一路,小脸都冻得煞白。身上的粉衣也衬不出好脸色,祖母受热帮你捂捂。你身子不好,这手炉都不热乎了,几个丫头都该打。”   颜老夫人边说边亲自替她解了披风,顺手就用掌心贴上了她的面颊,温热的触感一下子侵袭过来,让颜如玉舒坦得眯起了眼睛。   颜如玉抿着嘴轻笑:“这手炉是知晓祖母手暖,所以就不热乎了。”   “贫嘴,快见过你几位兄弟,几个月不见,都受苦了。”老夫人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满脸慈爱的表情。   颜如玉起身一一与站在一旁的三个男孩子见礼。   颜青松年纪最长,与端王一般大,年十五。   他长得很像其父颜宗卫,周身自带一股冷静自持的气势,虽然还是少年之姿,但是透出来的早熟意味,已经足够让他出类拔萃。   颜如玉知道他品学兼优,学院里教过他的先生都引以为豪,也是继颜宗卫之后,颜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脊梁。   可是这根脊梁,在书中下册,却断得不能再断了,让人黯然神伤。   站在中间个子最矮的是颜丹枫,比颜如玉还要矮一截,分明还是一脸孩子气。   他是颜宗泽亡妻的幼子,也正是因为生下他,才大出血而亡。   他性子跳脱,与颜宗泽儿时一模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此刻正转动着眼珠子,上下打量着颜如玉这个便宜姐姐,眼神里带着几分恶意,兴许又在想该怎么算计他了。   最边上的少年就是宋瑾,长得最好看,年十四,眉心一点朱砂痣,让他看起来像个观音莲座旁的善男信女。   从颜如玉进门开始,他的脸上就带着一抹笑容,看向她的时候,眸光里似乎含着一汪泉水,带着兄长的关怀。   宋家基本上全灭,所谓城主坚守的地契房契,甚至大部分财产都已经上交国库了。   宋瑾作为宋家剩下的独苗苗,无依无靠,最后只能跟随着婶婶来到颜家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华旋身边不止颜如玉一个拖油瓶,还有宋瑾。   “这就是三姐姐了吧?真的好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人了。三姐姐你可不能偏心啊,我的手也热,我也帮你捂捂啊。”   颜丹枫边说边欺上身来,直接抬手就摸上了她的脸。   颜如玉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就感觉一条细长而冰冷的触感贴上了面颊。   这厮虽然比她小三岁,但是身手却极其灵活,听说三岁刚会跑的时候,就被颜宗泽丢到了军营里,专门找了武先生教他习武。   因此他这一番举动没有任何人拦下来。   她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垂眼就看见他手里抓着一条红褐色条纹相间的蛇。   “啊——”她瞬间就叫出了口,不过又立刻压低了嗓音。   几乎是泄愤一般,颜如玉跳脚了一下,立刻用手抓住那条蛇,直接扯着颜丹枫的衣领,就把那条蛇往他怀里塞。   当掌心接触到蛇皮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时,颜如玉都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但是她就这么硬拼着一口气忍下来了。   书中并没有多写这一段,只是说初次见面时,颜丹枫就捉弄了颜如玉一回,再加上颜宝珠与颜如玉的不死不休,所以颜丹枫与颜如玉关系也极差。   即使颜如玉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在寒冬腊月,找到一条蛇来贴她的脸。   这熊孩子真的欠揍。   但是她不能认输,一旦她就这么任由混小子欺负了,以后的气场肯定弱下去了。   所以哪怕是一条她最害怕的冷血动物,她也要咬碎牙抓住了,把蛇给扔回去。   颜丹枫上一秒还嘻嘻哈哈地得意大笑,下一秒就悲剧了。   他穿的虽然厚,但是爱俏,并没有带围脖,光着个脖子。   身上的衣扣又系的紧,所以那条蛇并不能完全塞进来,颜如玉方才用力硬怼了一个蛇头进去。   更过分的是,这条蛇原本在冬眠的状况下,被他找到的,一路上为了不让它醒过来,颜丹枫都没有让蛇处于太过温暖的环境。   可是如今经过这么几下折腾,如今这条蛇又在他的怀里,顿时卡在他领口的蛇头似乎动了动,甚至还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的脖颈。   颜丹枫的脑海里只冒出了那条蛇的伸出来的红信,带着叉的舌头扫过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啊,有蛇啊!”   最后完全变成他开始大喊大叫,一把将蛇从脖子里拽出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甚至还跑到颜青松身后躲着,再也不敢冒头,整张脸憋得通红。   “哎,枫弟原来怕蛇啊?我还以为你小心翼翼地把蛇捧在手心里,是有多喜欢呢。因此哪怕我很害怕,也想着不能浪费你一片心意,要让这蛇与你好好亲近一番呢。早知道你也怕,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颜如玉被他这一惊一乍的表现,差点逗笑了,但是好歹忍住了,还努力瞪大了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转而又露出苦恼的表情来,疑惑地问道:“你既如此讨厌蛇,又何必抓在手中,还用它来给我捂脸呢?下回可莫要调皮了。”   她说完这番话,就不再搭理他,自找了颜宝珠身边的空位坐下。   颜如玉周身的慌张状态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相反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状态。   那条被摔在地上的蛇,还真的从冬眠中清醒过来了,又是引起了一阵慌乱,才让家丁把那条蛇给带走了。   至于颜丹枫一直手捂着脖颈,眼神愤恨地看向颜如玉,似乎两人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一般。   华旋原本是跟着一颗心都提起来了,但是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倒是有些想笑了。   颜丹枫还没回来的时候,颜宗泽就给她提过,家里这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惹是生非的很。   脾气很倔,越打越要反着来。   望京这边的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男子在十四岁之前都在书院里读书,十四岁开始就要有家中老仆跟随,去望京之外云游四方。   这就是所谓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颜青松和宋瑾都到了年纪,遂出京云游,颜丹枫那是硬缠着要跟颜青松一起的,还美其名曰兄长一路艰险,他要保护好他。   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在与颜如玉的第一次交锋中,败下阵来。   并且还在心底,直接把她定义为不好惹的坏女人。   因为这个闹剧,众人很快便散了。   颜丹枫心里委屈,他没跟着颜青松,反而是随颜宝珠一起走了。   “姐,我没能帮你报仇。”   等到没人的地方,他委屈巴巴地冲着颜宝珠说了一句话,嘴巴不满地一撅,这个时候倒是看出了几分孩子气。   颜宝珠丢了个白眼给他:“我要你报什么仇?无论有什么事情,那都是我跟颜如玉两个姑娘家的事情,你一个男的,以后要当二房顶梁柱的,你凑什么热闹?”   “可是她们娘俩是两个人,你只有一个人。而且爹对你也不好,以后肯定还是向着她们,如果我不帮你,你就是孤军奋战了。”   颜丹枫皱着眉头,完全是替她打抱不平。   “那你就是这么帮我的?抓条蛇来吓唬她,结果人家艺高人胆大,反过来把你给吓唬了,你说你这是瞎忙乎什么呢?”颜宝珠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明显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是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么一手,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姐,你放心,我肯定趁着过年的时候,就叫她怕了,让她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结果颜丹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宝珠给瞪回去了。   “都说不用你操心了,你认真思考自己的人生最重要。你是我们二房唯一的男孩子,不要成天把目光停留在后宅这些事儿上,无论是文成还是武就,你总得学成一方面。别最后一事无成,反而在后宅小娘子的耍心机上独有见解,那又有何用?”   颜宝珠难得看明白过来,实际上这还是颜如玉那边传出来的风声。   之前颜如玉抢走了她的传记,结果颜如玉不仅不归还,还看上瘾了,每天写一篇读后感给她。   对于颜如玉这种奇怪的行为,颜宝珠根本不会搭理的,因此前几篇读后感,她看都没看全部都让人丢了。   但是颜如玉却乐此不疲,偶尔传递读后感的小丫鬟们,还会背着她兴奋地探讨什么。   这就导致颜宝珠一颗心痒得不行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地看了。   颜如玉并不是在写读后感,反而是在写各种小故事。   才子佳人,江湖豪情,偶尔还有她做了什么簪子,好像想到什么写什么。   但是连续看了几篇之后,颜宝珠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些故事殊途同归,胸怀宽广,怀有远大的抱负的男人,是不会拘泥于后宅阴私之中的。   那些纠缠着后宅夫人,往往为了柴米油盐,环佩玎珰计较的男人,最后都是一事无成,还容易成为纨绔子弟。   因此当颜丹枫信誓旦旦地要给她长久地报仇时,颜宝珠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颜如玉给她写的那些故事。   明明是很有前途又样貌周正的小郎君,闭着眼睛长都应该是仪表堂堂气度万千,结果最后混在脂粉堆里,还就养成了个废物。   “姐,我是怕你受苦,娘走了,你只有我了。你也说了,我以后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就这么看着你受欺负,那我算什么男人,还怎么当你弟弟?”   颜丹枫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异常坚定地看着她。   他不愧是颜宗泽的儿子,不止继承到他的无法无天,更把他有担当的一面也继承了。   小小年纪,想得倒是挺多的。   “这话说得好,不过你当男子汉。你有本事等我出嫁的时候,给我撑腰啊,我以后出嫁与夫君不和,你用身份和权力压着他,让他不敢给我气受啊。那才叫男子汉,如今吓唬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儿。爹若是知道了,还得抽你一顿,不利于兄弟姐妹团结。”   颜宝珠再次丢给他白眼一枚,经过这一阶段颜宗泽忽然开始关心她,并且乐于当一个仁慈的爹尿性来看。   不利于家庭团结,那是大大的坏,必须得严惩。   谁都不能毁坏他们颜国公府二房的团结和谐,爹娘兄弟姐妹一家亲。   颜丹枫被她这么一说,忽然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就近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人生了。   我的亲娘,他这么一走,忽然发现二姐如今好懂事哦。   这还是那个跟他一起上房揭瓦,他作乱她放哨的二姐姐吗?简直活脱脱蜕变成一个识得大体,还好脾气的女神仙了啊。   如果让颜如玉知道这位小弟的想法,肯定要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来日方长了。   ***   颜如玉出了寿康苑,就脚步飞快地往自己院子冲,像是后面有疯狗在追似的。   她从一穿过来,就给自己设想好了,坚决不会跟书中任何一个有点戏份的男人有瓜葛。   她本人内心又黄又暴,看着颜如玉左右逢源,跟宋瑾和颜青松都一腿的描写方式,内心荡漾无比。   但是现在她成了颜如玉,只有无数句妈卖批。   哪怕大烨朝民风开放,全民皆上学,各个素质高,但是在古代依然忍受不了跟堂兄搞一起的,谁搞一个试试看。   一弄就死一对。   宋瑾还好一些,但是颜如玉跟颜青松,可是有被捉奸在床的戏码,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差要被人人喊打浸猪笼了。   后面引起的一系列麻烦,她现在都不敢想,一想起来就怕自己激动得把拿刀子戳了自己。   叫你当初看的时候嗷嗷叫爽得很,作者放飞自我,结果自己穿过来了,事实与想象完全天差地别,去你大爷的!   “玉妹。”后头传来轻柔的呼唤声。   颜如玉的耳朵动了动,只觉得心里跟猫爪子抓似的。   难怪大家都爱YY和美男们过上和谐幸福的生活,就听宋瑾这嗓音,要是在耳边对着她边吹气边哄她,她能当场软倒在他怀里。   太好听了叭!   但是她不能停,反而后面的人喊得越好听,她越跟有追命鬼一般,提着裙摆就发足狂奔。   都离我远点!   我要当一辈子的贞洁烈女,谁碰我我跟谁急,老娘不喜欢男人!只喜欢自己活得好好的!、   “玉妹,你跑什么啊?”   结果她越跑,他就越追。   十四岁的少年郎,相比于十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腰好腿长的,不过片刻就抓到了她。   在抓到她的瞬间,为了防止小丫头继续捣蛋,他直接弯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完全证明了他出门在外,没有白行这万里路,身上还是练出一些肌肉的,都能徒手举起她了。   当颜如玉的视线从低到高的变化,再加上腰部抵着少年郎有些硌得慌的肩膀,顿时就觉得精神恍惚了。   她有点害怕,哭唧唧。 第24章 兄长关怀   “几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怎么脸色都白了?”   确保她不会跑之后,宋瑾才将她放了下来,看见她状态不好,立刻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颜如玉轻咳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让原本苍白的面色恢复了几分红润。   “表哥,我哪能不认识你,就是刚见到你有点激动。”   她立刻笑着回道,抬眼看了一下宋瑾,就觉得这小子长得是真温柔好看。   说起来几个少年之中,端王的样貌和气度最出彩,只不过那厮一上来就要推她进粪坑,因此颜如玉对他没什么好感,也顾不上欣赏他的好看之处。   但是宋瑾就不一样了,书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对她都极好,也一直都是亲密的兄妹之情,从未产生其他暧昧心思的真正亲人。   可惜这层纯正的兄妹之情,还是被人利用了。   等她死后,宋瑾想要替她报仇,结果死得也很惨。   一想到这里,颜如玉就觉得这孩子太遭人疼了。   “你是不是怕跟我走太近,颜家人误会?没关系的,颜二老爷没那么小气,否则我也不可能在颜家登堂入室了。”   宋瑾边说边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亲昵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似乎明白小姑娘害怕的心思,边说边带笑,弹完脑瓜崩之后,似乎又怕自己太用力,把她弹得痛了,立刻伸手揉她的小脑门。   感受着少年温柔的呵护之意,颜如玉的鼻尖有点酸。   这样的好哥哥,去哪里找啊。   “我才不是这么想的呢,我就在想瑾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不用跟着娘过来,也就不必寄人篱下了,宋家遗留的财产,足以护你周全。”   颜如玉走在他身边,轻轻压低了嗓音说道,情绪有些低落。   实际上宋瑾和颜青松都很倒霉,就因为与她有关,所以才遭人暗算,惹来那么多没必要的非议。   宋瑾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宋家的事情已了,不要提这些。婶娘也必定不愿意你还在意宋家的事情,我年纪还小,跟着婶娘也是图个平安。况且还有你在,总得要看你长大出嫁了,才能算个好兄长。”   宋家的事情,牵扯到朝廷,因此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部分。   当初宋家破灭,要不是华旋护住了宋瑾,兴许这个小少爷也会悄无声息地随着去了。   颜如玉的情绪只在片刻失落之后,就缓和了过来。   因为她看完了那一整本书,所以知道这些人悲惨的命运,全部都是给主角当踏脚石的。   但是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明显不同了,她穿成了颜如玉,已经尽她一切可能改变周围的状况,外加她那个书中戴了无数个绿帽子的前夫,也重生了。   看起来与书中懦弱的性格天差地别,一切都已经改写了。   书中真正的女主角还没出现,她就有办法收拾。   “瑾哥说得对,是我想左了。”   颜如玉一想通之后,瞬间又变成了小太阳。   宋瑾看她满脸带笑的模样,丝毫没有之前那副见外的架势,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自己出去半年之后,这个小表妹一下子就不待见他了,连感情都淡了。   “你可真是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方才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有没有被吓到?”宋瑾提起之前颜丹枫拿蛇吓唬她的事情。   颜如玉摆了摆手,满脸的不在乎。   “当时的确吓到了,所以之后见谁都跑啊。不过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毕竟瑾哥回来了。”颜如玉伸手拍着胸脯,佯装受到惊吓的模样。   宋瑾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笑意微收:“颜丹枫性子野,你越示弱他越得意。只有正面硬怼,不过他这个人小小年纪性子就执拗,硬怼他也会追着咬。我们这走一路,要不是颜青松好几次出手,我要么彻底把那个小鬼整趴下,要么就分道扬镳了,不惯他那个臭脾气!”   颜如玉在心底鼓掌,想着你可真了解他。   “没事儿,我这边他应该不会再纠缠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绝对有人能制住他。”   她拍了拍胸脯,倒是十分的镇定。   宋瑾眨了眨眼,微微一愣:“你不是找颜二老爷吧?治标不治本,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小霸王的强烈反弹啊。”   “那当然不是,反正他肯定不会烦着我。就算他继续不死心,我也有本事让他闲不下来,费不了心思在我身上。”   颜如玉说得斩钉截铁,她这些日子对颜宝珠的洗脑,可不是白浪费时间的。   如果不见成效的话,她就继续去洗脑,直到起作用为止。   兄妹俩相携而去,当日宋瑾让人搬了无数的东西进她的院子,显然都是送她的礼物。   颜如玉看见各种匣子打开,有街边买的小玩意儿,也有当地的特产,甚至还有诗书大家的手稿。   总之从稀有的物件到价值普通的,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特有的,能带回来的,他就都买了一份送给颜如玉。   即使她没能去,却也好似将那些地方一一走遍一样。   “走过这些地方,我才知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很有道理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女子没有行万里路这条,因此我想尽量把走过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带回来给你瞧瞧。”   宋瑾一边陪她整理东西,一边跟她温柔地说着话。   兄长当到他这一步,也是面面俱到了,就连颜如玉这颗枯朽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姑娘,外头传了帖子进来,表少爷的帖子也递过来了。”   杏儿捧着两份帖子进来,颜如玉低头一瞧,便发现两封帖子外封是一模一样的,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明德书院”,明显是他们学校统一下的帖子。   “又到了同窗好友聚首小会的日子了,如玉你身子不好,这次还去吗?”   宋瑾还没动帖子,就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不由得问了一声。   颜如玉有些恍然,细想想才从记忆里翻出来,的确书院每年冬夏两季,都有学生自发组织的聚首小会。   实际上跟现代的同学聚会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事儿,都要每个人到场。   而且地点和时间都差不多,说不定出个门就能遇见其他先生手下的学生,反正是充斥着无数激情与私情的地方。   她晃了晃帖子,眸子转了转,便点头道:“去,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同窗了,不仅课程落下许多,说不定再不出现,连人都记不全了。”   宋瑾勾着唇笑了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不可能,我的妹妹长得这么好,无论男女同窗,都不可能忘了你。”   颜如玉眨眨眼,脸色都禁不住夸而泛红了。   国民好哥哥,宋瑾,我为你打call! 第25章 大粪王爷   每年的同学会,各家都十分关注。   毕竟这次的聚会,除了去比拼成绩,还有各家背后的势力。   甚至有不少长辈,提前小半年就会自己的孩子准备好一身的行头,尽力争取能够脱颖而出。   在大烨朝当今,成绩和能力出色的确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可是本身的样貌以及讨喜的性情,也坚决不会混的差。   智商和情商原本就是并驾齐驱的两样评判标准,高智商的低能儿,在这里同样也不是吃得开。   颜家自接到帖子之后,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了。   颜宗泽见颜宝珠最近表现良好,不仅将她以前被没收的衣裳和首饰都归还了回来,还让华旋亲自打理两个小姑娘的一身行头。   颜宝珠亲娘去的早,以前每到这个时候,她都得去大夫人那里等着。   偏生大伯娘喜欢大家闺秀的女子,每回都用一些雅静的颜色和搭配。   颜云舒本来就是这种沉静的性子,因此做这种打扮,只觉得清新脱俗,清冷高雅。   但是颜宝珠性子跳脱,私底下小表情还很多,即使身上的衣裳很合身,但是总透着一股古怪的意味,好似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裳的感觉。   “夫人,三姑娘,二姑娘来了。”   颜宝珠进来的时候,华旋和颜如玉正在探讨哪件衣裳更好看,说笑声大老远就能听见了。   她虽然没沉着脸,但是表情也不算开心,甚至在外头听的时候,还有些刺耳。   人家是亲母女,早早地就开始挑衣裳了,她爹非要撵她过来,她不来还不行。   她害怕颜宗泽再把她的衣裳都抢走了,那她真的没法去参加同学会了,因此才硬着头皮过来,只不过现在她又有些后悔了。   来看人家母女其乐融融做什么,最后只能刺激到自己而已。   “二姐姐可算来了,我和娘方才还再说先给你挑,我们都搭配了好几套,你穿起来肯定好看。只不过她觉得我挑的太花,我觉得她挑的太过中规中矩,都快吵起来了。你再不来啊,我俩就要打起来了。”   颜如玉见她过来了,并没有摆什么脸色,直接上前去拉着她往箱笼边上走。   因为新拿出来的衣裳太多了,全都摆在箱笼上,看着就有些凌乱。   颜宝珠一眼敲过去,就觉得有些晃花了眼。   这些衣裳的款式和颜色十分丰富,从大红大绿,再到素淡浅色,各种都有。   并不像大伯娘那边清一色的素雅,这里反而是浓淡皆有。   “这边是娘挑的,这边是我挑的。”   颜宝珠伴随着她的介绍,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了不同。   华旋挑的颜色和款式都是甜美娇俏款,粉色、蓝色和鹅黄色居多。   而颜如玉挑的则是正红色、橘色居多,而且还有不少颜色碰撞的,一看就是浓墨重彩的架势。   “都好看的。”   颜宝珠见到这么多新衣裳,简直走不动路了。   好几个样式她都没见过,应该是今年出的新款,都怪她爹没收了她打扮的机会,让她都跟不上潮流了,完全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土包子似的。   “好看就都试试看,衣裳还得穿在身上,才能判断到底好不好看。”   华旋见颜宝珠脸色不像来时那么难看,甚至站在这堆衣服前,完全是一副变傻了的表情,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都穿吗?”她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华旋点头,当场就拿起一件自己挑的鹅黄色裙衫递给她,轻声吩咐道:“你身边的丫头呢?让她伺候你去里屋换,我再给你挑个簪子。”   颜宝珠晕晕乎乎地就被人领着去换衣裳了,在丫鬟伺候她脱衣裳的时候,外面还传来华旋母女俩的拌嘴声。   显然这两人又为了配哪件首饰有了争执。   等她出来之后,就有两个丫鬟各捧了一套首饰等着她,挨个都戴了一遍。   这才是第一套衣裳,之后又陆陆续续换上别的款式。   一开始颜宝珠还有正常的审美,等到后面换了太多的衣裳,她已经彻底晕了,连眼前的景色都有重影了。   “行了,饶了我吧,都好看。拿一套走了,我头都晕了。选个衣裳比打仗还累。”   颜宝珠眼瞧着那母女俩还要为穿哪双绣鞋吵起来,立刻开口制止了。   她觉得这大半天,她就当了个任由人摆布的洋娃娃,高兴是真高兴,毕竟女人对于漂亮的新衣服,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但是身心俱疲,还有华旋母女俩未免审美差别也太大了,竟然从一支头花都要争,并且两人喜欢的类型完全南辕北辙,谁都说服不了谁。   搞得她不过换了几套衣服,却像是锻炼了许久一般,弄得汗流浃背。   “那都好看,就都带走,反正都是照着你的身形做的,旁人也穿不了。待会儿让崔婆子带人捧走,下面一起来替玉儿掌掌眼。”   华旋轻轻地拍了拍颜宝珠的后背,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还不等颜宝珠说出其他话,底下的丫鬟们已经动作麻利地将之前那堆衣裳叠的整整齐齐,明显是等着人来取。   又很快地换上另外一堆衣裳,显然是给颜如玉挑的。   “我自己挑就行了,我可信不过娘的眼光。二姐姐若是有兴趣,可以来一起瞧瞧,同学会那日,我们可以穿姐妹装。”   颜如玉边说边笑着冲她招招手,面对小姑娘俏生生的笑脸,不知为何,颜宝珠就这么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当她真的跟颜如玉一问一答地聊起哪件衣裳好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   原来她和颜如玉竟然也有如此和谐的一天,等颜宝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俩已经头靠头在数着其中一件衣裳的袖子究竟绣了多少朵花。   她一偏头就能感受到颜如玉说话时哈出来的热气,亲密得好像是亲姐妹一般。   华旋静静地看着她们俩,转而心里一叹,并没有打扰她们,转身出去了。   直到这场选衣服的活动结束之后,颜宝珠走在前面,身后是崔婆子和一群小丫鬟,没一个手里都抱着一大堆东西。   不是衣裳,就是捧着木匣子,里面装着各种首饰,还有绣鞋也捧回了四双。   不过一场同学会而已,华旋却为她准备了如此多的装扮,很明显还是早就备下了,否则这些绣工繁琐的衣裳,不可能这么快做完。   再一想之前她被亲爹责罚,华旋这分明是要补偿给她。   顿时颜宝珠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究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华旋本意善良?   她走了片刻,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华旋母女进颜府之后,她好像一瞬间长大了许多,平时哪里用思考这些问题,除了吃睡就是穿衣打扮。   如今竟然开始琢磨她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颜宝珠离开之后,院子里倒是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颜如玉让人将衣裳收拾了起来,全部送到她的院子去,华旋也给她买了一堆。   “对她这么好,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吧?费心费力给她选衣裳,我听守夜的丫头说,你都熬了好几夜画花样,就想着让她们俩也穿得脱颖而出。你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领情。”   华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着实是替颜如玉委屈着。   颜如玉倒是看得开,轻声道:“娘,我们同是二房的姑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来就是亲姐妹。我就做到问心无愧,能把她一颗心捂暖,就当我们有姐妹情分,若是捂不热,那也没什么关系。没缘分罢了,反正再过几年出嫁了,就各自过活,谁也碍不着谁。”   华旋听她说得潇洒,只觉得颜如玉又长大了些,把这些弯弯绕绕看得甚至都比她还明白几分。   “行了,这几日好好休养,我的女儿必定要光彩照人。”   ***   等到同学会当日,颜家三姐妹一人一辆马车,心里都充满了几分期待。   颜如玉靠在软垫上,心里想着终于要去见那些同窗了,也不知道一眼看过去,有几个是在书中跟她勾搭过的,只盼着不要太多,否则她又要承受不住了。   只不过还没等她继续想清楚,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撞击,她被撞得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儿?”感受到这股熟悉猛烈撞击,颜如玉的心里隐隐涌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三姑娘,端王爷的马车又跟我们的马车撞一起了,直接把车轴给撞断了。”   马车猛然停了,过了片刻,才传来车夫颤巍巍的声音,显然他也是被撞怕了。   颜如玉拧紧了眉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高兴。   干你娘,你个大粪王爷,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问他想干什么?”她没好气地道。   还没等丫鬟上前去询问,颜如玉就感觉有人敲了敲她的车壁。   颜如玉一把掀开车窗上的帘幕,就撞上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这人长着一双猫眼,眼角上翘,又大又水灵,若是长在姑娘家的脸上,必定能颠倒众生。   当然长在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也不算辱没了。   只不过这个过分好看的少年郎,是颜如玉的头号敌人,一切就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第26章 狭路相逢   “又怎么了?这会子不是又要找人把我丢进粪坑里了吧?”   颜如玉见到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焦躁了起来,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卫成澜原本脸上带着两分笑,结果一听她这不好的口气,立刻笑意也没了,反而轻皱着眉头,一看就不太好惹。   “你车轴断了,我特地来瞧瞧你,没想到你还摆出这样一副脸色来,不识好人心。”   他的语气微冷,甚至还轻挑了一下下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状态来。   “不需要你假好心,也不瞧瞧我这车轴是被谁撞断的?”   颜如玉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反正这次身边的人有那么多,又是大庭广众的情况下。   她就不信卫成澜还能做出什么不成,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卫成澜显然看透了她的想法,冷笑道:“你这次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不像上次那样拼命求饶了?”   颜如玉冷哼一声道:“难不成堂堂端王殿下,还想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   “是啊,抢的就是你。下车,上我的马车。”   没想到卫成澜不仅没有否认,还一扬眉头,语气镇定地道。   “呸。”颜如玉直接啐了他一口,将帘幕一遮,老神在在地坐回了软垫上。   “姑娘,端王手下的侍卫拦着,奴婢们去不了大姑娘和二姑娘那边的马车,她们那边的下人也过不来。”   这回跟出来的是琵琶,她过来传话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明显一向镇定自若的她,也有些慌了。   颜如玉心底烦躁的情绪再次涌起,卫成澜这厮还真是够讨厌的,都已经把她的马车车轴撞断了,却还不准备放过她,甚至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事情闹大。   一时之间,都陷入了僵局。   颜云舒和颜宝珠的马车都安然无恙,但是她俩都不敢让车夫将马车驾走离开,肯定是不能留颜如玉一人在这里的。   谁也不知道这位端王究竟想做什么,不过看他方才在车窗前与颜如玉聊天的架势,周围人的脑海里都脑补出了无数场精彩大戏了。   眼瞧着周围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颜如玉的手心里也沁出了些冷汗。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否则只有她吃亏的份儿。   琵琶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一般,最后还是颜如玉把她叫过来传话。   “你去跟端王说,如果要合作那就光明正大走正路子,不要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手段。若是他要胡来,我也不怕他,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做一世仇恨夫妻,我再给他加几顶绿帽子!他若要我上这马车,到时候可就下不来了,说不定明日赐婚的圣旨就要到府里。”   颜如玉的神色冷漠,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善。   琵琶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颜如玉给制止了。   “快去,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颜如玉不让她说出口,并且冷声催促了一句。   琵琶立刻吓得跑走了,她跟端王说的时候,明显发觉马车内的少年眉头倒竖,周身都充斥着一种不高兴的神采。   他沉思了片刻,才挥挥手,让周围的护卫都散了。   最后颜如玉挤上了颜宝珠的马车,几位当事人一走,自然就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原本挤成堆的人群,也就这么彻底散开了。   至于颜如玉那辆被撞坏的马车,只有一个护卫和车夫看守,等着颜家人来回收。   “怎么会惹上那位瘟神?你也该去寺庙里拜拜了,上回是你人带车的失踪,这回又招惹这个不该惹的,也太倒霉了。”   颜宝珠四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眉眼之间的神色还算平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这弱不禁风的妹妹,被吓出什么毛病来。   “茶水还温着,你喝一杯压压惊。早知道我就把绿竹带出来了,这种危急时刻,也就那样会拳脚功夫的才顶用,其他丫鬟都被吓得蔫了。”   颜宝珠有些后悔,她没带绿竹出来,是怕绿竹那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坏事儿,现在想想以后出门还是得把她带着,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颜如玉接过她递来的茶,面色如常。   “没什么要紧的,那个瘟神就算再怎么无法无天,当着众人的面儿,还是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那也得警醒些,你回去要么找我爹,要么找你娘,要个会武功的丫鬟,他们肯定应允的。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   颜宝珠被吓得不轻,这时候她还怕颜如玉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儿,立刻轻声劝说道。   颜如玉点头应承了下来,颜云舒那边又派人来询问了一番,马车才再次快速行驶起来。   因为路上这一耽搁,颜家三姐妹到的时候,已经算晚了。   也幸好三人所要去的地方都是同一家酒楼,颜宝珠和颜如玉还是同一个班的。   因为今日来酒楼的既有小郎君,又有小娘子,因此店小二和老板娘同时站在外面招呼客人。   结果一抬眼瞧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三位年龄相仿的小娘子,这三位看起来还是姐妹,前后一起进入酒楼。   店小二一下子就眼睛看直了,大烨朝不流行女子出门遮面,连年纪小的孩子上学时,都可以男女同席,因此在这方面并不是约束太严。   所以这三位品貌极佳的模样,就一下子给店小二带来不小的冲击。   一直等人被另一个小丫头领上楼了,老板娘才发现这位出神的店小二,猛地抬手拍上了他的后脑勺,将人弄得清醒过来。   “对着人家漂亮的娇小姐,发什么癔症呢?你说你之前也经过培训的,怎么见到贵客眼睛都直了,这还怎么指望你招揽客人?”   老板娘轻声呵斥道。   店小二摸了摸鼻子,立刻连声道歉,后来才压低了嗓音道:“老板娘,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您说说就方才来那么多女客,甚至还有宰相之女,我之前也没这么发懵啊。怎么刚才那三位女客,就让人觉得不一样,好像天上飘下来的仙子一般,特别是最右边那位,那张脸长得是真好!”   老板娘轻笑了一声,道:“那是你没认出来,这三位姑娘不止是周身的气度不一般,那衣着打扮也不一样。你是个糙汉,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但是我瞧着,那三位身上穿的衣裳,应该是独有的。方才进来那么多的女郎,没一个跟她们穿的款型差不多。至于最右边的那位姑娘,光靠那张脸,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郎君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啊。”   两个人说了一番之后,又继续招呼客人。   再说颜云舒的同窗们在二楼,颜如玉和颜宝珠的同窗则在三楼,因此三人分作两拨。   她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内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一个个都穿着崭新的衣裳,虽然年纪小还不能喝酒,但是敬茶也是一杯接着一杯,豪气得很。   知道她们二人进来,屋子里热闹的气氛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都投射了过来。   “哟,爱掐架的姐妹俩可算是来了。”不知是谁招呼了一声,气氛再次热闹了起来。   众人纷纷让她们落座,姑娘们的视线在她们二人周身的行头溜了一遍,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惊诧和艳羡。   至于小郎君们,则有部分已然悄悄地红了脸,不知道是屋内的温度太高,还是进来的人太过漂亮。   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颜如玉了,似乎她比之前更加漂亮了。   屋子里大概二十几人,男女各一桌,周围有丫鬟伺候着,实际上也等于是看着他们,免得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你们俩今儿这打扮,看起来倒像是亲姐妹,原本不是见面就掐的吗?怎么如玉病了一场,就冰释前嫌了?”   有个小姑娘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转来转去,边笑边试探地说道。   颜如玉还没开口,一旁的颜宝珠就坐不住了。   “你这话说的,如玉姓颜,自然是我们颜家人,原本就是亲姐妹。哪里来的隔夜仇?别原来没仇的,也被你说出仇来了。”   颜宝珠一向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些欺软怕硬,她怕康阳,但是对于同窗里的小姑娘们,她一个能打十个都不带怕的。   颜如玉笑了笑,并未接话,只是给颜宝珠倒了杯热茶,这小媳妇的状态,明显是真的和好了。   其他有几个想看热闹的人,见到这副场景,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巴,再不肯多说一句。   “之前生病未能来上课,连最后年前的测试也没能参加。只希望等到年后再上学院的时候,不要拖大家后腿才是。我先敬大家一杯茶了。”   颜如玉举起茶盏,再次将略显冷清的气氛带得热闹了起来。   都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只要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开心,很快就会将那些不愉快丢在脑后。   “放榜了,放榜了!”外头传来小厮的吆喝声。   屋内的气氛再次猛地变得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立刻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下去准备接榜。   颜如玉早有心理准备,书中大烨朝与现代的教育制度很像,不仅有各门功课,还有数不清的测试。   更有每次大考之后的名次排名,分小排名和大排名。   小排名便是一个小班级为单位,大排名则是全书院,可谓竞争极其激烈。 第27章 寄给书信   榜单上自然不会有颜如玉的名字,倒是颜宝珠十分紧张。   即使她之前的排名一向都比较靠后,谁让她在学习方面一窍不通,并且完全静不下心来。   但是真的等榜单出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忐忑又期待,学生对于成绩的来临,都会出现紧张的心态,哪怕是学渣也不例外。   “这次如玉不在,全书院前一百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啊。”   “宝珠进步了很多哎,我就说如玉生病之后,她忽然变得很认真学习了,先生还夸奖过几次,肯定能把成绩搞上去。”   榜单一一传阅,每个人看完自己的成绩,还不忘观察一下其他人。   颜宝珠难免有些欣喜,果然勤奋还是有回报的,这也多亏了颜宗泽一直派人盯着她。   她每日来上课,回去之后还要把笔记抄一份送给颜如玉,兴许就是这多抄的一份,让她脑海里的记忆更加巩固了几分。   颜如玉坐在中间,跟个吉祥物似的,听着别人探讨。   她知道原身成绩很不错,其实她的身子也早养好了,可以参加这次的考试,但是她怕自己露馅。   毕竟自己可是现代人,对于古代这些之乎者也的考试,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成日躲在屋子里。   其他人以为她是一直在做首饰,实际上她更多的是在翻书学习。   作者给颜如玉设定成品学兼优又样貌出众的女孩子,就是为了方便她勾搭小郎君。   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在家世差不多的情况下,想要脱颖而出的话,除了样貌就是学习成绩了。   众人对颜如玉未能参加这次考试,而感到惋惜。   同学会依然很热闹,在榜单看完之后,大家再次进入了高谈阔论的阶段。   大半的小姑娘,都或旁敲侧击,或直白地打探过,颜家姐妹身上的衣裳究竟是哪家裁缝做的。   不仅绣花精致,就连样式都不曾见过,今年的新款她们都挨个瞧遍了,并没有看到这两件的款式。   显然是颜家独有的裁缝做的。   “我娘让人做的,自家人想的花样子,你们若是喜欢,我回去再问问她。”   颜如玉一一回复,一旁的小姑娘们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两个款式,她们当真没见过,越看越好看。   正因为跟其他人穿得都不一样,所以才会显得越发出众。   颜如玉如此大方的一句承诺,让旁边女生一阵附和,一个个都冲着她敬茶。   最后她还多跑了两趟厕所,也幸好这家酒楼里想得周到,否则颜如玉真的得憋回家去。   倒是颜宝珠一直偷偷扯着她的衣袖,让她少承诺几个,不过颜如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伸手拍了拍她当做安抚,之后又是继续被另一个凑上来的女生给哄走了花样。   直到后来,连一整层酒楼其他房间的姑娘,都听闻此事,纷纷前来。   他们这里原本是个大房间,本来容纳他们这一个班的同窗,以及伺候的丫鬟,还绰绰有余。   但是忽然涌进来这么一堆人,立刻就显得十分拥挤了。   “我的天,这得挤了多少进来?我可还想着去女生那桌敬茶的,找几个成绩不错的人借一下年前课程的笔记。结果都挤成这样了,哪里还敢凑过去?”   “就是啊,颜宝珠这次考试进步了许多名,先生之前还夸她认真听讲,笔记也写得很详细,我还想去取取经。”   “算咯算咯,颜家姐妹如今处在漩涡中心,周围全是女生,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去啊。”   另外一桌的少年郎们,看着那些挤作一团说话的小姑娘们,纷纷打了个颤。   这哪里还有平时在学院里见到的淑女风范,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异常兴奋,看起来跟菜场上准备买便宜猪肉的大娘似的。   “不是,你们让让啊,我原本就是这个班的。”有个倒霉蛋从外面想挤进来。   偏偏一群女生一扭头,看见他是个少年郎,顿时满脸嫌弃。   “你方才在哪儿,再去那里坐一坐,我们问完就走。”   姑娘家的对于打扮一事,一向好奇多多。   因此看着颜如玉从头到脚的东西,都要问上一嘴,说不准还要动手摸一摸她身上的布料。   等围在她最近的那一批人从包围圈里出来,立刻又挤上来一堆人。   “我往哪儿去?我之前是蹲茅坑的,那里又臭又冷,你不会还叫我再去茅坑待着吧?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天天就想着美,能不能好好学习?”   那个被堵在外头的少年郎,一听这话立刻来火了,差点就和挤在门口的几个姑娘吵起来。   直到后来颜如玉再三答应,一定会将这两套衣裳的花样,全部带到书院里,让众人都能看见为止。   这些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实际上她们也想打听颜如玉头上的发簪是哪位大师做的,但是被颜宝珠三两句给糊弄过去了。   最后有人临走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颜宝珠一眼,颜宝珠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直到这时候,那个倒霉蛋才被放行进来。   这场同学会结束之后,与颜如玉同班的十几个少年郎,纷纷抹了一把冷汗下来。   他们这时候就已经看出来,姑娘们疯魔起来,究竟有多么可怕。   心底都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心理阴影,也为他们以后成家立业,面对自己夫人的时候,多了个有效的哄人方法。   夫人生气了?没关系,珠宝斋新进了一批亮晶晶的宝石,挑几个亮眼的回来让她们自己捣鼓去。   夫人又生气了?没有在怕的,听说望京里新出了一批薄如蝉翼却会发光的布料,派人去抢几匹回来,立刻展颜欢笑。   直到同学会结束,颜宝珠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拉她走了。   刚上车就被颜宝珠数落了:“这花样一看就不是裁缝和绣娘想出来的,应该是你花心思弄出来的吧?何必白白答应她们,你虽然当了这好人,只怕那些人背地里要笑话你是个傻子了。等你把花样拿出来,不出三日,保证学院里大半的姑娘都这个款式,走哪儿都是跟你穿差不多衣裳的人。”   颜宝珠边说边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显然是对颜如玉这穷大方的架势,表示十分心痛。   “无事,等来年开学了,她们都穿那样的衣裳,我们再穿别的,花样这东西,不能是照着别人给的画,而是自己心里得有点数。我之前病倒在家两个多月,姐姐天天起早贪黑的上学做笔记,我闲来无事就画花样,有不少呢,保管这一两年换季的时候用不完。”   颜如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轻声安抚她。   颜宝珠轻哼了一声,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结果两个人到了车上之后,车中的环境又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还是片刻之后,颜宝珠才有些别扭地开口:“之前听说你咳嗽了,有没有落下病根?大夫给你开了去咳嗽的药没?不过药太苦了,而且是药三分毒,最主要的还是身体上的强健,一有个头疼脑热就吃药,容易把身子拖垮了。我娘就是被那群庸医给治坏了,你若是扛得住就吃一点药膳,或者让我爹给你找个会武丫鬟教你两招强身健体。”   颜宝珠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细如蚊蝇,后面才越说越有中气。   颜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只是迟迟未答她的话。   “听见没有,我又不是要害你?”   颜宝珠等了片刻,还没听到她的回答,不由得外强中干质问了一句。   等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被戏耍了。   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眉目含笑,笑得跟个花骨朵似的,阳光又干净,甚至她的眼神之中还带着几分感动。   “多谢二姐姐。”   颜宝珠微微一怔,脸上有些泛红,似乎想像往常一样说难听话怼回去。   但是瞧见颜如玉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立刻又觉得自己那么粗鲁不太好。   最后憋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来:“傻!”   “傻人有傻福。”她抱着颜宝珠的胳膊,开始跟她念叨起了身上这一套行头的寓意。   颜宝珠也没有甩开她,两个人头靠头,看起来倒真的像一对亲姐妹。   可惜颜如玉的好心情,就只持续到回了自己的院子。   琵琶见她闭着眼睛假寐,踌躇了片刻才道:“姑娘,奴婢在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胳膊,然后手里就多了一封信。奴婢左右看的时候,却没发现人,偷偷瞧了一眼,发现是写给您的。奴婢不敢声张,直到这会子才拿出来,要不先拿去给夫人瞧一瞧吧?”   颜如玉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细想了一下,立刻道:“你拿过来。”   信上的字是草书,写信人的性子想必十分狂傲,光封面上那几个字“颜如玉亲启”,就写得犹如游龙一般,若不是含有她的名字,她还真的不认识。   她晃了晃信封,又拿到阳光下照了照,知道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张信纸罢了。   拆开之后,果然还是一封用草书写的信。   只不过落款她倒是认识:端。   短短的一个端字,让她认出了,这正是她的绿帽前夫派人塞过来的。   她提起笔,眉头都没皱一下,吩咐道:“去找几种颜料来。”   等她写好一封信之后,直接递给了琵琶,“找你兄长递给端王府,记得不要惊动娘。”   颜如玉特地给琵琶看了自己回信的内容,因此也不怕这丫头不配合,她完全没有做什么形迹可疑的事情。   琵琶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承了。   颜如玉轻松了一口气,琵琶的性子虽然很正,如果颜如玉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肯定第一个去向华旋求救。   不过她也重诺,既然她答应了,这事儿就不会告密。   端王府,当刚与武先生对练完,一身热汗的卫成澜从练武场出来时,小厮及时送上一封信。   看着信封被颜料涂成了怪异的绿色,他的眉头跳了跳,心里隐隐涌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当他把信封展开,那份不祥的预感成真。   信纸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几行字:除了信封表面和落款,其余皆看不懂。若真有事儿,请写人能看懂的字。我把你这封信递给厨房里的狗闻过了,它一直冲着信叫唤,应该是看懂了,似乎还有许多话与你说。   至于落款就更让喷火了。   给你戴“图”的人。   中间夹杂着的一幅图画,是用绿色颜料化成的乌纱帽。   不用说也明白,代表了三个字:绿帽子。   这世上敢给他戴绿帽子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个混账玩意儿!   卫成澜顾不上擦脸上的热汗,直接将那封信揉成了一团。   这个女人不仅专戳他痛处,甚至还嘲讽他,他写的那一封满是草书的字,只有狗能看懂。   真是不懂欣赏的东西! 第28章 写信回信   颜如玉让人把那封信递出去之后,就心情甚好地投入热闹的过年之中,自然不会知道端王收到那封信,有多么的震怒。   端王府上下的人,连续几日都诚惶诚恐,特别是那些陪练的武者,端王最近出手特别凶。   他们既不能伤了端王,又不能敷衍了事,这其中的度就很难把握了,好几次差点打失手。   外加端王年岁渐长,身上的功夫如今也不容小觑了。   在卫成澜生气了十几天之后,终于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了,他再次坐到了书桌前,给自己建立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才终于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但是等自己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个:颜如玉亲启。   五个字刚写完,他的胸口处再次燃起熊熊怒火,最后他是硬咬着牙将这封信写了出来。   并且上面的字都是楷书,那整齐端正的架势,就像是个刚启蒙开始学写字的娃娃,要把当天的字交给先生过目一般认真。   第二封信也在年味十足的状态下,来到了颜如玉的手里。   她看着从信封到信上的内容,都变成了楷书的字体,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那个女人何时来京?   他并没有写清楚这个女人是谁,但是颜如玉却心知肚明。   能让端王这么惦记的人,甚至不惜两次写信来询问的,除了前世那个人生赢家,还有谁呢。   她攥着信回了内室,很快便写下一封回信,回信里只有一句话:我不告诉你。   等这五个字到了卫成澜的手中,自然又是一阵震怒。   他咬牙切齿地直接将手中的信纸撕碎了,脑海里冒出无数个折腾人的念头,但是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因为他见不到她。   这个有恃无恐的女人,如今龟缩在颜国公府里,有颜宗泽带领着颜家的亲兵保驾护航,可以说颜国公府从某种意义来说,甚至都能与皇宫媲美,闲杂人等根本靠近不了。   颜如玉戏耍了他一番之后,自觉心头畅快,把前两次无故撞她马车之仇彻底给报了。   她便不把他挂在心上,而是拿了之前同学会上,她与宝珠身上穿的衣裳花样出来,让人描绘出十几张出来,一一送给之前求过的小姑娘。   新年到了,到处都是放鞭炮的日子,颜家人上下也都一片喜气洋洋。   颜宝珠与颜如玉的交流越来越多,新年新气象,家里的主子都早已赶制新衣。   因为颜如玉那里有无数的新花样,颜宝珠心痒难耐,最终抵不过新衣裳的诱惑,还是跑去求了个新款回来。   甚至大年初一的时候,颜家一众小辈,还被允许一起出门玩耍。   当然身边都跟着不少人,大过年的街道上还是非常热闹,虽说家家户户都过团圆年,但是午膳过后,仍然有不少人出来转悠,小摊贩也有出来摆摊的。   颜如玉原本一直跟在后面走,宋瑾就在她身边,兄妹俩边走边瞧。   只不过前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忽然挤了一堆人,让原本就人多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了起来,颜如玉就这么被挤散了。   “如玉。”宋瑾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伸手想去抓她,却是抓了个空。   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冲出来,一把将颜如玉推到后面去,看见宋瑾拿眼睛瞪他,立刻不甘示弱地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前面有热闹,你们挡着做什么?   他恶狠狠地甩出这句话,很快就挤开别人往前冲去了。   等宋瑾再想找颜如玉去了哪里,却犹如大海捞针一样。   就那么一个瞬间,颜如玉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拽出了人群,并且当她想回头看看是谁在作怪的时候,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显然她是被人给拐走了。   等她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还是黑暗一片,呼吸还有些不顺畅,脸上套着个黑布。   她的手也被绑了起来,但是绑的并不算太紧,手腕也没有充血的感觉,想必并不是过去很长时间。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她在脑海里盘算着大声呼救的可能性。   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过了片刻,才又有声音传来。   “回答我的问题就让你走,那个女人何时回京?”这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但是一听到这个问题,颜如玉的大白眼已经甩了过来。   “卫成澜!”她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29章 三房回来   既然她已经猜出来了,卫成澜不由得耸耸肩,伸手一挥。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将颜如玉头上遮的黑布给扯了,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   “你这就猜出来了,真没意思。”   卫成澜就坐在她身旁,嘴里说着话,脸上丝毫笑意都没有,甚至在看向颜如玉的时候,还带了几分严肃的表情。   “除了你还会有人问,把这个也解开。”   如今没有旁人在,颜如玉也完全没有要顾及自己形象的意思,直接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举起被绑住的手示意了一下。   卫成澜挥挥手,立刻有人上来解开。   这丫鬟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动作之间十分利索,甚至连呼吸声都十分平缓,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你既然要问,就让这丫鬟下去吧。”颜如玉揉了揉手腕,冷声道。   “她是死士,不会泄露秘密。”   她皱皱眉头道:“那是你的死士,又不是我的。”   卫成澜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那个丫鬟也退下。   整个马车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卫成澜倒是不急着问她,反而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变得谨慎了许多。希望你继续保持,别再被人当猴耍。”   颜如玉再次丢了个白眼过去,轻声道:“立春的时候,他们就该上京了,具体时间我会到时候再通知你。”   卫成澜摸了摸下巴,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他忽然感觉耳边拂过一阵风,结果脸上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挠了一爪子。   他立刻感到一阵剧痛,颜如玉看他吃瘪的神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等再举起手想给他第二下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呵,谁把谁当猴耍?你不止三番两次拐我出来,还多次言语侮辱我。卫成澜,你才是猴儿,怎么样,被耍得开不开心?”   颜如玉见自己的手被抓住,当场就低下头,一下子张嘴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卫成澜再次痛呼,两条腿压制住她,另一只手则掰她的脑袋。   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又比颜如玉大出五岁,那手劲不是什么可比的,因此颜如玉很快就松口了。   不过她还在找各种攻击的机会,奋力的挣扎着,卫成澜没办法,只好用力地搂住她。   嘴里还在不停地说出警告的话:“你再乱动我就打你了啊。我真打了。”   他边说边眼神四处地寻找可下手的地方,偏偏颜如玉动弹得厉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主子。”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尾音还没落下,就从车外钻进一个人来,正是方才被撵下车的小丫鬟。   她看到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四肢交缠,密不可分,分明就是最亲密的动作。   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好在她不是当做一般丫鬟教养长大的,无论看到什么场面,都能很好地消化。   “主子,颜家人四处在寻找三姑娘。为了避免闹大,还是将她送回去吧。”   颜如玉和卫成澜总算是分开了,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   “送她回去。”   他挥挥手,直接道。   马车骨碌碌的往前走,等端王这张扬的马车到了颜国公府的时候,都把颜家人给惊动了。   还不等颜宗泽出来说话,端王的马车已经走了,只有颜如玉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倒是华旋立刻跑出来问道:“怎么是端王送你回来的?”   “偶然遇到的,本来不愿让他送回来,但是那边人太多,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其他人。端王怕麻烦,我又不好多嘴,便请他直接送回府中了。”   颜如玉脸上的神情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方才打架时候那股狠劲儿。   颜宗泽又问了一句,颜如玉一一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最后颜如玉还轻声抱怨了一句:“端王也太难相处了,跟他说什么,他要么不搭理要么就是不行。还摆着一张脸,说我是毁了他马车只载大美人的好名头,所以他很不高兴,什么……”   后面的话犹豫声音太小,就听不清了。   不过倒是让颜宗泽和华旋都轻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这丫头与端王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颜如玉最近一直在颜老夫人身边转,颜家还有个庶三房,那是颜国公一个妾室生的。   因为颜家两位嫡子都十分出色,因此颜家三房的老爷,即使是个庶吉士,这些年一直在外地任官,若是在其他人家,后续也算是事业有成。   可是有前头颜家另外两位老爷做对比,这位三老爷的成就有些不够看了。   她很想探听三房的归期,颜宗泽那边肯定不会告诉她,也就只有老夫人和华旋这边,会因为要迎接三房,安排人打扫庭院这些。   颜家三老爷要回京述职,并且调回望京任职,因此这次回来的是三房所有。   颜如玉在探听到确切的日子和路线之后,便把这些都写在了心上投递过去。   ***   立春到来的时候,便是三房归期之日。   颜家女眷都聚集到老夫人的屋子里,等着三房回家。   “听说三弟妹之前在苏州认了个同族的女儿,比如玉还要小一岁,这是颜家最小的姑娘了。”   颜大夫人说起三房在苏州的事情,转头对着华旋道:“二弟妹与如玉都是从苏州来,可曾见过那位姑娘?竟是如此得三弟妹青眼。”   颜如玉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该来的总会来。   “伯娘,之前在苏州,我与颜家分支的姑娘们不在同一学院。不过料想那位妹妹肯定是乖巧喜人的,不然也不会让三婶认作自己的姑娘。”   颜如玉轻轻抿了一口茶,乖巧地冲着颜大夫人笑了笑。   颜家在苏州有一分支,颜三夫人所认下的女儿,便是分支所出,也是颜姓女。   几人正说着话,大夫人一一给华旋介绍三房的人。   “老夫人,外头传来消息,二老爷没接到人。三房的四姑娘下车歇脚的时候,遇上了一匹疯马,直接被撞晕了,这会子还在驿站里呢。”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通传,语气十分焦急。   颜如玉一愣,书上可没有这么一出,三房进京十分顺利,哪里有遇上疯马一说。   至于被撞晕的四姑娘,就是之前提到的三夫人所认下的姑娘。   “请了大夫没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哪里冲出来的疯马啊?”   老夫人的脸色一变,立刻问了一句。   “请了大夫,四姑娘吉人天相,被疯马狠狠地撞了一下,破了一块皮,只不过受了惊吓晕过去了。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还说经过那么猛烈的撞击,四姑娘能如此,肯定是老天爷在庇佑她呢。四姑娘的车架明日就到,三夫人和三老爷今晚上就能到呢。”   小丫鬟又接着道。   屋内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都说老天爷保佑。   唯有颜如玉低着头坐在那里没吭声,心里想着:怎么没撞死她呢,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那既然是晚上才到,大家就先回去休息,等晚膳再一起用。”老夫人挥了挥手。   众人散去,唯有颜如玉一脸深思。   这个世界,应该只有她和卫成澜两个变数,否则都会按照书中的情节来走。   三房不能平安回京,分明是违逆了书中的内容,但是如今却真实发生了。   既然不是她这个变数下的手,那就只能是卫成澜了。   再一想,之前他那么关心三房的进京日,这就不难发现了,他早有杀人之心。   只不过被疯马撞,在众人看来不死也要半残的祸事,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却不痛不痒,简直可笑之极。   就好像玩游戏的时候,人家是满级装备,而卫成澜拿个一级小号去埋伏人家,虽然砍了个正着,但也毫无用处。   若是暴露了自己,还很可能被人反坑。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子,就回了自己的院落,还不忘写信过去奚落两句。   端王府这边,卫成澜从一开始知道得手后的兴奋雀跃,到现在得知毫发无伤的怀疑落寞,就好像是从天堂落到地狱一般,直让他冷笑。   不过这还不够,颜国公府那边送来一封信,不用拆开他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必定是嘲笑他。   等了片刻,他才慢慢地抽出里面的信,只有两个字:嘻嘻。   短短的两个字,却能想象到这信背后肯定藏着颜如玉那一张讽刺的笑脸。   顿时他就抓起信直接撕的粉碎,颜如玉比他印象中的那个,还要令人讨厌。 第30章 取名事宜   傍晚时分,总算是把三房的人接到了。   三夫人和三老爷回来的时候,府上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三弟妹,你可终于回来了,这是二弟妹。”   颜大夫人立刻替她们二人引荐,虽说都是颜家的夫人,可是华旋与三夫人并未见过几回,之前在苏州倒是偶然见过两面,但是这次再见面的时候,身份已经完全与众不同了。   几人见过礼,又分别给各自的孩子见面礼。   颜如玉看见三夫人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这时候窝在三夫人的怀里,不吵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她立刻伸手去逗了逗他,小家伙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儿,但是在这个漂亮姐姐来逗他的时候,他还冲着人家笑了笑。   这可把三夫人高兴坏了。   “哎哟,我们齐哥儿喜欢三姐姐呢。往常逗他一笑很难的,他生下来就身子不好,是我对不住他,胎里没养足。倒是只有看到他四姐姐才能笑一笑了。这会儿又有了三个姐姐,估摸着这小子也能活泼一点。”   三夫人边说边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面上柔和的表情,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慈母一样的人。   “对了,你家四姑娘身子如何了?”大夫人问了一嘴。   “就是受多了惊吓,其他没什么大碍。我这个闺女天生福气大,当初我去了苏州,先怀了一胎,结果却滑胎了,心情烦闷。那小姑娘当初才五岁大,就很疼惜我,一直照顾我。我丢了一个孩子,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就想着是不是老天爷来补偿我的。她也是个可怜孩子,没爹没娘,我就收了当亲闺女养。”   三夫人提起那个还留在驿站里的四姑娘,满脸都是欣慰的表情。   “后来有她在身边之后,倒是真的带来了福运。之后我养好了身子,又怀了一胎,小小年纪,她还跟着医女学习药膳做给我吃。等齐哥儿生下来之后,先天有些不足,她就耐心陪着他玩耍,除了上学睡觉,回来就与齐哥儿一起。齐哥儿如今也粘着她,甚至比我这个亲娘还要粘呢。”   颜如玉一直没吭声,倒是其他几位有些被感动了,都觉得这是她们二人的母女缘分到了。   “那四姑娘叫什么名儿?”   三夫人一听提起这个,脸上的表情一收,视线往颜如玉的身上扫了一眼道:“说来也巧,她原名也叫颜如玉。与三姑娘重名了,之前不晓得,这回进京还没改名呢,想着明日等她到了,让娘帮着想一想。”   华旋微惊,之后便苦笑了一声道:“这还真是巧,那便委屈了四姑娘了。”   这事儿就说定了,说起来三夫人认四姑娘为亲闺女,实际上是比华旋嫁进颜家要早上今年的。   若说真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话,也是三姑娘改名,只不过谁让华旋母女俩先进了望京,三夫人一家这会子才回京,所以就赶不上趟了。   颜如玉微微勾了勾唇,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冷笑来。   瞧瞧,总算进行到这本书用心险恶的情节来了。   这本书书名是《颜如玉》,谁都以为女主就是颜如玉,至于这位四姑娘的确同名,但是她后来改名了啊,这颜如玉的名字还是女主角的。   但是后来事实证明,拿到了名字的女人,这一生也不过是作为人家陪衬用的。   等用完晚膳之后,华旋还去了颜如玉的院子,母女俩坐在一起叙话的时候,还提到同名这件事儿。   “说起来也是她吃了亏,她原本就叫颜如玉,你那会儿还叫宋如玉呢。虽听你三婶说她是个好孩子,不过总归心里有些不舒坦,你若是想与她交好,还是送份小礼物,娘替你备着。”   华旋见最近颜如玉和颜宝珠的关系近了不少,颜宗泽也是连连夸赞,说什么家和万事兴。   如今回来一位四姑娘,只盼着不要将眼前这份和谐给打破了。   颜如玉倒是摆了摆手,轻笑着道:“娘不用准备什么,二姐送什么,我便送什么。大家都是姐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为了一个名字,我若是送了什么厚礼,越过了其他两位姐姐,那人家怎么想。还说来了个新妹妹,我就上赶着巴结了。”   “哪有那么多道理,云舒最是大方,不会放在心上。就算宝珠心里嘀咕,你与她解释两句,她便晓得了,她心里还是有成算的。”华旋伸手点了点头她的额头。   她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她原本就叫华旋,但是为了一个别房的拖油瓶,改成别的名字,估计心里得不舒服很久。   颜如玉能猜出华旋的心思,若是旁人她肯定精心准备礼物的,可那不是旁人,那是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啊。   “娘,这位四妹妹个性如何,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就让我去交好。万一是个蛇蝎心肠的,那可如何是好?”   颜如玉在心底盘算了片刻,还是决定先给她娘上点眼药。   “怎么可能?你三婶认她当亲闺女,而且之前她说的那番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一个比你年纪还小的小姑娘而已,却有那样好的心肠,难不成还是装的?像她那么大的孩子,再多心眼能多到哪里去?”   华旋根本不相信,多智近妖,这得多少心思才能变成颜如玉口中那样的人。   “你说你怎么有这种心思,日久见人心,等她来了不就知道了。我见你对伤害过你的宝珠,都宽容得不行,还又给她花样又给她做首饰的,怎么到了没见过面的四姑娘这边,你就这么多不好的猜想?你在苏州跟她结过仇?”   华旋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立刻轻声问了一句。   颜如玉踌躇了一下,才摇头:“结仇倒是不算,只不过当时觉得她怪怪的。还有我们来颜家也挺长时间的了,她若是真的想改名,早就改了,为何拖到现在,非得来望京,让老夫人替她取名字?”   她这么一说,华旋也是愣了一下。   是啊,她们母女俩进颜国公府也有些日子了,四姑娘为什么不早些改名字。   难道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就一直称呼四姑娘,不叫她名字吗?   “她可能是为了让你承了她让名字的情?”华旋问了一句。   “她在苏州改了,我也一样承她的情。我觉着她是为了让祖母给她取名,所以才拖到这时候。”   颜如玉轻声道,她已经猜到了四姑娘的想法,想要颜老夫人给她取名字,这样老夫人必然对她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再加上她嘴甜会笼络人,说不定就能被老夫人当做亲孙女一样看待了。   书中老夫人与四姑娘的感情的确是最好的,情节的走向也的确是按照四姑娘期盼的那样。   不过如今颜如玉换了芯子,这颜国公府的局势,也再不是从前那样,四姑娘若是还想像书中一样,恐怕难如登天。   “你说得也是,总归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她不招惹你,就家和万事兴,若是她暗地里两面三刀,你跟我说,娘不会放过她。”   华旋琢磨了片刻,便连连点头。   她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姑娘,也不会信那个与她没多大关系的人。   送走华旋之后,颜如玉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早就想好了。   四姑娘在书中蛰伏了那么久,就连最后成为全书中真正的赢家,也没被揭露她为了这些所使的那些下作手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四姑娘还像书中一样,硬要她当踏脚石当陪衬,那就休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第二天四姑娘回来的时候,连休息一下都不曾,直接来了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三夫人也陪在一旁,见到四姑娘这样,还帮她在老夫人面前说好话。   “她刚回来就说来娘这里请安,我让她歇歇,她都不愿意。”   四姑娘抿着唇腼腆一笑,轻声道:“我这是头一回回家,总要先来看看长辈们和诸位姐妹,否则我心里难安。”   她一一与人见礼,规矩礼仪方面完全挑不出错来。   甚至周身的气度,也没有任何小家子气的地方,相反就好似小时候就在富贵人家养大的一般。   “好孩子,你快去歇息了吧,等睡完一觉再来。”老夫人挥挥手,让她下去休息。   四姑娘却不肯走,她方才就在颜家三姐妹之中扫过了,颜家三位姑娘长得都不差,各有各的风格,哪怕颜宝珠最近盘在心上的忧愁去了些,原本愁的过瘦的身体都养回来了。   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圆润了,但是与她的长相和气度倒是十分契合,看着就讨喜。   至于样貌最出众的颜如玉,那就更不用说了,四姑娘好几次盯着她瞧,至于心底想的是什么,就没人能猜出来了。   “不着急,昨日母亲先回来,想必已经同祖母说过了,我与三姐的名字重了,还想请祖母赐个名儿。”四姑娘一下子就提到正事儿上了。   颜大夫人在后院听管事汇报事情,因此没过来,倒是华旋因为颜如玉昨日所说的话,今日早早地等着了。   如今听她提起,两只耳朵也立刻竖了起来,就想知道老夫人会赐给她什么名字。   颜老夫人微微一愣,她原本以为颜三夫人昨日说的话,是个玩笑话,没想到还真的叫她取名字。 第31章 起名风波   颜老夫人看了一眼面前笑意吟吟的四姑娘,视线又扫过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颜如玉,心底闪过几分念头,才道:“不了,这名字应该是你爹娘起,让我起算是什么道理?”   如果四姑娘的姓名,不是与颜如玉重合了的话,老夫人还真有可能帮她起。   但是偏偏就跟颜如玉重合了,若是老夫人帮她起了,就好像要跟颜如玉打擂台似的。   若是以前,打擂台就打了,虽说她不是颜国公的第一任妻子,但是这国公府里谁都不能给她脸色看。   反正都不是亲孙女,她也没必要考虑谁的心情。   但是如今有了之前帮助颜雯一事,老夫人这心里自然会有所偏向,再加上颜如玉之前可是帮了大忙,能让颜雯有所防范的外室消息,还都是她给提供的。   四姑娘专门请她来取名字,就是想让老夫人对她多看两眼。   可惜这个算盘终究落了空。   听到老夫人毫不迟疑的拒绝,四姑娘的脸色一僵,倒是一旁的三夫人开口替她说话了。   “母亲,之前我们娘俩就商量了,这家里老夫人多福多寿,外加又师出名门,让您取名讨个吉利呢。别看我们四姑娘年纪小,但是心里可是有大志向的,她想像您一样,当个才女呢!”   三夫人这番话并没有打动老夫人,相反她仍然是一副礼貌却有距离的模样。   “什么才女不才女的,我都这把年纪了,就不掺和小年轻的事儿了。倒不是我不愿意起,着实是不好下手,我与四姑娘初次见面,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一点了解都无。若是我随口取了个字,到时候你们娘俩看着我年纪大,心里又不喜,嘴上却不好说。那这一桩美事儿倒成了拖累。”   老夫人摆摆手,说出这番拒绝的话,好歹也是留了几分脸面。   四姑娘张口还想说什么,倒是老夫人又开口了道:“眼下你二伯娘也在,还有诸位姐妹都在,不如大家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正好你也说说自己的想法。你的名字,总不可能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老夫人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四姑娘当真是不好拒绝了。   她点头应承了下来,直接道:“我的确是有点想法,我儿时命苦,无父无母,后来遇上了娘,才有了爹娘,感受到家的温暖,后来又有了弟弟,如今还来了望京。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希望自己能像小草一样生命力旺盛,所以就想了个‘菁’字,草青菁。”   颜宝珠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坐得住,主要是这四姑娘开口闭口都是仁爱慈孝,这落在她的耳朵里,话虽然好听,但总觉得有股子虚伪。   更何况这四妹妹年纪还比她小,却如此会说场面话,连先前她最讨厌颜如玉那会儿,颜如玉都不曾摆出这副姿态来。   如今听四姑娘说看中了“菁”这个字,她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其他人正思考这个字呢,一听这声冷哼,立刻都转头看过来。   颜宝珠有些不自在,干笑着道:“四妹妹如此感恩三婶,我还以为会取一些跟三房有关系的字,或者叫颜谢、颜恩什么的,没想到最后是谢了一棵草,着实没想到啊。”   她立刻开了口,不过这话着实不好听。   颜如玉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所以说关键时刻颜宝珠还是很会耍宝的。   这位四姑娘就是书中真正的主角,她的名字最后还真叫颜菁,不过这回颜如玉换了芯子,自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二姐姐这是哪里话,四妹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含蓄的人,怎么会是天天把恩情挂嘴边的那种人。更何况大恩不言谢,三婶对她那是再造之恩,不是三两句说说就能把这恩情抵消的,以后四妹妹肯定会用一辈子来报恩的。”   颜宝珠刚想说,颜如玉真讨厌,又要跟她唱反调。   结果听她说完之后,虽然是在说二姐姐说得不对,但这后面一长串话,怎么听怎么是在嘲讽四姑娘的。   所以颜如玉这回跟她站在同一头啊。   “不过有一条倒是很对,四妹妹再怎么说,也不能取个草字意境的字啊。颜家的姑娘就不会如草芥一般,而是娇养长大的。我看把草字头换成女字旁倒是不错,女青婧,有漂亮的意思,多符合姑娘家的身份。”   颜如玉紧接着开口,脸上也是一副甜甜的笑意。   实际上她完全站在颜宝珠这边,但是话里话外却不会说得那么直白,相反还让四姑娘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就连在旁边的三夫人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四姑娘的确一直说感谢她,可经常这么挂在嘴边,的确让人不太舒服。   况且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四姑娘只围着三夫人和齐哥儿转,如今刚回望京,就开始各种盘算如何打动颜家其他人了。   给四姑娘取名字,原本三夫人是想找三老爷取的,毕竟三老爷的一手文章写得绝妙,替闺女起个名字不在话下。   可是这小丫头倒是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哄住了,还说什么与老夫人增进祖孙感情。   当时乍一听还觉得颇有道理,可是如今老夫人直接拒绝了,又经过颜宝珠和颜如玉这么一说之后,三夫人总觉得眼前怎么看怎么好的四姑娘,似乎也有点瑕疵了。   “我长得不够好看,不如三位姐姐们好看,还是不要用这个字自取其辱了。草青菁挺好的,不如——”   四姑娘一下子有些急了,立刻轻声说道,似乎生怕那些人真把“婧”这个字用在她身上一般。   “我觉得颜菁很不错,样貌姣好的意思,四妹妹人美心善,用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久未开口的颜云舒说话了,她的声音一向冷静自持,语调也不急不缓。   但是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她这话分量很重似的。   既然是集思广益,其他人都觉得这个字不错,那老夫人自然也不会提议不好。   “我也觉着不错,老三家的,你觉着呢?”   颜老夫人点头,不过终归还是问一下颜三夫人,毕竟四姑娘是她认下的闺女。   四姑娘一听这话,立刻看向三夫人,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恳求的意味,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三夫人也是有脾气的,她眉头一挑,就道:“既然母亲也觉得好,那我没什么意见。这个字寓意很不错,就不知四姑娘喜不喜欢了?”   实际上要是之前四姑娘说不喜欢,三夫人肯定不会点头的。   但是经过之前那一番情绪,三夫人就觉得自己何必操这个心,反正都是四姑娘自己说要颜老夫人帮她起得。   如今人家全家都觉得“颜婧”这个名字好,她若是觉得不好,那就自己说,反正三夫人不会帮着她出头。   三夫人把球抛给了四姑娘自己,她脸上有些犹豫,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脸上,显然在等她的答案。   “四姑娘这是不喜欢了?要我说还是请三弟取名字才是,三弟年轻时候就写的一手好文章,得老先生们夸奖。况且四姑娘又是他闺女,他应该了解四姑娘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像我们两眼抓瞎,好容易想一个,还不大妥帖。”   华旋瞅了瞅她的面色,也跟着开了口,只不过这话语里的意思,就不是那么好听的了。   “不是,既然看不中我们起的,拼命叫别人起作甚。白浪费功夫和精力,就那么稀罕当颗草啊,还是寒碜我们颜家对你不好呢?真没意思。”   颜宝珠把眼睛一翻,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她这人脾气直,连对着华旋她们都是来硬的,更何况这个还是三房的姑娘,而且还不是三婶亲生的,那就更没什么同情心。   直觉得自己方才那时间是白喂了狗,拿块肉喂狗,狗还高兴点。   但是喂了四姑娘,还惹得一身骚。   当然这些更难听的话,她只能放在心里了,并不能真拿出来说。   “这名字我喜欢呢。我就是太喜欢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样好的字,可以当我的名字。我真是太高兴了。”   四姑娘立刻改了口,边说还边红了眼,声音柔柔气气的,听着让人一片舒坦,只觉得她之前是被人误会了。   她这么一哭,就显得颜宝珠方才那番话,当真是凶神恶煞了。   “成,那四姑娘就叫颜婧了,也去通知几位爷们儿,今儿中午让厨房加几个菜,好好庆祝一番。”   颜老夫人发了话,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至于刚得了新名字的颜婧,心里是如何想的,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颜宝珠拉着颜云舒出去溜达了一圈,明显她就是不待见颜婧,只不过取个名字而已,看她哭哭啼啼的。   真不如颜如玉一根手指头坚强,当初颜宝珠把她推下水了,人家才哭一哭,平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哭谁就输了。   这么一对比,颜如玉在颜宝珠心里的形象,又变得光辉高大起来。   “四妹妹第一次回来,你就非得这么落她的面子?她方才已经哭过一回了,只是她说得好听是因为名字太好了,谁都能看出来,是被你气哭了吧?”   颜云舒看着她这副不高兴的模样,不由得轻笑着开解道。   颜宝珠倒是无所谓的架势,甚至还冷哼了一声:“我就是看她不大高兴。要取名就取名呗,我也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可是她几次三番改口算什么。要祖母给她取名,结果祖母不愿意,又不想落她脸面,要大家帮她取名。大家也是给她脸,才认真帮她想的啊。结果人家想好了,她又嫌弃。”   “这种人看起来最识时务,实际上最麻烦了。自己想要什么不开口说,就跟山路十八弯似的绕来绕无,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她究竟想要哪个?”   颜宝珠逮着她,就狠狠地吐槽了一番,显然之前没能说话,是真的被憋狠了。   “最后她还是要了颜婧这个名字,你也算得偿所愿了。”颜云舒轻声道。   “那还不是大家强按头让她认下的,当时就该让她用命如草芥的那个草青菁,也就颜如玉心好,巴巴地给她换了寓意很好的字,结果人家还不接受,阿姐你说这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其他人都跟着来火,才晓得低头认下。”   颜宝珠对她的怨气显然很大,颜云舒不过接了一句话,她又嘚吧嘚说了一长串。   颜云舒挑眉道:“她说是命如草芥你就信了,草青菁的寓意你知道是什么?指事物最美好的部分。她若是真叫颜菁,是不是代表是我们颜家姑娘里面最出挑的一位?光这个名字就够压我们一头的。”   她的话音落下,颜宝珠却着实愣住了,隔了片刻才大叫道:“她还真不要脸呐!”   最开始四姑娘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考虑到背后的含义,甚至也被她那番说辞给骗了。   小姑娘想鼓励自己像青草一样生命力旺盛,只会让人心疼。   不过颜如玉看了书,早就揭露了四姑娘的用心险恶,从名字开始就已经彰显了这位女主的野心。 第32章 当时情形   颜宝珠和颜云舒姐妹俩回来的时候,颜宝珠分明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眼神不停地往颜婧身上扫,那副愤恨的模样,显然是想找她算账的模样。   颜如玉看着她的架势,已然明白方才颜云舒出去,定是把“菁”这个字的真正含义说了,所以这位颜家的小炮仗才如此气恼。   当然颜宝珠总算还没在饭桌上发火,只是硬生生地憋着,但是那双眼睛跟把刀似的,时不时地扫她两眼。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颜宝珠要对她不客气。   不过颜宝珠这边还没闹开,颜婧那边倒是先对她动手了。   颜婧刚回府,就派人探查了一番,自然知道颜宝珠这个脾性。   况且之前颜宝珠把颜如玉推下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虽说难打听了些,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给足了银子,自然能撬开那些下人们的嘴巴。   那日颜宝珠看她不顺眼,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颜婧由己及人,要是她看一个人不顺眼,而且还在自己的地盘,那肯定是要用计狠狠地整治她一番。   因此她怕颜宝珠很快就对她动手,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幸好现在还没开学,因此姐妹们都在家中,她挑了一天天气不大好的日子,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珍宝阁送个口信。   颜宝珠听说了她的口信,还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你家姑娘要见我?好端端的见我做什么,我没什么话跟她可说的。”   她白了那丫鬟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笑话,她不去招惹颜婧就不错了,那厮竟然还派人来主动招惹她。   实际上她跟颜婧没大仇,而且这天气还是很冷的,她犯懒不爱出去。   所以除了偶尔在老夫人那里见面时,她挤兑颜婧几句,就不再有别的事情了,主动是提不起劲儿。   况且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为这事儿计较也没必要,当初她那么争对颜如玉,也是因为颜如玉是华旋的拖油瓶,这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要不然她才不会为一个外地丫头计较那么多呢。   传话的丫头想了诸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二姑娘会回她这么一句,当场就楞在那里了。   最后差点被颜宝珠叫人撵走,还是她机灵,又立刻道:“四姑娘说有东西给您看,让您莫要声张,是关于三姑娘的。两位姑娘都是在苏州,有些话当着三姑娘的面儿不好说,所以才让您过去,她偷偷跟您说。”   颜宝珠的脑子转了转,她想说颜如玉的事情与她何干,不过瞧这丫头神神秘秘的样子,她决定还是去一探究竟。   颜宝珠没领旁人,就带着绿竹去了。   这个丫鬟没敢把她往人住的院子里带,反而是领着去后院。   她大老远就看见颜婧坐在湖心亭的石凳上,眉头立刻高高地皱了起来。   “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不能去屋里说吗?这天寒地冻的还来湖心亭,你当要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呢?”颜宝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走了进去。   “二姐姐,我有些很重要的话只能单独跟你说,不知道这位——”   颜婧朝着绿竹看了一眼。   颜宝珠皱了皱眉头道:“什么重要的话,这是我身边的丫鬟,又不是颜如玉的,你怕什么?”   颜婧干笑了一声道:“总是要谨慎一点的,况且我听闻二夫人进府,就将二房牢牢地握在手中,二伯父又不管后宅一事,这位似乎是之后到二姐姐身边伺候的。”   她显然打听到绿竹是后拨到颜宝珠身边的,只不过她以为是华旋的人,实际上却不知是颜宗泽的人。   颜宝珠刚想翻白眼,让她爱说不说。   结果就见绿竹冲着她们行了一礼,轻声道:“两位姑娘说话吧,奴婢到亭子外头守着。”   颜婧眼瞧着她去了湖心亭外面,与自己的丫鬟站在一起,那个地方肯定是听不到了。   因此就拉着颜宝珠急切地说什么,不过声音并不算太大,显然是有意压得低些,怕隔墙有耳。   颜宝珠脸上满是不信的神色,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声地呵斥她,甚至气鼓鼓地说着什么,要往亭子外面冲,显然是要来告状。   颜婧抓着她的手,面上露出苦苦哀求的神色,不过颜宝珠并不搭理她,还在叫嚣着什么。   她被颜婧抓得烦了,伸手一挥想要挥开她的手,结果没想到她轻轻一推而已,颜婧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冲着亭子外面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直接翻过了栏杆。   “噗通——”一声掉下水去。   颜宝珠眼睛都瞪圆了,还不等她有任何反应,外头颜婧留下的丫鬟,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来人啊,救命啊,二姑娘把四姑娘推下水了,二姑娘要杀人啦!”   这丫鬟的声音极大,甚至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意思,而且反应特别快。   作为当事人的颜宝珠,还一脸发懵,需要消化一下情况的模样,这丫头就已经把罪责一股脑往她身上推了,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迹象。   颜宝珠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绿竹,撕烂她的嘴,我让她敢胡说八道!”   那小丫鬟一听这话,立刻风一般地跑了。   绿竹犹豫了一下,在想着要不要去追。   倒是颜宝珠急得直拍大腿,“你怎么不追?追上去给她一脚,那种丫鬟趁早发卖了。”   “这是人家算计您呢,您先去找三姑娘和二夫人说说这事儿,奴婢去救四姑娘。”绿竹反应得也快。   “你知道是颜婧算计我,还救她做什么?她自己做的孽,要陷害我,倒是舍得用苦肉计,让她淹死了算。”颜宝珠没好气地道。   “既然四姑娘敢往这池子里跳,就必定有不死的把握。您还是快去跟三姑娘说一说这事儿,怎么说也牵扯到她了。”   绿竹比她看的明白。   颜宝珠一听这话,立刻拽住了她的衣袖道:“你肯定都听到了,那可得替我作证啊。”   直到绿竹点头,她才一溜烟跑了。   颜宝珠跑走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劲儿地转个不停,这颜婧还真是狠毒,哪里不挑,偏偏挑了她把颜如玉推下水的那个荷花池。   这回要不是她带了绿竹在,估摸着她又要一阵好打,因为大家都会想,有一就有二,她能推看不顺眼的颜如玉下水,为何就不能推看不顺眼的颜婧下水了。   颜宝珠心跳如雷地跑进紫芍阁的时候,颜如玉正在背书。   天知道她都要开学了,因此再怎么不情不愿,这个课业也要抓起来了,否则人设就崩塌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坐下来喝口热茶吧?”   她的话音刚落,杏儿就开始倒茶。   颜宝珠连坐下的功夫都没有,立刻抓住她的衣袖,急吼吼地说了一句:“颜婧那厮果然没安好心,竟然诬陷我推她下水,还选了之前我推你下水的那个池子。绿竹正在救她,让我来跟你通个气。”   她将那些事情说了一些,还没怎么理顺,就已经有丫鬟来报,四姑娘晕了,找了大夫在诊脉。   三夫人那边已经闹到老夫人面前了,硬要找华旋讨个说法。   华旋也是心累,她哪里管得了颜宝珠,不过颜宝珠毕竟是她的继女,况且这些日子她与颜宝珠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她自然是要帮着颜宝珠说话的。   结果三夫人几句话就堵了她的口:“二嫂这是瞎偏袒呢。那地方之前可是宝珠推如玉下水的地方,我们婧儿的丫鬟眼瞪眼看着宝珠推她下水的,难不成还有假?你就不要说什么好孩子了,好孩子还会推自己妹妹落水?难不成上次推如玉的事儿,也是假的?”   华旋自然不能说上次的事情是假的,不过三夫人心急时说着这话,着实不好听。   “我哪里说有假了,总得问问宝珠再定夺,光偏听一个丫鬟的话能做什么数。况且宝珠那孩子平日里本来就不错,虽说性子娇了些,但还是懂几分大道理的,她跟如玉为何闹开,弟妹难不成不明白吗?小孩子以为我抢了她娘的地位,如玉抢了她爹,这在她的眼中,那是十分大的过节了。我倒是不知,颜婧与宝珠也有这样大的过节?”   华旋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三夫人就算急上头也不能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因此当着老夫人的面儿,她都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倒是等颜婧醒过来了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光听丫鬟的一张嘴,就给侯府的嫡姑娘定罪。”   三夫人没想到华旋这么有底气,当场脸色就白了几分,哭闹是她不屑的方式,因此她也冷笑一声道:“二嫂倒是比我这个女儿落水的母亲,更多了几分底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宝珠呢。领教了。”   她说完这句话,一转身就走了。   华旋听她说这话,头也有些疼。   她原本是恼三夫人牵连了颜如玉,可是当三夫人放下这两句话,她又清醒了过来,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   就算不能听丫鬟的一面之词,但是落水的人的确是颜婧,有了之前那番言论,华旋心里还真的猜不准。   “哎,我这也是控制不住脾气。红袖,去外头找个当值的士兵,让他去营里瞧瞧二老爷那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儿,若是无大事儿就回来一趟。若是有事儿就等他回来,让他也不用着急。”   华旋让人去请颜宗泽,另一边又让人备着补品,想去亲自瞧瞧颜婧,顺带着给三夫人服个软,毕竟的确是她态度有问题。   哪有先怀疑受害者的道理,况且三夫人牵连了颜如玉,她后面那几句也是嘲讽了颜婧,的确是迁怒了。   她准备着礼物刚要走,颜如玉和颜宝珠两人就过来了。   三人进了里屋,详谈了一番,最后华旋没有亲自去,而是让自己的大丫鬟带着礼物去了。   只为了自己之前一番着急的言行道歉,并且表明二老爷很快就回府了,必定会给两位姑娘一个交代。   三夫人的火气降下去了些,不过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她只守在颜婧的床边。   过了片刻,颜宗泽便骑马急忙赶回来了。   他原本怒火冲冲,见到颜宝珠的时候,就想着要上前教训她,还是华旋拦住他了,轻声安抚了几句之后,就把绿竹招了过来。   等听完这前因后果,他还真是惊到了。   脑子里一盘算,又把这事儿捅到了大老爷颜宗卫面前。   “哥,这事儿我处理不好,我这性子以为把事情说开了就成,但是老三是个文人,我不敢保证他心里是不是有别的想法,觉得我骗他了。毕竟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还真无法说服谁。”   颜宗卫一听这话,再听了前因后果,先是气得把桌子都给震碎了,要不是华旋拦着,他都能直接冲过去弄死颜婧。   之后华旋跟他讲了利弊,他只觉得头都大了。   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事情,结果却闹得另有隐情,而且他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   最后是二房和三房都到齐了,颜宗卫做主,才开始整理这件事情。   “先让四姑娘的丫鬟说一遍。”   那个丫鬟过来之后,就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   “我们姑娘找二姑娘说一些体己话,因为之前取名一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二姑娘,平日里来请安,二姑娘也没个好脸色,经常还要刺上几句,我们姑娘心思重,难免担忧。又不想让长辈们担忧,因此就想找她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关系。我们姑娘还连夜绣了个荷包,当做赠礼,结果荷包还没拿出来,二姑娘就先发火了,把我们姑娘推下水了。”   她倒是把前因后果还说了一遍,这好似更加印证了她的话一般。   颜如玉抬了抬眼皮,心里冷笑,这半真半假的话说着,听起来好像挺让人信服的,但是却更让怀疑的人生疑。   “你能听见亭子里的谈话?”颜宗卫问了一句。   丫鬟摇头:“奴婢听不见。但是两位姑娘起争执,奴婢还是能看出来的。四姑娘想去哄二姑娘,二姑娘不想被她哄,就用力推了她,还把她推下水了。”   “那找个能听见的人过来。”颜宗卫道。   三房众人正惊奇间,就见绿竹过来了,不过她刚进来,颜宗泽就猛然冲着她扔了一杯茶过去。   绿竹轻轻松松地接过,之后又原路扔了回去。   就见那杯茶一滴都没有溅出来,而且直来直去在空中飞的架势,明显能看出来,这两人都有一身好武功。   “奴婢绿竹,跟着二姑娘一起赴约的丫鬟。奴婢自小便是由师父带大,学得一身武艺,因此比寻常人耳聪目明。四姑娘叫奴婢从凉亭里出去,不要打扰她说话,她以为奴婢听不见了,实际上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绿竹冲着众人行了礼,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刚开始,四姑娘说她在苏州听到几句众所周知的传言,是有关三姑娘的。二姑娘便问是什么,四姑娘说三姑娘是出了名的小娘皮,虽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但却连小妇养的都不如,把勾栏里那些女人的烟行媚视学得十足,最爱勾搭小郎君。这在苏州基本上是人尽皆知。”   绿竹刚开了头,众人脸上的表情就十分精彩。   三老爷和三夫人面露惊诧与不信,但是看着绿竹沉静的那张脸,心里却有些动摇。   毕竟绿竹是颜宗泽派人教出来的丫鬟,如果是她胡诌的,那华旋和颜宗泽肯定要闹开了。   这话谁都能说,只有二房的人不能说,否则就是死结。   “二姑娘不信,告诉四姑娘,二夫人和三姑娘进府之前,她就已经派人去苏州打听过了,就想着抓到什么把柄,好以后人进府了拿捏住了。但是她打听了小半年之久,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丝毫不好的传闻都没有。说四姑娘是在诓她,并且要把这话告诉旁人听,让二夫人和三姑娘撕她的嘴。”   绿竹可不管这些人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把自己听到的一言一行,都说出来。   “四姑娘立刻拦住,说二姑娘不要不信她的话,她们之前一同去学院里,是不是有很多小郎君喜欢三姑娘。还有家里的大少爷和宋家少爷,是不是也对她另眼有加?这就是她勾勾搭搭的证明。二姑娘让她不要胡说八道了,她要告诉她爹打死四姑娘,四姑娘拦住她不让她走,二姑娘就推了一把。四姑娘明明离凉亭的栏杆还有四五步之远,但是被这么轻轻一推,就自己后退了几步,然后跳下去了。”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信服力,又接着解释了几句。   “奴婢并不是帮着二姑娘说话,而是二姑娘并没有使多大力气,而且冬天天寒,大家身上衣裳穿得都多,就算二姑娘用力推,四姑娘也是摔倒在地,而不是后退那么多步,最后掉下水里。”   等她全部说完之后,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若是绿竹说得是真的,那这颜婧小小年纪得多么的心思歹毒啊,竟然还用这种话造谣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颜如玉始终低着头坐着,不过她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原来颜婧从这时候,就已经对她心生恨意了,甚至现在所诬陷的这些内容,等到七八年之后,都一一被颜婧想方设法弄得成真了。   颜如玉长大了之后,的确名声不好,跟无数同窗有不好的传闻,与颜青松和宋瑾也都传言很亲昵。   但是实际上,她穿越过来之后就已经非常注意了,不仅是上次同学会注意避讳,尽量与女生搞好关系,男生则远着些。   而跟颜青松更是只说了两句客套话而已,宋瑾也是完全当兄长看待。   若真有什么见面次数多的,那也是书上那倒霉前夫了,端王爷甚至都与她私下通信呢。   “爹、娘,绿竹说得这些,是不是四妹妹特别恨我啊?”颜如玉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当下就猛地哭出了声。   她哭得极其伤心,因为干嚎不落泪太假,她一下子起身,胳膊猛地捣上了桌角,顿时眼泪珠子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真他娘的疼! 第33章 事情转机   颜宝珠头回见颜如玉哭得这么顺眼,甚至心里还隐隐长松了一口气。   颜婧那厮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颜宝珠觉得她小小年纪就会两面三刀,甚至在到了颜国公府就敢这么陷害她,分明是心肠歹毒。   当然她无比庆幸的是,她带了绿竹前去,颜宗泽就算不相信她这个有案底的,也会相信绿竹的。   毕竟绿竹不会为了助她脱身就包庇她,有一说一。   外加颜婧那话说得太难听,分明就是抹黑颜如玉而去的,只要颜如玉不放过颜婧,颜宝珠就觉得心里有底。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就不信她和颜如玉两个人,还弄不过一个颜婧。   因为颜如玉在哭,少不得要有人安抚她的。   三夫人也跟着安慰了几句,只不过她此刻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照她了解的颜婧,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如果颜婧真的说了这些话,那她就是被天打雷劈也不为过。可是她如今昏迷着,而且这孩子平日里特别乖巧懂事,从来没出过这种差错。我也不知道该信谁了,等她醒过来再问问看吧。”   三夫人的语气有些踌躇,要知道绿竹虽然会功夫,但是她也只不过是个丫鬟,两个丫鬟说着完全不同的话,她不知道该信谁。   更何况她在心底更相信颜婧,就像颜如玉她们会相信颜宝珠和绿竹所说的话一样。   “三弟妹说得对,不过我这里有个忙想请三弟妹帮一下,也可以更好地检验她们两个丫头究竟谁说得对了。”   华旋如今倒是冷静了下来,当时颜宝珠把颜婧所说的那些话告诉她们的时候,她真的快要气炸了。   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颜婧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心思重的,那日颜如玉所说讨厌她,还真的不是没凭证,不过是刚进国公府几日而已,就已经把狐狸尾巴给露了出来。   她肯定要收拾这个丫头的。   不过如果干等着颜婧醒过来,恐怕并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因为眼睛就算清醒,也不会承认自己把颜如玉给骂了,而且还骂的那么难听。   那个时候,恐怕还是会陷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境地。   并且颜婧这个小丫头,嘴巴特别甜,到时候三两句话,再哭一哭卖卖惨,那三夫人肯定要被她哄住的。   如果要做什么事情平反,也只有这个时候。   三夫人立刻点头,她也急于想知道真相。   “二嫂想到什么了,只要我能帮的,我肯定做。早日让真相大白,也好过这样互相猜忌。我们都是一家人,因为这事儿闹得心里有疙瘩就不好了。”   三夫人的语气十分陈恳,颜如玉也一直在观察她,不得不说,这三婶的气度挺大方的。   她虽然疼爱颜婧,但并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还很明事理。   在颜婧落水昏倒之后,没有听了丫鬟的话,就要大闹着让颜宝珠低头认错什么的。   “可以,你跟我来,就我们两人,之后验证了再来说这事儿。”   三夫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了。   之后两位夫人去外面说话处理事务了,倒是把这一屋子人落在这里,彼此面面相觑了片刻,都有些尴尬。   “既然两位弟妹心头有数,这事儿就稍缓。等有什么结果了,你们两家人先自己商量着办,我只有一个要求,都是一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我不希望这事儿处理不干净留下隐患。该低头认错该罚的,不能因为是个女孩子就轻轻揭过,这话无论是对宝珠,还是对颜婧,都一视同仁。”   颜宗卫最后总结了两句,便摆摆手,让人推着轮椅出去了。   “老三,你之前回来,我们兄弟俩还没能好好喝一顿。今日就不约大哥了,看他只沾沾唇也是浪费美酒,若是你今日无事,就去喝一顿?”   颜宗泽也毫无芥蒂,站起身就问了他一句。   三老爷立刻上前,两人说笑着走了出去,完全是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颜如玉松了一口气,颜宝珠更是放松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要挨一顿打的,毕竟她有案底啊。   “夫人她有什么妙招?真的能查探出颜婧说了谎?”   她问了一句,不过还没等颜如玉开口说话,就已经抱住了自己的头,有些泄气地道:“哎,我感觉这顿打我还是逃不掉。颜婧肯定不会承认骂你的,即使我们都知道绿竹不会帮我说谎,可是三叔三婶他们又不相信,颜婧一看就是个全身都长满了心眼子的。到最后还是说不清楚,但是颜婧总是看起来比我惨,她落水还晕了,我爹总得给她一个交代……”   颜宝珠跟个祥林嫂一样,一句接着一句抱怨下去。   当然她也不是怨恨谁,就是在陈述事实,因为她说的是真话。   颜婧虽然没有颜如玉当时落水那么严重,但是她可不会跟颜如玉一样,来颜宗泽这里求情,估摸着心里还期盼她被打呢。   “我娘说有法子,那就是有法子。颜婧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她远点儿。”颜如玉上去摸了摸她的头。   颜宝珠现在显然十分郁闷,头发都被自己抓乱了。   “我离她远了啊,我看她那副嘴甜的样子,我就知道不好惹啊。所以哪怕看不上她,我也最多刺她几句,其余的什么事情也没干啊。平时都没交集,偏偏她要来招惹我,还骗我出去。这就是防不胜防!”   颜宝珠抬起头,无比郁闷地回道,估计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以后关于她的事情,你再有什么觉得心里不对劲的,你就找大姐说说,或者找我也行。她小小年纪,对你用苦肉计,就敢大冬天往水池子里跳,证明她是个心狠的人,你斗不过她。”   颜如玉还是提醒道。   说起来颜婧对颜家这边本家的三位姑娘,可谓是大开杀戒。   书中最早倒霉的颜家女,便是这性子直的颜宝珠,连出嫁都不曾,就被颜婧搞得身死了。   想起颜宝珠在书中的结局,颜如玉都不由得唏嘘。   出门在外,被人调离了身边的护卫,最后和身边的大丫鬟,被人侮辱了。   幕后黑手并没有让人杀死她们,还让颜家人找到她了,但是当晚颜宝珠就上吊自杀了。   并且外头有不好的传言,还隐隐说是颜如玉所为。   毕竟颜宝珠与颜如玉最不对盘,平日里两个人看起来就是恨不得对方死的样子,能找人侮辱颜宝珠这种事儿,除了颜如玉,也别无二选了。   这也是造成了颜宝珠的亲弟弟颜丹枫,把颜如玉恨到了骨子里。   所以即使颜宝珠死了,颜如玉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她有很多敌人。   直到颜如玉要死的时候,颜婧去看她,才将这些年的仇怨一一说出来。   作者这才揭露当时那个幕后黑手是颜婧,当然那时候她也不叫颜婧,她还是颜家女之中的精华所在,颜菁。   “你这么说,我心里怕得慌。那我们都住在国公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叫我如何能避开她。而且她这回跳水,下回要是逼急了,对我下毒怎么办?我都没有声张冤屈的机会,就死翘翘了啊。”   颜宝珠捂着胸口,咽了咽口水,面色看起来并不好。   颜如玉看她面色惨白,着实是个胆小的样子,不由得轻笑。   “你对着她怎么就怂了,当年欺负我的时候,可跟斗鸡似的,趾高气昂。”   颜宝珠有些尴尬,无意识地挥挥手道:“那我不是不知者无畏嘛。后来不也被你干趴了?不过你跟她不一样,我可以感觉到,你教训我的时候,我虽觉得你虚伪吧,但你不是要我不好那种。你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之后还给我做衣裳做首饰,我能感觉到你希望我们关系能缓和。”   她边想边说,从这点还是能看出来,颜宝珠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主儿。   “但是颜婧她不一样啊,就算我对她有言语上面的不待见,她头回对我出手,就是要毁我名声啊。你说要是我没带绿竹,我推她下水,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谁会信我?我爹觉得我做错了事儿,还是二犯事儿,那肯定要抽我教训我。我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那都是我爹对我仁慈了。她就是既想要我半条命,又想毁我声誉!”   颜宝珠掰着手指头数,心里十分的担忧。   “没事儿,等我娘的好消息吧,若是证明了颜婧在撒谎,那这一切就反过来了。她不会再敢对你轻举妄动,就算动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三叔三婶无条件支持她了。”   颜如玉安抚她,颜宝珠点点头,却没说话。   主要是她心里没底,华旋对她这个继女,能使几分力,外加她怎么想都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让事情出现转机。   颜婧那厮肯定不会改口的啊。   华旋和三夫人商议了片刻,三夫人一口就答应了。   她们先叫来医女去给颜婧做检查,颜婧身上的里衣都被脱了,只有一件小衫,一掀开就能看见全部。   “婧儿还真是一身白皮肤,嫩得很。”   华旋与三夫人就站在一旁,看着医女检查。   她还不放心地叮嘱医女:“你检查的时候手轻些,她这样的皮肤容易留痕,稍微用点力就会有道红痕。”   三夫人则站在一旁一声未吭,一直盯着瞧。   医女先是检查了一遍颜婧的前面,又翻过来瞧了一遍。   “两位夫人放心,四姑娘身上并无一丝一毫的伤痕,落水时间较短,估摸着最迟明天就能清醒了。”   医女轻声汇报道,不过三夫人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这话之前大夫就说过了,只不过这次她关注的并不是颜婧什么时候能醒。   “她的身上真的一点伤痕都没有?”三夫人问了一句。   “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四姑娘皮肤嫩,若是撞到了哪里,也不会那么快消下去的。最近天气转暖,估摸着冰层没有那么厚……”   后面医女说得是什么,三夫人并没有能完全听清楚,她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失魂落魄之中。   倒是华旋送走了医女,又托着三夫人去了别处说话。   “大嫂,我心里有点乱,这婧儿是不是真说谎了?”三夫人有些没底气。   华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三弟妹,不着急,等颜婧清醒了听听她怎么说,或许一切都只是误会。”   不过她的安抚并没有什么用处,从华旋提出那个建议之后,三夫人就觉得可行,但是等医女来检查过后,她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或许这一切还真的是颜婧自导自演的。   当心里一旦有了疑惑,这个疑惑就会越来越增长,直到最后都有些害怕事实的揭露,但是又好像确定了颜婧就是撒谎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去了,还没用完晚膳,就有丫鬟跑过来说颜婧清醒了。   三夫人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派人去通知了华旋,她不敢一个人过去,生怕自己的表情,会让颜婧看出些什么,那就试探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了。 第34章 如玉提醒   众人都到齐了,颜婧悠悠转醒,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一开始她对三夫人竟然没有陪在她床边,感到有些诧异,按理说,她虽然不是从三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绝对很得宠。   毕竟她平时对三夫人那么孝敬,外加她又不是三老爷的庶女,不会让三夫人心里有压力,因此成为三夫人亲闺女一般的存在,还是非常容易的。   她有这个自信。   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存在多久,应该是她昏迷太久了,所以三夫人先去休息了。   况且颜宝珠和华旋都来了,就连颜如玉都在一旁,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这些人。   “娘。”她痛苦地哼了一声,眉头紧皱着,一抬眼已经是双眼通红了,着实的委屈巴巴。   “婧儿,娘在呢。之前究竟什么情况,宝珠和伺候你的丫头说得完全不一样,你当着娘和你二伯娘的面儿,仔细说说。”   三夫人坐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她。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姐姐,若是有什么地方我做得不对,还请二姐姐说出来,没必要总是阴阳怪气地堵我。之前好几次在祖母屋子里,我都不好反驳回去,免得让祖母她老人家心里担忧。我就想着私底下找二姐姐说说话,把这误会给解除了。”   她的嗓音有些嘶哑,情绪也显得很是激动。   一旁的小丫鬟连忙倒了水送上来,颜婧将一杯茶咽下,才算是好了些。   不过她精神头变足了,要弄倒颜宝珠的心思就更加急迫了。   她原本以为一睁眼的时候,她娘应该跟她说,颜宝珠被颜宗泽狠抽了一顿,直接下不来床了。   但是如今却并没有,颜宝珠身上丝毫伤口都没有,甚至还能耀武扬威地站在她面前,简直是要把她给气死了。   “我没想到跟她说了几句,二姐姐根本不听我解释,还狠狠地用力推了我,我就落到了水中。”   颜婧继续道,脸上委屈的神色更甚。   “她在哪里狠狠推你的?”三夫人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颜婧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三夫人并没有先关心她,反而询问她在哪里被推倒的,那就是不相信她了,顿时心急如焚。   “在湖心亭里啊,我都不知道二姐姐的力气有那么大,更不知道她有那么恨我,直接把我推进池子里了。大冬天池塘里的水究竟有多冷,三姐姐,你肯定是知道的对不对?”   颜婧立刻就双手捂着脸开始哭了,她专注于自己的表演,却完全忽视了,她这一通哭诉之后,周围竟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种状况明显十分不对劲,因为无论事情如何,颜婧受了这么大的罪,都应该有人安慰才是。   但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哭得起劲,这周围站得人,却无一人开口安抚,连三夫人都未吭一声。   这种情况如此诡异,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大家都觉得她落水晕倒是自作孽,与颜宝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落水的时候,有没有磕到哪里?”三夫人沉默了片刻,才又问了一句。   颜婧动了动身体,摇摇头道:“我刚刚清醒,只觉得浑身都疼,还感觉到无比的冷。至于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得过了这阵冷劲儿才能察觉到。”   “那湖心亭里都有栏杆,你——”三夫人再次开口。   只不过她这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颜如玉给拦住了:“四妹妹刚醒,我瞧着她精神头还不大好,不如我们先离开,等她彻底清醒了再说这事儿。三婶,我那里有上回生热的药膏,您跟我一起去拿一下,回来给四妹妹揉一揉,能好得更快一些。”   三夫人显然心里很乱,胡乱地点了点头便跟上,她这副状态完全就是不对劲,拿药膏这种事情何须她亲自走一趟,交给丫鬟便是了。   但是颜如玉这么说,她就下意识地照做了,分明心思还不在上面。   刚出了屋子,颜宝珠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碍于三夫人跟出来了,她有些话不好说,但是瞧着她被气得面色涨红的模样,显然很想报仇了。   若不是来之前颜如玉好几次叮嘱她,她肯定就要发火了。   “三婶,这边走。”颜如玉路上给颜宝珠使了个颜色,便带着三夫人往紫芍阁去。   华旋对她也放心,冲她叮嘱几句路上注意,便拉着颜宝珠往另一条路走。   “我知道你这回受了委屈,颜婧一看就是个心眼儿多的,这次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闹大了的话,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说她,再被她倒打一耙,反而难看。只要家里面几个长辈都知道你心里的苦,那就够了。”   华旋轻声开口,明显是想劝她。   颜宝珠还是有些气不过,她动了动脑子,也知道华旋说得对,她知道华旋和三夫人肯定是拿了什么证据,敢肯定颜婧是陷害她的,但是并不好闹开。   “我不瞒你,主要我找的这个证据太模棱两可了。”   华旋将她如何判别颜婧是伪装的经过告诉了她,又道:“你三婶是信你的,心里明显在怀疑颜婧。如果你要大闹,其一是这证据不好为外人道也。其二是闹太大了,三房整体都落了脸面,你三婶难免要埋怨你,说不准一开始站在你这边,之后也要被迫地站在颜婧那头,不能承认。你如果不声张,你三婶会记着你的好,相反在心里对这个颜婧有看法,她是颜婧的母亲,以后想处置颜婧,还是极其容易的。”   颜宝珠认真地听着,她虽然性子霸道,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况且华旋将里里外外的道理都讲给她听了,她也懂得利弊,立刻就点头了。   “我晓得,不会闹的,谢谢夫人提点。”   颜宝珠冲她规矩地行了一礼,两人心里都嘀咕,没想到原本不共戴天的两个人,如今竟然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并且一来一回的,还显得特别有规矩。   “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二房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你爹和你三叔知道该如何补偿你,去吧。”   华旋拍了拍她的肩膀,领着人便转身走了。   颜宝珠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三夫人几乎是发懵地跟着颜如玉进了紫芍阁,直到手里捧了杯热茶,她才有些缓过神来。   “这是药膏,劳烦三婶跑一趟了。”   颜如玉将药膏找了出来,塞进她的手里。   三夫人摇了摇头,喝完这盏茶就想离开,倒是颜如玉多说了几句话。   “三婶,您回去之后,不妨再试探一下颜婧,不过无需把你与我娘请医女一事说出来。经过此事,我想您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我记得儿时去您家玩儿的时候,明明听人说您肚子里的孩子很康健,为何后来又小产了?那时候颜婧到了您身边吗?”   颜如玉凑到她的面前,轻声询问道。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但是也正因为凑得这样近,三夫人将她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后颈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三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骤然变了几变。   “你想说什么?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四五岁的娃娃,能做什么?”三夫人一连问了几声。   颜如玉摆了摆手,道:“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应该是我想岔了。毕竟她现在只有十岁,却有如此心机害二姐姐。当然三婶也可以把我想做是,不服气颜婧那么背后嚼我舌根子。”   她坐回椅子上,手捧着一盏茶,慢悠悠地轻抿着,明显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但是三夫人却仍然紧紧地盯着她看,直到过了许久,才道:“我得好好想想,脑子里有点乱。”   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颜如玉也跟着起身,一直将她扶着送出了紫芍阁。   看着三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颜如玉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三婶今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连续打击。   颜婧之所以能玩转那么多人,小小年纪就能扒住三夫人当娘,书中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暗示了好多次。   三夫人头胎小产,与颜婧不无关系。   并且这位四姑娘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其实并不是没爹没娘。   很小的时候她爹是个酒鬼,她娘则隐姓埋名另嫁他人了。   当然这个酒鬼爹喝醉了酒就发酒疯,颜婧儿时过得简直非人一般的生活,后来她爹喝醉了掉河里死了。   当时看文的时候,有大佬读者点出了作者写的一句话,那条河是颜婧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会不会就是颜婧弄死了亲爹。   作者没有回复,但是这种事情就是细思恐极。   颜如玉如果还是读者的话,她也不会管这么多,但如今她可是书中一路被颜婧设计陷害的人,怎么也不会放过书中所写的任何蛛丝马迹。   颜婧在书中一直都是隐藏最深的聪明女人,甚至可以称为鬼才一般的阴毒女人了。   能弄死自己亲爹,那三夫人当时小产就越发引人深思了。   三夫人回到三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冷得打哆嗦,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她走进了颜婧的房间里,就见她靠在床头,眉头紧皱着,一脸痛苦万分的表情。 第35章 颜婧败露   “娘,你回来了。”颜婧问出口,只不过声音颤抖,脸上的神色都透着一股狰狞的感觉,看起来十分痛苦。   三夫人见她如此表情,被吓了一跳,立刻凑上前去,询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彻底清醒了,身上的疼痛感也复苏了。”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是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架势,相反还透着一股十分有问题的感觉。   三夫人看见她这样,沉默了片刻,眼神之中带着几分闪烁,最终道:“行吧,没什么就好,那你好好休息,娘先走了。”   她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颜婧一下子就慌了,万万没想到三夫人竟然如此果决,连多问一句都不曾。   要是平时,三夫人看见她这么痛苦的样子,早就一句“乖啊肉的”心疼了,哪像如今这样冷漠,连她的欲拒还迎都看不懂了。   “娘,外面天黑,我送送你。”颜婧说着就直接下床。   三夫人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一愣,刚想上前搀扶住她,结果就见颜婧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了。   因为她这一摔,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的境地,所有人都冲上来搀扶她。   三夫人也跟着过来,就见颜婧的眼眶已经通红一片了。   “婧儿,你没事儿吧?莫哭啊,不用送,娘身边都跟着丫鬟呢。”   三夫人一边安抚她,一边用手帕给她擦眼泪。   有两个丫鬟将她搀扶起来,没想到颜婧还没站稳,就开始尖叫了一声。   “你们别碰我的腰,疼。”她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   众人都被她这忽然发作吓了一跳,三夫人也立刻问道;“你的腰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摔到了?”   颜婧这回没再搞什么欲拒还迎的套路,而是听见三夫人询问,就立刻掀开身上的里衣,让人看清楚。   周围几个丫鬟都深吸了一口气,就见颜婧的腰侧上有一道青紫的长痕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留下的,而且还是狠狠地撞上去的。   三夫人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刚摔的?”   颜婧摇了摇头,道:“不是,女儿方才说人清醒了,身上的疼痛感也清醒了,正是这道痕迹。应该是之前二姐姐推我下水的时候,撞到了湖心亭里的栏杆上。”   她边说边轻轻地碰了碰青紫的痕迹,只不过刚碰了边缘,就已经“嘶嘶”的开始吸气了,显然是十分疼痛的。   三夫人彻底不说话了,她坐在床边看着丫鬟们围着颜婧转,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忐忑地看着她,被人服侍躺下来的时候,还轻声细语地叮嘱三夫人回去时要小心看路。   她的脑海里再次回响起,之前颜如玉询问她头胎小产时,颜婧是不是已经在身边的声音。   仿佛一道魔咒一般,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束缚住了。   “你好好休息。”三夫人最终落下这句话,几乎是逃跑出来的。   从今天起,那个乖巧可爱听话懂事的颜婧,在三夫人的心里已经死了,反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而她心底的魔咒越发清晰,就好像是孙悟空头上戴的紧箍咒一般,让她浑身难受。   三老爷回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嘴里哼着小曲儿。   结果他一进来,就瞧见发妻闷不吭声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得一怔。   “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以为你睡了。怎么,婧儿醒了之后,还是证明宝珠推得她?二哥跟我谈了许久,如果婧儿真的觉得宝珠有错,那么以后就让她们姐妹俩少见面,我们两家相处方式还是不变,在这望京,天子脚下,还是得兄弟齐心合力才能过活下去。否则颜国公府根基深,也禁不住两代搅和的。”   三老爷轻声劝着她,见三夫人久久没回话,还给她倒了杯茶。   “我知道这次让婧儿受委屈了,但是二哥亲自给我赔罪,我总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三夫人接过热茶并没有喝,只是放在手里捧着捂手。   “婧儿的确三番两次都说是宝珠的错,但是恐怕她撒谎了。宝珠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鬟,说的话才是真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了出来。   三老爷正在漫悠悠地吹着茶盏的热气,想等茶水凉一凉再喝。   结果一听到她这话,竟是不小心灌了一大口进嘴里,立刻又吐了出来,差点就把他的舌头给烫掉了。   “这话怎么说?”他连忙问了一句。   “一开始二嫂就找了医女,和我一起去检查颜婧的身体,发现她身上一条伤痕都没有。就证明她落水的时候,根本没有撞上栏杆。她却说是宝珠推得很用力,她才摔下去的。你要知道湖心亭里三面都有栏杆,没有栏杆的那一面还是进出口的石板路,她要是往那边倒,也摔不进湖里去。所以我才会再三问她,宝珠是不是用力很大?她都回我是的。”   三夫人给他慢慢解释,三老爷这才明白,之前华旋拉着三夫人说悄悄话,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三老爷皱了皱眉头,颜婧的说辞的确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毕竟颜宝珠如果是用力推她的话,的确是应该先撞上栏杆,然后才落尽湖水里。   不过颜婧毕竟已经养在他们身边几年了,他肯定还是相信颜婧的。   “说不定婧儿摔的时候,很巧合没有撞上栏杆。或者撞栏杆的时候,并不是太用力,而是头朝下栽进湖里了?”三老爷下意识地要反驳她。   三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送如玉她们回去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婧儿那里,她的腰上多了一道青紫的痕迹,还告诉说身体的疼痛感恢复了,所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边很疼很疼。应该是撞到了栏杆。”   她这话音落下,屋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三老爷变得十分沉默,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老爷,你说说,若不是二嫂提前在她晕倒的时候,带上我和医女亲自去给她检查身体。她这会子说这种话,我是不是又要信了?毕竟她是我们俩都觉得无比贴心的女儿啊?”   三夫人显得有些激动,所以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上几分质问的口吻。   “她进京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如果真是这样,她还骂了如玉那些话,真是不懂道理。你还得早时间教育她一番,好好的孩子,可不能自己误入歧途啊。她第一次进京,估计被这里的繁华给迷了眼,才出现这种错误。”   三老爷长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三夫人教教她。   三夫人又将颜如玉说得那番话,告诉了三老爷。   “你说她还能教得好吗?别说初次进京,被眼前的富贵给迷住了,这话我可不信。她儿时随时颜家分家的,可是苏州丝绸刺绣富饶,又靠着鱼米之乡,别有一番景色,除了亲爹是个酒鬼之外,也过得不差了。后来很小的年纪,就被我们二人认作闺女,那都是当嫡女养的,吃穿用度都跟我一起,还不够好吗?怕就怕她不是稀罕这点子富贵,而是心里头有更大的成算,想要更多的富贵。”   三夫人这么一说之后,三老爷也觉得脖子发凉。   “她那时候才多大啊,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我可不信。”   三老爷下意识地反驳。   “不行,我心里不踏实,还得派人去分家打听打听。这回不用你的人,我明日去找二嫂借人,她以前在苏州,宋城主肯定给她留人了,得找那些颜家分家不认识的人去打听,才能听到真东西。”   三夫人根本不信她的话,原本她也觉得颜如玉所说的是夸张了,可是当她再次去看颜婧的时候,颜婧腰上多出来的那条伤痕,简直是压死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用说,颜婧腰上那条伤痕,肯定是趁着三夫人离开之后,自己弄上去的。   应该是找了个硬东西撞的,或许撞得是箱笼,也可能是冲着桌子撞得。   能对自己都这么狠下心的人,对别人又有多仁慈。   再加上这次颜婧如此陷害宝珠,已经完全败露了。   三夫人只要一想颜婧对她有多好,心里就直发毛,所有的一切都是颜婧计划好的。   她对他们好,也不是所谓的有子女缘分,而是看中了他们是本家的身份。   “不至于,不过你要不放心就查查。就算她真的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大不了我们把她送回苏州去,我就不信我们两个大人,还弄不过一个小娃娃?”   三老爷走上前来,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才发现三夫人的手指冰凉。   “怎么不至于?如果这次不是二嫂提议我们找医女提前检查,我们是不是一点都没察觉,还会责怪二哥护着宝珠。因为我们根本不信绿竹的话,但是绿竹是二哥一手培养出来的,之前二哥派绿竹监督宝珠,听说都直接拿戒尺教训过宝珠。但是我们若偏听偏信的话,根本就不信这些的,还觉得肯定是二房为了耍赖,才故意放出这些话的。一个丫鬟怎么敢打主子?”   三夫人抬起眼睛,极其认真地质问他。   “再想想之前许多次,我们是不是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骗了?如果我真的查出来,她在颜家表里不一,而且还是个心底阴暗的,我就真的要怀疑头胎小产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了。毕竟当时我身子康健,根本不会胡乱吃东西,可是大夫却说我吃多了活血的东西,我思前想后,当时我非常注意吃食,也就只有颜婧拿过来的东西,是我不会检查而放心吃的……”   三夫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的脸色苍白,显然是想到了那些事情,这么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三老爷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可怕,他虽然信任颜婧,可是他更信任自己的发妻。   原本头胎小产的时候,他也很伤心,因为大夫说了是吃多了活血的东西,这明显是有人要害他的孩子,所以他还查了一圈。   可是他本人拎得清,因此知道三夫人怀孕之后,就将家里的侍妾全部打发了,要么送人要么给点钱放走了,再有不想走的,他也硬逼着人去乡下庄子了。   当时后院里被肃清得一干二净,伺候三夫人的全部都是三夫人的陪嫁,吃什么用什么都再三检查好几次。   他当时没查出来有谁有问题,就好像是凭空出来活血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被三夫人吃了,所以才没了孩子。   当时夫妻俩安慰自己,可能是孩子与他们没缘分。   现在三夫人这么一说,三老爷想起来,还真的只有颜婧有可能送东西给三夫人吃,不被人怀疑。   颜婧那时候年纪虽小,但是却已经会做小糕点了。   “我记得你当时爱吃酸角糕,还说颜婧做的最合你口味。”三老爷说了一句。   颜婧因为没有娘,亲爹又不管她,因此学会了做糕点,听说还在学做饭。   那么小的年纪,本该窝在爹娘怀里撒娇,却已经开始学会养活自己了。   三夫人当时又怀孕,正是喜欢孩子的时候,只觉得特别心疼她,因此也乐意找她说话,听她童言童语的逗趣。   “是了,那段时间我常吃酸角糕,婧儿也经常做给我吃。酸角糕并不碍事,可若是那酸酸甜甜的东西是山楂糕呢?我又经常吃,那可就真是活血的东西吃多了。”   三夫人眯起眼睛追加了一句。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着,越说越觉得背后发凉,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颜如玉则大晚上写了一封信给端王府,她相信三房今晚是个不眠之夜,她必须得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将颜婧的真面目给挖出来。   至少要让三夫人看清楚,她认得这个女儿,究竟是什么东西。   给端王写信,也是加一层保险,许多事情她这个闺阁女子无能为力的,端王爷却十分便利。 第36章 害人之心   卫成澜收到信的时候,阴沉着好几天的脸,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他对着信吹了口气,立刻唤人上前来吩咐了几句。   一连几条命令下去,他就专门等着验收成果了。   他比其他人都多活了一世,前世那种乱七八糟的情况,死得不明不白,还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状态,再也不要经历一次了。   这回他定要做那人上人,真龙天子。   颜如玉把信交给端王府的人之后,就再也不管这事儿了。   她始终还只是个养在宅子里的姑娘,哪怕如今大烨朝的女子身份已经被抬高了许多,可以如同男子一般上学。   但是实际上对女子那种道德约束,仍然随处可见。   否则书中的颜如玉,就不会因为与几个男人纠缠,就名声尽毁了。   颜国公府暂时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颜婧在床上养了几日,她心里十分没底。   她上次的行动应该是成功了,结果颜宝珠一点伤都没受,甚至在颜国公府内行动自如,丝毫不像是犯了错被受惩罚的样子。   而她这边,依然补汤补药不间断,三夫人也天天来瞧她,也不像是她的事情败露的模样,所以她当真是摸不清头脑。   直到她腰上的伤痕都快消失了,也没人提叫宝珠给她道歉。   她还在三夫人面前提过一嘴,但是三夫人当时表现得十分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三夫人看了看她,轻声道:“娘知道你是好孩子,这回让你受个委屈,等过几日再说。”   颜婧以为这件事情,是二房从中作梗,所以三夫人无法开口替她讨回公道。   虽说没能让颜宝珠受到处罚,让她心头有些不爽,但也算是达到了一定地步,让二房欠了他们三房一笔,之后三房完全可以借由此事谋取福利。   当然苦主是她,她能得到的补偿肯定更多了。   颜婧的心思想得十分美好,实际上这件事情在二房和三房眼里,就是颜婧心思不纯,迟早要治她。   之所以拖在这里,是因为三夫人在等那边调查的结果。   是彻底决裂,还是颜婧只是初犯,仍然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这些都得等结果出来,再做判断。   颜如玉比三夫人先拿到结果,甚至她都比华旋派出去的人都早知道,颜婧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比书中描写的更全面,也比书中提到的更加阴暗和歹毒。   端王府送来的回信里,那位前夫洋洋洒洒地写了三页纸,诉说她前世今生的罪行,以及她有所隐瞒的身世。   颜如玉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等华旋的人回来,直接去找三夫人汇报,这也是华旋之前叮嘱的。   颜婧是三房的人,三夫人只是跟她借人用而已,她没必要掺和这事儿,而且总觉得颜婧应该是挺严重的。   能到被三夫人再次回苏州调查,而且还是不用自己人调查,找她借人调查,就足以看出恐怕三夫人怀疑颜婧的地方很多。   消息传回三夫人那里的时候,她听完之后,就气得绝倒。   当时头眼昏花,差点晕厥过去,要不是一旁伺候的丫鬟聪明,直接按住她的人中,说不定还真的要昏迷不醒了。   就这之后,还是把大夫请回来看一看,大夫告诉她,怒急攻心,一时之间情绪太过激动了,有些控制不住,这才晕了。   三夫人清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让人去叫颜婧过来,可是她细想了一下,又作罢。   当她听到前几个消息的时候,真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颜婧,但是其中又有一个消息,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这已经不是她一介妇人可以决定的了。   等三老爷回来的时候,看着三夫人枯坐床头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在他一叠声的询问之下,三夫人才坐在那里一一将今日所知的一切告知他。   “你是说在你怀头胎的那一年,颜婧特别爱吃糖葫芦,后来忽然又不爱吃了?”三老爷冷声询问道,他显然有些不相信。   看样子那天晚上发妻与他说得一句戏言,竟然成真了。   若是她怀孕时爱吃的那些酸角糕,都是山楂做成的,那便真的成了吃多了活血之物,才滑的胎。   “是,是之前伺候颜婧那个小丫头说得,她一直替颜婧买糖葫芦,买了小半年。后来颜婧说她牙齿痛了,就再也不碰了。那时候我已经小产两个月了,她很聪明,还知道这种异常情况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过一个月,你我认颜婧当亲闺女,颜家分家为了讨好颜婧,上赶着给她挑了新丫鬟,她也没拒绝,正好还摆脱了那个小丫头,让她也不会说漏了嘴。”   三夫人边说边气,想起当时滑胎她悲惨的心情,顿时悲从心来,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二嫂的人在苏州根基很稳,正好就先从这个丫头入手,事无巨细让她都说说,就都告诉我了。还有自从当了你我的闺女,颜家以前得罪颜婧的人就都没一个好下场。你想想之前分家颜老五的那闺女,听说是不知怎么的,惹上了一个疯子,脑袋磕在石头上,破了相……”   三夫人还在说,她越说越觉得齿冷。   颜婧对之前在表面上,对他们亲如父母,所以他们才怜惜她,认她当亲闺女,想要照顾她。   但是如今调查出来的一切,都在表明,他们认下的这个闺女,恐怕是个白眼狼,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至少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是无比抑郁的。   三老爷怔愣了半天,他沉浸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之中,半晌之后阴沉着一张脸。   “那疯子跟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爷猜得不错,那疯子比较脏,街上的孩子都对他坏,颜婧之前也不搭理他,后来会给他糖吃。但是等颜老五那丫头破了相,没几日疯子便死了,说是吃错了东西,把人家毒耗子的馒头给吃了,所以被毒死了。”   三夫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夫妻俩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颜婧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歹毒。   “按理说,疯子帮了她,不该被赶尽杀绝的,但是她却为了不暴露自己,下了杀手。我就在想我和老爷对她这么好,是不是之后她利用完我们,不止会一脚踢开,还会暗中处理掉我们,不留活路?”   如果颜如玉站在旁边,此刻定要为三夫人鼓鼓掌,猜的一点儿不错。   颜婧不仅搞垮了三房,还把整个颜家的宗家都给败落了,扶持起更好掌控的分家,让颜姓一族彻底成为她的傀儡。   “那她就不能留了。”   三老爷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男人一旦狠下心来,还是比较果决的。   三夫人没吭声,三老爷不由得问了一句:“舍不得?”   “不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儿,我怎么会让她那么痛快就死了。况且二嫂那边还带过来一个不确切的消息,让我觉得她暂时还不能死。”三夫人道。   “什么消息?”   “颜婧的亲娘其实没死,而是很有可能被贵人相中去宫里了。”   三夫人的话音刚落,三老爷就险些把嘴里的茶水给吐出来,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进宫的?宫里的姑姑都得验过她是不是处子之身啊。”   “是长公主送进宫的,长公主当年为了讨好皇上,送过几次美女入宫。那时候皇上年轻气盛,见到一女貌美动了心思,长公主刚走,就收用了,因此也没法验明正身了。”   这个话还真没法反驳,但是三老爷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道:“你说得那是柳贵妃,不要命了。”   “柳贵妃祖籍苏州,皇上不是一直盛赞她有江南女子的风范嘛,如柳扶风,声如黄莺,观之可亲。”三夫人倒是不怕,甚至语气嘲讽地说道。   三老爷不吭声了,皇上一开始继位的时候,还励精图治,最近几年倒是有些松散了。   柳贵妃也是一笔糊涂账,有几名臣子暗地里嘀咕,此女乃是飞燕合德之流,有魅惑君上之嫌。   皇上盛赞柳贵妃这几句,其实让不少人都心生不满。   因为皇后娘娘也是来自江南,但是却不曾得到这样的褒扬,况且近年来柳贵妃一直盛宠不衰,在宫中隐隐都压了皇后一头。   要不是柳贵妃一直没有生儿育女,有些气短,否则会更加嚣张。   “这话当真?柳贵妃是颜婧的亲娘?”三老爷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还得去找大哥和二哥商量。真是作孽,偏偏认了一个白眼狼回来当闺女,后患无穷。”三夫人白了他一眼。   夫妻俩商量了许久,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最后定下明日与颜家另外两位老爷透个气再说。   实际上这柳贵妃一事,是端王故意让人放给华旋侍卫的消息。   他就是要让颜家人对颜婧产生大大的警惕感,要知道颜婧的本事不小,贵人还多。   前世颜婧到了出嫁的年纪,却迟迟不定亲,实际上就在肖想太子妃一位。   但是几位皇子都斗得狠,外加还有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前皇太孙,所以颜婧就找个借口去了静思庵,说是为颜家祈福,实际上就在那庵堂之中,暗地里布局,杀人如麻。   颜家三个姐姐,宝珠被人侮辱身死。   颜如玉嫁给了端王,颜云舒嫁给了三皇子,颜婧一开始并未看好三皇子,而是未定亲的六皇子,并且在柳贵妃的牵线下,暗中与六皇子有联系。   可惜六皇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她很快便放弃,转头勾搭了三皇子。   斗败了端王,还不忘给颜如玉泼脏水,相辅相成。   然后设计死了颜云舒,她便成功上位。   柳贵妃的确与她是亲母女,因为柳贵妃一直没有其他子女,并且太医告诉她身子受损,再也不能生了,她得罪了皇后,为了活命就只有靠上颜婧。   母女俩也算是狼狈为奸了,都是如出一辙的恶毒。   这事儿三房不敢隐瞒,兹事体大,很快三家兄弟又凑在一起说话了。   并且牵连到后宅,因此三位夫人全部到场。   颜宗卫极其重视这件事情,作为颜国公府的大脑,他有异常敏锐的嗅觉与敏感度。   当初颜青松会败给颜婧,一是因为他不如自己亲爹老辣,二是他前期与颜婧还有兄妹之情,根本没有怀疑她。   等到后面察觉到颜家的败落,与颜婧息息相关之时,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   但是如今一切都来得及。   这回不需要华旋的人出手,关于宫里的消息,还是交给颜宗泽更方便。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长公主,之前陈家因为康阳县主一事,受到了牵连,长公主老实了不少。   后来查出那个失踪的外室,竟然一直被陈老爷收起来,甚至都怀了身子。   长公主大闹一场,陈老爷也不服气,还说反正是康阳准备的,她兄长不要,她老子收用了天经地义。   不过长公主毕竟还是长公主,哪怕落魄了,也不可能允许驸马在外养外室,还有了身孕。   因此那个外室逃不过一个“死”字。   陈老爷脾气也上来了,都去一些青楼楚馆、花街柳巷,哪里隐蔽又有女人,他就往哪里钻。   这个时候的长公主,再也顾不上折磨儿媳妇,一心盯着自己的男人。   甚至看颜雯这时候还帮她说话,竟是有一种喜欢儿媳妇的感官,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陈家那一笔烂账,颜宗泽不愿意管,但是柳贵妃是长公主送进宫的,突破口还是在她身上。   颜雯回娘家与几位嫂子关起门来,聊了几句,就应承了下来。   “嫂子们放心,此事很大,我知晓。有些不方便说得就不用多说,我虽是陈家妇,可也是颜家女,若没有娘家撑腰,早在之前外室之事上,我就被人休弃了,那还有脸苟活于世。只盼着日后能给陈家一口气喘。”   颜雯如今极其有了气势,她有了身孕,周身都透着几分母亲的光环。   但是这些日子的家不是白当的,往那儿一坐,眉头一挑,就露出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度来。   “小妹莫说丧气话,我们还等着抱小外甥呢。只是事关柳贵妃,唯有长公主那里能有突破。你尽力而为,查一查公主府的老人。”   大夫人规劝她。   颜雯喝了一口茶,道:“我省得。”   她的确是有把握,才应下这句话的。   不过几日,她就回来递口信了。   “那一批美人里面,柳贵妃最出类拔萃,可惜不是个处子之身。长公主原本准备放弃她的,不过见她实在嘴甜会说话,而且身上妖妖娆娆的气质,非一般人可比就留下来□□了。后来真正准备把她献给皇上,是因为柳贵妃拿出了杀手锏,据说是能够把这世上所有男人都给迷住的香气,总之当时长公主挑了个好时候,正好撞上皇上,然后柳贵妃的杀手锏起了作用,皇上就收用她了。”   颜雯边喝茶,边急声道,显然她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惊着了。   “长公主一开始还与柳贵妃有联系,不过后来长公主还是偏向皇后娘娘,外加柳贵妃行事猖獗,长公主的性子也不是那种能容人的,她们俩互相见面,谁也不给谁行礼,就为这事儿,长公主看她不顺眼了,两人也就不来往了。不过长公主酒后吐真言,说是柳贵妃落不得好下场,因为柳贵妃所谓的杀手锏,就是吃了秘药,能让女人容颜焕发,并且有勾魂夺魄的美丽,但是却一辈子也怀不了孩子了。”   颜雯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把她打探来的事情,说了大半。   在场的人听到,都是面色不好看。   越是皇权富贵,牵扯出来的阴私之事,就越是难堪。   “你从哪儿打探来的,竟然知晓这么详细?”华旋忍不住问了一嘴,这除非是长公主的奶娘或者陪嫁丫鬟,才能知道这么多了。   “长公主亲口说得,我把她灌醉了问的。”颜雯摆摆手,此刻倒是胆子大得很。   见众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倒是洒脱:“没什么大事儿,如今她特别信任我。觉得那个家里,只有我跟她知根知底了,女儿靠不住,丈夫是个爱偷嘴的,儿子又不听她说,还隐隐对她有意见,也就只有我这个原本横看竖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忽然一下子变得贴心了,那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她以前那么对我,我跟她打听点消息,又不害她,不算什么。”   三夫人怔怔地坐在那里,当真是不敢认这个小姑子了。   隔了片刻,才轻轻地鼓起掌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妹如今也有当家夫人的派头了,养好身子,生个一儿半女,你在陈家就更有话语权了,谁都拉不下你来!”   颜雯被她夸得有些羞涩,想起此事的由头,不由得道:“三嫂才该注意,齐哥儿的身子如何了?齐哥儿经常与颜婧在一起,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三夫人听她提起这事儿,眼圈就有些发红。   “没事儿,我已经隔开他们二人了。这会子查也查不出,反正不是胎里带出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丫鬟们没伺候好,还是有宵小之辈动手的。”   三夫人也是苦命,之前齐哥儿身体不好,她还以为是出生之后,她刚当娘没照顾好。   齐哥儿曾经没满月就大病一场,幸好没烧坏了脑子,只是身子弱了些。   但是如今有了颜婧一事,她难免都要往上面想,心里着实不舒坦。   众人又安抚了一下三夫人,至于对颜婧,大家已经商议好了。   还是得放在颜国公府看着,暂时还不能悄无声息地做掉她,毕竟柳贵妃盛宠,日后她若是想起这女儿,到时候也好筹谋一二。   况且颜国公府十分看不惯柳贵妃,这也算是一个把柄了。   “那丫头心眼多,齐哥儿又一向与她亲近,怎么可能隔得开。齐哥儿身子弱,万一被她钻了空子怎么办?我瞧着不如放我院子里看着吧,我一个老人家,也没旁的事儿,身边伺候的人又多,看住一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齐哥儿那边,老三两口子好好教一教,把他的姐弟心给扭过来,看清楚究竟谁才是他姐姐。”   许久没说话的老夫人张了口,这件事情都让颜雯出面帮忙了,她也是收到了风声。   “我瞧着这主意不错,那丫头的确心眼多,而且眼界高,一回来就想让娘帮她取名字,估摸着就是存了要跟娘套近乎的心思。如今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愿,还能稳住她。”   大夫人立刻点头道。   华旋也跟着道:“大嫂说的是,况且那丫头去了娘那里,也不是过逍遥日子的,姑娘家在后宅之中的约束可多了,多教教规矩便是了。”   华旋这话说得够客气,也够体面,实际上其他女子都听懂了。   后宅里想磋磨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容易了。   能把她折磨得张嘴喊冤都没机会,甚至还是潜移默化的温水煮青蛙,让那个被折磨的人自己都不知道。   三夫人有些感动,眼眶都红了:“就是辛苦娘了,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昏了头,也不可能引狼入室了。”   “哪儿的话,拿住她,以后也可以在柳贵妃那里运作一二,她的作用还是很大的。”颜雯轻声安抚她。   一家子再次变得和谐起来,几个女人说完话之后,又都回去跟自己的男人念叨了几句。   当然老夫人和颜雯都没跟自己的夫君说,老夫人是不稀罕搭理老国公,他都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告诉他也是拖后腿的。   至于陈家人,哪怕是枕边人,颜雯也不可能说,不然就暴露了她如今可不是一个贤妻良母的状态了。   颜国公府长辈们商量的事情,小辈们当然不知晓,不过作为下一代领头羊培养的颜青松,得到了不少提示。   颜宗卫还提点过他,若是小辈们与颜婧处得太近了,要他想办法隔开些,也提防着这个心思颇多的妹妹。 第37章 三人开店   老夫人说话算数,颜婧这几日身体养好了之后,发现老夫人对她另眼有加,最后竟是决定将她搬进寿康苑,说是要亲自教养。   颜婧当场心里狂喜,当然在三夫人面前,她还是有所收敛的。   与三夫人上演了一场依依惜别的戏码之后,她便彻底搬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还特地给了她两个二等丫鬟伺候,为了讨好老夫人,她将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都弄成了三等丫鬟,平时也十分其中那两个丫鬟,对自己的丫鬟倒是有些疏忽。   殊不知整个颜国公府对她都极其防备。   府里的姑娘们都大了,除了在学院里学习之外,如今望京的贵女们,还十分流行请先生进府,给自己当私人先生。   因为颜如玉擅长画花样,无论是做首饰,还是做衣裳的,她都能想出新花样。   因此颜家大房和二房的姑娘,都请了这相关方面的先生,三人共同上课,倒是有几分趣味来。   颜婧没请这些先生,她让老夫人请了个教规矩的嬷嬷给她。   老夫人还有点诧异,如今大烨朝这种氛围,所有的富家千金都想着如何学一门长处,让自己脱颖而出。   毕竟现在可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   颜婧想要往上爬,必定要迎合着风气走,可是她竟然最迫切的想要学规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当然颜婧给出来的理由,就非常的冠冕堂皇了。   说什么要多学规矩,先得会做人,再学其他,讲的跟其他人不会做人一样。   当然这也要因人而异,如果是颜家其他姑娘说这话,老夫人肯定觉得乖巧懂事,但是到了颜婧这里,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有用心。   所以颜婧也是倒霉,因为颜如玉和卫成澜两人联手,一人通过内宅,一人在外府,都把颜婧之前恶心的真面目给挖了出来。   再加上颜婧对自己太过自信,一来国公府就想压制颜宝珠,这才漏了陷。   今儿又是先生进府教她们画花样的日子,颜家三位姑娘早已久候了。   其中要数颜宝珠最为痛苦,因为她极其不擅长画画,每次画出来的东西,都要让人猜上好久。   先生也曾隐晦提点过,恐怕二姑娘不是这方面的料子。   颜宝珠都有些想放弃了,不过三姐妹在一起上课,还是蛮有意思的,她就看着另外两人画。   用先生的话来说,大姑娘和三姑娘的画更有千秋。   大姑娘的画更有□□,栩栩如生,不过想法稍显古板。   三姑娘的画更具匠心,别出心裁,只不过匠气太重,又少了几分天真的□□。   先生经常感叹,若是两位姑娘的画能结合起来就好了。   颜如玉对着自己的画看了半天,她也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她来自现代,的确对花样和新题材更感兴趣,但也可能因为画画和设计是她吃饭赚钱的饭碗,因此才多了几分铜臭味儿。   只不过先生不好意思说出来,才说她少了几分天真的□□。   “这好办啊,我画出个大概的花样子,让大姐重新画一遍,然后让绣娘照着做,那绝对巧夺天工。”   颜如玉倒是没有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她就是学画画出身的,学了那么多年,依然改变不了一身铜臭味,她也不准备改。   她是个俗人,创作的灵感可能是玄妙的,但是她创作的动力,钱财绝对占了大部分的原因。   颜宝珠立刻拍手:“这个法子好,到时候我们穿出去,保管又是能吸引人的注意。你可别再把好花样都送人了,果然之前去学院里,瞧见谁都觉得别扭,穿得跟全学院都是一家裁缝铺出来的一样,花样重叠的也太多了。”   她想起之前颜如玉极其大方的将身上花样送出去,就觉得憋屈,害得她之前那套衣裳,再也没穿出去过了,明明她之前曾经那么喜欢过的。   “放心,我不会那么傻了,如果她们再想要,得拿银子来买了。只是先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   颜如玉挥了挥手,满脸的不在乎。   颜云舒挑了挑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学院里不允许有大量的银钱往来,之前先生就说过,学院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人用来赚钱的地方,别让铜臭味脏了这片地儿。我记得你与宝珠这次的先生特别严苛,更是要注意才是,若是因为卖花样出了事儿,把二叔给请去了学院,你俩都得被打。”   颜宝珠一听这话,小脸一白,她已经见识过那位先生的严苛之处了。   全班将近三十人,大半的学生都吃过戒尺。   只因为她这学期在颜如玉带领的情况下,认真学习了,保持了原本进步大的成绩,否则也不知道要被打多少戒尺。   大烨朝在先生打板子这块儿是不管的,甚至学生太过调皮的情况下,乐意把家长叫过去挨打,就这种破制度,竟然沿用至今。   这也导致了,先生们的身价水涨船高。   当然先生们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他们的位置有无数预备先生盯着,但凡有谁利用职务之便,徇私舞弊,或者以权谋私,那当场就会被拉下马来。   所以能当上学院里聘请的先生,那都是在才能和品德过关的情况下才可以的。   “是啊,如玉,你可莫犯糊涂。”颜宝珠搓了搓手心,她虽然没被打过,但是一想同学们被打的场景,就觉得自己的掌心也跟着无比疼痛起来。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如我们姐妹合开一家店铺如何?就从这衣裳开始,我有无数的好花样新花样,姐姐的丹青一绝,再让绣娘照着做出来,那不是绝妙?”   颜如玉歪歪头,脸上带着几分自信的神采。   说起开店,另外两个姑娘都有些发懵。   “可是我们都不懂如何开店啊,而且我们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一般都是妇人才做的事儿,而且后头还有夫君仰仗。”   颜云舒顾虑比较多,她即使出自大家风范,却也因为性子温柔而谨慎许多。   “那妇人头回开店也什么都不懂啊,非得逼得我们成了别人的娘子才能开店?凡事都有第一次。况且不会我们可以学,大伯娘、我娘,还有三婶手下的店铺都开的不错,向她们请教肯定是倾囊相授。再说夫君一事,我们虽然没夫君,可是我们有爹啊!”   颜如玉摆摆手,一一认真地与她说道。   颜宝珠倒是没那么多顾虑,立刻拍手赞道:“就是,我们有爹啊,亲爹可比夫君靠谱多了。那些外姓男有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仗着原配的身份飞黄腾达了,就想踢走原配,另娶美娇娘呢。亲爹可不会,他生出来的女儿是什么样儿,捏着鼻子也得认!况且这是我们姐妹仨的店铺,意义不一样,等我们成了别人家的夫人,就冠上了他人的姓,合开店铺就顾虑甚多了,要是婆母和小姑子不同意怎么办?”   颜宝珠最近胆子越发的大了,主要是她与颜宗泽相处得越发亲近了,已经感觉到父女之情。   颜云舒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顿时点头道:“你俩说得这么好,我哪有不同意之理。正好平日里都攒下了不少银子,买了别的东西也是败坏了,不如开家店铺小试牛刀。赚了就是我们厉害,赔了就当为日后交学费了。”   她想明白了,立刻就开始盘算了需要多少银两。   “哎呀,你们二人都能出力又出银子,我可只有银子没力啊,我既不会画画,又不会有新花样。那不是混吃混喝吗?”颜宝珠皱紧了眉头,略有些忧愁。   “谁说的,你出绣娘啊。苏州有双面绣,我和娘亲可以找南方的绣娘,可是北方的刺绣也别有一番风味,你外祖家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这就要靠你了。我们开的店,找的绣娘都要信得过的,否则一旦新花样泄露了出去,那我们就是白忙活一场了。”   颜如玉立刻道。   颜宝珠的外祖家出了位户部尚书,管的是大烨朝的钱袋子,这位户部尚书有些本事,每逢赈灾国库缺钱,他都能从富商的口袋里掏钱赈灾,当然大烨朝会给这些皇商在买卖上一些通行证。   互惠互利的关系,不过这里面的学问很大,容易以权谋私出岔子。   好在颜宝珠的外祖父精明强干,自有一番本事儿。   “那也是我外祖父出力的,为我搜罗绣娘肯定不在话下,还得费时费力□□一番,否则难保会透露出去。可是我也得出力啊,难道之后看你们一个个挑灯夜画,就我睡得喷香,然后等着数钱?”   颜宝珠还是有诸多遗憾,不由得撅着嘴,满脸悲伤的架势。   “我记得宝珠对银钱一向敏感,不如给你管账?虽说都有账房先生,但是我们仨主人家,若是都不会管账,那恐怕被人钻了空子。况且若是做得好,说不定日后还能扩大,到时候就更需要会管账的。”   颜云舒看了她一眼,笑着道。   颜宝珠细想了一下,便应承了下来:“行,你俩搞前期,我搞赚钱。反正账本到时候放在店里,你们随时看。”   姐妹仨越说越兴奋,甚至都坐不住了,回去就开始准备前期工作。   当然也要找长辈们说上几句,大夫人和华旋听了之后,都觉得想法很不错,而且态度非常鼓励,一旦几位姑娘说了缺什么,她们立刻送上来。   后来家里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当然前期工作的时候,颜婧是不知道的。   也没人刻意瞒着她,只不过没人告诉她罢了。   外加她又一直缩在院子里学规矩,要么就是去老夫人那里讨喜,甚至还潜心抄了佛经。   老夫人当初给她请了三位嬷嬷学规矩,让她自己选,最后她留下一个性子最为严苛,当然规矩也是最重规矩的一个嬷嬷。   老夫人应了下来,将其他两位嬷嬷送了出去。   实际上原本她就想把那个最重规矩的嬷嬷留给颜婧,正好能看住她。   既然重规矩,那头一条就是不能瞎跑,成日都在房里待着才是最好,若是能把她那些害人的心思全部都给关没了,那才叫真好。   直到后来颜家姐妹仨的店铺,前期工作都准备好了,甚至已经准备开业了。   颜婧才知道这三人究竟在忙活什么。   她知道的瞬间,先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什么鬼,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商人的料子呢?   第二个想到的是,这些生活优渥的姑娘们,未免太闲得慌了,学习的时间都不够了,还在这里不务正业。   而且一点眼界都没有,反而像是钻了钱眼里一样,根本上不得台面。   当然她还去三人的院子里探听了一番,老夫人早就提醒过她们,所以颜婧能探听到的消息,也是颜如玉她们想让她听到的。   “呵,还准备去学院里宣传呢。去我箱笼里将五彩裙拿出来用香熏着,明日我就穿那件。”   颜婧知道颜如玉她们准备在店铺开张的时候,自己先各穿一套成衣,去学院里炫耀,然后让其他女学生看见之后,都心生喜欢,紧接着就想买。   这也是一种宣传手段。   不过她偏要打她们的脸,自己这五彩裙可是后世南方才流行的款式,松软美丽,颜色艳丽,怎么看都是万众瞩目的样式,现在还没人见过。   她非常有自信,只要自己穿去学院,绝对能压过她们三个一头。   到时候那些女学生问她,她这是哪里来的款式,她就说是自己瞎想的,若是要花样,她就画给她们,不用特意花银钱买的。   哼,明明颜家女是四个人,结果她们仨凑做一堆,偏偏不带她,这就是要打她的脸呢。   她在这么痛恨的时候,完全忘了,之前明明刚听到三人开铺子的时候,她还是满脸嫌弃的架势。   当然就算她去找颜如玉她们,说要加入,也没人会同意。 第38章 想得很美   颜婧想得特别美好,不过她这个话刚吩咐出去,不到片刻,就已经有人把这事儿传到了颜如玉的耳朵里。   她倒是无所谓,早就猜到了颜婧要从中作梗。   颜婧能因为一点小事儿,在书中记恨颜如玉那么久,甚至弄得她身败名裂。   这回她们仨开店就避开她,这落在颜婧的眼中,就更是深仇大恨了,如何会放过她们。   不过若是比拼诗词歌赋的话,颜如玉还可能会怕她,但是比拼衣裳花样,她就从来不会怕过。   这可是她的老本行。   第二日,颜家三姐妹先去的学院里,颜婧则找了个借口,比她们略微晚出门。   她是算准了,让颜如玉她们先去学院里嘚瑟片刻之后,她再最后重磅出击,去打她们的脸。   颜如玉她们三人到了学院里,果然又引来不少姑娘的围观,当然这次也有人厚着脸皮张口要花样,颜如玉统统都说想要什么样式,都在店铺里挂着,你们可以自己去找。   颜宝珠和颜云舒那里也都统一口风,虽说大家没有得到花样,但是有地方买,更让她们高兴。   毕竟求人家给花样,反而不美。   拿银钱去买,那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也不怕欠人情。   她们这些世家的女子,才不差那点银钱。   颜婧晚一点坐上轿子的时候,还在肖想着,待会儿进入学院里,要怎么把那三人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呢。   结果等她进入学院之后,发现一个个姑娘口中又是在探讨姐妹三人身上的衣裳。   甚至还在探讨,她们想要什么主题。   “我跟你们说,之前我瞧见如玉穿过满池娇的款式,就是从头到脚,都跟满池娇有关系。就连绣鞋都是绝美,一双墨绿色上面是荷叶的图案,在鞋尖上静静地盛开一朵粉荷花,荷花上还有几个猫眼石磨成的露珠,我当时看见就心痒难耐了,她之后再没穿过,但是我却念念不忘到现在。”   其中有几个小姑娘,经过颜婧身边,正眼都没往她身上瞟,反而兴致勃勃地探讨颜家三姐妹。   “啊,那个我也有印象。不过我更喜欢今日宝珠穿的枫叶红。不提那淡紫色衣衫上绣制的大片红枫叶,就她头上那根主钗,都能让我恨不得拔下来,戴在自己头上。几片枫叶组成的发梳,旁边配上一只长嘴啄木鸟,怎么看怎么生动可爱。再加上宝珠那直爽的性子,我都觉得她是园中一景呢!”   “云舒姐姐的丹顶鹤也好看啊,她原本就有些清高的架势,配上那一套丹顶鹤,黑白为主,朱红为辅,还真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丹顶鹤呢。着实迷人的紧,我也要这套好好当个下凡的仙女。”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都说她不知羞。   “几位说什么呢?”   颜婧都已经跟了她们一小段路程了,可是她们几个却丝毫没有发现她的意思,她实在忍不住,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那几人回神,都朝她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小姑娘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似乎觉得她的衣裳还不错,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而且还没询问关于她衣裳的一丝一毫。   “我们在说颜家三姐妹的新衣裳,很俊俏呢。她们家还开了个新的店铺,就做各种主题的衣裳,放学后我们就准备去瞧瞧。”   她们几个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丝毫不准备问她一声。   颜婧心里一惊,她追了两步想拉住她们,但是这几个姑娘再次十分兴奋地探讨,根本没察觉她跟了上来,足以见得颜家三姐妹穿的新衣裳究竟有多么吸引人。   她没有再追,一路往自己的教室走,结果遇到的姑娘很少有人注意她。   直到她遇上了同窗,小姑娘看了她一眼,立刻问道:“你这身上的衣裳是不是新做的?”   颜婧心里一喜,脸上立刻带了几分笑容,跟着点了点头道:“是的,好看吗?”   小姑娘又看了她一眼道:“还行吧,比你三个姐姐穿的差远了。对了,你也是颜家的姑娘,我可以提前跟你预定吗?你跟颜如玉她们求个情,让我走个后门,先帮我做好不好?你家三个姐姐今日穿的样式,我都要,每样一套成不成?”   她嘀嘀咕咕地冲着颜婧说话,想起颜婧是颜家的四姑娘,立刻变得十分热情,甚至还抓起了她的衣袖。   颜婧只觉得一股恼火,猛地蹿了上来。   她猛地甩开这小姑娘的衣袖,也不听她后面说的是什么,硬邦邦地道:“不好意思,不行。她们仨是她们仨,我是我,那家店也不关我的事儿,我才不会赚同窗的银钱。”   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留个小姑娘猛地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呸,什么臭脾气。一副丫鬟命,公主心的架势。怪不得颜家其他三位姑娘都不带你玩儿,就这破性子,在我家还不被打得满头包。哎哟,我真命苦,同样是跟颜家姑娘当同窗,为什么我跟个一无是处的四姑娘?”   她又开始发挥她话痨的本性,嘀嘀咕咕了一路才离开。   这一整天上课,颜婧都有些失魂落魄。   她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偷偷地去了颜宝珠她们教室,看到了同桌而坐的颜宝珠和颜如玉,两个人看起来真是俏生生的一对姐妹花。   颜如玉穿的黄莺啼鸣的主题,嫩黄色为基调,头上插着的主钗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黄莺鸟,极其的精致漂亮,就像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一般。   至于颜宝珠,的确穿着枫叶红的系列,只不过比那些姑娘所说的,还要美上三分。   难怪她们会说的那么夸张,抓心挠肺的恨不得立刻穿在身上。   因为实在是太过好看了,任何女人对美都招架不住。   特别是衣裳首饰这些外在的装饰物,因为能让自己变得更美,那真是恨不得下一刻自己就有这么美。   再低头瞧一瞧自己身上的五彩裙,原本以为别出心裁,还是后世才能出现的,如今瞧着只觉得像个小丫鬟。   她在颓丧的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   她这身五彩裙就是后世最美的衣裳了,从来没有出现颜家三姐妹这种各个主题的,她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此精美的衣衫配饰?   难道她们之中有人重生?   不对,重生了也多不出这种惊才艳艳的才华,而且她们明显都是排挤她,却没一个与她为难的。   颜宝珠一开始看她不顺眼,但是被她教训过后,也变得极其老实了。   若是真的这三姐妹中有人重生了,那绝对是恨不得她好死的,怎么可能只是冷淡地对她?   还是说她们几个有贵人相助?   颜婧是脑子里一团浆糊地回到了教室里,依然无法认真听讲,直到回了国公府还是浑浑噩噩的。   她想起了什么,立刻往三夫人的院子跑。   三夫人正抱着齐哥儿,喂他吃鸡蛋,看见颜婧如此急切地跑过来,她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颜婧稍微喘了一口气,看见齐哥儿在,就摆出一张笑脸来,想要上前去哄哄他。   三夫人立刻把齐哥儿交给了别人,就笑着问她什么事儿。   颜婧也没发现这点,所以她连跟齐哥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刻跟三夫人对话了。   “娘,两位伯娘对您好吗?”颜婧轻声问出了口,带着几分踌躇的意味。   三夫人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其实后面她想说什么,三夫人已经一清二楚了,只不过没想开口罢了。   “挺好的,怎么了?”   颜婧一抬头,就对上三夫人探究的神色,她有些着急。   毕竟三夫人的回答,跟她想的还是有很大差别,她无法说出自己的难处。   如果三夫人回答不太好,她正好可以引出颜家其他三位姑娘排挤她,可是如今另外两位夫人对三夫人很好,她就不大好说了。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犹豫的时候,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娘,我听同窗说,三位姐姐合伙开了一家成衣铺,我到这会儿才收到消息。我总觉得她们似乎不大喜欢我,这也没问我一声,好像我是不合群,故意不跟她们一起开店似的。”   颜婧说话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三夫人的神色,一旦三夫人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来,她就决定立刻闭嘴了。   不过三夫人一直都是平静的模样,倒是让颜婧稍微松了一口气,证明她告状的时候,三夫人并没有生气。   “她们仨开店铺,我前几日就知晓了,只不过这几日一直没瞧见你,我以为你知道。她们仨在一起的时间比较久,外加你上次与宝珠产生了龃龉,另外两人要选边站那是肯定的。你放心,娘是站在你这边的,不与她们凑一起也有好处,反正以后嫁人了,也是要分开的。”   三夫人轻声细语地安抚她,脸上一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显然她觉得这种行为是无所谓的。   颜婧心里一惊,三夫人虽然只说了几句话,却足够她思考好久的。   首先三夫人话语里的好几日没见过她,那就是在责怪她搬去老夫人那里之后,没给三夫人请安?   不过也的确是颜婧太过松懈了,不过三夫人还是站在她这边就行。   三夫人立刻把她拉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不要多想,瞧瞧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了,姑娘家年岁越发大了,哪有时间去想这些,主要是把自己调理好,找个好人家嫁了。红绸,去小厨房里把燕窝端过来给四姑娘。”   片刻之后,红绸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雪燕,三夫人替她搅了搅,热气散去一半之后才推给她。   “如今你正是补身子的时候,这些东西娘会替你备下的。以后隔个两三日就过来吃,也不要特地跟你祖母说,免得你祖母多想,又要为你备下一份。你三个姐姐都在自己院子养着,就你得了老夫人的青眼,你可要抓住机会,莫要让旁人抢走了。以后你定亲的时候,老夫人多费心,你也能找个好人家!”   三夫人哄着她。   颜婧立刻低头吃燕窝,里面放了冰糖熬了很久,甜丝丝的一下子都甜到了心底。   她的心情立刻变好了,果然三夫人还是疼她的。   吃完这碗燕窝,她的担子又变大了些。   “那娘,我也想开个铺子,您看成不成?”   三夫人看了她一眼,要不是颜婧一直都打量她,三夫人都要翻白眼了。   这个白眼狼还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   “可以,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想好做什么,还得拿个周全的计划给我,否则银钱给你打了水漂,还不如给你攒嫁妆。”三夫人立刻点头。   颜婧脸上喜笑颜开地应承了下来。   ***   这消息传到了颜如玉的耳朵里时,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颜婧还真的是能折腾!   她都有些拭目以待了。   不得不说,颜婧不愧是书中玩转其他人的女主角,还是有几分本事儿的。   她刚拿出来计划书,三夫人就抄了两份,给大夫人和华旋一人送去了一份。   如今她们妯娌三个,感情甚笃,亲如姐妹。   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闲下来凑在一起,看颜婧如何作妖,讨论的时候也别有一番乐趣。   女人的友谊就是如此,要么有共同的利益,要么有同样的嘲讽或者痛恨的人。   颜如玉看了看计划书,颜婧要开脂粉店,她说自己有秘方,还做了让三夫人试用。   三夫人如今可不敢用她的东西,生怕被毒死,因此分了些给两位嫂子,还叮嘱她们不要用,找大夫瞧过再说,就是给她们二人看个新鲜。   三夫人原本是不出钱给颜婧开店的,毕竟在这样一个白眼狼身上,不值得她花费这么多。   后来还是颜如玉悄悄给出了主意,华旋转告给三夫人的。   “妙招!这既能体现我的慈母心,还让她自作自受。”三夫人冲着华旋竖起了拇指。 第39章 排除颜婧   过不了几天,颜婧开店的心思就全部灭了,不仅如此,她还丢了个大脸。   正好她们几个姑娘休息在家,今天不用上学。   晨起请安的时候,三夫人将颜婧要开店铺的银子给了她。   “这是你之前说的一半的银钱,给你做前期准备,等用完了再跟我要。”   三夫人极其大方,拿出一个荷包,显然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银票,看着就极其豪爽。   颜婧眼前一亮,脸上欣喜的神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不过她刚想伸手去拿,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   她一开始没注意,见到了钱,谁还顾得上管别的。   不过当她真的抓住这个荷包,就要往自己衣袖里揣,结果一下子被人按住了手臂。   “四姑娘,这银票您不能要。”   站在颜婧身后的就是她留下来教她规矩的刘嬷嬷,此刻肃着一张脸,极其严肃地道。   颜婧脸上的笑容一僵,立刻道:“嬷嬷,这是我娘给我的,况且其他几位姐姐也都开了铺子,我就想历练一番。”   刘嬷嬷还是道:“夫人,请您收回去,四姑娘还不到能开店铺的年纪。至于其他几位姑娘,老奴不管,老奴只管您,四姑娘。”   她说的话分明是没有余地,哪怕颜婧把三夫人给拖下水了也明显不行。   三夫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不过颜婧如今住在老夫人这里,不是她能插手管的。   “四姑娘,这其中厉害关系,老奴之后再与您细说,请把银票还给三夫人。”   刘嬷嬷又加重了语气,意思表达地已经很清楚了。   你别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你,否则你会更加丢脸。   颜婧的脸色臊得通红,立刻将荷包推了过来,跟送过来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无奈这个嬷嬷是她自己挑的,再如何都得忍着,因此还得罪了三夫人,她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三位夫人和几位姑娘都在老夫人的屋子里请安,因此方才那一幕都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你们三个的店铺开得如何,跟三婶说说?”三夫人没搭理刘嬷嬷,直接跟颜如玉她们说话。   接下来屋子里的话题,就都是围绕着三位姑娘的店铺,说得不亦乐乎,其乐融融,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当然这其中就只有颜婧融入不进去,因为她不敢说。   之前她听到感兴趣的地方,接了一句话,结果一回头就见刘嬷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甚至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自此颜婧就彻底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当然大家对于她的这种憋屈感,都能感觉到,只是没人愿意搭理她罢了,就这么任由着她被隔离在外。   等老夫人乏了,让众人散去之后,大家三三两两离开,脸上都带着笑意。   唯有颜婧一人趁着一张脸,当然她还不敢露出太难看的表情,以免被刘嬷嬷察觉到,之后又要训斥她。   就这样颜婧还不能走,因为刘嬷嬷教给她的规矩之中,就有在众人离去之时,正好伺候着老夫人。   这样可以给老夫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她往常都要用些时间陪着老人家。   当然老夫人不爱说话,也不爱旁边有人聒噪,除了请安时人来齐了热闹一点。   只要光颜婧陪着她的时候,祖孙俩就不说话,沉默以对。   颜婧之后还要去佛堂里抄写佛经,念经诵佛,这日子过得比老夫人还要像一个老人家一般。   直到一切事情都忙好了,都快到午时了,陪着老夫人用完午膳。   她回去之后,就被刘嬷嬷教训了一顿,满口都是闺阁姑娘不该去做生意,那是成亲妇人该操心的。   其他姑娘刘嬷嬷管不到,她就只管颜婧。   “四姑娘,老奴知道您是心大的,您也是几位姑娘之中,唯一一位让老夫人青眼有加的,您可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啊。以后成为人上人,那可是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刘嬷嬷的鸡汤灌得十分信手拈来。   原本十分不服气的颜婧,直接被她说动了,一想起以后要成为人上人,整个人都兴奋得发抖了。   “嬷嬷你说得对,我跟她们不一样,不会只看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我日后定会成为人上人,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到时候我接嬷嬷去过好日子。”   她的脸上尽是兴奋的神色,甚至忙活了大半天,已经比较疲惫的身体,忽然一下子就觉得充满了力量,像是怎么都用不完一样。   原本准备睡午觉的,此刻也不睡了,直接去桌边开始认真地练字起来。   刘嬷嬷看着她写了一会儿,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叮嘱了门外候着丫鬟几句,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回到自己屋子之后,偷偷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荷包,里头装着不少银子。   她摸出来一一数过,用牙咬了咬,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三夫人出手是真大方,她这个老婆子只不过做一些分内之事而已,竟然还能得这么多赏钱。   以后一定更加严厉地管教四姑娘,让她成为标准而刻板的后宅妇人。   刘嬷嬷表示信心满满。   再说三夫人这一头,她请安之后,就直接随着三姐妹去了颜云舒的院子吃茶。   “喏,之前你们开店,三婶没给什么开张大礼添喜气,这回你们还帮我了一个忙,这银子就当三婶庆祝你们开店的。”   三夫人将之前颜婧退回来的那个荷包拿出来,直接递到了桌子上,笑嘻嘻地道。   三人一愣,光看那个荷包鼓囊囊的样子,就知道里面银钱很多,贺礼也不可能这么多的。   况且之前三夫人跟颜婧说得是,够开半家她们那种店铺的,这银子分量可不少。   “三婶,这礼太多了,我们受不起。不过是一点小忙而已,您不用挂在心上。”   因为牵制颜婧开店的主意,是她出的,因此就有她来开口拒绝三夫人。   她是真的觉得不用,甚至还想感谢一下三夫人,虽说颜婧是她带来望京的,但是就颜婧那种眼高于顶的架势,哪怕三房不认她做女儿,她也肯定会耗尽心力来颜家,然后大闹一场的。   毕竟颜婧的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   但是因为三夫人是个拎得清的人,基本上不用颜如玉太费力,就由三夫人和老夫人,把颜婧死死地约束在内宅之中,不给她们姐妹仨添乱。   “那可不行,你们开店,我这个做三婶的不表示,就不是一家人了。”三夫人态度坚决。   颜如玉和颜云舒对视了一眼,两人彼此会意,这回是由颜云舒开口的。   “三婶是不是想和我们一起开这个店?”她轻声问了一句。   三夫人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想了片刻道:“倒不是我想加入,只是我想得长远一点。我其实还想要个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是贴身小棉袄,我这颗心算是被白眼狼给伤透了,眼馋别人的闺女,不如自己生一个。可我说生也至少得两三年的,这不赶不上你们这个店的趟嘛。”   三夫人那是为自己还没出世的女儿考虑,毕竟这个店是颜家三位姑娘开的,颜婧加入不进去,三夫人心里还觉得庆幸呢。   可她以后生出的女儿,她还是想女儿跟这三个姐姐感情好的,不能被游离在外啊。   “这样好不好?若是以后我生不出女儿来,那这事儿就当三婶没提。若是三婶有幸得了个女儿,三婶到时候带她过来加入你们,行不行?”   三夫人不是那种蠢人,她对银子看得不算重,虽说这笔钱多,但是这三个侄女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就当卖个好。   颜如玉倒是笑开了:“三婶这话说得,这笔银钱我们收下了,当您加入了。倒不是一定三房的女儿才能加入,我们姐妹仨是大房和二房,您代表三房就成。无论日后我们有没有个小妹妹,都有三房一份,以后等齐哥儿娶媳妇儿了,您传给她不就成了。也是我们之前考虑不周了。”   她说话极其爽利,细想一下,好像的确是有些考虑得不妥当了。   她们仨开店,把颜婧排除在外了,可是也就等于把三房排除在外了。   颜婧担心的话,她们管不着,但是三夫人担心,就不大好了。   毕竟这个婶婶很识得大体,对她们也都很好,外加颜家三房关系都很亲密,哪里为了这种事情就生出小龃龉的。   三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就拍了拍大腿。   “那感情好,反正这个店我也不管,随你们处置。只要挂个名,三婶心里就踏实了。”   颜宝珠见她笑得跟孩子一样,不由得也跟着笑:“三婶,那我们可等着你生妹妹啦。到时候她的衣裳啊,都由自家的铺子包了。您日后抱着她出去串门,可得给那些人瞧瞧,我们颜家的姑娘,从大到小不仅穿得俊,长得更俊呢!”   她这话一说,三夫人立刻应承下来,几人都笑闹开了。   就这样,三房也加入了这个店铺,只不过颜婧全然不知,还沉浸在刘嬷嬷给她编织的梦里面。 第40章 所谓主仆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颜婧将规矩学习的非常认真,就连刘嬷嬷都觉得这姑娘的性子能忍的很。   一般这么大年纪的小女娃,早就受不了了,唯有颜婧在一开始的不适应之后,很快沉静了下来,不仅把规矩学好了,就连刘嬷嬷都在心里向着她了。   毕竟颜婧真的很会做人,她在颜家姐妹和三夫人面前耍心眼,弄得众人在心底越发的不待见她。   但是在刘嬷嬷面前,颜婧却将自己伪装的很好,根本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来。   并且在刘嬷嬷看来,老夫人不是真疼四姑娘,三夫人说起来到底不是亲生的娘,把她丢在老夫人这里,就不怎么管了。   而且三夫人最近还诊出了喜脉,若是生出个姑娘来,恐怕就更不稀罕四姑娘了。   刘嬷嬷隐隐替四姑娘着急,让她去与其他三位姑娘交好,但是颜婧根本不听她的。   回来之后,还会在她的面前抱怨,说是三位姐姐都很难相处,根本不允许她的融入,而且不刁难她就不错了。   刘嬷嬷就更加心疼了,经常在她面前规劝她。   看着这样为她操劳的刘嬷嬷,颜婧长舒了一口气,人心是肉长的,她用了两年时间收服刘嬷嬷,也不容易啊。   不过回报却是很大的,刘嬷嬷毕竟是老夫人挑选的人,以后可以利用刘嬷嬷打探消息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还是颜如玉,因为老夫人这两年只是约束着颜婧,并不搭理她。   三夫人之前倒是会暗中盯梢颜婧,但是如今她有了身孕,全身心投入到养身体的状态之中,也放松了对颜婧的看管。   倒是只有颜如玉,从书中就知道颜婧这个大boss一定会作妖,因此只要颜婧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收到消息。   先是刘嬷嬷开始与大厨房的人发生争端,给颜婧争取福利。   毕竟其他三位姑娘,每日都有精致糕点,可口小菜,还有姑娘们点菜都是让丫鬟来说一声,就能端走十分美味的菜肴。   倒是轮到颜婧的时候,就特别的中规中矩,好像大锅饭一样。   厨房的人也据理力争,人家那是另外三位姑娘自己拿钱买的,否则府里定制的菜肴就是这样。   紧接着在吃穿用度上,刘嬷嬷都发生过摩擦,每一次都是帮颜婧争取权益。   甚至她开始频频打探其他三位姑娘的消息,鼓励颜婧与她们多说话。   毕竟这两年来,颜婧沉迷于学规矩,颜如玉她们的店铺却是越来越壮大,从衣裳到首饰,再到绣鞋,一套齐全的服务。   不提望京的贵女,就是那些从外地赶来望京的人,只要家中有爱俏的女子,都要在店里买一整套走。   那赚的银子跟滚雪球似的,如今她们仨是颜国公府出了名的小富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而且每回店里要上什么新款式,三个人都是先穿上,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出落的俊俏,宛若出水芙蓉,着实让人艳羡。   对于刘嬷嬷这种被潜移默化之后的倒戈,颜如玉一开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不是她的人。   但是等刘嬷嬷的手越伸越长,甚至开始私下打听她们赚了多少银子时,她也终于忍不住了。   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先去找老夫人透个口风。   结果去了寿康苑之后,才发现三夫人也在。   如今她这肚子刚满三个月,俗话说是坐稳了胎。   “三婶怎么出门了?大夫说了要您好好养胎,二姐昨日还缠着大姐画虎头鞋,说是要给未来的弟弟妹妹见面礼呢。”   颜如玉冲着二人行了一礼,立刻就对着三夫人说笑道。   三夫人冲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我这性子最是坐不住了,三个月一到,就赶紧出来串串门,正想着找你们姐妹几个说说话呢。你正好过来了,也省得我跑一趟给你送东西了,待会儿去我院子走一趟,你三叔刚托人买回来的樱桃,你拿回去分一分,那东西不能长放,得赶紧吃了在肚子里收着,否则容易坏。”   因为开店铺一事,三夫人这两年是出钱又出力,她与三位姑娘的关系都非常不错,所以说起玩笑话也十分自如。   祖孙三代人说笑了几句,颜如玉见三夫人面上有些疲乏,立刻道:“三婶是不是累了,你先回去歇会儿,我跟祖母说几句话就过去找你。”   三夫人有些迟疑,看了看颜如玉,似乎有话想说。   倒是老夫人先张口了:“你别撵她了,她之前过来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赶过来了,所以她也有话没说呢。她是孕妇,就别让她跑二回了。要不如玉去里屋坐一坐,稍后再出来?”   三夫人立刻拦住了想避开的颜如玉,苦笑着道:“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儿,只不过是不想搅了如玉的兴致,才没在她面前说。是关于颜婧的。”   她边说边伸手捏了捏鼻梁,一副忧愁的模样。   “巧了,我也想说关于四妹妹的事情。只不过三婶有喜,没想惹她烦,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颜如玉立刻接话道。   二人相视而笑,显然都是疼惜对方。   倒是老夫人佯装恼怒道:“好啊,你们来都拿我作筏子。明明我都年纪大了,操劳不动了,你们还都来找我,怎么不疼惜疼惜我啊。”   颜如玉和三夫人立刻哄她:“老夫人您如今正当年,精神不减当年,况且有什么事儿,还都得您拿主意,我们年纪轻压不住事情。”   颜老夫人也只是与她们闹着玩儿,很快便消了火,提起正事儿。   “她又作什么妖了?最近天气热,我没大理会她,难不成她趁机兴风作浪了?”   老夫人显然对颜婧的印象很不好,用词都充满了批判的意味。   “她倒是老实了不少,而且最近也都学聪明了,从别人下手了。”   三夫人先行开口了。   “从谁下手了?”老夫人还有些奇怪,府里能爬到上面的下人,都是非常聪明的。   这一大家子不待见四姑娘,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说欺负她,至少不会主动奉承她才是,更不可能为她办事儿了。   “今儿一早,刘嬷嬷去我那里了,话里话外都是来要钱的。”三夫人拨弄着茶水上飘着的茶叶梗。   “要什么钱?”   这回连颜如玉都惊到了,与老夫人异口同声地询问道。   “要两年前,我原本准备给颜婧开店的钱,但是后来被她给推拒了。如今她说四姑娘的年纪刚好,已经可以自己开店了,而且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可以准备定亲了,先行开店,也好过日后去婆家自己管理铺子时,两眼一抹黑,被婆母和小姑子嫌弃。”   三夫人一口气就说了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少不得带了几分冷笑。   不得不说,刘嬷嬷这还真是会为主分忧啊,也不知道是颜婧的意思,还是刘嬷嬷自己的意思。   最先恼怒的是老夫人,她沉着一张脸道:“好啊,这老东西现在是老糊涂了,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就已经认不清究竟谁才是她的主子了。如玉要说什么,一并说了,是不是也关于这老家伙的?”   颜如玉点了点头道:“刘嬷嬷最近特别爱往我们姐妹三人的丫鬟堆里扎,想要打听我们的行踪,还总问我们赚了多少银子。几个丫头嘴巴都比较紧,明显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就不明问了,就旁敲侧击打听我们三个,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又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颜如玉的话音落下,老夫人更是气得面色发红。   很明显刘嬷嬷这手伸得实在太长了,大事儿要管,小事儿也要打听。   “既然她老糊涂了,就让她回老家养老吧。至于颜婧,还是空闲时间太多了,才成天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老夫人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这事儿明显是她管了。   不过两天时间,刘嬷嬷就出事儿了。   她如今非常爱交际,哪处下人有要吃酒的,她都去,还带上酒菜,大家也欢迎。   毕竟这种人多吃酒的时候,醉醺醺的最容易打探消息了,一个个平日里嘴巴紧的,被这酒气一熏,也变成了没把门的。   刘嬷嬷今晚吃酒吃得高兴,因为听到的消息有很多,她出来的时候,被风一吹,酒意又上头了。   今晚她吃得比寻常还要多几盅,主要那几个老家伙,不陪她们喝,就不愿意说,所以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出门的时候,走路都歪歪扭扭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模样,好似随时会摔倒一般。   不过她正往外赶得时候,忽然一脚踩进了坑里,整个人都摔了进去,当场就摔晕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大半夜的,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酒意也清醒了许多,她扯着嗓子喊,却是没有一个人应答。   她没有坚持多久,就闭嘴了,主要这两条腿时不时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甚至连站起身的力气都不足以支撑了,明显是断掉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有人经过这里,才发现她,并且将她救上来。   “老嬷嬷,您怎么走了这条路啊,府里最近在重修。挖了坑准备和泥的,幸好昨晚没活好泥再走,否则您摔进来,就怕得被蒙死。”   几个工匠这么说,把刘嬷嬷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41章 摔断了腿   实际上刘嬷嬷心里有些着急,主要是她昨晚吃了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路不看路,所以才摔进来的。   工匠们不好去后院姑娘们住的地方,就找来几个老婆子,将刘嬷嬷送了回去。   颜婧一开始知道刘嬷嬷受伤的时候,还着实紧张了一阵。   毕竟她身边如今能用的上的人手实在很少,刘嬷嬷又见过世面的,还能舍得下脸面跟人家去吵架。   因此最近颜婧日子好过了不少,还都是刘嬷嬷的功劳。   刘嬷嬷瞧见自家姑娘给她端茶送水,又请了大夫开药,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这比自家孙女还孝顺呢,果然人到老了,容易心软,主子给银子倒是有些看不上了,不如跟他们这些奴才贴心才好。   刘嬷嬷决定好好养伤,赶紧痊愈了帮四姑娘再好好谋划一番,否则四姑娘在这个颜国公府,非得被人生吞活剥了不成。   她想的非常美好,但是事与愿违。   刘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而且这次摔得还很严重,伤不是那么好养得。   况且好药材花钱也多,颜婧给她出了两次之后,就不愿意出了。   刘嬷嬷只要自掏腰包,外加她还动不动想吃好东西,颜婧的饭食都被她打上了主意。   甚至她都很习以为常的,当颜婧桌上出现一碗鸡汤的时候,刘嬷嬷竟然要分一半,并且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出现一条鱼,她也要夹走半条。   不过几日的功夫,颜婧就不耐烦待见她了。   这老货还真把自己当她祖母了,一个下人罢了,她配吗?   颜婧直接去找老夫人,表示刘嬷嬷年纪大了,开始犯糊涂了,而且最近还摔断了腿,精神不佳,她那里留不了人了。   老夫人没有一口答应她,而是反问她:“不对吧,婧儿,刘嬷嬷那老货上回还求我多给你银钱,说人家都有好饭好菜,就你没钱让大厨房加菜,丢了脸面。而且你娘那边也给你多加了一份燕窝,说是给刘嬷嬷吃的,刘嬷嬷为了你操劳这么久,你如今要她回家养老,有没有跟她本人说过?”   颜婧一时之间被这话堵得有些哑口,她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刘嬷嬷对她的好,但是万万没想到,刘嬷嬷早已把事情闹大到老夫人和三夫人面前了。   “孙女还没说,等祖母同意了,孙女就准备与刘嬷嬷说。倒不是孙女薄情寡义,主要是刘嬷嬷越发尊卑不分了,她——”   颜婧下意识地就把错误往刘嬷嬷身上推,她身份敏感,毕竟不是颜家宗家亲孙女,因此不想给老夫人留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印象。   不过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挥挥手打断了。   “这些话不要跟我说,跟她说去吧。她照顾你两年多,特别是今年与你越发亲近了,原本便是你的下人,你要打发跟她说过,随你安排便是了。不用跟我报备。”   老夫人说完之后,就让她退下了,根本不要听任何颜婧的解释。   颜婧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正好三房那边端了两碗燕窝过来。   那小丫鬟瞧见她回来,傻乎乎地道:“四姑娘,您赶紧去吃燕窝吧。三夫人让奴婢送燕窝过来,还给刘嬷嬷也带了一碗。不过奴婢刚出来,刘嬷嬷就牛嚼牡丹似的把她那碗吃了,您若是不快点走,奴婢怕她把您那碗也给吃了呢!”   颜婧惯会装相,这时候还笑着安抚她几句,说刘嬷嬷不是那种人。   等她敷衍完这几句话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刘嬷嬷在舔碗边。   旁边那碗已经空了,而且被舔得干干净净。   如今刘嬷嬷捧着舔的那碗正是颜婧的,还真被方才那丫头给说中了。   “刘嬷嬷!”她大声喊了一声。   刘嬷嬷一惊,立刻冲她笑了笑,伸长了舌头在碗边快速舔了一圈,将碗边残留的燕窝粥舔完。   “老奴第一次吃燕窝粥,发现碗边上还有许多残留的,每次姑娘都不吃,这回我就先帮您吃干净,免得浪费。姑娘坐过来趁热吃吧。”   她边说边恋恋不舍地放下碗,冲着颜婧招了招手,一副完全替她考虑的模样。   颜婧看着她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硬邦邦地道:“是吗?嬷嬷真是会过日子。”   “是啊是啊,老奴毕竟比姑娘年长了这么多岁。”刘嬷嬷笑嘻嘻地道。   颜婧走过去,直接端起桌上那碗燕窝粥,递给身边的小丫头道:“你若是不嫌弃就自己吃,若是嫌弃就倒给外面的花当肥料。”   那小丫头愣了一下,傻乎乎地接过碗。   “哎,姑娘,你那碗不吃给我吃啊,别浪费了。”   颜婧不搭理她,就抬头看着小丫头道:“你吃不吃,不吃拿去浇花。”   “吃!奴婢不嫌弃的。”小丫鬟自然也看见了刘嬷嬷用舌头舔碗的动作,但是她丝毫不嫌弃,直接囫囵吞枣般的将一碗粥喝下肚。   就见刘嬷嬷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颜婧却是一眼都没有多看向她。   “嬷嬷,我跟祖母说了,你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了,我这里会请别人来伺候,你还是回家养身体吧,不要那么辛苦了。”   颜婧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硬邦邦地说道,脸上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这句话彻底炸开了锅。   不过一个下午,整个国公府都知道,四姑娘要把一直为自己操劳的嬷嬷撵去乡下受苦了,并且还是这个嬷嬷为她的事情奔走时受伤了,她连帮人养伤都不愿意,就直接要将人撵走。   这一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刘嬷嬷闹着不走,并且直接开始大声嚷嚷,闹得后院都知道了。   之前与刘嬷嬷交好的那些丫鬟,忽然一下子都对着这热闹非常感兴趣,竟是每天都相约而来。   刘嬷嬷更是演上瘾了,每天来新人,她都对着人家哭一哭,看起来就觉得老惨了。   颜婧气得上蹿下跳,就要找管家把她绑走,结果管家领着人,想要拖她走。   她就开始扯着嗓子嚎,跟杀猪似的,弄得全后院的人都知道,四姑娘是彻底不要她了。   颜婧这时候更是生气,她已经看清楚了,就是有人想要整她。   因为哪有管家拖个人走,在大白天还让别人都知道的,而且还任由刘嬷嬷骂出口,旁边那些婆子看戏,连个堵她嘴的都没有。   她基本上是哭着跑去跟老夫人告状,老夫人出面了,才把刘嬷嬷给送走。   不过颜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她第二天去上学之后,发现身边的同窗,竟然有人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甚至还有一些好管闲事的,竟然写了文章骂她,说她是狼心狗肺,简直与其他三位颜家姑娘天差地别。   出了这事儿之后,她一连两日没去上学,还跑去跟三夫人诉苦。   因为这种事情,老夫人肯定是不会管的,她只有去找三夫人了。   “娘,您可一定要救我。都是那个老妇不要脸皮,胡说八道这些事情,让大家都误会我了。你若是不救我,其他三位姐姐可能不受影响,但是日后您若生个妹妹,她与我可都是三房的姑娘,必定会受到牵连的。娘,我知道错了,你这回一定要救我,刘嬷嬷那老货自己是教人规矩的,结果临到老糊涂了,都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颜婧原本求三夫人的时候,见她一连无动于衷的表情。   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只有把三夫人肚子里的这个宝贝疙瘩拿出来说事儿。   三夫人原本打定主意不搭理她,结果一听她竟然蹬鼻子上脸,牵扯到自己的心肝宝贝,顿时火气直冒。   “行,我试试。不过你们学校那些同窗,都是学问好的,你告诉娘,要怎么让他们闭嘴?毕竟这事关你的名节,我又没有去上你的学院,不大了解情况,不敢轻易决断。万一行事出错,有可能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了,所以你先出主意让我听听。”   三夫人沉下心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态度温和,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颜婧的口给堵住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可以让爹去学院里找一下先生吗?让他教训那帮同窗,他们就会闭嘴了。成天不懂得学习,就晓得关注这些歪门邪道。”   颜婧沉默了片刻,才道。   三夫人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这颜婧麻烦人还真的不觉得。   这种事情都是她自己作妖的,不仅不从自身找原因,还一直麻烦别人帮她解决。   “你自己觉得行不行?如果你爹找了先生,先生就会知道你对刘嬷嬷如何。就算大家都误会你了,可刘嬷嬷是你的人,在你身边两年,她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你驭下不严,导致这个下人你控制不住了,甚至反咬你一口。到时候你先生恐怕对你也没什么好印象,外加如果先生们干预了,那你的那些同窗,会不会因此更加记恨你?”   在三夫人一连追问的情况下,颜婧更是哑口无言,最后无功而返。   当然她一走,三夫人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   等三老爷回来之后,她还是让他走了一趟学院,不过跟颜婧想象的不同。   三老爷并不是要求先生多加管教那些调皮的同窗,反而是要求先生多加管教颜婧,免得她误入歧途,虽然如今她的言行,已经隐隐透出不妥当的地方了。 第42章 端王失踪   颜婧被先生私底下骂了一通,并且还被打了手板子,一连三天不能用手握笔。   并且先生对她看管极其严格,她稍微有什么动静,都是要被留堂的。   这倒是让颜国公府松了一口气,先生那边看管得严,就证明颜婧的精力被分散了,颜家人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三夫人更是安心养胎了,再不肯管这些事情了。   颜婧身边换了一个嬷嬷,这回这个嬷嬷不再像刘嬷嬷那么对规矩刻板了,而是张弛有度,同样也代表了这种人非常聪明,看得清究竟谁才是她的主子。   坚决不会做出刘嬷嬷之前的那种蠢事儿。   颜如玉过了很长一段快活的日子,只不过忽然从某一日起,望京的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最近颜宗泽都很少回家,只要回府就必定先是颜家三兄弟聚到一起,经常谈事情谈到半夜。   就连华旋的脸上都添了几分愁绪,后来还是在颜如玉的追问下,华旋才吐露出一些来。   “之前围猎,三皇子与端王爷一组,后来端王爷没能回来,只怕凶多吉少。皇上震怒,命令封锁消息,你爹被任命了这个苦差事,白天干着自己本职工作,晚上还要去找人,也不知道端王去哪儿了。你说万一毁尸灭迹了,这可往哪儿找啊……”   华旋后面的抱怨,颜如玉根本就没有听见,她从华旋说得第一句话开始,就被惊到了。   端王竟然失踪了!   他去围猎之前,还跟颜如玉通过信,说是要她好好发挥,让颜婧的名声再臭一点。   当时正是颜婧与刘嬷嬷的事情闹开之时,她还回信要端王好好表现,免得又跟上辈子一样,哪怕当个缩头乌龟,也没见龙椅上的男人放过他,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得好好的,让人刮目相看。   在围猎临行前,她收到了来自卫成澜的最后一封信。   “啰嗦,等我拔个头筹回来,猎几头白狐给你当围脖,你们小姑娘好像就喜欢这些。”   那封信里只有这一句话,颜如玉并没有写回信,她想着是反正他不在府里,就算回信送去了,他也看不见。   不如等他围猎回来之后,再写上几句回信刺他几句。   经过两年的通信,又有颜婧这个大仇人在,他们俩同仇敌忾,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外加颜如玉毕竟已经不是书中的那个,性子也更成熟,只要卫成澜不发疯,她一向还是温和的。   不过因为端王嘴巴太毒,导致颜如玉对他也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两人说正经话少,倒是刺来刺去的次数很多。   “他真的失踪了?是三皇子动手的吗?”   颜如玉立刻抓住了华旋的胳膊,急声问了一句。   华旋当下就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娘俩在探讨天家的事情呢。这都是你爹漏了几句给我,你可别给娘拖后腿。至于是不是如此,那就得看皇上是什么意思。无论端王能不能找回来,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说完之后,又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口气道:“不过端王若是回不来,估摸着三皇子也就被责罚一番,并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一边是亲生儿子,另一边是侄儿,而且还是个身份尴尬的侄儿。”   华旋说到这里,就彻底不敢说了,毕竟如今探讨的内容,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再说下去,只怕隔墙有耳。   她所说的身份尴尬,应该也是指端王当过皇太孙,能除去还是除去的好,毕竟日后立太子的话,还要考虑这个皇太孙。   颜如玉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心事重重的表情。   她知道端王失踪一事,心底是五味杂陈,还有些担心。   毕竟他们二人通信这么久了,这两年来联手坑过颜婧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再怎么说也有了革命同志般的友情,如今听说他人失踪了,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三皇子动手弄死了他。   颜如玉就非常不是滋味儿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是枯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眼光直直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几个伺候的丫鬟,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行事之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主子更加不高兴。   她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到用完午膳之后,便洗漱一番躺到了床上。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闭上眼睛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推她。   颜如玉白日费了神,晚上便有些疲惫,被人这么推更加不会高兴,挥挥手似乎想让那人离得远一些。   但是那人分明就是不解风情,甚至还动手捏住她的鼻子,让她无法呼吸。   最后颜如玉还是被弄得清醒了,她愤怒地睁开眼睛,倒是想瞧瞧,今晚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值夜,竟敢如此戏耍于她。   不过她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眸,并且周身的气息也不是娇软的小丫鬟,而是冰冷强硬的男人气息。   颜如玉头皮一炸,这人还蒙着面,莫不是采花贼,她张开嘴就想大喊。   不过嘴巴却被人捂住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别喊,是我,卫成澜。”   最后三个字压得极低,像是含在舌尖上一般,明显是怕在外面值夜的丫鬟听见。   颜如玉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非常不赞同地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松开。   卫成澜见她没有要挣扎喊人的意思,这才松开了,眼神之中难得的带着几分笑意。   “没想到你睡觉还打呼噜呢,比我身边那些白日训练极累的糙汉子,还要鼾声震天。”他调侃了一句。   立刻就得到了颜如玉一枚白眼,她没好气地道:“你省省吧,我要真有那本事儿,头一个把你震聋了。”   她仔细瞧了瞧他,见他穿着一身劲装,不过有些残破脏污,应该还是之前在围猎时穿的。   “你怎么进到我的房间的?国公府守备非常森严。”颜如玉有些好奇。   “就是守备森严,所以我才费了些功夫进来,否则之前就来了。没地方去了,全望京的武将都在找我,你爹还是中流砥柱。现在还不是我现身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想在你这里借住几日,行不行?”   卫成澜松开她之后,就非常守礼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凑近。   颜如玉立刻皱眉:“不行,我这里人来人往的,几个姐妹经常在这里玩儿。况且男女授受不清,我要是沐浴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想着,幸好昨晚没有沐浴,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看到呢。   “真不行?”卫成澜皱着眉头,低声问了一句。   “真不行。”颜如玉回答得异常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   “行吧,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卫成澜也不纠缠,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背影显得非常萧瑟。   颜如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话来挽留,最终却还是闭上嘴巴了。   她能说什么话挽留呢,这人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十八岁的男人,再过两年就弱冠之年了,甚至现在就可以娶妻了。   而且她如今也正是说亲的年纪,万一若是不小心被谁看见了,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这里可不是现代,她的名声又毁了。   那跟书中颜如玉的结果,有什么差别,还是得走上不检点的路线。   她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就见原本走得好好的卫成澜,忽然单膝跪地,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怎么了?”颜如玉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小跑了过去,扶着他。   就见卫成澜那条跪在地上的右腿上,鲜血淋漓,将原本裤子的颜色都染成了鲜红色,而且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传来,似乎现在还在渗血。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啊?我给你找药啊。”颜如玉一惊,紧接着脸色有些苍白。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鲜血直流,这种感官的冲击,根本招架不住。   外加卫成澜跟她的关系缓和,颜如玉把他当朋友一样对待,如今看他这么惨,难免容易勾起同理心,好像这伤口是长在她腿上一样,疼得她直打哆嗦。   卫成澜没说话,就看着她一直忙着找药和纱布,幸好颜宗泽是习武的,颜国公府的男孩子也都是要习武的,女孩子虽然没有要求那么严格,但是她们房间里是常备这些跌打损伤的药。   他就歪在一旁的地上,闭上眼睛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   这也催的颜如玉加快了找东西的动作,实际上卫成澜躺在那里,只是耷拉着眼皮,并没有全闭上,反而是一直在打量颜如玉。   她穿着粉色的裙子,应该是睡觉用的,布料极其柔软顺滑,想必很容易入眠。   不过哪怕是不用穿出门的,这条裙子也异常讲究,胸口的刺绣着小鹿喝水的图案,裙摆上则是一片片洒落的花瓣,栩栩如生,似乎凑近了还能闻见花香一般。   因为颜如玉是站着,他是半躺着,所以他的视线不能那么容易打量到她的上半身,就盯着人家下半身看。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颜如玉那双未穿鞋的脚上。 第43章 同床共枕   方才下床很着急,所以颜如玉忘了穿鞋,此刻那可爱的脚趾全部露在外面,让卫成澜看了个彻底。   当然大烨朝不是那种被人看个脚,就要叫人负责的朝代,管得也没那么严格。   就从他们小时候,还可以男女一起当同窗,就能看出来,因此颜如玉也没那么拘谨。   况且方才看卫成澜伤得这么严重,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找到了,杏儿她们收东西,我经常找不到。”她翻到之后,轻舒了一口气。   不过清洗伤口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难题,一般都是要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卫成澜现在腿上穿的这条脏裤子,肯定不能继续覆盖在伤口上,否则就算这么包扎起来,也是给细菌当温床用的。   她找来一把剪刀,对着他道:“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裤子,先把受伤的这一块给剪了洗伤口,明日再给你找衣裳穿。”   颜如玉先把剪刀放在一边,又出去打了一盆水,她走到外屋时才发现,值夜的丫头早趴在桌上睡熟了。   哪怕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那丫头睁开眼瞧一瞧。   这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被人做了手脚,直接昏睡过去了,当然罪魁祸首是卫成澜跑不了。   等她打来一盆水,替他清理伤口时,难免要接触受伤的皮肉。   卫成澜是中箭了,应该是紧急处理过伤口,箭头被拔掉了,只不过皮肉外翻,当时那支箭一定万分凶狠,伤口很深。   如今她替他擦洗的时候,又开始流血了,而且她始终皱着眉头,嘴唇发白。   自己这个洗伤口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必定是万分疼痛的,但是此刻正在受着疼痛神经折磨的卫成澜,却是一声未吭,依然乖乖地半躺在那里,根本不动弹。   “你忍一忍。”颜如玉轻声叮嘱了一句,立刻沉浸到自己的事情之中,动作麻利地替他上了伤药,快速包扎完毕。   不得不说,她的动作很轻柔,十分注意不要二次弄疼他。   “行了。”她还顺手给他扎了个蝴蝶结,看到卫成澜还躺在那里,但是额头上全是冷汗,竟然连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显然是疼得很了。   “你没——”他刚一开口,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才道:“你没穿鞋,晚上地上凉,赶紧上床去吧。我在这儿躺着缓一缓,待会儿就走。”   即使是此刻声音没有那么沙哑了,但是说话时语速的减慢,以及尾调带着几分颤抖的感觉,都表明了,他现在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别,你这身体还能出去吗?国公府夜里的守卫更加森严,你这伤腿,还带着这么重的血腥味儿,刚出去就有狗叫唤,跑不了的。”   颜如玉想都不想地拒绝了,看着卫成澜变成这样,她哪里还能让他走,分明就是要他去死的啊。   “行,那我在这儿等到天亮,你去睡吧。”卫成澜想了想,终于是应承了下来。   颜如玉仍然站在地毯上,皱着眉头看向他,满脸都是纠结的神色。   最终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地上凉,你上床来吧。”   “啊?”卫成澜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上来上来,你这要是在地上睡一晚上,若是发热冻着了,我还得给你找大夫,到时候你在我这里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那我还得嫁给你。颜婧还没搞定呢,说不定又莫名其妙地给你戴绿帽子……”   她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做了这样的决定,直接起身搀扶起他,将他扶着往床边去。   等卫成澜反应过来之后,他却不肯再往前一步了。   “这可不行,我睡床上,那你呢?你若是不睡觉,明儿早上起来精神不好,肯定不行的。”   颜如玉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见他不肯就范,伸手似乎想往他腿上抓,卫成澜是怕了她了,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就被她按着平躺在床上。   “养伤重要。”   他见颜如玉的语气坚定,根本不容置疑,很乖觉地往床里面靠,直接贴在墙边,让出了半边床,叫她睡过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颜如玉有些迟疑,这男人不是什么急色的人,而且一身伤,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只不过还是别扭,毕竟他们俩在书中,可是做了一世的夫妻,哪怕是仇人相见,但夫妻那点儿事情,估计没少干。   “你要是不上来,我还是去睡地上吧。总不能让你站一夜。”   卫成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倒不是他为了逼迫颜如玉与他同床共枕,而是总不能让小姑娘睡在地上,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睡人家床上吧,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本来他受伤了,来找她,就已经挺不够意思的了,非常给人添乱。   最后颜如玉还是眼睛一闭,便上了床。   床不算太大,刚好够两个人睡得,不过彼此都有些拘谨,所以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尽量不碰到对方。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等接触到柔软的床铺,以及枕头上散发出来的安神香时,颜如玉立刻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临睡之前,还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找我大姐啊?这时候正好跟她交流感情啊,浪费在我这里做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答案,就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卫成澜听到她的疑问,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我去找她做什么,我跟她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倒是你记得那么清楚。”   ***   颜如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屋里轻声走动,她还想着天已经亮了吗?   “要不要喊一声姑娘?”   杏儿问了一声。   “不用,昨日姑娘有心事,估计大半夜才睡下,让她好好睡,派个人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声,今日就不去请安了。”   隐隐约约的有丫鬟说话,颜如玉还在想这俩丫头可真是体贴人,她的确是大半夜没睡好。   既然她们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她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不过她刚想到这里,整个人就忽然惊醒了。   昨天半夜究竟忙了什么,她心底最清楚不过了。   完了完了,快把卫成澜藏起来,是不是那俩丫头已经瞧见他们俩同床共枕了?   她一翻身就拽起锦被,想将旁边的人藏起来。   但是一伸手却扑了空,显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伸手一摸,床铺上还有余温,应该是走了没多久。   “姑娘,您醒了?”外屋有丫鬟听到动静,立刻探头进来瞧了瞧。   “没呢,我还睡一会儿,你们先去忙别的,不用管我。”   颜如玉勉强镇定下来,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凭空消失的。   估计是卫成澜作为习武的人,总是耳聪目明的,杏儿她们过来要伺候她的时候,被他听见了,所以才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把丫鬟们打发了,颜如玉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卫成澜,你人在哪儿?”   她叫唤了两声,忽然床下传来“扣扣”的敲击声,显然是他缩在床下。   颜如玉轻松了一口气,立刻道:“你准备怎么安排,是继续留在我这里躲着?还是找机会离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身边的人都被紧密盯着,你若是不方便,我就去找个废弃的宅子窝着。”   卫成澜皱了皱眉头,低声道。   颜如玉“啧”了一声,她的确不方便,未婚男女共处一室,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有那种关系,的确身份尴尬。   但是她能放他出去吗?肯定是不能的。   不说卫成澜是她重要的合作伙伴,就说他此次不能回去,就是为了算计三皇子。   三皇子在书中,可是颜婧的大靠山,无论如何扳倒了三皇子,对他们彼此都非常有利,所以她还不能就这么让卫成澜出去。   “你找废弃的宅子窝着,难道不吃不喝吗?还有你这伤口上的药,不要换等着流脓吗?这条腿可就废了,找地方待着吧,无论是床底还是房梁,你挑个舒服点的地方。待会儿我就不让人进里屋了,也方便你出来活动。”   颜如玉几句话就把他反驳的话给堵死了,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才决定了下来。   等杏儿她们进来伺候她梳洗的时候,才发现姑娘已经把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都处理好了。   “除了伺候我梳洗之外,这里屋你们就不要随便进了,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因为卫成澜躲在衣柜里,所以衣裳她都找好了,就是为了不让丫鬟们开衣柜。   至于这几句叮嘱,哪怕有些奇怪,但是为了不让人误闯,她还是下了命令。   吃早饭的时候,她的眼神在琵琶和杏儿身上来回扫了一遍,最后还是选了琵琶。   吃完饭,她让人把东西收拾了,单独留了琵琶。   毕竟琵琶是她贴身大丫鬟,而且相比而言更加稳重沉静。   “我在里屋里藏了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但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人。”她直接开门见山,琵琶惊了一下,眼神立刻在里屋的四周扫视起来。   “他躲起来了,这里屋你得给我守好了,最近几日我无论去哪里,都会把你留在家,你首要任务就是看住了这里,不准让人进去。还有定时定点送膳食和药物进来。不要告诉我娘,琵琶,你是我的丫鬟,不是我娘的丫鬟,你家姑娘一向都是有主意有分寸的,不会做出什么错事儿,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任务交给你,可以吗?”   颜如玉一直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说了很长一段,显然是试探她能不能担得此重任。 第44章 常驻里屋   琵琶在一开始的惊讶惊慌过后,就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回看向颜如玉,目光极其坦荡,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一定不让任何人靠近里屋,把姑娘的秘密守住了,也不轻易刺探姑娘的秘密。”   “可以,你送东西进来的时候,也小心些,不要被别人看出端倪。”   主仆俩说定了之后,颜如玉就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琵琶则将门关好,去小厨房要了饭菜和糕点放在食盒里,之后便提进了里屋内,送进去之后便退了出去。   颜如玉倒是想保守这个秘密,但是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她这个屋子不提伺候的人,就是会串门做客的人也不少。   万一她不在的时候,有人要进里屋,不小心撞上了卫成澜,那肯定就瞒不住了。   况且卫成澜的膳食也成问题,所以做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身边其中一个信得过的丫鬟看着。   琵琶作为大丫鬟,积威尚在,她要是做什么事情,其他丫鬟们也不敢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就在卫成澜躲在这里的几天,颜如玉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到上学的时候就去上学。   除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会有些别扭,不过好在卫成澜睡觉极其规矩,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之后便习惯了。   偶尔她在里屋写个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有不会或者模棱两可的地方,这位书中前夫还给她指点一二。   往常颜如玉写作业梳洗都是有丫鬟伺候的,现在里屋内多了一个人,她也就都撵出去了。   不过卫成澜倒是非常自觉地当起了伺候她的人,见她茶杯空了,就给她倒水。   写的时间有些久了,就提醒她吃块糕点放松一下,偶尔她练字太久了,还会给她捏捏胳膊。   这一套服务行云流水,一开始颜如玉还是拒绝的,毕竟觉得挺尴尬的,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   终于她有一天,吃饱喝足还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之后,歪在躺椅上忍不住吐槽了他。   “没想到堂堂端王爷,给人端茶倒水这么勤快,我这是不是要折寿了?”她歪着头,半真半假地说道。   卫成澜的伤还没好全,此刻脸色仍然有点苍白,不过人也没闲着,正捧着她写的作业慢慢检查。   听她说这个话,不由得抬起头来,挑了挑眉头道:“折什么寿?这是我住你这里给的房钱和伙食费,总不能白吃白住,还让你白受罪。我卫成澜一向不占人便宜。”   颜如玉撇了撇嘴,想起他们在这里初见的时候,不由得啐了一口道:“呸,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那么欺负我。驾走我家的马车,打晕了我的丫鬟,把我绑走,还说要将我丢进粪坑里,这种事情是不是你做出来的?你现在还说什么不占便宜这种话,亏不亏心啊!”   她极其强烈的控诉,一想起之前站在粪池旁边,遭受那种大粪味道侵袭的感觉,整个人都觉得浑身难受。   卫成澜抿了抿唇,显然带着几分被翻旧账的尴尬感。   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了,道:“那我的确没占你便宜啊,是你欠我的债。这世上能给我戴四顶绿帽子还活得好好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最后你那么对我了,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啊。”   显然他见颜如玉要翻旧账,他也跟着翻旧账,都翻到了前世。   端王说起绿帽子这些事儿,颜如玉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了,因为毕竟那是书中的事情,许多都是作者一笔带过,她怕说多了自己就露馅了。   “成吧,那你检查完作业,给我削个梨,我不吃皮的,但是这儿没人给我削。”   颜如玉完全是蹬鼻子上脸了,卫成澜看完最后一页作业,放下来之后替她将课本都收拾好,塞进了包里。   直接拿了刀开始给她削梨,男人低着头,认真看着手上的梨时,当真是眉目如画,端的一副好模样。   颜如玉不由得在心中赞叹:端王爷真不愧是望京出了名的俊俏男人,这张脸简直360度无死角,特别能打。   特别是认真做事儿的时候,又有一旁的烛光相映衬,颜如玉表示自己的患肢都礼貌性得硬了。   “哎。”   她长叹了一口气。   “你看了我半天,最后就直接叹气,我长得有这么让你忧愁吗?”他抬起头。   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处于即将成熟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极其专注地盯着她,就像是一支箭直接把她钉在原地一般,动都不能动了。   颜如玉看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心中叹息: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你不懂我的忧愁,唉。”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   卫成澜抿紧了嘴唇,盯着她打量了片刻才道:“是可惜我空长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是不是?”   颜如玉轻咳了一声,他竟然知道,终究是因为尴尬没有回应出声。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边说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诧异地道:“可是我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毕竟这张脸是我的,你自己长得也很好看,但是你却叹气。”   他越说越像是认定了什么一般,嘴唇轻轻勾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是在可惜这张脸不能随时在你身边,被你看见?是在可惜你不能吃回头草了?”   他边说边揶揄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看起来像是小扇子一般,好看又欠揍。   “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颜如玉吓得差点连梨都没接稳,直接冲他啐了一口。   不等她说出什么其他话,卫成澜就非常自觉地耸了耸肩,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又削了一个梨自己吃。   端王爷在颜如玉的里屋内,过得风生水起,岁月静好。   殊不知在颜如玉的屋子外,整个望京都要被他搅弄得翻天覆地。   三皇子原本是存着一种爱找不找他的状态,反正端王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但是他忽然发现最近京中风向变了,流言四起,说什么端王只是第一个,三皇子心思大了。   而且那些兄弟不要脸的,一个个要么称病,要么就说自己受伤了,还话里话外都在表达是不是他动的手。   皇上震怒,觉得要么是三皇子做鬼,要么就是其他皇子要趁机搞三皇子,下令严查。   结果查出来的事情是,大皇子得了麻风病,还真的是有人故意传染给他的,当时那个麻风病人被抓到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不过他头上被刺了“罪”字,这是罪犯,而且通过种种迹象表明,这是天牢里的犯人。   好死不死的,三皇子如今就管着刑部,因为皇上对他放心,他想从天牢里找出一个死囚,还是轻而易举的。   大皇子被关在自己府邸里,说得好听是皇上给的恩典专心养病,实际上还是怕他传染给旁人。   这还不算完,二皇子和六皇子出京去审查,结果回来路上遭人刺杀,来的人都是死士,被抓住了就咬破塞在牙里的□□,自尽身亡。   身上自然是什么痕迹都不留,不过偏偏其中一个死士,身上带着香囊,上面写了一个“荷”字。   按理说这种香囊也常见,只是证明这个死士有个心上人,名字里带了个“荷”字。   可也真是造化弄人,香囊的主儿还真被找出来了,二皇子妃是个细心的,她让人拿着这香囊,去各大卖香的店询问,还真的被问出来了。   因为这香囊里面装的香料很不同寻常,不是市面上常见的。   “哦,这种香料味道很熟悉啊,我肯定在哪里闻过的,但是在哪儿呢?老身年纪大了,得想一想,除了这香料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老掌柜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大好了。   前来问话的是王妃的大丫鬟,听闻此言,立刻心底一喜,将原本藏着的香囊拿出来。   她是怕举着香囊问,打草惊蛇。   只好把里面的香料拿出部分,一一去各家香料店里问,只有这家老掌柜说是闻过。   老掌柜的眯起眼睛,只看了一眼那个香囊,就认出来了。   “哎哟,是荷花的香囊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荷花是三皇子府里的丫鬟,与我们I店有合作,她调香技术很好,经常调了新的香卖给我们。之前她拿过来好几种香,说是想给我闻闻看,这就是其中一种,年纪大了,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老掌柜的这么一说,好嘛,已死的刺客再次跟三皇子挂钩了。   三皇子府里的丫鬟,就等同于三皇子啊。   毕竟那些刺客平时也没处去,估计就是三皇子府的人,正好看上三皇子的丫鬟,两人有了首尾,赠送了这荷包,正好就被抓住了。   现在条条都指向他,说三皇子就是有意要害人,心思颇大。   他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总觉得是有人要搞他。   颜宗泽更是头大,他到现在还没找到端王,这让三皇子的嫌疑更大,不仅三皇子逼迫他,皇上和其他皇子也要他抓紧。   其他几位皇子,似乎要把端王找出来,然后把这罪责彻底按在三皇子头上一样。   殊不知让人找的焦头烂额的人,如今就窝在颜如玉的里屋内,教她写作业,给她削梨吃。 第45章 形成习惯   “外面找你都找疯了,如今这时局,你出去不是刚好?”颜如玉轻声问了一句。   正在给她出题目写的卫成澜,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继续开始皱着眉头想题目。   “不着急,等外面一切布置妥当的。”   他回答得毫无破绽,外加面色沉静,看起来十分镇定,就像是一切了然于胸一般。   颜如玉耸了耸肩,反正外面如今的局势,恐怕都是卫成澜布置,他既然说还没到时机,那就没到。   男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当然后来每天晚上临睡前,琵琶都会在地毯上铺好厚厚的床铺,让所谓的神秘人睡。   总不能让神秘人与她家小姐同床共枕。   殊不知这神秘人已经与颜如玉共枕过几次了,偶尔之前伤严重的时候,哪怕地上有床铺,他也会故意“嘶嘶”喘上两口气,问他他就说冷。   颜如玉没办法,跟他换床铺睡,让他到床上来。   地上的床铺铺的很厚,反正颜如玉睡着没觉得凉,可能是受伤的人太过娇弱了吧。   她也没多想,但是每次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就在床上,周身的气息暖融融的,但是一偏头,床上已经没别人了。   显然机警的端王早已藏好了,怕被她的丫鬟看见。   实际上是卫成澜半夜把她抱上床的,反正他又不干什么,哪有让身娇体软的小姑娘,睡在地上的道理。   至于有时候他早就醒了,却不动弹,就挨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眼瞧着她翻身频繁,或者睡得有些不踏实了,知道她快醒了,便立刻装作正人君子的起身。   颜如玉如果问他,他每次都说临近早上才抱着她去床上的,她也就信了。   只不过有一日半夜,她模模糊糊地起身去解手,下床的时候,一伸手摸到身边一个温暖的东西,再一偏头,就见旁边躺着个男人。   她这么摸了两下,就把他给摸醒了,也睡眼朦胧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之前刚来时的机警。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他轻声问道。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感,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反而像个哄人睡觉的兄长。   “我不是睡在地上的呢?怎么到床上了?”   卫成澜被她这么一问,神志稍微清醒了些,他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不是你把我弄上来的?”颜如玉明显不信任地看着他。   卫成澜连连摆手,看着颜如玉怀疑的表情,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知道瞒不下去了,还是告诉你真相吧。”   “说。”颜如玉挺直了腰板,一脸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之前我没好意思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害臊。你睡着了之后,就喜欢往床上爬,不知道是不是冷了,还是不习惯床下,我每天睡到半夜就发现你在爬床,想喊醒你吧,又怕你不好意思。你别不信,你还怕冷地往我这边蹭,可能因为我的身体比较暖和。”   卫成澜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表演得淋漓尽致。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人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可以无比信服。   对他这套说辞,颜如玉更加不相信了:“不可能,那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都说是早上你起来之后,才把我抱上床的,怕我太冷了。”   卫成澜不慌不忙地道:“那是因为毕竟你是主人家,我是客人,借住在你这里。我总不能主动说破吧,这得显得我多不识抬举啊。外加你又是姑娘家,脸皮本来就薄,只不过是睡床而已,我又没吃什么亏,万一要是说了,这也太尴尬了。行了,睡吧,明儿你还得早起上学呢。”   男人这番话无论从哪里,听起来都十分的善解人意。   只不过颜如玉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她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解手之后还是睡在地铺上了,没有上床。   卫成澜瞧见了也没说话,两人再次进入了梦想之中。   等颜如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是一片温暖的,像是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般,让人透着一股暖洋洋的状态。   结果整个人跟着恢复知觉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竟然又在床上醒来,不仅如此,她的一只手和一条腿还搭在人家身上,好像将他抱住一般。   顿时颜如玉就彻底清醒了,她比平日里要早醒片刻,身边的男人却睡得很熟,想必是昨天半夜被她折腾起来,有些没休息好。   她看了一眼男人的睡颜,整个人就愣住了。   卫成澜即使长大了,依然还是一副好颜色,特别是睡着了,更像是天神一般,周身弥漫着一阵天真不可侵犯的意味。   她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把人给推醒了。   卫成澜快速披上外衣,眼睛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还可以再睡半盏茶的功夫,我先去衣柜里躲一躲,你就在床上睡。”   他下床之后,顺手将地上的铺盖卷好,和自己一起塞进了衣柜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   看着男人两条长腿在眼前晃,以及塞被子时撅着屁股的样子,颜如玉忽然就觉得脸有些红,心跳都跟着加快了。   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让她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这男人啊,长得太好就成了妖孽,连她都觉得色心要起来了。   ***   这种情况又过了大半月,在卫成澜住在这里一个半月之后,终于出现了变化。   这日颜如玉如同往常一样从学院里回来,也不再与两个姐姐商讨店铺之事,快步奔回自己的院子。   她这后半个月,越发习惯了卫成澜的存在和照顾。   那人像个知识宝库一样,偶尔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会声音轻柔的给她讲故事听,每次都让她十分沉迷。   今天晚上她也要听,上次的故事讲了一般,简直让她抓心挠肺的。   结果她急匆匆地推开门,却不见那人。   她快速冲进去,打开衣柜门,里面也没有藏人。   退回到桌边,就发现今日下午琵琶为他准备的糕点和茶水都没动,旁边有一封信。   ——时机已到,我去了,多谢照顾,来日必有重谢。   看着信纸上这短短的一句话,颜如玉迎来的并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微妙的失落感。   明明从卫成澜到她这里养伤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觉得这是个大麻烦。   但是伴随着这一个半月的朝夕相处,以及卫成澜后面有心的全方位渗透她的生活,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甚至这种习惯非常恐怖,一旦丢弃了,就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以后没人给她检查作业、出题目,更没人给她讲睡前故事了。   她坐在凳子上发呆,心里那股微妙的失落感,逐渐被放大,险些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等到用完晚膳,挑灯写功课的时候,她也是效率极低,半晌写出几个字来,策论更是写的云里雾里,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   琵琶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家姑娘心不在焉的模样。   “姑娘,人是走了吗?”她轻声问了一句。   颜如玉回神,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走了,明日开始你就恢复以前模式便可,里屋不需要一直看着了。”   琵琶想了想道:“奴婢还是看着吧,姑娘如今年岁渐大,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这里屋更应该注意,不能哪个丫头都进来了。”   颜如玉点头:“成,你看着办。”   她说完这个话,又看着别处开始发呆,还是琵琶呼唤她一声,她才又回过神来。   “给我削个梨吧,我想吃了。”她看着桌上的一盘梨,忽然说道。   琵琶也不做他想,只觉得姑娘如今没人陪着说话,应该是有些不习惯,过几日便好了。   她削好了梨递过去,颜如玉双手捧着却没吃,看着梨发呆。   “你下去吧。”她冲着琵琶抬了抬下巴。   琵琶有些迟疑,不知道姑娘看着梨半天,却一口也不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削的不好吃?   不过主子的事情,也容不得她置喙,便冲她行了半礼,转身离开了。   殊不知还真的被她猜中了,颜如玉总觉得琵琶削的梨,跟卫成澜削的不一样。   卫成澜之前毕竟不是伺候人的奴才,相反只有被伺候的份儿,所以一开始削梨的时候,动作十分笨拙。   原本他从小就刀不离手,可是如今换成削梨的小刀,倒是生疏的不像样。   而且一开始削出来的梨表面坑坑洼洼,被削去的梨肉比皮还多,后来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倒是要好了许多,却也不像琵琶削出来的这个梨,表面如此光滑。   “哎,他走之前怎么不亲口跟我说一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埋怨地嘀咕了一句。   将梨放在旁边,拿出一张纸来给他写信。   ——你走之后,要每天勤加练习,否则削梨的水平就下降啦。   写完这张纸,她却没塞进信封里,以如今的局势,恐怕端王府并不再像原本那么安全了。   据她所知,皇上吩咐的,颜宗泽派人日夜守在王府外面,至今都没撤走。   卫成澜就算现在走了,也不会直接回端王府,而是另有谋算。 第46章 局势紧张   说起来颜如玉对卫成澜也算是猜个七七八八,其实早在望京闹起来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颜国公府了。   不过其他地方可没有颜如玉,因此他私心作祟,总想跟这小姑娘再待几日。   因此就一直待到现在,待到再不能拖延的时候。   其实前几日他就想走了,不能放纵自己这样的私心,他的心里应该只有家国天下,成就大业,而不该为了男女私情,想太多。   不过他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看到桌上一堆下属呈上来的各方面情况,眼前的白纸黑字,好像都变成了颜如玉的作业。   他现在似乎也不再是等着决断的主帅,而是在给小姑娘检查作业的人而已。   卫成澜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自制力。   颜宗泽今天晚上没有回家,因为端王爷找到了。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他断了一条腿,成了跛子。   举国哗然,当年先皇死的时候,为了保住端王爷一命,特地除去了他皇太孙的名头,并且叮嘱皇上要照顾好端王。   这些年伴随着端王的成长,皇上不再像原来那样宠着他,众人都能感觉到。   毕竟皇位这东西太过诱人,连亲父子都能反目,更何况端王之前还是皇太孙,离皇位那么近,让人忌惮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如今端王成了跛子,他就跟皇位彻底无缘,而且皇上也没做到当年先皇对他的要求。   让堂堂心高气傲的端王,成了一个残废,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恐怕就像鸟儿被折断了翅膀一样,从此之后再也不负当初的辉煌了吧。   皇上震怒,下令一定要彻查。   无论这天子之怒,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他都要拿出态度来。   否则史书上记下几笔,那他这脸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九五之尊真感到气恼,因为这事儿不是他干的。   伴随着端王的成长,他的确越来越忌惮了,但是暂时还没有要动他的心思。   毕竟端王才十八岁,连弱冠之年都不到,虽说朝堂一致都说他聪明,可是手里没权,六部一点都沾不到,更没有上朝的机会,他与百官没有丝毫的联系,也没有自己的势力。   怎么说也不成气候,皇上还不至于对一只金丝雀动手。   可如今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混账动了他,十有八九是危机四伏的三皇子了。   毕竟端王是与三皇子一起围猎的时候,失踪的,怎么看都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但是如今这话还得不到证实,因为端王又晕了。   他是被端王府残存的侍卫死命保下来的,但是当日明显有人追杀他们,颜宗泽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侍卫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后来等被救下来之后,才发现之前救治端王的农户人家,已经死伤大半,明显是要灭口。   如果不是颜宗泽恰好带人在这里搜寻,估计等他收到消息再过来的话,就只能给端王爷收尸了。   端王之前虽然成了跛子,但是好歹清醒的,不过被这么一追杀,又晕过去了,而且还又受伤了,差点要彻底让人去见阎王。   并且那群被抓到的死士,又查出来与三皇子沾了点儿关系,这回任谁都不敢保三皇子了,皇上是真的动了怒。   下命令把三皇子给关在府中,等端王清醒之后,以他的回答再做决定。   端王受伤这事儿,原本是瞒着的,但是京中氛围紧张,不知怎么回事儿就传出去了。   跟之前大皇子、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事情一样,被有心人给散播出去了。   百姓虽然不敢议论天家事,不过私底下偷偷地还是会嘀咕几句,看样子三皇子真要反了,这几位皇子和端王爷都受伤的受伤,重病的重病,下一个不就轮到九五之尊了。   皇上的暗卫不是吃干饭的,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再想找流言源头,却只是抓了说书先生,至于再往里抓,却一个也抓不到了。   那些说书先生都被押在大牢里,每回京兆尹提审他们,都觉得头疼不已,甚至还有些害怕。   因为这些侍卫几乎把望京的说书先生给抓绝了,他们集体都在说一个段子,影射的就是这天家事儿,只不过皇宫变成了国公府之家,但是几位公子的排行都没变,端王爷成了如今国公爷的侄儿,继承的侯府。   说书先生都是嘴皮子利索的人,叽叽喳喳好像鸭子澡堂一样,吵得京兆尹偏头痛都犯了。   他后来一个一个提审,情况有所好转,但是这些说书先生实在太能吹牛,最会钻文字漏洞,经常他问一个问题,要被歪到十万八千里去才转回来。   他知道这些说书先生是故意的,就让侍卫准备好酷刑在旁边摆着,想要吓唬这些文弱书生,最后捅了马蜂窝。   这些人直接质问他是不是要严刑逼供,甚至还异常有骨气地表明,他们读书人都有一副傲骨,来吧,弄死他们,后人会替他们告御状。   这些说书先生肯定都是读过书的,在大烨朝又十分注重尊师重道。   只要跟“先生”两个字挂钩的,都不是那么容易动的,因此京兆尹此举才叫适得其反。   最后这些人更加不配合了,大肆叫嚣着让他来动刑,想要折断他们文人的风骨。   甚至还有人写信给自己的老先生和昔日同窗,虽说他们如今是抛头露面说书的,不比那些有本事的同窗,但是情谊还在。   这下自然有人找京兆尹说话,规劝他收敛一点,不然恐怕麻烦更多。   京兆尹气得都快晕过去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整个人开始上火,嘴上都起了两圈泡,后来还是颜宗泽给他出了主意。   京兆尹先说误会一场,又好茶伺候了一通,然后才说明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把这些说书先生当猴儿耍,实际上已经牵连到朝堂不稳了。   这一通又是捧他们一番,又是跟他们同仇敌忾的,很快就把这些说书先生给讲通了。   并且不用京兆尹费劲问,这些人就主动交代,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了。   他们的经历大半都差不多,那就是这个段子是他们从别人那里买来的。   因为说书先生的段子隔一段时间就得换新的,所以他们听到精彩的就会用一些银子买下来,然后自己润色一下,加一些个人特色开始说。   只能说这个段子太好了,全望京的说书先生都被说动了,并且大半都是买的。   “我没见过那个一开始卖段子的人,我是从同行手里买的。毕竟这段子精彩,大家伙都买了,一开始我没买,可是客人来了就点这个段子,如果我不会说,那不是砸招牌嘛。这一来二去,大家都会说这个段子了。”   到目前为止,京兆尹已经弄清楚了,肯定又是有人搞的鬼,弄个说书的段子出来。   皇上要他查源头,但是原本卖段子的人,跑得飞快,根本抓不住。   不过这些说书先生描述了一下,竟然发现卖段子的源头是同一人,等画师画出来之后,找人去指认。   好嘛,又落到三皇子头上了,是他府里的一个门客,而且这门客嘴皮子极利索,就以会讲故事出名。   哪怕那个门客打死不认,可是人家说书先生就指着说是他,简直赖都没地方赖了。   所有人都惊了,三皇子这野心真不小啊,闹得满城风雨是做什么呢?   ***   自从卫成澜走了之后,望京里就闹得沸沸扬扬,颜如玉不用细打听,都能知晓。   因为他们这些学生,每日进了学院,会有先生讲当今局势。   不过先生只说局势,并不细讲,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们这些做学生的偶尔提出观点,也要谨言慎行,能让他们了解天下事,已经是皇上给他们这些学生开后门了,但若是尺度拿捏不住,开始大谈特谈帝王家事,那就是不识抬举,是要被抓走的。   颜如玉这几日的课程,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她自从知道卫成澜腿断了,还成了跛子,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卫成澜假装的,毕竟他之前留在她身边的时候,伤都养好了七七八八。   一出去没几日就成了跛子,怎么看都是假的。   可是她又忍不住担心,毕竟疯传卫成澜后来又被人追杀,身受重伤都晕过去了。   她还特地找颜宗泽证实了,卫成澜受重伤晕倒是真的。   要么是卫成澜有很好的伪装方法,要么就是卫成澜对自己下了狠手。   这两点无论哪一个,都让她揪心。   至于后面传出来的说书先生一事,她也有所耳闻,当然查到三皇子这事儿,还是她从华旋那里听到的。   学院的先生们是无从的得知了,不过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因为她觉得这事儿与三皇子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段子也是卫成澜编的。   两人在一起一个半月,她十分清楚这位端王爷,有多么会说故事。   哪怕她壳子里的灵魂,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是依然会被他的故事吸引,而且还是抓心挠肺。   上次故事她听了前半段,就是卫成澜编的,如今下半段她也算是听到了,正是说书先生买的这个后半段。   想着想着,她又勾起唇角笑了,结果就迎来了悲剧,被先生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她方才一味地想着卫成澜的事情,当然回答不上来,幸好颜宝珠认真听了,帮她安全过关。 第47章 互相飚戏   等到放学的时候,颜云舒和颜宝珠又约她一起去店铺里瞧瞧,她这回没有拒绝,但是掌柜的介绍了半天,她却总是走神,完全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人十分担忧。   回了国公府之后,三人便分道扬镳了,她刚坐下来,摊开了功课,就手撑着下巴开始发呆了。   “喂,干什么坏事儿呢!”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声,肩膀被人一下子拍了两下。   颜如玉正在走神,被这么猛然一吓,魂儿差点都被吓丢了。   她连忙拍了拍胸口,转头就瞪过去。   吓唬她的是颜宝珠,颜云舒也站在后面,看着她这满脸苍白的模样,脸上透露出几分担忧。   “没事儿吧?是不是吓得太严重了?”颜宝珠见她神色不对,立刻凑上来仔细瞧她。   颜如玉瞪了她一眼,忽然就开始揉着眼睛哭起来,眼眶直接通红一片,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顿时那两人被唬了一跳,颜宝珠更是手忙脚乱地掏出锦帕,要给她擦眼泪。   “对不住,你别哭啊。我就是想吓唬你玩玩的,小时候我们都这么玩儿啊?你别哭,要不我给你吓唬回来……”   颜宝珠见她都哭了,那心里真是又惊又怕,还很愧疚,当下也觉得不好意思,面色沉了下来,看着都像是要哭的模样。   颜云舒也着急,还拿出一小罐牛乳糖给她吃,想把她哄好了。   眼看姐妹仨忽然伤感,就要抱头痛哭的时候,哭哭啼啼的颜如玉忽然就笑开了。   “怎么样,吓唬人不成被反吓唬的感觉如何?”她眉眼舒展,看着她们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颜宝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掐她。   “好啊你,竟然耍我们,真的是要吓死我了。我还说要是真的把你弄哭了,我可怎么办呢。”   姐妹三人闹作一团,直到分开了,还都在喘,显然是玩儿得太累了。   “是有什么事儿吗?这会子找我。”   颜如玉把气给喘匀了,才有机会把话说出口,整理了一下衣裳。   毕竟她们仨刚分开,之前也没听说她们有事儿。   颜宝珠似乎才想起什么,她立刻站起身,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圈四周。   “看看你这儿是不是藏什么宝贝了?这几日你总心神不宁,肯定是有事儿,而且还是个坏事儿?怎么,我们仙女下凡似的三姑娘,也想着干坏事儿了?”   她边说边调侃似的看着她,几乎是认定她在干坏事儿一般。   颜如玉一怔,转而就笑了,大大方方地道:“我哪有干什么坏事儿,不信你就搜搜。”   她这儿倒是没藏什么宝贝,只是藏了个大活人。   不过那都是几日前的事情了,卫成澜刚走,颜如玉为了让自己不被他给影响,将该收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所以这会子也不怕颜宝珠搜查。   颜宝珠倒是摆摆手:“我又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搜你的东西做什么?就是问问,你这几天总是走神,而且还不很不高兴,对什么事情都不高兴,我跟大姐都感觉到了。”   颜云舒也点头,有些担忧地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如果不好跟二叔二婶张口的,跟我们姐妹说也成,大家一起想象般大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   颜如玉挠了挠头,她是真的没啥可说的。   她总不能说,哦,之前跟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半月了,忽然他走了,自己晚上一个人睡有些不踏实。   然后其他削梨给她吃,总觉得没那个男人削的好吃。   没他检查作业了,也总是出错,精神头都不足了。   “其实是我最近爱上吃糖,但是总吃不好意思,不吃又想得慌,牙齿这几日都痛了,所以总不能安下心来认真听讲。”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把两位姑娘都给震惊了。   过了片刻之后,等她们回过神来,纷纷开始爆笑。   “哎哟我的亲娘哎,难怪你总走神,要是我我也走神。这都多大了,还为几块糖愁,并且吃糖吃到牙疼,你又不是三岁孩子,哈哈哈……”   最终那两人除了几个馊主意调侃她一下,见她真没什么事儿,便放下心来离开了。   颜如玉送走了她们俩,才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糊弄过去了,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交代呢。   虽然是以这种机器丢脸的方式,但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丢脸就丢脸吧。   ***   就在望京乱做一团的时候,端王爷总算是醒了过来。   皇上想要直接召见他,但是端王的身体根本起不了床。   皇上原本准备亲自去看他的,但是端王硬是让人把他抬去了龙乾宫,说是让皇叔担心了那么久,怎么也得亲自过来,不能再让皇叔来看他了。   叔侄俩关在龙乾宫里商讨事宜,颜宗泽作为接触内情最多的人,留在了内殿。   还有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也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被撵走了。   “成澜,你受苦了啊!”   皇上直接冲上去,上演了一出皇家叔侄感情大戏。   卫成澜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那双手伸出来跟鸡爪子似的,明显是受了大苦,皇上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大哭,像个孩子一般。   颜宗泽站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在心里叹息,端王爷也是狠人。   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大夫来给他检查的时候,他非常配合,喝药也都按时按点。   但是他的伤口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若说他是故意的,谁也没证据。   所以颜宗泽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他不会跟皇上告状的。   第一,他无凭无据。   第二,他虽是效忠皇上的纯臣,但是端王不可小觑,况且这次端王受了大委屈,肯定不会让皇上轻轻揭过,用一些小手段无伤大雅。   两人足足上演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各自分开,两个大老爷们儿,眼圈都是红的。   颜宗泽全当没看见,心里冷笑连连,这两人也是演戏高手。   “你这次究竟是为何失踪,又为何受伤?可与老三有关系?”   皇上一开口就直接提到了三皇子,他见卫成澜面上犹豫,立刻打包票道:“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告诉皇叔,朕一定替你做主,坚决不会偏袒谁!”   他这就差鼓励卫成澜了,说出三皇子他也会追究到底,哪怕那个人是他亲儿子。   卫成澜皱了皱眉头道:“皇叔,侄儿说不好。”   皇上眉头跳了跳,有些疑惑地道:“怎么说不好?是谁就是谁,难不成你没看清。”   “成澜与三皇兄一起围猎,原本是一组,后来分道扬镳。原本侄儿已经结束,准备找三皇兄一起回去。可是有个三皇兄身边的侍卫策马飞奔而来,说是三皇兄遇上了熊瞎子,恐怕力所不敌,侄儿怕三皇兄有危险,就立刻带人过去。但是没遇到三皇兄也没看到狗熊,反而是一队死士,侄儿带的人少不敌,身边的护卫拼死给侄儿开辟了一条生路,之后便晕倒了,被一户山野农户拯救了,就一直在养伤。后来的事情想必颜将军已经跟您说了。”   卫成澜一口气就把自己当时的情况给说了出来,只不过因为还是重伤,精神头也不大好。   所以说上几句话,就开始不停地喘,脸色苍白难看。   皇上听他这么说,立刻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岂有此理,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坑害你,是老三干的吗?”   皇上满脸都是恼怒的神色,看着他的脸轻声询问了一句,似乎是在等他的看法。   卫成澜皱着眉头道:“种种证据都指向三皇兄,但是侄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三皇兄与我情同手足,而且再怎么也不会使出这种让人一眼就看明白的手段吧?”   皇上倒是被他这个言论弄得惊讶了一下,脸上的怒火退散,轻轻眯起眼睛看着他。   “此话怎讲?”   九五之尊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隐隐带着几分逼迫的态度。   卫成澜心中冷笑,看这皇叔果然不是真心心疼他,之前作出那一切的举动,也不过都是在试探他。   不过他也没吃亏,反正大家都是演戏。   “侄儿只是感觉,没有任何证据。如今侄儿已经成了个废人了,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好好养身子,不要再动不动就吐血了。”   他苦笑一声,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之后皇上再问他什么也问不出了,甚至他都让颜宗泽来回答。   颜宗泽心里发苦,他很怕一直替端王爷回答,让皇上误以为他跟端王串通一气了。   不过皇上倒是暂时没有这想法,毕竟端王的理由十分正常,那就是他之前一直身受重伤晕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还不如一直在搜寻他的颜宗泽懂得多。   皇上不会误会他们俩串通一气,完全是因为端王废掉了,一个残废是当不了帝王的。   从今天起,九五之尊完全对这个废物侄儿放下心来,哪怕他跟某些臣子走得近一点,他也不怎么担心和怀疑。   当然这也是端王的主要目的,皇位他肯定是要拿到手的,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皇上本身还没病没灾,再者他的几个皇兄都是年富力强,现在真是蛰伏的好时候。 第48章 批改作业   端王走了之后,皇上在龙乾宫里思索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对三皇子罚了一年俸禄,去端王府给端王爷侍疾。   实际上两人平辈,况且端王还比三皇子年岁小,皇上这道旨意下来之后,只会让人猜测纷纷。   觉得端王此次受伤,的确是与三皇子有关。   甚至因此还有可能让三皇子与端王产生嫌隙,不过卫成澜早就准备好了。   在三皇子过来之后,就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不过当时三皇子看他并不顺眼,以为是卫成澜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所以皇上才会让他来侍疾的,简直是让他在所有朝臣面前都丢脸了。   甚至身上被泼的脏水也清洗不掉了。   不过三皇子这种想法,只维持了几日就消散了。   因为皇上身边的内监大总管李总管,之前三皇子一直想买通,一直没搭上线。   无论什么法子使了,都不行,人家李总管一直表现出威武不能屈的架势,全身都没有弱点。   如果是别人,敢对三皇子摆出这么大的架子,估计早就被批判不识抬举,并且挨报复了。   偏偏这位李总管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皇上估计更信任李总管,而不是他这个亲儿子,因此三皇子只能忍,还得想方设法安抚好人家,免得这阉人在皇上面前给他穿小鞋。   但是这次三皇子势弱,被这么多麻烦缠身之后,李总管倒是看上他了,施恩与他。   给他传过几次消息,虽说这消息在旁人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对于三皇子这个天家贵胄来说,就非常值得考量了。   比如皇上在见端王爷之前,已经决定要给三皇子一个大苦头吃,好好磋磨他,甚至一年内不允许他再上朝。   要知道他之前好不容易在刑部干了那么久,上下官员好多都被他打点好了,就快被贴上“三皇子党”的标签了。   如果一年不能上朝,估摸着这些人早就翻脸不认人了,一年之后他再上朝,黄花菜都凉了,局势肯定变得他已经掌控不了了。   后来皇上召见了端王爷,两人在一起抱头痛哭,之后才给三皇子下的这样旨意。   至于端王爷究竟跟皇上谈了什么,这个老奸巨猾的李总管是不会说的。   他只会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让三皇子自己琢磨去,哪怕这些事情被暴露了出来,也坚决不能烧到他的身上。   因为李总管放出来的这个消息,让三皇子意识到,端王不仅不是打他脸的人,还可能是给他求情的人。   要不然从一年不能接触朝堂,改成罚奉一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后三皇子再去端王府,每日都是一张笑脸,而且连续带了许多好东西过去。   端王在收买人心上,最厉害,况且他如今又瘸了一条腿,怎么看都人畜无害。   一时之间,竟是哥俩好得不行了。   相比于端王府风平浪静的兄弟情,大皇子府则十分煎熬了,大皇子的麻风病明显治不好了,而且非常严重,贴身伺候他的好几个都中招了。   就这样,大皇子还像是发泄一样,四处招人伺候他,故意要传染给别人一般。   他那几个貌美的侍妾就更加可怜了,最后还是大皇子妃看不过去,进宫见了皇上,表示她愿意与大皇子共存亡,但是不能再把大皇子留在望京了,免得这麻风病传染得更厉害。   这望京里大部分非富即贵,若是这毛病传出了府,只怕整个望京都要遭罪。   皇上立刻同意了,下旨让大皇子一行人离京。   不过他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儿媳还是留情面的,只让大皇子妃同行,但是让他们夫妻二人隔离开,大皇子一向喜欢貌美侍妾,对大皇子妃诸多不喜,如今正好是他与那些貌美侍妾团聚的好时候。   大皇子妃得以保全自己和身边伺候的人,实际上这主意也是端王让人送出去的。   毕竟以大皇子那副无情的架势,必定是巴不得拉着身边所有人陪葬的,能多死一个他就赚了。   现在还是那些貌美侍妾,下一个就轮到大皇子妃了,实际上大皇子已经有所行动了,让那些得了病的下人,去大皇子妃院子里回话。   要不是大皇子妃院子里的人都很机警,说不准如今他们院子已经沦陷了。   大皇子的门客之中,就有卫成澜的人,他主动找了大皇子妃出了这个主意。   大皇子妃只要主动说明,皇上必定会同意他们出京的。   出京就会派人护送他们,到时候这权利必定不在大皇子一个病人的手中,而是要听从大皇子妃的。   这时候她就可以筹谋一二,况且离开了望京,大皇子的身份就不好使了,大皇子妃控制了下头的人,把大皇子搓圆了还是揉扁了,都不会有人管的。   大皇子变成这样,朝堂上就开始动荡起来了,毕竟一个极有皇储竞争力的幌子,就这么被兵不血刃的除去了。   甚至现在都没有人替大皇子这事儿负责,就算大皇子党不争,其他几个皇子党的手下,也不会放过三皇子的。   朝堂上成天吵来吵去,皇上都觉得头痛不已。   ***   自从卫成澜离开之后,望京就一直不太平,被搅弄的满城风云。   颜如玉每日都能听到新的八卦消息,心里也颇觉好笑。   这人果然是有大才的,书中就曾经写过,连端王妃给端王连续戴了四顶绿帽子,最后还和离了,端王成了全天下耻笑的对象,他却依然有门客支持。   甚至在那些皇子党想要弄死他的时候,还挣扎了那么久,差点就谋反成功了,足见他有多么的厉害。   只可惜他一开始韬光养晦太久了,外加为了活命,一直扮演的是无能之人。   他虽然成功的让皇上移开了眼,可是也让那些有才之士瞧不上他,觉得他是懦弱之辈,白白损失了诸多好机会。   如今他重活一世,从一开始就改变了策略,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相反十分嚣张,也极其聪慧。   望京的人都知道端王爷是个极其聪明有才的人,不过十分桀骜难驯,经常犯错。   之前那些人还要对他严防死守,如今也他都瘸了,自然就可以好好筹谋自己的一切了。   颜如玉每日都能听到端王又有什么消息传来了,她总想问问他究竟如何了。   自从端王离开之后,就再没跟她有过什么联系。   她写了好几封信,但是却没一封送过去的,端王府如今不太平,又有三皇子成日过去,说是兄弟情深,但是端王府内肯定有三皇子安插的人在,她不敢贸贸然行动。   不过想也没什么用,颜如玉轻叹了一口气,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等她第二日上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作业被批改过了,而且那画红圈的方式,以及旁边的批注小字,怎么看怎么熟悉,正是之前卫成澜给她批改的字迹。   她愣了一下,转而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卫成澜这是偷走她的课本改完又送回来的,还是大半夜跑到她房间里改完离开的?   她就纠结这点事儿,以至于一整天都没能好好听课。   回府写完功课之后,临睡前还惦记着这事儿,她都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又爬下来提笔写了一行小字给他留言,这才回去睡觉。   “呼呼。”她正睡得香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吹气,痒痒的十分难受。   她摸了摸耳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一身紧身衣的卫成澜就靠在她身边。   因为她猛然睁眼,他还没来得及撤回去,就导致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近,近到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喊,就被人捂住了嘴。   “嘘,不是你叫我留下来的吗?结果现在见到我了,又想喊人来,这不是陷害我吗?”   他控诉的口吻里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那双眼睛里倒是神采奕奕的,像是装满了小星星一样。   颜如玉这才清醒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脸色臊得通红。   “我睡迷糊了,这都快天亮了,你才来?”她睁眼瞧了瞧窗外,此刻已经快到她要起身的时辰了。   “不是,半夜来的,那时候守备最松懈。检查完作业就在你书桌旁坐一坐。”   “那你怎么不喊醒我?就这么等了半夜?”颜如玉惊呼了一声,心里十分震惊又愧疚。   卫成澜歪着头,道:“可是你要上学啊,我大半夜喊醒你,肯定要跟你说话,万一说得多了,你困瘾没了,第二日还怎么有精神?我又不用上学,况且一直在府里装病,白天补觉就行了。”   他这话一说完,颜如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怔怔地盯着他看,半晌才道:“以前也不见你如此善解人意啊。”   卫成澜想都没想,顺口就接了一句:“那以前我也没觉得你可人疼啊。现在想疼你了,自然要多想。”   这话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颜如玉惊诧地看着他,卫成澜倒是躲也没躲,甚至连撤回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认真地回看她。   男人的眼睛里目光灼灼,像是一把火一般,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给点燃,连她的一颗心都被烫得躁动不安。 第49章 华旋考察   “那你以后来之前告诉我,我让琵琶提前在地上铺好床铺,你检查完之后就睡一睡,第二天再走。”   颜如玉轻咳了一声,好不容易才从他溺死人的眼光之中抽离出来,轻声地道。   卫成澜点点头,又去书桌那边拿了一叠纸过来。   “这些信既然写好了,为何不让人送给我?”   颜如玉一抬头,就看见他拿着自己原本藏好的信纸,当下脸色更加红了,直接挣扎着就要去抢。   “谁让你看了,我没说给你看的啊,你怎么随便翻我东西。”   她有些气急败坏,但是耳垂都红的快要滴出血的模样,着实是惹人爱怜。   那些纸基本上一张上面一句话,有叮嘱他回去认真练习削梨技术的,还有说他不在没人帮她检查作业,去上课的时候发现又错了,还被先生批评了。   每封信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事儿,甚至今天开始枫叶红了这种话,她都写在上面。   每一张都是字迹工整,只不过都没有信封,显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送出去,只是自己写着玩儿罢了。   但是现在就全部被卫成澜拿在手里,看着他那副笑意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全部看了一遍。   颜如玉觉得自己更加丢人了,不过最后她也没抢到,就被卫成澜按回了床上。   “这信既然是写给我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我收着,放你这里不安全,抽屉被人一开就全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明明知道你心系与我,还欺负你,这不是没人性吗?”   卫成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这又把颜如玉弄得脸色通红,直接冲着他啐了一口。   “谁心系于你,这天都快亮了还没睡醒呢?”   卫成澜笑了笑,将信纸塞进怀里收好,轻声道:“我要走了,你若是送口信或者其他,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法。没关系,再多的人盯着端王府,那也是我的地盘,出不了差错。”   他说完话之后,一直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颜如玉,也不走。   “不是说要走的呢?怎么还不走?”颜如玉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完全是不能理解。   “等一下,再看两眼。”   他看了两眼又两眼,还不走,最后颜如玉都要起身打他了,才总算走了,临走之前还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发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他走后,颜如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觉得现在见到他,就觉得浑身都在紧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劲儿。   朝堂上各个皇子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所有人都开始拉帮结派。   当然碍于皇上的怒火,他们也都是私底下,不过表面越风平浪静,私底下的龌龊事儿越没少做。   对于那些能拉拢的人,他们是极尽所能拉进自己的阵营,至于那些不靠拢他们的,就开始一力打压。   朝堂上乱的不成样子,颜宗泽最近更是愁眉苦脸。   颜国公府之所以这些年屹立不倒,那就是他们信奉一条真理,无论颜家的当家人是蠢笨还是聪慧,都只当纯臣。   正是靠着这一条,他们只效忠皇上,虽说没有从龙之功,但是也从未行差踏错,将国公府送入灭绝之地。   但是这次不一样,当今圣上明显不是那种特别清明的,几个儿子斗到了这个地步,他察觉到了一点,却还没动手整治。   党羽之争,实际上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已经有不少官员落马。   至于一心想当纯臣的颜宗泽,也屡屡受到胁迫,因为他是镇守望京的大将,手中掌握禁军十万。   是这些皇子们拉拢的头号,毕竟有这十万禁军,可操作性太强了。   这么大一块肥肉,皇子们是坚决不允许交给别人的,因此三番五次拉拢他都没有成效之时,就想着要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撵下去了。   颜宗泽不怕光明正大的打架,甚至是偷袭,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不会害怕。   他只是怕被私底下那些肮脏的手段给害了,若是牵连到国公府,那就更是一个大麻烦了。   颜宗泽曾隐晦地跟皇上提起,不过九五之尊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懂,竟然不搭理他。   眼看事情要走进僵局,养好伤的端王,忽然向颜宗泽提亲,要娶得便是三姑娘颜如玉。   颜宗泽一开始没同意,毕竟端王选择这时候上门,实在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不过端王的诚意很足,他一开始只是让媒人上门而已,见颜宗泽态度坚决,也不纠缠,更没有做出什么坏事儿来。   只是端王不再像原来一样缩在王府里了,而是开始出门了,甚至皇上还给了他一个工部的差事做。   端王的聪慧有加,是众人都承认的,他进入工部之后认真对待,一开始还有人因为他是跛子而轻视他,但是后来他漂亮地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之后,再没有人多说什么了,反而不少人自发地聚到他身边来。   颜宗泽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害怕端王去求皇上赐婚,皇上为了补偿他,肯定会同意的。   这样圣旨一下来,那么无论颜家愿不愿意,颜如玉都得嫁,就跟当年的华旋一样。   可是端王一直没跟皇上开口,哪怕皇上见他表现得很好,说要他选奖励,他也只是随便要了几样小物品,提都没提他有个看上的姑娘。   颜宗泽顿时对端王改观了,他私底下跟华旋说:“原本我觉得端王性子桀骜不驯,不是良配。还腿脚不便,如玉跟着他只怕要吃苦。但是现在瞧来,他受了伤倒不是坏事儿,经此一事,性子倒是越发成熟了。而且现在他这身体,做事儿也不用瞻前顾后了,反正其他人也不怕他抢那个位置。我瞧着倒是不错。”   华旋犹豫了一下,道:“他那条腿坏的严重吗?我怕以后被人笑话,嫁了个瘸子。”   颜宗泽摆摆手:“走路肯定是看出来的,这事儿我们一直没跟如玉提,那是因为先前端王的确不上道。如今我瞧着他不错,还是得由你定夺要不要告诉她。毕竟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有我和大哥说好了,能给家里小辈说亲的都尽快,多事之秋。”   华旋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应承下来,她让人驾车去了端王府,准备悄悄地瞧上一眼再说。   卫成澜今日回府的时候,就有侍卫前来回禀:“王爷,有一辆颜国公府的女眷马车,停在王府不远处,已经等了许久,想必是在等您回来。”   他在王府大门口下车,一听这话,立刻四下打量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华旋的所在。   “我记得之前庄子上送来两筐螃蟹,待会子那马车回颜府的时候,跟上去送一筐到国公府。用我们的车送,免得螃蟹有味道熏了别人。”   卫成澜冲着颜家马车所在的地方行了一礼,挺直了腰背往王府里走。   华旋撩开车帘,正细细瞧着,虽说距离有些远,但是端王爷的俊俏模样,还是隐约可窥见一二的。   不过当他转过身,冲着这边行礼的时候,华旋立刻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车帘给放下。   后来又勉强稳住了,她知道隔了这个距离,端王是看不到她长什么样的。   不过这小伙子真精神,走路虽然还有些跛,但是状态很好,腰背挺直,整个人看着都光明磊落,精气神十足,丝毫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华旋是越看越好,知道卫成澜进了王府里,她还伸长了脖子,一副舍不得走的架势。   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的状态之中了。   华旋满意地回了国公府,她前脚进府,后脚就有人送螃蟹上来了,听说是端王府送来的,她的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这端王可真上道。   华旋让小厨房把一筐螃蟹全做了,之后便给各房都送了些,这一筐可都是活得,做多了也吃不完,不如让大家都吃个鲜。   用晚膳的时候,华旋把颜如玉叫了过来,她看到这比自己拳头还大的螃蟹,当下就两眼冒光。   “哎呀,还是娘对我好。我今日上课正想着吃这大闸蟹呢,这小厨房就做上了。今儿我可得好好解解馋了。”   她搓着手就等着吃了,在华旋面前,也不摆什么大姑娘的矜持了,完全流露出小女孩儿的娇态来,把华旋给逗乐了。   一旁的琵琶拿着小锤子给她砸螃蟹,她吃得是眉开眼笑。   “这螃蟹真好吃,可惜一次不能多吃。在哪儿买的,咱半月后再买吧?这回我拿银子。”   螃蟹性凉,的确不能多吃。   颜如玉现在是小富婆一般的存在,所以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拿银子了。   华旋看她吃得异常香甜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笑意,轻声道:“这拿银子也没处买啊,这是端王府送的。”   颜如玉正在吸着蟹黄,一听这话直接呛到了。   “啊?端王府送的?这非亲非故的,送什么螃蟹啊。”   实际上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都开始冒冷汗了,就怕华旋看出了什么。   好在华旋见她只是被吓到,而且反问的这句,实在深得她心,自己家的姑娘还是矜持些好,不要听见王权富贵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了。 第50章 两人见面   “是这样的,两月之前,端王找了没人上们来说和,说是看中了你。但是当时我和你爹都没看好他,不过这两个月他性子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宫里交代下来的差事,他也能很好的完成,还得了圣人的夸奖。我今日去瞧过他,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只是远远地冲我行了一礼,并没有过来,然后给了这一兜螃蟹。”   华旋没有瞒着她,将之前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顺便还偷瞧她的反应。   颜如玉愣了一下,着实惊到了,她是真没想到端王竟然来提亲了。   “他提的哪门子亲啊?娘,你不会是弄错了吧?确定是端王来我们府上提亲?”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直接问出口了。   要知道那书中颜如玉和端王的一世情缘,可都是孽缘啊,两人见面就恨上了。   虽说她变成了颜如玉,端王也重活一世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比较亲密了,可是他来提亲这事儿,可是从来都没在她面前提过,结果现在从华旋的嘴里听到了,她是如何都不信的。   “你这孩子,提亲这么大的事情哪有弄错的道理,没有错。他提亲的就是我们颜国公府。”华旋白了她一眼。   虽说看颜如玉这惊诧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端王和颜如玉没有什么牵扯,至于端王看上了颜如玉,恐怕是颜如玉最近两年在京都名声好,说起来颜家三位姑娘都有盛名。   毕竟在望京经营那样一家店,因为花样新颖,生意爆火,谁都知道颜家的三位姑娘是摇钱树一般的存在。   “那你确定他提亲的对象是我,不是大姐?”她又问。   之前颜云舒不是端王的白月光嘛,要提亲也该冲着她啊。   “当然是冲着你啊,要不然我跟你说作甚。你怎么忽然提起云舒来了?难不成端王对云舒有意,我没听说啊。是不是端王私下跟云舒有什么来往,云舒告诉你了?”   华旋这一听,立刻就变得警觉起来了,甚至还有些紧张。   “没有没有,娘,我就随口一问。毕竟大姐年纪最大,她的亲事还没定下来,所以我以为端王应该是问她的。”颜如玉连忙摆手,她现在不知道卫成澜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不能胡说八道,而且还坏了颜云舒的名声。   “这你不用操心,你大姐的亲事,你大伯娘那边已经在谈了,至于宝珠啊,娘心里也有数。绝对不会让你在头一个定亲的,长幼有序这事儿我比你记得清楚。娘就是问问你的想法,你若甚是不喜,那我还给你俩凑一起,那可是寻仇的了。”   华旋长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颜如玉脸色有些红,她摆摆手:“这你怎么问我啊,我哪里知道啊?”   “你怎么不知道了,这是要跟你过下半辈子的人,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是见过端王的,我也见过,总之长得一等一的好,你若有意,娘可以找机会让你俩聊上几句。你若丝毫没有意思,那我便直接回绝了,也别让人家空等,端王的年纪可不小了,不能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啊。”   华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显然是硬逼着也要她回答了。   颜如玉跺了跺脚,心里暗自责怪卫成澜。   好好的提什么亲,提亲也不先跟她通知一声,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好好,那总得让我想想吧,终身大事非常重要呢。”她立刻举手投降。   “行,你好好想啊,赶紧给我答复,免得出了什么差错后悔终身。”华旋拍了拍手放过她了。   颜如玉得知这事儿之后,就显得心不在焉的。   她回去之后,就写了几行字,将书信放在书桌上,显然是等着那半夜偷来她房间的人看见。   结果等她一觉睡到天亮,也没见到人影。   颜如玉不由有些泄气,以为昨晚是卫成澜没来,结果当她移步到书桌前,就看到她留的书信上,有男人留下的字迹。   ——我的确是提亲了,因为我想娶你。   他只有短短的这一句话留下,颜如玉微微一怔,紧接着就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烫。   “姑娘,你起了吗?”外头传来琵琶的声音。   把颜如玉吓得打了个激灵,她立刻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打开抽屉想塞进去,又临时后悔缩回手来。   她始终觉得这封信还是贴身保存比较好,于是她便将这张纸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自己穿上了外衣,拍了拍胸口,确保那封信并不会掉出来,才长松了一口气。   “进来。”她轻咳了一声,才让丫鬟们进来梳洗。   因为有了这件事儿,她上课都心不在焉的。   连续两日她都留信在书桌上,要卫成澜晚上来的时候,喊醒她,好当面说个清楚。   但是卫成澜连续两日没喊她,并且还都给她回信。   第一句话都是那句:我的确是提亲了,因为我想娶你。   后面又加了一句:你现在长大了,我们不能私下见面,有损名节。   她没把卫成澜逼出来,倒是华旋天天来看她,有意无意就提这事儿。   最后颜如玉终于是受不住了,道:“行,都听娘的。”   华旋一听她这话,顿时就拍了一下大腿,面上十分高兴。   “你应了就好,娘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啊,再接触接触,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和你爹坚决不会要你嫁过去。”   华旋得了她的回答,立刻就着手安排。   端王府只剩端王一根独苗了,皇宫里的那些妃嫔一个都靠不住,最后她还是让颜雯从中周旋的。   毕竟颜雯是长公主的儿媳妇,长公主是端王的姑姑,自然可以撮合这桩事情。   又过了半个月,两人才总算是见到面了。   长公主没来,颜雯与华旋都在,主要是长公主在家发脾气。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华旋就让他们俩领着各自的丫鬟小厮出去转一转。   这也算是现代相亲的模式了,只不过他们身边必须得有下人跟着,以免出什么意外。   等两个小辈儿走了,华旋才稍微松快了些。   颜雯瞅着她笑:“我瞧着二嫂怎么比如玉还紧张啊,又不是你来相看人。”   “你这丫头生了孩子之后,倒越发像小孩子了。这丈母娘看女婿,那自然是无比紧张的,我得把我闺女的身家性命交出去,我能不愁嘛!”   颜雯听她这几句抱怨,不由得笑了笑。   “长公主这怎么没来?说好的事情又变卦了,她是不是又想着使什么坏了?”   华旋对这件事情还是很在意的,毕竟颜雯和华旋说起来都是颜如玉这边人,幸好今日的会面比较隐秘,若是让旁人知晓了,说不定还要说一些难听话呢。   “二嫂这回可愿望婆母了。婆母早早地收拾好,还让人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头,准备来赴约。哪知道临走之前啊,公爹说要带个侍妾回来。婆母当场就发火了,不肯让他,还要人把侍妾绑了让跪在院子里。结果小姑子来请安的时候,正好瞧见了,说看着眼熟,然后就有人提醒她,这侍妾正是当年她替我夫君准备的外室,原来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而是给公爹给抢走了。”   颜雯边说边笑,脸上讥讽的神色十分明显。   华旋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大八卦,不由得挺直腰板,一副认真听的架势。   “婆母听了之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和小姑子因为外室一事,被弄得狗血淋头,到现在都不敢出门应酬,只敢躲在家中,就怕皇上又想起了那事儿,被人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在她头上。结果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那还不得好好磋磨一下。结果那妾室晕了,还被查出有孕,婆母要直接打杀了,公爹不让。我走的时候,两人都撕的不可开交了,幸好我今日与嫂子有约,否则肯定得留在家中调停,真是惹人发笑。”   颜雯直到彻底说完了,才觉得心中畅快。   一旁的华旋听了之后,更是抬手抚掌大笑。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作自受了啊。女儿给爹准备外室,把娘气得绝倒,长公主府这场大戏是真的精彩,哈哈哈哈。”   她们姑嫂俩说得痛快,颜如玉和卫成澜在一起,气氛则有些尴尬。   两个丫鬟远远地缀在身后,保持一定距离,并不能听到他们说话。   “你最近怎么样?”颜如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她一想起这是相亲,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还好。”   身边的卫成澜走路还有些跛,不过慢慢走是不会有什么异样的,但是这种氛围总给颜如玉一种莫名的压力感。   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最后还是卫成澜实在忍不住了,轻笑出声。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连鼻尖都冒汗了,擦擦吧。”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递了过去,示意了一下她的鼻尖。   颜如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接过锦帕胡乱地擦了两下,想要还给他,但是又想起自己用过了,道:“等我回去洗了再还给你。”   “不必,美人的香汗淋漓,可是千金难买。” 第51章 姐妹亲事   卫成澜这句调笑,成功让颜如玉翻了个白眼,也终于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感给抹消了。   颜如玉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去我家提亲,怎么没事先跟我说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是不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或者要从亲事上面做文章?”   她一开始问前半句的时候,男人的脸上还挂着几分笑,但是到了后半句,他就挂着一张脸了,明显是不太高兴。   “我提亲只是按照规矩来的,我要是提前跟你说,那就是私相授受,影响你的名节。反正现在你也知道了,有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准备。至于你所说的要从亲事上做文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结亲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况且我要是真利用了,结不成亲还成仇了,得不偿失。”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清冷,连之前开玩笑的语气都消失不见了。   颜如玉挑挑眉头,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你不是利用这门亲事来达到什么目的,那你是什么意思?好好的跟我家提什么亲,而且还不是冲着我大姐去的,是冲着我来的。”   卫成澜抿了抿唇:“当然是看上你了,才跟你提亲的,我又没看上你大姐,为什么要跟她提亲!”   男人的话音刚落,颜如玉就停下了脚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胡说,上辈子我俩互相折磨的时候,大姐分明就是你的白月光,虽然你只是默默关注着她,但是——”   颜如玉义愤填膺地说着,那小说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把卫成澜对颜云舒的默默守候,描写成一副朦朦胧胧的爱恋,透着一股美感,勾得她少女心都出来了。   结果卫成澜重生了,颜如玉穿越了,这厮又跟她提亲了,这是没受够上辈子的苦啊?   不过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打断了。   “那是上辈子,这辈子我跟她没有任何瓜葛,只跟你扯不清。况且上辈子我们之间存在了太多的误会,像是两个傻子一样,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如今敌在明,我们在暗,一切先机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自然我们能赢了。没有了误会,之前那段时间的接触,我心系于你,所以上门提亲,我以我未来的前程发誓,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低下头认真看着她道:“我想娶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卫成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有些重,像是真的把下半辈子的前程都压到了赌注上一样。   让颜如玉听得都觉得心里发紧,她立刻低下头,都不敢与他对视,因为他的那双眼睛里,好像在烧着一团火一般,要将她整个人都烫伤了。   “我说完了,该你了。”卫成澜并不准备放过她,哪怕已经看出她有些不自在。   “你、你怎么忽然这么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之前看见我,分明还想把我丢粪坑里的,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喜欢了。”   她有些不满的抱怨着,但是耳朵尖倒是越发红了。   卫成澜这小子真不得了,越长越好看。   刚刚两人近距离的对视,把颜如玉心里那些早就散了的少女心,再次勾了起来,像是一直顽皮的猫咪一般,百爪挠心。   “丢粪坑那件事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胡乱喜欢你的,而是之前受伤那段时间,跟你的朝夕相处。我们已经错过了一辈子,所以这辈子才更应该珍惜。你看老天爷只让我们俩重新回来了,就证明还想让我们再续前缘。我不催你,你好好想想。”   他说完这些话,就当真不再提这些事情,而是陪着她闲逛。   倒是颜如玉有些心不在焉的,被他这些话一说,谁还能专心致志的欣赏风景啊,满脑子都是他所说的话。   外加他提起的那些朝夕相处的事情,也一点点再次从她的脑海里被扒了出来,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两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一前一后回到了华旋那边。   华旋远远的看着颜如玉低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脸上就带了几分笑。   这证明两人亲事成功的概率很高,至少能让这小姑娘认真愁上了。   若是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才证明两人没有缘分呢。   等母女俩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上,华旋也不催她,就让她想。   直到几日后,颜如玉才对着她点了头。   华旋没有声张,而是说:“行了,你这亲事娘心底有数了,你大姐那边也定了,下面是宝珠的事儿了。你帮我去问问,她对宋瑾是怎么个意思?”   她这话音一落,颜如玉先是一愣,转而恍然大悟。   “我说从什么时候起,瑾哥每次给我带礼物,都从一份变成两份了。我还想着原本他也不怎么待见宝珠啊,怎么又对她好了。还是娘能看出来,我都没往那方面想。”   颜如玉眨了眨眼睛,脸上神情倒是透着几分狡黠。   “你个小丫头能看懂什么。再说瑾哥一向做事稳妥,他就算心里有什么意思,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免得毁了宝珠的名誉。这事儿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他松了口,我才敢张罗。否则若是败坏了两人的青涩感情,那倒是不美了。”   华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目光慈爱。   宋瑾和颜宝珠那克己又守礼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一直没声张,是为了不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   这种朦胧的青涩好感是最佳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再加上这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倒是不怕两人的亲事被旁人给抢走了,所以她才先紧着颜如玉来。   颜如玉得了吩咐,立刻就小跑了出去。   到了颜宝珠的房间,才发现她坐在凳子上,跟着贴身大丫鬟学刺绣。   颜如玉脸上立刻带了笑,她轻咳了一声,颜宝珠立刻就把刺绣给放下了,跟做贼似的。   “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外面的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了?就看我最近都变成了菩萨心肠,一个个越发倦怠了。”   “你可不要把话题往旁人身上引,是我要她们别通传,给你个惊喜的。幸好我有准备,要不然怎么能看见二姐姐在学刺绣啊。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学那劳什子东西,还不如多算两笔账。反正要是做衣裳,随手从铺子里叫一个绣娘来,都是比我做的高强。怎么这会子又捡起来学了,看见我来了,还得偷偷摸摸要藏起来,莫不是在绣什么见不得人?”   她边说边要去抢,结果颜宝珠就是不给她看,还要往抽屉里塞。   颜如玉也不抢了,往旁边一坐,低声道:“还真被我猜中了,是个见不得人的啊。”   就见颜宝珠一下子恼了,把刺绣拿出来光明正大地给她看:“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弄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想学做个荷包,我年纪也大了,外衣什么的有绣娘做就行,可是里衣总不好经过旁人手,我穿着不自在。”   颜如玉挑了挑眉头,只是挥挥手道:“娘派我来跟姐姐说说重要的大事儿,不如让这些丫头都退下了。”   颜宝珠点头,挥挥手,这些丫头就都退下了,连大丫鬟都没留,只余她们姐妹二人。   “说吧,什么事儿?”   “还能什么事儿,咱们继续说说你这刺绣啊。我看这图案是青竹,你要送给哪家的小哥啊?”   结果她这话音刚落,就把颜宝珠弄了个大红脸,她也没客气,站起身就要去撕颜如玉的嘴。   颜如玉立刻讨饶,“好姐姐,我不说胡话了。不过娘让我来,的确是为了这事儿。她让我问问你,你对你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颜宝珠饶过了她,听她这么说,立刻轻咳了一声,假正经道:“还能有什么看法,全凭爹娘做主。”   “啊?可是爹娘意见不一啊,爹说了他看中军营里一个小将军,家中人口简单,如今已然不简单,日后必定能够飞黄腾达。不过娘倒是看好了瑾哥,可是爹说瑾哥与你不相配,唯恐你受了委屈,毕竟宋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还可能惹起当今圣上的不满。要不还是爹说了算吧?”   颜宝珠跟她装,那颜如玉就比她还会装,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是很替她担心。   “爹在胡说,谁说不相配了!”   颜如玉那边话音刚落,颜宝珠就急匆匆地说了一句。   等她说完,似乎才反应过来,立刻低着头不吭声了,但是耳朵根却红了。   颜如玉轻笑一声:“好啊,果然被我逮到了。说,这青竹的图案是不是绣给瑾哥的?”   颜宝珠被她笑话的,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到了后面就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   她扬起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道:“是又怎么着,上回他送了书,我还没给回礼。你跟他是表兄妹,我和他又非亲非故的,肯定要给回礼的。难不成回礼都不许了?”   “许,当然许。那我就跟娘说,你答应了啊。”颜如玉立刻喜笑颜开地道。   颜宝珠顿了顿,才点头道:“嗯。爹那边就劳烦娘多说几句了。”   她后面还不放心地追了半句,再次把颜如玉给逗乐了,她差点都要笑到地上打滚了。   把颜宝珠弄得都有些恼了,立刻伸手掐她:“有什么好笑的,爹的性子说一不二的,我不是怕嘛!”   “你不用怕,我的好姐姐,爹也是松口了,娘才让我问的,否则那不是把你往两难的境地推嘛!”   颜如玉边笑边坦白了事实,结果更把颜宝珠气得够呛,立刻就要伸手打她,姐妹俩笑闹成一团。 第52章 下旨赐婚   颜国公府最近是喜事连连,先是大姑娘定了亲,二姑娘也紧跟着定亲了。   这两门亲事都是望京不少人家眼热的好儿郎,而暗中想要跟颜国公府结亲的人,更加要踏破了门槛。   毕竟颜家出彩的只有三位姑娘,前两位都定了人家,只剩下这第三位了。   虽说是拖油瓶来着,但是这些年早就跟颜家姑娘一样硬气了,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学问,都极负盛名。   家中有几个与她同学院的小子,早就嗷嗷夸过不知多少回了,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   为此那些有意向的人,也不再藏着掖着,反而非常积极地开始找媒人上门说亲,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媒人来了,华旋就好好地照应着,至于提亲事都是暂时婉拒。   不出几日,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正是把颜国公府的三姑娘许配给端王。   这道圣旨一出,满京哗然,毕竟端王瘸了一条腿,而且身后还没长辈扶持,不少人都说端王府要没落了。   但是端王现在本人在皇上那里还是挺讨喜的,说不定靠着皇上的宠爱还能混得长久一点。   其实端王之前就去皇上面前求旨了,作为一直嘴里说着要补偿端王的皇帝,本应该非常爽快的答应,但是他却迟疑了。   直说三姑娘是颜家的掌上明珠,他得问一问,免得又出现了赐婚成怨偶的景象。   实际上端王知道皇上是说瞎话,不说别人,就说颜如玉她亲娘,两次都是皇上赐婚,只不过一次是先皇,另一次是当今,明眼人都知道这两次都差点成了怨偶。   要不是有一道赐婚圣旨在头上压着,恐怕以华旋的性子,早都和离了,还能等到时间长了,夫妻和解恩爱如斯?   所以皇上只不过是找借口,他是害怕。   颜宗泽如今越爬越高,已经算是权臣,而端王腿瘸了之后,皇上也给了他不少权力,而且端王还是有些本事儿的。   如果这两人联姻,到底是先前约好的,还是只是凑巧卫成澜看上了颜如玉。   皇上决定试探,他在某日下朝把颜宗泽留了下来,提到端王看上了他家的三姑娘。   颜宗泽大惊,立刻道:“如玉虽是臣的女儿,但是臣毕竟与她没有血缘之亲。恕臣无法直接回复皇上,得问过郡主才可。臣斗胆,恳请皇上问一问端王,缘何看上了如玉?臣从未听家里小辈提过他,因为前头两位姑娘都定亲了,如玉也到了年纪,郡主这些日子一直在相看,名单里当真没有端王,端王毕竟是王爷,以小女的家世恐怕高攀不上……”   颜宗泽是武将出身,他行事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还从来没有这样吞吞吐吐,想拒绝又不知道从哪儿说,但是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不太同意的意思。   皇上见他一片爱女心切的架势,虽说没有直白的拒绝,但是句句都是不看好这段姻缘的意思,立刻就放下心了。   看样子他们俩没有提前串通好,结果皇上就当了这段亲事的媒人。   第二日华旋给的回复,其实是婉拒了,但是还留有几分余地。   皇上转告给端王之后,原本以为他会死心,哪知道这孩子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和颜家三姑娘只有一面之缘,惊鸿一瞥,再难忘怀,并且马上都快得相思病了。   端王是日日请安都提这事儿,并且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发动两位女性长辈也给他求情。   最后没法子,皇上才跟颜宗泽又说了这个情况,说是商讨,实际上是通知,这道赐婚圣旨终究还是下来了。   实际上当大太监到颜国公府报喜,并且宣读完圣旨之后,颜家二房和端王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们为了等这道圣旨,都演了多久的戏了,眼看就快撑不下去了。   幸好这道圣旨终于是等来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   等宫里的人一走,颜云舒和颜宝珠都跟着颜如玉去了她的院子,那两人一路上就笑个不停,虽说没笑出声来,但是那调侃的表情可谓十分明显。   “你俩究竟想说什么,一路上就没个正形。”总算是进了里屋,颜如玉坐下之后,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她这句话就像是什么开关一样,彻底把那两人的笑意给勾了出来。   “哎哟,我们三姑娘定亲了呀,还是赐婚圣旨哎,以后不能光笑我们俩了,先得笑笑自己了。你们几个快端一些瓜子果盘上来,我和姐姐边吃边听三姑娘说说她与那端王的渊源……”   颜宝珠边笑边拍着大腿,着实是没什么好形象,颜云舒稍微收敛些,但也是一脸笑意。   颜如玉没办法,谁让当初两位姐姐定亲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讨嫌的呢,这回还不得给人家笑回本了,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丫鬟们当真把果盘都准备好了,颜宝珠边嗑瓜子边好整以暇地等着。   颜如玉自然不会把什么事儿都往外说,只说了他们曾经见过一面,颜宝珠还逼她把端王当时见面穿的什么衣裳,给说得一清二楚才肯放过去。   “这次就放过你了啊,下次看你还取不取笑我们俩了。”就连颜云舒都开口了,显然是之前被颜如玉给笑话多了,一心要报仇。   颜宝珠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下,只留了一个大丫鬟伺候,对颜如玉道:“主要是这圣旨下的突然,我和大姐是怕你不愿意,被圣旨压着成了一段孽缘。但是方才说笑的时候,看你连见面时他穿的衣裳都记得,而且脸上还是笑容多,至少能放下一半心了。日子还是自己过的,端王府人口简单,上头还没有婆母压着,只要搞好了跟当今的关系,端王府是完全不用愁的。”   她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显然从赐婚的圣旨下来,她就在思考了。   因为怕颜如玉难过,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才用说笑这方面来试探,从细节处就明白了颜如玉的心思。   颜如玉感动她们俩为她考虑,立刻道:“放心吧,我和他不是怨偶,我也没有不愿意,他还挺好的。”   “哟,这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替他说上话了。”颜宝珠眉头一挑,又开始说笑起来。   “我还要说姐姐呢,平时二姐姐都是大大咧咧的,直来直往,今日倒会迂回作战了。我看是被谁带的吧?这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有夫唱妇随的架势了。”   颜如玉立刻就怼了回去,颜宝珠脸色羞得通红,她当然知道颜如玉指的是谁。   ***   颜家前面三位姑娘都定了亲,只剩下四姑娘。   颜婧着急得不行,她还真怕三夫人不管她了,任由她自生自灭。   自从回了望京之后,三夫人对她似乎就疏远了,之后又因为三夫人生了个五姑娘,对她就更不上心了。   她一直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连跟三房的人亲近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还有嬷嬷们看着她,她真是想干什么事儿都显得束手束脚的。   不过好在三夫人并没有为难她,给她想看了三户人家,并且任由她挑。   一户是清贵之家,算是皇上的新宠,只是对于国公府来说,不止门槛有点低,家底还不丰厚。   第二家是尚书庶子,家底颇丰,儿郎很有才学,只不过在颜婧看来,她自己就是庶房出来的,因此一个庶子就足够她看不上。   她挑了第三户人家,徐侯府幼子,家底丰厚,还是贵胄之家,虽说家庭人口颇多,而且斗争也多,但是颜婧从来就不怕斗。   她一直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她在颜国公府没斗起来,就是因为被束缚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徐侯府还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以后妥妥的保皇党,未来肯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颜婧选了这家,三夫人就带她去参加了酒宴,颜婧惯会讨好人,一直把徐侯夫人巴结得不错,而且徐侯夫人觉得她懂事讨喜,小儿媳的话并不需要当家主母的魄力,只要在她面前承欢就行了,颜婧这种性格十分得她的欢心。   这一来二去,颜婧的亲事也定了。   等颜婧的亲事定下之后,传到了颜如玉的耳朵里,她还有些愣神。   在书中,颜婧可不止这点眼界,她要的是当皇后,一个侯府幼子就能打发她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按照书中的发展,其实这时候颜婧早就跟柳贵妃联系上了,因为三夫人真心疼她,望京里有什么宴会都带上她,柳贵妃从别处听来了她的名头,也知道这位四姑娘是颜家分家带过来的,立刻心里就有了猜测。   那时候有柳贵妃给她当后台,所以颜婧知道自己往后拖拖,能够有更好的亲事。   但是现在因为颜家后院的严防死守,直到最近,三夫人才带着颜婧出去几次家门,去上流贵妇圈转了一趟,等到亲事定下来之后,她就彻底被拒在家里绣嫁妆了。   就连颜如玉姐妹几个也都不去学院读书了,基本上定了亲的女子,就都不会再读下去了,毕竟风气再怎么开放,女子还是不能入朝为官。   ***   朝堂上再次风云四起,当今圣上的身体还算康健,却不知为何朝堂上又开始不太平了。   诸位皇子的斗争私底下就没消停过,六皇子已经长成,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互不相让,只是最近的局势更加紧张,也越发的白热化了。   颜家三位姑娘的亲事开始提上日程,先是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嫁了。   三姑娘的嫁妆也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定日子了。 第53章 大结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颜国公府里一片热闹。   颜如玉早就被人喊醒了,此刻面上化着新娘妆,正坐在床前等着新郎官来接。   颜云舒和颜宝珠都梳着妇人的发髻看着她,面上带笑,华旋在外面招待来贺喜的女眷。   在这种时候,颜婧也在颜如玉的闺房里,不过她一直坐在那里,并没什么人搭理,甚至为了方便颜如玉姐妹仨说话,她还被丫鬟找了个借口给请了出去。   “听这鞭炮声,估计新姑爷是到了,不过前面拦门还要一阵子,反正我们姐妹都在京都,以后见面也方便。我和宝珠去前头替二婶招待客人,让你们母女俩说说话。”   颜云舒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宝珠就出去了。   要是平时颜宝珠肯定要笑话她几句,无奈她自己都刚嫁人半年,还算是新嫁娘,所以也不好意思笑话她。   外加她与宋瑾过得好,和颜如玉也算是亲上加亲了,就更想着要照顾她了。   华旋进来的时候,先驻足打量了她片刻,认认真真地将她看了个够。   直到颜如玉有些不好意思,问了她一句,华旋才回过神来。   “我是在看当新嫁娘的你啊,多么俊俏的姑娘啊。当初明明还那么小一点的人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还要嫁人了。以后出了门,就再不是能窝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了,嫁过去好好对姑爷,他人应该还不错。你爹说了,踏实稳重。不过你去了端王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害怕,回家来跟我说,娘一定替你撑腰……”   华旋这话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甚至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完全是说不下去的状态。   颜如玉也是一下子眼泪就涌了上来,想起以后颜国公府只能成为娘家人,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回,还是旁边的丫鬟拦住了,给颜如玉整理了一下妆容,又将盖头替她戴上。   这边刚整理完,那边就要接人出去了。   大红绸塞进了她的手里,另一头被卫成澜抓在手中,他看着她娇软的手握住红绸,就觉得好像能这样牵住一辈子。   拜别父母之后,花轿便被抬离了颜国公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卫成澜和颜如玉就成了夫妻,宫里头还赐下了不少的赏赐,毕竟是圣旨赐婚的,宫里的几位主儿都表达到位。   端王最近在朝中认真办事儿,虽说瘸了一条腿,但是人脉挺不错,今日过来喝喜酒的人不少,甚至连几位皇子都过来坐了一圈才走。   卫成澜最后还是以身体不适,不胜酒力才蒙混过关,否则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可能颜如玉就只能对着醉成死猪的卫成澜,盖上棉被纯睡觉了。   当然,当晚卫成澜把裤子一脱,颜如玉自然知道他的腿好好的,而且那力气比谁都大。   这厮犹如蛮牛似的,把她折腾得够呛,架子床摇了大半夜,颜如玉都觉得自己是在船上睡得,颠簸了一晚上,最后她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让他消停下来。   第二天还要进宫请安,甚至还遇上了几位皇子妃,在卫成澜去上朝的时候,那几个皇子妃一直拉着她的手,表现得极其亲热,显然是想拉拢她。   颜如玉表现得依然很好,她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和气模样,当那些皇子妃话题一旦有些危险的时候,她就把话题岔到了吃穿用度方面。   全望京的人都知道颜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特别对衣裳花样精通,就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的,因此一个个就都跟着说了起来,气氛还显得热闹起来。   甚至在那几个皇子妃,一如既往的开始吵嘴时,颜如玉也能及时救场,许诺了每人一套新衣裳,立刻又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架势。   最后颜如玉被卫成澜领走的时候,那几位皇子妃还表现得依依不舍。   “平时那几个皇嫂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吵架,今儿倒是和和气气的,你是怎么办到的?没被欺负吧?”   卫成澜拉住她的手,一步步往宫门的方向走,虽然出门在外,他还是得一瘸一拐的架势,但是当男人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时,颜如玉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温暖和安全感。   “无非都是衣裳首饰这些,妇人家喜欢的东西罢了。想从我手里讨好东西,自然不能当着我的面儿吵了。”   她的话音刚落,夫妻俩就相视而笑。   回了王府之后,又回了颜国公府归宁。   之后卫成澜就让人收拾了两人的行礼,直接去京郊的庄子里玩儿。   “这几日恐怕京中不太平,我与皇上讨来了半月的假,正好陪你一处玩玩儿,也省了清静。”   他这话说得突然,但是颜如玉却只跟着点头。   之前在颜国公府的时候,卫成澜和颜家的男丁们聚在一处说了挺久的话,想必也是说这件事情。   在他们成亲后的第四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五皇子深夜回府的时候,忽然与一辆失控的马车相撞。   两辆马车相撞,情况及其惨烈,那辆撞上来的马车里车夫到客人都死了,五皇子断了一条胳膊,手上筋脉被碾断了,估计也要残废了。   而他马车上还有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正是从青楼带出来的,当时撞完之后,地上还洒了一地的美酒。   显然五皇子是准备今晚一夜春-宵的,结果却酿成了这样的惨剧,让人扼腕。   皇上气得找人晦气,却始终查不到,不过朝中隐隐有人说又是三皇子干的。   三皇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又把独善其身的六皇子也扯进了事情的漩涡中心,最后这三位成年皇子都不中用。   正在事情焦灼的时候,皇上任命了颜宗泽调查此事。   颜宗泽临危受命,却在五日后去跟皇上请辞,并且交代了自己的进度。   “你是说此事是小六做的?”   皇上冷声问道。   “臣不敢。”   “不敢你请辞做什么,还把这玩意儿给朕!”皇上扔下来一封信,上面是六皇子的笔迹,正是六皇子给那家已死马车主人的密信。   颜宗泽只是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倒是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五皇子哭求着要进来。   “父皇,让儿子进来吧,您要替儿子做主啊,是不是颜大人查到了什么?”   五皇子的哭求声撕心裂肺,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甘心。   他是成年皇子,底下的弟弟都比较小,有竞争力的之后三个皇子,老三因为之前那些破烂事儿,还害得老大出局,早就在皇上心里挂上号了,小六做事儿毛躁,只有他最适合太子位。   结果他这美梦还没怎么做,就彻底成了个残废,退出皇位竞争,如何能让他不恨。   皇上原本想让宫人把他拦在外殿,至少不能看到这封信,发生兄弟闫墙这种事儿。   但是五皇子基本上是跪爬进来的,那些宫人也不敢硬拦着,自然这摔在地上的信,就被他看见了。   他彻底怒了,龙乾宫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看着这对天家父子对弈,颜宗泽只好把自己的身影朝角落里缩一缩。   五皇子出了皇宫之后,连伤都来不及养,立刻召集自己所有的门客出谋划策。   当晚六皇子宴请人吃酒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差点没救回来,不过就算留下一口气,那以后的身体也很难调养成正常人那么康健。   并且五皇子还没否认,直说了小六要他的命,他也要小六的命,很公平。   只不过老天爷让他俩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四肢不残缺,但是身体状况却极差,各凭本事而已。   把皇上气得直接在朝堂上破口大骂,并且还呕了一口血。   目前无恙的只有三皇子了,有的朝臣开始提立太子了。   太子之争太强,很容易让几位皇子两败俱伤,现在的局面明显难以控制了,最好还是赶紧稳定朝局。   皇上最后为了保护这个硕果仅存的皇子,的确立了三皇子为太子。   等颜如玉和卫成澜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   卫成澜丝毫看不出难过来,他还带着颜如玉一起去东宫恭贺了一番。   三皇子本来就自以为与卫成澜交心,跟他很是推杯换盏了一番,甚至因为心情太好喝高了,还给卫成澜诸多许诺,说是如果等他的孩子出生,若为同性就义结金兰,若是不同性就定亲,一定要亲上加亲。   卫成澜只是应承着,还让身边伺候的太监保守秘密,他并没有听到什么。   直到回了王府之后,他在床上抱着颜如玉,轻抚着她的后背,才低声道:“如今是时候让三皇兄落马了。”   因着这句话,夫妻俩探讨到半夜,第二日颜如玉就回了娘家,与家中人商讨了许久。   没过一个月,颜国公府的四姑娘颜婧出嫁,嫁给徐侯府的嫡幼子。   甚至因为三皇子已成为太子,而徐侯府是太子强有力的后盾,因此徐家人经常被招进宫。   太子与徐侯府的嫡幼子还是表兄弟的关系,基本上等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再加上颜婧很会讨好人,太子妃与她的感情也日渐好起来。   因为颜婧时常出入后宫,还真被柳贵妃注意到了,再一打听她的身世,立刻就认定了这是她的亲女儿。   颜国公府对颜婧的身份并没有隐瞒,甚至如今望京都知道这是颜家分家的姑娘被领到宗家养了,也都是颜国公府私下的手笔。   就这样柳贵妃和颜婧成功地接上了头,并且还私底下信笺往来。   柳贵妃是皇上的宠妃,能够对徐侯府嫡幼子的媳妇另眼有加,对□□来说,也是极其有利的,毕竟美人的枕边风不容小觑。   这日,卫成澜正陪着颜如玉喝茶下棋,就听有人来通传了几句话。   “王爷,徐三少夫人刚进宫,是被柳贵妃招进宫的,太子妃回娘家去了,太子在东宫。”   “可以行事了。”卫成澜挥了挥手。   侍卫领命立刻退下吩咐人办事儿,卫成澜说完之后,就继续平静地对着棋盘,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取胜。   倒是颜如玉有些好奇:“要行什么事儿?”   “替你报仇的事儿。”卫成澜抬头回了她一句,等颜如玉问的时候,他又怎么都不愿意说了,只让颜如玉等等看。   不过一个时辰,就有消息传出来,太子与颜婧滚上了床,当时两人正酣战的时候,徐三少进宫来接媳妇,恰巧看到这一幕。   当时气得脑冲血,直接上去一脚踹断了太子的命根子,命根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反正当时是血流如注。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不仅有宫里的人,还有徐侯府的人,甚至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几位年轻有为的谋士与世家子弟。   都是徐三少搜寻来,想要引荐给表哥,帮助表哥平安度过太子期,之后顺利登位的。   没想到引荐还没有开口,直接都成了证人,看到的还是太子与表弟媳通-奸,真是大开眼界。   涉事人员太多,其中有几个世家子弟家底虽然丰厚,但是本身却有些不着调,一时害怕自己没命回去,立刻让身边的下人去回府请援兵,这才闹得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把这事儿捅了出去,还找了一帮说书先生,说这事儿。   另外几位已经无缘皇位的皇子,也跟秋后的蚂蚱似的,使劲蹦一蹦,要给太子添堵。   颜婧成了人尽可夫的□□,太子妃虽然不能与太子和离,但是对这个勾引她男人的女人,可是一点都没放过,各种找机会抹黑和折磨。   徐侯府直接休弃了她,她回颜家也没人敢收留,直接又被踢出宗家,回到苏州分家的地盘。   太医来诊断,虽没传出太子的命根子到底如何,反正一个月后,皇上下了诏书,撤掉太子。   估计是不好用了,不能留后的太子,是没有未来的。   自此几位有竞争力的皇子,全部不能继承大统,不止皇上慌了,连朝臣们都慌了,开始在剩下的小豆丁里扒拉,看能否有继承帝位的。   为了稳定朝局,端王被受了重任,毕竟他虽然是个跛子,但是皇家下一代之中,也只有他还能立出个样子了。   皇上与他日益亲近,并且对他信任有加,甚至连小皇子的教育和挑选,也听从他的意见。   只是皇上终究没等到自己儿子长成,身体就越发不成了。   端王不忍自己叔父去的太早,遍寻名医,有个神医脾气极其古怪,发誓不为皇家人诊治,但是端王跪在他门口三天三夜求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神医总算被请动了,不仅帮皇上续了命,还将端王的腿给治好了。   只不过皇上已是风烛残年之际,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最后他在临死之前,看着选定的年幼之子,与意气风发的侄儿,似乎有些犹豫。   “成澜,朕知道你是好孩子,今后还要辛苦你养大你的表弟,辅佐他登——”   殿内烧着炭火,有四个近臣跪在地上,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个总领大太监在根据皇上的意思拟旨。   听到这里,大家都知道皇上还是要自己的儿子登基,估计要端王辅佐,最多封个摄政王。   卫成澜眸光一冷,他没有让皇上说完这番话,一把抓住了他干枯的手腕。   此刻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身上的皮肤全部极度缩水,像是即将枯败的树皮一般。   “皇叔。”卫成澜一下子用力抓住了他的手,阻断了他要说的话。   皇上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到脖颈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并不能再开口。   并且耳边传来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不,还是传位与你,小九太小了,唯恐朝政不稳。你年轻有为,上天又厚待你,让你恢复健康。并且当年你还是先皇立下的皇太孙,这皇位合该是你的。”   皇上心里一片惊悚,他不能动也不能张口,但却有人在他的旁边,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语气说话。   四位大臣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根本就看不见床上的境况。   而且床边的位置被卫成澜霸占着,根本看不出什么。   至于年幼的九皇子,本身就被吓傻了,有些反应迟钝,还坐在卫成澜身后,视线被阻挡住,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皇上惊恐地一直哆嗦着,他先是恐惧,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到他床下头藏着,还无人发现。   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有他的影卫才有这般的功夫与机会。   再之后,他有无数滔天的怒火,因为一年前他大批量换过影卫,当时他的精神不济,无心挑选,还是让卫成澜给他挑的。   恐怕他的身边早已危机四伏,群狼环伺,他却毫无察觉,以至于被旁人用这样的方式窃夺了皇位。   “朕如今想想,朕错太多。几个子嗣自相残杀,以至于到如今才发现无人可继承帝位。朕在位期间,毫无建树,简直是愧对祖宗……”   那道声音就从他的床下发出,好像是他自己在说话一样,甚至因为离得太近,他都能感觉那人说话时喷出来的呼吸。   皇上就更加恼火了,不止要偷窃他的皇位,还要让他一败涂地。   “皇叔,万万不可!”卫成澜语气激烈地制止,但是与他脸对脸的皇上,却瞧得清清楚楚,卫成澜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相反平静如水,甚至眸光里还透着几分讥诮。   那道声音喘了喘,继续道:“一定要发罪己书,将朕的罪孽一一列上,否则到了地下,朕也不得安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侄儿知晓了。”卫成澜还想再拦,这时候还是跪在下面的臣子开了口,他才应了下来。   “马上就写。”   “是,蒋公公。”卫成澜喊了一句,立刻拟旨的公公又重新开始写罪己书,旁边的四位臣子也过去,说一句写一句。   卫成澜瞧着罪己书写得差不多了,用力掐了一把九皇子。   九皇子之前就被人教过,皇上要不行了,到时候要痛哭流涕。   端王一掐他,他就大哭出声:“父皇,父皇!”   皇上方才已经蹬腿了,气血上涌,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临时被卫成澜给气死的。   “皇叔,您闭眼吧,罪己书已经写好了。”   皇上睁着一双眼睛,完全是死不瞑目。   皇上驾崩,因皇子皆年幼,外加端王是先皇封的皇太孙,理应继承大统,举国同哀。   当晚,就有轿子进了端王府,将颜如玉接进宫,她不仅要料理皇上的丧事,还是当今的皇后,望京的风向彻底变了。   一些认为卫成澜最多只能当摄政王的臣子们,全都傻了眼,但是大家并不曾怀疑他的身份不正。   毕竟皇上临死前的遗诏,当时留下来的四位大臣,可是各方势力皆有,还有皇上的贴身太监总管在,又有那些影卫,都是做不得假的。   先皇离世,卫成澜悲痛万分,不愿立刻即位。   在诸位朝臣们连翻劝解之下,并且搬出“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言论,皇上才同意举行登基大典,并且与皇后封后同时进行。   朝臣们皆是一惊,但却无人提出反对。   新皇登基,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任性的,只不过之前皇上明明说不愿意立刻登基,但是等好不容易同意之后,立刻追加条件,要和皇后一起,怎么看都有一种坐地起价的意味。   当颜如玉戴上凤冠之后,卫成澜先是怔怔地看了看,紧接着亲自替她理了理衣袖,凑在她的耳边道:“今天还有一份小礼物送你。”   “什么?”颜如玉有些例外,除了皇后之位,还有什么礼物。   “颜婧被撵去苏州之后,柳贵妃一直帮着她躲避前太子妃的追杀。不过前些日子先皇自身难保,柳贵妃这位宠妃自然没好日子过。前太子妃的人终于抓到了颜婧,此刻她已经被送去了青楼楚馆,成了她想成为的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像是晚上给她讲故事一般低喃。   颜如玉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勾起唇角笑了:“挺好,她最喜欢让别人成为水性杨花的人,如今让她也尝尝这滋味,总算是圆满了。”   “你高兴就好,时辰快到了,朕的皇后,走吧?”他伸出手,冲她扬了扬眉头。   “好。”她将手塞进了他的掌心里,肌肤相触,好像是握住了一辈子的温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