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升官日常》 作者:水心清湄 文案: 现代工科生张彦瑾穿越成了大魏一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公子。 这样不用工作有人伺候的日子让他幸福滴冒泡 可是这个民女未来要做女皇的…… 为了让女皇看到他的价值,张彦瑾不得不开始洗心革面,开始自己升官之路! PS:别名《女皇的男人》,每天至少日六千,谢谢小天使支持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打脸 爽文 主角:张二郎,李容娘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现代工科男穿越到大魏一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张彦瑾身上,偏偏这个民女是日后大魏朝的女帝,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被女帝报复,他开始了古代科学家的发明创造之路。本文是一本升级流小说,凭着主角扎实的现代工科知识在古代的升官发家史,文风质朴,剧情流畅,是一本值得打发时间的架空历史小说。 第1章   正直冬日,这个时候是大魏京都最寒冷的时候。   张彦瑾趴在铺满狐裘的塌上翻书,这会儿,他旁边有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在炉端烧梨,梨烤好了后,小丫头更是轻手轻脚地将梨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送到张彦瑾嘴边。   张彦瑾幸福地吃下一片,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尤其让他穿越成一个国公府的纨绔公子,这日子过得,简直神仙都不换。   原本他还有些没能接受穿越的现实,现在,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   当然,若是屁股不隐约作疼就更好了。   说来,张彦瑾也是有些倒霉的,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刚好在被伯父杖打。打的那个狠啊,原身熬不住,便宜了正穿越过来的他,不过这杖刑可没结束,他也生受了二十杖。   想到当时的痛苦,养了好几天的张彦瑾还是觉得屁股又火辣辣得疼起来了,他脸色又青又白,他前世二十八年来可从来没这么被人打过。   偏偏,这头一回被打,还真的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成了宁国公张仲谦的侄子,大魏京都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张彦瑾。   张彦瑾之前制造的黑锅,他是背定了。   说来这张彦瑾也忒不是东西了,作为开国八国公宁国公张仲谦的侄子,已经是京都顶尖的衙内,以他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   更别说他有一张京都贵公子们都羡慕嫉妒恨的的面庞,只要不说话暴露智商,他英俊的相貌和挺拔的身姿绝对能迷倒京城一大半的深闺少女。   而就算他暴露智商了,府内府外,也依然有不少少女对他青眼有加,可惜,这家伙别人看不上,偏看上了一个出身普通单身家清白的小娘子。其实看上这个出身普通的小娘子也没事,张彦瑾还可以歌颂一下这小子是因为爱情,但是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将这个小娘子强抢回了府。   这一抢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了。   张彦瑾当街拖着小娘子回府的事被御史台的周肃瞧个正着,御史在本朝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利,这都证据确凿了,周肃哪里还不参上一本,这可是能妥妥打响他不惧权贵的好名声。   于是,张彦瑾惨了,还连带着他伯父宁国公也吃了挂落,原本朝中准备北征,八大国公里,朝中都盯着这主帅的差事呢,这不,因为此事被无端放大,宁国公治家不严,纵子行凶,被彻底排挤出此次差事之外。   圣上降下圣旨责打张彦瑾五十杖,张彦瑾这二愣子竟然还想拒旨,好在宁国公张仲谦反应快,立刻按住了张彦瑾,亲自重打起了这个侄子。   张彦瑾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个二愣子几回,突然……他这时候翻到前朝史书记载后,他立刻吐了嘴里的梨。   但依然有一些进入了喉咙里,呛得他直咳嗽。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慌忙过来轻拍张彦瑾,张彦瑾好一会儿缓过来。   他翻书的速度猛然加快,最后脸色便白了。   这里的前朝是大隋不错,但是和历史不一样,隋朝皇帝是姓赵的。隋朝也比原来的江山延长了二十年,二十年后,大隋依然破灭进入乱世,只是之后再也不是李唐,而是姬魏。   之所以变化,是历史在大秦后转了个弯,大秦到了二十一世而亡,然后三国出现再到大隋统一。   张彦瑾在穿越前,看过一本编造的史书,是一个扑街写手以纪传体的方式写出了一部新的史书打脸,通篇文言文,虽然历史仿唐,但是文言文水准被Q大汉语老教授评价非常高,这本史书叫做《魏史》,当时引起微博轰动,无数人抱大腿喊爸爸。   对于这个《魏史》,张彦瑾也一时兴趣看了一些,但没看完。   他就说他对大魏盛元年间觉得莫名熟悉,他根本就是穿越到这部《魏史》里了。   “绿绮,我抢的那小娘子叫什么来着?现在在哪里?”   绿绮一听,顿时小心翼翼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张彦瑾。   “二郎,听瑞福说,那小娘子叫姓李,叫容娘。”瑞福就是张彦瑾的仆人,帮张彦瑾跑上跑下的,原本还有几个,但是因为和张彦瑾胡闹,这次全部被发到庄子去了,二郎身边就只剩下一个瑞福这个老实的。   张彦瑾就是因为想到那小娘子叫李容娘才惊骇的,再问绿绮也是想确定一番。   如今证实,张彦瑾耳朵犹如瞬间耳鸣,什么也听不到,他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魏史一位在历史之中毁誉参半的女帝。也是魏朝唯一一位独揽大权,号令天下的女帝!   这位女帝有汉武之志,也有商纣之暴。在她当政期间,大魏府兵打到了地中海,让大魏的京都如同后世繁华的中心纽约一样。   “人呢?”张彦瑾顿时急了,如果这小娘子就是历史那位女皇帝,他可真要哭了,这位,不仅将她前夫满门车裂,还是将她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五马分尸的存在,后来……杀了自己的儿子就别提了。   绿绮被吓了一跳,二郎怎么看来不像生气,反而有些焦急。   “还在下院关着……”   张彦瑾立刻站起来:“快带路!”希望只是同名同姓!   但是他心中很不妙,魏史记载,这位女帝原本就是襄州人,于盛元十年冬进京投奔亲戚。   绿绮被张彦瑾这么一说,顿时不敢多言,然后就带着张彦瑾出去,院子里守着的瑞福也被这急匆匆的二郎吓了一跳,但也只能跟上去。   一路上,张彦瑾无视仆妇小厮们异样的目光,他很快来到了下院边。   下院屋舍不少,张彦瑾被带到最陈旧的一间房间外,这门外还守着两个年轻力壮的仆人。   “嗯,开门吧。”   “是,二郎。”   “嘎吱~”一声随着房门的打开,张彦瑾一瞬间就闻到了一股陈旧的腐朽气味。   再往里看,除了透过破旧木板的射入的微弱的灯光外,不见丝毫外光。   所以,房间之中,依旧是看起来十分昏暗。   而在柴房靠左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少女。她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张彦瑾心中一叹。   李容娘感觉门外的人久不进来,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是……强抢自己的张彦瑾?   她紧握着双手,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让自己看着门外的眼光显得十分的恐惧,甚至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看到张彦瑾进屋,李容娘身体又不停往后挪,并呜咽喊道:“你......别……别过来!”她的声音在经过几日的没有进食削弱了许多,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她心里的那股绝望。   张彦瑾这时候听外头的小厮说,自从张彦瑾挨了打后,这些下人就自作主张地让她这几日只给些粥水勉强让她饿不死。   想到了这里,张彦瑾有股子长叹的冲动,这若是那位女帝,这仇还真结大了。   张彦瑾立刻站住了脚,他摆了摆手,随后试探地说道:“好……好……姑娘,我不进去,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这就通知你爹娘来领你。”   说着,他还笑了一下,希望能让这少女放松下来。   殊不知,他的笑,在所有人看来,要比恶魔的狰狞来得更加可怕。因为,当初张彦瑾在欺负人的时候,脸上便是始终带着这样的笑容。   李容娘心中一紧,“奴……家容娘。你......真的会把我放走吗?”   她颤巍巍的回答,语气之中充满了恐惧。这几天,她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是外头的小厮窃窃私语可都让他听清楚了,这个纨绔因为她的事被皇上打了,虽然表面上看似是皇上替民做主处置了张彦瑾,但她清楚,她的危机不但没有消泯,反而更加危险。   之前不过是一个纨绔看上了她,她总能想法子脱身,可是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纨绔权贵是什么性子,李容娘最清楚不过了,他们要面子,而且会面对弱小睚眦必报。   李容娘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希望她的柔弱无害,可以让他们生出一点怜悯,从而放过她。   她也知道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她心里颇为自嘲,她是一个什么身份,如今被关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嗨,首富先生BY水心清湄》有兴趣的去收看一下哦~辛苦大家!   文案一:   何薇薇贪图美色嫁给了村里没行医资格证,但长得好看的老王。   三年后,   老王神经质地指着一栋99层的商业大厦告诉她,   只要不离婚,这栋大厦就是她的。   二   老王:隐瞒了家产数目,老婆知道了要和我离婚,有没有什么办法挽留,在线等!   1楼:LZ冒充高富帅?老实交代,多报了多少?   2楼:LZ这是骗婚吧!你老婆不离还留着过年啊!   3楼:LZ如果多报了一个0,尝试跪跪键盘,然后勤快点做二十四孝老公,女人还是容易心软的。如果,多报了两个0,离吧!免得LZ真做了隔壁老王。   4楼:我觉得为了不被绿,LZ真考虑离,十万和百万区别挺大的。   5楼:我特么想嫁个千万金龟,实际是个十万的穷鬼,这能忍?   ……   老王:不,没有多报,而是少报了11个0.   30楼:LZ智障   31楼:呵呵,我看你继续编   32楼:智障   老王:……   APP党直接搜作者名!{水心清湄}电脑:戳进去   手机党:戳进去 第2章   “容娘,哪个容字?”张彦瑾继续这个少女。   李容娘又缩了缩:“是……是妇容德功的容。”   张彦瑾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你是哪里人?”   李容娘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惊疑,这纨绔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般问她已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她也不敢露出任何声色,继续害怕地说道:“奴家……襄州阳城人,来京都投奔亲戚的。”   “投奔亲戚?姑娘家里没人了吗?”张彦瑾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李容娘凭空觉得有些冷。   难道是为了问清楚她家里,好杀人灭口?   随后,李容娘又自我否定了,他们那样的贵人,哪里需要在意她的家世,更何况……她真出事了,她那个要把她卖给商人做妾的兄长们,只怕还会拍手叫好。   李容娘身子抖动更厉害了:“奴……奴……家里头还有……两个兄长。”   张彦瑾心中顿时起了杀意,襄州,两个兄长,果然是她,他的眼神刹那间锐利了起来,李容娘仿佛感觉到了张彦瑾的杀意,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少女,见着张彦瑾的杀意,她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   李容娘本就生的绝色,此时那双如同天空星子般的眸子暗淡下来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张彦瑾没有错过李容娘的绝望之色,见着不过是个小丫头的李容娘,他不断的问自己,与历史之中描述的那个手段残忍,无情残酷且气势十足的女帝相比。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和寻常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般弱小可怜,她现在又没有任何过错……难道真的要杀了她吗?   “你先出来。”   张彦瑾压下自己心中的杀意,而后便是再次微笑着答道。张彦瑾如今这个模样,这般微笑,便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散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此时只能用君子如玉来形容他!   只是李容娘这时候反而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随后,张彦瑾转过身不再看李容娘,李容娘才略微露出一点劫后余生的神色。   “瑞福,把她带下去,找个房间再选套干净的衣服,记住,务必要好好照顾她。”张彦瑾退出房间,嘱咐瑞福说道。   “是,二郎,我办事,您放心。”   瑞福恭敬的说道。   屋里的李容娘怔怔地望着张彦瑾背影,她完全不明白那纨绔为何会在最后改了主意,随后她很快低着头继续缩在角落,她也无力去管,现在她暂时现在确认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回到房间里的张彦瑾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李容娘根本不像历史记载那般。   他不由地来回踱步,心中却没有个处置这个李容娘的办法。并努力回忆那部魏史,魏史里面记载的宁国公府是什么结局了?   许是人的潜力无穷,原本只是记得一点张彦瑾脑子突然清醒起来,他记起来了,宁国公府……似乎是爵位一代不传,张仲谦和他的世子在女帝刚上位,就死了?   而张仲谦的侄子都不闻名,根本没有记载,也就无从得知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张仲谦和世子张博文都出事了,张彦瑾只怕会更惨!   魏史更没有记载女帝被宁国公府强抢这一段,不过,张彦瑾不是傻白甜,历史书写不可能面面俱到,更别说,对于一代女帝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是史书中提到了,可能也想法子删去了。   他还是真是一个炮灰啊,连历史留名的机会都没有。被女帝车裂的前夫好歹还留了个名呢?   想通后的张彦瑾又是有些犯难了。   他终究不是残忍无比的纨绔子弟,杀人这样的事情,总是犹豫的。   “罢了罢了,把她放回去,现在也不过一个弱女子。”他不信他对付不了她,毕竟,离她的女帝之路还有三十多年。   这李容娘想做女帝,也得让她得成为赵国公的义女,再进赵王府遇上那个要将她赏给下人的前夫,后来还要忙着勾搭微服出访的新君,还得出家为女冠,进而先生下皇子才能入宫为妃。   而做了皇妃后,她还得斗垮皇后和太子,扶持自己的儿子继位,最后才能以太后之身登基为帝。   想想这段长远的经历,张彦瑾心里头更有底了。现在的李容娘可怜弱小的模样,他实在狠不下心去下杀手。   再者说,杀人未必就可以改变什么,指不定,就是张彦瑾想杀,也只会在此时此刻惹来更大的动荡。   他刚刚挨打,就是因为这事已经被御史盯着了。若真把这李容娘弄死了,只怕会被御史抓住把柄,他不被李容娘弄死,反而被皇上给弄死了。   这般想着,他再次出了门,准备去向伯父张彦瑾承认错误,并请伯父将这李容娘送远点,先送离开京都再说。   李容娘不在京都,就不会成为赵国公的义女,也不会被送去赵王身边做妾,那更难勾搭未来的新君了。   他张彦瑾其实只是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可是谁想到招惹到了李容娘身上。他叹了口气,就直接朝着宁国公张仲谦书房走去。   穿过曲长的回廊,进入垂花圆门,又穿过三间耳房,这才来到了他伯父张仲谦所处的正房。   一路上均是雕梁画栋,围栏拱石上的雕花虽不说是龙凤麒麟,却也都是喜鹊牡丹这些下象征着富贵喜庆的雕花。可谓是处处彰显着宁国公府的地位。   只是张彦瑾心中有事,无心欣赏。他眉头轻皱,匆匆穿过甬道,便来到了正方大院的大堂外。   张彦瑾尽管前生也游历过不少名胜古迹,此生醒来也在宁国公府邸居住过一段时间,可第一次见到宁国公居住的正房大院,还是让他被震住了。   大门外垂手而立的小厮提前一步得到瑞福的通报,张彦瑾一来,不等他开口,便将他领入了张仲谦的书房。   张仲谦看到张彦瑾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张仲谦是行伍出身,身材健硕,双目炯炯,此时身穿圆领锦袍,巾帽放在书案一边,他看着张彦瑾不辨喜怒。   张彦瑾心里有些发虚,随后马上按照记忆中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说道:“伯父,侄儿一时狂妄自大给大伯添了麻烦,侄儿知错了。”   他自知原身犯下大错,现在麻利点认错,打好铺垫,才能说他之后要求的事。   张彦瑾从记忆中知道,伯父张仲谦早年和跟随还是赵家的二公子的盛元帝起兵反隋,曾连累老家的亲兄弟张叔询一家被隋兵斩杀,而张彦瑾就是张询唯一留下的子嗣,自此张仲谦一直愧对张彦瑾。   他和太夫人孟氏对张彦瑾比亲儿子张博文和张修武都要好上数倍,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次若非发现这个侄子竟然敢违抗圣旨,他认识到不能再这般纵容侄子,否则也不会下此重手。   就因为张仲谦一向待张彦瑾胜过他的亲儿子,如今又因为前身做的事情让他惹上了大麻烦,张彦瑾实在过意不去,张彦瑾这个人恩怨分明,别人待他好,他的容忍度非常高,反之对他不好的人,休想他吃亏。   张仲谦看了一眼微微低着头的张彦瑾,似乎是侄儿真的认错了,好不容易绷着的脸立刻就放松下来,然后他叹了口气,他起身扶住张彦瑾的胳膊。   “你是我的侄儿,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儿子看待,年轻人少不更事,犯错误也有情可原,那天伯父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不得不按住你,本来伯父想要去看看你,可因为你这件事情朝廷局势大变,伯父腾不开手。”顿了顿,眼神流露出关切之意,温声道,“现在,你的伤可好了罢?”   张彦瑾感受到了张仲谦的关切之意,心里一松,忙一拱手,低声说道:“那日是侄儿犯下大错,才连累大伯,大伯那般做也是为了侄儿性命考虑,侄儿感激大伯还来不及,怎会怪大伯?若是有办法可以补救,还请大伯告诉侄儿,侄儿定当赴汤蹈火。”   “胡说八道!”前面说的还好,到后面就让张仲谦哭笑不得。   他摇头说道,“怎么会让你赴汤蹈火?只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罢了。”说完之后,张仲谦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的心中一紧,他看着伯父,伯父的目光让他觉得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张仲谦见着张彦瑾的模样,知道他心中不愿,但接下来的话,却不得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留言对新文很重要的,求~~~   更新时间是每天中午12点定时发哦~新文每章前88名发红包 第3章   张彦瑾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伯父,您说!”   张仲谦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已经盘算好了,你既然能将那李容娘强抢来,证明你也是喜欢那李容娘的,既然如此,为了你也为了缩小这件事情的影响,给朝中一个交代,我想让赵国公收了李荣娘为义女,让她现在的身份和你门当户对,然后你就娶了她罢。”   这次彦瑾惹得事,让他陷入了难处。之前还只是因为让他失去北征主将的位置,现在,那御史周肃一战成名,御史台已经盯着他不放,这建国近二十年,如今皇上也是当初他效忠的二殿下,他位高权重,深受皇宠,这猛然成了高门大族的,哪里有会什么事都没犯过。   可似乎就是彦瑾这事打开了场子,御史除了弹劾他治家不严,纵子行凶,还风闻奏事抓到张家一些错处,甚至暗处有一股力量想将他拉下马来。   最让张仲谦难做的是,一直对他信任有加的皇上,也不像以前一样睁只眼闭只眼,这导致他在朝中局势越来越不妙。这次打过彦瑾后,皇上还真的生气了,对他说一个纨绔既然喜欢民女,就让彦瑾娶了这个民女作罢,这样的纨绔如何能配其他名门千金。   这虽然没下旨,张仲谦心知肚明只怕皇上真的很不喜欢他这个侄儿,彦瑾只怕还真的娶区区一个民女为妻。   张彦瑾一听,眼前就是一黑,娶李容娘??   等等?张彦瑾有些懵逼,这!这就让李容娘当了赵国公的义女?心中默想李容娘未来三十年的路数,先是成了赵国公的义女,然后进赵王府,勾搭新君,出家为女冠,再进宫为妃,最后为女帝……这感情第一步还是他推进的?!   冷汗悄然从张彦瑾脊背上渗出,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李容娘荣登大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可就是车裂了他的前夫赵王啊!对前夫如此,那么对他呢?对强抢她的张彦瑾呢?   一想到车裂,张彦瑾觉得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张仲谦见张彦瑾没有说话,站起身子,伸手按在张彦瑾的肩头处。   然后语重心长说道,“现在朝中有人拿你强抢李容娘的事情大做文章,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上当着我的面被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听完是勃然大怒,当场要那你是问,我和你几位叔父在朝堂上强行上奏才保下了你。虽是如此,可皇上却让我拿出一个交代来。我想来想去,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毕竟现在朝堂上下都盯着在。”   张仲谦自从知道皇上的意思,这些天一直就觉得头疼不已,他不是为自己的差事,主要是为了这个侄子。被帝王厌弃,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张彦瑾听到这话,心中一凛,是不是自己促成李容娘被认下的事他暂且抛下,幸而没有轻举妄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举一动被朝堂中人盯着,行事要谨慎。   张仲谦见着张彦瑾不说话,只能够继续说道:“二郎,当初你父母因为战乱遭横祸惨死,将你托付于我,我这个做大伯的不能看着你有一丁点儿危险啊,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发话,必须有一个交代,所以你听大伯一句话,娶了李容娘就回利州老家吧,这也可以彻底洗脱你身上的罪名,过个几年,伯父将京城的局势稳定好了,再接你回来。”   到如今,张仲谦还是不想把皇上的意思告诉张彦瑾,彦瑾这孩子还小呢?   张彦瑾早就从仆人口中听说了自己的身世,此时看到张仲谦的神色也确实是在为他操心,心中不禁动容,更何况张仲谦这个决定确实是处处在为他考虑。   他在心中默叹一声,若是他不知道历史会是那样的走向,他恐怕第一时间就会答应,可现在他知道以后的结局,他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答应啊。   “大伯!侄儿知道大伯这是悉心为侄儿考虑!”   张彦瑾扑通一声行了个大礼,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仲谦道:“这么多年大伯一直把侄儿当作亲儿子看待,和堂兄堂弟毫无差别,侄儿也是知道的,只是娶亲乃是一生大事,侄儿一时间有些恍然,还请大伯给侄儿些许时间,让侄儿好好想想!”   张仲谦看着声泪俱下的张彦瑾,到底不忍逼他太过,轻轻点头答应了。   从张仲谦的书房之中出来,张彦瑾转身回了屋。   房里的绿绮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手脚麻利地挑灯倒茶,开口道:“二郎晚上想要用些什么?”   张彦瑾从张仲谦那里回来之后就冥思苦想,怎么才能跳出历史轨迹,哪里有心思吃饭?他摆摆手道:“随便端碗粥来就行。”   绿绮瞅了张彦瑾一眼,只当是他又在为没有抢到哪家姑娘犯愁呢,也就没多想,一掀帘子就出去了。   绿绮走后,张彦瑾再次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据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所知,朝廷现在的局面是各大世家坐大,作为雄主的皇上也不得不小心和世家试探着各自的底线。   张彦瑾是张仲谦的侄子,这才可以让张彦瑾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强抢民女。   只是张彦瑾是纨绔子弟一词的代表,先前惹得其他纷争也不少,为何这一次就捅到了皇帝那里?以前的事真要计较起来,也是可以论罪的啊?   张彦瑾是个闲散纨绔子弟,何至于就面了圣?让言官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让皇帝制裁。   可事情确实就是这么发生了,想来只有一个原因:这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宁国公张仲谦去的。   他的伯父张仲谦是个儒将,在定鼎大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同时是寒门出身。   在这个科举未生的年代,世家几乎垄断了朝廷九成的官职,寒门子要上位可想而知,是不是张仲谦动了世家的利益?还是张仲谦投靠了世家被皇上所不满?   可惜原身就是个纨绔,从来就没关心过朝政,更不关心张仲谦的政治倾向,所以导致此时的张彦瑾也就无从知晓,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落到如今让侄儿回老家避祸的境地。   张彦瑾听了伯父的话,从记忆得知分析,这个伯父是真的待他好,开国初年战争纷乱,小时候可真有过敌军抓住他和堂兄弟的事情,但是伯父可以为了大局而无视堂兄弟的生死,却对他是保护有加。   索性后来伯父计谋出众,都将他们救回去了。   如今,伯父是国公,还有皇上的信任在身,可伯父依然觉得局势不妙,只怕张家是真有危机了。   那他应该何去何从?任由自己的命运被张仲谦安排娶了那李容娘,然后死于非命吗?   要是想要活命,还是……   摇了摇头,张彦瑾压住了脑中的诸多纷杂思绪,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只觉有些头昏脑涨。   他的身子骨刚刚愈合,再加上这具身体本就虚,张彦瑾叹了口气,还是强迫自己早早休息,至于李容娘和张仲谦的事,日后徐徐图之就好了。   ***   翌日,如果说昨个儿晚上还因为伯父说得有些难做他还有些意动,想着干脆娶了李容娘,今儿早晨张彦瑾就否了。   他想了想,干脆称身体不适,让绿绮去请了大夫来,打算以此为由,把娶李容娘的事情再往后拖一拖,顺便也趁机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   “年轻人,血气方刚,莫要纵欲过度啊。”老大夫瞅了一眼张彦瑾的面容,不消把脉就点名了他身子的状况。   张彦瑾自然明白老大夫说得都是实话,以他以前的那种生活方式,夜夜笙歌,纵欲无度,虽然表面上没有生什么病,可等到年纪稍微大一些,各种病恐怕都要来了。   现在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他可不想落个早死的下场。   让大夫给自己开了药,又给大夫塞了钱让大夫对外只让说是上次重伤,血气虚弱,感染风寒还要悉心调理才是。   府中的太夫人孟老夫人一听张彦瑾请了大夫,立马前来看望了张彦瑾。   张彦瑾本歪在榻上,见着那白发妇人进来就连忙想要起身。   “二郎,你歇着就是。”孟老夫人的手按在张彦瑾的肩头,不让他起身。“大夫怎么说的?”她对着绿绮问道。   “血气虚弱,还要悉心调养一阵。”绿绮答道。   孟老夫人一拍腿,埋怨起张仲谦来:“可怜我孙儿了,那天你伯父也不知道在朝堂上护着你,枉他做了这么大的官。”   张彦瑾听了孟老夫人的话,也是不由一叹,这家里这么受宠,也难怪养出了那样的纨绔性子。   孟老夫人带着翠玉戒指的手摸了摸张彦瑾的脸,“都瘦了这般多,可得好好补补,可不能留下了隐患。”   张彦瑾感受到老夫人温暖而干燥的手,连忙说道:“不碍事的,先前是我做得不对。”   孟老夫人向来疼爱张彦瑾,听着他乖巧认错,心中更是疼惜他,“我孙儿哪有错,你要真喜欢那李容娘,我给你做主,让你纳了她……那也是她的福气。”   张彦瑾又觉得背后一凉,李容娘的前夫就是纳了她为妾……不行,绝对不行。   然而还没等张彦瑾回答,孟老夫人话题就转走了,她说道:“等会祖母让王嬷嬷开了库房,拿些红参补一补。”   在孟老夫人眼里,李容娘根本不算什么,哪里有孙儿重要。   “不消用的。”张彦瑾说道。   “这是红参不是人参,不会补得过得。”孟老夫人说道,又同张彦瑾说了几句话,让自己身边的人把给张彦瑾熬得补汤端给张彦瑾,看着张彦瑾喝了下去,这才放心离开。 第4章   张彦瑾这样一折腾,张仲谦那边听到这件事后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侄儿不乐意娶李容娘。   这其实是最简单的法子,他这边还不知能撑多久,算算彦瑾身上,也就是一个纨绔,以前虽有出格,但是最大的罪名也就是如今这个了,只要处理好了,哪怕他倒了,送回家的彦瑾也能好好和媳妇过日子。   张仲谦不是没想过向皇上求求情,让张彦瑾纳这李容娘为妾,再给侄儿找个大家闺秀,事后想想,他若真倒了,娶了高门妇,反而以后让彦瑾难做,不如就娶一个民女,也不打眼,至少别人对一个文武不成,纨绔没助力的小子有什么忌惮的想法。   最重要的,他让李容娘认了他的袍泽赵国公为义父,赵国公的性子,他虽然不会出手掺和他和朝堂那些人的斗争,但是只要有这个名分在,只要侄儿不犯事,有赵国公看顾这,日后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既然彦瑾不愿意,张仲谦叹了口气,他暂时按下这个心思,还让管家送来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并嘱咐张彦瑾好生休息。   ***   又修养了几日,这一日,张彦瑾还没休息多久,绿绮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二郎,陈家大郎来了。”   张彦瑾看向绿绮,一时想不起陈家大郎是哪位。   “二郎,这记性啊。”绿绮笑嘻嘻地说道。   惹得张彦瑾瞪了绿绮一眼,绿绮立即低下头,再也不敢打趣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二郎以前还能调笑两句,这自从被打了后,偶尔闹忘性,需要她提一提才想起来,而那等调笑打趣就不许了,当下,她连忙说道:“就是陈溯,陈尚书的大公子,二郎,你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喝花酒来着!”   张彦瑾立刻从记忆中找了出来。   “张兄,这过了这么多天,你伤应该好了才是,怎地都不见你出来了?”两人说话之间,一只手掀开了门帘,一个穿着湖蓝色锦缎的男子笑着走了进来。   张彦瑾抬头一瞧,便和陈溯的目光对个正着。   陈溯虽高,可身子骨却不怎么结实,脚步有些虚浮,想来确实是和以前的张彦瑾经常一起喝花酒。此人油头粉面,略微有些肥胖,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副富家公子哥的习气。   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白面小童,小童将手中包扎好的礼盒递给了瑞福,随后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你今日不去牡丹花坊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张彦瑾很快就站起来,和以前的张彦瑾做派没什么两样。   两人说话之间,绿绮也很勤快地给陈溯倒了茶水。   陈溯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不听说你张二郎你身子不爽,我就赶紧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牡丹花坊啊?”   他将送给张彦瑾的礼盒打开,朝着张彦瑾挤了挤眼睛道:“这是兄弟我专门给你找来的人参,你好好补一补赶紧好起来,一群兄弟们还等着你咱们一起去打马球!”   打马球……以前的张彦瑾确实和一群纨绔子弟常玩这事,张彦瑾也不觉得这样的纨绔运动有什么不好,毕竟他的目标也是做一个纨绔啊,可惜……他身上摊上大事了。   张彦瑾随意点了点头,“马球是要打的。”   这时候,陈溯却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张彦瑾问道。   陈溯叹道:“想起往年秋风起时,咱们兄弟一起打马球,那可是风生水起,谁知道今年你没有来,那周齐晖你知道吧……”陈溯瞥了张彦瑾一眼。   瑞国公家的第二子便是周齐晖,想到了记忆之中周齐晖略显得阴霾的眼,这位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也很少有交集,陈溯怎么提起他来了,于是张彦瑾怏怏地问道:“周齐晖怎么了?”   “诺,他们马球队为了争夺大齐第一马球队的称号,居然仗着他老爹的权势让他的仆人作弊,骑着马直接冲撞过来,导致李郢从马上摔下去摔断了腿!”   “李郢?”张彦瑾一听,突然心中一动,脑子里有立刻想到了他的过往,他是谏议大夫李廉的儿子李郢。   这个李郢他可是知道的,李郢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可他爹李廉在魏史却是鼎鼎有名。   李廉这个人性格耿直,忠于皇帝,但是常常忠言逆耳,皇帝常以李廉为镜,在后世著名的峥臣。   联想到了李廉的事迹,又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李廉对朝廷忠心耿耿,为人正派,想来他的儿子也不会差,再加上李廉清廉,家中钱财不丰,怎么会让李郢成天和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们混在一起?   “对啊,周齐晖仗着自己是瑞国公的儿子,才敢仗势欺人!”   陈溯这时候显得有些义愤填膺,然后凑到张彦瑾身边来,说道:“张兄,咱们当中和周齐晖地位相平也只有你了,这件事你可不能不管啊!周齐晖敢欺负咱们兄弟,那就是看不起咱们,他现在敢让仆人那么做,要是这一次咱们不说什么,以后他就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啊!”   张彦瑾听了后,心中有些无语,以前的张彦瑾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算是什么?他可只是宁国公的侄子,那周齐晖是瑞国公的亲儿子。   估计以前的张彦瑾根本没有意识到。   做儿子的,可能未来能继承爵位,也是大魏顶尖的贵族,而侄子……待张仲谦死了后,他自己若是不努力,就真的是除了纨绔,什么都不是了。虽然,张彦瑾不觉得纨绔有什么不好。   “那李郢的父亲就没有什么表示?”张彦瑾虽然心里如此作想,但表面依旧是一副关切之色。   陈溯叹了口气道:“周齐晖踢断了李郢的腿之后,只是让仆人去李郢家里说是打马球的时候不小心踢断的,李郢的父亲是什么性子,还能说什么?”   张彦瑾一听,有个名臣父亲确实日子不好过,这不,这样的父亲最不重自己和自家的利益,然后自己遭罪了。   “那周齐晖呢?这几日可还在马球场?”张彦瑾继续追问道,这会儿,他心里头突然有了些盘算。   他现在有些摸不清楚李郢从马上摔下来到底是偶然,还是其他原因。未等陈溯回答,张彦瑾又佯装着生气道:“周齐晖以为他是瑞国公的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居然敢这么嚣张!陈兄,你给我好好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们正在打马球的时候,周齐晖就带着他的仆人过来了,说是要和我们比一场,你知道的,李郢打马球很厉害的,球在他手上,周齐晖能夺走吗?周齐晖心生嫉妒,就故意在打马球的时候,让他的仆人骑马过来撞上李郢的马,把李郢从马上撞了下去!”陈溯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把当时的场景给张彦瑾描述了一遍。   张彦瑾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这周齐晖为了赢球居然用如此手段?”   “可不是嘛,周齐晖可真是嚣张。”   张彦瑾想了想,信息量知道的也差不多了,这时候,他也想出去了解了解一些情况,他的伯父到底身处什么样的处境,随后说道:“我们去马球场。”   陈溯一楞,张彦瑾催他:“走,去看看,也让我去瞧瞧这周齐晖有多嚣张。”陈溯一听回过神,当即道:“那行,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吧。”   ***   张彦瑾和陈溯刚刚来到打马场,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简易盔甲的男子,陈溯马上说道:“那就是周齐晖。”   张彦瑾看了过去,那周齐晖也看到了张彦瑾两人,当下他手握缰绳,双腿一夹身下的高头大马,手中鞭子一扬,狠狠抽在马匹身上。   他身下的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脚迈开就朝着张彦瑾和陈溯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冲撞过来!   “小心!”陈溯拉着张彦瑾就往一旁躲去,他们两人这才险险躲过。   “哈哈哈!”朗朗笑声从马匹上传来。   张彦瑾听着这声音,果然嚣张,不过嚣张,他喜欢!   他认真地将来人的马看了个清楚,当看到马上东西和他在后世的认知有偏差时,他眼睛一亮。   周齐晖勒住缰绳,轻蔑地俯视着张彦瑾道:“我当是谁呢?这不就是宫门口被打得屁股开花的张彦瑾吗?怎么屁股还没有长好,就敢出来闲逛了?”   他身后跟过来的子弟们也都把张彦瑾当笑话,个个道:“我听说那天还是他伯父亲自动的手!”   “我听说那李容娘早就是别人的妾,我可是听说了,皇上训斥了宁国公,让宁国公替他负起责任来,只怕最后宁国公为了息事宁人,会让他娶了李容娘!”   “啧啧,正妻居然是别人的小妾,这还真是…… ”   “他娶李容娘我看也是门当户对,要不是他伯父,他哪里能过上这般殷实的生活?”   流言可真是会害死人,这以讹传讹的,竟然变成如此模样。 第5章   张彦瑾因为不敢小觑李容娘,也没当李容娘是自己人,听到他们奚落的话他完全能保持冷静,反而在斟酌语句。   顺便想着实行自己的计划,这计划成了,才能让他继续过他的纨绔生活啊。   反而是身边的陈溯勃然大怒,已然克制不住。   “周齐晖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陈溯险些被马匹踩踏,此时又听到他们言语上羞辱张彦瑾,血性被激起来的他不由得大声呵斥道。   骑在马上的周齐晖不屑地一笑道:“我们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我们说得不是事实吗?”手中的鞭子轻巧扬起,他鞭子使的好,轻巧就把陈溯头上的帽子打落在地。   周齐晖这话一出还有他手上的动作,他身后的世家公子哥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溯和张彦瑾身后也围过来一群京城子弟们,都是平日里一块玩的纨绔子弟,但是张彦瑾身边接触的人不少,他自己的纨绔朋友就那么两三个,这些关系只是略近的同道人也不会像陈溯那样愤怒的出声,而是都愤愤不平地看着周齐晖一行人,只是他们到底碍于周齐晖是瑞国公的嫡子都不敢说什么而已。   张彦瑾看到周齐晖的马,原本只是想过来从纨绔子弟处打听点消息,这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当下他如所有人所料一般,面色铁青,他的手攥得紧紧的,突然指着远方说道:“皇上!”   所有人一听,立刻就转过头望去,张彦瑾就立刻偷摸扔了一个打马杆恰好扔在了周齐晖的马身上。   那马吃痛,高声嘶鸣,两蹄一抬,竟然把周齐晖从马上给掀翻了下去!   这时候大家没看到皇上,哪里不知道是被张彦瑾暗算了。   而周齐晖,以他的身份何曾做过这般丢人的事情,他被仆人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扶起来之后,他当即大声呵斥道:“你敢暗算我,本公子要让你们好看!”   陈溯是清楚看到了,但是他和张彦瑾是一头的,当下和张彦瑾一样看着天空,装作无事人一般。   周齐晖一看就来气,一定是张彦瑾搞得鬼。   他立刻一挥手对身后的仆从们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公子动手?”   他的仆从们得了命令,立马就朝着陈溯和张彦瑾这伙人冲了过来。   张彦瑾和陈溯这帮人虽说家世地位没有周齐晖的家世高,可那也都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们,他们哪里受过这般欺辱?很快两行人就混在了一起。   这一切都如张彦瑾所料,当下他也伸拳打了出去,打架嘛,他在现代没少打,更研究过如何打让人吃痛。   这时候,混战之中,竟然响起了咚咚擂鼓声。   “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穿着一身紫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骑马跑了过来,笑道:“这是你们新发明的打马球方式吗?”   众人一听到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周齐晖看了男子一眼,也难得收敛起了脸上的嚣张之色,强忍着怒气道:“晋王殿下,刚刚有人暗算我,我只是想要找到罪魁祸首罢了!”   其余的公子哥们看到晋王也都纷纷拱手问好。   晋王挥了挥手,淡淡一笑道:“都是来打马球散心的,不必多礼!”   随后,他看着周齐晖道:“打马球难免磕磕碰碰,你又何必计较呢?”   周齐晖虽然没有直接反驳,却不服气地扭开了头。   张彦瑾注视着当着和事佬的晋王,他和陈溯来马球场前就远远看见了晋王,原本打架是为了之后的计划,现在晋王来了,似乎……可以进行地更顺利?   晋王似乎也看出了周齐晖不服气,他笑着道:“那周二郎觉得要怎么办合适?”周齐晖是瑞国公的嫡次子,平日也是被叫做周二郎的。   周齐晖双眸紧盯着张彦瑾和陈溯这行人,冷冷道:“找出扔马杆的人,给我跪下道歉!”   “周齐晖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昨天还纵容你家仆人把李郢撞得从马上摔下去了,怎么不见你给李郢道歉?”陈溯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   “李郢马术不精,被摔了,还得怨我不成?”周齐晖死死地盯着站出来说话的人。两边的气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晋王见状不由一笑,这笑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他看了看张彦瑾这边的人又看了看周齐晖这边的,最后落在了张彦瑾身上,说道:“张二郎,你怎么看?你们这边,是谁暗算了周二郎?”   晋王在张彦瑾的记忆里是非常得盛元帝喜欢,晋王在朝中的名声也极好,文武双全,孝顺有礼,他也喜欢和小辈们一起玩,在一众纨绔心里这晋王也很不错。   这样一个人,得到这么多人称赞,比太子的名声都还好……   绝对是一个精明的人。   这样一个精明的人,在马场上,没有偏帮周齐晖……似乎还有点向着他……   这预示着什么?   这还需要进一步试探,于是,他带着以往的纨绔性子,笑嘻嘻地说道:“周齐晖马术不精,被马给摔在地上,还能怨我们不成?”   这完全是拿周齐晖之前的话给返了回去。   气得周齐晖立刻就要动手,张彦瑾眉毛微挑:“怎么着,不服气啊,不服气你也得认啊,自己马术不行,怪在别人身上,啧啧……你就这点本事?”   周齐晖被张彦瑾这看不起的语气给气得面容充血,说道:“张彦瑾你敢如此说话?”   张彦瑾幽幽说道:“我怎么说话了?”   周齐晖见状,他咬了咬牙,说道:“好你个张彦瑾,你说我马术不行,那你敢不敢和本公子比上一比?”   张彦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出门这么久为了啥,就是为了现在。   “怎么比?”   周齐晖想到当初把李郢打断腿,这次……他一定要把这张彦瑾的腿也给打断。   “打马球!”   张彦瑾就知道如此,只要惹怒这周齐晖,这周齐晖气量狭小定然想要报复,他是宁国公的侄子,是顶级衙内,其他方式定然不可行,他出现在马球场,又有李郢的例子在前,这周齐晖肯定会出这个主意。   张彦瑾还没说话,旁边的晋王就有兴趣了。   他说道:“好好好,这法子不错,就以你们比赛决胜负。更何况,本王听你们昨天就是因为胜负的原因起了矛盾,此次就由本王给你们当裁判,你们比试一场,谁输了谁道歉如何?”   “张彦瑾你可是不敢了?” 周齐晖轻蔑地一斜眼道:“晋王说了比试,我肯定从命,就怕有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不敢比试!”   “你说谁不敢比试呢?”张彦瑾没答话,但是他身后不服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彦瑾也趁势抬头,看着晋王和周齐晖道:“好,那就比一比!”   张彦瑾话音刚落,晋王就笑着道:“好,既然你们双方都答应了,那本王就定个时间,三天之后,就在这里,本王当裁判,你们双方比试一场!”   “好!到时候谁不来谁是孙子!”周齐晖冷笑着扔下一句话,翻身上马带着以他为首的京中子弟们打马离开,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给晋王打。   晋王看着周齐晖一行人的背影,看不出喜乐。   等到他转身看着张彦瑾一行人的时候,走过来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说道:“本王就等着看二郎的马球术了。”   张彦瑾拱手说道:“谢王爷出手调和。”   晋王看向张彦瑾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讶异,面前的张彦瑾面色沉稳,气质温润,丝毫没有那日在朝堂上的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观感让晋王来了兴趣,他负手于身后道:“本王听说周齐晖为了让自己的马球队成为大齐第一马球队,可是花重金在各地挖了不少打马球好手,你刚刚站出来要和他比试,可是有赢得把握?”   张彦瑾还未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小声抱怨声:“周齐晖那伙人本就痴迷于马球,整日浸淫于此,现在马球最好的李郢也重伤不能参赛,咱们怎么可能有赢得把握?”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张彦瑾沉思片刻后,目光如炬道:“人生在世,岂是事事都有十全把握?况且周齐晖为一己私欲伤我兄弟,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怎么着,我也得为兄弟背水一战,长长志气!”   这番话一出,人群当即躁动了起来。   陈溯连忙附和道:“就是,我们不能李郢白白受了委屈!更何况那周齐晖在京城之中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赢了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办!”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都是要赢了周齐晖,灭掉周齐晖威风的话。   张彦瑾听了,不由偷偷按了按额头,难道他们听不出他不过是走过场的大义凛然吗?这应和的,饶是张彦瑾脸皮厚,也不由捂脸了。   晋王有些好笑,不过却是微微点头,也赞了一下:“果真是我们关中男儿!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多谢殿下!”张彦瑾忙不停的双手抱拳,动作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晋王笑了笑。 第6章   红日当空,已是晌午时分。陈溯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岳阳楼吃饭,晋王婉拒了一块儿吃饭的提议,自是回府,其余诸人吃过了饭,干脆就在岳阳楼里在雅间商议训练事宜,决议第二天在郊外旷野训练。   定下了章程,时候也已不早,与众人告辞后张彦瑾就回了府。   张彦瑾刚刚回到宁国公府,便看到管家迎了上来,面露焦急之色道:“二郎,老爷找你。”   张彦瑾微微一顿,今日从周齐晖那群纨绔子弟口中得知,原来是皇上给他伯父施加了让他对李容娘负责的压力。   现在管家这么急请他过去,难道是他伯父难道是要催促他和李容娘完婚?他心里一沉,但也不敢怠慢,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跟着管家穿过游廊来到了张家议事的大堂。   “伯父,大哥,三弟。”张彦瑾迈入大堂,发现张仲谦早已在大堂之中等他了,此外还有两个人,一位偏大的是做文士打扮,显得儒雅温润,一位小的是武夫的打扮,这两人和张彦瑾的伯父宁国公张仲谦有些相似,他们是伯父张仲谦的一双嫡子,长子为张博文便是那个儒雅文士,另一个武夫打扮,便是次子张修武。   “你怎么净会一天在外惹事,你这是还嫌你给父亲招惹的是非不够多?”张仲谦还未说话,张博文脸色铁青开了口。   张彦瑾被这些话砸得是一头雾水,他正欲发问却看到张修武瓮声说道:“我倒是觉得张……二哥这事做得爷们!那周齐晖天天仗着他爹的名头,在京城之中横行霸道,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   那张博文警告地看了一眼张修武,正要说话,却被坐在正中央的张仲谦打断,“都闭嘴!”   张仲谦捏了捏眉心,看着张彦瑾道:“二郎,京中盛传你和瑞国公家嫡子周齐晖三天之后进行马球比赛,可是真的?”   张彦瑾微微垂眼,没料到竟然传的那么快,不过此事传出去越广越好,倒是省了他的功夫,当下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张彦瑾又看了一眼张修武,心中只觉得怪怪的,张修武今日里和张博文唱反调,反而向着他了?   张仲谦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负手于身后踱步道张彦瑾面前道:“二郎啊,你可有赢的把握?”   他一想到张彦瑾要是输了,就要和传言中一样给周齐晖下跪道歉,张仲谦就觉得头都是疼得,闹也就闹了,像往常赌银子不是很好嘛?若是下跪便有些过了。   张彦瑾似乎看出了张仲谦的担心,想到了自己的打算,当下就拱手道:“伯父大可放心,孩儿有赢得把握!”顿了顿说道,“若是要下跪也是周齐晖,而不是我。”   “你有赢得把握,你有什么赢得把握啊!”张博文见着张彦瑾的模样皱着眉头,“那周齐晖沉迷于打马球已经有多年了,今年更是在各地挖了许多高手,你拿什么赢人家?你还想让他跪下?”   “我说大哥,兵书里都说军心不可动摇,你怎么净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张修武不满地站了起来。   他扭头看着张彦瑾道:“二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直说,我帮你,你这次一定要赢!”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人不够,我也上!我一定好生挫挫周齐晖的锐气!”张修武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   张彦瑾顿时有些好笑,张博文也不由捂着头,显得相当无奈,就因为这么一个活宝,张博文之前还有点生气,这时候突然给消失了。   “三弟,你呀。”   随后张博文看向张彦瑾,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柔和了起来,他对张彦瑾也很是无奈,说道:“罢了罢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打马球就打马球,你别闹出什么事……反正你的已经答应了,但你记得,先前周齐晖对李郢的事,不是君子所为,你不要以彼之身还施彼身去报复周齐晖。”   张彦瑾面上点点头,心中对张博文有了更重的认识。   “至于三弟,你不许去。”随后似乎又怕张彦瑾多想,说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彦瑾也没想过让张修武掺和进来,他说道:“此次不适合三弟插手。”随后,又连忙道:“不过,还真有事要麻烦大哥和三弟!”   宁国公张仲谦望着这三个一致对外的儿子,有些头疼,这比赛用下跪打赌委实荒唐,但难得见到三兄弟难得这么拧成一股绳,张仲谦只得说道:“比赛时可要注意安全!比赛事小,身体是大。”   “伯父,孩儿知道了,孩儿定会注意安全,并且赢得比赛!”张彦瑾连忙道。   张仲谦点点头,就大步离开了。   张仲谦一走,张博文淡淡地说道:“说罢,让大哥帮你什么?”   张彦瑾并不在意张博文的语气,当下也不客气,径直道:“大哥虽然马术说不上顶尖,可谁不知张家大郎有相马之才?二弟我想要请大哥帮着二弟挑选十匹宝马。”   “这事我应了,但是,你别再给父亲闹事了!”张博文对于张彦瑾的夸赞很是受用,随后说道。   “那我能做什么?”张修武一听也来劲了。   对于张修武,张彦瑾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他这个三弟虽然平日里不愿意踏入书房一步,是个直肠子没心眼的人,可他对收集上好兵器那可是万分痴迷。   “三弟,这件事二哥还真的要拜托你。”张彦瑾诚恳地看着张修武。   张修武一听,说道:“二哥你说,要是我能办到,我肯定给你办!”只要给周家那小子添堵就行。   “三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说大哥挑选来了宝马,可是若是没有好的工具,我们还是不能赢周齐晖。”张彦瑾郑重其事道。   张修武闻言愣了愣道:“什么善其事,利其器的?打马球不就是用马球杆吗?怎么还要利器?难不成你是想要暗算周齐晖?”   “瞎想什么?我就是赢也是光明正大的赢,我刚刚说的意是我准备给马身上放一些工具,可以让人坐上去的时候更加稳固!”张彦瑾笑着解释道。   张博文早就习惯了张修武如此这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过这张彦瑾刚才的表现,倒是不像之前完全不成熟的纨绔作态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让我帮你找个技艺不错的铁匠?”张修武明白后,马上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张彦瑾思索一番道:“不只是要找铁匠,还需要找皮革工匠,而且他们必须在一天半之内赶制出来,因为我们比赛前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没问题!”张修武一拍张彦瑾的肩膀道:“只要你把图纸给我,我以前为了自己的兵刃经常和他们接触,让他们做个十来副工具,不是什么事。”   张修武这话倒是让张彦瑾犯了难,他只是大致知道马蹬,马鞍的外表,哪里知道结构啊?张彦瑾是理科出身,后面在各国企做了一段时间技术工。虽然经历丰富,但要说什么肥皂、玻璃配方他清楚,但这马镫马鞍,他确实知道不具体。   “三弟,这正是难处,我只知道外表,所以才需要你去找能工巧匠设计出来。”张彦瑾地看着张修武,想知道他能不能办到。   张修武也是一愣,随后他道:“既然如此,那你赶紧趁着现在把工具的外表画出来,我们连夜去东营铁匠那一趟,那里聚集天下最闻名的能工巧匠,肯定能做出来的!”   “三弟,且慢,这东西重要异常,最好是我张家的仆人,若是没有,也得找信得过的,也不需要技术顶尖的铁匠。”   张修武一听,有些奇怪,需要这么神秘?   “我明白了,那东营铁匠就不去了,那里虽然铁匠技术顶尖,但优秀的铁匠我们张家也有,鲁铁匠就是我们张家的仆人,他打造的兵刃我也喜欢,只是他立了功,父亲要放他奴籍,他还不愿意,最后父亲就给他一家子置了宅子,还买了个铁铺,当做我们张家的一出产业,只是生意不大。”   张彦瑾点点头,这样的人才让他放心。   “好!”张彦瑾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博文走过来道:“既然如此,二弟,今日你们两先去,我明日便出门给你找来十匹宝马。”   “多谢大哥,三弟!”张彦瑾语气诚恳。   “自家兄弟,何须言谢?”张博文见张彦瑾此时确实成熟了,当下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第7章   张彦瑾和张博文两人说话之间,张修武已经张罗人拿来了笔砚,张彦瑾也不含糊,他前世的时候,在高中时期因为一时的兴趣,曾经画过一些漫画,对画马蹬,马鞍的外表自然是信手捏来,三笔两笔就画好了一个人脚踩马蹬,稳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简笔画。   张修武还是第一次见到马蹬和马鞍这样的东西,他惊奇道:“二哥,你画得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工具。”   张彦瑾把笔放在一旁,指着画中的马蹬和马鞍给张修武看:“人踩得这个是马蹬,坐的是马鞍,有这两样工具在,骑马疾驰的时候,就不需要费劲用双腿夹住马肚,防止自己掉下来了,这样就可以大大避免人力气的浪费,可以让人在比赛得时候注意力更加集中,马奔驰的速度也会更快!”   “是真的吗?”张修武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张彦瑾道:“我咋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呢?”   张彦瑾也懒得和张修武多解释,他把图纸收起来,手背一拍张修武的胸口道:“是不是到时候做出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张彦瑾就快速往外走去,张修武一看时间不早了,也跟着张彦瑾出了宁国公府。   虽是斜阳日暮,可京中依旧热闹非凡。   “这不就是宁国公府的张二郎吗?”张彦瑾和张修武经过一家酒楼,一个穿着华服锦缎的公子哥跌跌撞撞的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怎么着你强抢人家小妾,被你伯父按住当朝打了五十廷杖还觉得丢人丢得不够,还敢挑衅周二郎?”醉汉打了个酒嗝,满脸嘲讽道:“还是你已经做好了给周二郎当众下跪认错的准备啊?”   醉汉这话一冒出口,酒楼二楼居然传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声。   张彦瑾闻声抬头一看,便和周齐晖得意傲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张修武也意识到了这醉汉就是故意前来挑衅的,在看到周齐晖,他当即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张彦瑾伸手拉住了。   “不,我等着他给我兄弟当众下跪道歉。”张彦瑾冷笑一声,声音无丝毫波澜,只是充满了笃定:“到时候还希望他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要食言才好!”   最后一句,张彦瑾没有看着那醉汉,而是直接抬头盯着周齐晖说的,说完之后,他直接拉着张修武就大步向前去了,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周齐晖。   周齐晖本想让人羞辱张彦瑾一顿,却不想他自己反倒是被张彦瑾激怒了,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张彦瑾的背影吼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三天之后是怎么赢我的!”   “这周齐晖简直是欺人太甚!”张修武忿忿道:“要不是你刚刚拉着我,我就把上来挑衅那小子给揍趴下了!”   张彦瑾拍了拍张修武的肩膀道:“咱们在赛场上赢了他们岂不是更加解气?伯父和瑞国公同朝为官,我们约定比赛可以说是年轻人好胜心强,若是私下里动手,伯父在朝堂之上定然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与其这样,你何必和他们动手?”   张修武一听确实在理,他瓮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二哥,你刚刚画的工具管用吗?”   “放心吧。”张彦瑾拍了拍张修武的胸口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带路吧。”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鲁工匠处,张修武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精瘦的老人打开了门。   张彦瑾看这老人头发虽然已经花白,可精神却依旧矍铄,双手上更是覆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想来此老人定然是鲁工匠无疑。   “三郎,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鲁工匠可谓是能工巧匠,他更是救过张仲谦,张修武经常往他这里凑,再加上张修武本就不是注重礼节的人,日子久了,鲁工匠就直接称张修武为张三郎。   “鲁师傅,这是我二哥,你叫他二郎就行。”张修武笑着嗳了一声,便给鲁工匠介绍起张彦瑾来,正说着他一扭头也给张彦瑾介绍起来:“二哥,这就是我说的鲁师傅。”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在了鲁工匠的庭院之中。   “这个是……”鲁工匠端详了一下张彦瑾递过去的图纸,有些疑惑。   张彦瑾便解释道:“鲁师傅,实不相瞒,这是我新设计出来的马蹬和马鞍,这是马鞍,放在马脊背上,中间是木板,外层包裹一层绒布,最外层是皮革,可供人坐在马身上,这马蹬则是悬挂在马鞍上,固定在马身上,在人骑马的时候两脚可以踩踏的地方,这样一来,人骑在马上的时候就会十分稳固,不至于不慎跌落下马。”   鲁工匠端详着张彦瑾画得马蹬的大图道:“这样一说,这马蹬和马鞍像还真是能帮人稳坐在马上啊。”   “鲁工,我今日请我三弟带我来你这里,就是为了请你帮我制作这马蹬和马鞍,由于我不知道马蹬和马鞍的明确尺寸,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数字,所以还要请你费心帮忙测量制作。”张彦瑾站起身,十分郑重地看着鲁工匠。   鲁工匠平日里便是和铁器打交道,张彦瑾今日带来的图纸上画的马鞍和马蹬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他站起来道:“二公子不用客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既然二公子相信我,那我愿意帮二公子制作。”   时间紧急,张彦瑾和张修武便拉来庭院之中的马匹,一起帮鲁工匠测量。   三人商讨了一个时辰有余,鲁工匠便把详细的数据确定了下来。   “二公子,老奴今夜便将马登和马鞍制作出一副出来,你们明日过来试马即可,若是明日没有问题,按照这个尺寸,铁匠铺一天便可制作出十副出来。”鲁工匠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马蹬和马鞍这种东西,可是经过张彦瑾的解释和说明,他作为工匠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若是制作出定然大有用处!   第二天一早,张彦瑾安排身边伺候的瑞福给陈溯捎话,让他们先训练,等到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过去,他和张修武用完早膳之后,便匆匆来到了鲁工匠的打铁铺中。   在看到熟悉的马蹬和马鞍,张彦瑾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他拿起马蹬和马鞍道:“对,就是这样,鲁工你实在是工匠之中的好手啊!”   鲁公捋着花白的胡子,乐呵呵道:“二郎,你快上马试试吧!是否达到了二郎你的要求!”   张修武从庭院之中拉过马,张彦瑾则用缰绳将马鞍和马蹬固定在马匹身上,翻身上马,一拍马屁股,便疾驰了出去。   张修武见状,眼睛一亮,便拉着鲁工跑了出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张彦瑾拉着缰绳,稳稳地坐在马匹上,如同坐在板凳上一般。他双腿一夹,身下的马跑得更快了,可是他却不见有丝毫要被摔下去的迹象。   “二哥,你这跑得比我见过的最快的骑手还要快啊!”张修武见张彦瑾跑回来了,连忙冲过去,又是新奇又是羡慕道:“二哥,你下来,让我也试试呗。”   张彦瑾哈哈一笑,便踩着马蹬,翻身下马。   张修武学着张彦瑾的样子快速上马,几鞭子摔在马身上,马跑得比刚刚还要快,可张修武却始终牢牢地坐在马背上。   “二公子,这马蹬和马鞍是你想出来的吗?”鲁工欣赏地看张彦瑾道:“二公子还真是聪慧过人啊!”   张彦瑾笑了笑,倒是十分谦虚道:“说来惭愧,其实我只是想要更加方便打马球而已,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两人说话之间,张修武已经跑了一圈回来了,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有这两样宝贝,二哥,这一次你稳赢了!”   张彦瑾给张修武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张修武这才遏制住了自己的兴奋。   两人请鲁工匠带着人过张府秘密打造十副马鞍和马蹬之后,这才拿着最先制作出来的马蹬和马鞍先去宁国公府后面的马肆。   宁国府马肆之中已经多了十匹上好的宝马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石头的手榴弹~谢谢日夏亲的地雷~~   先日更七天,缓冲一下数据,数据太可怜了,呜呜呜,七天后日六千哦   继续发红包~~   关于男主为什么排斥女主,其实很简单,人性,在发生自己身上的时候,肯定是本能的规避风险,就像一个女生,重生回来会本能地不要前世那个杀害发妻的渣男一样!   虽然说女主现在还好好的,但是在男主看来,这个能做女帝的,哪里是那么容易被降服满足的,人的欲望没法测试,所以男主目前对女主有些敬而远之。 第8章   张彦瑾眼睛一亮,连忙走到正在马肆旁转悠的张博文身边道:“大哥,这都是你给我弄来的马匹?”   “我这不过是怕你把咱们宁国府的脸丢得太厉害了,这才给你问我那些朋友手中借得好马!”张博文依旧是对张彦瑾赢马赛这件事不抱希望。   张修武嘻嘻一笑道:“大哥,你还真别这么说,我敢保证,二哥这一次肯定是赢定了,我已经准备拿出一大笔钱来押二哥赢了!”   张博文根本不信,看着张修武道:“你没疯吧你?”   张修武和张彦瑾对视一笑,便从张彦瑾的手中接过马鞍和马蹬,又让人从马肆当中牵出一匹宝马来,他熟门熟路地按好马鞍和马蹬之后,便翻身上马道:“大哥,你可瞧好吧!”   说罢,他双腿一夹,手中长鞭一甩,便疾驰而去。   张博文看着风驰电掣的张修武是看得目瞪口呆,见张修武的速度那么快,他惊呼道:“三弟,你小心些,你这么快根本稳不住身子啊!”   可张修武压根就把张博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他左手拉着缰绳,右手甩着鞭子,在自家后院跑得是那叫一个欢。   张博文在看到张修武回来依旧稳稳地坐在马上,这才发觉自己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走到马跟前,看着张修武脚下的马蹬和马身上的马鞍道:“二弟,这就是你说的工具?”   张彦瑾点点头,笑着道:“大哥不如上去试试?”   这张博文不试还好,一试立马坚定了张彦瑾能赢的想法,这下子他算是放心了。   张博文和张修武目送张彦瑾离开。   “大哥,你将你的私房银子也给我吧,这次我们都去赌二哥赢,肯定可以赢不少,至少大哥你前些日子看到的宗百临的字画可以到手了。”   这说得,张博文立刻就心动了,张博文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名人字画。   另一边,张彦瑾匆匆用过午膳之后,便让身边的小厮牵了那十匹宝马来到了他昨天和陈溯一行人商量好的训练地方。   可让他吃惊的是,等到他过去,昨天的十几个人居然只剩下了区区五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张彦瑾不解。   陈溯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看了看张彦瑾,愤愤不平道:“别提那些个没骨气的家伙了,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   “到底怎么回事?”张彦瑾又询问另外一个人。   那人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啊?有几个怕输给周齐晖,今天早上就直接以生病为由推辞没有来,还有几个今天上午训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推说家中有事离开了。”   张彦瑾细细一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他也是气愤不已。   昨日和周齐晖直接打赌的是他,那些走的人害怕输给周齐晖会被要求当众下跪,再加上他们又没有直接和周齐晖打赌,为了不惹事,自然是趁着没有比赛就溜走了事。   张彦瑾看着剩下的这五个人,他叹了一口气,面上还是咬咬牙,愤怒道:“兄弟们,别看咱们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但是我张彦瑾敢保证,这一次咱们兄弟们不仅可以赢了比赛,还可以赢一个金钵满盆!”   “此话当真?”陈溯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当真!”张彦瑾胸有成竹地一笑,他走到最前面的宝马前,翻身上马,手中快鞭一甩,便疾驰了出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   包括陈溯在内的五个人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张彦瑾不是咱们里面速度最慢的几个之一吗?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陈溯惊叹道。   “是啊,他的骑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另外一个人也惊奇道。   张彦瑾骑马奔驰一圈回来,翻身下马,却丝毫不见疲惫。   “你这是?”陈溯惊奇不已。   张彦瑾哈哈一笑,便拉着陈溯几人来到马跟前,给他们介绍起了马蹬和马鞍。   “我已经让我兄弟张修武去找人制作其他的马蹬和马鞍去了,最迟今天早上就可以制作好,你们可以先轮流骑上去试一试!”   张彦瑾介绍完马蹬和马鞍的功用之后,就鼓励陈溯他们上去试一试坐着马鞍骑马的感觉。   陈溯他们早就是心痒难耐,此时见张彦瑾这么说,便都轮流上去骑了一回。   “张彦瑾,你这东西……真神!”陈溯第一个试过下来后,忍不住赞叹道。   张彦瑾在陈溯这些兄弟们面前倒是一点都不谦虚,他目光带着深意,说道:“有了这两样工具,咱们再练一练,周齐晖就算是有再好的骑手,他也赢不了咱们!”   陈溯重重地点了点头,得意道:“等到咱们赢了,咱们就让那周齐晖给李郢下跪道歉,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几人在分别试完马蹬和马鞍之后,也都是大为惊叹。   更有一人乐呵道:“我的小厮下午打探来消息说,那周齐晖已经让人开盘赌咱们赢还是他们赢了,并且对外宣称是他们赢定了,还说要让咱们比赛的人集体给他下跪道歉,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他怎么赢!”   张彦瑾一挑眉头道:“没想到他已经开盘下赌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按兵不动,等到最后一天再下注,避免打草惊蛇,也让他先嘚瑟嘚瑟!”   话音一落,六人都相视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彦瑾看着马上的马镫和马鞍,这场比赛后,定然可以让他和伯父暂时解除掉危机。   此时已经是斜阳日暮,柔和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们几人脸上,更衬得他们是神采飞扬。   在张修武的组织下,鲁工匠第二天便制作好了十副马鞍和马蹬。   张彦瑾拿到手后,便将马蹬和马鞍安在了马匹身上。由于只剩下了他们六个人,打马球比赛一队恰好是六个人,他们六人便抓紧时间训练了起来。   由于他们的训练场地是在郊外旷野之中,距离家中都太远,这周围更是没有什么酒楼客栈,六人便让家中仆人送了饭菜来。   他们六人在这训练之中,非但默契度突飞猛进,关系也愈发亲密。   张彦瑾虽然以前没有实战过,可是前世他却玩过类似的平板游戏,对战术技巧比较了解,又加上他提供了宝马和马蹬马鞍这样的工具,大伙儿更是愈发信任他,佩服起他来。   “你说实话,你那日敢直接答应周齐晖的赌约,是不是就想到了要用马蹬和马鞍来赢他?”最后一天中午,几人训练完之后坐在树荫下休息,陈溯忽然询问道。   这几日不断训练着实是辛苦,张彦瑾难得放松下自己,他叼了一根草在嘴巴里,他懒散地靠在树干上,半真半假道:“要是那天就想好了,我头一天也不用冥思苦想了,当时那种情况,哪里有时间让我多想,更何况李郢被他撞伤,作为兄弟咱们谁能忍得下他的挑衅?”   “好兄弟!”陈溯感动地一拍张彦瑾的肩膀。   张彦瑾望着明亮的天光,把口中的草一吐,站起身道:“兄弟们,明天就是咱们一战成名的日子,今天下午咱们早些结束训练,一是明天就要比试了,今晚早些回去休息,二是咱们一会要去街头先下赌注,毕竟送上门来的钱咱们不能不要不是么!”   “对,一战成名!赚他个金钵满盆!”陈溯六人高声大呼道。   六人又训练了一个半时辰后,张彦瑾就让张家亲卫们将马匹看顾好,这东西可是重中之重。   而他们则一起去了街上。   他们六人刚刚走到赌场,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嬉笑之声:“秋日里那菊花开,旌期飞啊烈马跑,张二郎啊屁股开花!”   “我看啊,他这次不仅要屁股开花,还要当众下跪!哈哈哈!”   “宁国公也不知道倒了哪辈子霉,竟然养了这么不成器的一个侄子,先是抢人家小妾的事情被闹到朝堂之上,这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事情还没有过去,他那不成器的侄子居然又要和周齐晖赛马,我看啊,他们宁国公府那点脸啊就要被败光了!”   尖酸刻薄,嘲讽讥笑之声有之,叹息宁国府就此要败落的声音有之,不过最多的还是围在赌坊大门那群世家子弟们的冷嘲热讽。   陈溯的额头上已经暴起了青筋,冲上去就要和那群世家子弟们理论。 第9章   陈溯的额头上已经暴起了青筋,冲上去就要和那群世家子弟们理论。   “哎哟,这不是陈兄吗,怎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啊?”中间的一个世家公子哥瞅到了陈溯,便笑着打招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刚说得话有什么不对。   在看到陈溯身后紧跟而来的张彦瑾,他一收手中的折扇指着张彦瑾,朗声道:“大家看,这就是名满京城的张二郎张彦瑾!”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彦瑾身上。   张彦瑾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脸上隐隐泛着油光,有些少白头的公子哥,他记得那日打马球球场上就是这人一直紧紧跟在周齐晖身后大声叫嚣着让他当众下跪的。   “这是户部尚书王建之子王俭庭,他一直和周齐晖走得很近,我们还是不要直接起冲突为好。”眼看着陈溯就要冲上去挥拳头,和张彦瑾他们一起训练的兄弟们连忙上来拉住了陈溯。   张彦瑾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并没有露出被当众羞辱之后的窘迫,他给跟来的瑞福了一个眼神,瑞福径直上前,把几十两金子摔在了赌桌上,昂首挺胸道:“押我们二郎赢!”   王俭庭望着瑞福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张彦瑾啊张彦瑾,我可是听说你邀请去和你一个队伍的人都走完了,你明天拿什么和我们比?难不成你一个人和我们比?”   陈溯冷冷地看了张庭等人一眼,铁青着脸从自家小厮手中接过赌金,放到桌子上道:“我也押张彦瑾赢。”   他那一双黑眸紧紧盯着王俭庭,一字一句道:“明天,我们定然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陈溯这动作一出,其他几个人也上前把大量的赌金放到赌桌上,纷纷都押张彦瑾赢。   “原来是你们这几个人还跟着张彦瑾啊,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明天怎么赢了我们!”   一直只在一旁看热闹的周齐晖走到张彦瑾面前,充满挑衅意味地一笑道:“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你们当众给我下跪了,到时候可别反悔才好。”   “谁反悔谁是孙子。”张彦瑾不怒反笑,声音依旧淡定。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也在人群外响了起来:“我二哥的赌约我怎么能不参与呢?我押黄金一百两!”   众人一听,当即自发分开,让外面的人进来。   高大粗壮的张修武快步走到张彦瑾面前,把带来的金子扔到赌桌上道:“押我二哥赢!”   张彦瑾对张修武过来不意外,但是张博文……张博文也淡淡一笑,:“二弟啊,大哥这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押在你身上了,可别让大哥失望啊。”   张博文和张修武,还有张彦瑾和陈溯等人的自信,在人群中引发出了一阵低声议论。   周齐晖和王俭庭一行人根本就不把张彦瑾几人当回事,只当是他们在哗众取宠。   “押多少,明天就让你们输多少!”周齐晖一行人发出几声不屑的冷哼,便转身离开了。   张彦瑾和周齐晖之间的这场打马球比赛在周齐晖一行人的肆意宣扬之下,可谓是闹得京城众人周知。   打马球比赛本就是京城中子弟们热衷的比赛,是故比赛的这天早早观众席就坐满了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和娘子们。老百姓们也不甘寂寞,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人小孩们都站在外面围观。   这是京城之中最大的打马球场,周围不仅有修缮完整的看台,最外面还有棵棵挺拔的青松翠柏,处处显露着生机。   今日张彦瑾和周齐晖比赛,赛场上早已立好了擂鼓和张彦瑾,周齐晖两队的旗子。   周齐晖的旌期是火红色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字——周。   在周齐晖的安排下,赛场周围都插满了代表他所在队伍的红色旌期,秋风起时,红色的旌期烈烈飞舞,如同在赛场上方燃烧了一圈火一般,煞是壮观。   相较之下,代表着张彦瑾队伍的黑色旗子就显得十分弱小可怜了。   “周家马球队入场!”随着晋王身边随从的高声大喊,与此同时,擂鼓声隆隆响起。   只见周齐晖一行人个个都穿着火红色的衣衫,骑在高头大马上,昂首从赛场外缓缓走入赛场内,如同已经赢了比赛一般。   看台上的喝彩声也是接二连三的响起,都是赞许声,欢呼声也是经久不散。   周齐晖见众人如此热情,得意的他骑在马上在场内不断转圈,眼睛总是不由自主朝着有小娘子的地方多看几眼。   “这张彦瑾怎么还不来?”王俭庭得意地笑着道:“该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周齐晖已经从场内走了好几圈回来了,听到王俭庭如此说,他冷笑着道:“别以为他小子不来就可以不用履行赌约了,今天他不来我也要按着他爷我下跪道歉!”   “王爷,这张彦瑾和陈溯怎么还没有来。”看台上晋王的随从见张彦瑾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也着急了起来,低声在晋王耳边道。   晋王想起那天在自己面前慷慨陈词的张彦瑾,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时间还没有到,急什么?”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天张彦瑾在朝堂之上被张仲谦按住当众打了板子的纨绔样子,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一个人的转变会如此大吗?   “还比不比赛啊?是不是张彦瑾不敢来了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彦瑾和陈溯一行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开台上也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晋王的随从泰然一笑,走到台前道:“大家稍安勿躁,比赛时间这不是还没有到吗?”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香炉之中还有半截香没有燃完,看台上的观众们这才耐住了性子继续等待。   周齐晖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张彦瑾耍了,他周齐晖什么时候等过人?这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张彦瑾却还没有来!   “张彦瑾居然敢让咱们等他,简直是岂有此理!”王俭庭愤懑不已。   周齐晖拉住缰绳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道:“等到今天比赛完毕,我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   香炉之中的檀香飘散出一缕一缕的香气,象征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众人耐心的消耗。   直到檀香快要燃尽的时候,门外才传来一阵喧哗声:“张彦瑾来了!”   随着这声音响起,众人的声音都朝着场外看了过去。   一阵尘土飞扬之中,六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手执缰绳,立于枣红色高头大马之上,飞驰而来,宛若一道道流光闪电,让人移不开眼。   “张家马球队入场!”晋王的随从一看着实是张彦瑾他们,连忙高声传呼道。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张彦瑾便带着陈溯他们飞奔进入了场内。   场内短暂的安静之后,便是一片哗然。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能骑马骑得这么稳,这么快!”   “他们脚上踩的,身下坐的是什么东西?”   张彦瑾他们身下的马匹可都是张博文精心挑选的宝马,此时张彦瑾他们虽然坐在马上,可他们身下的马匹却自发地调整好了各自的位置,肃穆而立,从看台观众们的方向看去,这些马匹竟然都是在一条线上的,煞是养眼。   如此一来,周齐晖他们杂乱的队伍就和张彦瑾他们整齐肃穆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齐晖气得脸色都变了,他身后的骑手们可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马匹更是如此,可现在居然比不过张彦瑾他们队伍的精神气!   他不禁怒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我一定要赢了他们!”   晋王饶是经常出入朝堂之上,见过无数的大场面,此时也被张彦瑾他们的速度给惊住了,这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笑着站起身走到了看台中央道:“既然两队人马都到了,这场比赛盛事也早就传遍了京城之中的大街小巷,也无需本王赘言,那么现在本王宣布,比赛开始,三局两胜!”   晋王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阵擂鼓之声便隆隆响起。   随着赛场中间的士兵把马球高高抛起在空中,激烈的打马球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张彦瑾是他们队伍之中的前锋,他看到马球飞到空中之后,他一拉缰绳,马头一转,四蹄高扬,便如同闪电一般冲到了中间,也就在这时,张彦瑾双脚一蹬,踩着马蹬稳稳站起,手中马杆一挥,那马球便被他打飞给了早就在中场等候的陈溯。   同样作为前锋的周齐晖眼睁睁地看着马球从自己的眼前飞走,气得大喊一声,便指挥其他人拦截陈溯。   可他的人刚刚朝着陈溯跑过去,就被张彦瑾这边的人驾马疾驰过去横截住了。   陈溯看到球朝着自己飞来,勾唇一笑,看准马球之后,稳稳地一挥马杆就把马球朝着早就等到后场的人打了过去。   最后一个接到球的人,牵马调整好方向,轻松一挥马杆,马球便嗖地一声飞进了网。   看台上的观众们屏气凝神,视线一直围绕着马球转,气氛可以说比赛场上还要凝重。   在看到马球快速飞入网中后,现场再次哗然起来。   大家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球的较量居然会以如此的方式快速结束,而且还丝毫不拖泥带水!更重要的是,周齐晖他们居然连马球碰都没有碰到! 第10章   接下来的比赛当中,周齐晖这边的人一直想要截球,可惜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而相较而言,周齐晖这边的人速度快身子也稳,通常一个人就拦住了他们两个人,如此一来,张彦瑾这边接到球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第一场比赛结束,张彦瑾他们居然没有让周齐晖他们进一个球。周齐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他那被汗水模糊的双眸里面流露出的净是不甘心和愤恨。   相比之下,张彦瑾他们虽然也出了不少汗,却个个都精神振奋,神采飞扬。   看台上的公子哥们看着这架势,个个都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恨不得把自己押给周齐晖的押金抢回来。而那些坐着的大家闺秀们望着张彦瑾,一个个都是芳心暗许。   唯有张博文和张修武两兄弟坐在看台上笑得更深,张修武低声对张博文道:“哥,我昨天把爹的那颗宝贝紫光珠拿出来押二哥赢了。”   张博文身子一顿,扭头瞅着张修武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爹的紫光珠拿出来押二哥赢了。”张修武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身子。   张博文怒道:“那可是爹最爱的宝贝!要是二弟输了怎么办?”   “你也不看看,刚刚全场都是给周齐晖喊必胜的,没有人给二哥他们信心,可是他们却愣是让那周齐晖碰都没有碰上马球一下,二哥下一场还是稳赢,比赛就结束了!”张修武一脸笃定。   “爹知道,定然会打死你!”   一向做事谨慎的张博文气得是咬牙切齿,张修武全然不当一回事,他伸手招呼身后的仆从们道:“第二场比赛开始的时候,都给我大声喊二郎听到了没有?咱们士气不能低落了!”   随着隆隆擂鼓声再次响起,比赛再次开始了。这一次有了张博文的安排,张家的仆从们都大声的呐喊了起来,“张二郎威武!”他们这声一喊出来,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给张彦瑾和陈溯他们呐喊了起来,外围的百姓们刚刚看得也是热血沸腾,都自发跟着大喊了起来。   极为戏剧性的是,现场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周齐晖他们呐喊助威。   周齐晖听到看台上的呐喊声,气得差点从马上跌落下去。   张彦瑾和陈溯等人听到铺天盖地的呐喊声,精神为之一振,打起球来更是潇洒自如,再一次重复了第一局的形势,让周齐晖他们连球摸都没有摸到!   比赛完毕,张彦瑾和陈溯一行人稳稳地坐在马匹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喝彩声。   周齐晖气得从马上跳下来,径直摔断了手中的马杆,就要离开,王俭庭他们见状,也低头快步离开。   “张兄,你果然没有预料错,这周齐晖输了就想要逃走!”陈溯坐在马上看着要离开的周齐晖。   张彦瑾淡淡一笑,自得道:“他输给了我们已经够打他的脸了,估计他以后见到咱们都要绕道走了,咱们啊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的伯父宁国公张仲谦和瑞国公可是同朝为官,他可不想因为他的事情,让瑞国公记恨张仲谦,让张仲谦在朝堂上难做,更重要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他前一段时间才刚刚因为强抢李容娘的事情给张仲谦添了不少麻烦,他可不想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台上的晋王看着气宇轩昂的张彦瑾,见他只是看了一眼离开的周齐晖,并没有要让周齐晖当众下跪的意思,他的眸色中更是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一般人可以做到遇辱时毫不惊慌,沉得住气,可能做到在荣光之下依旧可收放自如,故得住大局,便难了。   可偏偏现在这个张彦瑾就做到了宠辱不惊,这着实是让他惊讶,难道说以前张彦瑾身上的轻浮和纨绔之气都是他故意伪装的?还是这人本就聪慧过人?   “王爷,该宣布比赛结果了。”晋王身边的随从见晋王的目光一直围绕着张彦瑾转,便低声提醒道。   晋王这才从张彦瑾的马上收回自己的目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面带笑容朗声宣布:“此次马球之赛,由张家马球队获胜!”   张博文和张修武所在的地方一片欢呼,除了他们周围的世家子弟们都是一脸哀怨,谁能想到纨绔子弟张彦瑾居然会赢了比赛?他们可都是押了周齐晖赢啊!   不过好歹是世家子弟们,这点钱财也不放在心上,见晋王宣布了比赛结束之后,都纷纷从看台上跳下来,要和张彦瑾结交。   “二郎,你这下可要出名了!”陈溯哈哈大笑道。   张彦瑾也自嘲地一笑道:“我本来就已经出名了,不过这一次不是臭名远扬,而是以骑术闻名了!”   “我就说二哥肯定能赢!”张修武也从看台上走了过来,得意地笑着道。   张博文凉声道:“那你也不能拿着爹最爱的宝贝紫光珠冒险啊?”   张彦瑾看到张博文张修武两兄弟过来,连忙翻身下马,笑着道:“大哥,三弟这一次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谢我们做什么?”   张修武日进千金之后,心情越发舒畅,他笑着道:“是你聪明发明出了马蹬和马鞍这种东西!”   张博文气消了之后,也高兴地拍着张彦瑾的肩膀道:“兄弟啊,你这次算是大大给咱们宁国府长脸了,爹知道你赢了比赛之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晋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手中折扇一拍张彦瑾的肩膀道:“张二郎,你真是大出本王所料!”   张彦瑾十分谦虚道:“还要多谢王爷的帮忙!”   晋王哈哈一笑,手中折扇一挥道:“今日本王高兴,已经命人在望江楼设下了宴席,为你们庆功如何?!”   陈溯和张彦瑾几人闻言,都纷纷答应了下来。   张彦瑾回家匆匆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便往望江楼赶去。   他过去的时候,发现晋王已经在望江楼了,便上前行礼。   “这是宫外,不必多礼!”晋王一把拉住了张彦瑾的胳膊道。   张彦瑾谢了晋王之后,便和晋王一起落座了。   “张二郎,没有想到你的骑术会如此厉害,今日你们的比赛,让本王大开眼界!”晋王眼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激赏,说到这里,晋王又喝了口酒,感慨般道:“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潇洒利落的打马球赛,愣是让对手没有碰到球一下!”   “王爷过奖了,我们今天只是想要给李郢找回一个公道而已。”张彦瑾一脸正色道:“李郢是我们的兄弟,却被无故撞伤,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故而那天才接下比赛邀约,奋力赢了比赛的。”   “好!”   晋王放下手中的酒杯,给自己和张彦瑾分别倒了一杯酒道:“愿承受众人奚落为兄弟鸣不平,是好男儿所为,本王敬你侠肝义胆,来,本王敬你一杯!”   “多谢王爷!”张彦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也因为礼节回敬了晋王好几杯。   晋王和张彦瑾扯着就扯到了张彦瑾他们所用的马匹和马蹬,马鞍上来。张彦瑾心情一舒,晋王果然不愧是被皇帝誉为最聪慧的皇子。   而在这时,陈溯他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望江楼。   晋王为了和张彦瑾方便说话,便让人安排了另外一个隔间。   “这便是你用的马鞍和马蹬的图纸?”晋王端详着张彦瑾给他的图纸。   这画着马鞍和马蹬的图纸已经不是那天张彦瑾第一次画的图纸了,而是张彦瑾和张修武找到鲁工匠经过确认测量之后重新画出来的图纸了。   张彦瑾见晋王询问,便点点头,语气诚恳道:“是的,这些数据是我找远近闻名的鲁工匠一起通过实践测量出来的,今天比赛场中王爷也看到了,有了这两样东西,人在马上会比以前稳固许多,若只是把这两样东西用在打马球比赛中,却是大材小用了。”   晋王找张彦瑾密谈,便是想要询问关于马鞍和马蹬之事,此时见张彦瑾如此说,他的兴趣便更加浓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没满三万,所以再发一章   继续送红包,注意哈,最好在新章留哦,一般24小时内送红包,这样方便计算点,不然容易发重复 第11章   晋王找张彦瑾密谈,便是想要询问关于马鞍和马蹬之事,此时见张彦瑾主动提起马镫和马鞍,心下对张彦瑾越发满意。   张彦瑾也不会卖关子,他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时玩乐赢得球赛的,于是,他站起身道:“王爷,观古今大小之战术,无论是步兵,战车都没有骑兵有优势,骑兵疾驰,速度迅捷,让敌人措手不及,可骑兵却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骑兵双腿需紧紧夹住马肚才可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骑兵的体力和精力都会被大大的消耗掉,更有甚者,他们一不小心就会从马上摔落,而这些都是不必要的。”   正说着,他拿起图纸,指着上面的马蹬和马鞍给晋王看:“可若是有了这两样东西,那么骑兵的劣势则会被大大的削弱掉,他们可以专心对付敌人,奔驰的速度也比以前快许多!”   “确实如此。”晋王点点头赞许道。   张彦瑾看了晋王一眼,忽然退后一步,拱手道:“这马镫和马鞍配上全军,至少会为我们的大魏骑兵增加两倍到三倍的战力!”   晋王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也有些动容,他说道:“你说得对,若是全军的战马都有马蹬和马鞍,那我军定然能一举破敌!”   “王爷,此番朝廷北征,不正能用得上马蹬和马鞍吗?”张彦瑾心思一动道。   晋王点点头,此时张彦瑾的马球赛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他根本没法隐瞒,如今张彦瑾把这图摆给他,也是因为他站了先机的缘故,这东西先上去,他就算不是首功,父皇定然也会记他一功,当下他看着张彦瑾道:“你可愿意与我一同进宫,面见父皇,展示马蹬和马鞍的作用?”   晋王这番话着实是张彦瑾没有料想到的,他以为自己的名声不足以让晋王带他入宫,但是现在晋王既然愿意,张彦瑾这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便拱手道:“愿意和王爷一同面见圣上,展示马蹬和马鞍的作用,为朝廷北征添砖加瓦!”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宫面圣。”晋王起身笑着道。   目前朝廷中最大的事就是北征的事情,马蹬和马鞍的作用,足够抵掉张彦瑾以前做的蠢事,而有这样一件大功,朝廷其他势力对伯父的攻击也会因为圣上的态度而压下去,那么宁国公府的危机也就暂时过去了。   这就是张彦瑾最终的目的。   张彦瑾确实可以一做好,就让伯父献上去,但是绝对没有如今大伙亲眼见到那么有冲击力。   宫中宫墙巍峨,红墙黛瓦,金龙狂舞,瑞凤盘旋的浮雕随处可见,亭台楼阁处处显露着大齐王朝的气派与富贵。   穿过层层楼台,张彦瑾才随着晋王一起来到了太极殿外。   偌大的太极殿立于层层白玉台阶之上,汇流澄鉴三个烫金大字在琉璃瓦折射出的光芒下愈发闪耀。   太极殿外的太监看到晋王和张彦瑾之后,便推门进去通报。   等到太监出来请晋王进去,而张彦瑾并没有被召见。张彦瑾虽然有些失望,但知道这是正常的事,之前他的名声的确不好,皇帝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会他。   晋王笑说道:“张二郎,本王就进去了,你好生在外等候。”   张彦瑾行了一礼,应了下来。   晋王跟着穿着红衣的内监走了进去。   太极殿后殿是晋王常来的地方,这里是皇帝的书房,当今盛元帝常常在这后殿处理政务。   一进后殿,入眼的就是一张巨大的紫螭红木大案几,再下面便是铺着红毯的三层台阶,台阶左下方立着一面写满了篆字的屏风,屏风上面则有双龙戏珠的雕刻,再往远处看去,便是一扇又一扇的书架了。   案几后面坐着一脸威严,约莫四十的中年男子,这正是盛元帝。   盛元帝年轻时就常常征战在外,虽然盛元帝的父皇贞宁帝是开国太-祖,但是真论起来,可以说,这大魏的半壁江山就是盛元帝打下来的。   只是功高震主,盛元帝反而没有做成太子,盛元帝也是个枭雄,便在十年前发动了政变,终于成了皇帝。   晋王亲近地给盛元帝行了一礼,坐在案几后的盛元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看着晋王,神色也透着亲近,笑道:“你说有急事要对朕汇报,是什么事啊?”   “儿臣心系我大魏骑兵的战力,故而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让我大齐士兵立于不败之地,经过寻寻觅觅,儿臣终于有了新的发现。”晋王连忙拱手道。   皇上淡淡瞅了一眼站在晋王,说道:“朕听说你将张彦瑾带进宫来了,莫非你想要说你新的发现就是张彦瑾?”   晋王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最近张彦瑾的事闹上朝廷,父皇对张彦瑾的观感很不好,但是这马球比赛闹得很大,并不是轻易可以隐瞒的,他也无法做夺人功劳的事,所以,他还是很诚恳地说道:“父皇,张彦瑾虽然纨绔,可却是有心报国。”   “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有心报国?”盛元帝淡淡地说道,他及其不喜欢那些勋贵家的纨绔们。   “儿臣恳请父皇和儿臣一起移驾马场,儿臣可以做担保,父皇见到张彦瑾的弄出来的东西,定然就会明白儿臣说话不假!”晋王恳切地说道。   盛元帝还是有些不相信。   晋王跪了下来,说道:“父皇,儿臣真的可以保证。”   盛元帝一向疼爱晋王,因为晋王不仅仅是他的嫡次子,也是因为他向来聪明,聪明的晋王也向来知道分寸。   所以,盛元帝见晋王如此恳切,刚好政务也忙完了,便起身道:“罢了,朕看了这么久的折子也乏了,就跟着你一起去马场转转。”   晋王忙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父皇。”   盛元帝走出来,看到静静站在外头等候的张彦瑾,但他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就带着晋王走了,晋王落后几步,然后朝着张彦瑾悄悄地招了招手。   张彦瑾也不多话,立刻跟上,看来原来的张彦瑾很不受皇上待见。   ***   皇城马场。   进入马场之后,张彦瑾就看到他送来的马鞍马镫,晋王示意一下,张彦瑾就率先下场,手脚利落的把马鞍和马蹬给晋王早就准备好的马匹按上。   “父皇请看。”晋王点头示意张彦瑾可以开始了。   张彦瑾对着皇帝一拱手之后,便翻身上马。脚踩马镫,身子前倾,手抓缰绳疾驰了起来。   皇帝望着张彦瑾骑着马矫健的身姿,一时间竟然难掩脸上的惊讶之色。这几日他一直忧心于北征之事,此时看到张彦瑾如此矫健,他当即就想到了军中的骑兵们。   “父皇,这便是儿臣的新发现!”晋王见皇帝脸上露出喜色,趁机进言道:“马匹上的东西叫做马鞍和马蹬,是张彦瑾研制出来的,若是把这两样东西应用于军中,那么我军士兵的实力便可以大增,到时候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哦?”皇上一听是张彦瑾研制出来的,脸上便多了一丝复杂神色。   晋王见皇上不相信,便再次进言道:“回禀父皇,儿臣今日观看了张彦瑾和周齐晖赛马,张彦瑾的队伍便是因为用了马蹬和马鞍,这才赢了周齐晖的队伍,甚至没有让周齐晖的队伍有碰一下马球的机会。”   “果真有这么厉害?”皇上捋着胡子,凝视着被套了马鞍和马蹬的高头骏马。   “儿臣斗胆。”晋王道:“若是父皇不信,大可叫骑兵们对阵比试,儿臣敢保证,有了马鞍和马蹬的骑兵队伍定然比没有马鞍和马蹬的骑兵们要强!”   皇上一挑眉头,扭头望着信誓旦旦的晋王道:“既然如此,朕便让你一试!”   张彦瑾闻言,连忙让晋王的随从把他带来的二十多副马鞍和马蹬带来了。这是张彦瑾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盛元帝当年打下大魏江山,本身也是行伍之人,他在一看到张彦瑾时其实心里有些明白这份利器的作用,只是,他还是需要进一步确定。   当下,他对一旁的总管太监道:“去让黑羽军统领带几名精锐,再找几位普通侍卫还有统领过来试马。”   晋王怔住,竟是让黑羽军的精锐来战?   皇帝对着晋王微微一笑,“朕用黑羽军和普通侍卫比试,黑羽军用平日里常用的战马,侍卫用装了马蹬和马鞍的战马。”看着张彦瑾,长眸微微眯起,“若是他能用这法子战胜周家二郎,朕这般安排,普通侍卫应该能撑住黑羽军几分攻击才是。”   晋王想到今天上午张彦瑾和周齐晖他们比试时的英姿,想到马蹬和马鞍的神乎其神,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不会负父皇所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马鞍和马蹬就安装完毕,黑羽军和普通侍卫也有序而立。   张彦瑾瞧着晋王有些紧张,他心中是不紧张的,若不是在御前,只怕要哼一曲小调,咬着一根草叶看着眼前的比试。   “上马,战斗开始!”随着总管太监的一声令下,普通侍卫们按照张彦瑾所说手牵缰绳,脚踩马蹬快速上马,黑羽军的精锐们则按照原办法手扯缰绳单纯利用腰力上马,相比之下,普通侍卫们居然比平日里训练有素的黑羽军还要快。   由此,普通侍卫们在擂擂鼓声当中,竟然先一步发动了攻击。有了马蹬和马鞍稳固身体,他们的速度堪称风驰电掣,几下就冲到了黑羽军跟前,和黑羽军们动起手来。   在这些普通侍卫们眼里,黑羽军是攻无不克,遥不可及的存在,可是现如今他们的速度居然还要比黑羽军们快,不由得士气大振。   短短一个回合交锋下来,普通侍卫的统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马改变策略,利用他们的速度比黑羽军快这一优点,大胆兵分三路,分两路从侧面冲锋陷阵,意图冲散黑羽军。   “这个王直好大的胆子,在黑羽军面前居然敢分散行动!”皇上看见普通的士兵在王直统领下,有序散开成三列,发动冲击,赞叹一般开了口。   晋王在看到第一回 合的交锋之后,心便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日夏亲的两颗地雷~~蹭蹭 第12章   晋王平日里虽然没有统领过军队,可兵法他还是知道的,他知道王直也是发现了普通侍卫们所具有的优势,也知道黑羽军所用的兵中精锐,以训练有素,战术出众,反应迅捷闻名,他便想要利用普通侍卫速度快这一优势,冲击黑羽军侧翼,在黑羽军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冲散黑羽军,然后逐个击破,□□羽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战略。   果真如他和王直所料,在普通侍卫们的疾驰冲锋之下,黑羽军侧翼迅速溃散,很快就被普通侍卫们打乱了阵型。   不一会儿功夫,普通侍卫们便将黑羽军中的精锐们逐个打落下马,鸣金收兵。   “我们居然赢了!”普通侍卫的那一队刚开始是不敢置信,最后相互兴奋地看着,打败了黑羽军的精锐,这足以让他们在酒后吹嘘很长一段时间。   黑羽军们从来没有输得如此惨过,一个个都憋屈地瞅着普通侍卫们的战马,好奇难耐。   普通侍卫们的统领王直翻身下马,来到皇帝面前,单膝下跪拱手抱拳道:“陛下,这马蹬和马鞍真乃神物!臣刚刚在马上,竟然无需用双腿发力,只需双脚踩在马蹬上,便可稳稳坐在战马上奔驰。交战之时,臣也无需担心力量不济滑落下马,可以一心应战,若是全军战马都安装上马蹬和马鞍,这样我军的实力可以提升三倍有余啊!”   王直这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话语之间丝毫不掩饰他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皇帝看着那安装了马鞍和马蹬的战马居然久久无法回神,听到王直的话,他禁不住赞叹道:“真乃天佑我大魏,居然研制出了如此神物!”   让王直平身之后,皇帝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挥手道:“没想到这马蹬和马鞍竟然如此神奇,去给朕牵一匹战马来,朕要亲自试一试!”   晋王连忙亲自去给皇帝牵了一匹战马来,并检查了一下马蹬和马鞍都安装得十分稳固,这才将战马交给了皇帝。   皇上翻身上马之后,一挥马鞭,就在马场上奔驰了起来。   张彦瑾看着皇帝的英姿,不由得咋舌不已,如今的皇帝能文能武,可谓骏驰飞扬。   一连跑了几圈之后,皇上这才兴致勃勃地拉住了缰绳,整个人居高临下道:“这马蹬和马鞍果真神奇!”   “父皇的身姿果然矫健,骑在马上,犹如真龙盘旋于苍穹之下!”晋王赞叹道。   皇帝翻身下马之后,把马鞭交给一旁的总管太监,笑着对晋王道:“晋王,你很不错。”   晋王忙笑说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儿臣是父皇的儿子,自是应该为父皇分忧。”   皇帝点点头,越发喜欢这个聪明孝顺的儿子了,随后,他才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张彦瑾。   张彦瑾的心中一紧,知道轮到了他,深深呼吸,努力平定自己。   盛元帝说道:“朕听晋王说是你研制出马蹬和马鞍,并且说这马蹬和马鞍若是用于军队,对国家社稷大有用处的?”   张彦瑾定了定心,连忙上前道:“这马蹬和马鞍是草民所研制出不假,只是草民最初只是想要将马蹬和马鞍用于打马球赛中,想要让自己骑在马匹上更加稳固,是草民的伯父看到了,说草民只会吃喝玩乐,若是将马蹬和马鞍用于骑兵战马,可以使大魏士兵更加勇猛,战斗力大大增强,战场上也可以减少伤亡,草民这才斗胆向晋王殿下提议!”   “你伯父?”皇帝若有所思道:“为何他不直接向朕进言?”   张彦瑾挠了挠头,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一般,“皇上在上,草民不敢欺瞒。这马蹬和马鞍起初并非陛下现在所看的样子,刚开始时,草民只想着能用于打马球赛即可,故而只做了简单的设计,那个时候的马蹬和马鞍只能撑得过一场马球赛就会废掉,伯父觉得马蹬和马鞍可以用于战场后,草民想战场上和马球赛不能比,动则都是将士的安危,便悉心改造马蹬和马鞍,这才有了马蹬和马鞍现在的样子。”   他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便继续解释道:“恰好今日草民比赛,晋王殿下也心系朝廷,看到马蹬和马鞍就想要给陛下进言,草民这才斗胆和晋王殿下一同进宫来了。”   皇帝看着张彦瑾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指着张彦瑾笑道:“你这小子,平日里纨绔不堪,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张彦瑾听到了皇帝的笑声,心中一松。“都是伯父平日里教导的好。”张彦瑾低下头十分谦虚道。   皇上见张彦瑾这样子,整日里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遇见这么一个实诚人,倒是看张彦瑾顺眼几分,他摆手道:“起来罢!”   随后说道,“你伯父随朕征战南北,一直心系我大魏社稷,你作为他侄子,日后多学习他几分!”   张彦瑾一听,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意思,根本不是放弃伯父?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又灵动了起来,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不用觉得因为他强抢李容娘,让张仲谦颜面大失的事情愧疚了,可以接着做他的纨绔公子了?   就在这时,皇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道:“朕让你伯父给个交代,怎么现在还没见动静?”   这话说得张彦瑾,冷汗又差点掉下来了。因为伯父让他娶李容娘,他自己装病,伯父这才打住了。   皇上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这档子事。   张彦瑾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再次跪了下去,再次装纨绔实诚地说道:“陛下明鉴,草民前些日子着实荒唐,这才做出了有辱门第的事情,可草民那日听了陛下的教诲,已经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可草民自觉还没有能力成家立业。”   这虽然是装的,但是他心里也是真希望,趁着皇帝龙心大悦的时候推拒掉和李容娘的亲事,他便可以彻底安安心心在张家做一个富贵闲人了。   “真是荒唐!”皇上打断他的话道:“张仲谦一代儒将名臣,怎么有你这么个没有一点担当的侄子?居然一味只想着吃喝玩乐,这样下去可对得起你伯父!”   张彦瑾一惊,他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亲近地和他说话,而且从这话语可以看出,他伯父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当下他连忙拱了拱手,恭敬之余又故意带了些不情愿,试探地说道“圣上教训的是。”   这样子也确实是张彦瑾以前的德性。   皇帝看着张彦瑾,果真还是被宁国公宠的太过,想到了宁国公与张彦瑾父亲的渊源,由不由得赞叹宁国公的义气,就算是扶不起的阿斗,只要丢到军中定然就可以长进。   想到这里,便直言道:“看来不能让你在家里再这么荒唐下去了,既然你暂时不想成家立业,那朕就帮你伯父锻炼锻炼你,既然马蹬和马鞍是你发明出来的,那朕就让你负责这事,你去给朕领了北郊的辎重参军录事,给将士们安置马鞍和马蹬吧。”   张彦瑾心中一定。   这封官了?   他将功劳推给伯父,原本只是为了给伯父拉好感的,好方便让宁国公府度过这次危机,如今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上还是看重伯父,之前伯父和张博文和张修武根本就是误会了。   皇上这样子,哪里是不管他们,根本就是在上头看戏,随时准备出来收拾局面。   这样子的结果,张彦瑾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当下高声喊道:“谢陛下,草民一定好好做的。”   盛元帝见张彦瑾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懒得再撇眼看他,说道:“作为关中男儿,就应该有担当,你别让朕失望。”   张彦瑾表情顿时一苦,这分明还是让他娶李容娘。   随后,他的眼睛一亮,虽然没有能彻底拒绝掉和李容娘成亲,但是他要去做官了,皇上的意思也不是催,起码暂时可以帮他争取一些时间了,世事多变,只要有时间,他就可以在其中慢慢周旋,不怕送不走李容娘这个“太岁”不是?   “多谢陛下!”张彦瑾再一次说道。   晋王看皇上心情愉悦,便陪着皇上在马场上又逗留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张彦瑾出了宫。   由于张彦瑾当朝被张仲谦按着在皇帝面前打了板子,故而他早已经是宫中的名人了,今日他还没有出宫时,他被晋王带着面见皇帝的事情就在宫中传遍了。   与此同时,马场上普通的侍卫轻而易举赢了黑羽军精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第13章   “嘿,没想到张仲谦那个纨绔侄子还有两把刷子!”在宫中当值的大臣们听到传来的消息之后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另外一个还没有接到消息的大臣连忙询问道。   最先听到消息的大臣捋着胡子,一边沉思一边道:“那张彦瑾不知道怎么就研制出来马蹬和马鞍这种可以用在战马上的东西,让士兵战斗力提升,普通的禁卫军居然赢了黑羽军,然后皇上就觉得他虽然纨绔但是脑子好使,还让他在北征队伍当中当了一个官……”   正说着,他顿了顿,看着身边的几位大臣道:“你们说,这陛下是不是又要复用宁国公了?”   “前一段时间,张彦瑾的事情一出,皇上当朝发怒,一点面子可都没有给宁国公留,张仲谦这一段时间基本都是闲赋在家啊……”另外一个大臣小声道。   “你可别忘了宁国公当年可是随着皇上征战南北,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啊,当时皇上说不定也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现在张彦瑾又有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功劳,皇上指不定就想起了宁国公的好,我看啊,宁国公要复起了。”最先听到消息的大臣感慨道。   ****   宫中议论不休,宫外宁国府也是不得安宁。在张彦瑾和晋王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张家父子三人一直在大堂之中静坐着,他们虽然都没有怎么说话,可神色之中却都是凝重之色。   “爹,大哥,我看你们是紧张过头了吧?”张修武实在是受不了这凝重气氛了,他身子一动,换了个坐姿道:“二哥不过是进宫和晋王一起把马鞍和马蹬谨献给皇上而已。”   张博文正在沉思呢,他的思绪猛然被张修武打断,他不悦道:“你懂什么?净会往好处想,万一二郎在皇上面前说错话怎么办?”   “伯父,大哥,三弟我回来了。”张彦瑾刚刚进家门,就听到管家说张仲谦,张修武张博文在大堂等他,就连忙随着管家一起过来了。   “怎么样?”坐在正中央的张仲谦看到张彦瑾,起身询问道,眉目间净是焦急。   张彦瑾喝了一口管家递过来的茶,喘了口气道:“大伯莫要担心,侄儿没有在皇上面前说错话,皇上看到马蹬和马鞍的作用,一高兴还给侄儿封了辎重营的参军录事的官儿,还骂了侄儿一句纨绔,对不起伯父你的教养!”   张仲谦一听,心中不由一怔,他连忙问道:“皇上真如此说?”   张彦瑾连连点头:“伯父,你放心,皇上真的这么说。”   张仲谦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然后对着皇城的方向缓缓施了一礼,这样他也就放心了,皇上还是没有放弃他的。   “皇上还给你封了官?”张博文张修武见状,眼睛里也都是眼前一亮,凑上来询问道。   张彦瑾点点头,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给张仲谦张博文张修武三人说了一遍。   张仲谦听完后,心中感慨万分,他摸着张彦瑾的头道:“彦瑾,你真是长大了啊!”   “伯父,侄儿以前荒唐,犯下大错,连累宁国府因侄儿蒙羞,还让大伯在朝中被人耻笑,侄儿已经痛改前非,以后绝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张彦瑾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虽然想要做一个富贵闲人,可他不想和以前的张彦瑾一样那么纨绔,可若是突然的转变恐引人怀疑,现在正式他表明自己决心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以后的行为起码不会引起张家三父子怀疑了不是?   “好!”张仲谦用力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   在张仲谦走后,张修武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二哥此番进宫肯定能赢得皇上的赞赏,果真不错!”   “就你知道!”   张博文最头疼的就是自家三弟什么事都不操心,他瞪了张修武一眼,这才对张彦瑾道:“二弟,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录事,可是做起事来还是要谨言慎行,这一次你赢了周齐晖,又凭借着马蹬和马鞍在皇帝面前赢得了称赞和官职,周齐晖那小子肯定心里不平衡,你以后还是要多防范一些,不要让人拿了把柄,你要知道,辎重营的长史是周齐晖那小子的长兄周齐烨。”   古代长兄如父,张彦瑾知道张博文给他说得都是铁心窝子的话,便郑重地点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的,不给咱们张家添乱子。”   张博文微微颔首,自从在朝堂上挨了板子,这位堂弟确实有了些长进。   “我倒是觉得那周齐晖这一段时间肯定会在家里灰溜溜的生闷气,毕竟他这一次丢了这么大的脸。”张修武一把搂住张彦瑾的肩膀,不以为然道:“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天周齐晖离开的时候,灰溜溜的跟过街老鼠一样!”   “就你知道的多!”张博文听到了弟弟的话,气得又瞪了张修武一眼。   ***   话说周齐晖今日比赛完回到家之后,便被他那父亲揪入到了书房当中,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大哥。   “你可真能成啊,把这件事宣传的全京城都知道了,还打赌说要赢了张家二郎,让他给你当众下跪?你说这一次你赢了也就算了,你居然输了!”瑞国公周勤气得脸色发青,他瞪着周齐晖道:“现在好了,你输了,人家凭着这件事和晋王进宫面圣去了!回头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我的老脸可就要被你丢尽了!”   周齐晖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可脸色却十分难看。   周齐晖的兄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有些懊恼的周齐晖,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衫的干练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爷,宫中传来消息了。”小厮单膝下跪道。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瑞国公盯着小厮道。   小厮不敢怠慢,快速回复道:“回禀老爷,宫中传来消息说是,晋王用带着马鞍和马蹬的战马让普通侍卫和黑羽军比试,普通侍卫赢了,皇上龙心大悦,然后就问及原因,后来皇上就赏了晋王黄金百两和两所大宅,至于张彦瑾,皇上为了锻他让他在北征军大营里面做辎重营的参军录事。”   “怎么会这样?”浓浓的懊恼从周齐晖心头涌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蓝衫小厮。   瑞国公见小厮似乎还有话要说,就狠狠剜了周齐晖一眼,“你闭嘴!”询问小厮道:“那皇上可还有话说?”   “回禀老爷,除了刚才说得那些,皇上还称赞了宁国公张仲谦,说他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说罢,蓝衣小厮拱手行礼道:“老爷,刚刚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些。”   瑞国公已经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了,他挥了挥手让蓝衣小厮下去,便负手于身后,在堂前踱步起来。   周齐晖和周齐烨见状,都知道瑞国公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周齐晖大气不敢出一声,周齐烨敛下眸子,心中思索。   良久,瑞国公周勤才叹息一般道:“看来皇上这是要重用张仲谦了啊。”   “爹,我觉得这就是张彦瑾那小子联合晋王给儿子下的套!”周齐晖再也忍不住了,愤愤地抬起头道。   “就你胡闹!”周勤吹胡子瞪眼,“这事就是因你而起的!总是这样胡闹,什么时候能够像你大哥那样懂事!”   周勤的眼神灼痛了周齐晖,他低头不敢言语,只是心中暗恨。   周齐烨也站出来道:“父亲,我也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周勤知道大郎性子沉稳,便说道:“怎么个蹊跷地方?”   “马蹬和马鞍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发明出来的,我听二弟说当时是晋王撺掇二弟和张彦瑾一起比赛的,张彦瑾当时一口答应,这说明他心中早有准备,而今天上午才刚刚比赛完,晋王就带着张彦瑾进宫面圣献宝,这显然就是计划好的。”   “这晋王平日里也没有见和张仲谦有什么往来啊,怎么会突然和张彦瑾搭上关系呢?”周勤捋着花白的胡子,满是疑惑。   愤懑无比的周齐晖突然站出来道:“爹,那张彦瑾肯定就是算好了想要用我做跳板……”   “你给我闭嘴!”周勤的思绪被打断,他怒道:“总是在这里插嘴,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天天沉迷于打马球,会白白给人当了跳板?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输了比赛,偷偷溜走了?”   周齐晖气得眼眶都红了,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瑞国公府的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给我出去,好好在家里面壁思过!”周勤一想到张仲谦被皇上夸赞,心中就来气。   前一段时间,他们借着张彦瑾的事情趁机打压张仲谦,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却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一个转变,这让他怎么能不气闷?故而越看周齐晖就越发觉得不顺眼了。   周齐晖咬咬牙,转身摔门而去。居然敢算计他,给他下套,用他作为跳板?他一定要给张彦瑾好看! 第14章   周齐晖在家中越想越气,根本坐不住,而他也早就把周勤的嘱咐当成了耳旁风,偷偷溜出了家门,打算找人想办法对付张彦瑾,以解心中怨恨。   “周兄喝酒!”王俭庭给周齐晖倒了一杯酒道:“我看啊,那张彦瑾肯定早就制造出了马蹬和马鞍想要给皇上献宝,把咱们给他做跳板!”   周齐晖越听越气,他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砰地一声把空酒杯摔在了桌子上道:“老子和他没完!”   王俭庭一听也来劲了,他喝完手中的酒道:“周兄,那张彦瑾敢算计咱们兄弟,让咱们在京城中丢了这么大的人,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你们看,那不是张彦瑾陈溯一伙人吗?”忽然有一个坐在窗边,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人指着窗外道。   周齐晖一听到张彦瑾和陈溯的消息便放下手中的酒杯,凑到了窗口边来,看到张彦瑾一脸笑意的和陈溯说话,他扶着窗台的手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了。   王俭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在看到张彦瑾一行人神采奕奕后,他不禁怒道:“不能放过那小子,你们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收拾那小子啊!”   “我有办法。”周齐晖身边的一个纨绔子弟愤恨地望着张彦瑾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道。   “说!”周齐晖迫不及待道。   这纨绔子弟当即略略压低声音道:“周兄,我可是听说了,张彦瑾的伯父宁国公想要压下张彦瑾强抢李容娘的事情,让赵国公认了李容娘当作干女儿,准备让张彦瑾娶了李容娘,皇上也默许了这件事情,咱们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绑了李容娘好好羞辱张彦瑾一顿如何?!”   “绑了李容娘?”周齐晖还有些顾虑。   “周兄,你想啊,张彦瑾迎娶李容娘那是皇上都默认了的亲事,也就是说,李容娘是张彦瑾的妻子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们绑了李容娘,那不就相当于狠狠羞辱了张彦瑾一顿吗?”王俭庭眼睛一亮,极力说服周齐晖。   周齐晖点点头询问道:“那李容娘现在在哪里?”   “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李容娘还在宁国府中,咱们只要找个理由让人把她骗出来不就完了?”   王俭庭心思十分活络:“刚好现在张彦瑾也不在宁国公府中,我看他刚刚去的方向应该是飞鹤楼,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咱们就趁着这个好时机出手,那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这周齐晖乃是瑞国公周勤的嫡子,根本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从小就唯我独尊,此时他一心想要报复张彦瑾,哪里还会想那么多?他蹭地一下子站起身,一拍桌子道:“好,那就这么办了!”   ****   被周齐晖一伙人恨惨了的张彦瑾此时完全没有料想到周齐晖想要从李容娘下手,来报复他,他着实是被王俭庭说中了,正和陈溯一行人往飞鹤楼去。   今天晌午,他从宫中回来,简单的吃了一些午膳之后,就准备好好睡一觉,却不曾想没休息多会儿,就被兴冲冲赶来的陈溯给拉了起来。   “听说你今天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皇上一高兴给你封了个大官,兄弟们可都等着你给我们说说你在皇上面前英勇立功的表现呢,你倒是好,居然在这里睡下了!”陈溯颇有些不满。   “什么立功,什么封了个大官啊?”张彦瑾哭笑不得,“只是辎重营的参军录事罢了。”   张彦瑾继续说道,“要说立功那也是晋王立功,让普通侍卫和黑羽军比试,我就在一旁跟着晋王沾了光。”   陈溯根本就不信张彦瑾的话,他晃了晃脑袋道:“那皇上怎么会亲口给你封官?”   “皇上龙心大悦,又觉得我整天无所事事,就随口给我封了个辎重营的参军录事,让我跟着将士锻炼锻炼,哪里是什么大官啊?”张彦瑾打了个呵欠道:“而且你就看我这样子,是做大官的料吗?皇上那么英明神武,会不知道我几斤几两?”   陈溯倒是十分乐观,他眼珠子转了转道:“辎重营的参军录事虽然小可那也好歹是个官啊,更何况是陛下亲口封下的,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求不来,我不管,今天你请客,兄弟们都等着了。”   张彦瑾伸了个懒腰道:“我说你们这几天训练都不困啊?晌午刚刚庆祝过,晚上又来?”   “晌午是为了咱们大伙儿比赛胜利庆祝,晚上是为了你庆祝,性质不一样。”陈溯一本正经地看着张彦瑾,是打定了主意不拉着他出去誓不罢休了。   张博文刚刚走进来便听到了陈溯和张彦瑾的对话,经过这一次张彦瑾和周齐晖比赛,张博文看着张彦瑾的这帮兄弟们也顺眼了许多,不像以前只觉得他们是一群游手好闲,只会惹事的纨绔子弟了。   “二弟,大家都在外面等你呢,你还是起床一起去热闹热闹吧。”张博文说道:“更何况你受到皇上亲口册封的官职也有他们的功劳,再说了你这一次也赢了不少钱,就请大家一起去乐呵乐呵吧。”   “你看大哥都这么说了,你赶紧的!”陈溯激动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严肃古板的张家大郎对他态度如此之好。   张彦瑾拗不过张博文和陈溯,便下床换了衣服打算和陈溯一起出去。   张博文见张彦瑾要出门,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嘱咐张彦瑾道:“我刚刚让你请你的朋友们出去乐呵乐呵,可不是让你去青楼那些烟花柳巷之地的,你现在好不容易赢得了皇上的赞赏,全朝上下可都盯着你呢,你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张彦瑾知道张博文这是真心为他考虑,便点了点头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张彦瑾陈溯一行人就去了飞鹤楼。   尽管他们没有去青楼,可张彦瑾深知这些个纨绔子弟的本性,便直接包下了飞鹤楼,并且让掌柜的去清了有名的歌舞班子在飞鹤楼中表演歌舞。   一时间,飞鹤楼当中丝竹管弦之音袅袅流转,婀娜多姿的舞女们细腰轻摇,看得一群人是移不开眼,直道是天上人间。   这样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张彦瑾很是感叹了一下。   随着饭菜端上桌,已经是夜幕低垂,大家也渐渐收敛了心思,准备吃饭。   “二郎,出事了!”瑞福瑞福把张彦瑾叫出去之后,神色慌张道。   张彦瑾不解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瑞福道:“怎么回事?”   “二郎,李容娘现在还没有回府。”瑞福目光中透露着慌张。   张彦瑾一听,酒瞬间就醒了不少,看着瑞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给我说说。”   “二爷,你不是说李容娘想要出去不能拦着吗?今天下午李容娘要出去,他身边的侍女就没有拦着,谁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天已经全黑了,瑞福越说越慌张。   张彦瑾抓了抓头发,在原地转了一圈只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不对劲。   “派人去找了吗?”张彦瑾盯着瑞福道。事发突然,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容娘这是自己逃了吗?若当真是李容娘自己逃了,这对他而言也并非不是一件坏事,起码若是李容娘一去不复返,那他和李容娘之间的婚事那也就黄了。   可若是李容娘是遇到危险死于非命或者其他,那么他的麻烦事恐怕就多了去了。   “已经派人去找了。”瑞福也不敢含糊。   张彦瑾捏着下巴,眉头紧皱道:“那我大伯和大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二郎,事发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向老爷和大爷禀报,先跑来告诉你了。”瑞福忧心忡忡地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此时酒已经全部都醒了,他快速做了决定:“你先回府,让绿绮他们赶紧去找,注意不要惊动大伯和大哥他们。”   瑞福也知道这是大事,应承之后转身就往宁国公府中跑去,准备偷偷安排人去寻找李容娘。   张彦瑾这边也转身回酒楼,他正想要给陈溯打个招呼,让他先招呼着兄弟们,他先回府。   可就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声音:“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张彦瑾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粗黑的大汉拉着李容娘正从飞鹤楼大门路过。   大汉一巴掌就往李容娘脸上抽去,嘴上骂骂咧咧道:“臭娘们,不是你说你要好好陪陪大爷的吗?你以为大爷不知道你陪了多少人吗?怎么到街道上反倒是装起贞洁烈妇来了?”   张彦瑾的眼皮子一跳,心中为那大汉捏了一把汗,再见着李容娘苍白着脸,想也不想就上前,劈手夺下李容娘。   “你没事吧。”   李容娘心魂未定,看到张彦瑾,心中放松了不少,对着他摇了摇头。   张彦瑾看到李容娘只是受惊,而并没有其他大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在客栈里面的人也听到了李容娘和粗黑大汉的声音,众人一向对这种风月之事十分感兴趣,听见之后,便都冲到了窗边或者外面围观了起来。   “这不是李容娘吗?”窃窃私语之声很快包围了张彦瑾。   “这李容娘可是要嫁给张二郎的啊,怎么被人拽着?是不是被占了便宜?”   “这李二郎可真是倒霉催的,我听说这婚事是皇上默许的,张二郎恐怕推辞也推辞不了吧?”   李容娘咬着唇瓣,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厉色,伸手缓缓摸着手中被大汉抓过的地方。   陈溯看到张彦瑾与那大汉对峙,还有站在一旁的李容娘,他连忙冲了出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家仆和其他兄弟一看出事了,也跟着冲了出来。   和此处的凝重气氛相比,不远处一栋小楼上面,周齐晖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端起酒杯和王俭庭捧杯。 第15章   张彦瑾这边开始动手,不远处一栋小楼上面,周齐晖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端起酒杯和王俭庭捧杯。   王俭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哈哈大笑着道:“这下全北京城都知道他张彦瑾是一个捡破鞋的了!”   周齐晖一抹嘴角上的酒液,神采飞扬道:“敢惹大爷我,我让你丢人丢到全京城!”   路边的张彦瑾冷冷地盯着中粗黑大汉,扭头对陈溯的家仆道:“把他给我抓起来,押送到官府去!”   粗黑大汉一看,当即慌了神,他甩开扑过来的家仆,大声嚷嚷道:“你们干什么?这小娘子非要倒贴我,关你们什么事?”   那黝黑的壮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彦瑾一拳头揍到了脸上。   黝黑的壮汉反应过来想要还手,却被一旁的仆从抓住了胳膊。   张彦瑾搓了一下自己刚刚揍上壮汉脸的拳头,他冷笑着道:“今儿是爷的好日子,你专门挑今天这种日子跟爷过不去,爷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专门和爷做对是什么下场。”   张彦瑾从皂靴之中抽出一把匕首来。   黝黑的壮汉望着张彦瑾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额头上更是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不住地往周齐晖等人所在的小楼看去。   张彦瑾如何不明白此人的来历?   冷笑一声,说道:“爷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就是仗着自己是男人故意欺辱女人,一种就是恶意败坏女人名声,可今天你今天居然全部都占了。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又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你倒好,意图□□民女,还要倒打一耙,侮辱她名节,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说罢,张彦瑾就举起刀朝着黝黑壮汉身上刺去。   那黝黑壮汉看到明晃晃的刀刃,早都吓破了胆,他奋力推开押住他的仆从,快速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道:“杀人是要犯法的!”   张彦瑾的仆人见着张彦瑾动了刀子,下意识地手中也一松,更有直接抱上了二郎腿的,“二郎。”   众人望着黝黑壮汉如此狼狈的样子,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没想到他那么纨绔,居然这么仗义!”   “我也听说这张彦瑾以前虽然喝花酒,但是从来不做这种强迫女人的事情,李容娘那件事是一场误会,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原来是那男人有意欺辱李容娘名节啊,这张彦瑾还真是个汉子啊,是我们关中的好男儿!”   一旁楼上的周齐晖看到事情非但没有发展到张彦瑾,让张彦瑾从此在京城抬不起头来的地步,居然还让张彦瑾反转了,他气得一拍栏杆道:“岂有此理,我要去会会他,不能让他这么嚣张!”   话刚刚说完,周齐晖就转身跑了出去,王俭庭一行人见状赶紧跟在了后面。“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彦瑾啊!”   周齐晖扇着扇子,一摇三晃地走到李容娘面前,把李容娘散乱下来的头发拨开一看,得意地笑道:“原来这位水性杨花的小娘子就是李容娘啊,怎么着,还没有成亲就看不上张彦瑾要出来重新找其他男人了吗?”   张彦瑾见着周齐晖的动作轻佻,想也不想就用匕首挑飞了他手中的折扇。   众人发出了惊呼之声。   周齐晖目光有阴霾之色,不再看着李容娘,而是死死盯着张彦瑾。   站在张彦瑾身边的陈溯怒瞪着周齐晖,骂道:“怎么又是你?!这粗鄙汉子是不是你派来的……”   正说着,他就要冲上去,却被张彦瑾拉住了:“我来解决。”   “什么叫做我们派来的?”王俭庭翻了个白眼道:“自己的未婚妻子做下这么龌龊的事情,被人看到了,还要诬陷是别人?”   张彦瑾手中的匕首翻飞,泛着幽幽冷色光华:“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管怎么样,终究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用一个姑娘家清白的名节作为代价,我张彦瑾要赢,那也是在赛场上,赢得光明磊落,赢得万人瞩目。”   “就是,自己输了灰溜溜走了也就算了,现在还用这种下三滥招数,真是让人不齿!”陈溯虽然纨绔,可他向来对这种行为看不上。   张彦瑾看了一眼李容娘,他朗声道:“我张彦瑾少不更事,鬼迷心窍,强抢李容娘,可我张彦瑾在圣上和我伯父的教育之下已经洗心革面。另外,我张彦瑾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只要姑娘不愿意,我绝对不会侮辱一个姑娘的名节,李容娘贞烈,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今后谁要是再敢说三道四,就是和我张彦瑾作对,我张彦瑾向来纨绔,是不介意打死个把人的。”   李容娘听到了张彦瑾的话,心中微动。而其他围观的人,顿时都低下头去。   张彦瑾上前一步指着周齐晖继续道:“李容娘被当朝圣上称赞为贞洁烈女,你现在却说她水性杨花,周齐晖,你平日里仗着你父亲的权势在京中为非作歹也就罢了,你现在居然侮辱圣上称赞过的姑娘,你这是不把当朝圣上放在眼里了吗?到底是谁给你的这种权力?”   他想不想娶李容娘是一回事情,别人故意用李容娘来羞辱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问题是这里面还有对李容娘名节的侮辱,张彦瑾知道,古代女人及其重视名节,尽管这个时代相较于其他朝代对女性的束缚已经比较小了,可总体而言,社会对女人的名节还是比较重视。   要是他现在不帮着李容娘澄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李容娘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自己和张家头上,今后称帝,只怕要给他和张家排头吃;另一种可能就是,李容娘羞愤自杀,李容娘死在他们宁国府,到时候张仲谦和他恐怕有理都说不清了。   无论是哪两个可能,都是张彦瑾极其不希望看到的。   周齐晖虽说做了这样下作的事,但是被人赤·裸·裸地揭开又是一回事。他怒道:“张彦瑾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可是为时已晚,张彦瑾的一番话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有节,完全是根据周齐晖刚刚在大家面前的表现说出来的,即使周齐晖现在全盘否定,周围观看的人也已经低声议论起来了。   “怪不得周齐晖这么目中无人啊,原来人家连当朝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啊!”   “周齐晖也太嚣张了,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要御史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参一本,”   周齐晖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开始逆流了、他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可好歹从小是在父亲和长兄身边长大,对官场上的事情也早是耳濡目染,若是这话传到旁人的耳中,定然是要连累到父亲身上的,指不定当真就应了那话,被御史抓住,参父亲一本。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人而起!周齐晖酒意上头,挥着拳头就朝着张彦瑾冲了过来。   张彦瑾抓住周齐晖的手腕狠狠一摆,骂道:“只会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来造谣,你还真是蠢!”   “谁造谣?”周齐晖奋力挣扎,又要打张彦瑾,“你才是下三滥的手段。”伸手打飞了张彦瑾的匕首。   张彦瑾抓住张彦瑾的胳膊,抬腿直接用膝盖磕上周齐晖肚子,继续骂道:“靠侮辱姑娘家的名节来败坏别人名声,你真是让人恶心!”   “别把你说得好像是正人君子一样!”周齐晖捂着肚子惨叫一声道,他不断抽着冷气。   两人很快就扭打到一团,两人金贵,很快就有仆人忍着被打要分开两人。   张彦瑾与他扭打一处的时候,使的都是暗招,周齐晖身上疼得难受,红着眼想要挣开仆人的手。   张彦瑾没理会周齐晖,反而对李容娘温声说道,“你没事就好,马上回去宁国公府,这里我来收拾。”   张彦瑾的无视让周齐晖身子颤抖了起来,愤怒到了极点,从腰间摸出刀,用足了力气挣脱了仆人,伸手向着张彦瑾冲过来。   陈溯望着那明晃晃的刀刃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李容娘见着了,她脸色一白,立刻拉过了张彦瑾的身子,急急拉着他往前走。   “你干什么?!”张彦瑾想要推开李容娘,可是周齐晖的刀已经砍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推开李容娘。   李容娘自从看到了周齐晖失去了理智,就心中焦急,若是张彦瑾出了事,只怕宁国公定然放不过自己。她没想到张彦瑾竟然想要推开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心中微起涟漪。怎的也不愿被张彦瑾推开,伸手抱住了张彦瑾的腰身,想要护住他。   张彦瑾无法,只能够紧紧的把李容娘抱在怀里,想着用背部抵住刀子,自己护住李容娘。 第16章   砰!   陶瓷碎裂的声音和周齐晖惨叫的声音在周围交织着响起,想象之中的疼痛感却迟迟没有来临。   张彦瑾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周齐晖站在一旁握着胳膊大声痛呼着,张彦瑾这才意识到周齐晖的手腕已经被烫得起了水泡,刀和碎了一地的瓷片围绕在他身旁。   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茶壶,解开了这一场的祸事。   见着险些出事,张家的下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护住二郎。   “周兄,他再不济也是张仲谦的侄子!”王俭庭冲上来,扶住周齐晖的肩膀,低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还是赶紧走吧!”他也是吓得心惊肉跳,若是那一刀真的刺上了,自己只怕也没得好处。   张彦瑾猛然回神,差点被杀了的恐惧感在这一瞬间化作愤怒,他松开怀抱中的李容娘,挥着拳头就上前,直直打在周齐晖的鼻骨。   周齐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即被张彦瑾一拳头揍得趴在了地上不说,还连着挨了好几拳头,鼻血从他鼻子中汩汩流出,眼眶也被张彦瑾打得裂开了。   他正要的起身回揍张彦瑾,却被王俭庭一把拉住了手道:“周兄,我看那边好像来官兵了,咱们赶紧走吧!”正说着,他就连拉带扯的把周齐晖给拉走了。   张彦瑾本来还想要上手,却被陈溯几人拉开了,生怕张彦瑾真的要了周齐晖的命,张彦瑾这才喘着粗气停下了手。   张彦瑾一行人见王俭庭和周齐晖都走了,也劝着张彦瑾先离开,闹着这样大的动静,只怕等会要惊动护城军了。   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此时正在站在酒楼二楼雅间中围观,在看到周齐晖一行人如同灰溜溜的老鼠一般准备跑路,他摇扇转身离开了。   张彦瑾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李容娘,定了定神道:“你有没有受伤?”   李容娘摇了摇头,眼里及其复杂,随后说道:“我,我没事……”她没想到,这个张彦瑾竟然也会为了不让她受伤,竟然会以身替之。   张彦瑾这才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他扭头问一旁的人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张彦瑾身边的人摆摆手道:“别提了,刚刚真是吓死了,那家伙跟疯了一样抽了把刀就冲过来,幸好不知道谁扔过来了一个茶壶砸到了他的手腕上,这才把刀给砸飞了。”   陈溯走过来,用力拍了一下张彦瑾的肩膀道:“好兄弟!”   张彦瑾看自己和李容娘都没有出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道:“不想让你因为我受伤。”   “瞧你生分的!”陈溯说不感动都是假的,不过作为男人他没有流露出来而已,他瞄了瞄低着头站着的李容娘,示意张彦瑾道:“看来人家也不是对你没有心啊?赶紧送回家好好安抚安抚吧?”   张彦瑾气得瞪了陈溯一眼,刚好瑞福已经叫来了一辆马车,张彦瑾对瑞福点了点头,便抱拳道:“今日事发突然,扰了大家的兴致,改天张彦瑾一定请大伙儿再聚一次!”   “行了行了,兄弟之间客气什么?赶紧回家去吧。”陈溯一行人对着张彦瑾摇了摇手道。   他们还没说两句话,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就在人群外围响了起来:“把他们都给我包围起来!”   “天子脚下,也敢罔顾王法,聚众闹事?!”一个穿着铠甲,腰间挂着佩刀的捕快穿过人群,随后过来一个穿着小官官服的人过来:“都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去!”   陈溯和张彦瑾闻言一看,发现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长安令孙诚。   孙诚显然也看到了陈溯和张彦瑾,他不由得一阵头疼。   就在这时,另外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小跑着过来道:“令尹,刚刚有几个人想要逃跑,被我们抓住了。”   孙诚回头一看,发现被抓住的人居然是周齐晖,便越发觉得头疼起来。   周齐晖本来被张彦瑾揍了就已经觉得不爽了,他红着眼眶瞪着押住他的士兵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抓我?”他一边说着,就挣扎着要甩开押着他的士兵。   王俭庭一看事情闹大了,连忙凑过去道:“周兄,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再闹下去今天就没有办法收场了,咱们还是先听孙诚的吧!”   周齐晖这才喘着粗气咬着牙停止了挣扎,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都围绕着张彦瑾转,恨不得直接用怨毒的眼神杀了张彦瑾。   张彦瑾只当是没有看到周齐晖的目光,他和陈溯一行人都知道,尽管他们父亲都是当朝大臣,可长安令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更何况长安令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更是不能让长安令难做,便都乖乖的任由长安令身边的士兵绑住他们。   孙诚虽然头疼不已,可刚刚狠话已经放了出去,他也不能收回,只能囫囵一挥手道:“都给我先带回衙门去!”   “她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和她没有关系,你们把她放了吧。”张彦瑾见士兵们还要捆李容娘,皱了皱眉头道。   孙诚看了张彦瑾一眼,还是道:“在现场的都带回去!”   张彦瑾转念一想,李容娘现在回去也只能一个人,便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陈溯贴心,他低声劝道:“反正我们去衙门也是转一圈,李容娘跟着你反倒是比先回去安全。”   张彦瑾点了点头,默认了陈溯的话,便跟着里孙诚去了衙门。   等一行人全部都到了衙门之后,孙诚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让人把张彦瑾和周齐晖这些人暂时分开关在衙门的不同房间中后,孙诚便在衙门大院之中转了起来。   最后他还是咬着牙,摆着一副臭脸先去了关押张彦瑾和陈溯一行人的房间当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两拨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打起来?”孙诚阴沉着一张脸道。   陈溯见孙诚已经换了一身便衣,便笑着走过去,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道:“孙令尹今天怎么有空去街道上抓人啊?其实我们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摩擦,一不小心动起手来了而已。”   孙诚甩开陈溯搭载自己肩膀上的手,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少给我这么说,要是只起了一点摩擦,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围观的人群?你们这不是成亲给我添麻烦吗?”   “今天真的是误会,周齐晖那家伙故意找我们麻烦,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另外一纨绔也站出来道。   张彦瑾因为还沉浸在事情的余怒之中,故而没有说话。   在陈溯几人的好说歹说之下,孙诚的气才慢慢消了下去,闹清楚事情的大致经过之后,他这才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既然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这就去派人通知你们的家人过来把你们带走。”   说罢,孙诚便转身出了房间,准备往周齐晖王俭庭所在的房间去。   可他没有想到他刚刚出门,却看到了皇帝身边的贴身一等侍卫吴名。   “吴侍卫?”孙诚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在确认这穿着一身玄色衣衫,十分干练的男子正是皇帝的贴身亲卫吴名之后,他连忙拱手道:“吴亲卫,幸会幸会!”   吴名也毫不做作,一拱手便道:“孙令尹幸会幸会。”   “吴亲卫不应该在陛下身边吗?今天怎么有机会在我衙门来了?”孙诚有些诧异道。   “陛下就在外面大堂。”吴名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陛下刚刚恰好看到张彦瑾和周齐晖他们闹了起来,就过来了。”   孙诚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他刚刚十分果断的把张彦瑾和周齐晖那两拨人都抓了回来,不然他这长安令的位置恐怕就要不保了。   “微臣参见陛下!”孙诚双手贴地,行礼问安说道。   “起来吧。”皇上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朕看见你把周齐晖和陈溯一行人都抓过来了?”   孙诚鼻尖上冒着冷汗,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道:“回禀陛下,他们在街道上闹事,影响了长安城的百姓,是以微臣才带人把他们抓了起来。” 第17章   “把他们带到朕的面前来。”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阴沉着脸直接命令道。   孙诚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命人把张彦瑾周齐晖两拨人都带了出来。   “孙诚……”周齐晖不爽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孙诚,正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大堂中央坐着的皇帝后,硬生生住了嘴。   “草民周齐晖参见陛下!”周齐晖忙不迭地跪下行礼,随着他进来的王俭庭几人也都纷纷跪下行礼。   张彦瑾几人见状,也赶紧都跪了下来行礼。   皇帝就像是没有听见他们几人的声音一样,依旧坐在高座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并扭头对长安令孙诚道:“令尹,你这茶倒是不错嘛!”   孙诚一听点了自己的名,赶紧就走了过来,陪着笑脸道:“微臣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喝茶,这茶是臣托人去江浙一带给臣捎回来的,平日里臣根本不舍得喝,今儿圣人来了,臣这才斗胆拿出来献宝,还请皇上不要嫌弃微臣这茶味淡才好。”   皇上轻押一口,这才把茶杯放到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感慨道:“茶只要解渴便是好茶,徒有其表,败絮其中,茶味寡淡者不算是好茶。”   孙诚在一旁听着,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圣人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可这句徒有其表败絮其中说得是谁?   张彦瑾一行人也开始琢磨了起来,有些搞不明白皇帝话语之中的意思,他们更不明白本应该在宫中的皇帝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众人一想到聚众闹事被抓到衙门来偏偏还碰到了当朝圣上,纷纷觉得脊背发凉,再也不觉得进这长安令尹的衙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情了。   “令尹。”皇上扭头看了一眼低头哈腰站在自己身边的长安令孙诚道:“你说说,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朕看了一下,这些跪着的可都是我大魏朝栋梁的后辈们,你今天把他们都抓起来这是想要做什么?”   孙诚脸色一白,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明鉴,微臣并非是滥用手中权力,而是……”   孙诚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跪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张彦瑾往前跪了几步大声道:“陛下,草民知错,草民伯父为陛下赏识重用,草民本应该更加严于律己,却不想草民今日却在街头闹事,令尹大人正是按照法典才把草民等人抓起来的,草民知罪,还请陛下惩罚草民!”   皇上把手中刚刚端起来的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喜怒不变道:“你倒是一个敢于认错的!”   听到这话,张彦瑾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才慢慢落了下来。刚刚一听皇上询问孙诚,他便猜测皇上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故而才突然出现在长安令尹衙门之中的。   既然皇上已经很有可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么他主动承认错误总比皇上从长安令尹孙诚口中知道他们犯下的错误要好的多,这样以来,他们起码不用落下一个死不悔改的名头。   陈溯几人虽然没有张彦瑾反应快,可此时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都纷纷磕头认错。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这纷纷一认错,盛元帝突然就站起来,然后将手中的茶杯扔了过去,更是走到张彦瑾等人前面,对着张彦瑾就是一脚踹去。   “你们,你们的父亲,伯父都是我大魏不可缺少的栋梁,可你们呢?作为后辈却在街头聚众闹事!”   “你们看看你们这群不争气的,朕都替你们父亲蒙羞!”皇上的话语毫不客气,要不是这群人都是他的嫡系出的后辈子弟,他那些嫡系多年来和他一起喝酒打仗,又更是为他舍生忘死,他要造他老爹的反夺位这等事,他们都毫不犹豫地跟上。   对待这些嫡系的后辈子弟,盛元帝其实一直都是亲近的,甚至他的女儿们找驸马都是从这群后辈里面找,他不生气他们纨绔闹事,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张彦瑾几个纷纷对视一眼,然后将头埋得低低的。   盛元帝骂了一通,最后才道:“你们回去给朕好好想想,好在没牵连到百姓,但你们这等打架闹事还是惊扰到人,一人三十大板,领罚完之后好好在家中思过去!”   “谢陛下隆恩!”张彦瑾和陈溯等人本来就有些头皮发麻,听到盛元帝这话,如同获得大赦一样就带头谢恩。   孙诚也立刻挥手让人把张彦瑾一行人和以周齐晖为首的一行人拉下去打板子去了。   一离开皇帝的视线范围,孙诚就对张彦瑾笑了笑。   尽管这李容娘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可孙诚作为长安令尹脑子还是十分精于人情世故的,也感念于张彦瑾刚刚在皇帝面前保护了他作为长安令尹的面子,便安排人对李容娘下手十分轻。   至于张彦瑾他们挨得板子虽然比李容娘挨得稍微重一些,可也无伤大碍。   “张二郎过来说话。”孙诚看到张彦瑾已经挨完了板子,便叫张彦瑾过去说话。   张彦瑾扶着自己的腰,一瘸一拐走到孙诚面前,见孙诚没有说话反倒是往走廊而去,他便紧跟在了孙诚身后。   “陛下!”张彦瑾看到房间之中站着的皇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匆忙行礼。   “呵,刚刚还一瘸一拐,这阵跪下的动作倒是利索啊。”盛元帝跪坐在一旁,坐姿十分闲适。   张彦瑾没听到皇上让他起来,也没有敢起来,只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草民见到皇上龙颜,心中激动,就跪下了。”   “怎么,有空在街头打架,不去北郊入职啊?”盛元帝冷声道。   张彦瑾抬起头看着盛元帝,知道盛元帝对自家态度后,他心里头就更有分寸了,也拿出子侄辈态度出来,满脸沮丧道:“皇上,你知道的,草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这一时间哪里当得起陛下赏给草民的要职?臣原本想要在家中和伯父,大哥好好学习,去了之后才能不辜负皇上的重用,谁知道今日在街头偏偏遇到了人故意用女人羞辱草民,草民虽然平日里纨绔,也不在乎名节,可李容娘是无辜的,草民不想连累一个女人因为草民的缘故被人无缘无故地侮辱,倒最后名节不保,就动手了……”   “你倒是个重义气,有担当的。”盛元帝不可置否道。   “这都是陛下上一次教导草民有方,草民对于陛下的教导铭记在心,不敢忘却。”张彦瑾连忙道。   盛元帝站起身,走到张彦瑾身边道:“虽是如此,可你身上纨绔的气息也要不得,今日若不是吴名,你这小命没了不要紧,害得朕的瑞国公和你伯父一起互为仇人,朕就想抽死你鞭尸……”   说得张彦瑾冷汗迭起。   盛元帝冷眼再瞧他一眼说道:“罢了,你留在京中也只会惹事,等你身子骨好了,就赶紧去上任!”   “草民谨记皇上的教导,等到草民身子骨愈合了,便立马去北郊上任!”张彦瑾忙不停地磕头谢恩道。   盛元帝听了,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朝外面走了去。   站在门外的孙诚见皇上大步走了出来,连忙前后伺候着皇上出了长安令尹衙门。   那陈溯刚刚挨完板子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一直在一旁等着张彦瑾,一来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事情,二来是想要问问他长安令尹孙诚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可他等了一会儿没有把张彦瑾等出来,却把穿着便服,身后跟着贴身亲卫吴名的皇帝给等了出来。他见状赶紧躲到了一边,同时心中也琢磨了起来,莫非刚刚张彦瑾是被皇上给叫走了?   在看到孙诚把皇上送走之后,他赶紧凑了上去道:“孙令尹,张彦瑾呢?刚刚是不是皇上叫他过去的?”   孙诚见陈溯已经看见了,而周齐晖这时候已经离开了,便点了点头。   “那皇上找他都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陈溯下意识便追问道。   孙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刚刚我呀在外面站着,皇上把张彦瑾叫进去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当真是不知道的。”   “走,咱们一起去问问他。”陈溯正说着,便大步跟着孙诚去了张彦瑾和皇上刚刚呆的屋子里。   张彦瑾这时候恰好正从地上往起来站,见到陈溯走进来,便伸手道:“没看到我腿都跪麻了吗?也不过来扶我一下?”   陈溯伸手把张彦瑾拉了起来道:“你还说皇上只是给你封了一个小官?”   张彦瑾知道陈溯这是想要问刚刚皇上单独见他都说了些什么,他靠在陈溯身上道:“你觉得皇上会单独给我说什么好话?我今天晌午刚刚给我封了个官,我晚上就在街头闹事……”   陈溯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周齐晖那个不长眼睛的会今天下午就闹出这么一套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书名和别人重复了,又改回来了   可我还是想改名字,有建议吗   我这几天找了编辑,文章被锁是因为我一天内存稿太多,所以都要经过初审才发布出来,这两天你们两点再看吧,我以后注意不多存稿了 第18章   孙诚也摇摇头道:“二位刚刚不惜自己挨打也维护下官颜面,下官也就不瞒二位,皇上突然出现在令尹衙门内下官事先也不知。”   张彦瑾和陈溯在孙诚和皇上的对话之中已经猜出了一二,就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三人寒暄一阵,张彦瑾和陈溯这才告辞。   “你下午那会儿说皇上让你在北征大营里做辎重营的参军录事?我刚刚才想起来,这一次北征的大将虽然没有定下来,但是北征大营的后勤管理却都是把握在瑞国公手中的啊。”陈溯听到张彦瑾说皇上让他快些走马上任之后,悉心嘱咐道。   张彦瑾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叹气说道:“看来我这富贵闲人的梦暂时是做不了了。”   “切,别人都想着升官发财,你倒是好,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净想着做什么富贵闲人?兄弟我还想着来日被你提携呢!”陈溯半开玩笑道。   张彦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人家都是痴人说梦,你这倒好,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时间已然不早了,二人也没有再多说,告别之后便准备各自回府。   府衙外面,瑞福早就从宁国府中赶了过来,并叫了马车。   张彦瑾贴心的把李容娘扶上马车之后自己也坐了上去,李容娘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了头。   张彦瑾也确实有些累了,他靠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然后盘算着回去要怎么给张仲谦交代这件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扩散开来,不禁头疼地皱了皱眉头。   “今天谢谢你……”李容娘的手因为紧张而攥紧了。   张彦瑾快速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看到李容娘的耳尖都变红了的时候,他才有些尴尬道:“你不用在意,我本来就讨厌那种男人。”   李容娘偷偷看了张彦瑾一眼,总觉得和自己以前见到的张彦瑾有些不一样了。   张彦瑾挑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在看到马车快要行驶到宁国府的时候,张彦瑾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今天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府比较好,要是非要出去,就告诉我,我派人和你一起,让人保护你。”   李容娘眼眶微红,她快速看了张彦瑾一眼,又飞快地点点头后,便又低下头去了。   为了防止李容娘这样子被别人看到,张彦瑾十分细心地嘱咐道:“不要从前门进,让人安排轿子在后门等着,一会儿下车了直接坐轿子抬进去。”   跟在瑞福也是个机灵人,便先行从车上跳了下去,一路小跑着先回府安排去了。   李容娘没有想到张彦瑾考虑得会如此细致,她咬了咬下唇,眼中有些酸涩,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为她这么考虑过,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们,其实都是把她视为货物。   张彦瑾心中不忍,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这李容娘未来可是荣登大宝的主,却没想到早期竟然是这般模样。   随后,他心中一叹,只怕也正因为他前半生竟然如此凄苦,流离颠沛,这也是她为什么以后对权势那么贪婪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要做一个富贵闲人,这辈子过得快快活活,赛过活神仙便是他的追求,可李容娘和他不一样,这个女人前半生受了太多的苦,后半生尝到了权力的无上滋味,不断追求权势,最终终于达到目的,荣登大宝,和他的追求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人的人生价值不同,若是强行在一起,岂不是明摆着的悲剧结局?既然如此,他们两还是不要在一起为好,这样大家都好,他一定要想办法推掉这桩婚事。   在张彦瑾陷入沉思之中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宁国府后门外,张彦瑾先下了马车,他看到一顶朴素的小轿已经停在了后门外。   那小厮看见了他,便连忙把帘子掀开。   张彦瑾点了点头,扶着李容娘下了马车,又把她扶到了小轿上。   “你们今天谁要是把你们看到的泄露出去一点,我就挖了你们这双眼睛,听到了吗?”张彦瑾毫不客气道。   见轿夫们都再三保证不会泄露一个字,张彦瑾这才挥挥手让轿夫们把轿子抬了进去。   张彦瑾望着李容娘坐着的轿子,心中是无限感慨。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李容娘今日居然会挺身而出,想要为他挡刀。   却不想就在这时,李容娘忽然掀开了轿子小窗上的围帘,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料地撞上了。   李容娘见张彦瑾也在看自己,她心头一惊,赶紧放下了车窗上的小帘,满脸通红地坐在软轿之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张彦瑾被李容娘这么一看,也是一懵。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娇羞的李容娘当真就是历史上那个荣登大宝的李容娘吗?   怎么看都不像啊……   难道是他认错人了?这个和他有交集的李容娘只是和历史上的李容娘重名了而已?   张彦瑾微微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人的性格都是会改变的,仅仅从性格不同得出的判断说服力完全没有一些和历史上相重合的事迹来的那么具有说服力。   “二郎啊,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拉住张彦瑾道:“老爷在大堂等你呢,你赶紧过去吧。”   张彦瑾这才回过神来,他朝着李容娘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李容娘已经合上了帘子,让人抬着小轿快速离开了。   李容娘再一次撩开帘子,看着张彦瑾离开,这个纨绔子弟,对她那么细致,今天还为了她宁愿自己受死,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的李容娘在这一瞬间,已经起了她自己都难以克制的涟漪。   “看来老爷又要打二郎了,二郎可真会惹事!”   李容娘一听,她立刻放下帘子,随后说道:“停轿!”   “姑娘?”   李容娘继续说了一句:“停轿!”   ****   张彦瑾想到这么晚了张仲谦还在大堂之中等他,就知道张仲谦肯定是知道了他在大街上和周齐晖一行人起矛盾了,他理了理思绪,又随手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跟着管家去了大堂。   张彦瑾看到张博文,张修武,张仲谦三人都在大堂之中坐着,就一阵头疼。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张仲谦沉声询问道。   张彦瑾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如实汇报道:“是和周齐晖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   “二弟啊二弟,你出去的时候我嘱咐你什么来着?你怎么就不听呢?我说让你出去请你那些朋友吃饭,可没有让你惹事啊!”   张博文颇为后悔地看着张彦瑾道:“早知道你出去惹事,还弄得一身伤回来,我就不该让你去!”   张仲谦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张彦瑾道:“今天晌午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没想到你却……唉!”张仲谦话还没有说完,就重重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腿。   “你们别都怪二哥啊,我看二哥现在不像是那种随便惹事和人动手的人,这其中肯定是另有隐情。”   张修武先是站起身为张彦瑾辩驳了一番,才扭头望着没有说话的张彦瑾,好奇道:“二哥,你说说呗,你和周齐晖到底是怎么动起手来的?”   张彦瑾还没回答,外头就出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转过去一看,但见李容娘匆忙过来。   李容娘见张彦瑾没事,她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是一时冲动,这张彦瑾可刚挨了板子,如果宁国公再打张彦瑾……李容娘只要这一想,就忍不住过来了。   如今见着人没事,此时理智回炉,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见大伙都看着她,她连忙福身行礼,说道:“国公大人,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情是由奴家引起的,此次二公子确实没有任何过错,错的是奴家。”   “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仲谦不大是一个会责怪女人的人,这一听李容娘的话,便瞪了张彦瑾一眼道。   张彦瑾见李容娘都出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我正在和陈溯他们在飞鹤楼之中喝酒庆祝,不曾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粗鄙的大汉,他在酒楼外面欺辱李姑娘,我看不下去,出去教训那壮汉,就在这个时候,周齐晖和王俭庭他们走了出来,故意羞辱李姑娘,我听不下去,怕他们坏了李姑娘的名声,分辨了几句,刺痛了周齐晖,周齐晖拿刀要砍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是因为没有进行初级审核发不出来,所以就被锁了,好像今天正常了诶   我那一天存了22章 第19章   “那你可伤到了?”张仲谦对于张彦瑾打架虽然生气,可到底还是担心张彦瑾受伤,这一听周齐晖要砍张彦瑾,便连忙站起身走到张彦瑾身边要查看张彦瑾身上的伤口。   张彦瑾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他这个伯父虽然平时表面上看起来严厉,可到底还是关心他这个侄儿的。   “那会儿皇上的亲卫扔出来了一个茶壶,砸中了周齐晖的手腕,把他手中的刀砸掉了,我这才没有受伤……”   张彦瑾连忙说出了当时发生的事情,随后又怕伯父对李容娘观感不好,又吞吐说道:“而且那时候李姑娘挡到了侄儿身前,所以侄儿不会受伤的。”   李容娘一怔,聪明如她,不会不明白张彦瑾这么说话的意思。   屋里人对视一眼,尤其是张博文和张仲谦,眼中竟然有了点笑意。   “爹,你就别担心了,要是二哥真的被周齐晖砍了,二哥哪里还会这么精神地站在这里?”只有张修武没心没肺地宽慰道。   张博文气得瞪了张修武一眼道:“就你乌鸦嘴,什么砍不砍的?这周齐晖也太过胆大妄为了些,此次竟然用刀伤二郎,父亲,这瑞国公莫不是……”   张仲谦叹了口气,他明白张博文的意思,然后打断张博文的话道:“博文,瑞国公老谋深算,这点不可能。”   “那这就是周齐晖自作主张做出来的事情了。”   张博文眉头紧皱,随后眼神微微犀利说道:“这个周齐晖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在大街上对二郎动刀子,也太不把我们张家放在眼里了!”   张修武也十分不爽,他鼻子猛地哼了一声道:“早知道这样,二哥我今天下午就应该和你一起,好好收拾收拾那狂妄的小子!”   “那后来事情是怎么收场的?”张仲谦止住两个儿子,望着张彦瑾道。   张彦瑾硬着头皮道:“就在事情马上要结束的时候,长安令孙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然后我们就被抓到衙门里面去了,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   “二哥,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张修武急性子,一听张彦瑾说话不一次性说完,就着急了,他催促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啊?”   张彦瑾一想左右这件事是躲不过,就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正在府衙里面的时候,皇上来了,罚了我们一人三十大板,让我们在家里好好反省。”   “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令尹的府衙里面?”张博文和张仲谦都十分吃惊。   张彦瑾有些苦巴巴的道:“我当时也在纳闷,可皇上他就是出现了……”   “你们可真长出息!”张博文气得不得了。   倒是张仲谦自从上一次经历过张彦瑾因为强抢李容娘这件事情后,就对张彦瑾做出的这些荒唐事承受能力强了许多,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出现在长安令尹的府衙之中的,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更何况你那个时候也是被逼无奈,就这样吧。”   说到这里,张仲谦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你挨了三十大板,身子无恙罢?”   张彦瑾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道:“当时孙诚打得轻,侄儿没什么大碍。”   “容娘,你也起来吧。”张仲谦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跪着的李容娘道:“周齐晖和二郎之间有过节,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出府比较好。”   李容娘沉默地行了一礼,应下了。   “我看啊,这件事情八成就是周齐晖嫉妒二哥这一次赢了打马球比赛,这才趁着李姑娘出府抓住了李姑娘,想要用李姑娘来侮辱二哥。”张修武瓮声说道。   张修武说到这里,旁边张博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张仲谦道:“父亲,我觉得李姑娘长住在我们宁国府不是长久之计。”   张仲谦看着张博文。   张彦瑾也看向张博文,李容娘心里也紧张起来。   张博文继续道:“爹,你不是说赵叔父已经答应要认李姑娘为义女了吗?既然如此,何不把这件事赶紧落实下来?若是李姑娘正式成了赵叔父的义女,谁还敢随便动她?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不是?再说了,这样一来,李姑娘在京中也有个依靠了不是?”   张彦瑾一听,心下一凉,完了,这女帝的第一步可就踏出去了。   “大哥,还是你厉害啊!”张修武眼睛一亮,赞叹道:“二哥,你既然不愿意娶李姑娘,那就送去赵国公府,这样比李姑娘没名没分的住在咱们家要好的多,也不会被人诟病了。”   张彦瑾一直看着李容娘,此时瞧见李容娘的委屈,立刻喝止起来:“三郎,你说什么呢?”   张修武有些懵,他的话很好理解啊。   张博文在张修武还没有回话前拉住了他,并示意他闭嘴,这个弟弟,从来就不想想有些话不能当着一些人的面说的。   张仲谦看了李容娘一眼,再看张彦瑾,良久,他才说道:“李姑娘也确实不适合待在我宁国府,这确实是个妥善的办法。”   他双手负于背后,思索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道:“我明天去和他商量商量,找个吉利的日子,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   李容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张家会真的促成她成为当朝赵国公的义女了,一时间心中的滋味竟然百般复杂,又喜又忧。   “李姑娘,你可愿意成为赵国公的义女?”张仲谦想了想还是决定征求一下李容娘的意见。   张博文看出了李容娘眸子中深深隐藏的担忧,他走过来道:“你不用担心,我赵叔父为人耿直义气,既然他答应了认你做义女,就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的。”   李容娘自小便是颠沛流离,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家庭的温暖,这一次被张彦瑾强抢来,她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张家竟然给了她出路!有了义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她至少也不会再被买卖了。她很满意了,日子以后是她的,她也不会再奢求更多。   这般想着,她的眸子里有些湿。   “你这是怎么了?”屋子中只有李容娘一人是女人,其他都是男人,他们看到李容娘哭了,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李容娘俯身肃穆地向在场的人行了跪拜大礼:“容娘谢宁国公赐予容娘出身,让容娘日后得以依靠!”   宁国公点点头,这李容娘看来也是很知礼的,若不是真的出身低,倒真是一个好姑娘,也正好可以管着彦瑾,可惜……彦瑾就是排斥,宁国公疼爱侄子,侄子这些天又懂事了,还受到皇上看重,他还真不想再逼着彦瑾娶李容娘了。   张彦瑾苦笑着看着李容娘,这时候李容娘要哭了,张彦瑾还真说不出阻止她成为赵国公义女的话来。不过心里忍不住为自己唱了一首“凉凉”!   李容娘一旦成了赵国公的义女,那他和李容娘的婚事怕是没得跑了,他命有点苦啊,难道他穿越一场,还是逃不脱被李容娘给灭了的命运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扶起来?”张博文一看张彦瑾站在原地一副游走太虚的模样,便撞了一下张彦瑾的肩膀,让张彦瑾回神。   张彦瑾这才强忍着担忧把李容娘扶了起来。   “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这都是我们张家应该做的。”张仲谦最后决定先放下,不管彦瑾娶不娶,给李容娘一个出身也是应该的,到底彦瑾曾经也对不起她,于是淡淡道:“这两天你就准备一下吧,等到我和赵国公商量好了,就送你去赵国公府邸。”   李容娘再次道谢之后,这才离开。   张彦瑾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竟然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望着窗外的明月,坐起身来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叹息过后,他又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很快,张仲谦就和赵国公褚迟恭把日子给定了下来,张仲谦回府之后,便让张仲谦和自己一起把李容娘送过去。   临走时,张修武望着一脸凝重的张彦瑾,他推了推张彦瑾的肩膀,坏笑着道:“二哥,平日里人家就在府中,也不见你去看看什么的,怎么,这要把人送走了,反倒是挂心起来了?”   “去去去,一边去。”张彦瑾这心里正犯愁着,哪里有心思和张修武开玩笑?   倒是张博文看出了张彦瑾的不情愿,他怕张彦瑾出什么乱子,便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告诫道:“既然当初抓了人家,就要负责到底,咱们张家可不兴三心二意那一套啊。”   张彦瑾默默点了点头,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他哪里敢胡来啊,李容娘……   张博文点了点头,这才让张彦瑾和李容娘一起坐马车往赵国公府上去。   马车上,李容娘看了张彦瑾一眼,欲言又止。   张彦瑾虽然有些焦虑,可还是看出了李容娘的担心,他低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赵国公的义女了,是赵国公府的娘子,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李容娘轻轻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张彦瑾故作轻松道。 第20章   “要不是你,我肯定不可能成为赵国公的义女的。”李容娘低声道:“谢谢你,让我在京中有了依靠。”   张彦瑾笑了笑,心里忧伤得都说不出话了。   倒是李容娘再次开口道:“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张彦瑾愣了愣,一时间对于李容娘这么善解人意,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不知道历史上的张彦瑾是怎么处理,但是就现在他而言。   若是李容娘不嫁给他,那么时间一长,赵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待见她,而且上一次他强抢李容娘的事情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李容娘想要嫁给别人也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这岂不是让李容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那以后她勾搭上……上了位后,心中不得记恨死他?就算不记恨,这也算是他看不上她吧,日后掌权的李容娘就是为了挽回面子,他也得倒霉啊!   “你怎么就让我为难了?”张彦瑾挤出一抹笑意半开玩笑道。   见李容娘低下头没有说话,张彦瑾轻声安慰道:“你就别多想了,一切有我,你好好做赵国公的义女便好。”   两人说话之间,这马车就已经行驶到了赵国公的府邸外面。   张彦瑾率先下了车,之后李容娘才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   早就接到赵国公命令的赵国公府邸的管家早早就在大门口守着了,见到张彦瑾和李容娘,便笑吟吟地迎上来,带着张彦瑾和李容娘去拜见赵国公。   或许是性格原因,赵国公府邸的建筑风格比宁国公府要粗犷随意不少,尽管如此,一些彰显主人家地位和财力的装饰和标志却一样不少,从门坎和对联,牌匾,石碑,房屋格局等物上面依旧能看出赵国公的地位。   张彦瑾带着李容娘一起随着管家穿过曲折蜿蜒的游廊之后,又穿过几间耳室,这才来到了赵国公见客的大堂之中。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大堂之中除了赵国公褚迟恭之外,还有一个眉毛粗长,眼露浮光,面色微黑,穿着一身宝蓝色绸衣,头戴红缨玉冠的男子正在坐着喝茶。   张彦瑾悄悄打量了两人一眼,确认当中坐着的确实是赵国公褚迟恭,而他旁边坐着的……是王族打扮,赵国公的妻妹是当朝刘淑妃,刘淑妃生的儿子就是赵王。   这位该是赵王无疑之后,张彦瑾忍不住挡在了李容娘前面,真是霉运连连了,叫李容娘遇上了赵王。   赵王是李容娘的前夫,未来他会求娶李容娘,李容娘做了侧妃后,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赵王去了封地后就要将李容娘赏赐给下人,后来李容娘勾搭上太子,做了皇妃乃至皇后女帝后,就将这赵王给车裂了。   李容娘也悄悄躲了躲,她明显感知到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男子眼神淫邪,就和当初那个向她继兄要卖她的买主老商人一样.   张彦瑾见李容娘动作,心里一叹,从这可以看出,李容娘也不是天生那么狠的,她也会排斥,只是她的弱小,造就她不得不往上爬的狠劲。   他拉住李容娘,如同小儿女一般感情便上前对赵国公行礼道:“侄儿拜见叔父。”   李容娘被张彦瑾这么一拉,知道这是张彦瑾在所有人面前昭示,她是他护着的,她的心不自然的一定,再感觉到那男子的目光,她也不怕了。   谁知,张彦瑾这么做了,向来不干人事的赵王完全无事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生的如此好看?”赵王自从见到李容娘,目光便落到了李容娘身上无法移开了。   他见李容娘被挡住了,还起身走上前,想要仔细端详一番,却被张彦瑾上前一步挡住了李容娘,淡淡道:“张彦瑾见过赵王。”   说罢,他就无视赵王,伸手指着李容娘,赵国公褚迟恭介绍道:“叔父,这是李容娘。”   褚持恭还没说话,赵王就笑说道:“原来这就是李容娘啊,长得真是秋水之姿,怪不得张彦瑾你当初非得要把人强抢回府。”   张彦瑾正要说话,谁知李容娘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摇了摇头。   褚迟恭斜眼看了出言不逊的赵王一眼以表示不满,他作为臣子没法去训斥赵王,于是,他站起身直接对李容娘道:“既然你已经来到了我赵国公府,那么你以后就是我褚迟恭的义女了,日后有谁欺负你,你只管说,义父还是有两把刷子足够将人给一斧头砍死。”   这话说得,让赵王都心中不由一跳。   “多谢国公大人。”李容娘连忙行礼。   “以后就叫我公父吧。”褚迟恭做事一向果断,他也看出了李容娘的紧张,便直接道。   这时候,从侧室之中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大方,却不怒自威的妇人,她笑着上前,握住了李容娘的手笑着道:“这就是容娘吧?”   李容娘也看出了妇人的身份不凡,下意识就要屈膝行礼,却被妇人一把拉了起来道:“一家人何须行这些虚礼?你到了我们褚家,就是我们褚家的小娘子了,你放心我和你义父会好好待你的。”   李容娘听完,连声道谢。   褚迟恭的妻子刘氏又和李容娘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这才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张彦瑾。   “见过叔母。”张彦瑾也认出了这是褚迟恭的妻子,见她在看自己便行礼道。   “听说你前些日子打马球赢了,还研制出了马镫和马鞍,可真是长进了不少啊。”刘氏和蔼地看着张彦瑾道。   张彦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叔母谬赞了,张彦瑾不过是运气好,凑巧研制出了马镫和马鞍。”   “这些日子不见你,你倒是学会谦虚了?”刘氏闻言略有些惊讶,便又看了张彦瑾几眼道:“嗯,站也有站姿了,身板也硬朗了不少,果真是不错的。”   “姨母,我看啊,还是父皇那顿教训的好。”赵王看了看始终被张彦瑾挡住的李容娘,有些不甘心说道。   刘氏瞪了这个侄儿一眼,她和刘淑妃一母同胞,感情向来亲近,所以对于赵王这个侄儿也敢瞪。   赵王丝毫没当回事。   张彦瑾只要不是因为李容娘,到底沉的住气,只是道:“叔母,皇上英明,觉得侄儿长进了不少,还给侄儿安排了辎重兵监的职位,想要让侄儿去锻炼锻炼,你放心,侄儿定然会好好为皇上办事的。”   张彦瑾怎么会看不出来赵王那双露着浮光的小眼睛一直滴溜溜围着李容娘转?他和李容娘的婚事虽然没有正式定下来,可是在表面上已经是无需多言的事情了,这赵王却当着他的面对李容娘如此无礼,这明显就是不把他张彦瑾放在眼里吗?   此时赵王又故意找事,张彦瑾便在话语之中回呛了回去。   “甚好,甚好,你呀,早该如此了。”刘氏不想惹事,只当是没有听到张彦瑾和赵王话语之中所含的拉锯。   赵王被张彦瑾回呛一句,小眼睛一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褚迟恭忽然开口道:“想来容娘这一路也累了,夫人,不如你先带容娘下去熟悉熟悉咱们赵国公府,再带她去她的房间之中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她添置添置。”   “好,那我就不再这里打扰你们谈话了。”这样说着,刘氏就带着李容娘下去了。   李容娘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褚持恭点了点头,彦瑾虽然纨绔了些,但是眼光还真不错,这李容娘虽然出身低了,但是自来到这赵国公府,虽说一开始紧张了些,但是表面上却是从容有度,褚持恭自己知道自己事,他这二十几年的沙场生涯,杀的人不知道多少,他可不像那些儒将,将自己打理的文质彬彬,这导致这京城里的小兔崽子见了他的大多数都害怕。   就连以前的彦瑾也怕他,今天怎么……瞧着张彦瑾的模样,敢情被皇上打了一顿,这小子胆子也大了?   褚迟恭也就心里想了下,随后又让张彦瑾坐下之后才道:“你这一次做出马蹬和马鞍确实让人赞许,但是你还是要戒骄戒躁,此次皇上安排你去北征大营之中,你虽然只是一个辎重兵监,可你还是要好好表现,要给你伯父争光,千万不能再给他惹事了。”   “侄儿记下了,侄儿会好好表现的。”张彦瑾知道赵国公褚迟恭这是真心实意地嘱咐他,便时分虚心地应承。   “叔父,这一次来侄儿除了送李容娘来,还有一件东西想要送给叔父。”张彦瑾说着就让人把一副打造精良的马蹬和马鞍呈了上来。   赵国公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听说了马蹬和马鞍的效果之后,心中一直痒痒,但是他没有马蹬和马鞍的图纸,有心想试,却也只能作罢。   此时看到张彦瑾递过来的马蹬和马鞍,当即眼睛一亮道:“这可就是你研制出来的马蹬和马鞍?”   “正是如此。”   张彦瑾微微一笑道:“叔父可想一试?若是叔父想要试一试,侄儿愿意亲自帮叔父安装马蹬和马鞍,让叔父上马一试这马蹬和马鞍的功效。”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去马场!”褚迟恭心情大悦,当即起身说道。   赵王看到那马蹬和马鞍也是心中泛痒,他虽然有幸在宫中试过了马蹬和马鞍,可他自己却没有一副属于自己的马蹬和马鞍,此时见张彦瑾拿出了好几副送给赵国公,他心中便有些泛酸。   张彦瑾看到赵王的目光一直往他这里看,而褚持恭一直朝着他使眼色,褚持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惧内,他夫人向来疼爱赵王这个侄儿,张彦瑾一走,赵王肯定要他的马镫马鞍,他如何舍得,东西反正就是张彦瑾做的,何不让张彦瑾送。   张彦瑾送了,他不用舍自己的,还能让赵王知道点分寸,张彦瑾也是知道分寸的,褚持恭都这样,他只能道:“我不知赵王也在此,若是赵王不嫌弃,我回去之后让人再打造几副,给赵王送过去如何?”   “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赵王脸上立马就泛起了笑容。   张彦瑾随着赵王和赵国公二人去马场疾驰了一上午,在赵国公府用过午膳之后,这才回到宁国公府。 第21章   张彦瑾安排好了李容娘之后,也到了张彦瑾要去北征大营任职的时候了。   张彦瑾走的这天,张家四人都出来送张彦瑾。   张彦瑾的奶奶孟老夫人拉住张彦瑾的手,恋恋不舍道:“一转眼你都要去军队之中任职了,你从来没有离开家去过其他地方,军队里苦你一开始肯定会不习惯,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奶奶相信你,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孟老夫人虽然疼爱张彦瑾,可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此时她尽管万分不舍,可她反倒是鼓励起张彦瑾起来了。   张仲谦也走过来道:“去了军需后营,一定要好好做事,为皇上分忧。”   张博文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道:“在军营里面,比不得你在家里,在家里你惹了祸,父亲还可以救你,可军需后营里都是按照军法处置的,你去了凡事要忍耐,千万别惹事。”   “二哥,你现在代表的可是咱们张家小辈们的面子,到时候一定要争取立功升官啊。”张修武依旧大大咧咧,笑嘻嘻道。   张彦瑾看着四个人眼中的担忧和殷切的希望,用力地点点头道:“奶奶,伯父,大哥,三弟,你们放心,我一定全力办事,不负皇上给我的重任,更不会给咱们家人丢脸的!”   张仲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此就好,二郎,你即可启程吧!”   张彦瑾拱了拱手,然后轻快的上了马,最后在马上施了一礼,这才疾驰而去。   四人目送张彦瑾上了马,一路向西而去的背影,直到朝阳照在他身上的影子也消失在大路尽头。   张仲谦叹了口气,张博文说道:“父亲,你放心,二郎这些日子看起来懂事多了,马镫马鞍又是彦瑾弄出来的,他本性聪明,这差事应该不会难做。”   张修武也连忙点头,说道:“是啊,大哥说得对。”   张仲谦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回了府,张博文和张修武连忙跟上去。   ***   张彦瑾一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北征的军需大营外,他掏出皇上给的任职折子,给外面守着的士兵们看了一眼,这些士兵们便放他进了大营。   他牵着马走进去之后,就把马匹交给了马槽旁边的士兵,自己拿着折子去了大营,想要找辎重军监长史,在他那里报个道,然后开展工作。   “你是什么人?”可张彦瑾刚刚走到军监长史的大营外面,就被门口守卫的士兵们给挡住了。   张彦瑾只当是这两个士兵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把任命为辎重录事的折子拿了出来道:“我是新任命的辎重录事,要找军监长史。”   谁知道门口的这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直接道:“军监长史不在。”   “那我先在里面等他。”张彦瑾眉头微微皱了皱道。   “辎重大营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把守着门口的两个士兵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张彦瑾。   张彦瑾眉头一挑,又看了看这两个士兵,只觉得其中有蹊跷。   望着两个士兵腰间明晃晃的佩刀,张彦瑾取消了硬闯的打算,他干脆在不远处等着,他就不信那辎重军监长史还不回来了!   他这一等就是半刻钟的功夫,却连个军监长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凝神细想,他记得他来的时候张博文还专门告诉了他军监长史的名字,说是这位长史看在张仲谦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故意难为他,让他好好干的。   按理说这位军监长史应该知道他进来上任,不应该不见人影的,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嘶——   一阵痛苦的嘶鸣声从不远处传来,张彦瑾闻声扭头,便看到几个年迈的老兵拉着好几匹马,那些马匹一边走,一边仰头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马脚似乎也不太稳。   张彦瑾心中一动,细细查看一番发现这些马匹身强力壮,不像是得了什么病,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伤口。   他的视线一路往下,便发现这些马匹的马掌上都被步包裹着,难道是马蹄出了什么问题?   “后生,来给帮帮忙!”为首牵着马匹的老兵喘着粗气停下来,招呼着张彦瑾。   张彦瑾今日来上任,专门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衫,把身上大半的富贵之气完全遮去了。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后生。   他听见老兵叫他,也不矫情,便起身去帮着老兵们牵马。   “后生,我看你身上也没有穿铠甲,你是来干什么的?”有了张彦瑾帮忙牵马,老兵轻松多了,便和张彦瑾有一搭没有一搭的闲扯了起来。   张彦瑾微微一笑道:“几位老大哥,我其实也是来这里赚两口饭吃。”   “那你是做什么的?”老兵继续问道。   张彦瑾也不含糊,径直道:“我是来制作马蹬和马鞍的。”   几位老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彦瑾,纷纷流露出羡慕之色道:“那敢情好啊,一个月有好几两银子呢!”   张彦瑾见几位老兵的羡慕之色着实不是装出来的,便不解道:“几位老大哥,这制作马蹬和马鞍的工艺不是很简单吗?怎么饷银还那么多啊?”   “小兄弟,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啊?”   一个老兵有些莫名道:“这马蹬和马鞍可是刚刚研制出来的新鲜玩意,说是需要你们这些身强力壮或者有经验的人去制作,饷银自然也就比较高了,那想要去制作马蹬和马鞍的人都是排着队等着被挑选的,哪里像我们,也只能做一做伙夫或者处理一下受伤的马匹了。”   张彦瑾心中顿生疑窦,可他也没有再多询问马蹬和马鞍的问题,反倒是把话题转移到了身后不断嘶鸣的马匹身上。   “老大哥,我看这马好好的,怎么不断嘶鸣呢,他到底哪里受伤了?”张彦瑾确实有些不解。   “小兄弟,第一次来军营里面吧?”老兵指着裹了布片的马蹄道:“马蹄坏掉了,不能奔跑了,只能拉到后营去宰杀掉了。”   张彦瑾一愣,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看这时代的马匹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因为这里的马匹除了没有马蹬和马鞍,还没有马蹄铁!   “老大哥,是不是每年都有很多马匹因为马蹄的缘故废掉啊?”张彦瑾继续询问。   老兵点点头,颇为沧桑道:“可不是吗?每一次长途奔袭下来,就有好多马匹废掉,马蹄是马最宝贵的地方,马蹄一坏掉,这马啊,基本上就不能用了。”   张彦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小兄弟,你说你是制作马鞍和马蹬的,那你刚刚怎么不去制作马蹬和马鞍的作坊里面呢?我看你一个人在那里蹲着。”老大哥好奇道。   张彦瑾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我啊被一熟人托着要去给咱们的军监长史送一东西,可是我刚刚过去,外面的士兵说他不在,我就只能在那里等着了。”   “不在?”老兵奇怪地看了张彦瑾一眼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故意逗老朽开心啊?军监长史他不在大营之中,他难不成还凭空消失了不成?”   张彦瑾顿时明白了老兵的话,他连忙询问道:“老大哥,那这位军监长史到底是谁啊?”   “瑞国公家的大郎周齐烨啊。”老兵有些奇怪地看着张彦瑾道:“前几天是另外一个,不过临时被调走了,新上任的就是这位周家大少爷。”   张彦瑾心中顿时明了了起来,这感情是在故意给他下马威来了,他敢保证,那周齐烨就在大营里面,外面的两个士兵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故意阻拦他的!   打探到了事情原委之后,张彦瑾的脑筋就开始快速转动了起来,他帮着几位老兵把马匹牵到宰杀的地方之后,就转身朝着周齐烨所在的大营跑了过去。   张彦瑾望着外面守着的两个士兵,冷笑一声,捏着鼻子开始学着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大喊道:“皇——上——”   果然,他还没有喊完,大营里面的周齐烨就冲了出来道:“皇上,皇……”   这大营外依然如故,哪里有皇上的影子?   他只看到张彦瑾微微一笑,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道:“感念皇上龙恩浩荡,让张彦瑾来军营里面为国出力,张彦瑾定然不负皇上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  数据有点惨,/(ㄒoㄒ)/~~明天先一更,后天V 第22章   周齐烨看着笑眯眯的张彦瑾,他当然意识到自己被张彦瑾给耍了,虽是如此,他也不过是淡淡一笑。   这让张彦瑾见了心里一沉,这周齐烨比起他那纨绔弟弟来,看起来不好对付得多。   张彦瑾行礼之后,笑着道:“见过长史大人,我是皇上钦点的辎重录事张彦瑾,前来报道,还请长史大人看一下折子,下官也好走马上任。”   周齐烨微微一笑,这时候也没为难张彦瑾去,很干脆地从张彦瑾手中接过折子,随意翻看了两下道:“好了,任命折子本官看过了,你前去马鞍和马蹬的作坊任职吧。”   说罢,便转身进入了大营之中,不过也没有其他人那样客气客气,再给张彦瑾找一套像样的衣服。   张彦瑾望着周齐烨的背影,他并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他很清楚,他就算是现在跟上去了,外面守着的两个士兵也只会把他拦下来,以不能打扰军监长史的借口不让他进去,他才不会傻到上去故意碰钉子,让周齐烨下他面子。   大营之中的周齐烨望着张彦瑾离开的背影,平静地给自己洗了洗收,他的洁癖很严重。   “大哥,还是你这招妙啊!”坐在下首的周齐晖禁不住赞叹道。   周齐烨淡淡的道:“这种小人,想要整他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让你像那天一样自己动手?”   “既然他现在落到大哥你的手里了,何不给他治一个违反军规的罪名?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周齐晖一听这话,心里面当即痒痒了起来。   周齐烨不悦地看了周齐晖一眼道:“你当这里是什么?这里是军营,那张彦瑾再不济也是张仲谦的侄子,要是真的判了这小子罪名,张仲谦不得亲自来这里查?你以为随意给张彦瑾安罪名这种事瞒得住?更何况张彦瑾这一次还是皇上钦点的,若是他出事了,皇上会不调查清楚?”   周齐晖有些悻悻地靠在凭几上,看着头戴青黑色的幞头,身穿青衫长袍,腰间挂着鱼形官符的周齐晖道:“要是我是这军监长史,我今天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小子。”   尽管周齐烨外袍穿着都是绣着苍鹰翱翔的官服,可他领口处露出的白色亵衣却依旧能看出他对生活的讲究,特质的料子更是体现出了他出身不凡。   “你和一个下三滥计较,也不怕跌了身份。”周齐烨看都没有看周齐晖一眼,只是屈腿跪坐在案几前,翻阅起军营中呈上来的各项折子。   他身姿端正,面色严肃,无时无刻不体现出贵族子弟的修养。   周齐晖懒懒地撇了周齐烨一眼,自觉没趣,也不说话了,斜靠在凭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周齐烨翻阅完手中的折子时,发现周齐晖居然还在下首坐着,便站起身来,将一个密封的纸笺递给周齐晖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顺便把这个交给父亲。”   周齐晖点了点头,接过纸笺收入怀中,便利落起身,出了大营。   一阵秋风扫过,淌起阵阵尘土。周齐晖望着穿着暗青色长袍,头戴暗色幞头的张彦瑾,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张彦瑾也朝着周齐晖望了过来,见周齐晖头戴红色缨冠,身着绯色长袍,下身则穿着紧身长裤,脚踩长靴,一身胡服骑射的打扮,活脱脱京中五陵少年的打扮,他越看越觉得周齐晖的打扮和朴素的军营格格不入。   两人目光相交,张彦瑾完全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周齐晖到底是没有沉住气,恶狠狠剜了张彦瑾一眼,牵过士兵牵来的高头大马,翻身上马,看似是要出大营,实则是故意朝着张彦瑾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张彦瑾也不着急,只是在萧瑟秋风中长身而立,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周齐晖越发气恼,抓着缰绳的手背都暴起了青筋。可刚刚周齐烨的告诫还在耳边,他也只能调转马头,往大营外疾驰而去。   张彦瑾的视线穿过扬起的灰尘,一直望到了大营外。   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心中装着事情,并没有仔细观赏这大魏王朝皇家亲兵军需大营的风范。   此时细细打量,竟然颇有一番野云万里无城郭的意味。   出了大营最外面的高高岗哨,目及之处都是萋萋芳草,再往远处看去,便是那与天相接出的惨淡愁云。   和京中纵横交错长街不同的是,军营两侧重着的不是榆树和槐树,则是秋风不减其挺拔之姿的胡杨林,若是仔细辨认,还能听见渭水流过时的汩汩水声。   在张彦瑾意识到根本没有人搭理自己后,干脆走出了大营,缓慢步行到渭水边,欣赏那西风残照,渭水西去的壮丽景色去了。   他望着那一个一个如同蘑菇一般的军营大帐,以及后面的打造马蹬和马鞍,以及其他军需物资的作坊。   这些作坊都是用泥土垒成的土胚房,墙上会露出一些作为窗户的正方形大洞,用来照明用。   土胚房里面有根据打造物资不同修建的不同火坑,铁锅,高案几之类的事物,士兵们则是根据自己的事情,在火坑旁打铁的打铁,忙得是热火朝天。   旁边不断转悠的便是周齐烨委任的监军们,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鞭子,防止士兵们偷懒。   张彦瑾刚刚本来想要去马蹬和马鞍的作坊去查看一下进度,却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他上前去想要看看士兵们做的怎么样,在看到一个士兵在打造出马蹬之后,居然还在马蹬上雕刻花纹,张彦瑾有些哑然,便询问道:“你为何要在这马蹬上雕刻花纹?”   那士兵刚刚想要和他说话,却被过来的监军一皮鞭子抽在了这人的旁边,大骂道:“居然敢在上工的时候偷懒?还想不想吃饭了?这个月的饷银还想不想要了?”   张彦瑾冷凝着那监军,他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监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差点挨打的士兵怕真被挨打,只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看都不敢看张彦瑾。他做这活计,其实比起最普通的士兵身份还要低。   张彦瑾自然明白这是周齐烨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排挤他。   他一点都不在意,转身出了作坊,一路来到了这水流充沛的渭水河畔。   给马蹬上雕饰花纹,得亏周齐烨这个军监长史想得出来,军需辎重的准备以简洁好用为主,恐怕也只有周齐烨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富家公子想得出来了,这要传出去恐怕就要贻笑大方了。   站累了,张彦瑾便叼了根草坐在了地上,等到傍晚大营之中炊烟袅袅时,张彦瑾才转身回去。   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早都在各大灶前排起了长龙,腹中源源不断传来饥饿的感觉,让他们都禁不住盯着长大勺的大师傅。   只见大师傅又挥动了几下如同大铲子一样的炒勺,这才用石头压住了露天的灶火,这样既可以让压住火苗,让柴火不再快速燃烧,又能挡住风,不让火苗熄灭。   两个大师傅一起抬起那口大铁锅,把里面的饭倒进一个又一个的木桶里,分别由老兵们提着木桶去给士兵们盛饭。   张彦瑾嘴唇动了动,一点食欲都没有。都说几个人吃饭做饭的时候是做饭,人多了就是喂猪,看来果真如此。   他左右瞅了瞅,发现这里都是士兵们在排队等饭吃,并没有像他一样稍微有些品阶的军官在这里排队。   难道这些稍微有点品阶的军官们都有小灶?   张彦瑾挑了一下眉头,转身便往各大营帐之中走去。   果不其然,这些稍微有些品阶的监军们都不像士兵们露天坐着吃饭,而是坐在营帐中的案几旁喝着稀饭,吃着炒好的菜,和刚烙出来的白面饼子。   这些饭食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和外面士兵们吃的饭相比就好多了。   营帐之中坐着的监军们看到张彦瑾走进来,都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这是被同事们给冷暴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V,当天三更,首定很重要,求个首定哦,关系夹子位置,不管养肥的,还是这几天没时间看的,都求亲们有空时在明天12点多订阅一下,当天留言的都送红包哦   我们更新时间依然还是定时12点 第23章   张彦瑾环顾营帐,发现这营帐之中摆了七八张大的案几, 案几旁都坐着穿着玄色袍衫的监军们, 没有一个空位, 更不要说有他的碗筷了。   他哂笑一声,便转身大步走出了营帐,快速往周齐烨所在的大营中走去。   那大营门口的士兵还想要拦住张彦瑾, 却被张彦瑾拍了一下肩膀,声东击西引开了。   张彦瑾掀开厚厚的粗布门帘一看, 发现周齐烨的案几上果真放着饭食。虽不说鸡鸭鱼肉齐全, 可也是荤素齐全,旁边还摆着一壶酒, 案几边缘还有一碟子不算精致的糕点, 想来是饭后吃的。   大魏王朝的人素来喜欢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张彦瑾也素有耳闻, 却不想周齐烨在军营里还这么讲究。   他微微一笑, 不顾周齐烨的惊讶,直接来到案几旁, 捏起一片凉拌的猪耳朵就放进了嘴里。   “香而不腻, 肉弹劲足, 周长史还真是会享受啊。”张彦瑾说着,便拿起一旁的小酒坛子道:“来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好酒!”   这样说着,张彦瑾就对着酒坛子直接喝了起来。   他啪地一声把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 感叹道:“陈年女儿红, 好酒!”   一直以来, 都讲究贵族高雅品味的周齐烨什么时候这样喝过酒?他都是用酒杯一点一点品酒,此时他见张彦瑾如此,一张白净的脸当即就阴沉下来。   张彦瑾却不管不顾,拿起一旁牛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并赞赏道:“这牛肉还真是味厚肉香,回味无穷啊!”   “放肆!”周齐烨在看到张彦瑾把一案几的菜都用手捏完了之后,他脸色铁青,忍无可忍道:“张彦瑾,你虽然是皇上亲赐辎重录事,可你别忘了,在军营之中,我是军监长史,你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在我面前无礼?!”   张彦瑾乐呵呵地看着周齐晖,继续伸手捏案几上的菜吃,还顺手拿了一快专门烙好的饼子塞在嘴里吃了一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长史大人,不是你让我过来和你一同用晚膳的吗?”   “本长史什么时候让你过来了?”周齐晖望着张彦瑾塞满了食物的嘴巴,也顾不上自己作为军监长史的威仪了,颇为狼狈的从案几前快速站起,和张彦瑾保持距离。   张彦瑾无辜地看着周齐晖道:“我刚刚去监军们吃饭的营帐里面,他们说我吃饭的地方不在他们那里,还说你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我,我就过来了啊。”   “岂有此理!”周齐烨白净的脸都快扭曲了。   张彦瑾才不管周齐烨是什么神色,他心中暗乐,在发现这里案几上的牛肉吃完满口生香后,他干脆坐在案几一角,端起牛肉,大口吃了起来。这绿色生态养出来的牛,就是和人工饲料养的肉牛不一样啊。   “你给本长史出去!”周齐烨双手攥紧,目光冷峻道:“这是本长史的营帐,你吃饭的地不在这里!”   张彦瑾这时候已经把一盘牛肉吃完了,他也差不多吃饱了,他瞅了面色铁青的周齐烨,把碟子故意往周齐烨怀里一塞,耸了耸肩膀,大步往外走去道:“真是莫名其妙,明明就是你让我过来的,现在又发火,不吃就不吃了呗!”   周齐烨望着怀里油腻腻,还沾着一些肉末的盘子,气得直接把盘子摔在了地上。   “长史大人,出什么事情了吗?”守在大营外的士兵闻声飞速冲了进来。   他望着那一案几的狼藉,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他大手一挥道:“把这些都给本长史撤下去!案几也换了!粗鄙小人不知礼节果真如此!”   不远处的张彦瑾是笑得前俯后仰,他早就知道周齐烨心里最讨厌这种不懂得礼节的行为,既然周齐烨要故意难为他,那他就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好了。   夜晚天空繁星点点,寒露渐生,张彦瑾无事可做,就四处溜达了起来。   他往外看了看,发现胡杨林之中游走着不少的斥候。   他负手而立,又侧头看了看那哨岗上默默注视着远方动静的士兵,此处是京都郊外,往西走几十里,便有驻扎的军队,即使如此,周齐烨晚上依旧派斥候们巡逻,让哨岗们放哨,看来这周齐烨并非是只会给马蹬马鞍上绣花来讨皇上欢心的富家子弟,还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   古代的将军们对于军营的防守有两种迥然不同的方式,像飞将军李广,便是从来不用岗哨和斥候打探,而是注重用兵的战术。   另外一种就是周齐烨这种,布岗布哨,几十里设置警戒线。   郊外夜风寒冷,张彦瑾欣赏了一会儿夜色之后,便觉阵阵凉意,就转身回到了军官们睡的大营。   看到一块大大的床铺,张彦瑾便知道这是专门留给他的。   军需营之中,除了军监长史有独立的大营和床铺,其他不管是士兵们还是军官们都睡的是大通铺,只不过是军官们的营帐没有士兵的那么拥挤罢了。   张彦瑾毫不客气地睡到了其他监军们给他空出来的大通铺上,看来周齐烨已经知道要是他今天晚上没有地方睡的话,就要去抢他周齐烨的床铺了。   感觉到其他监军都有些幽怨地看着他之后,张彦瑾便猜到周齐烨都把火气撒到这些监军身上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便倒头睡下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营帐之中也有了张彦瑾吃饭的案几,不过他饭菜比所有人都少,他这张案几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他吃完饭后,便就在营帐和各大作坊之间窜梭,和一只无所事事的幽魂一样。   实在不是他想要如此,而是在周齐烨的暗示下,所有的监军们都装做看不到张彦瑾,士兵们虽然有人好奇,可在监军们的逼迫下也不敢和张彦瑾说话。   张彦瑾眼睛眯了眯,虽然说在军营之中无所事事闲逛的日子和在家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比家里的生活差了一点而已,可万一要是回去了,皇上和张仲谦问起来他在军营里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怎么说?   难道要说他在军营里闲逛了一个月有余?那到时候张仲谦还不得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还有张老夫人,虽说他这个名义上的奶奶十分疼爱他,可是老夫人在大是大非上却是不糊涂的,老夫人虽为女身,却始终教导他们要着忠心为国,这也就是为什么张彦瑾被张仲谦按住在朝堂上打了板子的时候,老夫人愣是没有来看张彦瑾的原因。   张彦瑾难得犯起了愁,他的脚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踢着地上的土。   “这位大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一个沙哑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张彦瑾身后响起。   张彦瑾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军营最角落处,这里是几处用茅草随便搭建的破败棚子,棚子里有几个老兵穿着破烂的衣服坐着。   他一怔,回过神来,打量着有些驼背的老兵。这还是这几天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话。   “老大哥,你们这是?”张彦瑾发现和他说话的老兵不是别人,正是他来军需营第一天遇到的那个老兵,而那几个坐在棚子里的老兵他也挺眼熟,正是那天一起牵着伤马的老兵们。   这些老兵们看到穿着暗青色衣袍的张彦瑾,都纷纷站了起来。   老兵认真盯着张彦瑾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盯着张彦瑾身上的衣服看了一会儿,讷讷道:“原来,原来……”   张彦瑾看出了老兵神色中的惊讶和窘迫,他微笑着道:“老大哥不用多心,我只是闲逛逛到这里来了。”   “啊,你,你就是大家口中不能理会的辎重录事啊……”老兵又看了看张彦瑾腰间象征着他职位的鱼形官符,恍然道。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口了,赶紧闭上了嘴,紧张地盯着张彦瑾,又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张彦瑾知道,这是古代人对比自己高阶层人的天然敬畏。   他微微一笑,直接将话题岔开道:“老大哥,你们为什么不住在军帐大营之中?”本来他以为军旅生活已经够苦了,这几位老兵居然还住在不避风雨,岌岌可危的草棚子里,这简直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们老了又干不了什么,自然是要住在这里了。”老兵努力挺了挺已经弯了的脊背,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张彦瑾想到那些个作坊里面简单的活计都要交给年轻力壮的士兵,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们的年纪当回乡养老了才是?”张彦瑾不解,大魏王朝的军队以强悍出名,就是因为士卒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行军而成,这两年这边无灾无害,绝不至于说是让家中老人出来当兵吃兵饷。 第24章   老兵看着张彦瑾,很是小心, 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些苍凉之色:“以前战乱, 家中没有了人, 自己在家不如在军中,而且早就已经习惯了。”   “你们都是这样?”张彦瑾望着七八个老兵。   老兵们都纷纷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个道:“将军也待我们好, 知道我们无处去也是能给我们活计的,更何况我们在一起, 也好歹是个伴。”   张彦瑾心里明白了, 这也算是军中必有的情况了,这到底是大魏开国时期, 不是后世闻名已久的女帝时期, 这时候刚刚结束乱世也不过十几年,人口哪里有女帝时期多, 老兵留在军营, 一来是真的照顾,二来, 只怕是军中人手还是真的少。   这里是辎重营, 当然和正规军营不能相提并论。所以, 将老兵们安排在这里也算合理!   想到老兵们的活计,张彦瑾心中猛然一动,马蹄经常受伤, 每年军中折损不少马匹, 若是他制作出了马蹄铁, 一大部分马匹就不会因此被消耗,可以给皇上省下一大笔银子。   若是他开始制作了,这些在辎重后营里生活了许多年的老兵们大可以帮忙制作。   周齐烨让所有人孤立他,就是想让他无事可做,然后给众人留下他只会吃喝玩乐,甚至不顾场合的印象,他偏偏就不让周齐烨如愿!   这时,恰逢监军过来让那几位老兵去干活,张彦瑾便离开了。他知道这几位老兵都是曾经战场上下来的,虽说现在居住条件不算好,可那些监军们也不敢像训斥其他士兵一样训斥他们。   张彦瑾来到周齐烨的大营外,又被门口的士兵用手拦住了去路。   “让他进来罢。”难得的是,这一次周齐烨居然开口让张彦瑾进去。   张彦瑾也不客气,扫了那两个守卫一眼,便掀开帘子,大步走进了营帐。   周齐烨却像是没有听到张彦瑾的脚步声一般,只是低头翻阅着公函。   张彦瑾知道这是周齐烨在故意拿捏架子,他便静静地站在营帐中央,打量着营帐。   他发现周齐烨的营帐看起来虽然简单,可细微之处却处处彰显着周齐烨作为瑞国公之后的显贵。   比如那案几上放着的笔砚,这笔砚是一个淡青色的玉质寿龟,龟背上则镶嵌着金钿做的祥云和飞翔的鸿雁。这寿龟远远望去,栩栩如生,象征着福寿永在。而龟背上的花纹和雕饰,则是鸿雁流云的寓意。   又比如一旁低矮案几上的酒杯,都为银器,酒杯边缘为波浪状,里面则有花朵的纹路,如此以来小巧的酒杯犹如花朵绽放。   张彦瑾上一次进来只顾着喝酒吃肉,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看到了这些金贵的物什,总算是理解了周齐烨为什么会让士兵在马蹬上面雕刻花纹了。   这些就跟小资情调一样,都是从小在一定的环境中养成的。   周齐烨抬头看了一眼左顾右盼的张彦瑾,淡淡一笑:“张录事,我这屋里可有你入眼的地方?”   “你今天找本长史有什么事情啊?”靠在凭几上,半阖着眼睨着张彦瑾。   张彦瑾心中不爽,周齐烨这是狗眼看人低啊!   不过他还是按捺着性子道:“我需要五斤精铁和十匹未受伤的战马,还请长史大人批准。”   周齐烨身边的监军插嘴道:“目前军需如此紧张,众将士都在不分昼夜的赶工,为北征做准备,张二郎倒是好,居然在这个时候问长史要精铁和马匹,是想做什么?打马球比赛吗?”   张彦瑾心中无语,这年头,果然权贵多的是捧臭脚的,他面色上倒是宠辱不惊,说道:“制作新的东西,减少行军损失。”   这监军直接笑了出来,他像是听了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笑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俯视着张彦瑾道:“张二少啊张二少,你不会以为你凑巧发明出了马蹬和马鞍赢了长史的弟弟,就无所不能了吧?”   张彦瑾还未说话,周齐烨就抬手制止住了监军道:“好了,张录事,这是军需营 ,有军法军规,并不是在你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要按规章法度办事,况且军需有限,本长史更不能将战马和精铁交给你,你回去吧。”   张彦瑾眼睛微微眯了眯,他总算是明白了周齐烨今天为什么让他进来了,是以为他待不住了,想要听他来求他这个军监长史?   他望了一眼负手而立,下巴微扬的周齐烨,直接转身走出了大营。   刚刚站在周齐烨身后的监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他笑着道:“张二少,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日里在军营里无所事事,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做你的张家二郎吧!”   张彦瑾冷冷一瞥,径直去向马棚牵出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天傍晚,张彦瑾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宁国公府。疾驰一路,却依旧无法疏散他心中的郁气。   “二郎?”张博文先看见了下马往府中走去的张彦瑾,见张彦瑾面色不佳,眉头便皱了起来:“你是不是惹出什么事情了?”   张彦瑾一听心中便嘀咕了起来,什么叫他又惹事情了?   “没有,我只是回来取一些东西。”张彦瑾不想让家里担心,避重就轻道。   “那你这一脸郁气,”张博文明显松了口气道:“你回来要取什么东西?”   他和张彦瑾一起走进雕着牡丹花的游廊上,感慨道:“虽然只有几日的光景,奶奶可没少念叨你,你这次回来,可要记得去看看奶奶。”   张彦瑾心中一暖,点点头道:“我洗漱之后,就去拜见奶奶和伯父。”   他望着身边年少老成的张博文,琢磨了一会儿,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凑到张博文跟前道:“大哥,能不能借我五匹马啊?”   “借马?”张博文有些紧张地盯着张彦瑾,停下脚步道:“二郎,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突然赶回来,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你借马是想要做什么?”   张彦瑾望着削瘦如竹竿的张博文,又看了看他眉心的褶皱,只觉得张博文之所以这么瘦,就是因为多思多虑造成的。   “大哥,我就是想要借用你的马匹再制作一些东西而已,你不想借我就算了,居然还说我惹事。”张彦瑾佯装生气道。   张博文又看了看张彦瑾,这才道:“大哥不是不愿意借你,只是怕你在军营里惹事,这军营可比不上家里,我听父亲说,原来的军监长史被调任走,由周齐烨担任了?”   张彦瑾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道:“大哥,我可是进了军营第一天就被他给孤立了。”   他摊了摊手,继续道:“这可不,今天就把我以在军营中无所事事的理由赶了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淡定如张博文,知道张彦瑾被欺负后,也是气愤不已。   他冷静片刻道:“你莫要担心,我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商量商量看看这事情要怎么解决。”   张彦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胸有成竹道:“这种小事何必麻烦伯父?大哥,你只要把五匹马借给我,就等着瞧好吧。”   张博文被张彦瑾精怪的样子整得哭笑不得,他沉思片刻后道:“五匹马我借给你,不过你千万莫要惹事啊。”   张彦瑾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古代长兄如父,看来果真如此,以前那个纨绔子弟张彦瑾可没少让张博文操心,不然张博文神经也不会如此敏感。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洗漱更衣之后,才看到了汗津津跑回来的张修武,一照面才知道张修武去练习马上骑射去了。   “二哥,你可不知道,有了马蹬和马鞍后,我这马上骑射准头高多了!”张修武一把抹掉脸上的汗,扶住张彦瑾的肩膀道:“改天你有时间了,咱们一起去胡杨林场试试去?”   张彦瑾把张修武汗津津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掀下去,嫌恶道:“赶紧洗洗去。”   张修武显然还没有从兴奋头中缓过神来,他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才回自己小院洗漱去了。   张彦瑾拜见过老夫人后,便去了张仲谦书房,回答了张仲谦的一系列询问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第二天一早,张博文便让人把五匹良马牵了过来。   张彦瑾拿到马匹之后,并没有打算直接回辎重营,而是拿着画出来的半月牙型的简笔画,穿过纵横的长街,来到了西市鲁铁匠的铁匠铺外。   随着开市锣声一响,张彦瑾便走了进去。   “哟,二郎!”鲁铁匠看到张彦瑾,眼睛一亮。   “这些日子可好?”   鲁铁匠日子当然好了,他自从做了马镫马鞍,名声有了。他虽然是宁国公的仆人,但是匠户之间也是靠名声的,他这也算是头一份了。 第25章   鲁铁匠走上前去把桌子上的小锤子,图纸, 作为丈量工具的米尺和线头收拾到一边, 便一撩衣服在张彦瑾对面坐了下来, 哈哈一笑道:“这些日子很好。”   又说道:“三郎前天拿了胡人的弯刀来,想要让我帮他制作一柄圆月弯刀,这些天在忙活这事了。”   正说着, 鲁铁匠像是感慨般叹了一口气,他端详着他那粗糙的大手道:“老爷厚恩, 让我留在府中打铁炼铁, 我手艺才慢慢精湛了起来,也渐渐有人来拜师学艺, 可从未像这一段时间一样这么受人推崇。”   张彦瑾望着鲁铁匠粗黑的大手, 指尖因为长年摩擦,乌黑的铁色已经渗入到了指纹之中, 虎口经常握工具的地方, 也起了一层淡黄色的厚茧。   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积累而来的,记载着鲁铁匠打磨每一件铁器所经历的时间。   “鲁师傅, 你手艺精湛, 又教了许多徒弟, 如今徒弟们也都渐渐能挑大梁了,你也算是一代名师了。”张彦瑾也和气说道,对于这种手艺人, 他不会用看仆人的眼光去看, 反而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   看着鲁铁匠, 张彦瑾不禁去想,这人这一生究竟活个什么?犹如鲁铁匠一般长年累月做着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还是像他一般只图个安稳富贵,做个纨绔?   想到这里,张彦瑾思维猛转,历史上的李容娘一步一步走上权力巅峰是不是也是在为她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奋斗?还是被形势一步一步所逼才走到那一步的?   鲁铁匠脸上的褶皱终于舒展开来,他微微一笑道:“二郎,若不是你让我帮你制造马蹬和马鞍,我恐怕再打几年铁,就只能看着我的徒弟们打铁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以前打铁制作物件积累的经验还是有用的,我就想着就算是以后打不动铁了,我还可以转授技艺,指点指点他们,这也算是一桩美事。”   “那鲁师傅可愿不愿意再折腾一点名声出来?”张彦瑾爽朗地一笑道。   他来大魏的这一段时间,发现因为大魏富足的原因,大魏朝的叫得上名的匠人们手艺精湛,心思灵巧,在意名节。   “二郎,这么说你又想出新鲜物件了?”鲁铁匠心领神会。   张彦瑾也不含糊,他从袖口中拿出早已经画好的简笔画,递给了鲁铁匠。   鲁铁匠翻开,见纸上画的是一个半月牙型的物件,最外层微微有些波浪状,其中间有空缺,周围还画着几个类似铁钉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稀罕物件?”鲁铁匠又犯了迷糊,眉头间的褶皱再一次堆积到了一起。   张彦瑾了然道:“鲁师傅,这是我新想出来的马蹄铁,也可以叫做马掌。”   “马蹄铁?马掌?还是给马用的?”鲁师傅因为端详的仔细,一双明亮的眸子都眯到了一起。   张彦瑾点点头,起身走到鲁师傅身边道:“这马蹄铁之所以叫做马蹄铁就是给马做的,之所以叫马掌,那是因为这半月牙形的铁片是要用这些钉子钉在马蹄上面的。”   “钉在马蹄上面?”鲁铁匠眼睛瞪了一个溜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给马蹄上面钉东西的,这么长的钉子要是钉上去了,马匹岂不是要疼死了?   张彦瑾哑然失笑,他耐心解释道:“鲁师傅,你跟我去外面看看你后院的马匹就知道了。”   鲁铁匠让徒弟们看着铁铺,便似懂非懂地跟着张彦瑾去了后院。   张彦瑾指着马的蹄子道:“鲁师傅,你看这马蹄子的最外层,它之所以这么圆整,是因为你们经常给它修剪的结果。”   “嗯,是这样,隔个两三天就要给它修整一次,把里面的泥掏一掏,要不然那些脏东西塞进去了,它是要生病的。”鲁铁匠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张彦瑾指着自己的手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马蹄最外面这一层就和人的指甲一样,剪指甲不会痛,因为没有血肉在里面,所以给他钉掌也不会痛,而且在钉了马掌之后,他的马蹄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有泥沙钻进去。”   “当真如此?”鲁铁匠捋着胡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张彦瑾。   张彦瑾点了点头,抿唇一笑,胸有成竹道:“鲁师傅,咱们还是老规矩,用我牵来的这几匹马测量,得到一个较为精准的数字,打造出马蹄铁之后,给我的马先钉上,咱们先看看效果。”   “好!”鲁铁匠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可张彦瑾如此自信,他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我现在就叫我的徒弟们过来帮忙量数据,让我再看看马蹄铁图,一会就开工!”   在四五个人七手八脚的测量下,不一会儿鲁师傅心中就有了谱,他穿上打铁用的皮衣,戴上手套,便将徒弟冶炼好的铁水,灌注入模具当中,待到冷却,便用锤子一下一下地打了起来。   伴随着“呲”地一声,一个马蹄铁就炼制了出来。   鲁师傅的徒弟们望着师傅这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心中都充满了钦佩。   鲁师傅丝毫不含糊,他拿着炼制好的马蹄铁看了看,又专门根据马掌的厚度挑选了几枚牢固的钉子,这才来到张彦瑾面前道:“你看看这马蹄铁如何?”   张彦瑾掂了掂马蹄铁,发现形状和他以前见过的马蹄铁相差无几,只是这份量略微沉了一些。   “怎么了?”鲁铁匠见张彦瑾不说话,有些疑惑道。他对他的手艺还是分外自信的。   张彦瑾略略一思索便道:“这马蹄铁打造得肯定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这重量略微重了一些,若是可以减轻重量,对马匹来说等于减轻了负担。”   “这已经是用最精纯的铁打造的了。”鲁师傅微微摇摇头道:“要是想要再轻,就要减少铁的用量,可是以老朽的经验来看,若是铁的用量再少一些,恐怕就不牢固了。”   “那鲁师傅,你们一般炼铁都是用什么炼?”   +++++   张彦瑾顿了顿,怕鲁师傅听不懂,便换了一种说法:“你们把铁从矿石中提取出来,用什么烧火?”   “木柴啊。”鲁铁匠有些茫然道:“就算是一些道教炼制丹药,那也是用木柴。”   “那就没有人用煤吗?”张彦瑾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道。   鲁师傅哈哈一笑道:“二郎,煤啊,都是穷人家没有钱买不起柴火才用的东西,我大魏如此富足,怎么会还有人用煤呢?”   “可是煤烧得火大啊。”张彦瑾也懵了,难道说他记忆中的煤和大魏朝人认为的煤不一样?   “火大也不能用啊,煤一烧就会出现一种毒气,人闻到后,这种毒气可是要命的啊。”   鲁铁匠分外不解:“再说了,其实也有人用煤炼过铁,出来的生铁还不如木柴炼得精纯。”   张彦瑾点点头,大约明白了为什么大魏朝的人不用煤了,煤中含有硫,氮之类的物质,烧的时候如果不通风,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人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就会中毒身亡,也就是俗称的煤气中毒。   再加上冶炼煤的工艺达不到水准,煤的质量也不够好,可要是能把煤里面一些无用的残渣去除掉,岂不是可以冶炼出更加精纯的铁?   这边鲁铁匠见张彦瑾沉默不语,便指挥他的徒弟们去把马匹固定在一个临时打造的木栏里,怕给马匹钉马掌的时候,马匹受惊乱跑,或者踢伤人。   等到张彦瑾被马匹的一声嘶鸣声唤回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鲁铁匠如临大敌一般半蹲着,单手提起被麻绳拴住的马腿,放在板凳上,他的膝盖则支撑柱板凳,防止板凳被马踢倒,另外一只手拿着锤子就准备将马掌钉入马蹄之中。   无奈这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便仰头悲鸣,想要挣脱,只是他的身子早就已经被麻绳拴在木栏上了,他这一动弹,整个木栏更是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还在马棚中的几匹马,也都停下吃草,瞪着那铜陵大的眼睛惊恐地盯着鲁铁匠的动作。   鲁铁匠的徒弟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要给马蹄上钉铁的,都围在周围,首先是防止马匹因为惊慌而挣脱木栏的桎梏,二来是随时准备护着他们的师傅鲁铁匠,防止鲁铁匠被马踢伤。   “师傅啊,你这是又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啊!”一个长的粗粗壮壮,黝黑的面颊上有两坨红的徒弟因为兴奋,脸上的两坨红更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闭嘴,还不赶紧给我递钉子!”鲁铁匠心里也慎得慌,听到徒弟不着调的话,面色一沉怒道。   那面颊黝黑的徒弟倒是不怕,他嘿嘿笑着便把铁钉递了过去。   左面三个铁钉,右边三个铁钉,半月牙形的小尖勾上左右各一枚铁钉,这才把马蹄子放了下去,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旁边的徒弟们纷纷上前扶起鲁铁匠,递水擦汗,也有几个徒弟过去查看马匹状况的。   张彦瑾望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场景,莫名觉得有些滑稽,可他又不能笑,只能兀自忍着。   “二郎,你看我刚刚钉的可还可以?”鲁铁匠来到张彦瑾身边道。   张彦瑾用力点了点头道:“鲁师傅辛苦了,其实这给马匹钉马掌也不是什么难事,省下三个就让你的徒弟们钉吧。”   敬业爱徒的鲁铁匠摇摇手拒绝道:“不可不可,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我先做几次,确实没问题了再让他们做。”   张彦瑾知道鲁铁匠的脾气,便没有再阻拦。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给其他三个马掌钉马蹄铁就顺利了许多。   鲁铁匠瞅了瞅木栏之中的马,见马眼睛依旧瞪得圆溜溜的,有些犹豫道:“这真的没什么事?”   张彦瑾抿唇一笑,径直道:“既然已经钉好了,不如就把马放出来让它走几圈看看。”   随着木栏被打开,嗒嗒的马蹄声就在院落中响了起来。   被钉了马掌的马先前还有些不适应,可走两步之后,觉得自己似乎没事,便大步跑了起来。   “果然没事啊!”鲁铁匠有些动容,随后兴奋地看着张彦瑾,说道:“二郎,若马的蹄子有这么两层铁隔着,就是走在荆棘路,砂石路上也不怕了!”   随着鲁铁匠激动的声音响起,小小的后院也沸腾了起来,二郎这东西……这是又立功了! 第26章   张彦瑾微微一笑,然后招呼鲁铁匠进屋说话。   张彦瑾和鲁铁匠两人走到房间之中, 便笑着将带来的银两交给鲁铁匠, 鲁铁匠一看, 忙推辞道:“二郎,使不得,我本来就是宁国府的家仆, 帮你打造物件是应该的,再说了打造几副马蹄铁哪里需要这么多银两?”   张彦瑾将银两塞在鲁铁匠, 面色严肃道:“鲁师傅, 实不相瞒,这一次我请你制造马蹄铁是打算用在军队西征的战马上的, 你知道的, 有了马蹄铁,马蹄便不会受伤, 更不会渗入泥沙, 但是我必须说服皇上,才能将马蹄铁用于战马的马蹄上, 所以这几日恐怕要让你费心了, 帮忙多制作一些马蹄铁。”   鲁铁匠也是格外有血性的人, 他一听目光就坚定了起来。   “二郎年纪轻轻,却是如此有血性之人,为朝廷着想, 为军队着想, 既然这件事我知道了, 我便不能装作不知。”鲁铁匠捧着手中沉甸甸的银两道:“这些银两我就不再推辞了,只是我会用这些银两买来精纯生铁打造马蹄铁!”   张彦瑾心中感慨万分,大魏朝的人果然有气节!若是他现在推辞,恐怕适得其反,弄得他和鲁铁匠之间不愉快,不如等到马铁蹄制作好了之后,再将银子送来,就说是伯父感念其忠杰,赏赐的。   他心中略略一思量便道:“鲁师傅,你的气节着实让人钦佩,既然如此,我便不做推辞了,这几天就辛苦你和你的徒弟们了!”   鲁铁匠把徒弟叫进来,将银两交给一个徒弟嘱咐他去买来精纯生铁之后,就出去忙着打造马蹄铁了,想要在闭市之前先给张彦瑾打造几副出来,让张彦瑾拿回去用。   一下午的光景,张彦瑾拉来的五匹马就全部钉上了马掌。   等到傍晚闭市后,张彦瑾便让瑞福牵着五匹马,在路人惊奇目光的洗礼下,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回到了宁国公府。   “二哥,你这次又是弄得什么新鲜玩意啊?”张修武看到张彦瑾回来,便围着小厮牵的五匹马道:“你这一大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瑞福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三郎,二郎这一次制作出来的东西肯定又能席卷整个京城!”这话说完,颇有些骄傲。   自从二郎被皇上打了后,二郎就完全变了,这段时间跟在二郎身边,他对二郎崇拜的是五体投地。   张修武也听出来了,笑说道:“瑞福,你之前还是个老实的,现在……怎么变得和二哥一个调子。”   瑞福一听以为三少爷怀疑,当下连忙就牵着马走了几步道:“三郎,听到了吗?这就是二郎今天制作出来的东西!”   张彦瑾看不过去了,伸手虚着削了一下瑞福的脑袋,笑骂道:“你也忙了一整天了,下去歇着吧。”   瑞福眼馋地看着马匹,捂着脑袋摇着头道:“二郎,我不累,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伺候吧,你制作出来的这马蹄铁着实神奇,我啊,还想再看看!”   张彦瑾哭笑不得,便没有阻拦。   “马蹄铁?”张修武这时候也听清楚了,他围着马匹转了几圈,终于发现了那嗒嗒的声音是从马蹄上传过来的了,他好奇地蹲下身子去看,可由于他身子太过壮实,没一会儿一张胖脸就憋得通红。   他看着看着好奇了,便想要抬起马蹄子瞧一瞧。   马匹被人抓住马腿,自然是不舒服,嘶鸣着就要挣扎。   张彦瑾怕马一蹄子踹到张修武脸上,赶紧拉着张修武的胳膊,憋着笑道:“快起来,你看这是什么?”   张修武接过张彦瑾手中的呈半月牙形状的马蹄铁,翻来覆去道:“这就是你钉在马掌上的东西?你没事给马掌上钉这种东西做什么呢?马不疼吗?”   “马被钉马掌的地方和人的指甲一样,你剪指甲的时候会疼吗?”张彦瑾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那这有什么用?”张修武不明白。   张彦瑾淡淡一笑道:“有了马蹄铁挡着,马匹经过砂石地,或者长满荆棘的地,又或者地上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时,马就算是踩上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向喜好打仗的张修武脑子立马就活泛了起来,他两只小眼睛中闪过一抹精光道:“这感情好啊,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要是咱们的军队有了马蹄铁,就可以故意诱敌深入,把敌人引入到荆棘地里,让他们的马匹全部寸步难行,这时候咱们就可以一举歼灭他们!”   “正是如此!”张彦瑾不吝夸奖。   张博文闻声也走了过来,见张彦瑾和张修武两人聊得是热火朝天,也不禁问了起来,恰逢这时候张仲谦刚刚处理完手头政务从宫中回来,张彦瑾便把马蹄铁的事情告诉了张仲谦。   “当真有如此惊奇的效果?那我朝军队此次西征定然是战无不胜啊!”张仲谦也是难掩惊奇。   张彦瑾诚恳道:“还请伯父上奏折将马蹄铁这件事情禀报给皇上,让马蹄铁早日用到我军战马上!”   张仲谦一听,心里有些感叹,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分寸了,这样的功劳可不小,二郎现在已经入了皇上的眼,真想见皇上只怕也不难,可是他没有拿去立功,反而想给家里头。   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二郎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不过你的功劳大伯却不能占用,上一次马蹬和马鞍就是由你进献给皇上的,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皇上应该不会避而不见,所以这一次还是你去!”   张彦瑾还想劝张仲谦,却被张仲谦摆手制止了。   只听张仲谦道:“伯父看到你这么上进,伯父心中已经分外开心了,看到你一日一日走上正途,为国效力,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伯父这心里总算是有着落了。”   张彦瑾心中微微叹气,不禁有些心疼张仲谦,要知道正主张彦瑾早就已经去见他的亲生父亲了,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他,不过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张仲谦如此照顾他的侄子,也算是够对得起他在九泉之下的弟弟了。   “还请伯父放心,侄儿以前虽然做了不少荒唐事,可侄儿有心悔改,定然会越来越努力的。”张彦瑾认真道。   张仲谦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道:“好好做,有什么难事就告诉伯父,伯父帮你解决!”   张彦瑾一听,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伯父……我有件私事想和您说下!”   张仲谦看向张博文和张修武,张博文立刻理会,他立刻拉着张修武出去了,张修武还有些不乐意,二哥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张彦瑾目送张修武出去,心里不禁吐槽,瞧他说的,好像他和张修武有什么基情似的。   张仲谦说道:“说吧!”   张彦瑾心思抽回来,目光有些飘忽躲闪,说道:“伯父,我折腾出这东西也算再立功一次了吧,皇上会不会收回我和那李……”   张彦瑾还没说完,张仲谦就明白了,之前他瞧着这小子还挺维护李容娘,李容娘看起来也维护这小子,他还以为这事成了,敢情,到现在这小子还事不想娶?   张仲谦沉吟了一下,如今他察觉到皇上还是看重他的,当时让彦瑾娶李容娘也怕是皇上当初讨厌彦瑾纨绔而说的,毕竟终究不是圣旨。   “你真的不想娶李容娘?”   张彦瑾一听有些懵,因为他以为伯父又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劝他负责,或者说皇上的意思,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伯父真的在考虑这事了?   这到临头了,张彦瑾突然想起李容娘当初替他挡刀和马车上不让他为难的模样,他的话突然到嘴里说不出口。   “二郎?”张仲谦见张彦瑾没回答,连忙问道。   张彦瑾回过神,说道:“伯父,我……还要想想。”   张仲谦丝毫不知道此时张彦瑾心中的复杂,他说道:“皇上到底没有下圣旨,如果你不想娶李容娘,但是你也得负责起来,李容娘的名声已经和你绑在一起,如今还有谁能娶她……你立下功劳,若是还能给李容娘找到归宿,我想,皇上还是愿意睁只眼闭只眼的。”   张彦瑾听完,顿时心乱如麻,这不是达到他的目的了吗?可是为什么,他有些不乐意听。   “伯父,我知道了,我还要再想想。”他回答道。   张仲谦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事还是由彦瑾自己做主就好。   ****   等到大家散了的时候,张修武依旧跟着张彦瑾,从张彦瑾那里要了四只马蹄铁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张彦瑾等了两天,鲁铁匠就让徒弟把打造好的两箱马蹄铁给张彦瑾送了过来,还让两个徒弟跟着张彦瑾,帮张彦瑾钉马蹄铁。   张彦瑾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毕竟马蹄铁在大魏朝还是一个新鲜玩意,贸然把马蹄铁拿到辎重营里去,不一定有人敢给马蹄钉马蹄铁。   可有会的人就不一样了,示范几次,那些士兵们也就会了。   于是,张彦瑾便把鲁铁匠派来的两个徒弟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张彦瑾考虑到在辎重营里很难从周齐烨那里拿到精纯生铁,便想自己出资让鲁铁匠打造。   鲁铁匠却犯了难,捋着胡子,皱着眉头道:“二郎,不是我不愿意打造,你知道的,这年头生铁都是由官府管控的,每年都有官府限量发放,我这几天已经托人把京中铁匠铺子的精纯生铁全部买来了,若不是他们早就知道我是打铁的,恐怕还要怀疑我做什么犯法的事呢。”   张彦瑾这才明白,不管是大魏还是古代,盐和铁器都是由官府把控,一来是要由官府把控国家经济命脉,二来是这都是冷兵器时代,每一次战争需求除了粮草,银饷,各项杂物,最重要的就是铁了,毕竟打造兵器,辎重都需要铁。   大魏朝这些年来轻徭赋役,民生安稳,国库富裕,官府这才有能力每年发放一些精纯生铁,若是搁在别的朝代,恐怕想要制作出那么多的马蹄铁,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彦瑾告别了鲁铁匠之后,便让人牵着钉好了马蹄铁的马匹,拉着那两箱子已经制作好的马蹄铁,带着鲁铁匠的两个徒弟去了辎重营。 第27章   辎重营。   岗哨看到张彦瑾带着陌生人,还拉着两个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箱子来到辎重营外, 连忙摇旗呐喊, 示意张彦瑾止步, 不远处游走的斥候们,也快速奔跑过来,将张彦瑾拦住了。   由于早就有斥候看到张彦瑾, 先行一步给周齐烨汇报了,周齐烨便好奇地走到辎重营大门口, 呵呵一笑道:“张录事, 这是唱哪一出啊?”   张彦瑾翻身下马,瞟了一眼架起的围栏反问道:“长史大人, 这是何意啊?”   周齐烨身旁的监军瞪着张彦瑾道:“张录事, 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居然还带家仆和马匹过来, 你以为这里是你家?”   张彦瑾径直高声道:“皇上让我张彦瑾来这辎重营正是看中了我的才能, 他们都是我找来为国效力的工匠,你们胆敢拦着, 是想要违抗皇上的意思吗?”   众人皆知张彦瑾是皇上亲自下旨在辎重营做军需录事的, 他这话一出, 竟让一众想要反驳他,或者看他笑话的人憋得脸红脖子粗,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这是辎重营, 规矩可没有正经的军营那么严密, 说到底, 因为辎重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也不存在什么军事秘密。   周齐烨呵呵一笑,淡淡道:“张录事,本长史知道你是皇上亲派,可本长史也是奉皇命而来辎重营做监军长史,本长史自然是要负责全军上下的安危,上次你贸然离去,并未和本长史打声招呼也就罢了,此番你又带着家仆和马匹,还有两箱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是想要来辎重营闹事吗?”   张彦瑾耐心早已消耗殆尽,他一拍黑色的大木箱子,笑道:“脑子不够用不怪你,毕竟很多人都不明白我这箱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   “大胆!张录事你不过区区一个录事而已,居然敢在长史面前大放厥词,对长史不敬!”刚刚被张彦瑾呛回去的监军大声呵斥道。   张彦瑾轻笑一声,随后就手腕一动,手中的马鞭子就朝着周齐烨身边的监军甩了过去,可谓是快如闪电。他可不怕,他是什么身份?纨绔!纨绔有纨绔的做法,可不用像周齐烨这么端着,为难人都得找个借口。   那监军望着朝着自己抽过来的马鞭子,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只是仓皇着往后退去:“你,你……”   这些辎重营的监军们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军事训练,再加上他们每日只需要监督士兵们制造或者修葺工具,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事可做,早都是好吃懒做,空长一身肥膘,哪里是张彦瑾的对手?   只见马鞭精准无误地打在监军脚下,辎重营的土地夯实,却愣是被张彦瑾一马鞭下去打出了深深的印子。   那监军听着马鞭子抽起来的呼呼声,又看着脚底下的印子,后脊背阵阵发凉。要是他刚刚没有退两步,张彦瑾这马鞭子岂不是就抽到他的脸上了?   “张彦瑾,你欺人太甚!”监军咬牙大声呵斥道。旋即他单膝跪地,双手拱于面前,对周齐烨道:“长史大人,张录事恶意伤人,违反军纪,还请长史大人按照军法处置!”   张彦瑾无所谓地晃悠着手中的马鞭,反问道:“我伤到你了吗?”   那监军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这张彦瑾就是故意堵他的!   闻声聚集在门口的监军和士兵们手中都捏了一把汗,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张彦瑾居然敢在周齐烨面前挥舞马鞭子,要知道刚刚那马鞭子虽然是朝着监军去的,可是周齐烨就在监军身边!   周齐烨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这么多年谁敢在他周齐烨面前如此放肆?可他转念一想,那天在大街上,张彦瑾说打不是还把他那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弟弟给打了?   “长史大人今天是不打算放我进去了?”张彦瑾有些漫不经心道。   周齐烨淡淡道:“本长史不过是为了辎重营安全,例行过问而已,怎么张录事这是不打算向本长史汇报了?”   “打开箱子。”张彦瑾一挥手,他的家仆就打开了一个黑色大木箱子。   张彦瑾接过家仆递过来的马蹄铁,在周齐烨面前晃了晃道:“这是马蹄铁,是钉在马掌上的,我身后这几匹马已经钉上了马蹄铁,我此番来,便是想要组织士兵们炼制马蹄铁,给军营之中的战马都钉上马蹄铁。”   张彦瑾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知道在辎重营中这些事情周齐烨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他这句话一出,一片哗然。   “马蹄铁?钉在马蹄子上的?那马不得疼死?”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 我咋感觉这是异想天开呢?”   尤其是刚刚差点被张彦瑾用马鞭子抽到的监军此时嘴角都快要撇到下巴上去了,他扬起下巴道:“张录事,你这是在白日做梦吗?居然说要给马蹄上钉铁,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张彦瑾身后的家仆和鲁铁匠派来的两个徒弟都鄙夷地看着监军,都纷纷发出不屑的声音。   周齐烨嘴角微微抽了抽,不得不说,马蹄子上钉铁,这简直是他闻所未闻的事情。   “现在长史明白我的意思了,就请长史给我一部分战马和一个作坊,还有一些相应的工具和精纯的生铁。”张彦瑾早就料到别人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齐烨并未直接反对张彦瑾,而是摊开手示意张彦瑾看周围的监军和士兵们,淡淡道:“张录事,并非是本长史不答应,实在是你这想法太过于异想天开,大家都没有听说过,战马是此次西征中的关键所在,不能任由你浪费啊。”   张彦瑾懒懒地看了周齐烨一眼道:“周长史,若是陛下知道了战马本可以变得更厉害,却因为周长史而耽误了,恐怕周长史就要好好想想要怎么给陛下答复了。”   周齐烨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哂笑道:“张录事,你说你要给战马的马蹄上钉马蹄铁,你伤害军马本长史拦住你,你居然还抬出陛下来压本长长史,你以为辎重营是什么地方?”   “你大可将我的行为上奏给陛下啊。”张彦瑾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他大步上前,牵着自己的坐骑就往辎重营中走去,他身高八尺,平日里不站直身子别人也感觉不到他伟岸的身材传来的压迫感,此时张彦瑾彻底打开双肩,昂首挺胸往前走去,目光坚毅,脚步沉稳,居然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来。   张彦瑾身后的家仆和鲁铁匠的徒弟们看到自家主人如此气盛,都纷纷挺胸抬头,牵马拉车跟着张彦瑾往辎重营中走去。   围观的士兵们都被张彦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住了,都纷纷往后退去。   周齐烨扫了张彦瑾一眼,见着实是拦不住了,便不冷不热道:“既然张录事不听本长史的劝说,执意如此,那本长史自会将辎重营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陛下。”   马蹄铁的事情本来就是要告诉皇上的,张彦瑾根本不在乎周齐烨汇报不汇报,带着他身后的家仆们就往他所住的营帐中走了过去,竟然呼啦啦占了一个营帐。   那些本来居住在这里的监军们望着张彦瑾的行为,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们都知道张彦瑾是宁国公张仲谦的侄子,有身份有背景,又是皇上下旨指派的军需录事,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大街上,张彦瑾一言不合就把周齐晖打了个鼻青脸肿,最后听说也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不过是区区一介平民,来当兵时运气好当上了监军,他们和张彦瑾硬碰硬,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监军们在营帐外议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还是去找周齐烨汇报这件事了。   周齐烨心底清楚,他虽然是监军长史,掌管这辎重营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要是这辎重营真闹出什么事情了,不管对错,他这个监军长史都是要担责任的。   他一想到张彦瑾今天那不做到誓不罢休的刺头样子,就一阵头疼,好像还巴不得他去给皇上禀报一样。   可问题是,张彦瑾那厮就是个无赖,他周齐烨那可是能力卓绝,博学多才,及其受皇上重视,张彦瑾可以不在乎皇上怎么看,可他周齐烨不能。   周齐烨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他占了就占了,你们再搭一所营帐不就好了?”   这一次他父亲把他调到辎重营来担任长史,是想要让他再次在皇上面前展现他的能力的,他可不能把这件事办砸了!   那些监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周齐烨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反应,个个都灰溜溜地出去了。 第28章   营帐之中,一直跟在张彦瑾身边的瑞福打量着偌大的营帐道:“二郎, 咱们独占这营帐, 是否…… ”   张彦瑾笑着道:“你要是不想在这里睡, 你可以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   “二郎,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瑞福忙道:“二郎,我是跟着你的, 自然是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了。”   “那你还那么多废话?让你们住这里就住这里!”张彦瑾躺到长塌上,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他们家的高床软枕舒服啊, 他以后可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这简直和他想要过的富贵闲人的生活大相径庭啊!   休憩片刻后, 张彦瑾便起身去了辎重营最后面。   瑟瑟秋风之中, 那几个老兵排排靠在破土墙垛上,窝在茅草之上, 手插在破袖子里, 冻得脸色灰白。   “二郎,他们这是犯了军法了?”瑞福以及鲁铁匠的两个徒弟王久和王石虽然是宁国公府的仆人, 可张仲谦一向宽厚待人, 仆人们居住的地方也是极为舒适的, 他们哪里见过有人在茅草上窝觉的,此番看见这些老兵们四处漏风的住处,居然无法接受。   说话间, 那几个老兵已经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这秋风一日比一日萧瑟, 温度也愈发低了, 他们为了暖和一点,只能贴在一起取暖。   “录事?”几个老兵望着头戴黑色幞头,身穿一身黑青长衫,一脸正色的张彦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看清楚确实是张彦瑾无疑之后,他们几人都赶紧起身,想要给张彦瑾行礼,可无奈他们早已经年迈,再加上又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竟然无法站起来,都歪歪扭扭地跌倒在地。   张彦瑾上前扶住其中一个老兵,瑞福他们见状,也纷纷扶起老兵们,老兵们赶忙推辞,努力自己站直了身子。   “从今天起,你们跟着我一起回营帐中住!”张彦瑾想起刚刚来的路上,那些监军们已经开始督促士兵们搭建新的营帐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居然已经初成规模,明明军需充足,却让这些从战场上下来,无家可归的老兵们居住在四面透风的破烂木棚里,简直岂有此理!   “啊?”老兵们一个个都慌了神,这简直是他们不敢想的事情。   “我们二郎说……”瑞福一时嘴快,感觉自己说错后,连忙改口道:“录事都说了,天气渐冷,你们从今天起就跟着录事居住在营帐中,不用住在这木棚里了!”   老兵们鼻头一酸,浑浊的眼睛瞬间就湿了。这都多少年了,他们日复一日的在这军营里混着日子,春天和夏天还好说,夏日里也就是蚊虫多一些罢了,可秋天和冬天不同,真是他们用命一日一日的熬啊。   眼看着他们年事已高,都觉得肯定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了,却有人站出来义正严辞地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住在营帐中了,这让他们怎么不感动?   “录事真是好人!”老兵们居然齐刷刷给张彦瑾跪下了,大呼道:“张录事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张彦瑾哪里经受过这架势?他赶紧道:“快快请起,我不过是秉章办事而已,你们也是军营之中的士兵,本就不该居住在这种地方。”   在瑞福的安排下,这些年长的老兵们都纷纷住进了营帐之中。   张彦瑾详细询问之下,发现这些老兵当中居然还有擅长炼铁和做木匠活的好手。   张彦瑾这边刚刚让老兵们搬进营帐当中,在大营当中的周齐烨就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听着监军的汇报,并不在意。他很清楚,张彦瑾这是在笼络人心,不过他并不觉得张彦瑾拉拢住那些年事已高的老兵们就能怎么样,在他眼里,那些老兵们不过就是辎重营中的废物而已,只等着他们自生自灭了,张彦瑾就算是拉拢住了那些老兵们又如何?   他现在已经开始写折子准备递呈给陛下,只等着陛下以肆意伤害军马给张彦瑾治罪,让那张彦瑾再嚣张两天又如何?   打发前来汇报的监军下去后,周齐烨便将写好的奏折交给一旁的驿使道:“你趁着宵禁前进城,将折子递入宫中,给我父亲。”   是夜,宵禁之后,张彦瑾所在的营帐当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张彦瑾盘腿随意地坐在硬榻上,他是实在受不了大魏朝人动不动就要跪坐在榻上,还要坐直身子,既然这营帐之中他说了算,他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其他人看他这么随意,也都舒服地盘腿坐在硬榻上。   “明日里,尔等不用吃饭,先去占东北角那个炼铁的作坊,若是有人拦着,便说是我让你们占的。”张彦瑾直接下令道:“饭食,你们不用操心,我自会让人提过去的。”   瑞福有些不解道:“录事,那咱们就只占炼铁的作坊啊?这马蹄铁可是需要精纯的生铁的,没有生铁咱们拿什么炼啊?”   “精纯生铁的存放库就在距离东北角炼铁作坊不远处的地方,不然你以为我让你们去占东北角的炼铁作坊做什么?”张彦瑾靠在凭几上,颇有些无奈。   当然,他想要占领东北角的炼铁作坊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东北角炼铁作坊里面他早就已经观察过了,那里面可是有一座大大的铁炉,虽说这铁炉和现代的相比简陋许多,可和其他炼铁作坊里面的比却是高大许多,若是等他好好回想回想,改造改造,说不定还可以将那铁炉改造成现代的样式。   上一次和鲁铁匠讨论的用煤炼铁,说不定也可以在这里试一试,若是真的能将天然煤中的一些不必要的杂质去除掉,说不定炼出来的生铁纯度就可以大大的提高。   那些老兵们听到张彦瑾说要炼铁,纷纷精神来了,都表态自己虽然年事已高,却还能做这些活。   张彦瑾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给众人安排了具体的事情之后,这才让瑞福熄灯。   他躺在硬榻上,心中默默盘算着。   他制造出了马蹄铁,给皇上西征添加了助力,这一次事也算是有了交代,也不算是辜负他伯父张仲谦和皇上的期望吧?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了,他就可以继续在宁国府当他的富贵闲人了。   张彦瑾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床褥,一边在心中想着未来的事情,慢慢进入了梦中。   一夜秋风吹尽,寒霜满地,伏草枯黄。   军号一响,瑞福就带着老兵们先去了辎重营东北角的炼铁作坊和存放着生铁的库门。   周齐烨听说了事情之后,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快速走到了东北角的炼铁作坊外。   周围的士兵们也都顾不得吃饭,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周齐烨难掩怒色道。   瑞福把守在炼铁作坊的大门口,上前一步道:“回禀长史,吾等奉张录事之命来此处炼铁。”   周齐烨脸色难看,他身边的监军上前一步,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瑞福道:“你们并非我辎重营中的士兵,居然敢强抢我辎重营的炼铁作坊,是不把我军军法放在眼里吗?!”   “哎呦,这是做什么呢?”伴随着张彦瑾的声音,马鞭子精准无误地缠绕住监军手中的佩剑,竟然把那佩剑直接从监军手中夺下,斜斜地插在了地上。   张彦瑾抽回自己手中的马鞭,乐呵呵道:“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握剑,别没吓着别人,先把自己伤了就不好了!”   那监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彦瑾,刚刚那佩剑还握在他手中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又看了看斜插在地上的佩剑,气得涨红了脸。   张彦瑾走到瑞福面前,一拍瑞福的胳膊,将瑞福□□的佩刀插回到了刀鞘当中,半假半真道:“瑞福,你记住,你的佩刀可不是像别人那样闹着玩的,一旦出鞘,必定饮血!以后可不要随随便便□□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悄悄转移视线看向了周齐烨,谁也不敢再站出来说话了。   任谁看着瑞福那张满是胡髯的黑脸,就觉得犹如黑面鬼一般,张彦瑾的话又处处带着锋锐,辎重营里都是想要好好混口饭吃的,谁没事会触这个霉头?   周齐烨拢在官袍长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白净的手面上青筋直暴,可面色上却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   张彦瑾可以无所畏惧,他作为监军长史却不能。   想到张彦瑾有可能就是看中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一点,才敢肆意妄为,周齐烨就气得牙痒痒,想他周齐烨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不过为了大局,他也只能暂且容忍这无赖竖子!   张彦瑾望着周齐烨依旧平和的面颊,心中也有了计较。   “张录事,你今天早上这又是何意啊?是不想让士兵们开工了吗?”周齐烨看了一眼瑞福后的炼铁作坊,发现那些个老兵们已经熟悉完了工具,开始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张彦瑾故意眨了眨眼睛,分外无辜地看着周齐烨道:“不是周长史你让我随意的吗?”   “本长史可没有说过让你随意的话。”周齐烨反驳道。   “昨天我可是给长史汇报了要用马匹和生铁的,长史没有反对,自然就是任由我用了。”张彦瑾理直气壮道。   周齐烨身边的监军道:“长史根本就没有说让你随意使用军中物资,你这是无视军法,违反乱纪!”   张彦瑾接过瑞福递过来的小板凳,舒舒服服地坐下。这是他昨天晚上给会木工的老兵安排的活,他在现代早就习惯了坐板凳,做一个板凳对木工来说易如反掌,既然如此他何不先做一个?   等坐舒服了,张彦瑾才道:“可周长史也没有拒绝啊。”他不紧不慢,大有和周齐烨好好扯皮的意思。   监军们和士兵们看着张彦瑾的动作,都瞪大了眼睛。居然还可以这么坐?看样子好像比跪坐着舒服啊!   周齐烨看了张彦瑾一眼,又看了看里面的老兵们,他发现那些老兵们已经生起了火,开始炼铁了,而另外一拨人则从厨房专门提来了饭食,他们正轮流去吃饭。   他望着张彦瑾那一脸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我要炼铁的样子,心中越发憋气。   “既然张录事执意要炼铁做马蹄铁,伤害马匹,本长史劝说无用,本长史只好禀告给陛下了。”周齐烨说罢,转身便走。   反正他已经把张彦瑾执意炼铁伤害马蹄的事情写折子告诉了陛下,张彦瑾现在这么做,正好落实了罪名,他且让张彦瑾这无赖竖子再得意两天!   士兵们和监军们都愣住了,这事情就这么完了?   伴随着一阵小声议论,士兵们也都纷纷散去吃饭。   等到吃完饭,这东北角的炼铁作坊当中的士兵们才发现,张彦瑾让人把这里占了之后,他们似乎无处可去了。   每一个作坊里面安排的人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他们就算去其他地方,也不一定会有人给他们安排。   这样一来,原来东北角炼铁作坊的士兵们都茫然地站在作坊外,望着守在门口的瑞福和瑞福,不知所措。   张彦瑾看着外面整整齐齐站着的士兵们,淡淡道:“你们留在我这炼铁作坊里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这炼铁作坊里有个规矩,那就是以士兵完成的工量作为衡量标准,工量便是你们每天做成的马蹄铁,每个人的工量保质保量达到一定数量,月末便有一定规定的奖励,你们可都同意?”   门口站着的士兵们又惊又喜,他们本来都抱着被张彦瑾轰走的打算了,却不曾想到非但张彦瑾没有轰他们走,完成任务还有额外的奖励?   其实这些炼铁作坊中原来的士兵们聚在外面窃窃私语,瑞福早就报告给了张彦瑾,张彦瑾却只装做没有看见他们,直到他们彻底对周齐烨死了心,在外面站的整整齐齐,来找他时,他才从炼铁作坊中走了出去。   这些士兵们一开始都是周齐烨招来的,也是唯周齐烨之名是从。只有让他们彻底断了对周齐烨的希望,这些士兵们来了才能实心实意跟着他干。   他是缺人手不假,可是他一直坚持的原则便是宁滥勿缺。   昏黄低暗的天空之下,北风呼啸而过,可这深秋的萧瑟之意却吹不走这些士兵脸上的喜色。   他们辎重营从军,虽说不用水里来火里去了,但是也确实苦累,而且饷银也少,张彦瑾现在许诺以工件工量记饷银,给的是实打实,能看见的好处,自然就带动了积极性。   “张录事,说得可当真?”为首的士兵大胆询问道。   张彦瑾抿唇一笑,眉宇之间尽是自信,尤其那熠熠生辉的双眸更是流露出无尽的神采,让人一望便如同不由自主陷入到了磁场当中一般。   “自然当真,我说得以工量记饷银的规则今日便会让人写下来,就挂在这炼铁作坊的正中央,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若是你们谁有意见,大可来找我或者找瑞福他们反应,再由他们反应给我如何?”张彦瑾没有一句废话。   春秋战国时期,秦朝为什么能崛起于霸主?为什么能经济实力大增?是因为商鞅变法,奖励耕战,给老百姓实打实的好处。   找再多的监军,士兵们也是消极做工不是?既然如此,何不把监军的饷银省下来给士兵们发奖励?   风急天暗,落木萧萧,却挡不住士兵们沸腾的热血。   “张录事,我们定然会好好做工,脚踏实地跟着张录事干!”   “就是,张录事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绝对不怠慢!”士兵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等到辎重士兵们进入炼铁作坊中后,守在门口的瑞福忽然有一种士兵们美一下敲击生铁的声音都比平时高昂了许多。   张彦瑾走到炼铁高炉旁,便看见一旁的士兵不断往里面加着一大捆一大捆的木炭,尽管张彦瑾没有站在炉门跟前,依旧能感觉到炉子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不断传来木炭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高炉最上面还有一个方形的进料口,另外一个士兵感觉炉子中温度差不多了之后,便将挖采出来的铁矿石倒入到了铁炉当中,任由烈火炙烤铁矿石。   熊熊烈火又燃烧了一个时辰,那士兵才打开高炉后方的开口,将铁水从高炉后方倒出。   张彦瑾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那铁水凝结成了黑色的块状物,他才上手一摸。   “张录事,这铁块脏……”一旁的士兵没有想到张彦瑾会亲手摸,阻拦不住。   张彦瑾一抹这刚刚炼制出来的生铁,只觉得这生铁和他接触的生铁简直判若两物,这刚刚炼制出来的生铁满是气孔,宛若海绵。怪不得以前书上说炼铁工艺不成熟的时候,炼制出来的生铁杂质太多,被人称为铁海绵。   “录事放心,这只是第一次炼制出来的生铁,我们还会再炼制几次,等到后面生铁纯度高了,就不会是这样了。”一旁负责炼铁的士兵怕张彦瑾误会,出声解释道:“而且后面大家还会不断锻打,这样以来,炼制出来的生铁便会更加牢固了。”   张彦瑾算是明白了,由于现在炼铁工艺不够成熟,炼铁高炉当中能达到的温度有限,不能除掉铁矿石里面的杂质。士兵们为了提高生铁的纯度,只能用反复锻造的方法把铁块里面的杂志除掉,来提高生铁的纯度。   可即使如此,所提高的纯度也是有限的,反倒是浪费了人力和物力。   若是从一开始就提高冶炼出来生铁的纯度,岂不是就能省掉反复锻造这一块?那这么算下来,岂不是可以节约许多时间?   “二郎,有什么问题吗?”瑞福见张彦瑾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炼铁高炉看,不由得有些担心。   张彦瑾摆摆手,他现在在琢磨现代炼铁到底怎么炼。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是高中物理和化学里面了解过一些高炉炼铁知识,尽管现代的时候发现了石油,可是石油资源有限,用焦煤炼铁还是生铁最主要的生产途径。   可是又要怎么把煤里面的杂质去除掉?   各种繁杂的思绪齐齐涌入脑中,宛若考试的时候感觉自己知道这一块的知识点,却又怎么都想不清楚一般。   张彦瑾望了望外面渐渐四合的暮色,便停止了思绪。用煤炼铁虽然高效方便,可终究不能大意,还需要他好好思量思量。   这日张彦瑾正在营帐当中盘算着要怎么用煤的时候,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录事,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来了,说是要让你和周长史过去领旨。”瑞福由于跑得太快古铜色的面色上微微渗出些许汗珠,却丝毫不敢耽误汇报。 第29章   “录事,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来了, 说是要让你和周长史过去领旨。”瑞福连忙禀报说道。   张彦瑾一挑眉头, 好戏要登场了?先前, 鲁铁匠考虑到马蹄铁的保密性,就在张彦瑾来辎重辎重营之前,给张彦瑾制作了大量的模具, 故而这些士兵们只需要把冶炼出来的生铁倒入模具当中,不断捶打即可。   跟着张彦瑾来到辎重营的瑞福, 还有鲁铁匠的两个徒弟也都是绝口不提马蹄铁到底有何作用, 那些士兵们在张彦瑾用饷银的激励下,也对张彦瑾是死心塌地, 每天只埋头苦干, 没有别的想法。   故而周齐烨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张彦瑾到底想要用马蹄铁做什么。   再者马蹄铁钉在马蹄之上伤了马蹄的想法先入为主, 周齐烨便添油加醋的把张彦瑾在辎重营中所做之事, 上奏给了他父亲,又经过他父亲之手, 转移到了皇上的红木紫螭案几之上。   这才有了皇上派身边的禁军首领李明锐来到辎重营让周齐烨和张彦瑾二人入宫的一幕。   “皇上口谕:命辎重兵监长史周齐烨, 军需录事张彦瑾带着马蹄铁入宫觐见。”皇上身边的禁军首领昂首站立, 他一身黑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粗壮的黑眉下一双沉稳的眸子颇具威严地注视着张彦瑾和周齐烨。   上次张彦瑾进宫便注意到这位穿着黑色铠甲的禁军首领李明锐一直默默跟在皇上身边,他鼻梁高耸, 中间处有驼峰, 薄唇棱角分明, 国字脸,脸上很少有表情,天生就具有威严感。   张彦瑾想了想,忽然,过年时农村家家户户喜欢贴的门神身影迸入到了他的脑海中。   武门神不就是尉迟敬德吗?和眼前这个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李明锐还真是迷之相似。   “辎重兵监长史周齐烨领旨!”周齐烨声音朗朗。   张彦瑾也跟着拱手道:“军需录事张彦瑾领旨!”   “张录事,请吧。”周齐烨侧了侧身子,微笑着做了一个让张彦瑾先的手势。   张彦瑾心中不屑,只装做不知道周齐烨这虚让的礼数,只当是周齐烨在实心实意地让他,便大步朝前走去。   李明锐嘴角微微一动,也转身朝前走去,装作没有看见张彦瑾和周齐烨两人之间这点小摩擦。   周齐烨盯着张彦瑾的背影,暗自咬咬牙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张彦瑾居然是这么不懂官礼人,可转念一想,张彦瑾这无赖竖子本身就是如此,是他大意,才被张彦瑾当众伤了面子。   两人随着李明锐一路进了宫,大魏的宫墙为黛灰色,在萧瑟的秋风当中,更显的威严和厚重。   过了城墙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层层叠叠的朱红色宫墙,大魏朝的禁宫当初设计是便是以东西南北的正轴线设计而成的,象征着地正方圆。   官员们上朝的宫殿恰好坐落在正北方的中轴线上,也是如此之意。   李明锐带着张彦瑾和周齐烨走的便是这条路,不过皇上不可能在朝觐的大殿见张彦瑾和周齐烨。   张彦瑾和周齐烨随着李明锐来到了偏殿,便看到皇上坐在正中央的软椅上,左边下首跪坐着赵国公诸迟恭,右边下首跪坐着瑞国公周勤,赵国公旁边则跪坐着陈溯的父亲户部尚书陈德让。   张彦瑾看着那跪坐的软垫头皮一阵发麻,要是一会皇上让他跪坐在那垫子上,他要怎么办?   周齐烨泰然自若地走进大殿当中给皇上行礼,仿佛胸中已有乾坤定论。   皇上靠在软椅上,已是不惑之年的他腰板依旧笔直,他身上穿着一身暗褐色的便服,边缘则是明黄色,上面绣着天子才能绣的五爪金龙和团团祥云。   李明锐拱手行礼之后,便默默站到了皇上的身侧,不再动弹,也没有任何表情,如同黑暗中的一个影子一般。   张彦瑾跟周齐烨一起跪拜之后,便等着皇上发话。   不过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想多了,皇上根本就没有赐座给他的意思。   随着他们两跪拜完毕,外面的太监们也把检查过的马蹄铁抬了进来,取了一个递给了皇上。   皇上拿着弯月形的马蹄铁在手中翻看了一番之后,对下首的陈德让,瑞国公周勤,赵国公诸迟恭道:“你们也都看看。”   太监闻言,便拿了三个马蹄铁递给了陈德让,周勤,诸迟恭。   “你们觉得这马蹄铁如何?”片刻之后,皇上开口道。   周勤看了赵国公诸迟恭和陈德让一眼,碍于这件事情关乎周齐烨,他便没有开口。   褚持恭和陈德让因为自家孩子和张彦瑾是同一条裤子,其实心已经偏了,但是两个人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所以,陈德让回答的十分谨慎:“马蹄铁这东西臣是闻所未闻啊。”   赵国公周勤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后,在圣上面前直接呵斥显然也太低级了,所以,周勤反而很诚恳地说道:“回禀皇上,臣觉得上一次张彦瑾制作出来的马蹬和马鞍十分好用,不如让他说说看,若是好用,岂不是我朝一件幸事?”   皇上对几个臣子的德性一清二楚,这些老家伙!在他面前,还这么作,也不爽快一点,当下,他也不准备去问一旁淡然自若的混小子张彦瑾,反而看向周齐烨,说道:“周齐烨,你是辎重监军长史,你说说看。”   周齐烨心里一紧,他拱手道:“回禀皇上,张彦瑾命人强占炼铁作坊,炼制这马蹄铁,将马蹄铁残忍地钉在马蹄当中,这是臣在辎重营亲眼所见。战马乃是我朝军队的关键,可他却不顾臣的阻拦,指使家仆聚众闹事,扰乱军中安宁,影响辎重物资准备进程,臣不得已只能上奏于皇上。”   张彦瑾听着周齐烨那叽里呱啦一大串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不就是想要告他的状吗?还装作自己是被人逼得一样。   “张彦瑾,可如周齐烨所说?”皇上目光如炬。若事实真相也有个六七分,这混小子到真是混蛋,他想要让张彦瑾去辎重营好好锻炼锻炼,这家伙怎么还拿个鸡毛当令箭了?   张彦瑾眨了眨眼睛,憨厚地看着皇上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眼看着皇上就要发火,张彦瑾赶紧补充道:“可是皇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减少西征的战马受伤,可是有些人脑子有点问题限制了认知,我解释了他依旧不懂,我为了西征的战马都有马蹄铁,这才强占了炼铁作坊。”   周齐烨因为这么以讽刺,脸显得有些绿了,这张彦瑾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侮辱他脑子有问题?!   此话一出,饶是瑞国公心里头也不高兴,他面上波澜不惊,但是眼神却凉了。他的大儿子周齐烨那可是公认的能力卓绝,博学多才,是京城子弟中的一代佼佼者,这个无赖张彦瑾,居然敢说他的骄傲,脑子有问题?!   陈德让,李明锐这些浸淫官场已久的老臣也是没绷住,眼角微微抽了抽。   唯独赵国公诸迟恭责备地看了张彦瑾一眼,上一次他见张彦瑾还觉得张彦瑾慢慢懂事了,不曾想还是个只会给张仲谦惹事的主!下去后他一定要嘱咐嘱咐张仲谦,好好管管张彦瑾!   “张彦瑾,你强占战马,肆意伤害马匹,我不过是如实回禀给皇上而已!”士可忍孰不可忍,周齐烨就算是再沉得住气,在皇上面前被张彦瑾如此侮辱,他也无法容忍。   “皇上,实践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陛下英明神武,我给陛下展示一下马蹄铁用在马蹄上的效果,陛下定然会明白马蹄铁的作用!”张彦瑾看都不看周齐烨,依旧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皇上。   皇上眉头微微一动,想到当初的马镫和马鞍,不辨喜怒道:“好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如此,朕便去看看你这马蹄铁到底是何方神物!”   在座的陈德让,周勤,诸迟恭也都是心中一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句蕴意如此深厚的话他们怎么没有听过?这当真是从放荡不羁,每日只会吃喝玩乐的张彦瑾口中说出来的?   这一次去的地方依旧是皇家马场,马场之中虽然无人用马,可太监们依旧勤勤恳恳地照料着皇上的御马,洗刷,换草料等等都做的井然有序。   张彦瑾和皇上,还有周齐烨,周勤,诸迟恭等人来到马场当中的时候,太监们正往地上洒水,防止尘土飞扬。   太监们看到皇上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皇上让太监们起来后,便朝着张彦瑾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张彦瑾道:“让朕看看你这马蹄铁是如何保护战马不受伤的吧。”   张彦瑾动作麻利地安排太监们架起木栏,又教宫中的工匠按照他的方法给马匹钉马掌。   随后又找来太监道:“你安排人去找尖锐的砂石来撒在地上,砂石越尖锐越好。”   太监听得是一头雾水,可常年在宫中行走的他们早就已经养成了主子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习惯,尤其是皇上现在还在这里,便赶紧安排人去找尖锐的砂石。   站在周勤身边的周齐烨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倒是要看看张彦瑾这无赖竖子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周勤一看张彦瑾居然牵了皇上的御马往临时钉好的木栏当中去,当即阻拦道:“大胆张彦瑾,那匹马可是皇上最喜欢的御马,你居然敢伤皇上的御马?!”   皇上望着张彦瑾那泰然自若的神色,以及总是站不直的身姿,颇有些哭笑不得,张仲谦一代儒将,做事皆有理有节,进退有度,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无赖的侄儿?   “罢了,让他试试。”皇上抬手阻拦住周勤。   宫中的工匠们和鲁铁匠一样,甚至比鲁铁匠还要小心谨慎。   他们捧着马蹄子的动作小心翼翼,犹如捧着千金宝物一般。   工匠后悔地看着张彦瑾,他怎么就贪图在皇上面前表现呢?刚刚他就应该让别人来啊!   工匠心中掂量再三,还是不敢下锤子,这可是皇上的御马,万一出了问题,他的脑袋怕是不保啊!   “今天你不钉也得钉,钉也得钉,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张彦瑾望着工匠那拿着锤子的手举了几次,便小声在工匠耳边道:“你堂堂皇家御用工匠,该不会想要落下一个铁钉都不会钉的名声吧?”   工匠望着张彦瑾脸上的戏谑之色,满是被捉弄后的难堪之色。   这时代人都注重名声,工匠被激之后咬着牙,拿着铁锤砰砰砰将八枚钉子按照张彦瑾所说钉了进去。   放下马蹄和铁锤之后,工匠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皇上御用马匹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脚力远胜于普通马匹,就是脾气也相当温顺,更为难得的是颇通人性,这便是张彦瑾敢选皇上最喜欢的马匹的原因,他可不想因为给皇上做个试验,就把他自己伤了!   “这马没事?”工匠蹲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他看皇上的御马在地上摔了摔蹄子后,就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居然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   休说工匠,就连看台上站在皇上身后的陈德让和诸迟恭也为张彦瑾捏了一把汗,这家伙也真敢,居然敢拿皇上最喜欢的御马做试验!   周齐烨和周勤父子两则是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等着张彦瑾出丑。   皇上坐在软椅上,神色莫辨,像是在看张彦瑾,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工匠再三确认了皇上的御马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胆大了许多,想着张彦瑾的话,今天他箭在弦上,不得不钉,便拿着铁锤三下五除二就把另外三只马蹄铁给皇上的御马钉上了。   张彦瑾让人把木栏打开,解开麻绳把马放了出来。   尖锐的砂石太监们也趁着工匠钉马蹄铁的时候铺好了,砂石个个棱角分明,别说马匹,就是人穿着鞋看着也慎得慌。   张彦瑾端详了一下方向,便转到马匹的另外一侧,牵住缰绳,拉着御马试着走了两步,让御马适应了一下脚上重量增加的感觉。   御马很快就嘶鸣一声,似乎在告诉张彦瑾它已经准备好了。   张彦瑾便拉着御马来到了尖锐砂石铺就的地方,他走在一旁的平地上,让御马走在砂石上。   一开始御马还有些驻足不前,可在张彦瑾用缰绳的牵引,手势的引导下,御马终于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之后,御马便加快了速度,犹如走在平地上一般。   在场的人望着这场景,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并不是他们担心张彦瑾,而是出于天生对当朝天子的畏惧,他们担心皇上御受伤,大发雷霆,波及到他们。   等这场虚惊过去,众人才惊异马蹄铁的厉害之处。   “回禀皇上,这便是马蹄铁的厉害之处,可以让马匹翻越荆棘时如履平地!”张彦瑾把御马交给一旁的太监,他跑到皇上面前道。   “你小子,让朕的御马走在砂石上,你走在平地上!”皇上这时候也看明白了,心里头满意之极,当下起身笑骂道。   张彦瑾有些无赖地笑道:“我走上面疼,皇上的御马已穿上马蹄铁,自然不怕砂石,所向披靡了!”   周齐烨和周勤都望着那安然无恙的御马,想破了脑袋竟然也想不出其中玄机所在。   “为何这马匹钉了铁钉却感觉不到疼痛?”陈德让沉思片刻,询问道。   张彦瑾收起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十分诚恳地望着皇上道:“臣受皇上恩赐去辎重营当中锻炼,临行臣伯父殷切嘱咐臣,不能辜负皇上的期望,要为朝廷尽绵薄之力,便在辎重营中冥思苦想,制作出了这马蹄铁。”   上一次他制作马蹬和马鞍是因为为了赢打马球赛,这说得过去。   这一次的马蹄铁他也必须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这理由还必须要符合他纨绔的性子,不能是因为他的聪明而做,不然被皇上盯上了,他还怎么做他的富贵闲人?   未等皇上发问,张彦瑾继续道:“臣以前曾在野外玩耍,曾经有幸看到过野生的马匹我发现他们马蹄上那层白色的东西都盘曲在他们的蹄子上,后来臣回去问了家中仆人,才知道马匹每隔三日就要修剪马蹄,不然马匹容易受伤,犹如我们的指甲一样,既然修剪时,马匹不会疼痛,钉马蹄铁也不会疼痛了。臣到军队后,发现每年都有大量的马匹因为马蹄受伤而报废,便回去请教了伯父,做出了这马蹄铁。”   皇上和陈德让,赵国公诸迟恭等人听着张彦瑾这合情合理的理由,心中都唏嘘不已。   周齐烨心神一怔,自从见到马蹄铁对马没有伤害,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也怪他太过骄傲,不认为一个纨绔有什么本事,反而觉得是异想天开。   事 实上,给马钉马掌,这事确实不可思议一些,正常人不都会认为,就给人的脚钉上一副不是吗?这样不仅没有保护作用,反而会疼死人,人之后更是会被废。   周勤见自家大儿子这反思的样子,心里一叹,旦很快反应过来,朝着盛元帝拱了拱手。   “马蹄铁可以让马匹横穿荆棘,皇上,肯定是上天感念皇上恩德,这才将马蹬,马鞍,马蹄铁等物赐给我大魏朝,让皇上手上一展宏图伟业!”   张彦瑾一听,心中升起浓厚的钦佩之意,周勤这老狐狸看着自己把他的宝贝儿子摆了一道,心中不怄气是假的,可他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调整过来,他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盛元帝一听,他的眼神就不由望向前面的地图。   自京中向西而去,便是甘州,过了玉门关,便是夹在祁连,合黎,龙首山脉之间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狭长而笔直,形似走廊,位于黄河之西,故而被称为河西走廊。   此地为堆积平原,山脉环绕,不仅土地富饶,更因为山脉之因让此地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因为从中原西行,别无他道,只有河西走廊此一条路。   皇上望着西北方向,目光悠远。似乎在眺望那隐藏在深山峡谷之间的狭长走廊,又或者是在想象着大魏铁骑穿过河西走廊之后,和聚集在草原西部的突厥一族交锋时的情景。   到底是他大魏的铁骑厉害,还是常年游走于广袤草原的突厥部落厉害?   西出中原,平定河西,拓我疆土,没有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不曾想过。   褚持恭和陈德让对视一眼,他们为官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个皇帝的抱负。   褚持恭当下上前一步,说道:“皇上,我军战马有了马镫和马鞍,可以使将士稳坐于马上作战无忧,此时又有了马蹄铁,可以使我军战马横跨荆棘,此等优势,已经远胜于猃狁部落千倍万倍,这些年来国库充裕,给前线将士们的粮草已经调度完毕,此战定能大获全胜!”   张彦瑾细细观察着他这膀大腰圆的叔叔,发现他这叔叔远没有史书上写的那么神经大条,反倒是粗中有细。从他刚刚一直默默计算着两军对垒时的差距就能看出来。   “真是天佑我大魏!”皇上望着那逐渐高升至中天的日头赞叹道,大有自己便是那高升的日头的感慨。   他不顾眼睛酸涩,凝视西北方向良久,走到几人面前,对赵国公道:“即使如此,迟恭,德让,就由你们二人联合工部尚书一起计算给我军战马全部装备上马蹄铁的成本和时间,计量完成之后,速速给朕呈上来!”   陈德让和诸迟恭二人立刻接旨。   周齐烨行了个大礼,主动说道:“臣鼠目寸光,差点坏了军机大事,还请皇上重罚!”   张彦瑾看得心里头,都忍不住为他点个赞了,这主动认错,皇上看在瑞国公的面子上,哪里会去重罚。   周勤面容淡淡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盛元帝哪里不明白,但是他对自己的忠臣子侄非常大度,这些忠臣子侄们可是在他遇到危机后,眼睛眨都不眨都愿意跟他造反称帝的存在。   “张彦瑾,你说,该如何处置?”盛元帝笑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心中吐槽,这绝对是个坑。   旁人肯定就会就此揭过,彰显一下大度,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事就过去了。   张彦瑾没有立即回答,惹得褚持恭不住地朝着张彦瑾使眼色,张彦瑾面上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看得盛元帝和褚持恭就想抽他一鞭子。   随后他的话,让盛元帝忍不住一脚就踹了出去。   “皇上,既然周齐烨他自己都说了鼠目寸光,那他就真的鼠目寸光了,所以让他管着我这么一个有着高瞻远瞩的人,是不是不大合适?臣也不要处罚他什么的,毕竟他除了鼠目寸光,别的差事还是干的不错的,就是皇上是不是该弥补一下臣受的委屈?”   有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盛元帝已经克制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张彦瑾还是懂分寸的,他可以卖萌卖蠢,也可以无耻点,但是该受的还是得受。当下,他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脚,其实也不重,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无奈想教训的样子。   周勤和周齐烨听了后,这小子果然是一肚子的坏水,瞧瞧他说的那段话,鼠目寸光可说了三次!这么强调,真的好吗? 第30章   “你还高瞻远瞩?”盛元帝骂了一句。   张彦瑾揉了揉屁股,说道:“我的高瞻远瞩是周齐烨的鼠目寸光衬托出来了, 没有他鼠目寸光, 微臣哪里能变得高瞻远瞩。”   饶是能认错的周齐烨, 这会儿听到张彦瑾这么反复侮辱,他一直以来骄傲的心理也有些承受不住,他再次跪了下来。   “皇上, 臣请辞……”   张彦瑾心里又有些想骂人了,这周齐烨可真精啊, 原本他这么一折腾, 皇上不罚周齐烨,也至少不会让他压在自己上头指手画脚, 可是他现在主动辞官了……在周齐烨其他事情没出纰漏, 又有瑞国公的面子,皇上肯定不会再罚他了。   瑞国公周勤也施了一礼:“皇上, 犬子还年轻, 颇有些不堪大任,不如皇上重罚他一遭, 微臣也好领着他回去多读点书, 日后长进了, 也好继续为皇上效力!”   张彦瑾心里一凉,瞅了一眼瑞国公,瑞国公诚心诚意的模样, 怎么样张彦瑾觉得一股寒意上涌呢?   果不其然, 盛元帝沉吟着道:“不必了, 齐烨也是朕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可是你们这些二代中最出色的,这次张家这小子这次的马蹄铁也确实不能以常理来言,也怪不得齐烨身上,就由张彦瑾全负责马蹄铁的制作,齐烨,你负责其他辎重的准备,不仅不能再插手张彦瑾任何事,还要大加支持,知道吗?”   说到后来,盛元帝的语气厚重了一些。   周齐烨一听,连忙重行大礼,很受感动说道:“微臣遵旨,定不负皇上看重。”   张彦瑾也无可奈何,也正经地行了一个大礼:“微臣遵旨。”但是委屈之色却是没怎么遮掩。   看得褚持恭和陈德让这两个自己人都想抽张彦瑾一次。   盛元帝嘴皮子不由抽了抽,这天下,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们先下去,张彦瑾留下!”   周勤和周齐烨父子再施一礼,就退了下去,褚持恭警告了张彦瑾一个眼神,才和陈德让一起离开。   “先是为朕制作出了马镫和马鞍,现在又制作出了马蹄铁,说吧,想让朕奖励你些什么?”人都走了,盛元帝说话语调都轻快了许多。   张彦瑾一听,心里顿时舒畅了,他上前一步,作揖弯腰笑道:“这些都是伯父指点微臣,微臣才设计出来的,本来微臣是不想要什么奖励的,可是皇上乃是真龙天子,皇上说要奖励给臣,臣不能不要。”   “好你个赖头张彦瑾!”皇上哭笑不得,这家伙一脸诚恳之色,满脸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张嘴要奖励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张彦瑾嬉皮笑脸地躲闪着,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皇上正了正神色,便淡淡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皇上不如赏臣几座山如何?”张彦瑾毫不客气地从怀里拿出地图来,笑着指着画圈的那一处道:“陛下,微臣之前只是一个纨绔,现在想想真不能这样,这样岂不是坐吃山空,让伯父为难,我瞧着京城里的八品小官,在家里头也都是成千上万的地,不如就把这一块小地方减价赏给臣吧?”   张彦瑾画的地方乃是现代山西大同一些地方,这大同县里多煤炭,更有高岭土等丰富资源,后世称为凤凰城和中国煤都。只是这个时代由于工艺限制,就算是很多人知道大同有丰富的煤炭资源,也没有人觉得那是宝贝。   皇上身边的李明锐走出来,低声道:“这地处西州大同县,资源匮乏,地势偏远。”   李明锐如此说,皇上心中便明白了大概。大同那里为不毛之地,百姓穷苦,根本不是什么富饶之地。   皇上又好好端详了一下山西所处的地理位置,还是琢磨不出来张彦瑾为什么就要这山西大同。   “你为何就选了大同这不毛之地啊?”皇上观察着地图,淡淡道。   “臣的能力也就只适合这种地方了。”张彦瑾十分老实道。   煤炭乃是黑色的金子,等到日后他掌握了煤炭的炼制技术,他岂不是就可以富可敌国了?一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皇上和李明锐都没有想到张彦瑾会这么说,皇上更是龙心大悦,他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朱砂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道:“这周围百里的地方都赏赐给你了!但是该有的税,你这小子别想逃!”   张彦瑾笑嘻嘻说道:“皇上放心,微臣最是忠心,保证每年的税不少!”说完跪地谢过皇上之后,便等着皇上的文书下发到山西,让那里的官员交接地契了。   这看得盛元帝心里突然打起了鼓,感觉自己被坑了好几万两银子一样。   从禁宫中出来,张彦瑾先是回了一趟宁国府,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仲谦。   张仲谦听到张彦瑾问皇上要奖励时,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了,可是听到张彦瑾要了山西大同那块地方时,他便沉默了下来。   “要了大同那块地方也好。”张仲谦深谙为官之道,想到张彦瑾只要了大同这块不毛之地,便觉得反倒是件好事,不过想来皇上日理万机,也不会把张彦瑾放在心上,便没有再多说。   “伯父放心,侄儿在辎重后营当中会好好干的,争取早日为西征的战马全部配备上马蹄铁。”张彦瑾可没有说出真相,真说出来,他觉得张仲谦肯定会立刻压他进宫去。   张仲谦这才点点头道:“你真是长大了,以往我还担心你行事没有方寸,现在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张彦瑾有些心虚的没有说话,山西大同那里他开采煤炭的时候肯定会被皇上知道,到时候煤炭作为冶炼行业的主要火力肯定会大面积普及,那时候皇上回过神来,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觉得他做事有方寸了吧?   恐怕那个时候,还得让他伯父帮他扛雷啊。这可不是几万两银子,估计是几十万两,皇上不知道会不会扎他小人!   “伯父苦心,侄儿明白。”张彦瑾按捺住心虚道。   等到张彦瑾回到辎重后营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发现周齐烨还没有回到辎重后营,想来周齐烨应该会留在瑞国公府和他父亲周勤商量事情,便先去了炼铁作坊。   “周方圆,是张录事让我们在这里炼铁的,你趁着张录事不在,来我们炼铁作坊闹事,就不怕张录事回来怪罪吗?!”瑞福严厉的声音从炼铁作坊中传了出来。   张彦瑾知道,周方圆便是周齐烨身边的监军,是周家的一个远方亲戚,来投靠周家,被周齐烨带入辎重后营做了监军,整日里凭借着他是周齐烨亲戚的名号在辎重后营里作威作福。   先前,他和这个周方圆也会过几次。差点一鞭子抽在了周方圆身上,又用鞭子扯着佩剑在周方圆的鼻尖转悠了一圈,想来这周方圆怀恨在心,想要趁着他不在,在炼铁作坊里闹事,被瑞福兄弟二人给挡住了。   张彦瑾拦住他身后的士兵,给他们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士兵们一是碍于张彦瑾的身份,二也是他们整日里饱受周方圆欺辱,想要看看张彦瑾好好收拾周方圆一顿。   “张录事?不就是张家二郎张彦瑾吗?要不是他的伯父是张仲谦,他张彦瑾算老几?”周方圆一把推开瑞福就要带着人往炼铁作坊里面走。   炼铁作坊里面的工人们也停下了手,都拿着工具一个个警惕地看着周方圆和周方圆身后的那群人。   他们刚刚在这里好好做了几天,饷银以做出的工件数目衡量,日子刚刚有了动力,此时有人来破坏,他们怎么能不同仇敌忾?   “周方圆,这是我们二郎定了的炼铁作坊,你今天要是敢在这里闹事,那就别怪我瑞福不客气!”只听蹭地一声脆响,瑞福拔出了长刀。   “瑞福,张家的狗!”   周方圆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瑞福这认死理的模样,他不敢再上前,只能大骂道:“你们今天早上应该都看到了吧?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亲自来抓张彦瑾进宫,张彦瑾肆意伤害军马,他这一次能活着出宫已经要谢他八辈子祖宗了,你们还想在这里见到他?”   “周监军,周监军,张,张录事来了…… ”周方圆旁边的一个监军不经意看到从墙后走出来的张彦瑾,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由于他声音实在是太小,周方圆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等到周方圆感到芒刺在背,回头看去时,就看到张彦瑾的脸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脚掌就朝着他正面飞了过来,正中他的鼻梁骨。   周方圆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跌坐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向上竖起的铁定上。   他嗷呜一声惨叫,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捂着屁股惨叫连连。   伴随着屁股上的刺痛,鼻子上的酸痛之意可谓是直冲天灵盖,两团热乎乎的鼻血便从他的鼻孔处冒了出来。   “你不是问我算老几吗?”张彦瑾走过来,一把褥住周方圆的领子道:“老子在我家排第二,也阻拦不住我打你!”   张彦瑾的铁拳一拳一拳落在周方圆身上,打的周方圆是鼻青脸肿,不知东西。   周围跟着周方圆一起过来闹事的监军们看得是两股战战,不敢出声,更不敢逃跑。   “张录事 ,张录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方圆涕泗横流,跪地求饶。   “你知道方圆了?”张彦瑾盯着周方圆乌青的眼圈道。   周方圆虽然不懂张彦瑾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对他而言,此时张彦瑾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大声道:“知道,知道!”   “行,既然知道了方圆规矩,那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张彦瑾大手一挥道。   就在周方圆松了一口气,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张彦瑾道:“周方圆肆意在军中闹事,无视军纪军法,拉下去,军法处置,当众打军棍五十,以儆效尤!”   周方圆吓得是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他哭喊道:“张彦瑾,你这个小人!”   “看来你还是不懂规矩方圆啊?”张彦瑾举起了拳头。   周方圆都快气炸了,张彦瑾明摆着这就是欺负你,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   “张彦瑾,你敢打我,就不怕周长史回来责罚你吗?!”周方圆被士兵拉出去,按在长凳上大喊道。   张彦瑾故意耸了耸肩膀道:“那又怎么样?谁怕谁啊?”   他指挥那两个士兵道:“敢在我的炼铁作坊里闹事,耽误马蹄铁炼制进程,给我狠狠地打,以后若是有人敢耽误炼制马蹄铁,便是这等下场!”   周方圆平日里可是没少欺辱士兵们,此时大家得了机会,岂能不趁机报复?五十军棍一下都不少,执行军棍的士兵打累了就换另外一个,张彦瑾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让士兵们实打实地打了周方圆五十军棍,这才让那些监军们把奄奄一息的周方圆拉走了。   寒月如钩,大雁南飞,秋风萧萧,马鸣嘶嘶,可辎重后营中却有一股热血的氛围渐渐弥漫了开来。   自从张彦瑾把老兵们接入营帐中居住,在炼铁作坊里面颁布了新规矩,以工件数量计饷银之后,便有不少士兵们眼红张彦瑾炼铁作坊里的工人,可碍于监军们的鞭子,谁也不敢说。   今天张彦瑾又怒打了监军周方圆,为饱受欺凌的士兵们大大出了一口气,也让张彦瑾成了士兵们心中又敬又怕的官员。   周齐烨得到消息匆匆离开瑞国公府疾驰来到辎重后营当中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军中的士兵们大部分已经休息,唯有岗哨和斥候们还在坚守着。   他快步进入周方圆养伤的营帐,看着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不断唉唉□□的周方圆,他是额头青筋直跳。   这周方圆再怎么说也是他带进来的人,张彦瑾就这么当着全军的面打了周方圆,这岂不是明摆着打他周齐烨的脸吗?   并非是周齐烨多想,而是他从小就跟着周勤浸淫于官场当中,早就养成了官场中那套思维。凡事联想,寻求根源。   张彦瑾今天刚刚在皇上面前得了几分好脸色,下午便回到军营里故意找个理由打了周方圆,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啊!可恨的是张彦瑾现在风头正盛,他也只能暂且忍耐。   一灯如豆,周齐烨枯坐在偌大的营帐中拳头紧攥,今日朝堂和今晚上,他周齐烨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张彦瑾不过是一个蹦来蹦去的跳蚤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且让这只无赖跳蚤得意几天!   周齐烨决然想不到的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件完全就是一个突发事件,还是周方圆自己撞上去的。   “辎重后营里面不方便养伤,我已经让人安排了马车,你且回府静养一段时间,等到伤好了再说,军中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周齐烨沉声嘱咐周方圆。   原本辎重后营当中的士兵们都以为周齐烨连夜赶回辎重后营,肯定会找张彦瑾兴师问罪。   可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周齐烨当天晚上没有,第二天也没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说周方圆被张彦瑾当众收拾了的事情一样,和以前一样,根本不过问。   张彦瑾也乐得清闲,除了在各个作坊挖来了好些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后,便是整日里都泡在炼铁作坊里。   看到那炼铁高炉中的木炭,张彦瑾掏出一个图纸,交给了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工匠。   他必须要加快马蹄铁的制作过程,和工部一起联合把马蹄铁做完后,才能摆脱掉身上的闲杂事物,专心去大同挖煤炼煤,积累原石财富不是?   “录事,这是…… ”饶是精通制作手艺的工匠,望着张彦瑾图纸上画的简笔画,也是一头雾水。   这简笔画是画得相当清楚,也相当立体,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实在是不敢下手啊。   张彦瑾耐心指点道:“这是风箱,拉动风箱的手柄可以将空气鼓入高炉当中,加大火力。”   此处距离煤炭资源地甚远,一时间是不可能把煤炭挖来了,可是他可以利用其它来加大火力 ,提高温度。   风箱便是利用加大柴火和空气的接触面积的原理,他不知道风箱到底是什么时候发明的了,现在他要加快马蹄铁炼制的进程,风箱是最容易制作出的了。   工匠仔细端详许久,眼睛一亮。   张彦瑾淡淡地笑了笑,双手负于身后道:“你们快去做吧,咱们有两个炼铁高炉,你们做出两个匹配的风箱来。”   工匠领命之后,便拿了工具准备制作,却被瑞福兄弟二人警告一番不许泄露出去,这才制作去了。   不消一日的功夫,这些个工匠便一起制作出了一架风箱。   大家把风箱和炼铁高炉的通风口相连后,高炉当中的火焰瞬间就明亮了许多。   负责炼铁高炉的士兵当即重新炼铁,并点燃一炷香来计算时间。   等到最初的海绵铁炼制出来后,负责炼铁的士兵激动地跑到张彦瑾面前道:“张录事,炼铁的时间减少了一刻钟!”   张彦瑾脑子快速计算了起来,炼制一次少一刻钟的时间,虽然每一次节省不了多少时间,可是炼铁的数量多了,累积下来的时间还是十分可观的。   “好,马上加大火力,做的多,饷银也多!”张彦瑾笑说道。   话一落下,这里顿时气氛高涨起来。   远远的周齐烨听到欢呼声音,他目光微沉。   周齐烨虽然表面上没有来找张彦瑾麻烦,可是暗中却在和张彦瑾较劲。 第31章   周齐烨压力其实很大,皇上现在把炼制马蹄铁的任务交给了张彦瑾, 制作其他辎重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和张彦瑾之间势必有一个比较。   张彦瑾只用了一个炼铁作坊, 要炼制北征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他手底下却有许多个作坊。所以他必须先比张彦瑾制作完毕。   一开始他并没有把张彦瑾放在眼里,可几天的功夫下来, 他派去的人却打探到张彦瑾的炼铁作坊的士兵们热情高涨,每日工量数目非常高。   这样下来, 周齐烨才着急起来。   他周齐烨是什么样的人物?张彦瑾这个无赖岂能和他相比?他比张彦瑾快本就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若是这一次张彦瑾赢了他, 他的脸面又再一次被他踩着了,他输了一次, 可不想再输第二次。   也有人给周齐烨说过张彦瑾推行的以工量作为饷银多少的办法, 却立即被周齐烨否定了。他是士族出身,可不是张家那种寒门赶上了开国之功的泥腿子, 这么多年士族理念里, 等级制度早就已经深入到他的骨子里。   张家这种没有沉淀的新士族,周齐烨都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更别说寒门了, 辎重士兵就是寒门中的寒门,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士兵,周齐烨虽然看不上他们的身份,但也敬佩他们功业, 但现在的辎重营里, 可不是真正的军队, 这些士兵与其说是士兵,但其实和征调的民夫没什么两样,只是干点活而已,又不用卖命,所以他本能的觉得那些士兵们干活是理所应当的,他没有从中克扣军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岂能像张彦瑾那个无赖那般,居然还和那些个宛如民夫一样的辎重士兵走得那么近?   如此一来,便只有对士兵要求严格。在周齐烨的安排之下,所有的监军们都加大了监管力度,不断地督促着士兵,士兵们更是苦不堪言。   作为周齐烨的假想敌,张彦瑾却丝毫没有考虑和周齐烨比赛谁先完工,在皇上面前争功的打算,他每天都在琢磨要怎么样采煤,炼煤。   等到他掌握了采煤和炼煤的技术,他就把煤销售出去,再凭借着在皇上面前刷几次脸的机会,把给皇家供应煤炭的名额争夺下来,弄个皇商当当?当然这些都是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他担心就担心,等到皇上知道了他当初想要山西大同这块地,就是看上了煤炭资源,皇上会不会恼羞成怒?   张彦瑾盘算一番后,依旧没有想出来什么结果,便又把思绪转移到了采煤和炼煤的技术上。大不了,他真发了,给缺钱的盛元帝几万两花花吧!他可听说了,为了北征,盛元帝宫里的花销,每月都才几百两,几万两可以让他花好些年吧,那时候他应该不好意思和他计较。   采煤自古以来便是一项伴随着种种危险的活动,饶是现代采煤技术成熟,每年依旧有死于矿井之下的工人。   毕竟煤矿挖开之后,便会有水,火,瓦斯这些不可控的问题出现。   他要是想要安全采煤,必须先要解决这些问题。   就算是张彦瑾了解现代的挖煤技术,可是他也清楚自己无法脱离这个时代的工艺限制,第一步只能想办法人工挖煤,等到拥有一定数量的煤炭之后,工艺在一定程度上进步,他就可以想办法制作其他。   张彦瑾琢磨半晌,心中有一定的计划之后,便打算带着工匠们实际勘察一番。   炼铁作坊中士兵们夜以继日地炼铁,锻铁,不断传出的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日子也在这敲击声中渐去渐远,辎重后营外草地也完全被秋风吹成了枯黄色,渭水河畔越发萧瑟,唯独那胡杨依旧挺拔。   “我这个月的饷银比上个月多了一倍多!”炼铁作坊当中,士兵们兴奋地数着手中的碎银子,激动不已道:“早知道我上个月就再多干些了!”   “切,这个月轮到你回家休息了!”另外一个士兵有些眼红道。   张彦瑾的炼铁作坊当中以工件量计算饷银,有些士兵们不相信,便没有卖力气干,此时饷银发了下来比卖力干的士兵们少了不止一倍,看着其他士兵们手中的饷银就眼红了起来,暗暗发誓这个月定然要挣回来。   饶是如此,张彦瑾炼铁作坊当中的士兵们饷银依旧比其他作坊当中的士兵要多,那些士兵们看着黑着脸给他们发饷银的监军们,对张彦瑾手下的士兵充满了羡慕之色。   “二郎,统计结果出来了,北征军队的战马有六万匹,当时工部赵国公给出的时间是两个月完工,我们这个月已经完成了四万匹战马所需的马蹄铁,依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十天的功夫,剩下的两万匹战马所需的马蹄铁也能顺利完工。”瑞福穿过拿着饷银,满脸喜气洋洋的士兵们,来到张彦瑾的营帐当中,低声道。   张彦瑾停下手中的简笔画,盘腿坐在榻上,笑道:“如此甚好,等到所有的马蹄铁都制作出来之后,我们就起身去大同。”   想到山西大同那片富饶的土地下满是黑色的金子,张彦瑾内心就暗暗激动,毕竟那些可都是钱啊。   他捏着下巴,他记得关中周围净是多煤炭的地方,除了山西大同,还有榆林,要是有机会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先去榆林打探一番,然后把矿藏多的地方先买下来?   这么心想,就有些行动起来。   “二郎,你为什么要去大同?”瑞福走了进来,听到张彦瑾的话,有些不解。   张彦瑾了解瑞福的性子,对于他这么问也不恼,他道:“皇上赏赐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二郎是打算完工之后立刻启程吗?”瑞福询问道。   见张彦瑾点头后,瑞福当即道:“二郎放心,我会提前准备好路上用的行李和马车的。”   “二郎,你猜我刚刚打探到了什么?”瑞福满脸喜色道:“周齐烨那边的士兵比咱们这边多了这么多,制作马镫和马鞍也比咱们早了不少日子,我刚刚一打探,发现他们居然才和咱们的进度持平!”   张彦瑾哂笑一声,并不惊讶。他给炼铁高炉加上了风箱,尽管这风箱高大,经常需要士兵们轮流拉动,但是炼铁的时间可以每次减少一刻钟,如此下来,自然是节少了不少时间。   再者他这边的士兵们那是个个铆足了劲干,有内驱动力,和周齐烨那边由监军鞭打着士兵,让士兵干活的效果自然是不同的。   中国农民是最善良的,只要有田有锅就不会造反,这些士兵也是如此,只是周齐烨久居高位,过惯了富贵生活,习惯了剥削,自然是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烛火跳跃了两下,炸出一两朵灯花。   瑞福望着面带微笑,静坐在软塌上的张彦瑾。尽管张彦瑾的坐姿并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正襟危坐,可即使如此,张彦瑾身上流露出来的沉稳从容还是让他们禁不住心悦诚服。   两道浓眉之下的双眸依旧有些稚嫩之气,却丝毫没有以前的飘忽浮光。   他们跟在二郎身边已经许多年了,以前的二郎经常留恋花楼,眼底经常是青黑一片,眼睛也总带着睡不醒的迷离感,可以说是毫无生气。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二郎改掉了留恋花楼的习惯,眼神也清明了起来,非但如此,还才能卓绝。   瑞福心中感慨颇深,张家有三位少爷,他们二郎以前是最纨绔,不上进的,总是闯祸。   张家三兄弟关系一直十分笃厚,可家仆私底下却难免进行比较。   他们二郎以前那般,总让他们在张修武和张博文的贴身小厮面前都直不起腰板,可现在不同了,京城内外,他们说起他们是张家二郎身边的小厮,他们就分外骄傲,与有荣焉!   夜晚,天高云淡,月华遍洒大地。张彦瑾缓缓的在营帐外踱步,欣赏着高悬于中天的清月。   一阵秋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张彦瑾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现代的时候刚刚挖出来的煤被称作原煤,里面有太多的杂质,也就是这个时代穷人们用的煤。   由于原煤中有太多的杂质,煤的纯度相较而言不是很高,燃烧的时候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硫这样的有毒气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中毒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此,现代的时候,原煤是不被当做生活用煤的,只是用做一些原料的炼制燃料。   至于原煤变成生活用煤,那就先要进行洗煤。洗煤没有什么独特的计较,就是用水清洗原煤,将原煤中的大部分硫清洗掉,如此一来,原煤中的硫就会大大减少,燃烧的时候,二氧化硫的含量也会大大减少。   同样,经过洗煤,尘土和废石也会被洗掉。等到清洗完毕,原煤就变成了精煤。   现在的人不用烧煤来冶炼钢铁,除了会中毒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原煤中含硫物质实在是太多,炼制出来的铁中含硫物质也会多,如此下来,铁的质量还不如炭火炼制的铁纯度高。   精煤含硫量大大降低,到时候就可以用精煤来炼制铁,还可以把精煤贩卖到各地。   他记得现代的时候还有一种焦煤,焦煤所含硫和其他杂质本身就很少,是炼焦的好原料,可焦煤的资源十分稀少,不知道大同有没有焦煤?   十天的时间弹指间便消失无踪,北征军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的生产也到了尾声。   这天早上,炼铁作坊中没有再传出风箱鼓动的声音,更没有士兵们锻铁时的叮咚声。   往炼铁作坊看去,便能看到满脸喜色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了四队,分别以瑞福,还有鲁铁匠的两个徒弟为首,而他们面前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马蹄铁。   瑞福还有鲁铁匠的两个徒弟安排士兵们三人一组站在一个竹筐跟前。   等到他们都站好了之后,坐在临时搭建的小高台上观看的张彦瑾一声令下,士兵们都合力将自己面前那一米多高的竹筐放倒,开始进行最后的清点。   这段不算漫长的日子里,士兵们在张彦瑾的有意引导下,士兵们的干活热情可谓是空前高涨,谁制作的马蹄铁又快又好,谁就备受推崇,如此下来,炼铁作坊里竟然没有发生一件斗殴的事情,全部都是以工艺较高下。   张彦瑾也没有闲着,除了回想原煤的开采和炼制办法之外,还在挖掘其中有才的匠人。   在大魏朝,这些工匠们都统一受官府管制,平日里他们可以在西市或者东市里开自己的作坊,可是一旦朝廷需要,他们便会被征集在一起来均需后营当中做工。   “二郎,清点完毕,除了六万匹战马的马蹄铁我们都生产出来了,还多余生产了一万匹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来作为备用。”瑞福统计了所有结果之后,激动地跑了过来道。   张彦瑾也是心潮澎湃,他一拍瑞福的肩膀道:“今天割肉庆祝,犒劳大家!”   说罢,他便回到营帐当中给陈德让和赵国公写折子去了,准备让他们把折子呈给皇上。   张彦瑾放下手中毛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大魏朝的茶汤中不仅有微苦的茶叶,还放有炒干的小葱,盐等调料,可谓是一口茶汤,酸甜苦辣种种滋味都藏在其中。   张彦瑾鲜少动这茶汤,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茶汤太冲,他喝不惯。   可是随着秋冬季节的来临,饶是营帐中也算不上多么暖和,顶多是挡风而已,他便渐渐习惯端着一杯茶汤在手,暖和。   久而久之,他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轻啜一口,品一品这茶汤中的滋味。   张彦瑾将折子用印泥封好之后,便招呼驿使进来,将折子快马加鞭送入宫中去。   等到驿使离开,张彦瑾才从营帐中出去。   从张彦瑾独立负责制作马蹄铁之后,士兵们的灶火和住宿也完全和周齐烨那边分开。   灶火的伙夫们接到张彦瑾要庆祝的命令,一口气杀了好几头猪,给士兵们炖肉吃。   白浓的肉汤在大锅中沸腾着,经秋风一吹,香浓的肉味便四散开,吹得辎重后营哪里都是。   张彦瑾这边的士兵们今日没有什么事情干,就等着吃饭,他们闻着肉味是欢呼不断,爽朗的笑声和肉香气味一起传遍了辎重后营。   周齐烨管辖的作坊当中的士兵们听到欢呼声,都纷纷探出头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监军们一皮鞭子抽了回去。   这些士兵们这段时间都在监军的逼迫下不断追赶进度,士兵们不堪其苦,却又不敢言说,每个士兵可以说都是面色灰白。   他们闻着空气中飘散的肉味,是羡慕不已,只后悔当初没有跟了张彦瑾。   大营当中静坐的周齐烨面色阴沉,阳光透进营帐中落下一地光华,却依旧驱散不了这营帐中低沉的气氛。   时间滑过,日头渐转,恰巧有一缕阳光从周齐烨的头顶处照了下来,落在了他的镶金玉龟上。金子折射出耀眼的光华,和周齐烨眉宇间的烦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彦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张彦瑾说的以工量计件的方法他也估算过,虽说是有些士兵每日制作的马蹄铁数量多,可那也是极个别,况且他这边让监军们督促着制作,士兵们做出的数量并不比张彦瑾那边士兵制作的数量少,最重要的是,他制作的马镫和马鞍可是比张彦瑾制作的马蹄铁早开工数日,可为什么张彦瑾完工比他快了这么多?   最主要的是,他周齐烨竟然输给了张彦瑾,皇上怎么看?整个朝野怎么看?   周齐烨身边的监军刘勇见周齐烨面色阴沉,便赶紧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周齐烨:“长史,我多方打听,张彦瑾除了以工件计算饷银就没有做什么措施了,所以他决计不可能比咱们快,除非他偷工减料!”   这一点周齐烨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他心中仍有存疑而已。毕竟这些辎重都是要用在北征战场上的,皇上对这一次北征分外重视,难不成张彦瑾那个无赖真的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偷工减料,加快工期?周齐烨觉得张彦瑾敢这么做,但是万一呢?   “长史放心,我愿意去告诉言官说是张彦瑾为了邀功,偷工减料,加快工期!”监军刘勇上前跨了一步,躬身拱手道。   周齐烨眉宇之间的烦闷渐渐消散,他淡淡一笑道:“现任长安令尹任职五载有余,马上就要调出京中任职了,到时候那个职位就空缺出来了。”   “多谢长史!”刘勇激动的面色发红。周齐烨可是那瑞国公府的大公子,朝野之上备受皇上青睐,背后又有整个周家。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受到周齐烨的注意,他坚信这是他时来运转了。   不然那周方圆怎么会被张彦瑾打伤?若不是如此,他此时能站在周齐烨身边?既然有这个机会了,他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   刘勇一走,周齐烨就收起了他温润的笑容,他可没说过一个字是张彦瑾偷工减料,都是刘勇的揣测。   父亲曾经教过他,面对敌人,在自身不败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也要将人打落尘埃。   他不觉得张彦瑾敢偷工减料,但是万一?毕竟他手下的人手比张彦瑾多两倍,炼铁作坊也多一倍,人手还是年轻力壮的,哪怕张彦瑾提高了那些人的额积极性,但那些人每天能干的活多一倍就顶天了,没有道理,张彦瑾的速度会和他持平。   张彦瑾并不知道周齐烨已经暗中埋下地雷,等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已经准备明日陈德让和赵国公褚持恭来验收马蹄铁之后,他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晌午,天高云淡,圣上的皇家仪仗穿过挺拔的胡杨林往辎重后营而来。   张彦瑾接到消息后,和周齐烨一起迎接皇上的到来。   年过不惑的皇上端坐在黄色的步撵上,双眸微垂,不怒自威。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显然是刚下朝便往辎重后营而来。   随着皇上轻轻一抬手,整个仪仗队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随君伴驾的太监连忙从一旁拿过一个软凳放在皇上的脚底下,弯腰让皇上扶着自己,从步撵上下来。   皇上扫了一眼整个辎重后营,这才让张彦瑾和周齐烨,还有一众监军起来。   “不知皇上亲临辎重后营,未能及时接驾,还请皇上勿怪。”周齐烨微微躬身道。   张彦瑾抬眼快速一扫,发现来人除了户部尚书陈德让,赵国公褚持恭,皇上三人之外,还有瑞国公周勤。   张彦瑾连续三回见到这些人,看来这三个是皇上心目中最信任的人了,他的伯父可能还要低上一层。   周勤头戴黑色黼头,一身深蓝绸缎官袍,上面绣着国公才能有的青衣纁裳,九章绣纹。   黑色的黼头下是一双细长而精明眼睛,略黑的眼袋微微下垂,下巴上一撮黑色的小山羊胡子让周勤看起来深沉而老练。   随着皇上下了步撵,赵国公褚持恭也翻身下马,环顾四周,配上他身上的铠甲,一看便是武将中的好手。   陈德让虽然和周勤官服几乎无差别,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显得内敛沉稳。   “张彦瑾,你上折子说你已经制作好了所有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了?”皇上示意周齐烨无妨后,淡淡问道。   “回禀皇上,昨天我们已经核计过了马蹄铁的数量,除了制作出了全军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还制作出了备用的马蹄铁,等到今日户部审核完毕之后,便可给战马配备。”张彦瑾不疾不徐,胸有成竹。   “周齐烨负责的马镫和马鞍比你快将近半个月有余,况且你制作马蹄铁只用了一个炼铁作坊,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马蹄铁的制作的?”皇上一边问一边往进走去。   正在制作的士兵们看到天子驾到,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下跪行礼,却被皇上挥手让免礼了。   望着不断下跪的士兵们,皇上低下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淡淡道:“是朕疏忽了,应该换身衣服再来的。”   周勤走出来道:“皇上是心念北征将士,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将士们听到皇上如此体恤他们,定然会奋力杀敌。”   皇上微微颔首,看着张彦瑾道:“让朕去看看你制作出来的马蹄铁吧。”   张彦瑾抿唇一笑,眉宇间净是自信,他从容不迫道:“皇上莅临,微臣感到荣幸之至,至于微臣到底是如何提前完成马蹄铁的制作,且由微臣边走边给皇上和众位大臣解释。”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这是那个纨绔子弟张彦瑾说出来的话吗?竟然滴水不漏,有礼有节,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神采,自信而沉稳,让人刮目相看。   皇上赞赏道:“好,朕便听你边走边说!”   “臣能在一个半月内完成北征军队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原因有三。”张彦瑾淡淡分析道。   皇上远远望去,辎重后营的各大作坊星罗棋布,他发现张彦瑾所用的炼铁作坊和其他作坊相比也大不了多少,如此,他便一挥手道:“说说看。” 第32章   “第一个原因,就是士兵们齐心协力, 日以继夜辛勤制作。”张彦瑾环视了一圈肃穆站立的士兵们, 神色十分诚恳道。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了张彦瑾所占的炼铁作坊当中,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作坊墙上张贴的一张红纸吸引住了。   红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黑字所写内容却相当引人注目。   最上面用大号的字体写着以量计工,下面则写着做多少马蹄铁赚多少饷银。   历来辎重后营都是以时间来计饷银,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工量计饷银的。   盛元帝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陈德让沉思了一会儿, 他是户部尚书, 对钱的事格外敏感,他走出来道:“皇上, 以工量计饷银, 士兵们能获得的饷银数量看得着,必定士气大增, 日以继夜的制作。”   “就算是这样, 周齐烨所掌管的马镫和马鞍的制作也比张彦瑾开工要早,工人要多, 可张彦瑾完工如此之早, 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啊。”而他话一落, 就有一个穿着暗蓝色对襟长袍官服的人出来道。   张彦瑾看他,他穿的衣裳不是官服,他还以为是跟来服侍的, 陈德让淡淡地说道:“这是御史刘延时。”   张彦瑾明白了, 果真也就是这些言官敢在皇上之前质疑。   他心中顿生疑窦。按照周勤刚刚所说, 皇上是下朝之后立马就赶了过来,陈德让,周勤这些大臣一起过来合情合理,可是一个言官和皇上一起过来,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确实是如此。”   张彦瑾虽心中疑惑,可话语间却是从容不迫,根本不理这个要找茬的言官,而是躬身向盛元帝说道:“回禀皇上,臣刚刚说原因有三,这人和不过是第一个原因而已。”   “那第二个,第三个原因是什么?”盛元帝已经走进了炼铁作坊内部,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人多高的风箱上。   “皇上请看,这就是臣所说的第二个原因。”张彦瑾走过去,指着风箱给皇上看。   旁边的瑞福见状,也机动地和一个士兵连忙走上来,一起拉动风箱的手柄。随着他和一个士兵的动作,风箱立马发出了呼啦啦的响声,巨大的风力鼓入炼铁高炉当中,炼铁高炉当中埋下的炭火火种当即就掀起了火焰。   鲁铁匠的两个徒弟则在一旁加入木柴,只是片刻的功夫,炼铁高炉当中就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这是?”皇上的神色十分微妙。   其他人也对这一人多高的木头大箱子起了兴趣,纷纷都打量着风箱。   “回禀皇上,这是风箱,由木箱、推拉的木制手柄和活动木箱构成。士兵们用手拉动木柄,牵拉活动木箱,空气通过进气口使皮囊当中充满空气,再拉动的时候,便可以将皮囊内的空气压出,空气通过输风管,进入炼铁高炉当中,就可以加速木炭的燃烧,从而加快炼铁的效率。 ”   张彦瑾耐心解释道:“正是有了风箱,我们的炼铁速度才会如此快,臣曾经粗略计算过,每炼一次铁,可以减少一刻钟的时间,也可以多加半斤的铁矿进去,虽然节省的时间和加入的铁矿不算多,可是在如此大炼铁数量下,节省的时间和多余炼出的铁的数量便十分可观了。”   众人望着侃侃而谈的张彦瑾,心中都起了疑惑。这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采,还是那个纨绔不堪,只会吃喝玩乐的张彦瑾吗?   “至于第三个原因,便是皇上相信臣,陈尚书和赵国公也重未质疑过臣为何短时间会需要如此多的铁矿,将铁矿源源不断地给臣送来,臣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顺利完工。”   张彦瑾面色诚恳地望着皇上道:“此三个原因便是臣能顺利完工的所有原因,缺一不可。”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盛元帝对于张彦瑾最后的马屁拍得龙心大悦,常人拍马屁,盛元帝是听不进去的,但是张彦瑾干好了事,偶尔说两次,盛元帝觉得很是舒服。   褚持恭上前换过士兵,亲手试了一试风箱,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掩在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倏地一亮道:“皇上,这风箱可真是巧夺天工啊!如果用在炼铁工坊……我们大魏的兵器……”   盛元帝早就想到了,这样一来,每日产出的兵器可就多上不少了。   张彦瑾一听,就知道保不住了,不过他折腾这个东西,本身也没有铁矿厂,这也无所谓了,不如拿来换人情,日后皇上的铁厂产量大了,自然也会更需求火力,将来让皇上采购他的煤,他赚得更多。   于是,他笑着道:“其实这风箱着实只是臣的一点小聪明罢了。”   随后指着风箱箱体两端的两个开口道:“这两个开口都是进风口,臣拉住手柄将箱体拉出时,空气从远端被吸进来;当臣推进去箱体时,空气则从较近的一侧被吸进来。如此一来,这一拉一推的过程中,空气便会被挤压,沿着输风口进入炼铁高炉内,便加快了木炭的燃烧。”   “好巧妙的构思!”皇上见张彦瑾毫不遮掩,可见也是有报国之心,他也不会吝啬夸奖,更何况,这是真的巧妙,否则在张彦瑾之前为什么没人想出来?就这仅仅这么一个木头箱子的发明,就可以加大一部分炼铁量,并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在一定程度上说,给了北征的军队更为充沛的时间。   战场上风云变化,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可以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他们提前准备完毕,非但可以增强将士们的锐气和信心,还可以对突厥一族发动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可以给他们制造恐慌感,此次大魏北征,焉有不胜之说?   皇上一挥袖子道:“不错,张彦瑾这个风箱朕就收下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没钱吗,朕今日就赏你黄金千两和两个庄子,你不必谢恩了!”   张彦瑾愕然,望着皇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张彦瑾就知道皇上这是在堵他的嘴。其实这一次若是皇上不来,他没有想着进宫问皇上讨赏赐,毕竟进宫不是说谁想进就能进的,况且他准备交工完成之后就回家,拜见过他伯父张仲谦和老夫人之后,就启程去西州大同,好好看一看他的地。   可今天早上皇上突然从皇宫中出来了,还来到了辎重后营,张彦瑾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刚刚还在打着算盘要不要顺便问皇上讨来榆林的山地,日后挖煤发财用,谁知道皇上居然用这点赏赐就封住了他的嘴。   “还不赶紧谢恩?”皇上身边的禁卫军首领李明锐看到张彦瑾不动,就想起了张彦瑾在宫中嬉皮笑脸问皇上讨要大同之地时候的情景,莫非这小子还想和上一次一样,再问皇上要一次地?   张彦瑾经提醒,这才跪在地上道:“微臣谢皇上赏赐!”   “臣有疑惑!”刘延时突然站出来大声道。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彦瑾,面色冷傲。他才不信张彦瑾一个纨绔无赖子弟居然能这么快地赶完工期!   皇上此时龙心大悦,连带着看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刘延时都顺眼了许多,他微微颔首道:“说罢。”   “臣觉得张录事利用如此短的时间就将北征所需战马的马蹄铁全部制作了出来,这其中定然有猫腻,臣以为是张录事在制作过程中偷工减料!马蹄铁事关北征,还请皇上明察!”刘延时声音洪亮,他这句话一出,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彦瑾身上,可以说刘延时把他们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一个京中的纨绔子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就算是有风箱的作用,以及士兵们众志成城,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其实也是他们内心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们自恃比张彦瑾这等纨绔子弟当中的纨绔子弟要高上许多,但是他们谁也没有信心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北征战马所需的马蹄铁,可是这么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张彦瑾却做到了。   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了。   就连褚持恭看向张彦瑾的目光也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不断的在用眼神示意张彦瑾一定要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出来。   皇上静静地看着张彦瑾,反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张彦瑾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让他自己决定,真有龌龊,看在他刚立功和他伯父的面上,皇上就一言否了压下去!但是张彦瑾怕吗?   周家父子和褚持恭、陈德让也看了出来,心中一叹,看来皇上对张彦瑾这小子,还是很维护的。   在众人怀疑,幸灾乐祸,担忧种种目光的注视下,张彦瑾淡然一笑道:“皇上,臣刚刚说这些都是因为臣的小聪明,所以提前完成了北征战马所需的马蹄铁制作工程,看来是臣太过于谦虚了,毕竟有些人连臣的这点小聪明都没有。”   当众被张彦瑾嘲笑奚落,刘延时气的面红脖子粗。作为一介文人,宁饿死在房中,也不愿食嗟来之食,更何况被人当众奚落脑子笨?   刘延时气得胳膊一甩,怒视张彦瑾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才能证明你没有偷工减料?”   张彦瑾依旧不疾不徐,他淡淡道:“回禀皇上,想要证明臣没有偷工减料很简单,户部定然会有审查的官员,可以一一核实马蹄铁的质量和数量。”   他转身指着那些一箩筐一箩筐的马蹄铁道:“皇上,臣带领士兵们制作的马蹄铁都在此,让户部官员核实后,便可证明臣究竟有没有偷工减料。”   张彦瑾心中也起了疑惑,这个刘延时突然站出来当众质疑他有没有偷工减料,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毕竟刘延时一介言官,向来目光只是盯着朝中的大臣和皇上,他也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北征的辎重后营,怎么会突然盯上他这个小小的辎重录事?这其中确实是耐人寻味。   至于是不是皇上怀疑自己,这个想法刚刚从张彦瑾脑海中冒出来,就被张彦瑾否定掉了。   马蹄铁会由户部官员审查之后再用到马蹄上面,陈德让和赵国公就算是再和他的伯父是至交,那也是皇上的臣子,决计不会袒护自己,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刘延时当众质疑自己?   况且他是皇上钦定的辎重录事,皇上岂会自己质疑自己的安排?   “臣附议。”陈德让站出来道:“臣这就去安排户部的审查官员,现在就可以审查马蹄铁的数量和质量。”   赵国公见张彦瑾如此自信,也站出来道:“臣也附议。”   皇上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纹:“不必了!”   众人有些疑问,皇上看向内侍总管许禄:“你亲自带去去查,实践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也可以打消大家心中的疑虑。”   许禄立刻领命,许禄这个内侍总管从不离开皇上,就是传旨,也都是交给副总管或者他的徒弟跑腿,这次用上他,许禄心中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让他压住事!   张彦瑾这小子这么信心十足,可见是真的没有问题,但是这小子还是太嫩了,人家要搞他,这里面真有不合格的,他如何能下台?   张彦瑾可不知道这个老太监这么一吐槽,他此时心中一阵羞耻,这话皇上是当做金句使用了吗?这话是日后的毛大大说出来的,却被他抢先用了,不知道日后的毛大大会怎么想? 第33章   好一会儿,许禄才带着内侍们出来, 将一箩筐一箩筐的计数, 丈量, 称量带了出来,隐晦地向皇上摇了摇头。   盛元帝放了心,他原本还以为周齐烨想报复张彦瑾, 然后从中做手脚,现在看来, 周齐烨只是怀疑张彦瑾充数, 到没想用这陷害的法子。   许禄到皇上面前道:“皇上,已经全部审计完毕, 马蹄铁的抽样质量检查全部合格, 数量也符合张彦瑾报上来的标准。”   “大家可都看到了?”皇上环视一周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别人没有做到时, 你们心安理得,可当别人真正做到了, 你们却又心里不舒服, 百般猜忌是不是偷工减料, 心胸狭窄,不思进取,难道朕的臣子都是这样胸襟狭窄的人吗?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这句话你们谁都会说, 可你们又有几人做到了?”   张彦瑾颇有些动容,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皇上,历史上评价是:文治武功,诛狄灭夷,辉耀华夏。   以往他以为这其中包含了大量的美化成分,可现在他才明白,这位皇帝真的是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更有甚者,皇上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了刘延时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刚刚那段话是在敲山震虎。   张彦瑾心中感慨颇多,这才是高明的政治手腕啊。   周齐烨听得是犹如芒刺在背,往后怕是有人要诟病他周齐烨不如张彦瑾了!一想到那些流言,周齐烨心中就极为不舒服 ,可是尘埃落地,结局已定。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在他看来张彦瑾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以后日子还长着,张彦瑾顶多只是他官途上的一小块凸起的丑陋石头而已,他何必如此计较?   刘延时被皇上刚刚那段话砸得是面红耳赤,一语不发。   众人看向张彦瑾的目光也不敢再有怀疑,大多都是羡艳张彦瑾的聪明,命好,能接二连三发明出如此厉害的东西,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喜欢和偏袒。   等到皇上一行人从辎重后营当中离开,张彦瑾也等着瑞福等人收拾好东西一起离开。   他在营帐中沉思片刻,才走到了士兵们中间。   这些服役的士兵们好些个都是工匠中的好手,此时马蹄铁完工,他们的服役期也就提前结束了,毕竟他们不像是上战场的士兵们,需要一直在军营当中。   大家看到张彦瑾过来后,都纷纷站起身,却被张彦瑾挥手,示意让他们坐下。   看到工匠们都坐下之后,张彦瑾也盘腿坐在他们当中道:“此番离去,你们是不是就要继续回到西市或者东市了?”   “是啊,服完兵役了,就要继续去东市做木匠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时间大家在一起比赛做工,还真是让人感慨。”   张彦瑾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几位老兵身上:“老刘头,你们呢?还要继续留在军营当中吗?”   这几个老兵曾经告诉过他,他们早已经无家可归,不然也不会空有手艺却在辎重后营当中混日子。   大魏朝这个时代国力富强,兵峰锐利。百姓也吃得饱肚子,上战场的士兵们都是年轻的子弟兵,老刘头他们恰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和那些子弟兵们比起来着实是老了一些,却不是步履蹒跚,齿凋牙落的风烛残年之人。   老刘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注视了张彦瑾许久,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他们在辎重后营当中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现在张彦瑾就要走了,他们又要何去何从?   “大约还是留在辎重后营当中罢。”老刘头身边的老兵叹息一声,充满了不舍。   张彦瑾诚挚地看着老刘头,老张头…… 这几位他亲自从草垛里接过来的老兵们,他们是这辎重后营当中最先支持他的士兵,当初正是他们和鲁铁匠的徒弟们一起占领了炼铁作坊,给他的想法提供了场地。   这些老兵们当时已经是辎重后营中地位最低的士兵了,他们知道他迟早都会离开,却还是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这等狭义之气,他怎么能弃之不顾?   “老刘头,你们可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我明天就要去西州大同了,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大同干一番大事?”张彦瑾站起身来,热切地注视着这几个老兵。   老兵们都十分诧异,老刘头思索一阵后才颤声道:“录事,你是要去大同做什么?现在国泰民安,正是和平盛世,你的伯父还是宁国公,你何必想不开去那么一个贫瘠的地方?”   张彦瑾说道:“陛下赐给在西州大同那儿赏了我几座山和几块还算广阔的地,我想要在那里做生意,把大同变成一方富饶之地,你们可愿意跟我去?”   张彦瑾黝黑的瞳孔中散发着热切的光芒,洋溢着自信,可谓是神采飞扬。   若是个别人说了这话,这些老兵们还有其他士兵们肯定是哈哈大笑,觉得说这话的人脑子坏掉了,可这话从张彦瑾口中说出来,他们却动心了。   这一段时间,他们跟着张彦瑾在炼铁作坊当中,张彦瑾用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证明了他的能力和他想法的卓越性。   “录事,我跟着你去大同!”   老刘头站起身来,大声道:“我老刘头当年孤注一掷投奔战场,虽未立大功,却练就了一双拥有好手艺的手,与其在这辎重后营里每日混吃等死,不如跟着录事去西州大同,我相信录事!”   他们这些老兵们即使是拥有手艺,也会被年轻力壮的士兵们排斥,他们占一个位置,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就会少一个人的军饷。毕竟从规定上来看,以他们的年龄已经不能在军营了,他们是战场上下来无路可去,辎重后营才勉强接纳了他们。   “我也去!”老兵们在老刘头的感染下,都纷纷表示愿意跟着张彦瑾。   张彦瑾心中立马乐开了花,这些老兵们在辎重后营当中已经学了多年,可以说是什么手艺都学会了。   在这个时代,若是论哪里的工匠手艺最好,自然是官府招揽的工匠们手艺最好。   年轻的工匠们望着齐刷刷说要跟着张彦瑾干的老兵们,心思也无法再按捺住了。他们都是魏国各地作坊当中的徒弟用来服兵役的,在辎重后营制作各种兵器。   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深深佩服张彦瑾心思的灵巧和活跃,此时回原来的作坊继续当工匠还是辞别师父,跟着张彦瑾干,倒是成了他们难以抉择的难题。   “我跟着录事干。”这时候一个身材壮硕,脸方面宽,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站了起来道:“录事待人宽厚,又敢于创造,我们干工匠的不就是讲究个创作吗?我明天回去就给我师父请辞。”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要跟着张彦瑾去大同,张彦瑾感觉和自己的推断人数也差不多了,便笑着道:“大家相信我张彦瑾,我张彦瑾自然不会辜负大家,场面上的话张某不会说,只是要和大家说一句,那就是我张彦瑾有一口肉吃,绝对不让你们喝汤!”   出来巡逻的周齐烨恰好听到了张彦瑾这句话,他心中净是不屑,看来早上他觉得大家会把他和张彦瑾相比较实在是风度翩翩多了,张彦瑾不过就是一个无赖土匪而已,谁会把他和张彦瑾比?   张彦瑾此时得意,也不过是利用了些许小聪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皇上这才一走,张彦瑾的粗鄙本性就露了出来,时间一长,他就不信张彦瑾还能处处凭借小聪明春风得意!   与周齐烨不同的是那些士兵们,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爱听这种有我一口肉吃,就绝对少不了你们的这种实在话。   众人可谓是欢呼不断,声音经久不息。   第二日,张彦瑾就派人给这些老兵和木匠们办了交差的事,这时候,他的权贵身份实在方便,这人不多,就四五十人,而且还是辎重营最边缘的那一撮人,都不用军中长史批,直接找书记官登记交差一下就完了。   而张彦瑾也回到宁国公府,第一件事情便是穿过游走的回廊,往大堂而去。   望着游廊上的精致壁画,心中不胜感慨。这富贵生活的风格果然和战旅生活的风格相差甚远,他此去大同,恐怕短时间内还要生活在一个相对简陋的环境当中,等到他渐渐安顿妥当,他要在大同建一所他居住的庭院。   就在张彦瑾构思着是要建造一所这个时代风格的庭院时,还是要建造一所现代风格的屋子时,他已经走到了大堂当中。   张家老夫人,张博文,张修武,还有张仲谦听说张彦瑾要回府邸,便都聚集在了大堂当中,等待着张彦瑾回来。 第34章   张家的主人此时听家仆通报张彦瑾已经回府了,都纷纷走出大堂来迎接。   “我的孙儿啊, 黑了瘦了。”张家老夫人看到张彦瑾, 蹒跚着走过去紧紧抓住了张彦瑾的胳膊, 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彦瑾,这才抬手抹了抹泪水道:“虽然黑了也瘦了,但是结实了不少。”   “奶奶最近身体安好?”张彦瑾心头一暖, 热切地询问道。   尽管他不是真正的张家子孙,但是这份关爱却是真真切切的。   “安好, 安好。”张老夫人欣慰地笑了。   张仲谦和往日一般, 依旧沉默而内敛,张博文完全继承了张仲谦的性子, 和张仲谦一起站在一旁。   “二哥, 听说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所有马蹄铁的制作,昨天皇上还亲自去辎重后营奖赏你了?”张修武又是羡慕又是激动道。   以前他对他这个二哥一直是看不上眼, 他喜好武学, 每日里都是舞枪弄棒,骑马射猎, 他觉得这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可是他这个二哥是每天不学无术, 逛花楼喝花酒也就算了,还整日里到处惹事,他那时候可是连一声二哥都不愿意叫, 现在却越发叫得顺口了。   他看着秋日阳光下面色沉稳, 身板硬朗的张彦瑾, 是越发佩服。比起大哥张博文老成内敛的性子,他现在倒是更喜欢二哥一些。   “是啊,大家齐心协力,就提前完成了马蹄铁的制作,昨日和户部交接完毕,今日便回来了。”张彦瑾笑着道。   由于外面风大,一家人便走到了大堂里,里面已经有侍女准备好了热茶。   “你为国着想,为皇上效力固然好,可你这一次强占炼铁高炉的行为着实是鲁莽了一些,下一次不可这么冲动了。”张仲谦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严肃,面容上却净是关切的神色。   “是啊,二弟,万一你这一次设计的马蹄铁出了问题,那个时候你又怎么给皇上解释呢?”张博文十分不赞同张彦瑾在辎重后营当中的行为,那天张彦瑾走前还给他保证不惹事,谁知道去了辎重后营就和周齐烨闹了起来,害他如此担心。   张彦瑾心中一暖,他知道这是张仲谦和张博文担心他,便点点头,老实承认错误道:“我以后会注意做事的方法的。”   张修武不像张仲谦和张博文两人想得那么多,他只觉得张彦瑾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又何必说那么多?不过他也知道他要是说这话,肯定会挨骂,就乖乖坐着没有说话。   倒是疼爱孙子的张老夫人道:“二郎也知道错了,再说了,二郎这不是也没有闯祸吗?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今天中午,咱们一家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张彦瑾望着疼爱自己的张老夫人,宛若有暖流在心中流过。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张博文特意安排厨房做了一大桌子饭菜。   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张老夫人坐在中间上位,张仲谦坐在她身旁,张博文,张修武,张彦瑾三兄弟按照岁数依次左右坐下。   “二哥,听说皇上还在西州大同给你赏了一大块地?”酒酣耳热之际,张修武便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二哥,听说是你自己问皇上讨要的这块地方,你怎么敢问皇上讨要地方,你怎么不要一块富裕的地方啊…… ”   张彦瑾一听,便想要捂住张修武的嘴巴。他伯父张仲谦一直是忠心耿耿,缄默有礼,进退有度,何时做过问皇上讨要赏赐,还专门把地图拿出来讨要的这种无赖事?   “二弟,你这番作为可真不是君子所为。”张博文立马把刚刚见面时候没有说的话说了出来。上午在大堂谈话时,他便想要说,却被张老夫人打断了,现在张修武提起话头,他便忍不住了。   见张彦瑾没有说话,张博文再次道:“二弟,咱们家历来做事都是光明磊落,哪里有像你这般?”   他着实看不上张彦瑾这番作为,不过转念一想,张彦瑾历来如此,便不再说了。   张仲谦放下筷子,望着张彦瑾,颇有些头疼道:“以后可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张彦瑾问皇上讨要地这件事时,周围可是站着不少太监和宫女,这事一出,张家二郎问皇上讨地的事情便在宫中传开了,成为了无聊宫中女眷们的饭后谈资,几天的功夫,就传遍了京中,这实在是和他低调的性子不相符合。   张彦瑾知道张仲谦和张博文只是难以接受,都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道:“大伯,大哥,你们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莫非是他不想如此,看看昨天皇上那直接赏赐给他千金的样子,是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讨地的机会了。   张彦瑾有些可惜,他还没有把榆林那块地要到手,看来想要得到榆林的矿藏宝地,还要另想他法。   “伯父,奶奶,大哥,三弟,陛下赏赐给我大同这块地方,我明天想要启程去看看。”张彦瑾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是该去看看。”张仲谦倒是十分理解。   张老夫人虽不舍得张彦瑾刚回家就要去西州大同那边受苦,可还是很理解,只是表示要亲自安排人给张彦瑾收拾平常用度。   张修武想要跟着张彦瑾一起去,却被张博文拦住了。   张修武的性子粗犷,张彦瑾无赖,没有规则感,一个张彦瑾就够让他担心了,他实在是怕张修武和张彦瑾在一起,被张彦瑾带偏了。   又叙了一会儿,张彦瑾特意和张博文一块走。   话到了这头,张彦瑾迟疑问道:“大哥,李姑娘在赵国公府怎么样?”   这是张彦瑾一直想问的事了,但是之前他问不出来,就怕一问出来,大家认为他对她有意,到时候得娶她。   张博文这时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张彦瑾:“你真关心,怎么不亲自去看看她,赵国公府,哪里能拦着你。”   张彦瑾顿时不说话了,然后说道:“我这不是怕没提亲事,赵国公府的人给她气受吗?”   张博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作为嫡长子,也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他必是什么都得注意的,李容娘很可能是自己弟媳的存在,身份又特殊,他当然得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从父亲那里也知道了,二弟现在是陷入矛盾之中,想娶又不甘心娶,所以事情也就只能这么干放着。   “人家可比懂事多了,她在赵国公府安安分分的,一心只和赵国公的小娘子们一起学习,她生性聪明,却不做出挑之事,让赵国公的夫人和小娘子们都喜欢她。”   张博文和张仲谦最喜中庸之事,所以,李容娘这番做法很得他们喜欢。   张彦瑾一听,心里头就放心了。也是,这位虽说还没有修成女帝,但是能成为女帝,心智岂会简单?   区区赵国公府,她肯定游刃有余。   “不过……”张博文又说了一句。   这话说得,张彦瑾心一提,忙问道:“大哥,不过什么……”   张博文皱眉说道:“赵王,这些日子老是去赵国公府,褚重缮好几此暗示我,让你把婚事办了。”   褚重缮是褚持恭的儿子,和张彦瑾没什么交集,和张博文是一路人,走文人路线。   张彦瑾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这个混蛋,还惦记李容娘呢?这不是自己上门找死吗?可是心里头那么不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幸灾乐祸不是?   这么想着,人就往外走。   “二弟,你现在出去做什么?你不是要去大同?行礼还没收拾好……”   张彦瑾一听立刻停下步子,他刚刚还真想去看看李容娘,顺便去撞撞赵王,给他找点麻烦。   他心里头顿时有些烦躁,也不能去了,这一去,事情还真的定下。   “大哥,我先回院子了。”   张博文也看出了一些张彦瑾的纠结,有些好笑,他点了点头。   回到院子的张彦瑾立刻就大喊:“瑞福,瑞福……”   “死哪去了?”   瑞福终于赶过来。   “二郎,给你正收拾着呢?”   “先不收拾了,去,把今天皇上赏的两个庄子给李姑娘送去,到时候你再赶上我。”   瑞福一听是送主母的,他这是过去卖乖,立刻高兴地应下了。   瞅着瑞福离开,张彦瑾舒了一口气,李容娘手里有皇上的庄子,赵王应该不敢乱来吧,而且他这也是昭示着他的存在啊!   张彦瑾这送了东西后心一落,吃过后,张彦瑾就带着张老夫人亲自给他收拾准备的东西告别了张家人,从张家后门出去,组织着从东西南北赶来和他一起出发去西州大同的工匠们翻身上马,向西出发。   有好些个工匠没有来,张彦瑾也不在意。   毕竟西州大同看起来如此破旧,远比不上长安的繁华,不是谁都能下定决心抛弃原有的一切跟着他走,但是这些能留下来跟着他走的,定然是实心实意能跟他一辈子的好帮手。   张彦瑾端坐在马上,长臂一振,大声道:“愿意跟着我张彦瑾的兄弟们,我张彦瑾还是那句话,跟着我有肉吃,咱们出发!”   还未到开市时间,纵横交错的长安三十八街上有着零星几个行人行色匆匆。   秋风萧瑟,薄雾笼罩下的长安城,越发显得肃穆庄严。唯独那飞瓦下的宫铃发出杳杳脆响,红色的丝带轻轻飞舞,成为黛色城墙背景下的一抹亮色。   “走嘞——”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呼声,整齐的马蹄声哒哒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寥。   一身玄色衣衫的张彦瑾横跨在马上,头戴黑色黼头,腰跨配刀,脚踩黑色暗纹刺绣长靴,尽显干练,他望着前方整齐的青石砖路,此次西去,等待他的便是西州大同那无尽的黑色矿山。   张彦瑾手中马鞭一甩,他身下的良马得到命令,四蹄子朝前,大步往前跑去。   后面的人看到张彦瑾快速往前跑去,纷纷快马加鞭跟上张彦瑾,将大气壮丽的长安景色落在了身后。   等到一行人来到长安城门,张伍一上前给守城的小兵出示身份证明凭据后,便蹬蹬蹬上去报告都尉。   都尉一看是张彦瑾,又核对了上面的地点。这京城中的子弟们谁不知道张彦瑾死皮赖脸问皇上要,才要了西州大同这块地方?   西州大同是出了名的贫瘠,下面尽是那些黑色的矿石,种地难以长出粮食来,每年的收成都十分可怜。   这日子一点一点的冷了,哪里有长安的深宅大院里面舒服?就大同那样的地方,这张彦瑾居然还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领着大队人马过去看?看来这张彦瑾果真是个脑袋不灵光的!   随着都尉一挥手,高高的城门被士兵从两边拉开,发出沉重的咯吱声。   张伍一接过守城卫兵递过来的凭据,便翻身上马,跟着张彦瑾一起出了西华城门。   从长安到西州大同约六百公里,张彦瑾他们走北门盘道,再往林同方向而去,长安的高大的城门彻底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他们每到一个驿站便换马,若是夜晚,便在驿站歇歇脚。   而下了早课的李容娘也终于见到瑞福。 第35章   李容娘看着瑞福,她这个人也有些懵。   她最会看人的, 虽然张彦瑾那日为了保护她连性命都不要, 她是明白的, 这只是这个男人的责任心作怪,并不是对她有多喜欢。   所以她虽然心起涟漪,但是也很识相地不想让她为难。   其实她很满足了, 有了赵国公义女的身份,她和以前来京城的民女要好太多。   张彦瑾弄出马蹄铁的事, 她在赵国公府里也听说了不少, 赵国公的小娘子们以前还颇为看不起张彦瑾这个纨绔,哪怕之前有马鞍马镫的事, 大家也都以为是宁国公给侄子立功的, 所以对她也颇为随意。后来张彦瑾被封了官,还弄出了马蹄铁得到皇上的称赞, 把大伙心目中最想嫁的郎君周齐烨给折腾得灰头土脸, 再偶然见到张彦瑾在黄昏骑马而归,这些小娘子一回来就高高兴兴地往她身上凑。   张彦瑾黄昏归来时的样子, 加上他那张脸, 真的别提多俊了, 他还有这周齐烨没有的意气飞扬,让人看了都容易被他欢快而吸引。   李容娘原本因为救命之恩心起涟漪,那时候随着赵国公府的女眷看到他, 她知道自个心里对他已经有了说不出的情愫。   只是, 她还是强压了下去, 她是明白自个身份的。   而且,张彦瑾越出色,她反而觉得他离她太远。她其实有阴暗心思,原本,她和他就有牵扯,她对张彦瑾这个人的软弱之处也有所把握,她只要布置一些,她就能如愿嫁给他,可是以前是她不乐意,现在是因为心里有感觉,反而不想破坏这份干净的情谊。   “他说……是送给我的?”   瑞福连忙点头:“二郎觉得姑娘是自己人,也好给姑娘撑腰。”这些都是瑞福的脑补了,他理解的,李姑娘之前非权贵,哪有什么嫁妆,这是二郎在贴补李姑娘呢。   李容娘不由露出微笑,她不会推辞,他送的东西来的正好,可以帮忙让她远离赵王的视线。而且……未来就算嫁不了,这也算是一个念想不是?   她收了下来,随后说道:“你可否等上一时半会,我想给张公子捎点东西。”   瑞福搓搓手,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也不知道二郎看到李姑娘的东西,该如何赏他。   李容娘的动作很快,她很快就折腾出一个包袱来,然后递了过去。   ****   张彦瑾的速度很快,他们每到一个驿站便换马,若是夜晚,便在驿站歇歇脚。   经过几日的匆匆赶路,张彦瑾他们到了滨河的驿站。张彦瑾见天色渐黑,已快到黄昏时分,一行人经过这几日的赶路都面露疲态,便让大家下马,今日早些休息。   守着驿站的驿夫见为首的张彦瑾面色沉稳,衣衫干练,细微可处尽露富贵之气,都纷纷掀开厚厚的棉毡帘子出来迎接,帮张彦瑾他们把马匹牵入马槽当中。   张彦瑾示意一下,宁国公特意安排给张彦瑾做护卫之一的张伍一便拿出一锭碎银放在了为首的驿夫手中。   这年头,人们行事大多用的都是铜钱,张彦瑾一出手就是银子,让那驿夫看得是眼红心跳,忙招呼道:“贵客贵客,里面坐,里面坐。”   张彦瑾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与这驿站简陋外表不同的是,驿站里面修缮的简朴大气,十分温暖。许是来往的都是车队马队居多,地上放着用膳时的大方桌,地上铺着厚厚的棉毡,旁边还有零散的凭几,供来人坐靠。   张彦瑾找了一处坐下,将身子靠在凭几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不断骑马赶路,腰背酸疼,前几天为了赶路都是天黑才到驿站,匆匆用过饭便休息了,第二天天微微亮,就又起身,这一来二去,竟然没能好好观察这大魏驿站的构造。   大的驿站有三层之高,一层供客商们用膳,第二层第三层便是供客商们居住的地方。   他这一次落脚的滨河驿站并不算大,只有两层之高,有六个驿夫。   大魏时期驿站已经发展的很完备了,他粗略记得最繁盛的时期,是大魏的皇帝打通了河西走廊,拓宽了疆土之后,陆上驿站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多个,水上驿站则是多达三百多个。   “这位爷,你们想要吃些什么?”驿夫们帮张彦瑾他们的车马卸了行李,运到楼上去之后,便来招呼张彦瑾他们。   张彦瑾喝了口热茶,微微坐直身子,简单而粗暴地点道:“每个桌子上,鸡鸭鱼肉,好酒好菜,通通端上来。”   他们人数多,便分桌而坐。张彦瑾这些日子和工匠们一同吃喝,让这些工匠们对他更为忠心。   大家也从一开始的有些放不开,到现在的渐渐习惯。这些工匠们在军营当中时,便是同在炼铁作坊当中,经过那一个半月的磨合,他们已经初具有一定的默契了。   这些日子赶路,吃饭都在一起,默契度和感情都日渐上升。   张彦瑾望着这些工匠们,对他的大同之行充满了信心。煤炭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就是第一能源。等到采集到了能源,他是不是就可以做些其他了?   他记得当初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便是发明了蒸汽机,烧煤产生蒸汽。正是蒸汽的力量推动着机器隆隆转起,带动了英国这些老牌资本强国经济的发展,迅速卷裹了财富。   也正是因为此,他们发明了大炮□□,更新了军火和装备,越洋跨海来到东方,炸开了大清的国门。   他望着茶水中溢出的袅袅热气,若是他先发明出了蒸汽机,带动着这大魏掀起一场浩大的工业革命,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会不会顺带掀起一场浩瀚无比的蝴蝶效应?   就在张彦瑾他们吃吃喝喝,好不畅意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身穿锦衣骑着快马,身后跟着三个小厮,一行人来到了滨河驿站。   在男子将马匹交给驿夫,掀开厚厚棉毡进来便看到了位于首座的张彦瑾。   看清楚张彦瑾的长相后,男子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打消了在大堂用膳的打算,快步走上楼梯,嘱咐身边小厮让驿夫将膳食端入自己的房间中,便进入房间不再出来。   小厮们也看到了大堂中坐着的张彦瑾,心下清楚是因为什么自家主子窝在房间中不出来,便低头不语,默默做事。   此男子进入房中,才将他一直背在背上的卷筒卸了下来。他打开卷筒,抽出中间暗黄色印着暗纹的卷轴,这赫然是大魏官方任职时才启用的卷轴。   整日赶路疲惫让男子更为心烦,他坐在长塌上,斜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   若是打开他放在小几上的暗黄色卷轴,便可以看到王俭庭任职西州大同明府,六品的字样。   大魏时期,疆域辽阔,可谓是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南至日南,北至单于府,地方官制也从州县二级制度演变为道州县三级制度。   明府便是县令的意思,长安是京县,明府乃是五品上,其余地方明府便是七品、六品。大同乃是西州的大县,故而王俭庭所任职的明府便是六品。   不巧的是他前一段时间刚刚跟在周齐晖身后,在长安大街上和张彦瑾打了一架,更为不巧的是,他爹觉得他老是做纨绔也不是事,就给他谋了一个缺,然后去任职的地方,和张彦瑾要去的地方是同一地,也就是皇上赏赐给张彦瑾的大同县。   王俭庭一脚踹在小几上,他老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他出去混资历就混资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去?尤其是西州那天冷地寒,鸟不拉屎的地方,更何况西州大同有一大块地方又被皇上全部赏给了张彦瑾,让他在那里,不是明摆着让张彦瑾压他一头吗?   说什么西州大同那种地方张彦瑾这个纨绔子弟去也只是转一圈,刚刚大堂当中可全部都是张彦瑾的人,看这架势,张彦瑾根本就不是打算只在那里转一圈就回来!   王俭庭烦躁不已,却又不能忤逆他老爹的决定。   是夜,张彦瑾坐在床榻边泡脚的时候,张伍二没话找话,好奇询问道:“二爷,我们这次去西州大同到底是要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张彦瑾半阖着眼,享受着烫脚时微微发汗的感觉。   “二爷这么做肯定有二爷的打算,休要多问。”张伍一走过来打住了张伍二想要追问的念头,他对张彦瑾道:“二爷可还记得咱们在大堂当中吃饭的时候,有一行人进来,便进了房间,未曾出来?”   张彦瑾点点头,他略略有些印象。那男子白净面皮,仗着一双三角吊梢眼,一身锦衣,身材略瘦,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二爷,刚刚我打听清楚了,那人是门下省谏议大夫王理格之子王俭庭,是去西州大同任职明府的。”张伍一面色有些古怪。   张彦瑾也来了精神,他想起来了,那会儿他拉着周齐晖猛揍的时候,王俭庭在旁边好像也被他揍了好几拳头。怎么,皇上刚刚把西州大同中的那些地赏给他,他也算是大同县的第一地主了,这家伙就去大同当县令了?就这么凑巧?   张彦瑾屈指轻轻敲击着床榻,不多会他便道:“无碍,皇上把那地方赏给我了,便是我说了算,县令也没法子管我的私产,你们早些去歇息吧。”地契上写的可是他张彦瑾的名字,他做他的事情,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张彦瑾拿起棉巾擦了擦脚,张伍一把洗脚水端走,顺便给张彦瑾吹灭了灯。 第36章   第二日,天蒙蒙亮, 张彦瑾一行人就启程往西州而去。滨河地界距离西州已经十分近了, 不出今日他们便可以到达和西州接壤的地界。   就这样张彦瑾一行人又赶马快行了三四日的光景, 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西州大同。   西州比长安要冷许多,饶是张彦瑾他们这一路上,不断加衣添裳, 真的到了大同的地界,凛凛秋分刮过, 还是让人忍不住缩了脖子。   南下阴山、东来燕山、北上吕梁、太行, 四大山脉交叉形成了凹陷在其中的大同,也正是如此, 让大同成了北方之门户。   饶是如此, 此时的大同也还只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荒凉大村落,村落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各地, 周围便是阡陌交错的田地。   许是深秋, 这个大村落越发显得凄凉。只有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绿色。   在现代时,张彦瑾曾经去过西州, 欣赏过大同发展起来后的繁华霓虹, 也曾观赏过大同遗留下的历史古迹。   他从上千年之后来到这里, 又看到千年之前的大同,大同发展的历史竟如浮光掠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春秋时期,先是游牧部落楼烦、林胡聚居于此, 后来归于晋之后, 又经历了三家分晋, 此后晋便成了西州独有的代号。   后通光寺、云冈石窟、华严寺、善化寺、恒山悬空寺、九龙壁一座座寺庙在这里建造起来。   现在的人,谁又能想到现在的大同会发展成日后的模样?   “二郎,咱们今天是先找个客栈住下,还是先去大同县府一趟?”张伍一骑马来到张彦瑾身边。   他们今天天蒙蒙亮就出发了,想来新任大同县令王俭庭还在他们后面,以前的县令这两天或许就走了,去拜见也无用。   张彦瑾打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大同县唯一的客栈。   客栈矮小破旧,外面的墙是用泥糊成的,最外面是几根木头围成的围栏,屋子低矮,屋内黑黢黢的,大门口上挂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消薄木牌子,上面写着吉祥客栈二字,根本无法和一路住过的驿站相比。   “先在客栈住下吧,这几天大家都累了,暂且在客栈住下,其他事日后再说。”张彦瑾一挥马鞭子,就朝着客栈骑了过去。   或许是马蹄的哒哒声打破了乡村的平静,又或许是这个小县平日里太过于平静,村子里的妇女老少居然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围观张彦瑾他们。   大家都上下打量着器宇不凡的张彦瑾一行人,孩童的小脸上闪现着兴奋,妇女的眸子中既有害羞又有好奇,老人们浑浊的眸子中充满了惊疑和担忧。   “敢问阁下客居于此是有何贵干啊?” 终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老人,朝着张彦瑾一拱手,不卑不亢道。   老人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束在脑后,身着粗布衣裳,古铜色的面容上尽是经历过岁月风霜后的沟沟壑壑,腰板却挺得笔直,尽管年迈,步伐却依旧沉稳。   张伍一正要作答,却被张彦瑾拦住。之间他翻身下马,微微一拱手道:“我乃宁国公府第二子张彦瑾,皇上将此地封赏于我,我过来看看。”   老人眸子中虽有错愕和不安,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毕竟他前几日已经从县令口中听说了他们这里以及周边的小村落都被皇上赏赐给了宁国公府的二郎张彦瑾了。   他也曾向县令打听过,这个张彦瑾就是京城中的纨绔子弟,曾经还因为强抢民女被皇上当廷打了板子,怎么这么一个纨绔的人,皇上还要赏赐给他地方?   不过老人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这里太过于贫瘠,皇上才把他们这里随便赏赐给张彦瑾的吧。   可他今日见到张彦瑾,面前的少年目光沉稳坚定,衣衫干练整洁,他身后的人也是干练整洁,毫无浮夸之色,他又隐约觉得张彦瑾并非那般纨绔不堪。   张彦瑾却不知道老人的思绪早已经转了好几回,他的目光已经落在村落门口角落里随便堆砌的黑煤上了。看来这里的人已经有使用煤的经验了,想来他要是想要尽快了解大同这里的煤炭分布情况,还要请这里经常上山的人给他带路。   “我乃是吉祥村的村长刘永和。”老人话语不多,只做了自我介绍,他扭头指着横七竖八的几排屋子道:“这就是我们村,再往远去,就是别的村了。”   想来刚刚的客栈叫做吉祥客栈,是由于客栈是开在距离这村落不远的地方了。   张彦瑾知道,他们初来乍到,打破了村子本来的宁静,作为村长的王永和担忧和抗拒都是正常的,便点了点头,一拱手往吉祥客栈而去了。   此时天色已是夕阳西下,吉祥客栈里面却全黑了。   等到张伍二大声问有没有人的时候,才从后面冲出来一个手中捏着蜡烛的黝黑壮汉,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瞅着张彦瑾一行人。   “瞅什么瞅?住店,快给我们二郎准备茶水酒菜!”张伍二来到这破旧的地方是百般不适应,脾气也就急躁了起来。   黝黑壮汉像是被突然冲进来的一伙人给吓到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都住店?是一起的?”   张彦瑾看了张伍二一眼,张伍一上前拉住张伍二低声道:“说话别这么冲。”   末了,他上前去道:“你可是店家?”   黝黑的壮汉点了点头,还是愣头愣脑地看着张彦瑾一行人。   “这是我家二郎,这几日我们想在你的客栈歇息,你这里可有足够的房间?”张伍一伸手拿出了半贯铜钱放到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旅店之中来这么多人,他双眼发光地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铜钱,又前前后后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朝后大喊一声道:“翠霞,快出来收拾桌子,来大客人啦!”   屋后的帘子后先伸出一只蜡黄的手,伴随着帘子被掀开,一个个子不高,骨架结实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头发向后绾成圆髻,身穿连襟杏色短衫,下着褐色罗裙,可谓是布衣荆钗。   “这是我内人,叫翠霞,你们叫她翠娘就好。”黝黑粗壮的男子指着翠娘给张彦瑾介绍后,便热情地笑着道:“大爷,你们先坐,我这就给你们烧茶,烧饭去!”   翠娘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般,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屋中的一行人,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无意识地捏着身上的褐色围裙,面色上净是窘迫之色。   恰好她的丈夫往后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拉到后面去了。   “铁牛,这咋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啊?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该不会是山上的土匪下来了吧?”翠娘被自己的丈夫铁牛拉到后面之后,赶紧问道。   铁牛细细抚摸着手中金灿灿的铜钱,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道:“什么山上的土匪,你见过有土匪穿成这样的吗?他们肯定是外来路过的客商!”   正说着,他把手中的半贯铜钱在翠娘面前晃了晃道:“看到了没有?咱们要大发一笔了!”   翠娘这才看到金灿灿黄彤彤的铜钱,她一把抓在了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相信手中拿着的是真的。   “铁牛,你知道他们在咱们这里要住几天?”翠娘仰起头笑着道。   铁牛一挥他又粗又黑的大手道:“这我也不知道,你赶紧烧水做饭去,我先去煮茶,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怠慢了!”   说罢,铁牛便拿了几个蜡烛,一一点燃,端着出去,放在了灯盏当中,暗淡无光的屋子这才亮了一些。   “二郎,咱们来这大同到底是要做什么?”一个工匠看着这漆黑的客栈,心中越发失望,不由得询问道。他们抱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这里却是这样的一副情景,他实在是想不到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张彦瑾倒是十分平静,甚至觉得这大同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好的多。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道:“一片未曾被人开发过的汪洋大海,和一条已经被人修建好河道,开展了漕运,已经被形形色色的人所占据的大河,你们选哪个?”   众人都迟疑不语。   张彦瑾了然一笑道:“大同便是没有被人开发过的汪洋大海,充满了宝藏与财富,就看咱们要怎么用双手去开发。”   登时,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充满信心者有之,也有少数怀疑的。不过这些人抛下在长安的身家,跟着张彦瑾一路上来到了西州,自然是对张彦瑾深信不疑,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二郎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肯定有二郎自己的原因,我相信二郎!”老张头和老刘头纷纷表态道。   一时间,晦暗不明的房间当中都是表态相信张彦瑾,要跟着张彦瑾好好干的。   当然,也有原本是长安东市或者西市的学徒和自己的师父辞行之后跟着张彦瑾来到这里,他们的顾虑就比较多。   东市的张大三踌躇一番,站起来道:“二郎,这西州大同这里这么荒凉,咱们就算是想要开发,也没有办法啊…… ”   “大同在某些程度上来说确实很荒凉,可是在矿藏方面来说却是无尽的宝藏。”   张彦瑾朝着门口的方向指去:“你们看到了那连绵不绝的山脊了吗?那下面便是大自然赋予大同的无尽宝藏!而我们正是要用我们的技术,去开发老天爷赐予的宝藏,让西州这块地方因为我们的开发而变得繁华富饶!” 第37章   张彦瑾看众人被他的言语激励得有些热血时,又加了一把火, 继续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吗?我, 还有你们都将因这里而青史留名!”   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也要对症下药。张彦瑾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注重名节,不像商人重利,这些人都是工匠, 只为手艺和名节,况且西州大同这个地方着实是太荒凉了一点, 若是他不鼓励鼓励这些工匠们跟着他留下来, 还没有来几天,就走了一大半人, 他这建立大魏第一煤炭基地的想法可要怎么实施下去?   更重要的是, 这些人可都是他观察了一段时间挖出来的精湛手艺人,所以他现在必须要用自己的个人魅力让他们留下来。   “二郎说得对!谁要走谁走, 我一定要留下来跟着二郎干!”就连刚刚有些犹豫的人都抛却掉了犹豫的心思, 满腔热血道:“我们不远千里跟着二郎来到大同,不就是为了干一番事业吗?怎么能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呢?”   “就是, 二郎说得对, 这大同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充满了没有被发现的宝藏,等待着我们去开发!”工匠们可谓是众志成城。   那给张彦瑾他们添茶倒水的刘铁牛都听傻了,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张彦瑾这伙人, 欲言又止。   不过想到张伍一给他的那半贯沉甸甸的铜钱, 以及老实人不能看着他人跳火坑不拉着的心理, 他终于一咬牙,把张伍一拉到一旁道:“大兄弟,我是看你们实诚,给了我那么多钱,我才有话直说的。”   张伍听得是一头雾水,他眉头微蹙道:“怎么了?”莫非这店有问题?   “那我可就直说了啊。”刘铁牛吞咽了两口口水,毕竟张伍一穿着整洁,衣料也都是上好的缎子,他以前听村长老汉说过,这缎子是用细麻丝纺织而成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身上这种粗布能比的。   “说吧。”张伍一有点不耐烦。   刘铁牛又看了张彦瑾一眼,心想这富家大郎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不知道人间疾苦,想当然的想要干大事业,最后肯定会摔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不过他转念一想,人家那可是含着金汤勺的大郎,再怎么样,都比他们过得好,他这是不是在瞎操心?   “到底什么事?”张伍一见刘铁牛半晌不说话,越发不耐烦了。   刘铁牛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生活在这里几十年了,根本就没有发现过什么宝藏,再说了,要是有宝藏,我们这里的人早都挖走了,哪里还轮的上你们来我们这里挖?你们真的是想多了!”   说实话,张伍一心中也有些打鼓,毕竟他们二郎以前到底来没有来过这大同,他可是清楚的很。   他们二郎虽说这段时间发明了马镫马鞍,马蹄铁,可这些都是歪打正着发明的啊,他们二郎平日里不学无术,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酒楼,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宝藏不宝藏的?还说要把大同开发成繁华富饶的地方,他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   张伍一这么一琢磨,越发担忧了。   就在这时,恰好有人询问道:“二郎,我们都已经决定留下来和你干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这西州大同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吧?”   张彦瑾也不打算隐瞒,他径直道:“煤。”   “煤?”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大的小厅堂当中惊呼声纷纷响起。   “煤怎么算得上是宝藏?二郎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那刘铁牛一听就笑了出来,果真和他预料的没错,这些个富贵子弟就是个棒槌!那煤要是宝藏,他们会把那些煤留到现在?   张伍一这一次也彻底死心了,他们二郎还是那个纨绔,只知道异想天开的二郎,只是他们二郎现在不把心思放在美酒和女人身上了,而是转变到了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建立一番事业上面了。   他心中隐隐担忧起来,要是他拦不住他们二郎,这可要如何是好?把煤当做宝物,这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可张彦瑾现在还站在一众工匠面前,张伍一也不好上前阻拦,只能不停地看着张彦瑾,希望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刘铁牛笑够了之后道:“看吧,我说的,要是我们这里真的有宝贝,我们的还不早挖走了?就算是没有宝藏可以挖,你们也不能把那黑黢黢,还有毒的煤当做宝贝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伍一打断了:“饭菜可烧好了?”   刘铁牛被张伍一那阴沉的脸色吓得住了嘴,他闷声回了一个:“还没有。”说完,他就转身去后厨给他老婆翠霞帮忙去了,顺便把心中按捺不住的得意劲给他老婆翠霞诉说一遍。这有钱人可真是傻,这难道就是老天爷说的给一个人钱就不给一个人脑子?   在众人的怀疑声中张彦瑾依旧泰然自若,他早就料想到了众人会是这般反应,毕竟在大家的认知当中,煤炭只是一种有毒的物质罢了。   “煤确实有毒,但是我们也都知道,煤炭燃烧释放的热量是木炭的好多倍,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想办法去除掉煤里面的毒物,让煤变得可以利用呢?”张彦瑾不疾不徐道。   此话一出,小厅堂之中迅速安静下来。张彦瑾的思路如同在他们僵硬的思维中另辟蹊径,让他们脑子中灵光闪现。是啊,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想过把煤中有毒的东西去除掉,让煤变得可以为人所用呢?   若是真的可以实现煤为人所用,这大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煤炭岂不是成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二郎真乃高人!”其中一个人拍案惊绝。这煤当中的毒物或许很难去除掉,可这并不是不可以实现。   他们不能因为难,就彻底放弃掉了使用煤啊!只可惜这么简单的一个思路,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想出来。   张伍一也愣住了,谁说他们二郎只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们二郎那不过是不愿意把脑子往正事上用而已!要是稍微一往正事上用,他们二郎就能显露才华,让人惊艳!   “二郎可有办法将煤当中的有毒物质去除掉?”跟着张彦瑾一起过来的老兵老刘头道。   张彦瑾微微摇摇头,这必须等到挖出煤,咱们试验之后才能得知。他现在知道他也要说不知道,他此时说知道,他不就暴露了吗?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一个纨绔公子啊,哪里接触过煤炭这种东西?若是他贸然说出,他岂不是徒然惹人怀疑?   “我们在座的都是精于工事的能手,也是相信我张彦瑾才跟着我张彦瑾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我张彦瑾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现在我已经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了你们,若是你们谁想要走,我张彦瑾绝不阻拦,还会给你们补偿三倍的路费。”张彦瑾面色极为诚恳。   老兵们坐着没有一个动弹的,工匠们此时也面色坚定,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若是他们真的跟着张彦瑾去除掉了煤当中的毒物,让煤在大魏使用开来,那他们岂不是就成了闻名大魏的工匠?这可是多少工匠梦寐以求的啊!   “我们既然跟着二郎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踏踏实实跟着二郎干出一番事业的!”最后其中一个工匠站起来表决心。   他这话一出,其他工匠们也纷纷开始表决心,没有一个说要离开的。   张彦瑾当即拍案道:“好,既然如此,那各位今晚好吃好喝,明日一大早,便和我一起上山,勘察煤矿所在地!”   前世他虽然来过这里,也知道煤炭的矿藏开采地点大致在哪里,可是现在的大同到底和未来上千年之后的大同不一样,他还需要仔细甄别才知道。   一众工匠一呼就应。   恰好此时刘铁牛和他的老婆翠霞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刘铁牛看到众志成城的众人,憨厚的他再次没人住笑了出来。刚刚他还以为只有为首那个穿着绫罗衣衫的公子哥脑子有问题,没想到这一群人脑子真有问题。   看来老天爷确实是公平的,虽然他不怎么富贵,可他也不是傻子,还有一个和他一样聪明能干的老婆翠霞。   翠霞听到刘铁牛的笑声,在后面使劲踹了刘铁牛一下,示意刘铁牛不要笑了,小心得罪人。这些富贵公子哥,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刘铁牛也察觉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不过好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笑声,他赶紧低着头,和翠霞一起把饭菜摆放在了各个桌子上,说了句:“各位请慢用。”   说罢,刘铁牛就拉着翠霞一起到后面去了。   末了,刘铁牛还不忘道:“各位若是有事就喊我,喊一声我就出来了。”   张彦瑾望着桌子上粗糙的瓷碗里盛放着白菜烩豆腐,水煮青菜,还有一碟子羊肉,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以下筷。   这一路上的驿站还有鸡鸭鱼这些,这些肉着实是比现代的要鲜美,很合他的口味,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突然到这里来,他终于明白了古代吃食和现代的差别了。   不过转念一想,万事开头难,等到所有琐事安顿好了,他从长安请一个好的厨师过来专门做饭问题就解决了,心情便舒畅了许多。   众人见张彦瑾开始动筷子,便也开始动起了筷子,这里的饭食虽比不得长安和驿站,可总也不是不能吃,况且二郎都大口大口吃起来了不是?   众人晚饭后,便在刘铁牛和翠霞安排的屋子里各自睡了。由于这客栈实在是太小,故而张彦瑾一行人把这个小小的客栈住的是满满当当。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 张伍一就找到刘铁牛, 询问他大同这里有没有经常上山的。   刘铁牛望着一本正经的张伍一, 犯了愁。这帮子人怎么脑袋就不灵光呢?   他叹了口气道:“你们咋就不听我说的呢?我们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那煤有毒的东西, 能是宝藏吗?”   一旁的张伍二一听烦了, 他们二郎刚开始做什么的时候,不都不被人认可,可后来呢?他就相信他们二郎!   “我们问你什么, 你就答什么。”张伍二斜靠在墙上,不耐烦道:“你就说, 你们吉祥村哪个人经常上山,对山里的环境熟悉?”   刘铁牛彻底无奈了, 他就想不通这些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非得要去寻找什么宝藏?可面对张伍二的坚持,他也只能道:“行,那你们跟我走吧。”   这样说着,刘铁牛就带着张伍一和张伍二一起走出低矮的客栈,去了吉祥村的刘麻田家。   吉祥村原来就是一个族群, 这个族群里面的人都姓刘, 繁衍这么多年, 大多数都是从外面娶媳妇,孩子跟父姓,故而吉祥村里姓氏最多的还是刘姓。   张五一还有刘铁牛一道进了村子后,便引起了村子中男女老少的关注。他们村子里很少来贵人, 甚至村落中大多数女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同县,也不会走出县城,故而有京城里面的贵人进村,大家都觉得新鲜,纷纷出来围观。   见刘铁牛带着张伍一去了村尾刘麻田的家里,大家都蜂拥到了刘麻田的院子里围观。   刘麻田这时候还在屋子里吸溜他媳妇新熬出来的小米粥,见到张伍一进来了,惊慌地放下手中的大粗瓷碗,站了起来。   这不是传说中长安来的贵人吗?怎么到他这寒颤地方来了?一时间刘麻田还有些手足无措。   听张五一表明了来意之后,刘麻田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铜钱,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就是去山里带个路,这可比他打猎、打柴什么的赚得多多了!快速吸溜完小米稀饭后,刘麻田就跟着张伍一去见张彦瑾了。   众人纷纷围住了一起过来的刘铁牛,想要问个所以然来。   刘铁牛便把他昨天看到的,听到的给村子里的人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安静的村落轰然炸开了,村民们纷纷表示不理解张彦瑾他们这一行人的举动,只当他们是傻子。   “这些人还是长安来的呢,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啊?要是有宝藏,咱们还不挖了去?”   “要我说啊,这长安来的人就是爱异想天开,居然把煤当宝贝!”   村子里这么一议论,众人都觉得张彦瑾他们脑子有问题,是一个把煤当宝贝的大傻子,为首的张彦瑾肯定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话说张彦瑾一路跟着刘麻田去了深山里面后,望着那巍峨的高山,以及下面嶙峋的岩石,以及下面露出来的闪着亮光的黑色煤层,心中是激动无比。   这大同的储煤量果然是不一般,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这一天从早走到傍晚张彦瑾才跟着刘麻田回到了低矮的吉祥客栈。   刘麻田拿着张彦瑾给的赏钱,步子都激动地走不稳了。   “你们,你们明天还要到处转吗?”刘麻田满脸期待。他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傻到真的要去山里面挖宝藏,只要能赚钱就好了!都说有钱人的钱好赚,他算是体会到了,人家随手一给的钱,可都是他们家四五个月的开支啊!   张彦瑾正有此意,他点点头,示意刘麻田坐下,这才问道:“会画地图吗?”   刘麻田犯了难,他搔搔脑袋道:“这得看什么地方的地图…… 二郎,你这是想要我们大同周围群山地图?”   见张彦瑾点点头,刘麻田接过张伍一递过来的纸笔,一笔一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别的地方他不清楚,大同这个他走了上千遍的地方他还能不了解吗?   这刘麻田从小就有一个结实的身子骨,不爱种地,就爱打猎,故而后来他成家之后,就把自家的田地租出去,然后自己去山中打猎、打柴赚钱,这么一来二去,大同的角角落落都被他走遍了。   画错了好几张纸之后,刘麻田终于画了一张完整的地图铺就在了张彦瑾面前。   张彦瑾知道这个刘麻田很有可能以前都没有碰过笔,前面画错了他也不指责,毕竟现在他们初来乍到,实在是找不到另外一个能画出群山完整地图的人了。   张彦瑾望着桌子上的地图,凝神许久,他从张伍二手中拿过朱砂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大圈。   地图铺就在他面前,加上他今天又走了一圈,便对地图上的地势十分熟悉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历史悠悠,生活在这大同地界上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可大同依旧是那个大同。   当平面图呈现在张彦瑾眼前时,他很快就判断出了现代时期大同最大的露天采煤厂的驻地。   “二郎,这是?”张伍一接过图纸一看,有些不明白。   张彦瑾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要是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可是有煤炭中高质量,高密度的无烟煤。   可在这之前,他必须把工匠们居住的地方建造起来。不然天气一日一日渐冷了,这些人住到那里去?尤其是西州这地方,比起关中来是更加冷了。   张彦瑾想到了今天刘麻田带着他转的时候,路过的胶泥地。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偶然看到一篇报道,胶泥是炼制砖头最好的材料。   他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了敲,现在的房子还都是土木结构,需要修复和保养,还容易潮湿。既然如此,何不先烧制出红砖来,建几栋密不透风的红砖房子?   这年头有一些石砖和青砖修建的建筑,但是见得多了,绝对不如红砖好看!还好现在是大魏,皇室崇尚的是黄色和玄黑,按照明清来说,红墙还普通人不能用!   红砖的做法很简单,这对于他这种技术宅来说,不要太容易,若做出红砖房子,弄一个两三层小楼,只怕就像近代人见到二十楼楼房那样惊艳。   既然他有这样一大块地方,他何不打造成一个大魏特色小城?到时候完全盖过大同县城,那也好玩得紧。   这么心一想,张彦瑾也顿时有干劲了。   张彦瑾心念一定,便吩咐道:“去和村长商量一下,在村头贴一个告示,内容就说是招工,每个男人工作一天,给三十个铜钱。”   “三十个铜钱?”刘麻田激动的眼睛发直。   “二郎,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性子急的张伍二忍不住插嘴道。   张彦瑾摇摇头,这烧砖,搬砖可都是体力活,尤其是必须赶在天冷之前,把所有的房子都建造起来,三十文铜钱着实是不算多,只有钱多,工人们才能卖力气干不对吗?   “不多,你们就这么写。”张彦瑾淡淡吩咐道:“只是要标注,是卖力气的活。”   张伍二和张伍一便转身出去找村长商议去了。   留在屋中的刘麻田窜到张彦瑾跟前,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二郎,我力气大,从小就在大同这地界行走,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你看我能干你那每天三十铜钱的工吗?”   张彦瑾哑然失笑,这时候的劳动力还真是便宜。他曾经计算过,在大魏朝,一千二到一千六个铜钱才值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用物价来衡量,大约等同于现代时候的三千块钱。   这些工人们一天的工钱若是三十文,那么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九百文铜钱而已,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可想而知,这些人的劳动力是多么的廉价了,饶是如此,刚刚张伍一他们还觉得三十文的工价高。   等到张彦瑾唏嘘一阵之后,便看到刘麻田沮丧,却又不甘心地看着他。   “怎么了?”刚刚走神的张彦瑾有些不解。   刘麻田不甘心道:“二郎,我刘麻田身体怎么样,你今天也看到了,翻山越岭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你咋能看上我们村的人让他们给你来当工人,我就不行呢?”刘麻田越想越觉得屈辱,他可是卖力气的一把好手啊。   张彦瑾这才算是隐约明白了,刚刚他在唏嘘大魏劳动力廉价的时候,让刘麻田误会了,以为自己这是在叹息他。   “你当然可以干,等到张伍一回来你就在他那里登记去吧,不过若是我需要勘察哪里,还需要你带路。”张彦瑾笑着道。   刘麻田忙不迭地点头,喜气洋洋道:“好,若是二郎有需要,我刘麻田随叫随到!”从今天开始,他刘麻田可就是每天都有三十文钱收入的人了啊!他回去告诉他家的婆姨,婆姨肯定会高兴坏了!   张彦瑾望着刘麻田喜气洋洋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幸福感来自于期望值的高低,若是幸福感超过了期望值,那么人就会感到幸福,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他这也算是拉动了西州大同这里的经济罢?   等到砖烧出来了,他就要开始着手准备着采煤了,想着红墙黛瓦的工厂,闪耀着亮光的黑鳞煤炭一茬接着一茬地挖出来,大魏的第一个露天采煤厂就被他建造出来了!到时候有钱躺着赚,日后纨绔日子可有的舒服了。   张伍一听从了张彦瑾的安排,先去了吉祥村招工。这吉祥村的村民们今天看到刘麻田赚钱,是羡慕得不得了,此时见到张伍一招工,纷纷上前报名,毕竟他们是看到张伍一亲手把那沉甸甸的铜钱放到了刘麻田手中啊!   张彦瑾顿时变成了吉祥村的大贵人,成了众人感激的对象。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人们地里的活计已经忙完了,就等着窝一冬,明年春天再忙活,也就是说吉祥村里面的主要劳动力现在都没有事情可做,大家一听到可以当工人赚钱,纷纷踊跃报名,可以说吉祥村的主要劳动力都报名了。   张伍一想到张彦瑾吩咐的,又让吉祥村的村长带着他去了其他几个村落。   其他几个村落里面的村长一听长安城里来了大贵人,还能让他们赚钱,都纷纷踊跃报名,如此一来,张伍一一天之内就招到了一百三十个强壮的劳动力。   张彦瑾此时正在客栈当中,和工匠们一起讨论烧砖的事情。   “你们今天跟我上去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里有一处胶泥潭,那里面的胶泥都是上好的黏土,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张彦瑾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小圈。   老刘头点点头道:“这里面的胶泥烧制出来的土胚子最为牢固。”   张彦瑾看着这低矮的客栈道:“现在的房子都是土胚房,咱们要是想要长久住,又要住的舒服,不能建造这种土胚房,至于其他用木头搭建的房子,工厂一旦开起来,木头易燃,容易朽烂,不安全也不长久。”   正说着,他拿起笔来在纸上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立体图来道:“我想要把这些胶泥混上其他,烧制成这种长方形的土培,等到烧结实后变成砖头,再把这些砖头垒砌在一起,盖成房屋。”   画完后,他把画纸递给曾经做过石匠的王有为道:“王有为,你擅长盖房,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王有为端详良久,才慢慢道:“砖头?”   张彦瑾比对了下砖头的模样,王有为说道:“若是这砖头可以烧得十分结实的话,盖起来的房子确实要比土胚房要结实许多,可问题是,要用什么东西才能把这些砖头粘合在一起。”   张彦瑾知道在古代没有完美的黏合品,但是他有,现代人谁不知道建筑神器,水泥?   “这事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   王有为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张彦瑾时不时可以想出新点子来了,当下就放心了。   “如果这些砖头是用胶泥烧制而成的,做成的房子肯定比泥土房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还结实,不用年年翻修!”   其他人一听,纷纷过来围观,有人惊叹,也有人心存疑虑,怕不能做成。   老张头和老刘头倒是和王有为想法一致,老张头赞许道:“以往的泥墙都是用石头混入泥浆当中,来让墙变得结石,可这种砖头不同,这种砖头真的烧制出来,可比黏土中混入石头要结实多了,等到打好地基之后,再把这种长方形的砖头垒砌在一起,这种砖头十分结实,我们还可以直接用一面墙专门来承重,而不需要用大量的木材来承重。”   “对,正是如此,用墙壁来承重。”张彦瑾也不急着折腾水泥,而是准备先将砖头烧出来,随后赞许道:“明天你们就上去,一起看看这种胶泥混入多少水后,经过踩踏翻转才能达到最结实的状态。”   待到工匠们都吃完饭各自回到房间中休息了之后,张彦瑾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彦瑾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冥想着,等到炼制好砖头后,他就要开始准备制作水泥,说起水泥,就不得不提混凝土,这对于古代也是一大杀器。这要是用来建城修路,只怕没有热武器,这日后的战争可就得让草原异族望洋兴叹了。   这事事关重大,他准备日后再动用混凝土。   如今,烧砖打造特色小镇才是最要紧的,算一算工期,差不多今年冬天就可以盖起一栋一栋的红砖房,等到房子建好晾干后,他或许明年就可以住进去了。   张伍一和张伍二忙完回来之后,也去了张彦瑾的房间。   “二郎,我们已经把周围的几个村子都转遍了,招到了一百三十个工人,这是名单。”张伍二把名单放到了张彦瑾面前。   招的时候,他们按照村落分别登记姓名和住址,总共有七个村,便分了七张纸。   张彦瑾随意的翻看了一番后,又把纸张递给了他们,他另外拿出一张纸来,拿起一旁的毛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格式道:“明天你们按照这个格式抄写下来,让每一个工人签字画押。”   张伍一接过去一看,发现纸张最上面写着大大的合同两个字,下面则写着详细的工钱,工期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非常的精准,没有任何漏洞了。   并不是张彦瑾多心,而是他的大魏第一工队和大魏第一煤场将来肯定会招进来越来越多的工人,必须要有一个完备的合同,与其以后出了问题再做合同之类的东西来亡羊补牢,不如一开始就做到最好。   “二郎,有必要这么做吗?\\\"张伍一看过后,这合同他有些不明白,但是细看下去,不就是和立契没什么两样。   这年头,他们权贵人家请人干活哪里会立契,这也太抬举那些人了。   “二郎,为什么不直接写卖身契啊?”张伍二也有些不解。   张彦瑾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卖身契,我们不过是雇佣这些工人来帮忙而已,这是一种新型的劳动雇佣关系,他们干完活还是该回自己家回自己家,该找自己妈找自己妈。”   张彦瑾又换了一种说法说道:“这就像是掌柜的和伙计的关系,且不说那些人不可能签下卖身契,就算是他们愿意签下,我们也养不起。”   张伍一和张伍二还想说什么,张彦瑾就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去做吧,我自有定论。”他是现代人,没有买无数奴隶的习惯,而且他觉得他需要的不是奴隶,而是为他工作的无-产-阶-级。当然,这事在古代有些奇怪了些,所以,他并不想多说。反正他身份可以让他不必向别人解释。   张伍一和张伍二对视一眼,只能下去办事,而张彦瑾安排好了事情之后,便换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秋高气爽,张彦瑾带着工匠们去了胶泥地,张伍一和张伍二则把那些工人们聚集在一起,开始让他们签合同。   等到张彦瑾和刘麻田还有王有为,老张头他们一行人到了胶泥地附近后,张彦瑾拨开胶泥地旁边的杂草道:“用这些已经风干的胶泥做。”   老刘头忽然道:“二郎,我想起来以前我们为了让黏土更加牢固,用浸泡过小米的水和黏土混合在一起,踩踏数次后,会比一般炼制出来的黏土要牢固。”   经老刘头这么一提醒,张彦瑾恍然想起来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机立断,让众人挖出一堆一堆的风干黏土,用马车拉了回去。   等到张彦瑾回去,张伍一也已经将各个村民们画押的合同做好了,张彦瑾便在屋子里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一叠一叠的合同,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既然现在工人到位了,明天就可以正式推进挖煤进程了。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二郎,瑞福赶来了。”   张彦瑾回过神来,他心情正好,说道:“让他进来!”   随后张彦瑾就看到瑞福拿着一个包袱进来,笑得眼睛都没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是分两章好,还是分一章二合一?交给你们决定哦 第39章   “二郎, 这是李姑娘让我带给你的。”说完, 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看得张彦瑾想抽他。   李容娘送的,有必要露出这么暧昧的表情吗?   不过张彦瑾自己确实克制不住立刻打开, 想知道李容娘给他怎么回礼。   这 一打开, 他有些一愣,是些衣服鞋袜,此外还有一个匣子。银子还真有不少, 好几百两呢?   另外把衣物摊开,分明就是他的身材, 他的嘴角就不由地勾起一个弧度,他现在也有人帮他做衣服了, 而且还是……   他马上打开信, 这一看,嘴角的弧度就隐了下去。   这信上说,大同穷苦,她知道他心有抱负,但也知无钱难动三军, 所以她将银子送来的, 最后还说, 这些银子其实多是张家和别人看着他的面子给她置办的,她推辞不得,这些银子,李容娘也明白的, 张家在日后的年节会还回去,这才是人情往来,正好张彦瑾要去大同,可不是有地方送了?   张彦瑾不开心了,他有黄金千两了,能看上这区区百两?想到她当初在马车上说让他放心……他的心有些一沉。   不想欠张家的东西,想拉开界限,那她还给他做什么衣裳?   张彦瑾顿时纠结起来,这女人到底想的是什么啊。   “二郎?”   张彦瑾收起面部表情,说道:“下去吧,你也赶路累了。”   瑞福有些失望,就没个表扬什么的?   瑞福堵心地走了,而他一走,张彦瑾还是将衣裳给穿了,还是挺好看的,还嫌弃铜镜印不出他的美貌和美衣来,日后他一定要将玻璃折腾出来!   ****   在张彦瑾带着王有为他们去看胶泥地的时候,张彦瑾也没有让其他工匠们闲着,他画出开采煤所用的器械造型,让那些工匠们制作。   现在的条件实在是有限,他必须要用可用之材,先将第一部 分煤炭开采出来。   而开凿煤炭的第一步就是要开凿岩石,他画出的那块地方,煤炭埋在厚厚的岩层之下,想要把岩层破开,单纯利用人力实在是太慢,张彦瑾思索一番后,便想到了杠杆原理。   用沉重的铁锥落下的力量砸开厚厚的岩石层,这样一来,便可以开采煤炭了。   一众工匠们可谓是热忱无比,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去了集镇上的打铁铺子,制作好了好多个牢固且坚硬的铁锥,以及张彦瑾画的手镐之类的东西。   一切准备妥当后,张彦瑾便带着工人和工匠们来到了藏有大量煤的地方。   工匠们先搭了一个坚固的木架,便用一根弹性极佳的木棍,几个人一起压住木棍的另外一头,把沉重的铁锥高高吊起,朝着岩石层砸了下去。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地面的岩石层迅速碎裂,几个工匠沿着裂开的缝隙,开始用手镐砸开一个横槽。   张彦瑾上前一看,发现下面果然是闪着光芒的黑色煤炭。   “二郎,现在就开始挖还是?”王石双眸中闪耀着光芒。   张彦瑾看了一眼身后满怀好奇注视着他们行动的工人,刚刚有一部分工人他已经交给王有为和老刘头,老张头他们管理了,让他们几个带着那些工人去烧砖,而他则带着剩下的工人来挖煤。   这些工人们都没有任何的经验,烧砖那部分工人只需要跟着老刘头和王有为他们干就好了,可跟着他这部分工人不同,他必须要先给出正确的示范,这些工人们操作起来才不会有危险。   在他的印象当中,采矿,采煤都分为露天开采和井工开采。   露天开采在初期需要破开地面的岩石层,将表面的石头悉数运走,才能将地下煤挖出来。而井工开采则是由于许多矿物或者煤炭资源都深深埋藏在地下,需要用打井的方式来开采。   地下岩石层结构分布复杂,也充斥着水,瓦斯,缺氧之类的危险,权衡再三,张彦瑾决定一步一步来,先把这里的露天煤厂开采出来,先把煤挖出来再说,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好好回想回想井下开采需要用到的技术。   张彦瑾围绕着他们刚刚凿开的岩石层好好看了一番后道:“这里的岩石层比较薄,所以才能这么快的凿开,我们一开始必须先清理掉所有的岩石和沙土,才能挖煤,不然会给后面的处理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看着王石道:“王石,王久,你们两人负责带着工人们开凿岩石,并运走沙土,你负责制作支架。伍一,你带着工匠好好观察,看需要什么工具,加快速度制作出来。伍二,你带着剩下的工人挖煤,然后将煤炭中的石块捡出来,再用小车把煤运送到那边的水洼当中。”   安排好后续工作后,张彦瑾就回到了低矮的吉祥客栈。   挖煤之后便是洗煤,想要洗煤就需要大量的水,找一处不断涌出活水的水洼就相当重要了,问题是,洗煤之后的水要怎么处理?同样,把煤从煤场拉过来,有一段很长的路,修路和改良拉煤用的车也很重要。   一旦路修好了,车子也改成了最好的四轮车,那么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等到他普及了煤的用法,就可以把煤销售到各地去,如此一来,一条好路的作用就更大了。   张彦瑾心中盘算着,手也不闲着,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精简的笔记和时间。   就在他用过午饭,喝一杯热茶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郎,王俭庭带着官兵把我们挖煤的地方包围了,不准我们继续挖煤!”萧瑟的秋风当中,王石居然跑得是满脸通红,额头上也渗出了大量的汗水。   张彦瑾的瞌睡瞬间就没了,王俭庭?就是那个新上任的县令?也就是大魏所称的县令,他不好好在自己的县令衙门,跑到他的地盘上闹什么?   睡眠被人搅扰的烦躁和郁闷之气搅和在一起,全部化成了火气。   张彦瑾和王石匆匆从客栈走出去,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快速来到了他圈定的露天采煤场。   原本充斥着工人号子声的露天采煤厂此时静悄悄的,可寂静当中却充斥着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穿着细麟铠甲和围裳的士兵们将露天采煤场团团包围住,闻风赶来的张伍二手拿佩刀,将头戴幞头,身穿戎服,脚踩乌皮靴的士兵首领挡在外面。   最里面则是张彦瑾从辎重后营里带来的工匠们和老兵们,他们曾经在军营中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时的场面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他们个个面无惧色,高举着工具,警惕地看着那些士兵。   至于最里面则是张伍一从各个村子里招来的村民们,这些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个面色紧张,额头冒汗,手中的工具都握不紧了。   可看到张伍一他们如此胆正,非但毫无惧色,还大有气势上压这些官兵一层的架势,他们的心也渐渐安了下来,纷纷开始猜测张彦瑾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他的手下居然连官兵也不怕?   站在最前面的王俭庭一身红色圆领绫罗长衫,头戴黑色幞头,腰间有着象征他官位的暗花腰带。   王俭庭原本来是想要让自己手下的官兵把这些人全部带回衙门,可等到他来了一看,发现这里不仅有张彦瑾的人,还有其他村民们。他要是全部都抓回去,他的县令衙门也装不下不是?   可等到他让官兵们把张彦瑾的人都抓起来,却意识到张彦瑾手下的亲信们居然比他手下的官兵们还要横,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架势。他心中一虚,当即让人继续去县衙调人过来,却不曾想,他没有等到穿着铠甲围裳的士兵过来,却等来了气势汹汹,面带杀气的张彦瑾。   王俭庭望着人高马大,身材伟岸的张彦瑾更加心虚了,他可是没有忘记当初张彦瑾在长安大街上手打周齐晖的架势,他当时也挨了几下子,那滋味想想就觉得疼啊。   不过王俭庭转念一想,他现在可是西州大同这里的县令,这地方最大的一个官,是朝廷钦派的,张彦瑾在这里可是要受到他管制的,他有什么好怕的?他一定要把以前的面子找回来!再说了,他手上有官兵,他何必心虚?!   匆匆赶来的张彦瑾环视了一周包围在露天采煤场外面的士兵们,心中越发不爽。他今天刚刚开工,王俭庭就来找事,这不是给他找晦气呢吗?   “张彦瑾,这里可是你让人挖的?”王俭庭没有张彦瑾高,他为了气势上不输给张彦瑾,还微微扬起了下巴,摆起了官架子。   “确实是我让人挖的,王县令有何贵干啊?”张彦瑾面露冷色。他知道县令就相当于每一地的地头蛇,按理说他来西州大同是应该去拜见一下王俭庭这个当地县令的,可问题是,他就是不去,这王俭庭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王俭庭看着面色威严,俯视着他的张彦瑾,面色一僵,这张彦瑾看到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难道这个时候张彦瑾不应该给他赔笑脸吗?张彦瑾不按照规律办事,王俭庭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张彦瑾,我听说你想要在这里挖煤发财?”王俭庭见用官架子压张彦瑾无用,又冷嘲热讽了起来:“普天之下皆知煤有毒,你居然想要用煤来赚钱,你这是想要当天下人的笑话吗?”   他确实是听说了张彦瑾在这里搞大动作,要挖煤发财什么的,才带着官兵过来,想要好好给张彦瑾一个下马威,顺便笑话笑话张彦瑾。   张彦瑾瞥了王俭庭一眼,不急不缓道:“当真是无知者无畏,不过像我这种举动,你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人着实是不可能理解。”   张彦瑾一句滑天下之大稽气得王俭庭再次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刚刚骂张彦瑾是天下人的笑话,张彦瑾居然用“滑天下之大稽”这种又押韵又有内涵的话来骂他,是想要嘲笑他的知识水平吗?   周围的人听到张彦瑾这句“滑天下之大稽”都有种想笑的冲动,张彦瑾身后的张伍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两这么一笑,后面的人也跟着笑了出来。他们家二郎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了,骂人都不带脏字了?   王俭庭面红耳赤,他铆足了劲想要骂回去,却找不到一个比“滑天下之大稽”这句话厉害的话语。   “张彦瑾,你未经过官府同意,就擅自搞如此大的动作,破岩毁地,你可知你该当何罪?!”王俭庭死死咬着后槽牙道。这张彦瑾既然不肯给他这个县丞面子,可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张彦瑾哂笑一声,并不顺着王俭庭的话说下去,只是道:“这地方乃是皇上赐给我张彦瑾,让我张彦瑾报效朝廷的,你王俭庭擅自动用官兵,闯入私人宅第仗势欺人,你可知你该当何罪?”不就是给人扣大帽子吗?搞得好像谁不会是的。   王俭庭被堵得是无话可说,这地确实是皇上赐给张彦瑾的。   当时皇上看大同这里并非是富饶之地,每年交粮纳税的数量很少,所赐的范围,王俭庭进了县衙查看一下,发现除了县城,周围的山村机会十个就去了七个,这还了得,敢情他这个大同令才才管一个县城和一点小村子?   王俭庭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气愤地看着张彦瑾,这家伙是故意不给他面子啊!   张彦瑾就这样看着王俭庭,王俭庭今天敢故意来给他找事,他就不给王俭庭台阶下,他倒是要看看王俭庭接下来要怎么做。   上一次在长安大街上被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此时,这西州大同的村民们,还有自己的手下都看着自己,他王俭庭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这西州大同当县令?   “张彦瑾,你蔑视县令,无视国法,本县令今天要把你带回衙门审问!”王俭庭心中暗爽不已,反正他是这里的官,他就不信他还给张彦瑾找不出一个错处来。   张彦瑾的拳头毫不客气地举了起来,划过一阵冷风。   “张彦瑾,你想要干什么?本县令可是朝廷命官,你想要…… ”王俭庭踉跄着往后退去。   张彦瑾放下拳头,晃了晃手道:“我这人本就纨绔,时间长了就想要找人练练手,今天手脚好像有点痒痒了。”   王俭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上一次他被张彦瑾打了后,面对张彦瑾的铁拳就有点心里发憷,身体甚至起了条件反射。现在这家伙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他,他要是再不发作,以后可要怎么办?!   “你居然敢威胁朝廷命官,给我打!”王俭庭嘶哑着嗓子喊道。他要让张彦瑾看看,他王俭庭也不是好惹的!   张彦瑾闻言,顺手上去就砸在了王俭庭那张白净的粉面上。   王俭庭惨叫一声,捂着脸往后退了好些步,两道带着腥气的热流从他鼻孔中流了出来,原本不算高挺的鼻子此时又歪又矮,挂在他微胖的脸上相当滑稽。   跟着王俭庭来的差役们也都看傻了眼了,这个张彦瑾虽然是当朝宁国公的侄子,可这王俭庭的父亲也是朝廷的谏议大夫啊,怎么张彦瑾说动手就动手了?现在他们手中都捏了一把汗,要是动手就彻底得罪了张彦瑾,要是不动手,就会得罪王俭庭……   差役们索性把目光都放在了他们的头头捕头李全茂身上,那李全茂当了多年的差役,才混到捕头的位置上来。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地方的捕头,可他早就混得是八面玲珑,会察言观色,从刚刚张彦瑾和王俭庭的短暂较量当中,他知道张彦瑾根本就没有把王俭庭放在眼里,而这几天他和王俭庭的短暂相处,也知道王俭庭就是一个只有花架子的纨绔子弟,他若是为了王俭庭彻底得罪了张彦瑾,那就太不划算了。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给我打啊……”王俭庭怒火攻心,捂着酸痛的鼻子,涕泗横流。   只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又被张彦瑾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在两个眼睛上狠狠砸了两拳头,彻底把他砸成了熊猫。   这一次张彦瑾没有等到他惨叫完,就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把他踹了出去。   王俭庭痛嚎一声,彻底没有了声音。   王全茂上前一看,发现王俭庭晕了过去,赶紧给一旁的差役们道:“还不赶紧的抬回衙门去!”   “头,这事就这么完了?”差役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头头张全茂。   张全茂瞪了回去道:“县令都晕了,都没有人下命令了,不回去怎么办?”   大同的村民们看到差役们抬着新任县丞快快离去的身影,都惊呆了。官兵上来抓人,居然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都好好干活!”张彦瑾转身喊道:“有我张彦瑾在一天,就不会让你们没有活干,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就可以领每天的工钱,就是一句话,好好干,有钱赚!”   他这一句声音在这空旷的山地上传开,不远处居然传来了回音,振聋发聩。   甭管是跟着张彦瑾来的工匠们,还是那些新来的村民们此时都是精神大振,大声呼号:“好好干,有钱赚!”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40章   张彦瑾的大魏第一露天采煤场和烧砖场非但没有因为被闹事而停滞不前, 反倒是越发热火朝天。对于那些工人们而言, 他们的头非但给他们钱赚, 还在官兵来抓他们的时候,保护了他们, 没有为了巴结权贵, 而牺牲他们,这怎么能让他们不精神振奋?   王俭庭被张全茂一行人带回去后,请了大夫针灸了人中才悠悠转醒。   他眼睛瞪得老大, 几乎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双手颤抖着从被子中伸出来, 嘴唇也啰嗦着,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张全茂的心立马悬了起来, 这王俭庭怎么一副死不瞑目的感觉?按理说张彦瑾那几拳头虽然重, 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刚刚大夫也说了没有什么大碍啊。   难道说这长安城来的富家公子哥身体太弱,被人打了一两拳头身子就受不住了。   张全茂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心思急转,要是这个王俭庭真的死了, 他……   “镜子……镜子…… ”只见王俭庭奋力伸出胳膊, 张开手死死抓住张全茂的胳膊, 挤出两个字来。   “镜子?”张全茂瞬间懵了。莫非这镜子是什么暗号?还是王俭庭随身宝贝的称号?   王俭庭不断地重复着镜子两个字,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张全茂。   张全茂心中后怕不已,他一头雾水道:“镜子?我真的没有见什么镜子啊……”   还是王俭庭刚刚从屋外进来的贴身小厮机灵,赶紧从外屋的桌子上把镜子捧了过来, 递给了王俭庭。   王俭庭如获至宝一般接过镜子,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旁的张全茂忽然有一种无力的虚脱感,果然长安城的富贵公子哥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小厮低声解释道:“我家大郎平日里最注重自己这张脸,所以刚刚醒来要镜子很正常。”   张全茂闻言,忍不住瞅了瞅王俭庭那张有些虚胖的大饼脸,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挺长成这样还能如此珍惜自己的脸,那他岂不是得更加好好珍惜自己的脸了?   就在张全茂神游天外时,王俭庭看到镜子中歪鼻子熊猫眼的自己,他发现他的脸此时活脱脱像一只扁扁的大饼,这个认知让王俭庭怒火攻心,他一把就把镜子甩了出去。   “张彦瑾你欺人太甚,居然把本县令的脸打成这个样子,我、我、我和你没完!我一定要上书告你知法犯法,殴打朝廷命官!”王俭庭气得眼珠子都快要从他那张扁平的脸上瞪出来了。   骂完他还不够解气,他一把扯住汗颜不已的张全茂道:“你为什么当时不动手?你有没有把他抓来?!”   “我当时是准备动手来着,可是县令您不是晕过去了吗?我们怕你出事,这不得先救你?”张全茂熟练地打着太极。   张全茂脸上肌肉的动作太大,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轻柔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怒吼声:“你们去,把他从牢里给我抓出来,我要审问他!”   “县令,当时你晕了,也没有说出个罪名来,我们为了先一步救你,就没有抓他。”张全茂差点被王俭庭这浮夸的动作给吓到。   王俭庭如同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蹦起来,却牵扯到了脊背和肚子上的伤,疼得他一下子就萎了下去,他抓住张全茂的胳膊下了床道:“我这就上书朝廷,惩治张彦瑾!”   他就不信了,张彦瑾殴打他这个朝廷命官,蔑视朝廷,上头还没有人治他了!   并不是王俭庭不想再去找张彦瑾的麻烦,而是他实在是被张彦瑾那不按常理出牌给打怕了。   虽说他父亲只是一个五品上的谏议大夫,官和瑞国公他们相比不是很大,可他出身世家,   从小到大,那也是在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王俭庭是越想越怒,含着泪给他的父亲写了封信,又悲悲切切地写了一封奏折呈交给了西州省的中州长史,让他提交给皇上。   他就不信张彦瑾这个傻瓜真的能从煤里面挖出什么宝贝来!等到张彦瑾灰溜溜回长安城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笑话笑话这个傻子!   同时,王俭庭在张彦瑾的露天煤厂闹事,并且十分臭美这件事也悄悄流传了出去,几乎是一夜之间,西州大同的人都知道了王俭庭这个县丞,并且隐隐约约有一传十,十传百的架势。   而张彦瑾的露天煤厂和砖厂也受到王俭庭的影响,名声流传出了大同,飘向了周边各地,甚至有人开始观望,想要看看张彦瑾是不是每一日都准时给工人们发铜钱,也想要来张彦瑾这里找份工。   不过,很多人都把张彦瑾当做是有钱人家的傻郎,想要凭借着挖煤发财,简直是异想天开,到最后肯定会落下一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在张彦瑾的大魏第一露天煤厂和砖厂当中,工人们实实在在领到了张彦瑾给他们的工资,便越发卖力地干了起来,怕自己落后于人,被别人顶替了。对于他们而言,能实实在在领到铜钱才是正经事,他们才不管张彦瑾是不是在做傻事。   煤矿开采进入正常阶段的后,张彦瑾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三天,终于弄出一整套洗煤和炼焦煤的方法,等到第一批开采过后,张彦瑾更是亲自动手。   张彦瑾提炼出了第一批精煤,随后炼焦成形。   “二郎,这练出来的煤真的不会中毒?”   张彦瑾知道他们不相信,当下招呼一声,张伍一已经牵了几条猫狗鸡等畜生,然后将这些关入一个稍微密闭的房间里,然后将他第一批炼制的无烟煤在屋里头点燃。   张彦瑾很淡定,约莫一个时辰后,门被打开,几个畜生就和没事人一样。   张彦瑾含笑看着大家,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也进去。”   瑞福第一就想拒绝,可是张彦瑾主意已定,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亲身在外人面前实验是不可少的。   屋里,屋里燃着张彦瑾炼制的煤。   屋里很快就变得暖和起来,瑞福发现没有什么不适后,他稍微放松一下,但是心里还是不相信的。   而旁边随时等着救张彦瑾出去的张伍二看到张彦瑾这时候,竟然找一个精致的盒子把一条一条的无烟煤装进去,不禁问道:“二郎,你这是要把这些煤送人吗?”   “嗯,送给皇上。”张彦瑾微微点点头道:“让皇上冬天在房间中用。”   昔日里,大魏还没有用煤的时候,木炭不禁烧,更重要的是,木炭烧起来有烟,所以房间中必须有烟囱,而烟囱竖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实在是太不美观了,故而大家冬天里就只能弄几个汤婆子或者穿厚厚的裘皮衣服。   汤婆子在寒冷的冬天里实在是太容易凉了,这一来二去便麻烦的紧,远不如后来人们用到了煤炭时候方便。   张彦瑾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什么叫做雪中送炭,他这就是!   他记得是唐朝的时候,西凉国在开元天宝年间向唐朝的皇帝进贡了无烟煤,并且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瑞炭,这种瑞炭点燃后,无火有光,更无烟气,每一条可以烧十日,热气逼人。   张彦瑾心念微微一动,好东西也需要炒作才可以卖得高价,既然瑞炭听起来好听,他也就把进贡给皇上的无烟煤称作瑞炭好了。等到皇上用了大为称赞,他就借着这个由头,彻底把他的煤营销出去。   “送给皇上?”不管是张伍二,还是张伍一以及瑞福都吓了一跳。这煤要是真的烧起来让皇上中毒了,那他们岂不是犯得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二郎,不可啊!”张伍一还是第一次这么旗帜鲜明地反对张彦瑾。   张彦瑾抚摸着大木盒子盖子上的雕花,淡淡道:“你们这是怕我这煤毒死皇上?”   瑞福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往四周看了看道:“二郎,这话可不敢乱说,这煤炭咱们根本才开始……就像二郎你说的才刚开始实验,怎么能送给皇上?万一出问题了,二郎,咱们大家可都完了啊!”   “我又没有说现在送给皇上。”张彦瑾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道:“我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准备好……什么出问题,你看看现在,我像是有事的人吗?你们是我的人,还不相信我?”   这说得,张伍一三个低下头去,张彦瑾自然不会怪罪,他继续说道:“这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了,你们拿出一些煤来,放在铁盆里点燃了放到房间去,你们也都给我用,这是要送给皇上的东西,你们不放心就多用一些。”   张伍一三人对视一眼,只好答应,也是因为二郎信誓旦旦不会有事,现在这煤也烧了一会儿,屋里只见暖和,并不见中毒,他们还真有点被说服了。   “是。”   “也给我的房间放着,我也要用。”有煤用了,暖和暖和,他不用才是傻子。商品之间存在着互助关系和替代关系,用煤可以取暖,随之而来便可以产生暖手炉,暖脚炉,甚至暖椅之类的东西,这些他得做出来,舒服自己,还能大赚一笔。   这一刻,张彦瑾无比感谢以前不经意之间瞟到的宫斗剧,宫斗剧为了让娘娘们衣服看起来华丽庄重,便经常性的把时间设置在冬天,故而剧中女人们动不动手中就抱一个暖炉。   瑞福还是有些担心煤有毒,二郎让他们用他们实验也是应该,但是二郎身份贵重……虽然二郎有信心,可是谁能证明呢?这要是他们二郎用了这煤中毒了怎么办?   “二郎…… ”瑞福还想要再劝。   张彦瑾瞪了他一眼,摆摆手道:“我说没有毒就没有毒,你们按照我说得办!”随后,他出了这个小屋子,然后会自己的房间里去。   瑞福见张彦瑾斩钉截铁,便只能按照张彦瑾的吩咐拿了少许煤炭放在铁盆里点燃准备端到张彦瑾房间去。   那刘铁牛看到张伍二和张伍一烧了煤往房间里端,吓得魂都快没有了,他匆匆忙忙上去拉住瑞福道:“你们还真敢点这东西啊?都不怕中毒吗?”   刘铁牛都快头疼死了,他死死地扯住瑞福的胳膊道:“我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这煤三岁小孩都知道点了是要毒死人的!你们要是在别的地方点也就算了,你们怎么能在我的房间里点呢,你们要是、要是…… ”   “要是什么?”张伍二一把甩开刘铁牛的手道。他心里也紧张的很,本来就生怕张彦瑾出个什么事情,此时被刘铁牛说了出来,便心生恼火。   张彦瑾闻言,从房间中走出来,招了招手道:“端进来。”   刘铁牛被张彦瑾这么一看,赶紧松了手,在看到瑞福要走到房间去了,他赶紧说:“这可是你们非得要端进去的啊,出问题了可不关我的事情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张伍二大为光火。   瑞福刚刚把装着炭火的铁盆端入屋子当中,屋子中便暖和了起来,自家窝比之前那个小屋感受,还是舒服多了。。   张彦瑾看着铁盆中只有红光而没有烟的煤炭,心中更为满意,怪不得后世一直称西州大同为煤炭之城,西州大同的煤炭数量和质量果然都是名不虚传啊。   张彦瑾望着直愣愣坐在椅子上,面色僵硬,如临大敌的瑞福,他心中暗自好笑,怕自己笑出声来伤害了这两个忠心手下的感情,他强忍住笑拿起一旁的纸张和笔开始在纸上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他准备把暖手炉和暖脚炉的大致样子画出来,让工匠们去做出来,顺便在上面雕上精致的花纹,毕竟是皇家用品,除了好用,还要美观大方。   画好了暖手炉和暖脚炉的大致样子之后,他准备再画一个大的暖炉,可以放在房间中取暖的,总不能让皇上也和他一样,直接把煤炭放入铁盆中取暖吧?   张家老夫人年事已高,冬天若是只有汤婆子和裘皮大衣想必很难熬,到时候让工匠多做几个,给她带回去,老人家这个冬天就不会难熬了。   “二郎,这煤咋烧了半天都没有冒烟呢?”张伍二在屋内坐了好一会儿,身子因为紧张几乎都要麻木了,他望着张彦瑾悠哉悠哉地画着简笔画,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捂着鼻子探头一看,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张伍一闻言也好奇地捂着鼻子凑了过去。   张彦瑾闻声扭过头来,越看越觉得好笑。张伍二和张伍一两人脸上净是儿童问为什么的时候才有的天真和无知,若是他们两人这表情放到儿童身上就会让人觉得天真无邪,可是这种表情放在他们两脸上,就会有一种反差的滑稽感。   张彦瑾实在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伍一和张伍一的脸瞬间臊红,两人都有些窘迫的没有说话。   “咱们洗过煤之后,这煤当中的毒雾就被洗掉了,自然是没有毒了,而这种煤质量很好,所以没有烟气,只有火光。”张彦瑾望着两个大龄求知青年,强忍住笑意,耐心解释道。   瑞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屋子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恰在这时,张彦瑾听到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张公子和张伍一,张伍二在里面快两个时辰了?”门外,吉祥村的村长再次确认道。这几乎快要到零度的温度下,他居然紧张得出了一头汗。   见刘铁牛愣愣地点了点头,他一把拍在刘铁牛身上道:“那还不赶紧把门撞开?!”   后面几个人闻言,赶紧上来,直接用自己强壮的身子撞上了张彦瑾房间的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张彦瑾要是死在他们村了,他们找谁赚铜钱去?   一群人撞得太用力,居然直接把门板给撞了下来,毕竟张彦瑾来这里,住的也是村里的屋子,还真没什么防护理,所以他们立刻冲进了张彦瑾的房间当中。   张伍一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赶紧往一边躲去,他刚刚躲开,就感觉到自己身旁一阵凉风吹来,同时有些腐朽的门板也砸在了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张伍二闻声,转身挡在了张彦瑾身前,和吉祥村的村长,还有刘铁牛他们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在看到张彦瑾安然无恙地盘腿坐在软塌上,吉祥村的村长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张公子,你没事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张伍一上前一步道。   吉祥村的村长看了看张彦瑾,又看了看地上烧得红火的炭盆,他指着炭盆,半晌才道:“你们没有中毒?”   张彦瑾微微点点头道:“我的厂加工出来的煤没有毒,只要空气充足,人就不会中毒。”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开,让外面围观的人都纷纷凑进来看,而张彦瑾的露天煤厂当中加工出来的煤无毒的消息也迅速流传开来。   毕竟煤有毒不能用这个观念一直根深蒂固长在大家心中,此时突然有一个人说煤没有毒,并且亲自证明了煤可以用,这怎么能不引起大家注意?更何况,这种消息不管是谁都可以谈上两句。   一时间,张彦瑾露天煤厂出来的煤无毒可以用的消息就宛若瘟疫一般快速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进度慢,我马上加快了,明天主角就回京城去 第41章   张彦瑾让人做好了给皇上, 还有张家人, 以及和他关系好的人的暖手炉、暖脚炉、大暖炉之类的东西。他让人把无烟煤装入一个个大木箱子后, 就让人装车,牵马, 打算亲自去长安城一趟。   他让张伍一和瑞福跟着他一起回长安城, 张伍二和王石、王久他们则留在大同,管理露天煤场和砖厂。为了工人们方便运输,张彦瑾又画出了现代时候工地里经常用的独轮推车和两轮拉车。   独轮推车就是车木板下面只有一个大轮子的车, 这种车体积要比两轮拉车要小一些,可是这种车却因为体积小, 在工厂当中运输很方便。   至于两轮拉车,张彦瑾是为了方便工人们拉砖、运输煤炭用的, 毕竟两轮拉车体积大, 可以提高效率。   虽然四轮车的稳固性比单轮和双轮拉车都要强,可是四轮拉车有一个致命性的弱点,那就是不好转弯,尤其在工厂当中,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四轮马车的原因。   尽管只过去了小半个月, 可天气和张彦瑾来大同之初时已经大为不同,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刮得张彦瑾生疼。   他也顾不上风度了,将围巾缠在脸上,这才骑马疾驰。   既然煤已经挖出来了,他是不是可以制作蒸汽机了呢?若是有了蒸汽机, 是不是就可以制作出用蒸汽推动的四轮汽车?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不用在马上受冻了吧?当然这只是他的臆想,他明白,要弄出蒸汽机,还有好长的路走。   都说西州和长安毗邻,可西州的温度要比长安城低好多,这样看来确实是不假。   数十日的奔驰之后,张彦瑾终于带着煤炭和暖手炉、暖脚炉之类的东西回到了长安城当中。   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长安城的温度虽然比西州高,却也依旧寒冷,阳光洒在整齐的青石砖上,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张彦瑾进了宁国府之后,便只身去了张仲谦的书房找张仲谦。他穿过回廊,路过荷花池,这才发现夏日里盛开的荷花此时已经全部都败了,唯独那立在书房下的根根青竹依旧苍翠。   只是青竹天生性寒,张彦瑾走过去只觉得丝丝凉意渗入皮肤。若是他把这一次带回来的暖炉放上煤炭给张仲谦放在书房当中,这个冬天张仲谦应该就不会怕冷了吧?   外面守着的家仆看到张彦瑾,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伯父一人在书房中?”进入外屋后,张彦瑾把头上用貂皮做成的帽子拿下来放在家仆手中。   “是,可是…… ”家仆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张彦瑾淡淡一笑,便推开门道:“伯父,侄儿回来了。”   “二郎?”正在案头奋笔疾书的张仲谦听到张彦瑾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回来了?”   张彦瑾带着亲切的笑意点了点头道:“大伯,你怎么这么惊讶?”前几日他就让人传信回来给张家,说他要回来了。   张仲谦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道:“二郎,你是不是在大同办了煤场,还打了大同县的县令王俭庭?”   “嗯,他来我的煤场闹事,被我揍回去了。”张彦瑾直接承认了。   张仲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站起身在书房踱步起来道:“你临走之前我不是还嘱咐你不要惹事吗?你怎么能打了那里的县令呢?那里的县令再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啊!更何况这个王俭庭又是谏议大夫的儿子!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上奏上来了,可以说是满朝文武皆知了!”张仲谦难得有些暴躁。   张博文和张修武两兄弟听到管家说张彦瑾回来了,正在书房当中,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二哥,父亲不是让人给你传信过去,你没有收到吗?”张修武关切地询问道。   张彦瑾摇了摇头,应该是他刚刚走没有多久,他伯父张仲谦的书信就到了,可惜他那个时候已经到路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彦瑾还是有些茫然。他打王俭庭的事情闹到了朝廷上,然后呢?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是什么反应?   “皇上震怒,父亲为了保住你,让皇上秉公处理。”张博文有些不悦地看着张彦瑾,亏他那个时候还觉得他这个弟弟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不过是凭借着一些小聪明赢得了皇上的喜欢罢了。   张彦瑾点了点头,剩下的事情他也大致猜到了。张仲谦为了保住他,采取了以退为进的办法,就算是张仲谦当时说让皇上秉公处理,皇上也会看在张仲谦为大魏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更何况他当时在千里之外,皇上就算是让人抓他回来,来来回回也要好几日,却不曾想他居然自己跑回来了。   “你现在和我去宫里,自己给皇上认错!”张仲谦面色一沉,下定决心停下道。   张彦瑾乖乖点了点头,让人带着他要给皇上送的东西,跟着张仲谦一起去了宫中。   皇上对张彦瑾打了王俭庭这件事可以说是又恼火又憋屈,这两人都是功臣之后,实在是不好处罚 ,处罚的重了,怕伤了忠臣的心,处罚的轻了,又怕无法服人,这中间的度实在是难以把握。   更重要的是,他处罚张彦瑾也实在是没有理由,他已经找人调查清楚了,王俭庭是自己送上门故意找事让张彦瑾给打了,更重要的是,那些地方是他赐给张彦瑾的,张彦瑾有权力支配那里的所有土地,王俭庭实在是无理取闹。   可若是不收拾张彦瑾,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这小子刚刚去西州大同才没有几天,就把王俭庭给打了,王俭庭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若是不收拾张彦瑾,定然会引起谏议大夫他们的非议;再者,以张彦瑾这小子无赖的性子,肯定会更加无法无天。   就在大魏的皇帝在后悔那天不应该一时被张彦瑾那无赖的样子蒙骗掉,给张彦瑾西州大同那大块地方时,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李明锐的声音:“陛下,宁国公张仲谦求见,说是押着张彦瑾来认罪。”   此时恰好是午时三刻,日头最红火的时候,可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正空,穿过窗子在地上留下一片斑斑驳驳的光影,却一点暖气都没有。   皇上拉了拉自己腿上的薄毯,心中微叹。到底是老了,天气一冷,他腿上曾经旧伤过的地方就充斥着酸疼。   听到李明锐说张仲谦来了皇上心中就一阵烦躁,可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他微微错愕了一下。张仲谦押着张彦瑾来认罪了?这个张彦瑾不是在西州吗?他还专门让人去抓了,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了?   他微微朝李明锐点了点头,李明锐马上会意,出去宣张仲谦和张彦瑾进殿。   随后皇上就看到了大义凛然的张仲谦和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彦瑾。   皇上打眼一看,发现张彦瑾屁股那里的布料居然渗出了鲜血。看来张仲谦真的是下了重手,皇上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一些,不知为何,看到无赖张彦瑾被打成这样,他心中还有些暗爽。   张仲谦见到皇上之后,立马跪地行礼道:“皇上,罪臣张彦瑾臣已经带来了,请皇上秉公处理!”   “宁国公快快请起,初冬地上寒冷,你何须多礼?”皇上此话一出,一旁的李明锐当即上前扶起张仲谦,并给张仲谦了软垫,让张仲谦跪坐在软垫上。   张彦瑾疼得是龇牙咧嘴,却碍于礼节不得不跪在地上道:“罪臣张彦瑾叩见皇上!”   皇上凉凉地看着张彦瑾,丝毫没有让张彦瑾起身的打算。张彦瑾这家伙实在是太过于无法无天了,是应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没有皇上的命令,张彦瑾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地上。   “你不是在大同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了?”皇上缓缓询道。   张彦瑾缓缓抽气来缓解自己屁股上的疼痛,他知道他伯父张仲谦是以退为进,想要主动给皇上认错,来减轻皇上怒气,再者皇上看在张仲谦功劳的份上,也不会再惩罚他。   “回禀皇上,罪臣此次回来,并不知道皇上已经派人去大同逮捕罪臣……罪臣只是牵挂皇上龙体安康和家人,想要把在大同发现的宝贝进献给皇上。”张彦瑾本来想要微微移动身子找一个不那么痛的姿势,可他刚刚一动,张仲谦怒气沉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赶紧绷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回答道。   皇上靠在凭几上,脸上的皱纹微微舒展开来:“宝贝?”西州大同那地方贫瘠寒冷,哪里会有什么宝贝?这家伙是不想让自己惩罚他,故意这么说的吧?皇上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回禀皇上,此等宝贝可以保证皇上在凛冽寒冬中不畏寒冷。”张彦瑾忍着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疼痛道。要是早知道刚刚回来就被张仲谦拿皮鞭子抽一顿,他当初就应该多给王俭庭那小子几拳头!   皇上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他身子微微坐直道:“那你说说,你这宝贝是什么东西。”   “回禀皇上,是瑞炭,这瑞炭烧起来有光无火,更无烟无毒,冬日放入房间当中,可使房间温暖如春。”张彦瑾颇为委屈地看着皇上:“臣刚刚进宫来的时候,专门让人把臣此次给皇上进献的东西带来了,冬日寒冷,皇上龙体安康就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罪臣不敢耽误。”   谁不喜欢听吹捧的话?尤其是他这话有理有节,并不是虚无吹捧。   皇上果然是龙心大悦,他和张彦瑾的目光相对,当即被气乐了,这无赖小儿明明犯错了,怎么还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   在两人相视时,李明锐已经安排外面的太监们把张彦瑾带进宫中的雕花大木箱子抬了进来。   张彦瑾看到后,拱手道:“还请皇上准许罪臣起身为皇上展示瑞炭的使用方法和效果。”   得到皇上点头准许后,张彦瑾扶着腰从地上斜着身子站起来,这实在不是他装的,而是他伯父张仲谦外表虽然儒雅,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实打实铁血将军,那鞭子舞起来那是一个虎虎生威,几鞭子下去就抽得张彦瑾的屁股是血肉横飞,可按照他的话说,他还是留了劲的。   皇上望着张彦瑾一瘸一拐的滑稽样子,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平和。   张彦瑾指点着太监把他让人专门切割好的无烟煤从雕花木箱子当中拿出来,放入到他让人用铜制作的大暖炉当中。   “这就是瑞炭?”皇上望着张彦瑾让太监们端到大殿中央的铜质暖炉道:“那这盛放瑞炭的东西是什么?”   “回禀皇上,这是臣为皇上冬天取暖制作的暖炉,此暖炉是用铜制作的,传热快,却又隔热,不会烧坏地板。”张彦瑾其实也不知道铜盆烧炭好还是铁盆烧炭好,可是居他观察,后来几乎都是用的铜盆,他便推测出了这些结论。   他再次拱手道:“还请皇上让微臣将瑞炭的神奇之处展示给皇上。”   在看到皇上微微颔首后,张彦瑾让人把瑞碳点燃。   无烟煤是所有煤当中的最优质煤,并非是因为其只是无烟,还因为无烟煤含碳量最高,几乎没有杂质,故而太监找来油灯时,铜质大暖炉当中的无烟煤是一点就燃,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却没有一点烟气冒出,不过会儿,就闪耀出了红光。   距离铜质暖炉不远处的张仲谦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皇上坐的虽然远,却要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暖流充斥在大殿当中,他腿上的旧伤处那股酸疼的感觉也好些了。   “除了暖炉,罪臣此次回来还给皇上带了暖手炉。”张彦瑾从另外一个雕花木箱子当中拿出暖手炉来,这暖手炉非常精致,外镶雕花陶瓷,旁边有铜制的手柄,人把手穿过铜制手柄,这暖手炉就可以稳稳地圈在手心当中。   暖手炉里面放着无烟煤制作的碎煤块,这样就把挖出来的小煤块有效利用了起来,外面镶嵌一层陶瓷既可以让暖手炉看起来美观大方,还可以保持温热而不烫手。   说罢,张彦瑾把暖手炉交给李明锐,让李明锐呈献给皇上。   皇上握在手中,果然感觉到一股温热传入掌心,顿时让人觉得温暖了许多。   之后,张彦瑾还让人拿出了暖脚炉,以及暖塌之类的东西。   “这是?”皇上看着上面铺就着厚实毛毡的暖塌,来了兴趣,他I揭开腿上的薄毯,双手捧着手暖炉走了下来,望着摆了一殿的各种新奇东西。   张彦瑾将暖塌上厚厚的毛毡揭开,又打开上面的铜盖道:“回禀皇上,这个暖塌是用铜和铁混合制作而成的,可以将暖炉放入其中,上面铺上厚厚的毛毯,即使是三九寒冬,人坐在上面也温暖如春。”   “真是新奇!”皇上观察无烟煤观察了好一会儿,赞赏道:“这瑞炭果真是无烟无火,当真是取暖神物啊!”   有了无烟煤散发热量,大殿中渐渐暖和了起来,皇上的心情更加愉悦了,他站在铜制大暖炉跟前,连腿上旧伤处那股酸痛感都没有了。   这张仲谦望着滔滔不绝给皇上花式介绍宝贝的张彦瑾,也有些傻眼了,这傻小子是从哪里弄来这么些个宝贝的?   那会儿他拎着张彦瑾进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张彦瑾所说的东西放在心上,谁知道居然有这么多花样,还这么神奇。   不过皇上并没有因为张彦瑾进献宝贝就既往不咎,他看着张彦瑾道:“你和王俭庭到底是怎么回事?”   “罪臣确实是打了王俭庭,罪臣知错,还请皇上惩罚。”张彦瑾供认不讳,认错态度相当诚恳。皇上能让人去西州大同抓他,肯定是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他若是再不承认,还想要辩解,那就是强词夺理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强词夺理的人,尤其是皇上。   张仲谦也情真意切道:“皇上,臣教侄无方,让他犯下这等错事,臣羞愧万分,还请陛下责罚臣教侄无方之过。”   皇上咬了咬牙,这张仲谦和张彦瑾这一出明显就是苦肉计,先是张仲谦把张彦瑾打了一顿,亲自押着张彦瑾进宫认错,大义灭亲,之后张仲谦又把错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可谓是情真意切。   可他张仲谦那可是跟着他一起马上打天下,一步一步走来的谋国老臣,他若是真的惩罚了张仲谦,他于心何忍呢?   在皇上印象当中,张仲谦一直都是儒雅君子。虽说为武将,却一点都不失文人的儒雅和学识。   那么这个以退为进的招数肯定是张彦瑾这个无赖想出来的!   不过张彦瑾无赖皇上也是知道的,倒是不怎么生气。要是哪一天张彦瑾真的成了君子的样子,他还真不适应。   他看着摆了一大殿的新奇宝贝,心中的余怒也渐渐消退。   “宁国公快快起来!”皇上将手中的暖手炉递给李明锐,亲自上前扶起张仲谦道:“小辈们血气方刚,心性不定,难免有拳脚之争,确实应该教育一番,可到底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当不得大事。”   他这是看在张仲谦的面子上才放过了张彦瑾这个无赖,可不是因为张彦瑾这个无赖真的无错才放了他。   皇上扶起张仲谦后,这才对张彦瑾道:“你也起来罢。”   张彦瑾连忙跪下道:“谢皇上恩典!罪臣回家之后,定当好好反省!”   虽说皇上都说没事了,可张仲谦带着张彦瑾回家脸依旧黑了一路,张彦瑾自知闯了祸,趴在颠簸的马车里,一语不发。   “怎么伤成这样了?”张家老夫人到底疼爱孙子,再加上许久没有见到张彦瑾,便更为疼爱张彦瑾,看到张彦瑾一瘸一拐的从马车上被人扶下来,她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第42章   张老夫人得知是张仲谦打的张彦瑾之后, 便忍不住埋怨了起来:“你怎么下得去狠手啊?就算是向皇上承认错误, 也不能打成这样啊!”   一直十分孝顺的张仲谦自知无法和母亲辩驳, 干脆自己躲到房间里去了。   张彦瑾安慰着张老夫人,顺便让人把带回来的暖手炉和暖脚炉, 以及铜质大暖炉都拿了出来, 让人点燃无烟煤,放入到了找张老夫人、张骞、张博文张修武二兄弟房中。   “二哥,你拿出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张修武本来对于张彦瑾又给宁国府惹事十分不爽, 可他本就神经大条,一看到张彦瑾拿出这么多的新奇玩意, 注意力就转移了。毕竟亲兄弟没有隔夜仇。   张博文虽然也对这些暖炉、瑞炭感兴趣,可碍于面子, 他只是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   张彦瑾屁股实在是疼得厉害, 也无暇顾及张博文的心思,只是随便给张修武解释了两句,便涂药睡下了。   前几天一直赶路,再加上回来还没有歇息就被张仲谦拿着鞭子抽了个血肉模糊,血气损伤, 张彦瑾这一觉睡下去, 第二天午后才慢慢转醒。   在小兰的伺候下, 张彦瑾洗漱了一番,就在他正准备喝点滋补的汤,再好好睡一觉,享受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的悠闲生活时,被寒风裹挟着的陈溯却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彦瑾懒懒地看了陈溯一眼。   陈溯取下头上的裘皮幞头,又将身上的裘皮披风取下递给小兰,又让身后的小厮把给张彦瑾带来的人参等滋补之物交给小兰,便自顾自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到一杯热茶下肚,陈溯才吁了一口气,翘起二郎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刚刚得知你回来的消息就赶紧来看你,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不欢迎兄弟我来似得?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张彦瑾不爽地呲了呲牙道:“得了吧,你是想要看看皇上到底怎么收拾我了吧?”   陈溯白净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他兴冲冲地看着张彦瑾道:“这还用我问你吗?全长安城都传遍了!”   张彦瑾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溯,这皇宫什么时候这么不保密了?才一夜之间,这种消息居然都传遍整个长安城了?该不会这消息是皇宫里有人散出去的吧?   陈溯像是看出了张彦瑾的疑惑,他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道:“我说你不会是不知道吧?你已经是长安城的名人了,别人的消息人家还不屑于传呢,就你的传得最快!”   他的怎么就传得最快了?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帅?   陈溯也来了兴致,便伸出手指开始给张彦瑾掰扯:“从你制作出马镫和马鞍,在打马球比赛上带着我们一举夺冠,你就成了长安城妇孺皆知的人了,之后你又无赖问皇上讨要西州大同那些地,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名节,把无赖发挥到了极致,让大家再一次认识了你,现在你又二话不说,直接揍了朝廷命官王俭庭,你做的这几件事可谓是曾古未有,简直是开无赖之先河。”   陈溯如同说书一般掰扯完了之后,一拍手掌道:“昨天你被叔父押入皇宫,你说大家能不关注你吗?”   张彦瑾听得是一脸的黑线,这家伙不就是想要说他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吗?   “你昨天进皇宫的时候,大家都揣测你是不是要被咔嚓了,谁知道你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你说这种出人意料的消息能不快速流传开吗?”陈溯见张彦瑾没有说话,耸了耸肩膀道。   “你才被咔嚓了!”张彦瑾恼火道。他的计划是做一个富贵闲人,怎么误打误撞成了长安城名人呢?   他看着陈溯道:“是不是觉得哥很出名啊?是不是觉得当哥的兄弟很自豪啊?”   陈溯点点头,眼睛在房间四周瞟了瞟。   “人太优秀其实也是一种困扰啊。”张彦瑾叹息一声,抬起头诚恳地看着陈溯道.   陈溯被张彦瑾这句金句惊得是外焦里嫩,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合适。   恰巧张伍一端着清了灰的铜制大暖炉走了进来,陈溯看到张伍一手中的大暖炉,眼睛立马就直了。   “这就是你昨天进献给皇上的东西?”陈溯迫不及待道。   张彦瑾算是明白了陈溯这么急匆匆跑来的真正用意了,得,他还想着受伤了可能不能及时宣传暖炉和瑞炭了,会耽误生意,谁知这第一个客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他笑着道:“想要不?”   “好兄弟!”陈溯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他凑到铜制大暖炉跟前,仔细端详道:“这就是你送给陛下的铜制大暖炉?居然能这么暖和,可真是神奇之物啊!”   就在陈溯准备再赞赏几句他和张彦瑾之间宛若金坚的兄弟情义时,却听到张彦瑾道:“一百两银子。”   陈溯倒抽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啥?”   “一百两银子。”张彦瑾定定地看着陈溯道:“我这可是进献给皇上用的稀奇之物,一百两银子不多。”   “你还是兄弟吗?居然问我要钱!”陈溯不甘心地叫嚣道。   张彦瑾理直气壮道:“我这瑞炭可是雇人千辛万苦找到的,又费了无数道工序才做成现如今的瑞炭,这些暖手炉,暖脚炉也是我让人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又融化了一贯一贯的铜钱做成的,之后,我又冒着凛冽的寒风从西州大同一路拉到这里,你说这些值一百两银子吗?”   陈溯想想也是,便讷讷道:“行,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一百两便是。”毕竟一百两对于他们家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   “我送你三块瑞炭和一些碎炭,放在暖手炉里用。”达成协议之后,张彦瑾也不吝啬。   陈溯闻言,立马喜气洋洋了起来。   待到陈溯走后,张彦瑾便让张伍一去把一些暖手炉和暖脚炉,以及瑞炭和碎炭给赵国公府送了过去,毕竟他欠赵国公褚持恭的人情,再加上若是张伍一送过去了暖手炉这些东西,李容娘这个冬天也好过一些不是?   长安城中的富贵子弟们本就爱聚在一起听着小曲喝着温酒,此时又是冬天,他们这些长安城的子弟们更是不愿意出去了,大多都窝在酒楼里,听着小曲享受着温柔乡。   陈溯从张彦瑾那里离开之后,便来到了酒楼当中,十分骄傲的把他从张彦瑾那里花了一百两高价买来铜制大暖炉,暖手炉,暖脚炉的消息给说了出去,毕竟他买来的这东西可是皇上昨个儿才用的东西啊!   他的这些话一出,整个酒楼就炸开了。这些长安城的富贵子弟们并不是觉得一百两太贵,毕竟他们家中都有皇上分封的地,一百两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他们炸开的原因是想要跟陈溯打听还能不能买来这新奇玩意,以及要去哪里买。   可以说,张彦瑾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的暖手炉和瑞炭之类的东西宣传得人尽皆知,而暖手炉这些东西也成为了长安城富贵子弟们争相攀比的筹码。   长安城周围没有炭,炭必须从西州大同拉来,可是暖手炉和铜制大暖炉这些东西就无须从西州拉来,一来是路程太过于遥远,太浪费时间;二来是从西州拉过来太过于浪费精力。   等到熟人们络绎不绝地拜访宁国公府,想要买暖手炉等物的时候,张彦瑾便让鲁铁匠组织起宁国公府的工匠们,开始秘密制作暖手炉等物,培养出了长安城的工匠队伍。   之后,张彦瑾又以迅雷之速在长安城西市和东市都租下了合适的门面,把打造精美的暖手炉、暖脚炉,以及铜制大暖炉等物摆在了铺子里,将客人们引入到了商铺当中。   商铺从开业以来,可谓是门庭若市,人流络绎不绝。短短几天内,就让张彦瑾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当然,暖手炉和暖脚炉这种东西构造实在是简单,不多久,长安城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仿制品,这些也都在张彦瑾的预料之中,毕竟暖手炉、暖脚炉这种东西十分结实,不是长期消耗的物品。   煤炭才是他长久的发财之道,毕竟煤炭用完了就没有了,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赶紧抓紧时间把盛产煤炭的地方都买下来,形成垄断,就算是以后有人也开始挖煤、采煤,也对他形成不了威胁。   毕竟大的煤炭资源地都让他占领了,那些人就算是也能挖出煤来,也成不了气候不是?   时间一晃而过,等到张彦瑾养好身上的伤,又安排好长安城中的生意后,已经是隆冬。若是他再去西州大同,恐怕就无法赶回来过年了。   计划了一下时间后,张彦瑾拿出笔给王石王久以及张伍二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妥善管理好大同的露天挖煤厂和砖厂后,便让人把信送到了驿站,让驿使带到了西州大同。   他也已经得到消息,王俭庭被罢免,灰溜溜骑马回到了长安城,新上任的县令有了他打王俭庭的先例在前,想来也不敢无缘无故去他的地盘上惹事。   张彦瑾轻轻叩击着桌子,随后他拿出一块小方印,又拿出一张银票。   “年后你去一趟榆林。”张彦瑾将小方印和银票交给张伍一,又拿出了他早就画好的地图,指着上面圈出的地点道:“这方小印乃是宁国公府的标志,你拿着银票去了榆林之后,和当地的县令协调,把我画出来的这块地买下来。”   张伍一虽然不解,可他稳重老实,只要张彦瑾做的事不太过于出格,他便不会有反对意见,也不会多问。   他将小方印和银票收起,沉稳道:“二郎放心,等过了年关,我就出发去榆林,将二郎圈出的地买回来。”   张彦瑾这边忙着圈地赚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被他狠揍一顿丢了官的王俭庭却过得是凄凄惨惨戚戚,先是收到罢官的旨意,后骑着瘦马回到家中,就被自己那个极为注重名声的谏议大夫老爹狠抽了一顿,原本就青一块紫一块,宛若一张白面大饼的脸更是青青紫紫,没有一处好地。   他气愤之下,只能去找周齐晖诉苦,毕竟他们两曾经都吃过张彦瑾的亏,有共同语言。   周齐晖望着自己顶着一张色彩斑斓大饼脸的好友,是狠狠咬着后槽牙,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王俭庭让西州省中州呈递上来的折子是经过他父亲周勤的手递交给皇上的折子,还专门找人在朝廷上提出这件事,本以为这一次能狠整张彦瑾一顿,不说要了他的小命,也让他死皮赖脸要来的西州大同之地被皇上收回,让他颜面扫地,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却不曾想,这件事情居然就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让周齐晖窝火的是,事情和他预想的方向背道而驰,张彦瑾是被他伯父抽了一顿,可却让他在长安城中的名气更大了,他的暖手炉和暖脚炉,以及铜制大暖炉卖得几乎脱销,赚得是盆满钵满。   这个时代的人不注重金钱,只注重名分,可周齐晖一想到张彦瑾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气得牙疼。   他看着房间中放的铜制大暖炉,气得就想要上去踢一脚,可他的脚到跟前了却又放下了,这铜制大暖炉要是真的被他踢倒了,他拿什么过冬?再说了,这些连带着瑞炭,可是他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   王俭庭自然知道周齐晖恨张彦瑾恨得牙痒痒,由于前几次领教过张彦瑾的拳脚和不按常理出牌,两人这一次可谓是同仇敌忾,打算从长计议。   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将寒流吹到了长安城,一夜之间,古朴庄严的长安城便落了一层素雪,俨然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白头老人。   李容娘抱着暖手炉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红梅。她来赵国公府已经三月有余,她以为那个人都把她忘了,却不曾想,在这严寒冬季,他却托人送来了如此温暖的东西。   李容娘低头看着手中的暖炉,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暖手炉外面的花纹。   她恍然想起那天在长安大街上,张彦瑾一把把她从鲁莽壮汉手中夺来,教训了那个鲁莽大汉,证明了她的清白。   也正是因为此,她当时才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中想要为他挡下一刀,这种行为简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她那天偏偏就这么做了。   又想起张彦瑾送的两个庄子,她之前送的东西其实也是暗示,他现在依旧给她送东西,那是不是说明,他对她其实也是有意的?   等到侍女走进来帮她披上披风,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走神那么久。   她细长的手指曲起,宛若她纠结的心绪,在张彦瑾心中,她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进入腊月,年也就近了。大魏朝过年和现代不同,分为年前和岁后两个部分,以岁首除夕那天为界限,岁前讲究除晦辟邪,岁后则是迎新纳福。   宫中则是臣子们除夕回家之后,从初一到初三连休三天假期。   南渡轻冰解渭桥,东方树色起招摇。天子迎春取今夜,王公献寿用明朝。除夕则和现代一样,上到天子下到百姓都讲究守夜,在这一夜里皇宫和民间都会举行傩舞,宫廷当中的称为大傩,民间的虽然比不上皇宫中的隆重,可也十分盛大。   傩舞也可以称为驱傩大会,专门驱秽辟邪而设。   等到驱傩大会结束,大年初一早晨时臣子们则需要进宫给皇上拜年,送上新年贺礼。   在民间,初一到初三这三天的假期也不像平日里一般需要遵守宵禁,在宵禁之后,依旧可以在家中摆宴席,和家人团聚。   为了腾出初一到初三三天假期来,宫中的臣子们就要提前把所有的事务都处理好,皇上也不能例外,户部、工部等机构呈交上来的年度汇报,皇上都是要一一过目。   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下,暖手炉和铜制大暖炉等物给皇上带来的幸福感便更加高了,毕竟和历年在寒冷中,承受着腿疼,却还要坚持批阅奏折相比起来,今年就舒服多了。   这也让皇上对张彦瑾的印象好了许多,公务繁忙之余,他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喝一口花椒酒,驱散身上的湿气和寒气,盯着屋中的铜制大暖炉道:“张彦瑾这小子,无赖归无赖,脑袋倒是挺灵光的,居然找打了瑞炭这样的东西。”   李明锐见皇上有想要歇一歇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道:“皇上,你前些日子让派去押送张彦瑾回长安城的人回来了,带了一些图画回来。”   “图画?”皇上不解。他是让那些禁卫军去大同好好实地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张彦瑾问他要大同到底想要搞什么幺蛾子,顺便再把张彦瑾给押送回来,现在既然张彦瑾自己回来了,他们只需要在那里好好了解一下情况回来即可,怎么还带了图画回来?   李明锐微微低头道:“回禀皇上,前去的禁卫军说他们怕无法用语言描述当地的情况,便找图纸简单的画了下来,这样皇上便能一目了然当地的情况。”   “哦?”李明锐的一番话彻底引起了皇上的兴趣,他合上手边的奏折道:“哪些图画,拿来给朕看看。”   李明锐这才把收放在一边的图画放在了皇上面前。   为了展示清楚,图画并非是用墨水这一种颜色画的,而是用各种颜色画在图纸上的。   第一张图纸中央是一个黑色的圆形区域,上面有着拿着各式工具的人,有用铁锹挖煤的,有用手镐破开岩石层的,有用独轮车将破碎的岩石运送走的,也有拉着两轮车运送挖上来的黑色煤炭的。   第二张则是工人们用两轮车把煤炭拉到洗煤水洼跟前的场景,只见工人们在水洼旁用铁锹翻动着煤,让煤清洗得更加完全。   第一张图和第二张图皇上在李明锐的简要解释下还算是明白,可等到看到第三张图时,皇上便一点都看不懂了,他指着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长方块道:“这是什么?”   “皇上,据禁卫军打听,这是张彦瑾新发明出来的一种盖房子用的东西,等到他们打完地基之后,应该就要开始盖了。”李明锐其实也不明白这长方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皇上似懂非懂,便翻开第三张纸看第四张纸,他发现第四张纸上是工人们烧制砖头的场景。   “皇上,需要将张彦瑾宣进宫来吗?”李明锐见皇上面色疑惑,便询问道。   皇上将几张画纸合起来递给李明锐道:“不必了,北征在即,公务繁多,还是先处理好手头公务罢。”   李明锐见状,便收起了禁卫军递交回来的画,默默站在了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发红包了,也马上到月底了,本章前66名发红包 第43章   这一晃就到了爆竹声不断的除夕之夜, 张彦瑾站在阁楼上望着长安大街上的傩舞, 街道上的舞者们带着浓妆艳抹的面具, 身穿色彩鲜艳的衣服,脚踩着高挑鞋, 在长街上的跳动着。   傩舞者有些扮演者白娘子, 有些扮演着孟姜女,有些则是扮演着哪吒……有神话中的人物,也有历史上的人物, 这些角色组成了中国的庞大的傩神体系,源远流长。   半大的少年们跟在傩舞舞者后面跑着, 洒下一连串的欢声笑语。   家家户户大门口都挂着红灯笼,与现代不同的是红灯笼里面不是电灯, 而是有小孩手臂粗的红蜡烛, 只有这样粗的红蜡烛才能燃一夜不灭,给新的一年带来好兆头。   张彦瑾望着熙熙攘攘的长安长街,感慨万千。他来到这里一晃已经有小半年功夫了,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既然他已经来了,那就只能好好走下去了, 可问题是, 他不想好好走下去, 也不行不是?   张博文被张仲谦带入宫中去观看宫廷中的“大傩”去了,张修武和张彦瑾留在家中看家,二人陪着张老夫人一起吃过饺子之后,张修武便回房换衣服去了, 准备在长安街上溜达溜达,凑凑热闹。   可等到他回来,却不见张彦瑾了,等到他问了家仆,才知道张彦瑾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小院。   “二哥,你咋就睡下了?”张修武望着合衣躺在床上的张彦瑾,粗粗眉毛下的眼睛瞪得溜圆。除夕都讲究守岁,他这个二哥往年还知道要守岁,怎么今年连守岁都不准备遵守了?可真是放浪不羁啊。   张彦瑾打了个哈欠,在现代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还是一家人守岁到初一天明了,从现代过来的他自然也是如此。   他困倦地看着张修武道:“我只是在床上躺一躺,不会睡的。”   张修武不解道:“驱傩大会一年只有一次,你不准备出去看了?”   张彦瑾慵懒地摆摆手道:“你去凑热闹吧,我给咱们看家。”   张修武被张彦瑾这离经叛道的行为弄得是分外不解,可他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驱傩大会也没有规定每个人都要参加的不是?   就这样,张修武约着平日里玩得好的朋友就去参加驱傩大会了,而张彦瑾则在张修武走后,就翻身睡大觉去了。   一直到初一天明,张彦瑾才悠悠转醒,在小兰困倦又惊奇的注视下,张彦瑾神清气爽地洗漱换衣,准备和张仲谦一起进宫给皇上拜年。   大年初一,作为大魏顶尖的大臣们都进宫给皇上拜年,每一个臣子都会拿出自己的拜年礼物,如此一来,便有了一个高低上下的比较。   家中除了张仲谦是宁国公在朝廷任职外,便是皇上亲册的辎重录事张彦瑾在朝廷任职,故而初一这日张仲谦给皇上进宫拜年便会带着张彦瑾一起。   张仲谦看着张彦瑾手中的盒子,不解地看着一旁的管家道:“我不是让你把给皇上准备的新年贺礼给二郎送过去了吗?”   管家赶紧站出来解释道:“确实是送过去了,可是二郎他说要拿自己给皇上准备的礼物。”   张仲谦一顿,目光再次落在了张彦瑾手中的盒子上。   “伯父,这新年贺礼是侄儿让人从西州大同带回来的。”张彦瑾打开盒子给张仲谦看。   “这是砖?”张仲谦额头上的抬头纹都因为惊讶深了一些。   两只手就能捧起来的盒子里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有些粉质的,有点像粉色,又有点像橘色的东西,正是红砖。   “二弟,你这东西送给陛下,这不是明摆着让陛下生气呢吗?”张博文又气又无奈地看着张彦瑾,盒子里的砖头和别人的新奇珍宝比起来,简直不是一点寒颤啊!   他这个二弟怎么就不能正常一点?怎么每件事情都让他操心?今天是初一,不宜发火,他也只能把涌起来的火压下去。   就连平日里神经有些粗犷的张修武都严肃道:“二哥,今天可是初一,不管是皇上的臣子,还是皇子皇孙们都会给皇上送上贺礼,你送给皇上的礼物,可不是只代表着你自己,你代表的是咱们宁国府!”   张彦瑾淡淡笑着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给皇上送一个特别的礼物,给咱们宁国府争光。”   “二郎,你没有听见三郎说吗?今天是初一,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吧,别在初一惹得皇上不愉快。”张仲谦还是比较谨慎,他虽然不赞同张彦瑾的想法,可是对于张彦瑾,从小他就纵容一些,说不赞同的话也委婉许多。   “伯父,现在到咱们去宫中还有一些时间,你们且听我解释。”张彦瑾知道张仲谦并不是一个专断的家长,便耐心解释道。   张仲谦沉默了一会儿,终究点了点头道:“好,那你说说,你给陛下送的砖头是什么用意。”   张彦瑾把手中的板砖举高了一些道:“我给皇上送的东西叫做红砖,这种东西坚硬无比,若是用这种东西来盖房子,则房子坚固不易腐朽,可以保持原状长达数年,不仅省下了木料,也不用每年都费心思维修。”   他沉吟了一下道:“更重要的是,用红砖和铁构建起的房子,可以盖两层,三层,乃至数层,都不容易倒塌。”   大魏朝目前的房子不管是殿宇还是老百姓所用的房子都是一层,至于客栈、驿站之类的最多也是两层,而这些的两层都是用各种各样的木榫连接起来的,虽说不会倒塌,可到底经受不住时间的侵蚀,和红砖房子比起来,很容易就会倒塌。   张仲谦只觉脑袋一突一突的,瞪着张彦瑾说道:“青砖也一样。”   张彦瑾不慌不忙,笑道:“那如果我说,红砖的烧制比青砖便宜十倍呢?”   张仲谦楞了!   青砖烧制稀少,因为难度大,基本都是贵人和宫殿偶尔使用。在大魏,大部分还是土木和一些石头建造的房子。张仲谦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有关民生岂会不懂?砖头房对黎民百姓的好处,就如同清水对鱼来说一样。   他额头上的抬头纹一下子就舒展开了,他惊讶地看着张彦瑾道:“二郎,你说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张彦瑾笑着道:“不瞒伯父,我在大同已经开始盖这样的房子了,年后三月份应该就会有一栋房子竣工,到时候还请伯父前去小住几日,这块红砖也是我让人从大同带过来的。”   随后他顿了顿:“就这短短时间,我那仓库的红砖已经堆积了三个仓库,我招募的人手,甚至比盖房子的人还要少。”   张仲谦一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木盒子里面的红砖,又捏了捏才道:“确实和青砖一样坚固啊…… ”   张修武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使劲捏了捏道:“二哥,这红砖烧制真那么简单?那方法是你弄出来的?”   而张博文还是有些不相信张彦瑾能想出来,毕竟这离他们的生活太远,这么多匠人烧制青砖没想出这样的方法,二弟一个纨绔,天天吃喝,哪懂去?   张彦瑾看了张博文一眼,耸耸肩膀笑着道:“机缘巧合而已。”他知道在张博文心里,他一直是不成器的代表,若是他不把真正盖好的房子摆在张博文面前,张博文是不会相信他的,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这件事张博文到底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   “伯父,红砖侄儿就算是今天不进献给陛下,改日也会进献给陛下的,伯父若是担心这红砖惹得皇上不高兴,迟早也是会这样,不如今天就让侄儿把这红砖进献给皇上,侄儿有自信给皇上展示这红砖的好处,为咱们宁国府争光。”张彦瑾目光如炬,语气笃定。   张仲谦凝视着张彦瑾,似乎被张彦瑾眸子中坚定的神色给打动了,也颇有些儿大不由父的触动。   张彦瑾虽说不是他的亲儿子,可他却是一直把张彦瑾当做自己亲儿子看待的。   再加上前几次张彦瑾发明的东西都很被皇上看好,也很实用,尤其是那暖炉和瑞炭之类的东西,简直是风靡整个长安城,他也确实应该放手让他这个侄儿张彦瑾去试试了,不能总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不是?   “行,那就试试吧。”张仲谦沉思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得换一个更精致的盒子,你这盒子也太单调了。”   张彦瑾也妥协了,任由管家给他换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不仅盒子外表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盒子里面也雕刻着朵朵红梅,闻起来还有一股暗香,而红砖则放在一块红色的丝绸当中。   张彦瑾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包装板砖的。   管家拉着马车过来后,张彦瑾和张仲谦便一起上了马车往宫中赶去。   两人到了皇宫外,就从马车上下来了。大魏的皇宫对于马车也是有规定的,皇子、公主、王爷的马车都可以从大门进去,……臣子们马车都只能在皇宫门口停下,然后步行进宫。   张彦瑾跟在张仲谦身侧一路穿过丹凤门,沿着宫中的正轴线来到了含元殿。   等到众人都将朝贺的礼物交给总管大太监后,便都纷纷按照上朝时站立的次序站立,等着给皇上说贺词。   每到这个时候,总管大太监都会站在皇上的下首,却又比文武百官们高一些的地方接过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贺礼,一边念一边将礼物展示给皇上看,这时候皇上会说一些话或者点一下头,这对于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是一种认可,利用这个机会也可以将礼物充分展示给皇上。   瑞国公周勤作为文官之首,首先站出来给皇上进献新年贺词:“微臣恭贺皇上福如东海,万寿无疆,吾皇文韬武略,我大魏铁骑定能踏平关外!”   总管大太监也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合理,唱和道:“瑞国公周勤进献《丹珠尔》大藏经一卷——”   伴随着大魏朝经济的繁荣昌盛,国力强盛,大魏朝的文化也有了滋润的土壤,开始枝繁叶茂。佛教的昌盛便是大魏朝文化大树上的一颗鲜艳的果实。   张彦瑾往上面看去,发现这卷《丹珠尔》大藏经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黄布包裹,可是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先是上下两块红木镶金木板,上面雕刻着金色的文字和图案,花纹繁复,富丽堂皇。   等到总管大太监小心翼翼地拿开上下两块红木板,里面藏蓝色的内经板便呈现在了大家面前,不得不说,镶嵌的金色花纹的藏蓝色内经板上典雅又精致。   随着靛蓝色的内经板也被挪开,里面绣着佛经的五色织绣经帘就如同一副美轮美奂的天书一般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让大家移不开眼睛。   皇上显然对这本《丹珠尔》大藏经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道:“爱卿有心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由于要看的贺礼太多,再加上皇上也是见过种种珍奇异宝的人,所以在下面的人呈现上礼物的时候,皇上只会微笑着点点头,此时皇上专门说了一句话,这可以说是对周勤最大的褒奖。   周勤又恭祝两句,这才回到自己位置上站下。   赵国公褚持恭看到周勤下来,便走上前去给皇上说新年贺词。   等到轮到张彦瑾的时候,都快要接近晌午了,张彦瑾站到后面等得几乎都要打呵欠了。   一来是他的官实在是太小,他只能站在后面,二来是像他这种大小的官,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宫,他能进宫是沾了他伯父宁国公张仲谦的光。   张彦瑾对于自己是靠关系进来的十分清楚,很识趣地站在了后面,反正不管是站在前面,还是站在后面,都不能提前离开,张彦瑾索性就站在了后面。   总管大太监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锦盒后,并没有意识到小太监惊讶的神色,照常唱和道:“辎重后营辎重录事张彦瑾进献一块……”   大殿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注视着突然就哑了声的总管大太监。   总管大太监跟在陛下身边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茬子,他望着锦盒里这块绫罗包围着的红不红,橘不橘的长方形物体,组织了半天语言,却依旧找不出一个词来。   并非是他词穷,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是砖头嘛,颜色又不是青色的。   大家的视线纷纷都落在了总管大太监的身上,总管大太监一张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讷讷地看着皇上,就在他要下去下跪请求皇上饶茹的时候,却听见张彦瑾道:“红砖。”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张彦瑾的身上,朝堂上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红砖?”皇上眉头微微蹙起,他直觉红砖这个词有些奇怪。毕竟,大家的意识里,砖是青色的,或者灰色的。   张彦瑾双手微微一拱道:“回禀皇上,微臣送给皇上的新年贺礼便是这经过烈火淬炼变得坚硬无比的红砖,恭祝我大魏朝固若金汤!”   皇上又瞅了瞅那锦盒当中长方形的物体,面上喜怒不定。   “张彦瑾,今年是大年初一,你给皇上送一块红砖,还说是烈火淬炼变得坚固无比,你是何居心?是想要威胁皇上吗?!”言官刘延时站出来怒怼道。   从上一次在辎重后营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紧盯着张彦瑾,王俭庭从西州大同上折子后,他就在其中不断推波助澜,却没有想到皇上把张彦瑾训了一顿就完事了。   事后,刘延时只觉得皇上是看着张仲谦的面子上才没有和张彦瑾这个纨绔子弟计较,于是乎,他心中对张彦瑾的怨恨更深了,更是没由来的记恨上了张家。他就不信,他若是把宁国公张仲谦扳倒了,这个依附着大树生存的吸血虫张彦瑾还能继续嚣张!   可张仲谦谨言慎行,刘延时盯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错来。   今天大年初一,他本来就望着锦衣华服的张彦瑾不顺眼,再加上张彦瑾送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红砖,又说了奇怪的话,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再加上据他的了解,张彦瑾平日里就不怎么正经,还不学无术,纨绔不堪,他便更觉得这一次是弄倒张彦瑾的好机会,也不顾场合,直接站出来怒怼张彦瑾。   张彦瑾看了一眼刘延时,望着他那刚直不阿的目光,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他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表面优秀,觉得自己什么都对,别人一点价值观和他不同,就不分青红皂白觉得别人是错的人,这种人并非是看不清楚事实,而是看不起人,觉得这种不如他的人怎么可能比自己厉害,心思狭隘,刻薄又自大。   上一次刘延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惹他,他没有计较,这家伙还上瘾了?这一次又来这么一出?既然这家伙自己要找事,那就不要怪他不给他面子!   这个刘延时不是言官吗?言官讲究的就是能说会道,他今天偏偏就要说得他刘延时哑口无言!   张彦瑾一拱手,缓缓道:“回禀皇上,臣有话想说。”   刘延时可以说是皇上最为头疼的言官,他不能出一点格,一旦出格,必定会被刘延时揪住不放。   一个刚正不阿的言官,一个向来做事不按章法的无赖张彦瑾,两人针锋相对会是什么样一个情况?皇上忽然有些兴趣,他望着张彦瑾,轻微点了一下头:“但说无妨。”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参禅悟道,讲究见心见性,有佛性的人看什么都是佛,心生邪念的人看什么都带着污秽,同样,同一件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送红包~~ 第44章   张彦瑾徐徐道来:“同样, 就是这样的红砖, 别人觉得这红砖可以用在修建房屋上, 让房屋多年坚固无损,或者用在修建防御工事上, 可保我大魏边疆无忧, 而你,刘延时,满心勾心斗角, 心思龌龊!”   刘延时不可置信地瞪着张彦瑾,他指着张彦瑾, 细瘦的胳膊颤抖不已道:“张彦瑾,你、你……”   满朝文武百官也都震惊地望着张彦瑾, 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张彦瑾什么时候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了?而且所举例证皆和事实相贴合, 根本无从让人反驳!   皇上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可心中却起了疑惑。这张彦瑾原来如此有才华,居然还懂得参禅悟道,莫非以前那种无赖的样子都是表现给自己看的?如若不是,这前后的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他看向张仲谦, 发现张仲谦也是面露疑惑。   “我难道说得不是事实吗?”张彦瑾目光刚毅, 他直视着刘延时道:“这红砖的作用你了解过吗?你用过吗?格物才致知, 你没有经过实践,就下结论,作为言官你觉得你这么做负责任吗?”   皇上心中划过一抹奇异的爽感,说实在的, 每天被刘延时盯着,实在是不舒服,可是他要做一个明君,只能忍着,毕竟若是他罢免了刘延时,以后恐怕就真的没有人给他说实话了。   下面的文武百官们几乎都被刘延时以各种各样的事情弹劾过,此时见张彦瑾这个黄口小儿把已经快到不惑之年的刘延时怼得哑口无言,说不爽都是假的。   唯有张仲谦黑了脸,觉得张彦瑾还是年纪小,做事不给人留情面,有些后悔让张彦瑾带着板砖给皇上当贺礼。   可这个时候,张彦瑾说得都是对的,他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毕竟这是朝堂之上,他和张彦瑾暂时不是父辈和侄儿的关系,而是同朝为臣,一切皇上说了算。   刘延时恼羞成怒,面红耳赤长跪于地道:“皇上,臣能力不够,还请皇上罢免臣,让臣辞官归隐!”   张彦瑾凉凉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耳朵通红的刘延时,懒懒的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说不过自己就要辞官归隐,真以为他有那么重要?做作给谁看呢?   皇上早在张彦瑾说完的时候,就料到了刘延时可能会闹这么一出,他开口道:“爱卿何出此言?如今你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乃是朝廷中坚力量,怎么能就此辞官归隐?这话不可再说。”   随后,皇上话锋一转道:“朝堂之上争论乃是正常,大家各抒己见,便会有争论,若是没有争论,怎么能得出合适的观点?好了,爱卿快快请起。”   皇上这算是给刘延时了一个台阶下,刘延时若是再不知死活,便是不给皇上面子。只见他谢恩之后,慢慢站起来,回到队伍里面去了。   “张彦瑾,你刚刚说这红砖和青砖有什么区别?”   皇上一下子就问到了点上,若和青砖是一样的,张彦瑾应该不会傻的送这份礼给他。   张彦瑾一拱手,再次道:“回禀皇上,这红砖乃是臣去西州大同之时,偶然发现大同有一处胶泥地,胶泥地中的泥土厚实黏腻,故而当地人称之为胶泥,故而微臣突发奇想,若是用这种泥来做成建筑房屋的基石,岂不是会让房屋更加坚固,机缘巧合之下,微臣便将胶泥做成了长方形的板砖。”   他淡淡一笑,继续道:“后来微臣又想到陶瓷经过烧制后会变得更加坚固,若是这种胶泥做成的红砖烧制之后会不会更加坚硬?由此,微臣便让人把红砖在烈火中淬炼,等到红砖从烈火中出来后,便变成了这般模样,和青砖相比,并不差什么,更重要的,质量上不差,但是却比青砖简单十倍。”说道后来,他加重了语气。   满朝终于有了惊讶之意,若是如此……那大魏的百姓,岂不是大半都能用上?   “产量具体如何?”皇上盯着张彦瑾问道。   其实他已经从李明锐递交上来的图画中看到了张彦瑾口中说的房屋了,但具体产量他还真的不知道。   张彦瑾淡淡一笑,话语之间洋溢着自信的道:“臣只有一个厂子,但是每日能够产量   已达到一百万块,厂子工人比之盖房的工人少上一半,可红砖的产量依然绰绰有余,现在已经存了三个仓库。”   皇上也有些动容,青砖一个烧制,一个月有十万块就已经算好了。   “成本售价如何?”陈德让突然问道,他作为户部尚书,对这个最敏感,尤其在皇帝和工部尚书心动的情况下,他马上就出来问了。   张彦瑾心中一笑,看来,生意做成了。   “青砖是八文钱一块,红砖一文两块即可。”   这么便宜?   众官对视一样,平均一座两进的宅子,所用的砖也不过10000块,也就是说,原本要80两,现在只需要5两。大家都心动了,别看他们身上有钱,但是这么大的差距,他们也想用啊,建几个庄子,建一个别院,以前动辄几百上千两,现在,几十上百两,可真没法比。   就是皇上也蠢蠢欲动,他还想建避暑行宫呢?但是国库因为北征的时实在紧张。   张彦瑾完全看出来了,他们已经心动了,购买欲望有了,剩下就是告诉他们,红砖的质量,已经红砖的特色,那他们会疯狂的。   于是,他笑眯眯的说道:”臣在大同已经开始建造了,定然会打造出我大魏最有特色的小镇,到时候还请皇上去观赏。”   朝野的文武百官的心从价格上回来,此时听到张彦瑾的话,都觉得张彦瑾这个无赖黄口小儿太过于自大,也不看看你算是什么东西,还请皇上这个九五之尊去观赏?   张仲谦头疼地看着张彦瑾,满心都是后悔带着张彦瑾来参加初一的朝贺。这不成熟的家伙刚刚惹完事,又来了,要是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事!   就在张仲谦准备出来说话时,却见皇上淡淡一笑,大度地询问道:“哦?那你到是说说看请朕去观赏的理由?”   张彦瑾再次拱手道:“回禀皇上,微臣请皇上去看,一是想要为皇上进献臣的一份微薄之力,二来是微臣想要沾一沾皇上作为九五之尊的光,让微臣也能骄傲一把。”   他这话一出,简直是满朝文武皆哗然,见过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想要通过这等无赖手段请皇上去来给自己添光增彩,可当真是无赖之至,偏偏这家伙居然还如此泰然自若!   大魏朝所推崇的主流学派是儒学,上到皇帝,下到普通百姓,都十分注重名节,更遑论这一群饱学之才的文官们了,尽管武官们读书少,可日日耳濡目染,也自觉是应做一个以名节为重的正人君子,不应该有无赖行为,不然岂不是和街上的无赖混混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就在这时,张彦瑾话锋一转道:“不过微臣以为,皇上每日都要为朝廷社稷操劳,朝廷一日不可无君,微臣不能以一己之私占用皇上时间,故而微臣想要在西州大同建造好之后,若是没有问题,再在长安建造一座,让皇上看一看这红砖做出来的房子。”   满朝文武百官这才知道刚刚张彦瑾说得都是玩笑话,可他们居然都相信了,还在心中大骂张彦瑾无赖,没曾想到张彦瑾这居然是欲扬先抑的招数,可怜他们却被一个刚刚及冠不久的黄口小儿给耍了,说出去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好,朕等着你让朕看红砖房!”皇上摸了摸放在一旁的精致暖炉,大手一挥道。张彦瑾这送的煤暖炉还是很不错的。   张彦瑾跪谢皇上后便退下了。   随着所有官员都把给皇上的新年贺礼送完,便是新年元旦开笔仪式。   大魏朝没有阳历和农历一说,故而那个时候的元旦就是大年初一。   一旁的总管大太监将一个装着清酒的金樽放在紫檀长案上,这种清酒和金樽寓意着:金瓯永固玉烛常调。   随后,肃穆站立在两边的太监们则会点燃紫檀长案两边的祥云粗蜡,这种蜡烛有婴儿手臂粗细,象征着江山永驻,祥云环绕。   之后,他们再点燃朱漆雕云龙盘中盛放的古铜八趾吉祥炉和左右绕成一圈一圈的古铜香盘。   一切准备就绪,皇上便拿起笔砚上的镶龙铜管长毫,将笔管在香炉上微醺,这才挥斥方遒,在红纸上写下:江山巩固农业丰收。   尽管皇上写完之后,便亲手将纸张折叠起来,放在总管大太监早就准备好的金匣内,拿去封存,可张彦瑾却已经猜到了皇上写的内容。   等到皇上做完元旦开笔之后,初一文武百官们进宫给皇上的贺礼便彻底完成了,大家在皇上宣布退朝之后,都纷纷从含元殿离去。   从含元殿出来,一路穿过丹凤门,张仲谦一直黑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两人上了管家派来的马车,张仲谦才皱着眉头,分外严肃道:“你怎么就不能成熟一些?”说罢,张仲谦也十分无奈,张彦瑾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他说了也没有用。   “伯父,侄儿知道是侄儿今天在朝堂之上冲动了,侄儿以后会注意的。”张彦瑾知道张仲谦这是为他好,便主动服软。   张仲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刘延时本来就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虽然今天在朝堂上是他不对,可你说他的话也实在是太重了,几乎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若不是皇上后来给了他台阶下,今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他越说越气,瞪了一眼张彦瑾道:“二郎,你也及冠了,是该成熟了,今天在朝堂上,你完全没有必要和刘延时针锋相对。”   张彦瑾本来也没有想要这么数落刘延时,实在是刘延时这种人太道貌岸然,他看不惯。   不过他也知道和张仲谦辩驳只会伤了他们父侄两的感情,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好处,就低头服软道:“伯父,侄儿知道了。”   张仲谦本就对张彦瑾疼爱有加,再加上他也知道是刘延时吹毛求疵,并非是张彦瑾的错,他只是怕张彦瑾这般言辞犀利以后会受委屈,刚刚才那般说,此时见张彦瑾已经承认错误,便不再说什么。   张彦瑾一直在宁国府住到了初十五,欣赏了长安城的繁华灯会,这才骑马带着张伍二一路往西州大同去了,张伍一则在渭城和他们分道扬镳,按照张彦瑾对他的吩咐,去榆林买地,随后在往西州大同和张彦瑾会合。   虽说这个冬天张彦瑾的瑞炭风靡了全长安城的贵族圈子,其实掩饰在瑞炭光环下面,销售的最红火的还是普通的煤炭,以及挖无烟煤时剩下的碎煤和更小的煤渣。   张彦瑾在派人调查了老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之后,把这些煤按照老百姓能接受的价格定价。如此一来,便是家家户户冬天里都用上了煤炭,只不过是好坏有差别而已。   张彦瑾也成了大家眼中的神人,可以让大家冬天里免收寒冷之苦。   非但如此,张彦瑾在朝廷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怼得刘延时要罢官归隐的事情也传得是神乎其神,毕竟张彦瑾已经是全京城的大红人,再加上他当时说得话实在是太过押韵,很容易言传,也实在是大家闻所未闻,这件事便伴随着春风吹遍了长安城。   ****   张彦瑾一行人回到大同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底了,长安城已经有春暖复苏的迹象了,大同却依旧如同在冰窖当中一般,寒风凛冽,冰天雪地。   太阳隐藏在层层铅灰色的云层后面始终不露头,路上行人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在寒风中蹒跚前行。   “二郎!”王石和王久两兄弟带着几个人前来迎接张彦瑾,喜气洋洋道。   张彦瑾翻身从马上下来,嘴巴一张,热气便冷凝成白色的雾气飘扬在空中。他的煤矿在高处,他刚刚骑马飞驰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高地上的一排一排红砖房,再往前走,就来到了煤矿厂的正门,看到了上面写着的煤矿厂三个字。   “干得不错!”张彦瑾拍了拍王石的肩膀,又拍了拍王久的肩膀,赞许道。   “二郎,房子我们已经按照你画的盖了起来,再晾晾,工人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王石指着高处的一排红砖房道,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就是没有人敢上去,害怕站到中间的时候,中间塌了,会掉下去。”   张彦瑾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马鞭子递给王石道:“我下午过去看看。”   等到晌午用过饭之后,张彦瑾便带着张伍二等人,跟着王石、王久二人去看盖好房子。   这一排房子统一都是两层的,墙上留着安装窗户的地方,上面则是黛色的瓦铺就的,首端和尾端都有飞起的雕甍,最上面还驻立着盘旋着的……,象征着吉祥。   由于外面还没有涂上水泥和白色墙灰,还能看到红砖之间的水泥。   张彦瑾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知道是他在现代的时候看白色墙面习惯了还是怎么着,怎么越看这红砖墙都觉得像是少一些什么?要不要干脆让工匠用水泥涂墙,上上白灰?   毕竟在大魏朝,宫中的房子都会用红色的颜料涂墙,想来这种技术对于工匠们来说应该是不难的。不过那涂墙的白灰到底是什么来着?   “二郎,怎么了?”王久看到张彦瑾看着红砖墙始终不说话,便有些紧张。   张彦瑾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够美观。”   他指着红砖墙面道:“做什么事都讲究一气呵成,我看也别等了,等到明天,你就组织工人们开始用水泥涂墙。”   “用水泥涂墙?”王久不解。   张彦瑾指着红砖墙面道:“你见过谁家的墙面是裸着的?做棉衣能只有里子没有面子吗?水泥就是我回京前折腾出来的灰色粉末,方子你给我看好了,泄露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张彦瑾做实验做出来后,并不会瞒着王久和王石,这两个是鲁师父的徒弟,也是宁国公府的下人,他弄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握在手里,这两个他培养出来的技术员无疑最适合了。   王久这才嘿嘿笑着应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红砖房,每天看着红砖墙面便觉得新鲜。   由于上面的地面和墙面都是红砖,张彦瑾暂时也不想上去了,便打道回府,去思索白灰的事情了。   他记得白灰好像就是熟石灰,也就是氧化钙。若是把水倒在工地里涂墙用的熟石灰上面,熟石灰在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热量,可以烫熟一个鸡蛋。   一个简单的化学式在张彦瑾脑海中飘了出来,熟石灰不好找,可是含有碳酸钙的岩石可是很好找啊,石灰岩、贝壳这些东西里面都应该含有碳酸钙,把石灰岩这些东西用火烧了之后,里面的二氧化碳出去了,岂不是就剩下氧化钙,也就是熟石灰了?   西州这里山多,石灰岩这些东西应该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参加五天日一万的活动,求支持啊!!! 第45章   西州这里山多, 石灰岩这些东西应该不少。   至于烧石灰岩到底能不能把里面的二氧化碳去除掉, 得到熟石灰, 张彦瑾还不敢肯定,毕竟当初他不是这个行业的。可他总可以试一试, 大不了不行了再找其他方法。   下午时分, 张彦瑾便带着张伍二几个人上山去了。   在找了几种像石灰岩的石头后,张彦瑾就让人带着这些石头来到了烧砖厂。   在经过烧制、排气等工序之后,工人们拿出来烧制后的成品放在了张彦瑾的面前。   他看着最中间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面色一喜,立马拿着水浇了上去。   只听刺啦一声, 白色的粉末上就掀起了一层一层的小泡泡。   “二郎小心!”张伍二拉住张彦瑾的胳膊就把张彦瑾拉到了一边去。   张彦瑾却丝毫不害怕,他笑着指着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对王久道:“就是这种石头, 你们从山里面拉出来,先烧制,等到烧成了粉末之后,再加入水,调成乳液, 一层一层涂在墙上。”   张伍二直接懵了, 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层白色的东西就是红石砖墙的面子, 而且这样涂出来好看。”   张彦瑾拍了拍张伍二的肩膀,站起来道:“只是这种东西刚刚加入水的时候,可能会发热,你们不要直接接触, 就算是不发热了,你们也不能用手直接触碰,否则会受伤。”   张彦瑾悉心嘱咐,熟石灰遇到水之后会变成氢氧化钙,这种东西有腐蚀性,一旦接触到皮肤,皮肤肯定会被烧伤,他必须提前给工人嘱咐好需要注意的事项,免得产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一旦接触了,必须用清水快速大量冲洗,然后把醋抹上去。”张彦瑾想了想又道。食醋是酸的,氢氧化钙是碱性的,两者相遇中和之后,便会减少一些危险。   张伍二虽说平日里冲动一些,可此时见张彦瑾如此严肃的给他说话,便也不自觉严肃了起来,把张彦瑾说得都一一记住了。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张彦瑾才随着王石和王久去了采煤的地方。   “二郎,采煤的时候,总会有这些小煤渣滓,这些小煤渣不好烧,也就没有人买,时间长了,就堆到这里了。”王石指着堆积在一起的小煤渣道。   张彦瑾望着那堆积在一起的煤渣,陷入了沉思。这些煤渣确实是不好烧,如同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他必须想一个办法把这些小煤渣转化成其他东西卖出去。   几人又走了一圈,张彦瑾发现煤炭厂的东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了一个门,还专门搭建了一个草棚子,里面坐着一个人拿着笔在登记着什么,另外几个人则在不断给一个二轮车上加着煤。   “二郎,这些都是外地来的买煤人,前一段时间更冷的时候人更多,为了不影响工厂进程,我们不得已之下,只得在这边开了一个门。”一旁的张伍二给张彦瑾汇报道。   年前,他还在西州大同的时候,看到外地闻风而来的买煤人实在是太多,从正门进入,太影响工厂挖煤,拉煤,洗煤的过程,便自作主张在东边开了一个煤,调整了堆积煤的地方,让买煤人从东边拉煤离开。   张彦瑾点点头,表示认可。不过他的脑子却转了起来,这些买煤人既然络绎不绝,那岂不是可以在大同发展起来客栈和餐馆?张彦瑾倒不是为了赚这点小钱,而是他的特色小镇发展起来,也不能缺这些东西,否则,以后游客谁来?   这样的想法一出,张彦瑾立马让张伍二把随身携带的大同地图拿了出来,他好好在地图上看了一下,找出了一个地势平坦,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的地方道:“明天,你拿着钱,去县令那里,把这块地买下来。”   “二郎这是要?”张伍二眉头舒展开来道:“莫非这里也有煤?”   张彦瑾哭笑不得,跟着他的这些人看到煤如此畅销,便心心眼眼里都是煤了,和以前对煤弃之如敝履的态度完全相反,完全把煤当做了金子看待。   “当然不是,买煤的人从远方源源不断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寻求住的地方的。”张彦瑾手指轻轻一点刚刚画出来的地方道:“我要在这里建一栋大同最大的客栈,也是大魏最为与众不同的客栈,然后再多建些红砖房,我会弄出图纸,红砖房每一座都按照图上规格去做。”这样一来,会让房屋很有层次,整体上看会非常好看。   张伍二的心立马就火热了起来,不好意思道:“二郎放心,我一定做好,我这榆木脑袋只知道挖煤,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王石王久也都笑着道:“别说你,我敢说,这大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再说了,要不是当初二郎说煤可以用,这世界上谁能想到煤的用处这么大呢!”   张彦瑾淡淡笑了笑,让张伍二去准备和县令协商需要的东西,而他则带着剩余的人在大同转了起来。   从外地来拉煤出去卖的人可能只有一部分人因为路途遥远需要住一夜,可是他们每个人却都是要吃饭的,他准备好好观察观察客流量,然后再开几个小餐馆。   最后,张彦瑾把四五个小餐馆的地方都定在了十字路口的边上,零星分布。十字路口是客人来往必经之路,自然是客流量最多的地方,还可以兼卖茶水以及一些小零碎之物。可以说,把远方来拉煤的人所需要的需求都考虑到了。   确认好地点之后,张彦瑾便将新确认的地点交给了张伍二,让他一次性办好,而他则在房间中开始思索,要如何才能让客栈和餐厅红火起来,这样也算是一个招商引资,他家的店一火,不怕其他商客不来租买他的房子做生意,等到都是生意街的时候,大同也算发展了。   小餐馆和大型客栈定位的消费人群是不同的,自然也需要有不同的饭菜。   这天在图纸上写写画画,想了许多构思之后,张彦瑾才睡下。   让张彦瑾没有想到的是,他让张伍二去和新来的县令谈购地的事情,张伍二去是去了,却把新来的县令给带到了他暂时住的地方。   张彦瑾以前是住在客栈当中,可等到他让这十里八村的男人们都有了活干能赚到钱后,村子的人再看到张彦瑾还住在低矮狭小的客栈中心中就过意不去了。   于是乎,吉祥村的村长和村民们协商后,给张彦瑾让出了一栋一院两室的房子,把张彦瑾这个福星请过去住下。   张彦瑾推辞几次都不成,便搬过去住了下来,不过他让张伍二把钱给了吉祥村的村长,让他们村当做公共开支。   这院子和房子虽然小,可是张伍二他们却给张彦瑾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一间当张彦瑾的卧室,另外一间则给张彦瑾改造成了书房。   由于是临时居住的地方,张彦瑾便让张伍二和张伍一他们从简布置。   新来的县令孟经纶跨过门槛走进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扇山水屏风,两边的墙上并没有多余的物件,只有两张简单的红木大案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物,下面放着一些跪坐时需要的垫子。   由于是大白天的缘故,张彦瑾为了屋子里能更亮堂一些,就让身边的人把屏风收了起来,而他则坐在长塌上,趴在小案几上继续写字画画。   孟经纶望着这一览无余的屋子,只觉得这屋子简陋,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纨绔子弟居住的地方。   可桌子上那一叠子雪白的宣纸却刺痛了他的眼,要知道这种雪白的宣纸由于工艺的限制费时费力,难以制成,故而卖价非常高,一百文铜钱才一张。   平日里,他们写字都是用泛黄的草纸,只有有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才用宣纸。   可在张彦瑾这里呢?这金贵的宣纸怎么就和草纸一样呢?   孟经纶低头一看,发现下面还有张彦瑾揉成一团扔在篓子里的宣纸。文人惜墨,孟经纶望着那一团一团白花花的宣纸,心都快要滴血了,这个张彦瑾也太不知道爱护珍贵之物了吧?怪不得是纨绔子弟!   却不知,张彦瑾现代用惯了,现代人谁会把白纸当一回事,而且,他也不跑腿,哪里知道自家的纸这么贵?   张彦瑾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到张伍二身边还跟着一个头戴暗青幞头,身穿着长褂的人,便从软塌上起身,穿鞋下榻前去迎接。   孟经纶的身份对于张彦瑾来说并不难猜,毕竟张伍二今天早上去的地方就是大同的县衙,再加上孟经纶衣着整洁,气质干练,目光沉稳,一看就和大同的村民们不一样,大同偏僻,富贵人家少见,这人除了是新来的县令孟经纶外还有谁?   “宁国府张家二郎,久仰大名。”孟经纶上前打招呼。   张彦瑾也笑着拱手寒暄道:“新官上任的孟县令,久仰久仰!”   张彦瑾把孟经纶让上软塌后,张伍二便张罗着给两人倒茶,准备小食去了。   张彦瑾也让人把小案几上他刚刚画的各种图纸收起来。   “二郎,这是?”孟经纶看到图纸上毛笔勾勒而成的简单图画,有些不解道。他敢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图纸上这种东西。   张彦瑾淡淡一笑,也不遮掩,直接指着图纸上的所画的图案道:“不瞒孟县令,我是我新开客栈的一些构思,今天早上我让伍二去和你协商买地之事,正是因为我想要在买来的这些地上开餐馆和客栈。”   孟经纶虽然名字叫经纶,却不是只会读书的人。上一次王俭庭在大同这里上任之后,凭借着自己是当地县令的缘由擅自动用县衙当中的捕快和士兵们,反倒是被张彦瑾收拾了,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面前,撤掉了王俭庭的大同县令之职。   吏部官员们一看皇上关注大同县令的任命问题了,赶紧把孟经纶这个能做事县令提到了大同来任职。   孟经纶和王俭庭来了大同就来逞威风不同,他来到大同之后,先是把大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和每个村子里的村长都见了面,深入地了解了一下大同的情况。   他在各处转的时候,张彦瑾还在长安城,故而没有见过他。不过孟经纶却通过在各处转的机会,对张彦瑾了解了许多。   在看到煤矿厂子的火热程度后,孟经纶对于传言中形容的张彦瑾打了一个问号。再加上此番在长安的好友写信告诉他张彦瑾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讽刺的铁嘴刘延时居然想要辞官归隐,他更是觉得对于张彦瑾,他应该亲自了解一番,不能只听信传言。   对于他还想要了解张彦瑾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在翻看了县衙内的政绩案卷之后,发现自从张彦瑾来到大同之后,大同的财政收入居然比以前多了一倍,他隐隐觉得,有张彦瑾在,他在大同就能干出一番大的政绩来,这也就是他亲自来找张彦瑾的原因。   他一向不是注重虚无面子的人,对他而言,他作为当地的县令,最重要的是干出一番政绩来。   若是张彦瑾能提高大同的政绩来,他抛开作为县令的面子,来见张彦瑾又如何?更何况张彦瑾也是宁国府张家二郎,身份上他比他要贵重。王俭庭当初的行为,实在是让孟经纶感觉到可笑和无知。   孟经纶望着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目光平和,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张彦瑾,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值。   孟经纶让跟着他来的小吏把揣在身上的地契拿出来,直接放在张彦瑾面前道:“二郎想要买哪块地?都在这里了。”   其实刚刚张伍二去的时候,孟经纶就把张彦瑾挑好地方的地契拿来了。在仔细观察了这些地所在的方位之后,孟经纶更加肯定张彦瑾有做生意的天赋。   大魏朝中文人的身份地位虽高,能说会道,能治国,可是谁都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国家的财政收入,还是要靠赋税,而其中一大部分赋税都来自于商人。   尤其是在西州大同这种地方,土地贫瘠,根本就不适合种植,就算是农民勤勤恳恳种地,逢上丰收年也比不得别的县平常年月的收入。可是张彦瑾开了煤矿厂之后,就不一样了,财政收入可谓是水涨船高。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话说,特色红砖房挺好看,我在景德镇看到过一个地方,图片放上来~~~手机党看不到的,可以去微博,水心清湄就是。 第46章   张彦瑾细细端详一番孟经纶, 见孟经纶如此诚恳, 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也坐直了身子,拿起桌子上的地契看了起来。   果然如同孟经纶所说, 他圈出地方的地契都在这里了。   “孟县令果然是豪爽人。”张彦瑾试探道。这孟经纶的底细他还没有调查清楚, 也不知道孟经纶素来为人如何。   可此时孟经纶如此好说话,第一种可能是孟经纶看上了他伯父张仲谦的势力,想要和他交好;第二种可能就是孟经纶也看出了他在大同兴办大型客栈、小餐馆之类的东西可以拉动西州大同的经济, 可以给他政绩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此以来, 才会如此豪爽。   大同虽小,可大同以前也太过贫瘠, 若是能把一个贫瘠的县突然变成一个富有的县, 怎么能不引来朝廷的关注?   除此两种原因之外,张彦瑾再也找不到第三种理由。他自己臭名远扬,他可不相信孟经纶会为了和他交好。   “能给大同增加财政收入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同意?”孟经纶有意和张彦瑾交好,他听出了张彦瑾这是在试探他, 便把真实意图说出, 不愿再绕弯子。   张彦瑾淡淡一笑, 见他们两人是利益上达成了一致,也十分豪爽道:“伍二,去拿银子。”   毕竟他原本的打算是这件事情要谈个十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不自己去, 而是让张伍二代表着自己前去打听情况,他自己则等到磨合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去亲自敲定这件事。可他却不曾想到新来的县令孟经纶居然亲自登门拜访,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   张伍二按照当初孟经纶提出的价格,将银子如数递给了张彦瑾。   张彦瑾接过大匣子,放在了孟经纶面前道:“既然孟县令如此果敢,我也不是一个不深明大义之人,等到我的客栈和餐馆开起来,第一年,我每年多交一成的赋税如何?”不是他想交啊,他之所以这么快回大同,不就是煤在京城热销,他得出来避避风吗?   估摸皇上知道当初他算计好了,正想踹他呢?要不是他拿着红砖堵住了嘴,他肯定得倒霉。   孟经纶闻言哈哈大笑道:“二郎当真是心思玲珑的经商天才,在下佩服,佩服!”   张彦瑾多交一成的税收,一来是让大同的税收数据更加好看,这样一来,他的政绩便提高了,二来是以目前情况观察,大同富裕之后,皇上定然会关注大同的税收,如果没有巨大的变故,张彦瑾定然是交税大户,到时候皇上或者户部的官员看到张彦瑾多交的税,对张彦瑾肯定是刮目相看。   对于宁国公张家而言,这区区一成的税收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重要的是皇上的荣光。如此想来,张彦瑾的想法不可谓是不长远。   孟经纶觉得这第一年多交一成的税收也是有讲究,若是大同真的富裕起来,他的政绩被皇上注意到,必然会高升,而这个时间定然不会超过两年,这也算是张彦瑾给他的人情。   “孟县令觉得如何?”张彦瑾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不疾不徐道。   孟经纶将银票递给一旁的小吏道:“如此甚好。”   “那等到我的客栈开业之时,还请孟县令来我客栈一品美味。”张彦瑾礼貌地邀请道。经过今天的交谈,他觉得这个孟经纶似乎是个通透人,日后定然会有大发展。   既然是通透人,又有意和他交好,他自然要让这段关系细水长流下去。   孟经纶一走,张彦瑾便开始琢磨起历史记载中到底有没有孟经纶这么一个人物。   毕竟他不是历史学家,对于每一段的历史只知道大概,并不能对每一个人物都了如指掌。   可这个孟经纶气度不凡,做事沉稳,能洞察世事,应该不是一个平凡之人,可为什么他在历史上没有看到过关于孟经纶的记载呢?   不过张彦瑾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毕竟他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是为了好好当一个富贵闲人,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大魏朝的历史进程和人物兴衰都和他无关。   想到大魏朝的人物兴衰,张彦瑾又头疼了起来,住在赵国公府的李容娘要怎么办?   张彦瑾长叹一口气,索性把烦恼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恰逢张伍二从外面送孟经纶离开后回来,张彦瑾抽出他上午画好的一张纸递给张伍二道:“让工匠用铜做一个上面的模型。”   张伍二端详着图纸上圆圆的,上面还有一个伸出的类似圆柱形的东西,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又仔细看了看张彦瑾在上面标注的数据,张口结舌道:“二郎,这是什么啊?这东西这么大,全部用铜制作的话,恐怕得用很大一块铜才行…… ”要知道铜可是钱啊!   张彦瑾换了个姿势靠在凭几上道:“这是火锅,而且我在上面写的是用青铜,不是咱们平日里用的铜钱中的铜。”   用纯铜来制作出来的锅子金光闪闪确实好看,但是也太浪费铜了。若是加入一些其他东西,锻造的工艺强度减轻了,还可以节省铜,毕竟他是想要把火锅这种东西大量运用在客栈当中,作为一个招牌菜的。   “火锅?”张伍二又仔细端详一番,发现图上的火锅下面是一个类似鼎的三足结构,三只足腿中部挂着可以旋转放入其他东西的托盘,而最上面突出的圆柱形东西则是从托盘底部一直通到最上面,圆柱形柱子的周围便是一圈宛若盘子一样的凹槽,凹槽两边还设置了格挡。   张彦瑾懒得和张伍二解释,毕竟这种事情解释也没有用,他直接道:“你先让王石和王久他们现在做出来一个,等到用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叫火锅了。”   张伍二闻言,挠挠头就出去了。   张彦瑾算了算王石和王久做出来火锅的时间,又算了算距离中午饭的时间,就径直去了吉祥客栈客栈当家的刘铁牛去了。说实话,之前他也懒得弄,但是既然要弄酒楼和客栈,这吃食上他就得上点心,这之前还不觉得,这突然一弄,他的嘴还真有些馋了。   刘铁牛此时还在厨房中兴冲冲地切着大白菜,自从张彦瑾来了之后,那些工匠们的饭食都由他和他的妻子翠娘来负责了,两口子每天忙来忙去,不断有钱赚,每天干得都十分带劲。   菜刀切在案板上发出梆梆梆的声音,挥汗如雨的刘铁牛根本没有听到张彦瑾的脚步,还是翠娘先看见了张彦瑾。   这个农村的村妇一看到张彦瑾来,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慌神道:“张二郎,你、你咋进厨房来了?”她虽然是农村妇道人家,可男子不进厨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毕竟村头住的村长就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连村长都不进厨房,张二郎这种从长安城来的富贵公子怎么能进厨房呢?   刘铁牛闻声也放下了菜刀,他放下菜刀,一双湿漉漉的大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有些不好意思道:“二郎,你是不是叫我了?你看我这是在切菜,没有听见?”   正说着,他就从案板跟前走了过来道:“二郎,你有什么要吩咐的,你直接让人过来告诉我不就好了?你咋还自己跑过来了呢?”   自从张彦瑾用了煤炭没有中毒,反倒是将煤炭推广开了之后,刘铁牛就对张彦瑾毕恭毕敬,再也不觉得张彦瑾是脑子不清楚,空有钱财的傻子了,后来他甚至愧疚得不得了,还专门去给张彦瑾赔了不是。   张彦瑾知道刘铁牛和翠霞两人都觉得他来这里不合适,毕竟大魏朝有君子远庖厨一说,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笑着道:“我刚刚没有叫你,我进来是想要借你们厨房一用。”   见刘铁牛有些茫然,张彦瑾进而解释道:“你们该做你们的还是做你们的,我就是用一些工具。”   刘铁牛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不理解,可他却再也不敢质疑张彦瑾了,只是道:“二郎,你想要做什么,安排我们两人来做就好了,你不用亲自动手。”   刘铁牛还是觉得让张彦瑾亲自动手不合适,毕竟这张家二郎可是从长安城来的富贵人物,又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的收入,他怎么能让一个贵客动手呢?   张彦瑾淡淡一笑,走上前去道:“好,你们帮我准备我需要的菜就好了,其他的我自己动手。”   他看了一眼翠娘和刘铁牛准备的蔬菜道:“你们把你们今天准备的蔬菜给我留一份就可以,只是给我留的蔬菜不用切碎,洗干净晾着就可以。”   正说着,他已经来到了案板边,熟练的拿起一个粗糙的陶瓷大碗,然后拿起悬挂在墙上的汤勺,熟练地勾起胡椒、花椒、豆瓣、料酒、干辣椒等物。   勾完之后,张彦瑾又拿起一旁放好干姜和剥好的青葱,熟练地切碎放在陶瓷大碗里面。   刘铁牛和翠娘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做饭能做得如此好看。   张彦瑾身高一米□□,手指及其修长,切起菜来熟练又干练,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十分赏心悦目。   刘铁牛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看了看自己那双粗糙,又黑又红的大手,以及堆放得杂乱无章的大白菜,他忽然明白了他和张彦瑾之间的差距,人家从长安城来的富贵公子就是不一样,不仅脑子聪明,做菜也比他做得好啊。   他甚至感觉,他做得是猪食,张彦瑾做得才是人吃的,毕竟他做的饭实在是太糙了。   就在刘铁牛胡思乱想之际,张彦瑾已经勾了两勺清油倒入炒锅当中,等到清油彻底热起来,他便把陶瓷大碗中的炒料倒入炒锅当中,趁着大火快速翻炒了起来。   随着他翻炒的动作,炒料的香气也在厨房中弥漫开来,让刘铁牛和翠霞都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不多会儿,张彦瑾就把炒料从锅中舀出来放入了陶瓷大碗当中。   “二郎,你做的东西好香啊,这到底是什么,你们长安城人的吃食吗?”刘铁牛好奇地看着张彦瑾手中的陶瓷大碗,下意识的把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当成了长安城富贵人家才有的吃食。   张彦瑾自然感觉到了两人思维的差异,他微微一笑,不着痕迹解释道:“这是我新折腾出来的吃食,想要试试看,长安城里的吃食和咱们这里差不多吧,没有什么区别。”   说罢,张彦瑾就拿起一旁的羊肉,开始快速切了起来,不一会儿鲜嫩的薄片羊肉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案板上。   西州大同冬日里寒冷,张彦瑾为了让工人们和工匠们有力气干活,便经常让人买来羊肉送到刘铁牛这里,让他们给工人们和工匠们做着吃。   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同如此寒冷的冬天里,工人们还不愿意休息的原因:有羊肉汤喝,还有钱赚,比家里吃得还要好!   刘铁牛和翠霞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小案几上,那自然卷曲,排列整齐的红白相间羊肉卷,久久转移不开视线。   这边的张彦瑾已经开始麻利的将羊肉卷揽入瓷盘当中,还手起刀落,快速切了两段香菜,放在一旁做装点。   “二郎,你真,真是……”刘铁牛没想到一个贵公子竟然比厨娘下厨还好,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张彦瑾又如法炮制做了好几盘鲜切羊肉,这才让刘铁牛和翠霞一起帮着他端到房间当中去。   红白相间的羊肉和白净的白菜、翠绿的香菜、白绿相间的芦菔(萝卜)放在一起,着实是非常养眼。   张伍二带着火锅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一时间竟然没有移开眼睛。   他的反应都被张彦瑾看在眼里,要想要让火锅成为客栈的招牌菜,只是有这么一个噱头是不顶用的,菜系的摆放方式这种细节问题也需要讲究,如此一来,客栈才能长久地开下去,达到即使别人仿照,也无法超越的地步。   张彦瑾检查了张伍二带来的火锅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就让张伍二去将火锅彻底用热水洗刷一遍,这才加入炖羊肉的高汤和调料等物,又在最下面的托盘上放上煤炭点燃,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高汤被烧开。   高汤未开,香味已经从屋子里散了出去,也吸引了来人。   “二郎在屋子里煮的什么?好香啊!”头戴黑色貂裘幞头,身穿湖蓝色长褂,外披黑色貂裘披风,脚踩黑色弯翘尖头胡靴的陈溯从马上翻身而下,爽朗地笑着道。   屋子中坐在长塌上等着高汤滚开烫羊肉卷的张彦瑾闻声一楞,他怎么听到有人叫他,而且声音十分耳熟?   在张彦瑾疑惑之间,陈溯已经快步掀开厚厚毛毡,走入房中。   和上一次一样,陈溯没有等张彦瑾招呼,就把头上的貂裘幞头摘下,身上的披风扯下,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张伍二。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小案几上已经微微滚开的火锅。   “二郎,可以啊,你这又弄得是什么新鲜玩意?”陈溯三步两步走到长塌前,脱了靴子,就上了软塌,盘腿坐在了张彦瑾对面,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按照大魏朝的习惯,张彦瑾和陈溯都应该跪坐的,可是这两个人都是贪于享受的家伙,在外人面前两人有可能还装一装,可是在自家兄弟面前,就怎么舒服怎么坐了。   陈溯刚刚坐下,就拿起一旁准备放菜用的筷子在高汤里面捞了起来,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实在太香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关闻到这个味,他就想吃。   张彦瑾对于这个循着肉味而来的不速之客没有好气,他打落了陈溯的筷子道:“这里面还什么都没有下,别捞了。”   说话间,他便夹起羊肉卷放在滚起来的红汤里面,开始烫羊肉卷,顺便询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前世里,张彦瑾不管是吃牛排,还是吃火锅,都不喜欢一次性弄好,他更喜欢这种切一块吃一块,或者吃一些烫一些这种慢条斯理的感觉。 第47章   陈溯完全被张彦瑾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答非所问道:“二郎, 你夹得这是什么?”   在闻到一股熟悉的膻味后, 陈溯瞪大了眼睛,指着碟子当中红白相间、精致可人的羊肉道:“这是羊肉?”   火很旺, 羊肉很快就烫熟了, 张彦瑾已经放在盛放着芝麻酱的小碟子中蘸着芝麻酱吃了起来。   陈溯纳闷道:“羊肉这么就熟了?你不会是吃生的吧…… ”   话未说完,他已经被张彦瑾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看得眼热,也加起一小块羊肉在高汤当中烫了起来。   看到肉色变深之后, 陈溯快速夹了起来。   薄薄的肉片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沾着一点红油星花, 看得陈溯食欲大动,没有等羊肉卷热气散去就塞到了口中。   滚烫的羊肉卷烫得他直接叫了出来, 放下筷子不断扇着风, 却又因为羊肉卷实在是太过于美味,而不舍得吐掉。   张彦瑾望着陈溯滑稽的动作,是哈哈大笑。   陈溯却丝毫不在意,他看了看张彦瑾手边的芝麻酱小碟子,连忙吩咐张伍二道:“给我也拿一个那种小碟子来。”他敢肯定, 以张彦瑾的性子, 肯定不会亏待了他自己, 他只要跟着张彦瑾学就好了。   说罢,他就又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了红色高汤当中,等到烫熟之后, 在芝麻酱里涮一涮,就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把小半碟子的羊肉卷吃光了。   张彦瑾气得打了一下陈溯的筷子,把蔬菜倒入一旁的白色高汤当中道:“你怎么跑来了?”   陈溯一抹嘴巴上的油,意犹未尽道:“早知道你这么会享受,我早就来了,这羊肉简直太鲜了,真可谓是鲜而不腥,膳而不臊,比长安城最著名的醉仙楼做出来的羊肉还要好吃!”   他快速扫了一眼房间,颇有些遗憾道:“二郎,你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房间太小太破了,你墙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也太寒酸了吧?”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张彦瑾加起一片白菜放入陈溯的碗里道。   陈溯把白菜在芝麻酱里涮了涮,便大快朵颐,等到吃完他嘟囔道:“你有这么好的吃食居然隐瞒兄弟这么久,怪不得你过完年走得时候都不吱一声,原来是自个享受呢。”   张彦瑾哭笑不得道:“我今天刚刚做出来火锅,你就来了,你说你是不是鼻子特灵?”   陈溯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彦瑾说他是狗鼻子,他气得夹一筷子羊肉放到红油高汤里面道:“兄弟我不远千里来看你,你不感动也就算了,居然还大言不惭…… ”   说到一半,羊肉熟了后,陈溯就直接夹起羊肉吃去了,完全忘了他还在和张彦瑾说话。   两人美酒相伴,火锅相陪,一直到下午时分。   张彦瑾从陈溯的口中零零碎碎了解到了长安城这一段时间的现状,张彦瑾开的煤炭铺子在京城热销,每天都给张彦瑾带来千两银子的收入,陈溯说起这个很是羡慕嫉妒恨,张彦瑾,如今既有官,有圣宠,还是财神啊。   此外,张彦瑾也松了口气,估摸盛元帝也不会惦记他算计煤矿这事了,他从陈溯口中得知这一段时间朝廷议论的主要事件便是北征主将的人选,还把他伯父给他的家信交给了他。   北征所要打通的乃是去突厥的最主要通道,过了突厥,便是西域诸多部落,对于大魏朝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   在张彦瑾的印象当中,这一次北征的人选,在皇上和各大世族的拉锯之下,最后的结果是皇上力排世族众议,选了一直默默无闻,看似好像和这件事情毫无瓜葛的褚持恭。   历史的结果是褚持恭不负众望,率兵力压突厥,打通了河西走廊,为大魏朝廷再次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听我父亲的口气,皇上最属意你伯父。”   张彦瑾有些意外,陈德让是皇上最信任的文臣,作为尚书的他,在本朝没有宰辅的情况下,已经算得上宰辅,他都这么说了,还让陈溯透露点,只怕还真可能是伯父挂帅出征。   作为张彦瑾,张彦瑾明白伯父很看重北征一事,原本历史进程,只怕是张彦瑾在李容娘这事被利用,让伯父失去主将的机会,现在他完美圆了回来,还未北征事做出贡献,这样之前不利的影响彻底消除,作为儒将的伯父,比之以武力取胜的褚持恭来说,确实要显得稳妥一些。   “这事我不关心。”   说完,张彦瑾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拿起一旁家仆早就准备好的湿润棉帛,擦了擦手和嘴巴,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   他撕开他伯父给他的信,一竖行一竖行看着,发现里面都是对他的殷切嘱托,信中还提到了孟经纶,说孟经纶精明能干,让他和孟经纶这个新来的县令好好相处,不要再像上一次一样鲁莽,信末又说他和张老夫人的身体都好,让张彦瑾不要挂念。   张彦瑾放下手中的信,发现坐在他对面的陈溯早就饭饱酒足,昏昏欲睡。   他看着陈溯居然还有些头疼,这家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今天晚上睡哪里?   晚上,张彦瑾干脆把自己睡得房间让给了陈溯,他自己住在书房里。   陈溯本来还有些嫌弃这么一个四壁光秃,狭小低矮的房间,在听到张彦瑾说他不睡就让他睡大马路上去的话之后,便乖乖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张彦瑾就央不住陈溯的请求,带着陈溯去了煤矿厂观光了一圈,然后又去了砖厂,让陈溯过了把新鲜劲儿的瘾。   若是说陈溯在看到采煤场和烧砖厂的时候,他还只觉得新鲜,可等到他看到眼前这一座拔地而起的红砖楼房时,可谓是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张彦瑾并没有带着陈溯去工厂外给工人们修建的红砖厂房,而是带着陈溯来到了他专门给自己设计的房屋。   陈溯这才意识到张彦瑾怎么可能会屈居他自己住在昨天住的那种破房子当中?原来是新的房子在这里的盖着呢!   这栋屋子在山脚下,周围可谓是青山绿水,风水极佳。   “你盖得这房子就是过年的时候你给皇上说的?”陈溯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红砖房,他摸了一下觉得触感挺奇怪,就又伸手摸了摸。   张彦瑾只觉得陈溯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是惊奇的,看什么也都是新鲜的。   “走,我带你上去转转。”张彦瑾一拍陈溯的肩膀,往里面走去。   陈溯小心翼翼地跟着张彦瑾走了过去,进了还没有安装大门的房间。   看到明亮宽敞的房间,陈溯直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他的头望着还没有上水泥层的天花板,有些害怕道:“这些红砖不会掉下来吧?”   张彦瑾淡淡一笑,解释道:“你就算是在上面跳,这些红砖也不会掉下来。”   陈溯嘟囔道:“这么神奇……”他又不放心地往上面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打量起其他地方来。   由于房间中并没有装修,除了下面有一个壁炉,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张彦瑾给陈溯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就带着陈溯往旋转楼梯那里走去。   这个房子是张彦瑾按照现代的别墅样子设计的,总共有两层,外面还有张彦瑾给草坪,游泳池预留的地方。   陈溯看到张彦瑾上了楼梯,他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好奇,就按着一旁的扶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挪。   等走了好几步,看到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总算是放大胆子跟着张彦瑾一路上了楼。   跟着张彦瑾转了好几间房之后,陈溯是赞叹连连,他已经完全被这栋建筑的新奇设计给折服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房间,真没有想到这房间居然可以这么建造,你建好之后,我是不是可以时不时来住上一段时间?”又转了一圈,陈溯追上张彦瑾的脚步道。   张彦瑾被陈溯这新奇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这不正是他的目的?   大家看到这个特色小镇,除了带动大同经济,可不就是让这房子受到追捧,到时候他也好卖砖!   “想不想要?”张彦瑾答非所问。   陈溯眼睛一热道:“二郎,你愿意送给我?”   就在陈溯准备热情地搂住张彦瑾说好兄弟的时候,却听见张彦瑾道:“你要是想要盖这种房子,可以给我的工人付工钱,再雇用我给你设计房屋,这样你也就有这种房屋了。”   陈溯气得叹息一声道:“我还以为你说你要送给我,没想到…… ”   张彦瑾根本理都不理会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直接在别墅外面转了起来,他已经开始思索要在别墅外面添置一些什么了。   在现代的时候,地价贵房价更贵,想要有这么一栋如此接近大自然的房屋,简直是异想天开,没想到他在这个时代,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张彦瑾凝视着渐渐暗下来的山景,唇角微弯。   流连忘返的陈溯此时满心思都是羡慕张彦瑾有这么好一块地方,他听都没有听张彦瑾说什么,就摆摆手道:“你那两三下就别学着人家那些文人酸了……”   他顿了顿道:“二郎,你说多少钱,到时候你也安排人给我盖一栋!”   要是他在长安城有这么一栋房子,他得有多逍遥?全长安城的子弟们得有多少人羡慕他?   张彦瑾这栋房子盖起来似乎只用了个把个月的功夫,那岂不是不等到酷暑,他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不过他的美梦很快就被张彦瑾无情的话给打破了。   张彦瑾凉凉地看着一头热的陈溯道:“我在初一朝贺的时候,把红砖进献给皇上了,皇上知道我这个房子盖起来没有问题后,应该会让我在长安城给他另外盖一栋行宫,到时候……”   张彦瑾耸耸肩膀,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陈溯你的房子想要盖起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记得历史上,大魏朝确实另外盖了一栋占地三千多平方米的巍峨宫殿,比后世的明清紫禁城要大四倍之多,被誉为千宫之宫,是这个时代最为辉煌壮丽的宫殿,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惜在悠悠历史长河当中,这栋享誉中外的千宫之宫也变成了一抔尘土,只剩下一个额空有地基的遗址。   不知道他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能否亲眼目睹千宫之宫的辉煌?   “那就等给皇上盖完了,你再帮我盖一栋!”陈溯倒是不觉得先给皇上盖有多么遗憾,皇上自然是要排在他前面的。   更何况对他而言,在皇上后面盖一栋这样的房子,那更是无上的荣光啊。   张彦瑾倒是无所谓,并不是他不把陈溯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按照历史进程,皇上若是真的在这几年大兴土木,建造巍峨的永安宫殿,那么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栋宫殿盖好。   皇上大兴土木建造永安宫,并不是贪图享受,而是由于现在所处的宫殿大兴宫出了问题。   大兴宫是前两个朝代皇帝居住的宫殿,大魏朝开国以来,便居住在了大兴宫里。大兴宫宫闱宏大,位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环抱当中,龙虎环抱有情,又有前方河水玉带缠腰,侧岸则有朝山响应,可谓是风水绝佳。   传闻当初修建大兴宫之时,乃是按照天元九星诀以及易经当中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选定了此地,可谓是天人合一,定鼎之基永固,兴无穷之业。   只是当时的风水师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兴宫的修建地段风水虽然好,却处在长安城的最低洼之处,每到夏季便是潮湿闷热,冬天则是湿冷阴寒,这也是为什么张彦瑾给皇上进献了瑞炭和暖手炉等物的时候,皇上会如此高兴。   此时红砖被他提前发明出来了,若是皇上再大兴土木修建永安宫殿,必定会用红砖,这对他而言,定然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当真可谓是东风助我上西天,财源滚滚来啊!   晚上回去,张彦瑾和陈溯又吃了火锅,又聊了许久,这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用过早膳,张彦瑾便盘腿坐在软塌上,眼看着采煤场当中的余下煤粉越来越多,这冬天还好,就算是下雪,用东西把煤粉以及那些小煤渣子挡住就好。   可这春天眼看着就要到了,一场雨下来,若是不能及时遮住这些煤粉和小煤渣子,不知道有多少煤粉和小煤渣子会被冲走。   张彦瑾一叹,他就是劳累命。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将这些东西杂糅一起,弄蜂窝煤就好!原本这东西,张彦瑾不准备弄,因为现在他的煤炭给暖炉和工厂用都还嫌少,哪里有什么产量供蜂窝煤,蜂窝煤一旦推行,那可是户户都需要的,这块市场,张彦瑾原本是想在其他饱和后再弄。   如今,张彦瑾不想浪费,就干脆折腾出来好了,毕竟东西是控制在他手里,什么时候推出去,也是他说了算,于是,他准备画出蜂窝煤的构造图。   蜂窝煤的构造并不难,他记得是将这些煤粉、小煤渣子,还有黄泥或者红泥,以及木炭粉之类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之后,加入一些助燃剂,制作成圆柱形的形状,再在上面戳几个窟窿,一个蜂窝煤就做成了。   这样不仅节省了煤炭,还因为煤炭和空气接触面积增加,而使蜂窝煤更加容易燃烧、火力猛。   更重要的是,这些煤粉和小煤渣子不容易清洗,根本无法有效去除里面的硫,但是做成蜂窝煤,和那些东西混合在一起之后,排出的二氧化硫就可以大大减少,不容易让人中毒。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8章   画好之后, 张彦瑾就把张伍二叫了进来, 将图纸和方法交给张伍二道:“在采煤场当中新开辟一个作坊, 专门做蜂窝煤,将那些煤粉和小煤渣子利用起来。”   张伍二现在已经对张彦瑾是心服口服, 张彦瑾画出什么新奇的东西, 他都深信不疑。   他拿过图纸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惊叹道:“二郎,你真乃神人啊!”   一旁正百无聊赖的陈溯被张伍二惊叹的声音吸引, 瞌睡立马少了一半。他刚刚居然听到了张伍二赞叹张彦瑾是神人?他不会是听错了吧?   他有些鄙夷地看了看张伍二,这个张伍二他平日里看着还觉得不错, 以为是一个真性情肯干实事的人,没想到这么会拍张彦瑾马屁!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他扭头看了看张彦瑾, 发现张彦瑾但笑不语, 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夸奖,便有些恶寒道:“张彦瑾,我说你也太没皮没脸了吧?居然让张伍二这么夸你?”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有见过张彦瑾这样, 不要脸居然还泰然自若的。   张伍二明显楞了一下, 随即便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失礼,赶紧收敛起了笑容。   “人蠢不能怪国家,但是你出来卖蠢就不对了。”张彦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叹息道。   陈溯瞪着张彦瑾道:“二郎, 你怎么说话呢?我好心提醒你,你居然还说我蠢,你不会自以为是到都听不进去别人劝了吧?”   张彦瑾但笑不语,只是点了点桌子道:“伍二,把图给陈溯看看。”   陈溯心中存疑,他接过图纸一看,发现上面是一个圆柱体,上面有好几个孔,他瞬间就被图纸上的立体三维图案吸引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画图的,形象生动,跃入眼前。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彦瑾,颇不是滋味的道:“这当真是你画的?”   事实上刚刚张彦瑾画的时候,他一直在一旁坐着,也瞟了几眼,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把张彦瑾画的东西当回事,只当是张彦瑾无聊了,在一旁涂鸦。他虽然不学无术,可是他老爹平日里收藏的字迹、图画都是名人字画,他平日里耳濡目染,哪里看得上张彦瑾画得画?   “不然呢?”张彦瑾有些好笑道:“你刚刚不是一直看着呢吗?”   陈溯望着这个昔日里的好友,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起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能耐了?   不过他的心很快就放宽了,毕竟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不觉得这图有什么大用处。   他放下图纸,笑着道:“你这都哪里来的小聪明?”   张彦瑾也不和陈溯计较,他很清楚,陈溯平日里接触的图画都是一些文人墨客的字画,更没有做过工匠之类的活,自然只是会觉得这种立体画新奇,并不能看出其中的大用处。   这种立体的图画在大魏朝还没有推广开来,很少有人会欣赏这种立体图画的美感,包括建筑上或者工匠之间,也是他身边的这一小部分人在他的带领下才开始用,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是不是也算是开了大魏朝另类艺术流派的先河?   陈溯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道:“你在这里,每天都在房间里待着啊?”   张彦瑾打了个呵欠,淡淡道:“你觉得周围有什么好转的地方?”   陈溯像是被噎住了,在长安城的时候,他每天基本上都会出去在长安城繁华的街道上闲逛,到芙蓉坊听新来的歌姬吟唱跳舞,好不快活。   来到这里,最开始的新鲜劲过了后,便觉得分外无聊,甚至有些不适应。   张彦瑾自然知道陈溯会感觉到无聊,可是他和陈溯不同,他在大同开采煤场和砖厂,以及大型客栈之类的东西,并不只是为了赚钱。   和繁华的长安城比起来,大同确实是贫穷又落后,可是他来这里的乐趣正在于此。   看到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地方在他的引领下,慢慢变成一个锦绣之地,难道不会很有成就感吗?况且这些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   最后张彦瑾还是拗不过陈溯的央求,和陈溯一起去了临近比较大的府城太原。   太原和日后晋商发展起来之后,被称为晋阳的时期比起来,此时的太原充其量只是一个人口多一些,地方大一些的普通府城而已。   这里虽然也比不上长安城纵横三十八街的繁华,可和大同比起来,却是别有一番不同的热闹。   大同自从有了张彦瑾的采煤场和烧砖厂,每天都有工人充满力量号子声不断响起,传遍大同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充满力量的劳动号子声,也成了大同这个时期的鲜明代表。   两人转了半天,陈溯想要去西州最大的红衣坊看看,却被张彦瑾给拦住了,去了向翠楼吃饭。   这天恰逢赶集日,张彦瑾和陈溯盘腿坐在窗口,一扭头就可以背着竹筐的赶集人。   这里不似长安,有专门的东市和西市,更鲜少有专门做买卖的人,只有赶集日。   也就是说,每隔几日,便有一次赶集日。   农人们等到感激日的时候,就会背着自己的粮食、布匹、柴火等想要卖出去的东西来到集市上,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同有了煤场之后,从大同来赶集的人中便有了从采煤场买来煤,背到这里后,再抬高一些价格卖出去,从中抽取一定酬劳的人。   陈溯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咂着嘴道:“这酒也太没劲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张彦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也觉得这酒味确实是淡了一些,喝着不得劲。   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少康作秣酒。这里面所说的少康,便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里面的杜康,里面所说的仪狄则是最早发明酒的人。   自古以来,酒就分两种,一种是果实类酿酒,第二种是粮食酿酒。   先是在草木繁茂,花果繁盛的地方,有人发现可以用花果发酵酿酒,味道鲜美。再道后来就是杜康用高粱酿酒,创造了高粱酒。   由于工艺的限制和人思维的限制,在大魏朝时期,不管是帝王,还是百姓,喝得都是这种低度数的高粱酒或者果酒。   这种酒对于喝过高度数白酒的张彦瑾来说,实在是过于寡淡无味。   张彦瑾指腹缓缓地滑过光滑细腻的酒杯,心思便转动了起来。   若是他先一步发明出了高纯度的酒,这对他的酒楼来说,岂不又是一个吸引人的闪光点。   等到酒厂建立起来之后,他还可以再发明一些葡萄酒、啤酒之类的酒。   这些酒既可以饱他的口腹之欲,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西州乃是我家的地盘,煤炭这等宝贝,怎么能偏偏便宜了一个外人!”就在张彦瑾和陈溯有一搭没有一搭的闲聊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钻入了张彦瑾的耳朵里。   陈溯和张彦瑾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瑞炭从西州拉到长安城销售,除了进献给皇上和送亲朋好友的,剩下的全部都以高价卖出,再配合上暖手炉等物的畅销,可谓是日进斗金。   再加上西州只有大同这里能够露天采煤,其他地方虽然有煤矿,可都深深埋在地下,现在的工艺限制,一来是很少有人发现地下的煤,二来是就算是发现了地下有煤,也没有人敢去挖。   张彦瑾这里的露天采煤场,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金饽饽。   树大招风,采煤场被人嫉妒这并不能让张彦瑾觉得奇怪。更何况说这话的人声音略显稚嫩,语气嚣张,并不像是老谋深算之人,张彦瑾淡淡一笑,便继续吃菜。   古凡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他的采煤场开起来,夺走了别人的利益,自然会有人嫉妒,这是必然的事情,若是没有人眼红,他才觉得奇怪。   可既然这些是他张彦瑾的东西,那些眼红的人,他就让他们只能眼红着。   倒是一旁跟着张彦瑾一起来的张伍二悄悄走了出去,打听说话的人是谁了。   陈溯虽说是不谙朝事,可到底是自小在长安城长大的子弟,再加上他老爹是户部尚书陈德让,他早就对这种你争我夺的事情习以为常。   此时听了那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张彦瑾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便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继续和张彦瑾吃饭聊天。   “吃来吃去,还是火锅够滋味。”从向翠楼出来,陈溯有些不扫兴道。   他画风一转道:“二郎,等我走的时候,你铸造一个火锅送给我如何?也不枉我千里迢迢从长安城过来陪你了。”   “那可是我开客栈用的东西,客栈还没有开起来,就先被你尝了鲜,等到客栈开起来之后,我再让人给你送到长安城去如何?”张彦瑾并没有答应。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火锅这种东西没有推广开来,不过是因为大家还没有想到这种吃法而已,若是被陈溯拿到长安城去这么一宣扬,到处都是火锅的仿制品,他的客栈开起来之时,岂不是没有了噱头?   可等到他的客栈彻底开起来之后,再把火锅这种东西推广出去,他客栈的名声已经是远扬四方了,就算是那个时候火锅这种东西被人四处仿制,对他而言,也无所谓了。   陈溯郁闷了:“张彦瑾你也忒小气了。”   张彦瑾摊手:“俗话说的好,小气不对朋友,良心难做。”   陈溯愕然。他摇摇头去,其实越是亲近的朋友,越是这样调侃,所以他朝着张彦瑾脑袋揍了一拳,这事又不再提了。   两人回到吉祥村后,张伍二才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张彦瑾了:“二郎,刚刚在席间大喊的人是太原城杜家三郎杜鑫磊。”   太原城杜家乃是以做豆腐出名,杜家先祖在秦十一世的时候就掌握了制作豆腐的绝技之后,制作出来的豆腐味道鲜美,吸引得周围的人都来购买。   通过卖豆腐,杜家积累了一些财富,也从偏远的寨上迁徙到了太原城。杜家先祖也确实是一块做生意的料,积累了财富之后,便开始置办荒地,在周围兴办产业,又学儒术,讲底蕴,然后几百年里,终于将杜家弄成了如今太原最大的世家。   今天张彦瑾和陈溯吃饭的向翠楼就是杜家的产业。   张彦瑾这个单刀直入西州,迅速在大同扎根的外来户自然就成了杜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张彦瑾一听是杜家的三郎杜鑫磊之后,便心下了然。杜家就是盘旋在西州这方土地上的地头蛇,他这个空降兵一来从来没有去拜见过地头蛇,二来他迅速卷裹财富也着实引人眼红,招人恨也是自然的。   可张彦瑾却丝毫没有去想要拜见杜家这一方地头蛇的意思,以他日进斗金的速度,再加上他也打算在大同开客栈之类的产业,到时候必定是挤压的杜家的酒楼喘不上气,如此一来,他和杜家的矛盾是避无可避。   陈溯跟着张彦瑾在吉祥村又待了几天之后,实在是受不了吉祥村的无聊,带着张彦瑾给宁国公府的家书,回长安城去了。   张彦瑾则继续忙采煤场和砖厂的事情,从那日他吩咐了王石和王久他们给红砖房的最外层上水泥涂料,王石和王久在带着一众能工巧匠练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渐渐领略了其中的窍门,便开始给张彦瑾的小别墅上涂料。   只是这几天的功夫,最外面的几面墙居然已经被水泥涂抹的光滑无痕。   而那蜂窝煤由于制作工艺着实是简单,工人们更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掌握了蜂窝煤的制作技巧,大批量的生产了起来,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蜂窝煤的作坊,作坊当中净是需要给蜂窝煤中间扎洞的铁具模板。   不消几天的功夫,前些日子堆下的煤粉和小煤渣子居然全部被制作完毕,作坊当中的墙角码放满了整齐的蜂窝煤。   王石和王久看到张彦瑾走进制作蜂窝煤的作坊后,忙迎了过来。   两人看着角落里堆满的蜂窝煤,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前几天,煤粉和小煤渣制作成蜂窝煤之后,他们两人还惊叹蜂窝煤设计之精巧。可两天后,他们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蜂窝煤根本卖不出去。设计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卖不出去?哪怕是他们把价钱定得十分低廉,还是卖不出去。   张彦瑾听了王石和王久诉苦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你们当初卖的时候,有想过要卖给谁吗?”张彦瑾耐心指点道。他必须要把他的手下培养起来,不然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他事必亲躬,岂不是要累死了?   王石和王久,还有跟在张彦瑾身后的张伍二都是一楞,三人面面相觑,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卖东西,自然要想到卖给谁,这样东西才能更加快速地卖出去。”张彦瑾继续解释道:“瑞炭卖给一般的老百姓,老百姓们会买吗?”   三人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王石有些恍然,他耐心求教道:“二郎,你觉得这蜂窝煤应该卖给谁呢?”   “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烧得都是秋收时分收回来的麦秸和干柴,这些东西不要钱,对比之下,自然是没有人用蜂窝煤这样的东西了。”张彦瑾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可是长安城中大户人家呢?若是他们有蜂窝煤,他们还会去烧麦秸和干柴吗?”   张伍二突然明白了过来:“长安城中的人家干柴都是从外面买的,蜂窝煤可是比干柴烧完方便多了,若是他们有了蜂窝煤,肯定不会再用干柴的,这样我们的蜂窝煤就能卖出去了。”   “这样还不够。”张彦瑾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49章   张彦瑾摇摇头, 从袖口中拿出来一张图纸道:“我们还必须制作一款专门放蜂窝煤用的炉子, 这样的炉子小巧方便, 比他们烧大锅方便多了,他们用了咱们设计的炉子, 自然是要用蜂窝煤了。”   王石和王久如获至宝一般接过张彦瑾手中的图纸, 翻开仔细研究。   可没过一会儿功夫,王石和王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道:“上下通风,上面放锅炉, 空气虽然能从下面进去,可是这样真的能保证蜂窝煤一直燃烧吗?”   张彦瑾不急不慢地反问道:“那现在用的锅炉只有一个口放柴进风, 为什么柴火能烧起来?蜂窝煤可比柴火容易燃烧多了。”   王石和王久没有办法反驳,只能讷讷不语。   倒是张伍二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两人做出来咱们试试不就对了?二郎说得东西什么时候有过问题?你们两居然还在这里磨蹭。”   王石和王久一想发现也对, 便点点头, 拿着图纸做张彦瑾画出来的炉子去了。   张彦瑾则转身去了采煤场外面的红砖房,这些红砖房年后就盖了起来,再晾一晾,工人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他默默计算了一下现在工厂中的人数,发现若是他再加大规模, 工人们肯定不够用, 尽管时不时有外县的人来这里做工, 可毕竟是少数。等到红砖房晾干能住人之后,他就该让张伍二去外县招人了。   毕竟制作高纯度的蒸馏酒需要重新开辟一个厂子,只是这个厂子一开始需要的人恐怕就要一二十个。   房子上需要上涂料,现在是水泥厂和砖厂暂时合并在一起, 要是需求量增多,两个厂子就不能合并在一起了,等到那个时候需要的工人恐怕是数不计数。   思索良久,张彦瑾指着红砖房道:“再加盖两排,都修成三层。”   张伍二有些兴奋地应下来道:“二郎,咱们是不是要再招一些工人回来?”   张彦瑾点点头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招人的时候,先要把房子盖起来,让工人们有地方住才行。”   张彦瑾安排好采煤场和砖厂的诸多事宜后,又大致过了一下账目,这便准备回房中歇着。   他刚刚出来,便被不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吸引住了。   西州大同这地方,老百姓已经贫困多年,就算是县令孟经纶出门都是步行或者骑马,根本没有马车可做。   可现在这里却凭空出现一辆马车来,这着实不让他注意都不行。   马车十分质朴,外面的罩子是最暗的藏蓝色绒布,车帘则是颜色稍浅的绒布,无一丝多余的花纹。   “二郎,这马车好像停在这里好一会儿了。”张伍二在张彦瑾身边低声道:“要不要我找人过去警告一下?”   自从张彦瑾年前卖出了瑞炭之后,就不断有零零星星的人来这边观察,张彦瑾和张伍二都已经习以为常。   可平日里来偷窥的人大多都是偷偷摸摸过来看看,被他们发现之后,就灰溜溜的走了。   这种驾着马车过来,光明正大偷窥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在张彦瑾准备说不用时,那原本安静的车子里居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紧接着一个外披黑色貂裘,身穿玄色对襟暗纹长褂,头发用玉簪绾起的伟岸男子就出现在了张彦瑾面前。   男子身上那履至尊而威天下,吞并八荒的气势除了皇上身上有,还有谁能如此不怒自威?   现在的皇上马上打天下,威震四海后荣登大宝,乃是血里雨里凭借着自己力量一步一步走上的皇位,什么样的场面他没有见过?又正值盛年,故而身上的气度比一般袭承皇位的皇上要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张伍二是曾经陪着张彦瑾一起在长安令尹衙门挨过打的人,也见过皇上以及皇上身边的李明锐。   这冷不丁看到刚刚自己还想要带着人过去收拾一顿的人居然是皇上,张伍二的腿一下子就吓软了。幸好刚刚二郎没有让他去,万一他要是去了,他岂不是小命都没有了?   李明锐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挎着皇上赏赐的宝剑,从车中率先一步跳下来,站在车边。   张彦瑾看着皇上,直接就懵了。这皇上怎么就驾着一辆寒酸的马车冷不丁出现在这里了?难道不应该是明黄冠冕,步撵随行,百官跟随吗?   不过张彦瑾又禁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马车里不怒自威的皇上,心中赞叹。真不愧是千古一帝,穿得如此普通,坐着如此寒酸的马车,居然还有君临天下的气度,看来这真龙天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可西州大同距离长安城如此之远,皇上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不怕皇宫中的谏议大夫们发现吗?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刘延时不会上奏吗?   见张彦瑾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半点反应。皇上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李明锐余光一瞄皇上阴沉的侧脸,为张彦瑾捏了一把汗。   皇上在看到线人传递回去的图纸之后,望着张彦瑾那已经盖起来的二层红砖房沉思良久,居然决定排开公务,让太子监国,他悄悄来到了这里。   虽说自古以来都有规定皇上不能出皇宫,可皇权高于一切,皇上想要去哪里,还没有办不成的。   现在皇上舟车劳顿,本就是疲惫不堪,张彦瑾这个愣货居然还在那里发呆?!   张伍二结结巴巴道:“二郎、二郎,真是皇上啊…… ”话还没有说完,张伍二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长身匍匐玉地面道:“草民参见皇上!”   张彦瑾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皇上威严的目光。   他笑嘻嘻地一路小跑过来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见皇上面色愈发不好看了,张彦瑾瞪着李明锐道:“李将军,你乃皇宫中禁卫军之首,你非但不拦住皇上,还要纵容皇上出宫,这西州大同和长安城距离有千里之遥,皇上擅自离开,长安城里岂不是乱了套?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我现在就要上书朝廷……”   一股气从皇上心底升起,他还没有怪罪这小子失礼,这小子居然开始挑他的错了?   “闭嘴!”皇上瞪了张彦瑾一眼道。   张彦瑾嘻嘻一笑道:“皇上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为何不先给微臣打个招呼,好让微臣好好招待皇上?”   皇上面色稍霁,西州大同这里远离长安,根本无人见过皇上,坐马车坐了这么多天,皇上也早已坐困了,索性就下得马车来。   张彦瑾见时日尚早,便指着山脚下的红砖别墅道:“陛下,那就是微臣用红砖盖起来的房子,还请皇上过去观赏。”   皇上跟着张彦瑾一路来到了红砖别墅下,说实话,刚刚进入西州大同地界时候,首先吸引住皇上和李明锐的是那充满了热血的劳动号子,尽管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们距离太远,只能听见那遥远的号子声,可声音小却依旧不能让他们忽略其中让人热血上涌的力量。   第二个吸引住皇上的便是那工厂外面一排一排整齐的红砖房,红砖房整体呈现长方形,其中有不少的格挡,将红砖房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   红砖当中镶嵌着一种灰色的泥状物,却不是平日里建筑房屋时所用的泥土,只是看着便相当兼顾。   在张彦瑾大年初一将红砖进献上来以后,皇上曾经让工部的司农少卿梁少宇专门研究过红砖,并把当时从西州传回来的图交给梁少宇看,梁少宇在做了大量的分析之后,回复给皇上的结论是这红砖如果产量那么大,简直是改变历史进程的宝贝,由红砖垒起来的房屋比现在他们居住的房屋,要坚固好多倍,一些大灾害,如果有这红砖房,也会少很多事。   一旦红砖推广开使用,以后但凡能承受起红砖价格的人家,都会把自己的房屋扒掉,盖成坚固的砖瓦房。   此次皇上亲眼看到实物,竟然觉得比图画中还要震撼。房屋整齐划一,线条简单,没有复杂的雕花,却有一种简单的美感。   皇上顺着张彦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远处居然还有一处红砖房,便疑惑地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笑着解释道:“回禀皇上,微臣初来乍到,实在是没有别的居住地,只能暂借村民们的房屋,那里便是微臣找人给微臣盖的房屋。”   皇上跟着张彦瑾一路过去,顺便看了张彦瑾的烧砖厂和水泥厂。   “当初臣在烧制出红砖之后,又苦于盖房子无法将红砖和红砖胶接起来,偶然在郊外发现了一种石头,烧了之后磨成粉,和水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这种半固体的泥状物,微臣看这种东西像泥一样,就起了名字叫水泥。”张彦瑾主动解释道。   皇上是什么,皇上是要小心伺候着的,不然皇上一个不高兴,把他的采煤场给收了怎么办?不过他知道皇上为了自己的声明也不可能这么做。   可俗话说得好,关系融合好办事,他还有要求着皇上的地方,自然不能怠慢了皇上。   “前头带路吧,朕也想去瞧瞧你用水泥和红砖新盖的房屋是什么样的。”皇上负手于身后,淡淡道。   张彦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路带着皇上出了厂子,来到了山脚下的红砖别墅旁边。   这红砖别墅已经不是陈溯来时所看到的模样了,最外层已经被工匠们用水泥粉刷,并且涂上了好几层白料,让房屋外层的墙壁看起来光滑雪白,如此不过是初步,工人们在发现刷上雪白的涂料之后,墙壁变得异常好上色,便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张彦瑾。   张彦瑾闻言,恍然想起后世的作画不都是把墙壁先刷得雪白,然后再上色的吗?只是现在的有色涂料实在是不如后世的乳胶漆,几年之后恐怕要补色。   不过他转念一想,几年之后,他的生意扩大,还不知道会住到哪里去,便让人用涂料上色,俨然把别墅最外层涂成了现代欧洲别墅的典雅模样,在巍峨青山背景的衬托之下,阳光下的别墅更是典雅别致。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皇上难掩惊讶道。这栋房屋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栋楼宇都不一样,线条简单,用色清淡,和现在房屋中爱用的靛蓝朱红不同,所用的颜色几乎都是乳白色和淡蓝色,犹如阳光下的圣女一般,美丽却不失庄重。   相较而言,他居住的皇宫便是巍峨庄重的老人。   张彦瑾挠着头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微臣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了世外桃源,里面便有这样一栋房屋,微臣一时图新鲜,就把这栋房屋建造了出来。”   他小时候看过很多传记,发现那些人在发明了什么东西之后,别人问起来发明者若是不愿意说,就会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梦用现代科学都没有办法穷尽其中的问题,古人十分相信天道,又怎么会再深究呢?   皇上不咸不淡地瞥了张彦瑾一眼,心下一片亮堂。这个张彦瑾,脑子极其聪明,却始终装出一副愚笨的模样来哄骗世人,可恶小儿,以前居然连带着他都骗了。   想来这栋房屋的设计大有来头,不过是这可恶小儿不愿意说罢了。想到这里,皇上又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小子可恶!   “里面还是红砖水泥,皇上可要进去看看?”张彦瑾邀请道。   皇上微微颔首,便由张彦瑾带着自己和李明锐进入了别墅里面。穿过预留的草地和一些装饰性的建筑物之后,张彦瑾带着皇上进入了主屋。   由于里面还只是红砖水泥,着实是没有什么看点,张彦瑾用大魏朝代能听懂的语言给皇上解释了客厅就是大堂,以及房间下预留的凹洞是壁炉,为了冬天取暖之外,就带着皇上上了旋转楼梯。   皇上到底是九五之尊,上到旋转楼梯上依旧面无惧色,步伐沉稳。倒是禁卫军首领李明锐目光步步跟着皇上,时时刻刻做好了发生任何危险,都保护好皇上龙体的准备。   一行人上了二楼之后,李明锐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飘窗。”张彦瑾指着卧室中凸出去的圆柱形设计之后,解释道:“阳光从这边照过来,透过窗子,可以让房间更加明亮。”日后还是要将玻璃弄出来,这样更加好看。   不得不说,皇上和李明锐两人跟着张彦瑾转这么一圈都是大饱眼福,涨了不少见识。   只是两人一个是威仪四方的君王,一个是素来沉稳的禁卫军首领,都和没有什么包袱的陈溯不同,心中虽然惊讶,却都没有表现出来。   三人从别墅中出来,张彦瑾主动邀请道:“微臣当初梦见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想要把这栋房子盖出来献给陛下,只是微臣惶恐自己那只是南柯一梦,故而才在此地先行实验,不曾想竟然一举成功了。此处地处巍峨青山之下,夏季阴凉,乃是避暑的好去处,若是皇上不弃此地狭小,皇上可来微臣这一方狭小之地避暑歇息。”   大同曾经在后世留下过无数风景名胜的地方,更是被称为锦绣之城,张彦瑾选的这块地方,就是后世的翠屏山下,风水极佳,环境优美,这别墅的规模和美感与皇上的其他行宫比起来,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故张彦瑾才敢大胆提出请皇上过来小住几日,毕竟他这地方还是问皇上讨来的。   皇上越想越觉得当初张彦瑾问他要大同这块地方,根本就不是觉得自己功劳微小,而大同这块地方贫穷和他的功劳相匹配。他敢肯定,这可恶小儿一定是早就蓄谋已久,趁着他心情好且不知情的情况下,问他讨要了这块地方,什么偶然发现煤矿,做梦梦到世外桃源,那都是瞎扯淡!   不过想来,这小子到底是有点心,还知道把这里给自己当做夏季的避暑行宫,皇上心中的气总算是少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0章   “皇上日理万机, 大同距离长安城太远, 二郎考虑欠周啊。”李明锐淡淡道。   张彦瑾连忙道:“微臣只想着把这里献给皇上, 却忘了考虑地理问题,还请皇上见谅。”   他岂能不知道皇上根本不可能从长安城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住?可若是他一语不发, 那就是态度问题了。不管如何, 态度要摆端正不是?   封建王朝皇上为尊,他自然不能在皇上面前做的太过不是?   “这里风景优美,楼宇典雅别致, 确实是个好去处,朕若是夏季得了空, 便来此地小住几日。”皇上凝视着宛若典雅圣女的别墅,欣赏道。   张彦瑾陪着皇上和李明锐在翠屏山转了转后, 便道:“天色已晚, 微臣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鲜切的羊肉卷、火锅和烤鱼等菜,还请皇上品尝。”   等到几人回到低矮的客栈时,几张大案几已经拼在了一起,四周的桌子上早都点燃了油灯,把素来昏暗的客栈大堂照得是灯火通明, 可以说是尽最大的努力让皇上感觉到舒适了。   让张彦瑾心安的是, 皇上居然一点都没有挑剔什么, 直接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席子上。   张伍二等人看到张彦瑾和皇上回来了,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羊羔肉一碟一碟子的端了进来,薄薄的羊羔肉因为太过于薄嫩,自然的卷曲在一起, 形成优美的曲线。刘铁牛已经按照张彦瑾以前的交代摆成了几何梯形,下面铺就了一层白菜,红白相间的鲜嫩羊肉在白菜的映衬下更加润泽,让人食欲大开。   一盘一盘的新鲜菜蔬被洗干净,摆放整齐端上来,水滴在翠绿的叶子上坠坠欲落,可谓是鲜翠欲滴,十分养眼。   火锅里红色的高汤和白色的高汤相间,一红一白,微微滚动,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更不要说香味随着浮起来的水蒸气飘到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火锅是张伍二他们提早准备上的,开始时压着火苗,此时端上桌后,张彦瑾拿起一旁放着小铁签子,熟练地一挑炭火,火势便大了起来,刚刚还微微滚动的高汤此时有了大火力的加持,立马沸腾了起来。   张彦瑾仔细的给皇上解释后,便帮皇上把羊肉放到红汤中烫熟,又拿来一个放着芝麻酱的小碟子里,这才放在皇上面前。   皇上在吃了一口之后,便开始自发地夹起羊肉和蔬菜放在高汤中烫熟,完全不需要张彦瑾和李明锐照顾,而且越吃越欢,看得旁边的李明锐睁大了眼。   张彦瑾心里则赞叹火锅文化,吃惯了珍馐美食的皇帝还是抵挡不住火锅的魅力。   等到吃到一半,张彦瑾又让人端上来了炭烧烤鱼,这炭烧烤鱼是他新实验出来的,在现代的时候,每天晚上夜市上的烧烤都十分火爆,大同的无烟煤对于他而言又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既然如此,他何不在大型酒楼里也弄一个夜市?   “这又是你折腾出来的?”皇上吃饱喝足后,心中满意,用湿润的棉帛擦了擦手之后,指着火锅道。   张彦瑾笑着道:“大同冬天太过寒冷,微臣就想到了这种方法。”   说罢,他让人端上来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一看,一个制作精致的火锅就呈现在了皇上面前。   “微臣试过一次后,就赶紧让人给皇上制作了一个,加上火锅汤底,想要进献给皇上。”张彦瑾诚恳地看着皇上。   吃饱喝足,又被送了这么多礼,皇上心中觉得张彦瑾当初蒙骗自己把大同的煤矿赏给了他气总算是消了一些,毕竟若是没有张彦瑾,大同的煤炭可能还要被埋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年才被利用起来,便道:“你真是有心了。”   张彦瑾见皇上面色转好,对自己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看到皇上的时候,他就猜到皇上肯定会怀疑他当初要大同的这几个地方是有预谋的,就算是普通人看到大同这几个地方在他接手之后立马发展了起来,也都怀疑他当初的动机,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更何况英明神武的陛下?   最可怕的不是皇上像当初在朝堂上一样,直接发怒让人打他三十大板,而是像现在,心头有火气却憋着不说出来。   这也就是他今天一直小心伺候着皇上的原因,不过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其实这也是张彦瑾误会皇上了,不是皇上不想发火,而是这火实在是没有办法发,毕竟当初大同存有煤矿的地方,可是他亲口赏赐给张彦瑾的。   想到这里,皇上心头也不禁叹息。当初张彦瑾嬉皮笑脸问他要大同的几块地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张彦瑾恬不知耻,居然不注重名节,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能笑出来?   张彦瑾从一旁一直默默站着的张伍二手中接过宣纸,笑着走到皇上面前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面色一凛,注视着张彦瑾。他被这无赖小儿骗了一圈,还没有找这无赖小儿算账,这家伙居然还又求起自己来了?   可毕竟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再加上刚刚的火锅和烤鱼又吃得过于舒爽。皇上便淡淡道:“但说无妨。”   张彦瑾立马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宣纸铺在了皇上面前的大案几上,笑着道:“回禀皇上,采煤场开起来之后,便有各地的人来这里购买煤炭,只是苦于大同这地方实在是太贫穷,连一座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再加上这里不是主干道,驿站距离这里也太远,便有很多拉煤的人晚上无处可住,是故微臣想要建造一座客栈,让这些人再来大同,都有地可住。”   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宣纸道:“微臣想要请陛下帮助微臣起一个客栈的名字,彰显陛下的对于万民的恩德。”   皇上禁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油灯下淡淡微笑的张彦瑾,他一直以为这无赖小儿只会贪图享乐,喜好赚钱,才会折腾这一系列的东西,不曾想张彦瑾年纪轻轻却知道体恤底层的百姓。一想这一路来所见,大同这里的村民们确实因为张彦瑾的到来,过上了宽裕的日子,皇上心中那最后一些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张彦瑾要他的字是为了什么,但这点事,在皇上心里衡量是值得嘉赏的。   他接过张彦瑾递过来的笔,蘸了浓浓的墨水之后,写下遒劲的三个大字:安乐居。   既然是为老百姓而开,那通俗易懂的安乐居再合适不过了不是?   “多谢皇上!”张彦瑾连忙叩谢皇恩。这个时代最著名的人是谁?是皇上!有人可能不知道大文人,却没有人不知道皇上。   有了皇上的题字,他这座大型客栈定然能红遍四方,迎来八方客人!   得知皇上驾到的孟经纶匆匆赶来,见到大堂中坐着的人确实是皇上后,连忙给皇上行礼道:“微臣接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皇上倒也不计较,免了孟经纶的礼之后,就问起了大同的诸多事务。   孟经纶显然是一个勤于公务的人,皇上询问的所有有关大同的问题,孟经纶都一一作答,可以说是对答如流。   张彦瑾望着礼仪气度都不差的孟经纶,恍然明白过来了孟经纶为何当年没有出现在大魏朝的历史上了。   原因无他,恐怕只有运气不好。   大同这地方贫瘠,若是没有自己的到来,挖出了煤,孟经纶就算是再勤于公务又如何?朝廷依旧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自己来这么一折腾,大同提前焕发了他本来应该有的光彩,连带着孟经纶也被皇上注意到了,这莫非就是蝴蝶效应?那么博学多识,气度不凡的孟经纶又会有怎么样的发展?   得到消息的孟经纶来之前就已经把住处准备好了,皇上和孟经纶谈了一会儿之后,便准备起身和孟经纶一起回县府衙门,实在是因为这里太过于低矮昏暗,再就是县府衙门安全一些。   再之后,皇上在西州这边视察了河工后,都是孟经纶陪同,张彦瑾在一旁作伴,大约微服私访了十多天的功夫,皇上才回到了长安城。   张彦瑾这才知道,原来皇上一直都有微服出行视察,不过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想到大清朝的时候康熙帝六次下江南,消耗空了国库,又对比现如今的皇帝,张彦瑾不得不说是感慨甚多。   身处高位,却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以及权势带来的荣光,真正做到为国着想,这才是真正君临天下的气度!   张彦瑾手中有了皇上的亲笔题词,烧砖厂的红砖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工人们家中的春耕也忙得差不多了,张彦瑾便开始安排人在他选好的地方打地基。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破土动工犹如万物复苏枯枝抽芽,让人愉悦。   而张彦瑾为工人们准备的厂房也在春风中渐渐晾干了,在准备好了被褥床铺之后,张彦瑾为了让这个大型客栈尽早建立起来,就让张伍二去远的地方招人,想要在秋天来临之前,把大型的客栈盖起来。   张伍一经过多日的奔波后,总算是从榆林回到了大同。   “二郎,这是地契。”明显黑瘦了不少的张伍一把包裹在红布包裹当中的地契拿出来交给张彦瑾。   张彦瑾望着整整齐齐的地契,说不感动是假的。瑞福两兄弟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对他可谓是相当的忠诚,只是男人之间无需多言,张彦瑾拍了拍张伍一的肩膀道:“辛苦了。”   随后便让张伍一赶紧下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忙其他事情也不迟。   张伍一性格沉稳,跟他锻炼了这么久,又独自一个人悄悄去榆林买下了煤矿,成熟老练,可谓是当客栈掌柜,总领全局的一把好手。对于大型客栈的掌柜任职,张彦瑾心中已经有数。   张彦瑾最近可谓是一心扑在客栈的设计上,采煤场,烧砖场,以及翠屏山脚下的别墅这些事情都已经走上了轨道,唯有客栈还在建造当中。   火锅的制作他已经安排工厂另外开辟一个作坊去做了,只是这对于张彦瑾来说还远远不够,想要一个大型客栈开起来,八方迎客,食物的解决是最主要的问题。   他在估算了来往大同的人流量之后,决定盖一个四层的客栈,最下面一层为酒楼,上面三层都是住户。   毕竟根据他的观察,来这里的人更多是住店,不会每天都在客栈当中吃饭,毕竟这里不像是长安城贵族聚集的地方。如此以来,只需要留下一层来当餐厅便好,其他三层都修建成居住的房间,才能让利益最大化,也能让客栈的利用达到最大化。   粮食和肉类他可以找附近的村民们买,只是蔬菜必须有固定的种植基地。   在大同这里还从来没有人想要弄这样的东西,专门给客栈供应,当然客栈也不需要,在他没有带着人来到大同之前,刘铁牛的客栈里好多天都没有一个客人。   张彦瑾轻轻叩击着桌子,脑子不断地转着。他可以做出一个专门种植蔬菜的基地来,可是让谁去管呢?   让张彦瑾没有想到的是,刘铁牛在得知了他准备建立一个大型的客栈后,居然主动跑来找他了。   “二郎,我…… ”刘铁牛一张本就黑红的脸更加红了,他往后看了看,看到翠娘挥着手催促他,这才干巴巴道:“二郎,听说你想要开一家大型的客栈?”   张彦瑾抬起头看着不好意思的刘铁牛,有些不明白刘铁牛的意思。他的客栈开起来之后,刘铁牛的客栈必然会受影响,不过刘铁牛的客栈可以针对低价客户,生意也不会太差。   还没有等张彦瑾解释,刘铁牛便道:“二郎,你的客栈开起来,我的吉祥客栈肯定开不下去了,二郎能不能给我们夫妻两找个活?比如说给工人们做饭?”   张彦瑾恰好有这样的想法,这一段时间,工人们的午饭都是刘铁牛和翠娘做的,若是他们愿意继续这样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想了想道:“自然可以,不过我还想要再开辟一片专门种植各种蔬菜的菜园,你们夫妻两可愿意负责管理菜园?”   等到他的客栈和各种小饭馆开起来,若是再从外面买进蔬菜,成本太大,不如趁着大同土地便宜的时候,直接开辟菜园。更重要的是,他发现翠娘和刘铁牛从来都是自己种植蔬菜,想来两人若是管理菜园,也不会出错。   刘铁牛黝黑中透着红的脸更加红了,他兴奋地点点头,现在张二郎手下的工人福利可真不少,这小半年赚的,比他的破客栈要多一倍,他虽说在张二郎手下干事,但是和其他签了那个叫什么合同的工人比,明显就不是一个的,因为别的工人有什么工伤福利,甚至还写了如果替张二郎的厂子做20年,20年后,就是不干了,也能每月领半贯。   在张二郎来前,他们村一家子一年能存两贯钱也没几户,现在一个人,每户每月都给半贯,而且他们还不用做活了。   这个福利一出,刘铁牛看到大家干事更认真更努力了,唯恐出错,被辞退了,干不了20年。   刘铁牛也眼热啊,他签的可不是工人合同,还真怕张二郎的工程结束,他就没得做了。   如今机会来了,刘铁牛一口答应下来,就他那破客栈,也不过是自己盖的房子,这不做客栈了,他家里还宽敞很多。   他又给张彦瑾道了谢之后,才带着翠娘离开了。   张彦瑾在纸上画出蒸馏酒所需要的简单设备,酒分蒸馏酒和浸提酒。他们现在喝得酒便是浸提酒,在酿酒时,将发酵后的粮食过滤掉,便得到浸提酒。这种过滤方式被人称为斟酒或者筛酒,他们现在普遍喝得酒,以及以后的黄酒、米酒、日本清酒、葡萄酒都是浸提酒,也就是诗句中所说的浊酒。   由于是食物酿造后直接出的酒液,故而酒液过于涩口,纯度也比较低,这便是古代经常有人说连喝数十碗却一点都不醉的缘故。但是由于有粮食在其中的缘故,这种浊酒营养比较丰富。   蒸馏酒便是以后工艺成熟,设备先进之后,将原酿造出来的浊酒过滤,再经过蒸馏,将其中的酒精等物质通过蒸馏使其蒸发出来,再冷凝到其他容器当中,成为纯度较高的酒,也就是以后的白酒、白兰地等酒液。   若是原本就发酵过的粮食再经过酵母第二次发酵,再过滤、蒸馏,得出来的酒液纯度就更高。   制作蒸馏酒的工艺并不难,只是现在这个时代化学研究水平实在是太低,根本不知道酒精可以从中蒸发出来。   饱满的笔尖轻盈的在雪白的宣纸上游走,随着笔尖轻盈地一勾,一个简单的蒸馏装置就完全画了出来。   张彦瑾望着宣纸上的图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他或许可以考虑开一个专门酿酒,蒸馏酒的作坊,这样一来,来大同的人,离开的时候还可以买几坛子烧酒回去。   长安城的富贵子弟们多,所需要的蒸馏酒就更多,他还可以在长安城专门开一个酿酒作坊,专门卖酒。   “这是什么东西?”   张彦瑾笑说道:“别多想了,酿酒用的。吩咐下去,建一个酒厂,我要的这些东西,也弄二十套放厂房里去。”   “二郎,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真能酿出酒来?”因为这是在颠覆他的认知。   张彦瑾略带深意的说道:“我酿的酒。不是现在人喝的酒,而是在原有酒的基础上再加一两道工序,这种酒一出来,我可以保证,别的号称琼浆玉液的飞白酒也得降价才能卖出一点。”   “行了,下去办事吧,东西还没出来,就多做少问!”   王久和王石顿时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1章   酿酒并不难, 在张彦瑾将图纸和方法告诉王石和王久之后, 第一批生产线已经建好, 张彦瑾组装了一下,然后开始按照步骤酿酒。   虽然很快就制作出了酒精纯度高的烧酒, 可是他并不着急卖出去,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这个时机就是客栈开业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安乐居客栈和火锅、烧酒, 还有其他菜肴,都会和他的名字一起远播四方。   客栈从打地基到真正盖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张彦瑾算算时间到清明了,张仲谦去信过来, 让他在出征前回来呆上一些日子。   张彦瑾便将西州大同的事物全权交给成熟稳重的张伍一, 他则带着张伍二回到了长安。   回到京城,他还是没能见几面张仲谦,因为张仲谦被派到北营练兵去了,现在都住在军营。   张彦瑾便有些无聊,只得招呼家中的鲁铁匠也做出了几个制作蒸馏酒的装置, 又做出了蒸馏酒。   随着火力增加, 香浓的酒香慢慢溢出, 慢慢飘散到了宁国府的角角落落。   张博文和张修武闻到香气,一问家仆说是二郎在小院子中煮酒,便一路寻着香气走了过来。   张彦瑾看到张博文和张修武走进来,将刚刚蒸馏出的清透酒液给张博文和张修武一人倒了一小杯道:“大哥, 三弟尝尝。”   张博文和张修武在看着酒液倒出来,那明亮清澈的色泽就已经让他们暗自吞了吞口水。   张彦瑾倒酒过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轻轻晃动酒杯,然后轻轻的闻了闻。   张博文也学着张彦瑾,嗅到鼻子里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醇香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这一尝就楞了。   旁边的张修武接过小酒杯,深深嗅了嗅酒香后,不满道:“二哥,你怎么才给我这么一小杯,我要换大杯的喝。”   “你先尝尝看。”张彦瑾微微一笑道。   张修武仰起脖子,一小杯酒尽数进入了腹中。浓浓的酒香在口腔中散开,入口绵软醇香,后味甜香干凛,让张修武忍不住砸了砸嘴,让口中的酒香飘出。   张博文则是一口一口地喝着,深深嗅着其中浓郁馥雅的香气,似乎酒不醉人人自醉。   过了好一会儿,酒的后劲才涌上来,让张修武和张博文都红了脸。   “大哥,三弟,这酒如何啊?”张彦瑾笑吟吟地看着张修武张博文兄弟两。   大魏朝的酒经过一次发酵之后出来的酒液普遍只有七八九度,甚至更低,现在猛一下喝五十度左右的白酒,自然是承受不住了。   “二哥,你这是什么酒啊?”张修武砸了砸嘴,又回味了一番道:“咋这么够劲道啊?”   张博文眨了眨眼睛,勉强将酒杯放在一旁,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后才道:“三弟,听说东瀛的人来朝贺,想要把他们的清酒进献给陛下,然后在我大魏朝出售,我觉得你酿造出来的酒可以拿进宫去和东瀛的清酒一较高下。”   张彦瑾有些吃惊,按照华夏历史,这日本的清酒得大唐中期才开始出现,他们一直喝的都是浊酒,没想到这个比大唐要晚上两百年进度的时空大魏,东瀛就已经弄出了清酒?   张博文一说完,本身身子就弱,平常也喜静,无事就在房中看书,很少沾酒,此时突然喝这么一杯高度数的白酒,只觉得晕晕乎乎,如同飘忽在云端,双腿发软,无处着落。   “快把大哥扶回房间休息去。”张彦瑾吩咐一旁的小厮。   张博文刚走,张彦瑾的心思就转动开了。按照张博文说得那样,东瀛的人带着他们的清酒来朝贺,恐怕是想要受到皇上的赞赏之后,在大魏朝这种地大物博的地方推行清酒,然后赚钱。清酒后来成为日本的国酒,可见也是有独到之处的。   这群小日本鬼子居然还想要用他们的清酒在这里赚钱?这还真激起张彦瑾的愤青心了。   这次他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原来的历史清酒是用大米和矿泉水作为原料,经过中国传过去的制曲和制酒母发酵而成。日本人为了让酒液看起来好看,又用石灰让酒液沉淀,过滤这才得到清澈的酒液。   他的手慢慢收紧,若是他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来到了这里,他就不能看着日本小鬼子坑中国人的钱!   “把酿造出来的酒装到坛子当中封存。”张彦瑾看了看新酿造出来的酒道。   当天晚上,张仲谦终于回来了。   彼时张仲谦刚刚用完晚膳,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来到了书房当中,看到张彦瑾抱了一小坛子酒进来,有些诧异。   想到以前张彦瑾就喜欢花天酒地,这还没有谁敢直接把酒抱到他书房的,顿时还以为张彦瑾又喝醉了,问道:“二郎,你喝醉了?”   张彦瑾连忙摇头,将酒坛子放到书案上,又拿出一个杯子道:“侄儿并未喝酒,只是有事想要和大伯商量,这是侄儿新酿造出来的酒,还请大伯品尝。”   随着张彦瑾的话音落下,坛子中清亮的酒液也顺着坛口倒出,散发出浓郁的酒香来。   “这是酒?”张仲谦望着那清透,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依旧散发着光泽的酒液,诧异不已。   平日里喝的酒都是略略有些浑浊的,及时是筛得极其干净的酒液,也难免会有淡淡的黄色,可眼前这酒液色泽通透,犹如清亮的泉水,却又散发着浓郁醇美的香气,让人只是闻着就欲罢不能。   张彦瑾点点头,又将酒杯往张仲谦面前推了推道:“大伯慢些喝。”   张仲谦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酒香当即满溢入口腔,醇美中略带甘甜的感觉从鼻腔直冲百汇,让人飘飘欲仙。   “大伯感觉如何?”张彦瑾追问道。   张仲谦默默坐了一会儿,这才稳住心神。他点点头,赞叹道:“这酒实在是美味!”   “大伯,我听说这几天东瀛的使者来朝贺,说是要进献什么清酒,侄儿觉得侄儿这酒不亚于清酒,想要进宫和清酒一较高下,大伯可否带侄儿入宫啊?”   张彦瑾趁热打铁道:“侄儿听说,这东瀛人以前喝得可都是口水酿造出来的口水酒,前些年在咱们这里得了制酒母之后,这才制作出来了清酒,现如今他们说是带着清酒来朝贺,恐怕是想要把清酒卖给我们来赚钱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东瀛人不知廉耻,伯父难不成愿意看着东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你道理一套一套的。”张仲谦见张彦瑾喋喋不休,忍不住斥责道。   上一次张彦瑾在宫中和刘岩时干了起来,把刘岩时羞辱得差点想要罢官归隐。从那以后,张仲谦就对张彦瑾进宫面见皇上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听到张彦瑾想要进宫,先前的观念先入为主,让他开口就斥责了张彦瑾。   不过他心中也明白确实如同张彦瑾所说,东瀛人这一次确实是想要通把清酒进献给皇上,然后在大魏朝做贩卖清酒的生意。   其实这种事谁都看得明白,毕竟东瀛人大摇大摆的来大魏朝朝贺,一路在大魏朝的驿站吃住,他们这一次来大魏朝的目的早就传到了朝廷。   张仲谦作为宁国公,皇上的左膀右臂,对这件事自然是清楚的。   那一次皇上将制酒母送给东瀛人,只是觉得大魏朝地大物博,为了彰显大国气魄,就将制酒母和酿酒的方法教给了东瀛人。   想到明日里皇上有可能真的会为了大魏朝的形象高价买下清酒,张仲谦心中也一阵一阵地犯堵,越发觉得东瀛人好不要脸。   “伯父,侄儿虽然没有尝过东瀛人带过来的清酒,但是东瀛人是通过咱们赏赐给他们的老法子制作出来清酒,侄儿这可是用全新的酿酒办法制作出来的酒水,侄儿有信心压过他们的清酒。”   张彦瑾丝毫不在意刚刚张仲谦的训斥,继续说服道:“伯父,若是真的让那东瀛人通过不要脸的法子得了大量的钱财,咱们的国库岂不是又损失了一大笔,西征在即,大伯真的就不为前方的将士们着想吗?”   打蛇打七寸,张仲谦是一个爱士兵如命的将军,他听张彦瑾如此一说,沉默半晌,动容道:“明日里就是东瀛人上朝献酒的日子,皇上会摆出小型的宴席来迎接东瀛人,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参加宴会。”   说罢,张仲谦又絮絮叨叨给张彦瑾说了许许多多的注意事项,生怕张彦瑾又像上一次在朝堂之上一般惹出事端来。   不管张仲谦说什么张彦瑾都一一应了,不过张仲谦的话对于他来说,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一一应了只是为了赶紧结束这样的念叨。   第二天一早,张彦瑾便头戴黑色的幞头,一身辎重录事的官服跟着张仲谦进宫了。   并非是张仲谦不愿意自己将酒带进宫中献给皇上,而是他除了为大魏朝廷考虑,他心中也存了私念。   张彦瑾是他的侄儿,从小由他一手带大,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可就算是如此,在名份上张彦瑾依旧只是他的侄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和张博文张修武两兄弟不一样,在以后他退下来后,张彦瑾没有办法袭承他的爵位,故而他才几次三番的让张彦瑾在皇上面前表现,为的就是给张彦瑾谋一个好前程。   朝堂上东瀛使者对皇上和大魏朝说得奉承话,听得张彦瑾是昏昏欲睡。   宝座上的皇上一身黄袍加身,略有些闲散地坐在龙椅上,听着东瀛使者饶舌的话,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魏朝皇帝的霸气和雍容。   张彦瑾实在是懒得听小日本鬼子那饶舌的口音,就把目光落在了皇上身上,他望着尽显大朝气度的皇上,目光中尽是赞赏和崇拜。   皇上对东瀛使者虽然礼遇有加,可更多的却依旧是上位大国对东瀛小国的怜悯之感,既不是两国平等,更不是现代的崇洋媚外,这让张彦瑾心中分外舒坦。   所谓强国风范、大国气度,便是如此。也只有这样的皇上,才配做统一中国领土的皇帝。   皇上不经意间一瞥便看到了人群末尾站着的张彦瑾,见他目光清亮,充满崇拜之色地看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无赖小儿怎么也跑进宫来了?不过皇上更多的却是高兴。   深谙驾驭人心之道的皇上对于谁是真心崇拜自己,谁是溜须拍马可以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张彦瑾眼神清亮,毫无杂念,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崇拜地看着自己,不是真心又是什么?   不过毕竟是在朝堂之上,皇上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东瀛使者身上,毕竟东瀛使者说得话实在是太过于绕口了,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东瀛使者在讲什么。不对,刚刚这个东瀛使者在讲什么来着?   由于清酒当朝献上,只能皇上品尝,所有的大臣在朝堂上喝酒实在是不雅观,便把献酒这一环节设计在了当天晚上的宴会上。   明亮宽敞的大堂之中,大臣们跪坐在席子上,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盘一盘的珍馐,皇上则坐在正中央最高处,面前摆放着明黄色的案几和珍馐,背后站着两名拿着芙蓉扇的侍女,侍女背后的墙上勾画的是芙蓉花,尽显大魏朝的雍容华贵。   琴师们坐在中央弹奏着琵琶,发出铮铮之声。歌姬们穿着轻盈的纱衣随着节奏,尽情的在大堂中央随着琵琶的节奏声舞动着袅娜多姿的身子,当真可谓是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同情促危柱,共影赴危弦。   随着一曲舞尽,袅娜多姿的舞女们才齐齐退下。东瀛的使者们也从案几后走到中央请求皇帝让他们把清酒端上来,倒给陛下,让陛下品尝来自东瀛的清酒。   皇上颔首允许之后,一旁的太监接过东瀛使者递过来的酒盅,给皇上斟了一杯酒,又用银针试了试毒,才将酒递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清酒,一口一口慢慢品尝,过了一会儿才道:“清酒色泽淡黄,通透清亮,绵软爽口,真是酒如其名。”   “此乃是神的恩赐,米中得出的圣物,特地从东瀛越海来送给陛下!”东瀛使者颇为自得道。   张彦瑾坐在下首末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大堂当中有琵琶之声,他的笑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中国用“曲种”酿酒的技术传入日本,让日本酿酒技术得到巨大的改善和发展,小日本鬼子现在酿造出好一些的酒了,倒是说这酒是神的恩赐,米中得出的圣物了。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些小日本鬼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顺便让小日本鬼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皇上大手一挥道:“你们也都尝尝吧!”   大臣们谢恩之后,便端起桌子上的杯子纷纷喝了起来,有些是直接一饮而尽,有些是小口小口的品尝。   由于东瀛的清酒是二次发酵而成,自然是比大魏朝用粮食一次发酵而成的酒要浓郁,酒精度数也高一些。   大臣们从来没有喝过如此浓郁清亮的酒液,纷纷交口称赞。   作者有话要说:  要打脸了 第52章   再到后面, 东瀛使者便开始向皇上提起想要在大魏朝贩卖这种酒了, 他先是把大魏朝奉承了一遍, 随后又将自己的清酒夸奖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想要在长安城大肆销售清酒, 希望皇上能开红灯,最好免税,然后再在我这里买一批。   下面坐着的群臣无一个开口, 想来私下里已经被东瀛的使者贿赂过了。再者,东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想要卖清酒, 对于地大物博的大魏朝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故而谁都没有把东瀛使者想要在大魏朝贩卖清酒的事情当做一回事, 都坐着等皇上答应呢。   “皇上, 微臣刚刚一品东瀛清酒果然是爽口清冽,不过微臣这几日恰巧也得了神赐甘霖,微臣斗胆请皇上一品微臣所得的甘霖,看看到底是我大魏朝的神赐甘霖好,还是东瀛上天恩赐的清酒好。”张彦瑾从案几后面站出来, 拱手恭敬有礼道。   总算是轮到他出场了, 刚刚他一直跪坐在垫子上, 腿都快要麻了。   皇上有些吃惊地看着突然站出来的张彦瑾,颇有些不解。不得不说,他刚刚看到下面没有一个臣子起来阻挠东瀛使者,他着实是有些气闷,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把东瀛当一回事。   毕竟只是一个远方来的小国想要把自己国家的清酒卖到大魏朝来,换取一点点钱财而已,他还不至于这么计较。   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张彦瑾会突然站出来。可是转念一想,张彦瑾这个无赖小儿平日里只喜欢享受,最不爱参加的就是这类充满了奉承的应酬,今天却不声不响地跟着张仲谦来到了朝中,还在宴会末端混了一个位置。   皇上越想越觉得蹊跷,尤其是他觉得张彦瑾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没有脑子,便想到了张彦瑾此番站出来,并非是偶然,而是早就计划好的。   他的目光落到张仲谦身上,发现张仲谦一如既往的恭恭敬敬,跪坐在软垫上,一语不发,十分恭顺。   皇上的目光转了几转,这才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给在座的都倒上一杯,也给东瀛使者倒上一杯,让东瀛使者也品一品。”   张彦瑾虽说是平日里不学无术,可是脑子却是好使的,不会让他自己吃一点亏,既然他敢站出来,说明他肯定是有信心赢过东瀛使者带来的清酒,可能是前几次的缘故,皇上突然对张彦瑾多了些许信心。   “多谢皇上!”张彦瑾叩谢之后,就让太监将早就放在一旁的酒坛子打开,将清亮的酒液倒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个用玉做成的杯子当中。   在坛子上的塞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浓郁的酒香随着铮铮琵琶声飞到了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大臣们都禁不住深深嗅这香气,就连皇上也觉得这香气清冽,忍不住多闻了几口。   酒未入口,香气却已经让人欲罢不能。   清亮无波的酒液倒入一个个玉杯当中时,犹如那深谷当中的清泉,泠泠作响。   “玉碗盛来琥珀光,这是微臣新酿出的琥珀酒,还请皇上与诸位大臣品尝。”在太监将玉杯放到每一个人的面前时,张彦瑾胸有成竹地一笑,姿态宛若在自己家中,泰然自若。   众人已经忍不住端起来喝了下去,浓浓的酒香充斥在口腔当中,经久不散。就是皇上也忍不住赞赏道:“好酒,色泽清冽,犹如琥珀,不愧是琥珀酒,爱卿酿酒技术真是高超卓越!”   皇上这话一听便和刚刚夸东瀛使者时不太一样,一个是客套应付,一个是真心实意。   那东瀛使者喝了酒之后,直接傻了眼。这酒也太香浓醇美了吧,他看了看他带来的泛着淡黄色的清酒,只觉得清酒寡淡无味。   想到当初就是在中国得到了制酒母才酿出的清酒,东瀛使者不禁狠狠捏了捏拳头。本来以为这一次可以彰显东瀛酿酒技术的高超,却不曾想居然被别人抢了风头。   可好学偷学本就是他们民族的本性,这东瀛使者没过一刻钟,就摆出了勤敏好学的姿态。   “不知道这位臣子是怎么制作出来如此清透、绵长的美酒呢?”东瀛使者也从案几后面绕了出来道。   张彦瑾装作一副苦大仇深认真思考的样子道:“此物乃是集日月之精华,钟天地之灵秀,天赐大魏所得,有充盈血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制法更是需懂阴晴圆缺,阴阳之变,上懂天文,下知地理,还需一个俊如松柏,秀如玉山将崩的人,比如我,才能制作出。”   他这一段话忽悠的东瀛使者是目瞪口呆,东瀛使者本来对中国话就不擅长,张彦瑾又是一连串来了这么多,东瀛使者几乎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只知道这种琥珀酒十分的珍贵,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一众大臣听得也是傻了眼,几乎直接把口中的实物给喷出来,不过他们却不是因为听不懂张彦瑾的话,而是没想到一个人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这琥珀酒确实是好,可也没有达到张彦瑾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地步吧?   再者,这个张彦瑾居然恬不知耻的夸他自己俊秀如松柏,秀如玉山将崩,当真是没皮没脸,让人害臊!   张仲谦默默把自己的头又低下了一些,他就知道,他来的时候给张彦瑾的殷殷嘱咐张彦瑾全部当成了耳旁风!他怎么就一时糊涂相信了这家伙呢?   皇上握住龙椅的手兀自用力,指尖发白,胳膊上的青筋也微微暴起,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的手才慢慢松开,将想笑的冲动憋了下去。   他早就见识过了张彦瑾无赖的手段,若是张彦瑾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东瀛使者,他倒是觉得张彦瑾不正常了。   东瀛使者沉默半晌,为了不暴露自己听不懂,便讷讷道:“既然如此,那本使者就不强求了。”   被张彦瑾中间这么一打岔,东瀛使者也不再好意思要把他们带来的清酒卖给大魏朝,并且在大魏朝销售了。毕竟他们的清酒和张彦瑾拿出来的这种琥珀酒相比,实在是差得太多。   一场宴会就如此结束了,皇上的心情是无比地舒畅,毕竟谁也不想当冤大头。再者,口中那经久不散的香醇之感也让他心情愉悦。   “把张彦瑾叫来。”皇上吩咐身边的李明锐。   “回禀皇上,刚刚宴会散了之后,宁国公就带着张录事在殿外等候。”李明锐将殿外的情况如实相告,刚刚皇上在内殿换衣服,他便让张彦瑾和张仲谦先在殿外等候。   皇上闻言点头道:“快让宁国公和张彦瑾进来。”   张彦瑾跟在张仲谦身后,慢张仲谦半步的距离,跟着张仲谦走入了大殿。在皇宫里,他和张仲谦的身份是上下级的关系,自然要遵守宫中的礼仪。   皇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圆领长袍,看起来闲适又清爽。   张仲谦和张彦瑾拜见过皇上之后,张仲谦便道:“臣有罪,今天二郎出来打断东瀛使者的事情没有提前禀告给皇上,还请皇上惩罚。”   皇上皱了皱眉道:“宁国公见外了,张彦瑾也是为国着想。”想起今天既让东瀛使者知道大魏朝处处都比他们强,又没有为了大魏朝廷的面子,买了东瀛使者的清酒,皇上就觉得无比的畅快。   他扭头望着垂手站立的张彦瑾道:“说说吧,今天的琥珀酒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种事的做事风格一看就是张彦瑾这无赖小儿平日里做事的风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骗过张仲谦这个正人君子,混进宫来的。   张彦瑾抬起头望着皇上,脸上明媚的笑容差点闪瞎了皇上的眼。   “回禀皇上,微臣听说东瀛使者带来了清酒,就想要把自己的琥珀酒和他们比一比,微臣一喝发现自己的酒比他们强太多了,就站出来了。”张彦瑾无辜地看着皇上,仿佛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都是偶然。   皇上当即被气笑了,他要是再相信这个无赖小儿,他就可以不用做这个皇帝了!他敢肯定,这无赖小儿肯定是早就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知道了东瀛使者带来的清酒不如他的琥珀酒,这才带着来到了宴会上,要和东瀛使者一比高下,要知道这小子可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   张仲谦见自家侄儿不愿意说,也没有办法点破,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站着,他这个傻侄儿当真以为皇上看不出他那点小伎俩吗?   “皇上,微臣此次进宫,专门带了十坛琥珀酒,特意谨献给陛下!”张彦瑾感觉到自己伯父怒瞪的目光,连忙道。   皇上微微颔首道:“说说吧,这琥珀酒你又是怎么折腾出来的?又是哪一路老神仙给你托梦啊?”   张彦瑾嘿嘿一笑道:“回禀皇上,这一次还真是没有老神仙给微臣托梦,纯属是微臣嘴巴太馋,平常的酒味又太淡了,微臣没事就在家里折腾,这才折腾出了琥珀酒。”   皇上半信半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张仲谦突然双手一拱道:“启禀皇上,张彦瑾经过在大同的实验,发现红砖确实是能够盖出更为坚固的房间,既然大年初一张彦瑾已经把红砖献给了陛下,还请陛下收下红砖的配方!”   张彦瑾忽然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发声的张仲谦,他伯父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这红砖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那就是稀罕物,别人就算是想要仿制出红砖,那还要一年半载,可他伯父就这么简简单单把他的配方给交了出去?!   张彦瑾终于明白了那天张仲谦为什么问他红砖要怎么制作了,对张仲谦毫无防备的他居然还真的一五一十的把制作红砖的方法告诉了张仲谦,却不曾想,他这个便宜伯父居然当着他的面,就把他给卖了!   他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砖若是被他畅销出去,他得赚多少钱啊,他伯父两句轻飘飘的话,居然就把这么一大笔可观的财富送了出去!   “启禀皇上…… ”张彦瑾抬起头就要力挽狂澜,却被张仲谦向前一步狠狠踩住了脚,顺带获得了一个凶狠的眼神。   张彦瑾撇撇嘴,愣是把刚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意把烧砖的工具一并进献给陛下!”   皇上心中几乎都要乐开了花,连带着张彦瑾那张无赖的脸他也觉得俊秀了起来。   他自然是看到了张彦瑾有些不情愿的脸,不过他不在乎这些,红砖带来的财富可以短时间让国库充裕到以前的两三倍不止,如此一来,岂不是国力大增?北征军费也足够了。   张仲谦就是知道军费难,皇上北征心思又很坚定,现在献上去,绝对好处不少。   “传朕旨意,红砖一物一经传世,必定会广泛流传,润泽苍生,改变建筑发展的进程,张彦瑾为大魏朝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敕封张彦瑾为男爵,大同那块地,朕将其作为你的封地。”皇上双手负于身后,十分大方。   上一次他视察了大同之后,看到张彦瑾在大同开了煤场,水泥厂之类的厂子,现在还想要在大同开客栈,既然张彦瑾已经打定主意要扎根在大同了,他不如就做一个顺水人情把大同那块地方赏赐给张彦瑾。   张仲谦心里极其满意,侄子有了爵位,就算日后他没了,侄子还是权贵,而且,区区男爵有封地的是头一份。   其实这个赏赐对于张彦瑾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过是得了一个世袭的爵位和大同当地的村民每年交给官府的粮食而已。   他的心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   不过对他而言,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有了皇上亲自册封的爵位,在那边就不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来找他的麻烦了。   “还不快谢恩?!”   张仲谦和皇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张彦瑾说话,张仲谦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这个侄儿面容悲戚,眼神发散,不知道走神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当即就有一口气堵在了张仲谦胸口,只得开口提醒张彦瑾。   皇上自然也看到了张彦瑾走神,不过他现在心情好,不和张彦瑾计较。   张彦瑾行礼道:“多谢皇上!”   皇上的脸微微拉了下来,他看着张彦瑾,发现张彦瑾也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他,怎么还不让他起来?   张仲谦几乎都快要被张彦瑾给气死了,这家伙!他在家中教了那么多,敢情这家伙全部当成了耳旁风了!   张彦瑾有些囧囧地看着皇上,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大魏朝的官话还怎么说。   皇上和张彦瑾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终于气闷的挥挥手道:“起来吧。”   张彦瑾闻言,立马手脚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刚刚跪下去时候的踌躇感。   从含元殿出来,张彦瑾便跟在张仲谦身后回了家。   一路上张彦瑾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撑着下巴叹着气。   他每叹一次气,张仲谦的脸就黑一层,等到了家门口,张仲谦气得干脆一挥袖子回自己的屋子去了,理都没有理张彦瑾一句。   张彦瑾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闷头大睡。这完全就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原本打算是用自己厂子烧制出来的红砖给皇上盖一座宫殿,打消皇上对他的怒气。   没想到皇上那会儿不声不响的就从西州回到了长安城,和他伯父张仲谦联手来了这么一出,直接把他的工厂给要走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   第二天,张博文看日高三竿了张彦瑾还没有起床,就去张彦瑾的屋子直接把张彦瑾给拉了起来。   他知道张彦瑾这是在和张仲谦生闷气,便笑着道:“还生气呢?父亲那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这长安城的贵族子弟中和你一样封爵的有多少个?”   张彦瑾传了口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没有说话。   好一阵子他才忍不住道:“大哥,你知道我那红砖要是推广开了,每天得进账多少钱?”   “我知道。”张博文点点头道:“不然父亲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烧制红砖的法子交给皇上不是?”   他见张彦瑾还是冷着脸不愿意说话,便有些好笑道:“二弟,平日里看你聪敏得很,怎么到关键时候却犯起浑来了?父亲为官多年,还能害你不成?”   张彦瑾看着张博文道:“什么意思?”这爵位对于他而言就是荣耀加身而已,他再也想不到更多的好处来了。   “你的爵位可是世袭,再者,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手中这块肥肉呢?”张博文徐徐道来:“与其手中端着一块烫手的银子,到头来还是保不住,不如交出去,换来安稳的日子。”   他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再者,伯父这个时候把烧砖的技术献出去也很关键,北征必定需要巨大的开支,前朝便是因为三番两次北征没有成功,导致国库虚空,落了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可若是不北征,那玉门关永远都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可现在有了红砖这么一个宝贝,皇上害怕北征会消耗尽国库吗?”   张彦瑾恍然明白过来,他说皇上为何迟迟没有选定北征的人选,一来是在和世族中的一些人在拉锯,二来恐怕就是皇上考虑周全,怕前方战事吃紧,后方供给不足,一直在等待时机。   可现在他把烧砖的技术送给了皇上,就可以大大的稳定后方,让前方再无后顾之忧。   北征胜利,他的马镫和马鞍,以及马蹄铁在其中必定会起巨大的作用,再者便是他进献的烧砖技术给皇上提供了稳定后方的资本,如此一来,就算是皇上表面上不给他赏赐,在心中也会记得他的好的。   皇上心中记住他的好,可以说是对他在这个朝代巨大的保障。   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张彦瑾心中立马敞亮,看来他这个伯父并非只是一心为朝廷,为皇上考虑,他考虑更多的是他这个侄儿啊。   见张彦瑾神色好转,张博文淡淡一笑道:“二弟,你那天炼制出来的琥珀酒可还有?我今日要去参加游园诗会,想带过去一坛给大家助助兴。”   “大哥,你今天来找我的重点恐怕是这最后一句吧?”张彦瑾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无赖模样,开玩笑道。   张博文气得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大哥苦口婆心,你都当耳旁风了?”   张彦瑾哈哈一笑,出去让张伍二给张博文端了两大坛子酒,送到了张博文的房间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3章   张彦瑾被皇上亲口敕封为世袭的大同男爵, 自然少不了陈溯这些狐朋狗友的庆祝。   只是让张彦瑾没有想到的是, 在这种私人的聚会上面, 他居然看到了东瀛来的那个小日本鬼子。   “哟,东瀛使者也来为我庆祝, 真是荣幸之至。”张彦瑾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听闻爵爷被皇上敕封,为爵爷感到高兴,特来为爵爷庆祝。”东瀛使者用着口音极重的声音道。   张彦瑾哈哈一笑, 又和东瀛使者客气了几句,两人便这么称兄道弟了起来。   陈溯一行人原本还担心张彦瑾和东瀛使者合不来, 毕竟听说那天在宴会之上,张彦瑾可是毫不留情地破坏了东瀛使者的计划, 不曾想, 现在居然和东瀛使者亲如兄弟。   宴会末尾,东瀛使者终于伴随着悠扬的琵琶声,再一次提起了张彦瑾折腾的琥珀酒,不过他这一次没有直接问张彦瑾制酒需要怎么制,而是提出, 和张彦瑾一见如故, 想要改日登门拜访, 和张彦瑾一同品味美酒。   张彦瑾也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拒绝的样子,这让一旁的陈溯等人再一次看傻了眼。张彦瑾什么时候和外人如此亲密过?   张彦瑾的这些狐朋狗友虽然个个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他们一个个却都不傻, 毕竟他们的父亲都是在官场中的大臣,他们自小耳濡目染,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道道?   反常即妖,张彦瑾突然和这个东瀛使者如此好,按照他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个东瀛使者看来是要吃亏了。   再者,现在不过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而已,再怎么说,那东瀛使者都是外人,张彦瑾才是兄弟,兄弟想要坑一个外人,他们怎么能不帮忙?   就这样,东瀛使者很快就提着厚重的礼物去了宁国府拜见张彦瑾。   张彦瑾也大摆宴席,一副和东瀛使者称兄道弟,关系甚笃的模样。   酒酣耳热之际,东瀛使者再次举杯奉承道:“我下船之时便听闻到了爵爷的大名,可谓是久仰大名,一见面,更是觉得爵爷当真是人中龙凤。不然爵爷也不会犹如天赐一般,酿造出了如此美味的琥珀酒,只是改日我就要回到东瀛,和爵爷再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琥珀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品上。”   张彦瑾心中暗爽不已,不过他的暗爽完全不是因为东瀛使者夸奖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个东瀛使者已经开始一步一步落入他的圈套当中了。   “小五郎说得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一场,你想要喝这琥珀酒,作为兄弟的我岂能让你喝不到?”张彦瑾装出醉醺醺的模样,大放厥词道。   东瀛使者小五郎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人都传这个张彦瑾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棒槌,看来果真是如此,他不过是用了两顿饭的功夫就把琥珀酒弄来了。   “爵爷是说…… ”不过小五郎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张彦瑾哈哈一笑,一拍桌子道:“我送你十坛子琥珀酒,你带回东瀛去,切喝且珍惜,不就年年都能喝到了?”   小五郎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看来是他把张彦瑾想得太简单了。   谁知,张彦瑾忽然话锋一转,哈哈大笑道:“小五郎啊小五郎,我怎么会只给你十坛酒呢?你是我的兄弟,你想要常常喝到这琥珀酒,我自然是要把制酒的办法告诉你了。”   “爵爷果真是人中龙凤,让人钦佩。”小五郎举起酒杯道:“容我敬爵爷一杯酒!”   正说着,东瀛使者小五郎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彦瑾也大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道:“小五郎,东瀛是你生长的地方,现在你代表东瀛出使大魏朝,可算是涨了不少见识,只是可怜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东瀛,真想什么时候去你的家乡看看啊…… ”   小五郎为了得到琥珀酒的制作办法,对张彦瑾这种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他恭恭敬敬道:“爵爷想要去我的家乡看看,实在是我的荣幸,若是爵爷无事,大可以这一次随着小五郎一起前去东瀛,好好看看我的家乡。”   若是张彦瑾这个爵爷当真去了东瀛,说不定还能加强东瀛和大魏朝的交流,对他们东瀛是有利无害,毕竟这个张彦瑾可是宁国公的侄子,本来就属于他此次来需要结交的对象。   他想要和宁国公张仲谦结交被张仲谦打了个太极避开了,可是张仲谦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还不是结交到了张仲谦的侄子?   张彦瑾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道:“果真如此?!”   见小五郎点头表示肯定,张彦瑾立马问小五郎要来了地图,说是要看看东瀛的地形是什么,增加一点了解。   小五郎也没有多想,他直接就把地图拿了出来。   “伍二,拿笔来!”张彦瑾一挥手道。   张彦瑾在东瀛的地图上指了好几个地方询问小五郎这些地方都是什么名字,小五郎以为张彦瑾这是喝醉了,便在一旁耐心的解答道。   “回禀爵爷,这里是山阴市的大田石见。”小五郎回答道。   张彦瑾眼睛一暗,他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日本地方小,资源自然也是奇缺的,可是日本有一种资源从来都不缺,那就是银。   日本的石见银矿可以说是亚洲最大的银矿,甚至是世界产银量的三分之一,不过日本一直发展缓慢,石见银矿要到很久以后才会被发现。   他刚刚不断地指着地图问小五郎地图上到底都是什么地方,是他实在是不知道石见地区到底在哪里,不过好在日本地方实在是小,他很快就招到了石见银矿所在地。   “这里多少钱,我要把这里买下,不然我去你们东瀛的时候,我没有地方居住怎么办?”张彦瑾豪气一指道。   大田的石见对于东瀛现在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山而已,小五郎看到张彦瑾居然要买,也没有多大抵触,他眼睛一亮道:“不如这样,爵爷将制酒的技术传授于我们东瀛,我回去求见天皇陛下,让天皇陛下把这块地送给爵爷如何?”   张彦瑾要等的就是小五郎说这句话,和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矿比起来,制酒的技术又算什么?   小日本鬼子如此渴望制酒技术,不过是因为河西走廊还没有被打通,大魏朝被封锁在河西走廊之东,没有办法和其他的小国联系,一旦他们掌握了制酒技术,必定会把制作出来的酒液通过海路,销售到其他地方去,然后迅速卷裹钱财。   张彦瑾心中冷笑不已,可表面叹气答应道:“这难办啊,这配方可以值得几百万上千万的银子,就换这么点地方,亏,太亏了!”   “除非……”   “除非什么?”小五郎连忙说。   张彦瑾笑眯眯的说道:“这点地方太小了,不值钱,你们北边不是还没打下来,要不要帮忙?到时候那边我就要租个三四十年就还给你们!”废话,租了三四十年,都有驻军了,怎么可能还,有实力的话,如果所谓的大和国要收回,顺便再用武力租点土地也是可以的。   这事……   小五郎也不敢答应,这事实在太大了。   张彦瑾搭在小五郎的肩膀:“这事如果不同意也没事,就说石见地区给我做私产,酒的配方有好几种,我保证不逊于你们的清酒,这是两国交好的事情,明天我就进宫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你呢,也赶紧回东瀛,询问你们天皇陛下之后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你觉得如何?当然,我的私产,也是不容指染的,我不会听你们天皇的,所以我会派一千个奴隶过去。”   小五郎心中所想正是张彦瑾所猜测,他们有了这么宝贝的制酒技术,赚取大量钱财之后,哪里还需要每年再给大魏朝进贡?到时候他们东瀛就成了强国,等到那个时候,石见地区到底是不是张彦瑾这个纨绔子弟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好,为了两国交好,为了你我的兄弟情谊,我明天就启程回东瀛,将这件事情回禀给天皇陛下,得到敕封书涵之后,我就会快速赶来,将地契送给爵爷。”小五郎答应得非常痛快。   在送走东瀛使者小五郎之后,张彦瑾忍不住笑弯了眼。   精明的小日本鬼子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他们在算计些什么吗?他们想要抢先一步把酒卖到别的小国家去赚钱,可大魏朝北征胜利在望,等到北征一胜利,他马上就通过丝绸之路,把这些东西贩卖到西边去,他倒是要看看,小日本鬼子到底能不能抢过他。而且,真正的蒸馏技术他不会给的。顶多告诉他们一点,清酒加工技术。   他就是要让小日本鬼子落得个人财两空,让他们知道“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张彦瑾第二天就进宫面见了皇上,把他在东瀛买地的事情给皇上说了。   皇上一听就警惕了起来,毕竟张彦瑾可是有买大同煤矿前科在这里的,只是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去过东瀛,难不成真的是随手一指,因为心情大好,就用制酒的技术买了东瀛叫石见这块地方?   他狐疑地看着面容恭顺,垂手战立的张彦瑾,他怎么就不相信这个浑小子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呢?   张彦瑾见皇上久久没有说话,心中也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在精明人面前,这种瞒天过海的招数只能使用一次啊。不过皇上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喝醉了用制酒技术换了一块地?”皇上看着张彦瑾,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张彦瑾点点头,讷讷地看着皇上,自责道:“喝酒误事,微臣以后会谨慎喝酒,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着实是有想要用皮鞭子抽张彦瑾两下解气的冲动,东瀛总共才芝麻大小一块地方,你丫的喝醉酒这么一句话,就把日进斗金的制酒技术换成了一块破地?   虽说皇上没有真正的去过东瀛,可是每年他都会派使者去东瀛,对东瀛的土地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他的认知里,东瀛大田石见这块地方就是一块多山的地方,连种田都不能种,可谓是人烟稀少,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后槽牙用力咬了咬,败家子是什么?台前这个二怂货就是!皇上气得几乎都想要用关中这里的方言骂张彦瑾了。   不过现在事情已成定论,皇上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谁让朝廷中出了这么一个二怂货呢?简直是家国不幸啊!   “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皇上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张彦瑾说,他实在是不想看到张彦瑾那张脸!   张彦瑾喝大了,随手一指,用制酒技术换来一块破地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这一段时间,张彦瑾再一次成了整个长安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张彦瑾却不在乎这些,他拥有了石见银矿,等于说是拥有了称霸亚洲的财富。只要大魏朝兴盛,那么大魏朝就是他的靠山,石见银矿也就是他张彦瑾的。   这下子,他当真是做到了十几辈子坐吃山空的资本了。   张彦瑾第一次觉得财富来得是如此的容易,他简直爱死了这君主集权的万恶封建社会! 第54章   小五郎从大魏朝赶回东瀛, 再从东瀛赶到大魏, 一来一去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张彦瑾便没有留在长安城等待,他安排人在长安城迅速开了一家琥珀酒坊之后, 就火速回到了西州大同, 想来这一段时间,西州大同的客栈已经已经盖起来了一小半了吧?   长安城的琥珀酒坊一开业,火速成了长安城富贵人家最喜欢买酒的地方, 甚至有些家族,一要就是上百坛子的要, 完全是供不应求。   张彦瑾也因此得以日进斗金。   他回到大同之后,发现大同已经是春暖复苏, 万物抽芽。为了让村民们能够春耕, 张伍一采取了和军队中一样的轮流放假制度,让工人们轮流放假,让他们回家忙春耕。   客栈也因为工人们增多,工价上涨而飞快地盖了起来,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 客栈已经盖到了第二层。   随后, 张彦瑾又去了刘铁牛负责的蔬菜园子, 他发现刘铁牛已经让人把当初的荒地开垦了起来,土地已经翻了好几遍,完全不是当初的贫瘠模样,等到夏天来临的时候, 这个还全是泥土的菜园子恐怕就要长满瓜果蔬菜了。   让张彦瑾更为惊喜的是,刘铁牛居然还十分负责的在菜园子后面养了数十头肥猪,说是给张彦瑾开客栈做准备。   在张彦瑾不在时,负责管理全局的张伍一听到刘铁牛说要养猪,养鸡,想到客栈中确实是需要肉,就同意刘铁牛和翠娘在后面圈出一块地来专门搞养殖。   不过在张彦瑾随口一问刘铁牛和翠娘为什么要养猪,养鸡,养鸭之类的时候,刘铁牛那被阳光滋润的脸更加黑红了,甚至还泛着一抹晶莹的光泽,他热切地看着张彦瑾道:“二郎,反正我和翠娘每天都要给那些工人们做饭,再多养几头猪也就是顺便的事情,毕竟就是翠娘多做点饭的事情。”   张彦瑾面对着刘铁牛诚恳热切的目光,硬是不忍心笑出来,把自己的笑容憋进了肚子里,他点了点头,夸奖了刘铁牛一番,又给张伍一吩咐,要给刘铁牛和翠娘涨工资后,这才走了。   一旁的张伍二和张伍一跟着张彦瑾离开了好一会儿,张伍二才像是有些明白过来,他看着沉稳的张伍一道:“哥,刚刚刘铁牛那话意思是不是说要把咱们当猪养呢?”   张彦瑾这一次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伍一瞪了憨直的张伍二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转完了采煤场,张彦瑾才来到烧砖厂,一想到自己这个烧砖厂马上就不属于他了,张彦瑾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在烧砖场里站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烧砖厂出来,来到了翠屏山下的别墅。   他发现经过这一段时间,别墅的外面已经按照他说的样子完全粉刷完毕了,细腻洁白的墙壁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屋顶上被阳光镀了一层红光,全然又一种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神圣感。   在听到张伍一说里面也全部用水泥抹平,用涂料粉刷好了之后,张彦瑾便走了进去。   望着莹白的墙壁,还有水泥刷平的地板,张彦瑾心中几乎是立马充满了要怎么布置他新家的构思。   大魏朝不像以后的清朝闭关锁国,小国家不远千里来大魏朝朝贺的是数不胜数。   他觉得冬天他可以在客厅中央铺一块手工制作的波斯地毯,温暖又舒适,然后再摆上家具。夏天他可以在地板上铺一层席子,凉爽又整洁。   等到天气凉爽的时候,他可以坐在飘窗上看一会儿书,欣赏着远山的风景,感受着风水宝地的地气。   若是天气炎热,他大可以在屋子后面的池子里露天游泳,享受我是一只鱼儿在皎白月光下游过夏季的舒爽感。   至于冬天,那更好说了,红袖添香,美酒相伴,壁炉添火,躺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舒舒服服的度过冬天。   什么是生活?这才是生活啊!   大同属于张彦瑾的一切都在随着春风吹醒的万物一样,欣欣向荣。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件事打破了属于张彦瑾的平静。   张伍一面色严峻,他快步穿过村子,来到张彦瑾的住处,现在张彦瑾已经从吉祥村搬入到了翠屏山下的别墅里,享受着属于春天的缱绻生活。   “二郎,出事了。”张伍一眉头紧锁道。   张彦瑾放下手中的茶杯,从他让人制作的布艺沙发上坐起身子道:“出什么事情了?”   “二郎,是我的错。”张伍一因为自责直接跪在了张彦瑾面前。   张彦瑾一把扶住他,站起身道:“你这是做什么?出什么事情了你直接说。”张彦瑾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也打了个大摆子,不是他没由来紧张,而是张伍一平素沉稳,做事谨慎细致,从未出错,现在张伍一突然要跪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担心。   “二郎,咱们从孟经纶手里把客栈的地买了,可是客栈还有小饭馆周围有一些地是村民的,我那一段时间没有来得及买村民们手中的地,等我准备好钱财去买的时候,那些村民们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一片空房或者空地,我想联系地的主人,发现这地的主人是金玉村的杜家。”张伍一话语中充满了自责。   张彦瑾点点头道:“然后呢?”难不成杜家是想要在他客栈或者小餐馆掺一脚?   “二郎,咱们客栈已经盖好也装好了,这杜家在这个时候居然开始在周围盖房子,把咱们的客栈和小饭馆挡住的挡住,包围住的包围住,这样下去,咱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开业。”张伍一越说越激动。   张彦瑾拍了拍张伍一的肩膀,让房间中的小厮给张伍一倒了一杯茶,然后让他坐下歇息。   “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咱们和杜家迟早有一战。”张彦瑾不急不慢道。利益相冲突,他在大同这边开这么大一个客栈,肯定是抢了杜家不少客流量,杜家恼怒这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杜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的手轻轻叩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一贯的习惯。   张伍一望着淡定的张彦瑾,刚刚天塌下来的那种感觉竟然快速消失了,仿佛只要有张彦瑾在,就不会出什么乱子一样。   “先礼后兵,我先去看看。”张彦瑾起身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张伍一,张伍二跟在张彦瑾身后,一路来到了客栈周围。高耸美观的客栈周围居然围起了一圈围墙,犹如被困在低矮围墙里面的巨人一般,看起来相当的滑稽。   张彦瑾看到此状,直接下命令道:“找人把这些都给我拆了,谁要是敢阻拦你们拆,直接动手!”   张伍一那种紧张感现在是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些地是被你们杜家买下来了有如何?我们二郎可是皇上亲口敕封的男爵,就是动手收拾你们,你们也不能怎么样!   这些围墙也是临时堆砌起来的,杜家根本就没有想着要盖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张彦瑾难看,不让张彦瑾的客栈开业。   “是男爵难道就可以强行拆老百姓的建筑了吗?”这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低矮围墙一侧走出。   “毕竟人家是爵爷,哪里是普通老百姓能惹得起的?”一个阴阳怪气的腔调再次响起。   张彦瑾猛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来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周齐晖和王俭庭,只是这两个人不是单独出来的,他们周围还跟着许多人。   这下子张彦瑾总算是明白杜家为什么敢如此和他明争暗斗了,他是皇上亲口敕封的男爵,想要做什么,根本不是杜家这么一个士族敢明目张胆对着干的。   可这背后若是有瑞国公周勤一家子在后面撑着就不一样了,至于周勤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周齐晖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周齐晖作为瑞国公府的嫡子,他本人就代表着瑞国公府。   “变聪明了啊,知道自己弱不禁风,出来知道带着人了?”   张彦瑾笑着道:“不过走到哪里都这么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远远看去,不知道还以为哪个兔儿爷出来卖弄风骚来了,我说远远的怎么就闻到一股脂粉香气呢?”   和他过不去,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在大魏朝喜欢断袖还是一件很隐蔽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在现代那般流行。大魏朝的正统教育是儒学,简单点说就是只要是男人都是争相恐后的想要当君子,更何况从小在长安城长大的贵公子周齐晖和王俭庭?   兔儿爷,简直就是对男性最大的侮辱和损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5章   周齐晖和王俭庭气得是满面通红, 恨不得怒发冲冠。   “张彦瑾, 你胆敢胡说八道, 毁我清誉!”周齐晖咬牙切齿地大骂道。   张彦瑾耸耸肩膀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 你这是被我戳到痛处了?”   不得不说, 周齐晖和王俭庭这两个文弱的小白脸走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里面,确实是看起来有些像兔儿爷的意思。   王俭庭拉了一把大怒的周齐晖,对张彦瑾扬了扬下巴道:“张彦瑾,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有我们在一天, 这围墙就会立在这里,你的客栈永远都开不起来!”   张彦瑾故意学着周齐晖指着自己的样子道:“哎呦, 我好害怕啊!”   周齐晖看到张彦瑾这是在学自己, 气得满面通红,恨不得过来和张彦瑾打一架,可是上一次在长安街道上,他已经结结实实领略到了张彦瑾拳脚的厉害,只能将怒气压制在腹腔之中, 安慰自己张彦瑾要是想要把客栈开起来, 迟早是要求他的。   “张彦瑾,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多久!”周齐晖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他就不信没有张彦瑾求他的一天!   “这才来了多久啊?我还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你们怎么能走呢?”张彦瑾略有些懒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周齐晖和王俭庭一听, 心中立马就得意了起来,这个张彦瑾还算是识趣的,知道想要开客栈,必须来求他们。他一定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羞辱张彦瑾一番,一雪前耻!   周齐晖扭头道:“张彦瑾,看来你还不是那种没脑子的…… ”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张彦瑾高高的拳头朝着他的脸上砸了过来。   周齐晖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张彦瑾刚刚距离他脸很近的拳头不知道何时又收了回去,正在撩拨额头上的碎发,笑得是肆意又自信。   周齐晖气得是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瞟了一眼身边的王俭庭,才发现王俭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他的身后,他恼火地瞪了王俭庭一眼,越发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他真是恨不得一拳头砸在张彦瑾那张笑得自信张扬的脸上,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勇气,上一次在长安街上和张彦瑾动手的教训对他而岩时在是太惨烈了,况且他吃惊的发现,不知道何时,张彦瑾身后站了一堆拿着工具的工人。   这些工人们如同黑面神一般瞪着周齐晖,惹得周齐晖身边的打手都忍不住攥了攥手中的木棍。   周齐晖见状,气得是一阵胸口发疼,想来他瑞国公府的嫡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张彦瑾,你给我等着!”周齐晖怒道。   张彦瑾哈哈大笑道:“好啊,老子等着你!”对付这种纨绔子弟,说道理没用。   任谁都没有想到张彦瑾只是抬拳头虚晃了一下,就把周齐晖和王俭庭吓成那样子,张彦瑾身边的人简直是气势大增,一点都没有客栈被围住时候的焦虑了。   “二郎,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的客栈总不能修好了迟迟不开业。”晚上,回到别墅里,张伍一望着气定神闲的张彦瑾,有些焦虑。   张彦瑾晃了晃手,示意张伍一坐下。   他这才道:“所谓急事慢坐,慢事急做,出问题我们解决问题就好了,焦虑是没有用的,况且只是一个杜家而已。”   “可是二郎,这杜家身后有周家啊。”张伍一还是不理解。   这杜家还好说,不过是一个士族而已,就算是在西州盘根错节,可是他们二郎到底是皇上亲口敕封的男爵,杜家再怎么也横不过他们二郎,但是现在不同了,周齐晖和王俭庭在后面撑着,这要是当真闹大了,势必闹到朝廷上去,让他们老爷张仲谦难做。   再者,老爷张仲谦在他们临行前,还专门把他叫过去,悄悄嘱咐他,让他看着点二郎,不要让二郎再惹事了。   张彦瑾微微一笑,换了个坐姿道:“有周家又能怎么样?这一次我要和他们讲理。”   坐在一旁喝茶的张伍二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们二郎居然要讲理?这简直不亚于天上下红雨啊!   张彦瑾瞥了张伍二一眼,微微有些恼怒。   “二郎,二郎,我错了…… ”张伍二拿起棉帛来擦拭着小案几上的水,解释道:“我实在是太惊讶了…… ”   本来就焦虑的张伍一此时更为头疼了,他们一向能耍赖绝对不废话的二郎居然要讲理?他怎么感觉这事要没完没了了?   张彦瑾不耐烦地敲敲小案几道:“你们两给我听好了。”他不就是要用正经手段来解决吗?这两个居然反应这么大,他平日里有那么无赖吗?   看到张伍一和张伍二正襟危坐后,张彦瑾又想了想道:“去拿纸笔来,我说你记。”   张伍一不敢有他,起身小跑去将纸笔拿来,做出要记录的姿势。   “第一,明天早上,你们就去西州的各大县宣扬,说我们要高价回收蔬菜、鸡鸭鱼肉、花椒等调料,谁来卖都买。”张彦瑾淡淡吩咐道。你杜家不是想要继续开客栈吗?我断了你的菜,看你怎么开!   看到张伍一记好之后,张彦瑾又道:“记住,这个高价,要是杜家根本接受不了的。”   张伍一的眼睛亮了亮道:“二郎,你这是想要耗死杜家啊…… ”杜家没有鸡鸭鱼肉和其他蔬菜,就算还能维持十几天的功夫,可是到最后,他们还是要弹尽粮绝。   再者,整个西州的鸡鸭鱼肉和蔬菜都被他们买走之后,杜家就算是能从外地买来,可大部分蔬菜从外地一路拉来,绝对是坏掉大半,根本无法维持客栈的经营。   这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是他们二郎资产雄厚,又有煤这些东西撑着,每天都有大量的金钱回流,杜家被耗死,实在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第二,每天派人在杜家客栈、酒楼、作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在外面撒铜钱。”张彦瑾勾唇一笑,在这个时代,他也成富豪了,他撒币,他乐意。另外,这也是一种广告,现代天价广告费他见多了,这点小钱折腾出来的,在古代绝对比普通广告要好,实打实的好处和新鲜事,西州的百姓还不马上传到五湖四海去?   这就和现代的时候,群里有些人发的红包很小,可是大家还是喜欢争先恐后的抢,毕竟红包不用自己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他撒铜钱也是一样的道理。   “二郎,我去!”张伍二当即道:“我绝对闹腾到他们杜家没有办法开门做生意。”   张彦瑾望了一眼张伍二那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眼神,敲了敲桌子道:“闹可以,但是不能到人家场子里面去闹,咱们是讲道理的。”   张伍二性格里的活跃分子本身就多,刚刚张彦瑾一提点,他就明白要怎么做了。他兴奋地笑着道:“二郎,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尺度的。”   “好,就这两条,你们下去做吧。”张彦瑾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伍一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他们这两条做的可都是合情合理,没有违法也没有惹事,就算是那周齐晖和王俭庭回去告状,他们也有理不是?   “二郎,你这么做,实在是……”张伍一没说出来,但是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张彦瑾当做不知道,微微摆摆手道:“呵呵。”   第二天,张伍二就带着一帮工人,打扮成了唱大戏的,在杜家作坊、酒楼、客栈外面一早就开始练嗓子,唱大戏,等到半上午客人最多的时候,又将一把一把金灿灿的铜钱洒在了地上,有一些还故意洒到了客栈、作坊和酒楼里面。   里面的人和周围围观的人,看到铜钱就和不要命了一样,开始弯腰捡了起来。不多会儿功夫,客栈、作坊和酒楼里面就乱成了一团,就连客栈的掌柜,小二,还有帮厨的人看到铜钱都眼红得不行,也跟着跑出来抢,更重要的是,还有些人因为你推我搡,没有站稳,被踩在了最底下。   幸好铜钱很快就被抢完了,摔在地上的人才没有被踩伤。   就这样,张伍二带着人不断地唱着大戏,期间时不时的撒铜钱,惹得周围的人还有客栈、酒楼和作坊里的人都不断地乱成一团,一单生意也没有做成。   西州各地蔬菜的价格也被张伍一通过大量回收炒作了起来,惹得大家都是奔走呼告,将各自家里的蔬菜都贩卖出去。   一日的功夫不到,大同和大同周围各县的蔬菜就被买得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6章   “二郎, 我打听过了, 杜家那小子听到消息后差点没有被气晕过去!”张伍二兴奋地跑进来道。   张彦瑾唇角微微勾了勾道:“明天继续把蔬菜的价格往上抬, 每种平均抬一个铜钱,以后以此类推。”   张伍一盘算一番后道:“二郎, 我算过了, 若是杜家用他们所有的资产和咱们扛得话,他们最多超不过两个月。”   “哥,你是不是傻?”张伍二这一次倒是机灵了起来, 他有些痞痞地笑了笑道:“依照着二郎这法子,杜家撑不到十天恐怕就要崩溃了, 价钱一天一天地涨,杜家会越来越头疼的。”   张彦瑾如此大的动作, 自然是引来了孟经纶这个大同县令以及其他县县令的关注, 第二天,孟经纶就找到了张彦瑾的翠屏山别墅里。   “张公子就是豪气,一日掷千金,眼皮子眨都不眨。”一杯茶过后,孟经纶笑着调侃道。   张彦瑾自然是知道孟经纶说的什么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打哈哈一笑, 毫不在意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孟经纶哑然,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接, 同时他也惊艳于张彦瑾竟然有这样的文采。   “二郎,你这句子是从哪里来的?”吃惊过后,孟经纶赶忙询问道。   按道理说,如此文采斐然的句子一出世必定是人人争相传唱,他虽说不是大才子,可也精通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耐人寻味,豪气千秋的句子。   “我听到一位叫李白的豪客说的,你也别问我李白是谁,人在哪里,对不起,我不知道。”张彦瑾不以为然。他还对孟经纶刚刚含沙射影询问自己故意在杜家门口撒币的事情有些不爽。   杜家在他张彦瑾的客栈外捣乱,也没有见他孟经纶出来协调,为何他一出手,这孟经纶就来找自己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路偏偏就不是这么个走法不是?   孟经纶被噎,只得笑着转移了话题:“现在西州蔬菜比粮食都贵,整个西州都人心惶惶,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让大家都安心一些?”   “等到杜家彻底收手的时候。”张彦瑾笃定地看着孟经纶道:“等到杜家彻底从西州搬走,他若是不想搬走,那就等着他杜家的资产一点一点被消耗光吧。”   张彦瑾知道,孟经纶定然会把这句话传给杜家,他这话就是专门说给杜家听的。既然敢惹他张彦瑾,那就要付出代价,若是杜家在不知道及时止损,那他就陪着他们玩下去。   “二郎可知道礼让一寸,得人一尺,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孟经纶有些不死心道。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杜家和张彦瑾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就是因为利益起了冲突,导致两家到了如今的局面。   他作为大同的县令自然是希望张彦瑾和杜家维持和平局面,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大同县的问题,他这个县令定然是要出面协调的。   “我是个粗人,你给我扯那些道理,我也听不懂。”张彦瑾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只知道别人打我一拳头,我给他两拳头,一直到把他打趴下,他才不会再来招惹我。”   孟经纶一听,直接傻眼了。刚刚还能随口吟出如此令人惊叹的句子,这会儿居然就自诩为粗人了?他还真是无言以对……   不过张彦瑾这样倒是让孟经纶觉得正常了,若真的张彦瑾一五一十的和他掰扯道理,或者是坐而论道,他倒是觉得该是天打五雷轰了。   “我今天又酿出一坛青梅酒,孟明府可要留下来品尝?”张彦瑾心意已决,也懒得再听孟经纶劝自己,干脆岔开了话题。   孟经纶完全沉浸在了张彦瑾不愿意调和,杜家为了自家的生意,此次十有八九要从西州迁移走不可的哀叹中,他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继续坐下去了,只是道:“行我知道了,你这新式软塌我坐不惯,我还是回县衙里去吧。”   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张彦瑾刚刚说了什么,便扭头道:“你刚刚说你新酿造出了一坛青梅酒?”   张彦瑾一乐,对一旁的张伍二道:“把新酿造出来的青梅酒给孟明府一坛子。”   孟经纶望着青梅酒,心情忽然好了许多。毕竟在多少个无人识的日日夜夜里,陪伴他的也只有酒而已,现如今前途看到一些希望,却发现早已习惯了酒的陪伴。   张彦瑾送走孟经纶之后,想了想对张伍二和张伍一道:“你们今天闹得更凶一些,把价格涨得更大一些。”他就是要快速瓦解掉杜家的心理防线。   在张伍二和张伍一走后,张彦瑾还专门去了一趟街道上观看张伍二他们到处撒钱。当土豪就是好啊,他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他居然能做出如此阔绰,如此纨绔,如此大规模炫富的行为。   这简直就是要把他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名声坐实了啊。   不过他不在乎,毕竟他坚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其他,能快意恩仇就快意恩仇,更何况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再者,如此也能让周齐晖和王俭庭那两个兔崽子知难而退,知道爸爸就是爸爸,不是他们就能惹得起!   由于大魏朝并不像现代的时候有电灯和智能手机,张彦瑾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准时睡下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这天早上,他起床后没有洗脸就走到了后院。   后院的游泳池已经修葺了一大半了,只剩下把下面的排水管道连接好之后,再铺上大理石,就可以竣工。   至于水,则是从山上接下来的清泉,夏日里十分凉爽宜人。   倾斜长在半山腰上的绿树松柏在微风中徐徐荡漾,落下的疏影跟着微微晃动,光影荡漾,却无刺眼之感,清新的空气伴随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吹走余下的睡意。   张彦瑾左右转了转身子,双臂大张,伸了个懒腰。   “你们知道爷是谁吗?居然敢拦着爷?”张彦瑾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怠慢了瑞国公的嫡公子,你们担待得起吗?”又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呵斥声。   宁静的清晨被刺耳的声音打扰,张彦瑾不悦地皱了皱眉。   “二郎,是周齐晖和王俭庭带着人过来了,我让人把他们挡在了外面。”张伍二匆匆走到□□,对张彦瑾解释道。   张彦瑾心中划过一抹厌烦,这两个兔崽子居然敢闹到这里来?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张彦瑾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两个人喜欢摆架子,他就好好给他们摆摆架子。   得到张彦瑾命令的张伍二,大步来到前院,面对着被挡在雕花铁门外的周齐晖和王俭庭,俯视着周齐晖和王俭庭道:“我们爷还没有起床,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周齐晖气得都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同流浪狗一样挡在外面,想他瑞国公的嫡子,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这个小小的张彦瑾居然敢如此对他?!   “你有没有给他说是谁来找他?”王俭庭不甘心道。   张伍二蛮横地一挥手,把张彦瑾刚刚教给他的话说了出来:“说了,不就是两个平民来拜见我们爵爷吗?我们爵爷大发慈悲要见你们,让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还想怎么样?”   周围一阵哄笑声,守住门口不让周齐晖和王俭庭进来的人都知道周齐晖和王俭庭的身份,此时看到这两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贵公子在这里吃瘪,说不爽是假的。   周齐晖和王俭庭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可他们却又不得不承认张伍二说得话没有错。   尽管他们两人出生显赫,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官职,更没有什么爵位,不是平民又是什么?哪怕,他们想当个四五品的官很容易,但是和有爵位的相比,还是差了。   王俭庭和周齐晖以往去哪里,别人都因为他们两人的家庭背景对他们高看一眼,他们从来没有感觉过被人轻视的感觉,此时乍然被如此轻蔑,他们两人怎么能不气愤?   “你……”王俭庭和周齐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反驳。他们想要动手,却又不敢,毕竟这地方是张彦瑾的地方,他们若是敢动手,按照张彦瑾的性子恐怕得揍死他们。   王俭庭攥了攥手,决定让一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找张彦瑾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他难道不想继续开他的客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7章   张彦瑾此时就站在别墅二楼, 看着一楼的闹剧。   与面容涨红, 双拳攥起的周齐晖和王俭庭相比, 张彦瑾此时犹如一个气度不凡的贵公子。   张伍二根本不理会周齐晖和王俭庭说了什么,他大大咧咧一挥手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爵爷在休息, 你们两个不懂礼数的贱民若再瞎扯淡,扰了我们爵爷清净,我就让人把你们叉出去!”   周围一片哄笑声, 经久不息,有几个家仆甚至都笑弯了腰。   “放肆!”周齐晖身边的仆人再也忍不住怒斥道:“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吗?你面前站着的可是瑞国公家的二少爷, 你胆敢如此轻慢于我们少爷,那就是摆明了和瑞国公府过不去!”   周齐晖身边的仆人恪守礼数, 他知道张彦瑾是宁国公府的二少爷, 是张仲谦的侄子,再加上今天他们少爷是想要来和张彦瑾谈谈的,故而他一开始一直没有说话,不想和张彦瑾身边的仆人闹僵,却没有想到张彦瑾身边的仆人居然如此侮辱周齐晖。   他也想明白了, 张彦瑾身边的仆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一次一次和他们二少爷过不去?这摆明了就是张彦瑾在背后指使, 让这个仆人戏弄他们少爷。   “把他们给我叉出去!”张伍二扫了周齐晖和王俭庭, 还有大声呵斥的仆人一眼,直接下令道。   张伍二身后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沾满了泥土的叉子,刷刷刷纷纷亮了出来。他们一行人两人叉住一个,直接把周齐晖、王俭庭一行人给叉了出去。   周齐晖和王俭庭一行人气急败坏, 大喊大叫道:“张彦瑾,你胆敢如此对我们,你的客栈这一辈子都别想开了!”   挣扎之间,周齐晖和王俭庭身上的绫罗绸缎早都被弄得皱皱巴巴,甚至有些地方还被锋利的铁叉给叉烂了,可以说这是周齐晖和王俭庭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周少爷和王少爷啊。”张彦瑾在二楼看够了热闹,他头戴黑色幞头,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带玉腰带,闲庭阔步般从别墅中走来。   他沉着脸摆摆手道:“周少爷是瑞国公的嫡子,身份尊贵,犹如天之骄子,王少爷乃是谏议大夫的儿子王俭庭,同样身份高贵,都是贵客,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们呢?”   说罢,他笑着上去道:“下人不懂事,怠慢了二位,二位里面请,里面请。”   周齐晖和王俭庭心里这才平衡一些,两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拿着铁叉的仆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往里面走去。   张伍二和其他仆人都知道张彦瑾这是在佯装着骂他们,根本没有当回事,只是默默站到了一边。   浑身脏兮兮的王俭庭和周齐晖走在光鲜亮丽的张彦瑾身边,他们两人立马就感觉到了差距,他们身上这里一片泥,那里一片灰,身上的破洞更是随处可见,这让王俭庭和周齐晖分外不自然,只觉得自己低了张彦瑾一等。   可现在受了张彦瑾的邀请,已经往别墅里面走去了,他们两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忍耐。   不知为何,他们望着面带笑容,如此热情的张彦瑾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可他们一想到张彦瑾为了客栈的事情必须求他们,也就释然了。   雅致清新的别墅在外面看着就已经非常鲜亮美丽,让周齐晖和王俭庭羡慕不已,可等到两人走到别墅里面的时候,才觉得里面别有洞天,让人移不开眼睛。   华美的波斯手织铺在地上,走上去非常柔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软塌放在屋子的最中央,中间放着一个小型的案几,四周的墙壁如雪般洁白,上面挂着一幅幅水墨画。   屋子的角落中更是放着各种各样花架和琉璃瓶,可以说件件都是珍贵稀品,可在这间屋子里,这些珍贵稀品却像是随意摆放的一般,远没有他们家中摆设的庄严整齐之感。   “来人,给周少爷和王少爷拿两张软垫子。”张彦瑾笑着招呼道。   不一会儿,一旁的下人就井然有序的把波斯地毯上的沙发移走了,给王俭庭和周齐晖摆了两张软垫子。   “请坐。”张彦瑾笑着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道:“这是我心血来潮新折腾的软塌,怕你们两坐着不习惯,就让人给你们弄来了软垫子。”   王俭庭和周齐晖当即就傻眼了,他们两人若是真的跪坐在软垫子上,岂不是就跪在张彦瑾面前了吗?可张彦瑾的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让他们无从反驳。   “怎么了?”张彦瑾不解地看着周齐晖和王俭庭道:“怎么还生我的气呢?等你们走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他们在这穷乡僻壤里,自然没有你们身边的仆人懂事。”   仆人们恭恭敬敬的将茶水端了上来,又默默退了下去,周齐晖和王俭庭依旧站着,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张彦瑾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这才笑着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王俭庭和周齐晖心中郁闷至极,却因为张彦瑾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无辜,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在软垫子上跪坐了下来。   远远看去,就像是周齐晖和王俭庭给盘腿坐在布艺沙发上的张彦瑾下跪认错一般。   一杯茶入口,张彦瑾才道:“二位今日来找张某有什么事情吗?”   王俭庭跪坐得是双腿发麻,再加上这姿势实在是太过于屈辱,便直接道:“张彦瑾,你还想不想继续开客栈?”   张彦瑾点点头道:“当然想了。”   “你这么一味德哄抬蔬菜的价格,然后在外面撒铜钱,你每天的损失也很多吧?”周齐晖有些得意道:“你这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杜家的生意是被你扰乱了,可是你也损失了不少,客栈也没有办法开起来。”   他说完,便故意拿乔,端起茶杯品茶,等着张彦瑾求他。   一时间,屋子中竟然只有喝茶水时候发出的细微声音。   周齐晖和王俭庭等了许久,也不见张彦瑾说一句话,两人抬头一看,便看到张彦瑾微微斜靠在布艺沙发上喝茶,神色慵懒,看着就相当的舒服。   “张彦瑾,你难道就不着急吗?”王俭庭不解,忍不住催促道。   张彦瑾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看了王俭庭和周齐晖一眼道:“着急什么?”   “你就不怕你客栈没有办法开起来吗?”王俭庭忍着心中的怒火,又重复了一句。   张彦瑾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道:“想啊,那你们说说看,你们有什么办法?”   周齐晖忍耐到现在已经彻底忍耐不下去了,他身子微微前倾道:“张彦瑾,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使我们让杜家把你客栈和小饭馆周围的地都买下来了,那些围墙也是我们让人修的,你若是想要继续开下去,就必须听我们的。”   “哦?”张彦瑾又是淡淡一笑道:“我该怎么听你们的?”   “和我们合作。”   周齐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道:“把你采煤场的生意分给我们三成,我就让杜家将地卖给你们。”   张彦瑾抚掌哈哈大笑,他对还没有去工地上的张伍一道:“伍一,把昨天刚刚买来的地契和房契拿出来给周少爷和王少爷看一看。”   王俭庭和周齐晖一行人被张彦瑾笑得莫名其妙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到张伍一把房契和地契摊开在他们面前,他们两人的面色才变了。   “杜家居然敢骗我!”周齐晖攥紧了拳头。   西州杜家乃是几代的世族,前一段时间见到周齐晖和王俭庭到来,他们为了和瑞国公攀上交情,自然是厚待周齐晖,再加上周齐晖和他们利益一致,都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张彦瑾,这才有了杜家买地,用围墙把张彦瑾的大型客栈围起来这件事。   可昨天晚上,杜家接到孟经纶传过来的话,发现张彦瑾是不折腾到底不罢休,他们哪里还敢这么折腾下去,再加上又被孟经纶劝说一通,说若是他们趁早卖他们手中的客栈、酒楼之类的经营,张彦瑾愿意花大价钱赎买,可若是他们再耽误下去,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价格了。   杜家的家主一权衡,发现若是再继续折腾下去,对他们而言,是弊大于利,便及时收手,把手中的经营都卖给了张彦瑾,整理钱财和家产准备搬走。   为了不得罪周齐晖和王俭庭,他们自然是不敢把这话透露出去。   “我要去找他们!”周齐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张彦瑾活生生耍了一圈,他气愤地站起身子,就要出去。可他起来的实在是太猛了,再加上跪坐这么久双腿早就已经麻痹,故而开始的几步走得是歪歪斜斜,犹如得了半身不遂一般。   张彦瑾望着王俭庭和周齐晖离开的背影,并不上去阻拦。   这个周齐晖和他哥哥周齐烨相比还是差得远,不过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又被家中惯坏的纨绔子弟罢了,他的破绽明明已经这么多了,可是这两人却还是异想天开,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圈套当中。   若是他今天面对的是那个心计极深,又十分懂得忍耐的周齐烨,恐怕事情不会发展的如此顺利吧?   周齐晖和王俭庭一路赶到杜家,却发现杜家的家主以及家族中重要的人物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仆人在打理家当,想来是昨天晚上就做好了今天早上迁走的准备。   王俭庭和周齐晖都快要气炸,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骑马往长安赶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哭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8章   没有了杜家和王、周两人从中作乱, 大型客栈外面的围墙被彻底拆除掉, 所有的工程也到了最末尾阶段, 只是半个月的功夫,工人们就热情洋溢的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了。   张彦瑾专门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让人把皇上钦赐的安居乐三个字做成牌匾, 挂在了客栈大门上方。   由于张彦瑾在客栈没有修建起来之时,就不断给客栈造势,再加上又有皇上亲笔题字, 客栈当中的琥珀酒又是在东瀛使者来时压了东瀛使者一头的传奇美酒,再加上客栈华丽的造型, 早就让人对安乐居好奇不已。   安乐居开业这天,不仅张彦瑾在长安城的狐朋狗友们过来凑热闹, 西州所有的士族们也都接受了张彦瑾的邀请, 过来一品美酒。周围的老百姓们要按捺不住好奇心,在安乐居周围观看。   一时间,安乐居居然是人山人海。   陈溯等人在张伍二的带领下进去一看,发现这客栈和自己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大堂当中的高案几都是依照地理位置来摆放的,有些是方形的高案几, 有些是大型的圆形案几, 每一个案几上面都放着他上一次问张彦瑾讨要的火锅, 伴随着火锅中高汤的滚动,浓郁的香气从中飘出,弥漫在整个客栈当中,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火锅周围放着鲜嫩的蔬菜, 和切得非常薄的羊肉卷,鱼肉片等东西。   案几周围还摆放着四方的高凳,或者高高的软塌。   这些奇奇怪怪的造型让来的客人们都觉得新鲜不已,纷纷上去试验,闻着火锅的香气,更是忍不住赶紧动筷子,大快朵颐。   就在陈溯好奇张彦瑾弄得这些高案几和高凳子都是什么的时候,便看见张彦瑾走到了最前面的圆台中央,笑着先欢迎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之后便给大家解释客栈中座椅和桌子,也就是陈溯所认为的高案几。   桌子和凳子是后来的才折腾的,在大魏朝的时候,大家还都用矮小的案几和坐席,一直到后世折腾了桌子和板凳,这才解放了大家的双腿。   张彦瑾为了让人能更加舒服,便大胆挑战,将桌子和凳子,以及沙发率先做了出来,放在了客栈当中。   更重要的是,这样利用地理位置,将桌子设置成圆形或者方形的,不但看着美观有趣,更重要的是,大大节省了位置。   众人在张彦瑾致辞完毕,便开始吃起火锅,喝起传闻中的琥珀酒。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众人顺声望去,发现客栈最中央的圆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迎来了一众如花似玉的婀娜舞女,舞女们红裙飘飘,犹如朵朵飞霞,让人移不开目光。   安乐居一时名声远扬,甚至成了西州大同这里的一处景点,惹得无数人只为吃一顿饭,或者欣赏欣赏张彦瑾翠屏山下的别墅,就跑到西州大同来。   随着无数小饭馆的开业,来西州买煤的人也有了吃饭,居住的地方,也让西州大同的村民们赚到了更多的钱,可谓是互惠互利。   在张彦瑾的安排下,安乐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推出一道新菜。   大魏朝还没有炒菜,大多数人家里只是炖或者煮,张彦瑾非但推出了烤鱼,还有鱼香肉丝,干煸茄子等菜。   由于琥珀酒实在是卖得太好,张彦瑾建立了一个酒坊,专门酿造琥珀酒,供来往的路人购买。   可就在这无限风光下,张伍一在盘算采煤场的收益时却有些发愁。   “天气慢慢热了,买煤炭的人变少,不是很正常吗?”张伍二陪着张伍一来别墅里找张彦瑾时,大大咧咧地劝慰着张伍一。   张伍一一语不发,若是西州这边煤炭销量走低,长安城那边的卖煤铺子肯定早就卖不动了,若是不想想办法,这几个月里,只出不入,他的心是怎么都安不下来。   张彦瑾在听了张伍一发愁的地方后,哈哈一笑道:“你们可还记得我那会儿让你们制作炉子并且继续制作煤球的事情?”   张伍一和张伍二点点头,这一段时间忙着开客栈的事情,他们差点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只是每日过去视察视察就完事了,现在想来仓库里的炉子恐怕已经堆不下了吧?   “天气渐渐热了,锅炉烧火灰尘大,火势烫人不说,还不好收拾,但是煤球和炉子就不一样了,只需要用我们设计出来的铁夹子夹出来,就可以了,省事又省力。”   张彦瑾解释一番后,又道:“天气变暖,就是我们要把炉子和煤炭卖出去的时候了。”   将这边的事情全权嘱托给张伍一和王石王久两兄弟之后,张彦瑾便带着装好的煤炭、炉子、铁夹子,和张伍二一起回到了长安城。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瑞国公府的天之骄子周齐晖、谏议大夫的儿子王俭庭之子和以无赖出名的张彦瑾三人之间的消息呢?   春末夏初之际,周齐晖、王俭庭、张彦瑾三人再次成了长安城的名人,供大家无聊时谈论。   周齐晖从这件事在长安城传开之后,就被周勤勒令闭门思过。王俭庭比周齐晖还不好过,回到家之后,就被他父亲抽了一顿,关在家里,再也不让出来。   在长安城老百姓津津乐道之下,每天操劳政史,两耳不问窗外事的张仲谦也听到了传闻,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靠在凭几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这个侄儿以前是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只知享乐,虽说是小错不断,可从没有过大错。   可自从自己在朝堂上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他就不再留恋烟花之地,更没有渔色女性,反倒是开窍了,开始务实事,不过每一次惹得麻烦也越来愈大了。   朝堂之上,周勤虽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可却也甚少接触。   现在张彦瑾如此羞辱周齐晖王俭庭,等于说是把他放在了和周勤、谏议大夫王理格的对立面上,再加上上一次张彦瑾又当堂和御史刘岩时针锋相对,这等于说,这三系加起来,可以说把文官集团差不多都得罪完了。   从和皇上马上打天下起,他就从来没有站党立派,一直都是遵守中庸之道,可张彦瑾这么一闹腾,彻底把他在朝中的立场给改变了。   张仲谦一想到以后麻烦事可能会越来越多,就想把张彦瑾抓起来抽一顿。却隐隐又有些无可奈何,从张彦瑾折腾马镫和马鞍,到折腾出红砖,水泥,蒸馏酒这些新颖的东西,他就觉得他这个侄儿不再是以前只会惹事的那个小孩子了。   和张仲谦相反,在庙堂之上的皇上听到张伍二在大同把杜家逼走,又羞辱了周齐晖和王俭庭的消息后,倒是神色淡淡,什么都没有说。   张彦瑾迎着春风,一路赏景观花回到了长安城。此时的长安城已经是春意浓浓,郊外草长莺飞,到处都是出来郊游,赏春作诗的长安城子弟们,当然也有陈溯这种,完全是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们。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张彦瑾一行人并未多在长安城郊外停留,而是直接奔向长安的纵横三十八街,往宁国公府邸而去。   迎街而立坐北朝南的宁国公府邸门前两头石狮子经阳光照射,越发显得虎虎生威,衬托得宁国府门楣阔气中不失庄严。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青草香气来到了宁国公府邸外,但听一声悠扬的嘶鸣声,马蹄四脚高扬停了下来。   头戴黑色幞头,身穿锦绫长褂的少年张彦瑾稳坐马上,略黑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宁国公府邸的大门。   他身边的干瘦少年轻盈的从马上跨下,小跑到大门前拿起沉重的金狮嘴中所挂的铜环,重重地敲击着大门。   只听吱哑一声沉重的开门声,小门中露出看门小厮的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厮在看到稳坐于马上的锦衣少年时,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亮,激动地叫道:“二郎回来了!”   原本寂静肃穆的宁国公府邸瞬间喧哗了起来,大门被彻底从里面拉开。   张彦瑾翻身下马,身姿轻盈,犹如从马上飞下一般,看得周围的人是赏心悦目。   张伍二安排众人把拉回来的东西全部拉入府中,张彦瑾则是先入府中,去拜见张夫人和他的伯父张仲谦。   “你还敢回来!”张仲谦这一次是实在忍不住了,看到张彦瑾就怒骂了起来。   张彦瑾回来时就知道肯定会挨骂,便乖乖地站着,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看了张老夫人一眼。   “干什么呢你们一个个?我这乖孙子刚刚回来,你们这是想要怎么样?”张老夫人护犊子心理立马被张彦瑾温顺的样子,他上前去拉住张彦瑾的胳膊,让张彦瑾坐在软垫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59章   张彦瑾许久没有坐这种软垫子, 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可在对上他伯父那怒火滔滔的双眼时, 还是乖乖坐下来了。   张仲谦气得直接扭过头去,一语不发。   “我给你们说, 二郎才回来, 你们都少给他找茬。”张老夫人还有些不放心,便再次嘱咐道。   张博文和张仲谦气得坐在一旁不说话,张修武本就年纪最小, 更是什么都不敢说。   大堂中的气氛骤然凝滞起来,张彦瑾轻咳一声, 打破宁静道:“伯父,侄儿知道错了, 我那个时候也是太过于冲动, 才做下这样的事情,以后侄儿不会再犯了。”   张仲谦见张彦瑾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许久不见张彦瑾,心中疼惜,那些郁积在心中的火气也就消了。   “以后要谨言慎行!”张仲谦严厉地看着张彦瑾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像这一次事情, 你把杜家赶走就罢了, 何必要再去戏弄周齐晖和王俭庭?”   张彦瑾默默坐在垫子上不说话。他当初就是想要戏耍戏耍那两个家伙而已,不曾想那两个家伙居然不长脑子,那么简单的圈套都能眼睁睁地跳进来,智商不够, 怪他吗?   不过此时在张仲谦面前,张彦瑾还是懂得服软的,他点点头道:“伯父,侄儿知道了。”   张仲谦这才点点头,不过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张彦瑾现在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上朝之前他给他嘱咐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呢?等到了朝堂之上,张彦瑾听他的话了吗?没有!   张仲谦望着张彦瑾那面色恭敬,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气得是哭笑不得,这小兔崽子!   原本张仲谦还想要说些什么,可一看自己老娘还在一旁冷眼看着,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父亲,孩儿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全然怪二弟,是周齐晖和王俭庭先招惹二弟的,若不是他们故意撺掇杜家挡住二弟的客栈,二弟岂会与他们作对?依照孩儿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宁国公府放在眼里。”   张博文顿了顿,又道:“饶是二弟做的有些过分,可那些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张仲谦沉着脸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他才道:“你们以后都离周家的人远一些。”张仲谦为人为官都是坚守中庸之道,心中也是以皇上为主,这一次周齐晖和王俭庭故意与张彦瑾为难,他现在还莫不清楚周勤的动机是什么,便打算再往后看看。   “奶奶,伯父,侄儿这一次回来又给你们带了些好东西回来。”张彦瑾心中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当是把刚刚那一页翻过去了。   张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张彦瑾道:“傻孩子,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啊。”话虽这么说,可张彦瑾心中念着她,还是让她很开心。   张彦瑾站起身来,招呼站在外面等待的张伍二让人把他制作出来的沙发端进来。   望着房间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硕然大物,在坐的几人都愣了愣。   张修武用手指轻轻在沙发上面点了点,十分新鲜道:“二哥,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软乎?”   张彦瑾搀扶着张老夫人坐在沙发上道:“奶奶,软塌没有这个舒服,以后就把这个端到你房间里去,你坐这个吧,舒服。”   “二哥,这还真挺舒服的,你咋就没说多做几个?”张修武在沙发上试坐了一下,就不愿意起来了。   张彦瑾微微笑了笑道:“这东西太大,路上不好带,就只给奶奶和伯父各带了一个,等到这一段时间我在家中,让人再给你们多做几个。”   张修武立马拍手称赞,张仲谦望着自己老娘如此开心,阴沉的面色也终于冰雪消融。   在家休息了几天,又见了见陈溯等狐朋狗友之后,张彦瑾便开始筹划在长安城郊外建厂的事情来了。   他准备把鲁铁匠这些家仆组织起来,好好培养培养,打造成一队家装工程队,制作出大量的沙发,往出销售。   当然,他还要把煤球经由长安推广出去,卖到大魏朝的各个地方。   他知道,在大魏朝,长安城对于其他地方,就犹如现代的时候明星聚集地对于其他人,或者是英国皇室之于普通的英国人,具有明星效应。   只要煤球和炉子在长安城推广开来,那么大魏朝的其他地方也很快就会普及,到时候买煤球的人就会滚滚而来。   “把消息送到各个村、各个乡、各个街里去,就说到时候谁都能来参加猜灯谜喝琥珀酒这个活动,就是不要给王公大臣的家中传。”张彦瑾专门吩咐张伍二道。   煤球这种东西不是针对那些王公大臣之家或者士族,毕竟那些人家中都有家仆,并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做饭,自然也不会考虑到底是煤球好用,还是烧秸秆好,如此一来,是很难让他们这些人掏出钱来买煤球的。   再说了,若是王公大臣们真的来了,岂不是破坏了气氛?让老百姓们手脚拘束,不能尽兴,那就和他的初衷相悖了。   由于张彦瑾给张伍二解释过这个原理,张伍二心领神会,很快就领命下去办了。   本身张彦瑾在长安城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张彦瑾突然请老百姓参加猜灯谜品酒大会,这更是亘古未有的事情,长安城再一次因为张彦瑾这大胆的举动,而沸腾了起来。   在大魏朝,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三品官员都和老百姓是有距离的,而这些人也不屑于和普通民众为伍,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张彦瑾这个举动一出,无疑是让长安城中的子弟们耻笑,纷纷觉得他轻贱自己,不屑与张彦瑾为伍。   更何况张彦瑾此时居然要把他们这些贵族们喝得琥珀酒拿去做猜灯谜大会的噱头,让他们心中微微有些不平衡,更是让他们对张彦瑾心生不满。   西州大同的客栈一开,酒坊虽然也跟着客栈一起开起来了,可到底路途遥远,从西州把酒拉到长安城来,琥珀酒的价格已经翻了几番,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更重要的是,琥珀酒在皇宫中的宴会上愣是压了东瀛使者的清酒一头,赢得满堂喝彩,成为新晋的皇家贡酒。   这让能喝到酒的人隐隐就有了一种优越感,这也正是张彦瑾一直没有让长安城酒坊开业的原因,为的就是以琥珀酒为噱头 ,把煤球卖出去。   “二郎,咱们这个猜灯谜喝酒,是要用琥珀酒吗?”张伍二有些心疼道。   张彦瑾不假思索道:“要用琥珀酒,到时候还要用炉子和煤球温起来的琥珀酒。”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还要把猜灯谜的会场给我布置得极尽华丽,也要写清楚是只要猜对了灯谜,就可以换一杯酒喝。”   张伍二眼睛一亮,动起了心思道:“二郎,你的意思是说要把灯谜编得难一些?我这就去找几个先生来出题。”   “灯谜要通俗易懂,做生意要诚信,要让大家能得到好处,这样才会在心底对咱们有好感,不然老百姓觉得自己被涮了,厌恶你了,你找谁赚钱去?”张彦瑾脸一黑斥责道。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爷现在有的是钱,在乎那上百坛子酒吗?   “可是那几百坛子酒不就白白浪费了吗?”张伍二挠着脑袋道。   张彦瑾敲了敲张伍二的脑袋道:“做生意要讲究长远利益,你自个好好琢磨琢磨。”   虽说现在琥珀酒这些东西还没有人能做出来,可要是以后被人仿制出来呢?长久的垄断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要提前布局。   海市蜃楼落星雨,火树银花不夜天。   长安城郊外的地在当初皇上赏赐功臣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地全部敕封给功臣了。   陈溯家的封地和宁国公府在城外的封地是相连的,张彦瑾为了能让老百姓们畅通无阻,干脆借用了陈溯家的地,两家的后院围栏被打通,又在各第搭上花架,花架之间连上麻绳,每个花架子下都挂着好几个闪亮的红灯,麻绳上则挂着一个又一个灯谜。   为了让场地里更加亮堂,张彦瑾更是让人大肆购买了琉璃,用琉璃作为屏障,来反光。   远远看过去,可谓是等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美不胜收。   张彦瑾如此大张旗鼓,不仅是长安城的老百姓们沸腾了,就连周围的老百姓们都跟着兴奋了起来,那些长安城的贵族子弟们在看到如此美景之后,也是心痒难耐,可惜心里却总有几分不甘和老百姓为伍,更重要的是,他们前几日才骂过张彦瑾这是自轻自贱。   若是他们去了,岂不是也成了张彦瑾那自轻自贱之流?   当然还有人怀疑张彦瑾这根本就是骗人的,谁会把那么好的琥珀酒拿来白白让人品尝?   一切准备就绪后,火树银花一般的灯会如期而至,饶是唱衰灯会的言论如此之多,却依旧阻挡不了如织的游人。   大家一进来,就被空气中飘荡的醇美香气吸引了。   顺着酒香寻去,便可以看到那小巧铁炉上放的铁锅里面用热水温着得一盅一盅的琥珀酒。   若是有游人问起来,张彦瑾早就安排好的小厮便会热情地回答说这是给游人们准备的。这怎么能不让游人们兴奋?   一时间成年男人的议论声,妇女小姐们的私语声,小孩们的欢乐笑声都在原野上散开了,燃起了灯谜大会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天这章送红包~~明天12点更新前为止 第60章   灯会上不仅有一连串一连串的灯谜, 还有供给游人休息的坐席和长案几, 长案几上更是放着瓜果坚果之类的零食, 供给大家享用,若是哪一张案几上没有了, 很快就有训练有素的小厮来补上。   等到猜灯谜大会开始之后, 现场的气氛更是如火如荼。   温好的一盅接着一盅被端上来,供猜赢了的人喝,大家在喝了这醇美犹如甘泉一般的琥珀酒之后, 更是交口称赞,忍不住再讨要一杯。   不过由于灯谜实在是太简单, 是人都能猜到答案,便有人抱怨起来:“这灯谜也太简单了吧?个谁猜不出来啊?换难的, 不然酒赢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张家仆人干练地走上台, 笑着大声解释道:“这猜灯谜活动本就不在于猜灯谜,而是我们二郎想要请大家吃一杯酒,猜灯谜只是增加一些趣味性而已,现在趁着换灯谜之际,大家稍安勿躁, 且听我给大家介绍一样新的东西。”   所谓是吃人的嘴软, 拿人的手短, 众人都已经喝过一杯琥珀酒了,又听到小厮说还有灯谜可猜,都纷纷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小厮娓娓道来。   “大家刚刚也看到了, 我们给大家递上的温热琥珀酒都是用下面这个铁皮炉子热的,这炉子当中所用的乃是我们新折腾出来的煤球,可以快速点燃,且没有烟气,还可以保持好几个时辰不灭,方便省事,夏天里用又不至于太热。”正说着,小厮就和另外一个小厮提上来的炉子和煤球演示了起来。   只见他手中的铁钳子一夹,就将炉子中烧得火红火红的煤球夹了起来。   随后,他又用火把点了一下还没有烧过的煤球,短短几分钟的功夫,煤球就燃烧了起来。   小厮把铁钎子和炉子放在一边道:“这炉子可以反复使用,煤球则是我们二郎专门做出来惠及民众的,价格非常便宜,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买回去试一试。”   台下坐着的众人轰然炸开了,为煤球的功效而震惊,尤其是妇人们更是蠢蠢欲动,毕竟谁喜欢大夏天的坐在灶台跟前烧火做饭呢?本来夏天就已经够热了,还要打火石烧火点柴,等到做饭之后,还要掏出灰尘来,饭还没有做熟,身上的汗水就已经把衣服浸湿了。   可用炉子就不一样了,只需要隔一段时间来换煤就好了,等到煤烧完了,只需要把烧完的煤球夹出来扔掉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做掏灰那么脏的活计。   只是一会会儿功夫,妇人们都纷纷要买一个带回去试试。   台下的张彦瑾见起到效果了,就让小厮宣布第二轮猜灯谜活动开始。   就这样,一直热闹到第二天天明,众人才意犹未尽,身带酒气的回去,妇人们更是。恰逢这时候刚好是春耕时节,农人们要早早出城耕种,宵禁结束得早,城门大开,大家也刚好可以回家歇息。   “二郎,咱们昨天晚上就卖出去了五百多个炉子!” 熬了一夜的张伍二非但没有丝毫困意,还兴奋不已。他将登记名单放在张彦瑾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字兴冲冲道。   张彦瑾早就料到了会有人当场买炉子和煤球,就提前找了三五个书生来坐在小桌子前负责记录购买人的家庭住址和名字,再让买的人按下手印,等到回头让小厮们送上门去。   刚开始只有一小部分买,等到后来气氛热闹起来之后,大家纷纷都跟风买,张彦瑾也成了大家口中的大贤人。   一来是煤球确实好用又价格低廉,没有钱的人还可以用粮食来抵押;二来是琥珀酒的作用;三者便是在场的小厮们在张彦瑾的安排下都训练有素,十分有礼貌,让老百姓感觉到了尊重。   此时在大魏朝还从来没有过客户是上帝这种理论,朝廷虽然没有重农抑商,可文人在农人和商人之上已经是不必言说的道理,农人们的地位低下,何时受过这样的尊重?   张彦瑾让他们感觉到了宾至如归、倍受尊重的感觉,他们岂能不对张彦瑾有好感?   就这样,张彦瑾从西州拉过来的煤球和炉子三日内便倾销一空,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在现场登记买煤球和炉子的人竟然无一人赖账,张彦瑾的灭煤球作坊也在这一次活动中彻底名扬四方,开启了薄利多销,服务客户的先河。   早就建好的长安酒坊也开了起来,和西州大同不同的是,张彦瑾这一次又添了新的花样,增添了葡萄酒、杏花酒之类的种类,又把两地的价格同时定低了一些,且酒坊里不论谁来,不论买多少,都一律平等相待,一时间张彦瑾的酒坊里竟然是门庭若市。   月华如水,银辉落在玉阶上,更衬得夜凉如水。   “门庭若市?”皇上放下手中的书本,听着李明锐汇报最近长安城发生的事情。   李明锐点点头道:“张彦瑾几乎是免费把琥珀酒给老百姓们喝,又趁机演示了煤球的好处,更重要的是他手下的人待人接物都十分热情大方,可以说长安城里还没有一家店比他作坊里的人态度好,这样对比下来,就算是东西一样,大家都喜欢去他那里,更何况琥珀酒和煤球还没有哪一家店有同样的东西。”   前一段时间琥珀酒名声大噪的时候,张彦瑾没有顺势开酒坊,而是只在小范围内给士族或者王公贵族卖,那时候张彦瑾即使是卖也卖得非常少。   皇上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中。自从大同煤矿的事情被张彦瑾蒙了之后,张彦瑾在皇上心中就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了。   作为皇上,这个时代最受尊敬的人物,他自然是知道他的影响力对百姓有多么大。如此一想,皇上便大致明白了张彦瑾当初为何不急着开酒坊了,而是停了一段时间,让琥珀酒在民间传了许久之后,这才大宴百姓,顺势开起酒坊。   张彦瑾这是想要先饿一饿老百姓,显得琥珀酒供不应求或者说有价无市,然后再大肆售卖。这家伙果然贼!也太会收买人心!   煤球作为一个需要钱的新鲜玩意就是再好,可若是需要钱来试用,老百姓们自然是会抵触。   可等到张彦瑾在炎热的夏季快要来临之际,凭借着猜灯谜喝琥珀酒这个噱头,在大家面前试用一番,将煤球的作用完全展现出来,大家的抵触心理费非但没有了,反倒还会为了感谢张彦瑾,而去买煤球和炉子。   从简入奢容易,从奢入俭难,这么一来二去,老百姓们彻底发现了炉子和煤球的简便和干净,还会再去烧秸秆吗?   “皇上!”跟在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殿中,神色慌乱。   皇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有如此慌乱的时刻,他心中猛地一跳,只觉大事不妙。他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中州地震了,中州的驿使刚刚连夜敲城门进宫,说是有重要事情要汇报,守城将士听闻地震不敢怠慢,赶紧放他进来,只是他来到殿外时已经昏厥。”老太监不敢耽误,他极快地说完这些事情,把手中按着红泥封印的奏折递给皇上。   大魏朝时期长安城每日宵禁之后,除了城门关闭,宫中的大门也会关闭禁严。若是有紧急的事情,守着宫门的侍卫们会从上面放下去一个篮子,把人从下面吊上来。   刚刚守宫门的禁卫军们在听到驿使大喊中州地震,禀告皇上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用篮子把驿使吊了上来。   多日来的疲惫,让使者从篮子里往出爬的时候,已经是腿脚发软,根本爬不出来,禁卫军们不敢耽误,一左一右搀住使者的胳膊,就把人带到了紫宸殿。   老太监远远地看着禁卫军们拖了一个人过来,便意识到似乎出事了。   他还未详细问察,就听到驿使气若游丝道:“中州地震,引发洪水。”说罢,驿使就晕厥了过去。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驿使的黑色粗布劲衫上全部都是白色的汗印。   驿使多天来不分昼夜地奔袭,无暇洗澡更无暇换衣裳,这一来二去,又不停地出汗,汗液中含有大量的盐分,衣服蒸干之后,白色的汗纹就会出现在衣服上。   皇上接过信封,直接撕开封印,抽出里面的信函匆匆看了起来。   在看到信函当中中州地震,引发洪水这几个字时,皇上面部的肌肉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李明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在看到皇上面色冷峻时,他连忙问道:“从中州来的驿使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1章   “已经带下去救治了, 听说这个驿使为了火速把消息传递到长安城, 除了每逢驿站换马之外, 便不分昼夜奔驰,这才将原本十天的马程缩短到了五天。” 老太监匆忙答道。   “传朕口谕, 封他为驿站令长, 让御医好好医治。”皇上负手于身后吩咐道。   在老太监领命之后,皇上的目光转向李明锐道:“宣陈德让、张仲谦、诸迟恭、周勤连夜进宫。”   李明锐领命后,立马带人出宫, 把消息传递给了皇上所点的大臣。   张仲谦被宣连夜进宫,张博文、张彦瑾、张修武三人也都被惊动了。   在听到中州地震的消息后, 有些事情忽然浮现在了张彦瑾的脑海当中,让张彦瑾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张仲谦。   中州乃是河南的古称, 河南位于黄河中下游, 属于虽说是文明发祥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可是也面临着巨大的隐忧,那便是洪水。   地震一发,恰逢台风盘旋在伏牛山一度不走, 祸不单行, 黄河决堤, 瓢泼暴雨接连不断,彻底把平原冲成了汪洋。   而这个时候,张仲谦恰巧领兵北征在即,虽然最后还是如时出征, 却差点因为辎重紧张和猃狁人马僵持不下而命丧黄泉。   尽管当时张仲谦凭借着智慧在茫茫草原当中铤而走险,捉住了猃狁主力,拼死纠缠,打通了河西走廊这条线路,可他回来后身体却大不如前,这一次战役中落下的旧伤,也成了张仲谦早逝的主要原因。   张彦瑾的手慢慢收拢起来,面色也越发凝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张仲谦重蹈覆辙。   张仲谦随着现今的皇帝马上打天下以来,为人谦恭谨慎,用兵时更是远谋深虑,故而大大小小的战争八十余起,却鲜少有败绩。   天灾避无可避,可人祸却可以避免。   张彦瑾知道,以张仲谦的用兵才能,他定然会将河西之战的战略部署得更加缜密,前世是因为辎重太紧张,他才会铤而走险,导致落下旧伤,若是这一世,朝廷给张仲谦提足够的辎重,张仲谦定然可以平安回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他都可以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他也就能够通过改变一些事情,使张仲谦避免灾祸不是?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张博文原本还在沉思这件事要怎么办,却不想他猛然抬头,就看见张彦瑾披着一层单衣站在屋檐下,面色是罕见的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彦瑾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摇摇头说了声没什么就进了屋,只是第二天跟着张仲谦一起进了皇宫。   张仲谦昨夜和户部尚书陈德让一起安排赈灾的事情,已经是疲惫不堪,早上又匆匆去宫中,故而没有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尾巴。   中州地震的事情如同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一般笼罩在了整个皇宫之上,朝堂上也争论得不可开交。   皇上昨天晚上就下诏书让司农卿带着人过去治理中州的洪水,也给中州周围各州下了诏书,把粮食运过去赈济灾民。可从中州各县接二连三报上来的死亡数量,以及洪水冲击数量却让人胆战心惊。   “启禀皇上,一部分灾民已经迁到了山上,可是山下已经成了汪洋,根本没有办法获取食物,还有一部分没有来得及撤走,被困在屋顶上或者树上,这样下去恐怕……”出来汇报的官员愁得额头上的法令纹一夜之间都多了些许。   皇上太阳穴突突突跳了起来,他冷声道:“难道你们就不会想办法吗?不会安排船只过去救人吗”   “启禀皇上,户部已经连夜安排周围各地的船只过去救援了。”陈德让站出来汇报道。   皇上这才微微颔首道:“派过去的船只越多越好,陕西、西州凡是和中州接壤的地区,都运送船只过去救人,把山东福建的水师调过来一部分,专门负责救人,越快越好!”   陈德让应承下来,准备下朝之后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文官中走出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袍的长髯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随着他的宽大袖袍的翻动,里面白色的底衣也显露了出来。   以往张仲谦,陈德让,瑞国公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们按照品阶穿得都是绯色红袍,身挂银鱼袋,而像谏议大夫刘岩时这些稍低品阶的官员们都穿得是绿色的圆领长袍。   这个男子从早上进入朝堂之时就引起了张彦瑾的注意,此时国家遭难,官员们都穿得暗色素服,表示哀悼,如此对比,高瘦男子身上的朱红色衣服实在是过于耀眼。   更重要的是,他头上还带着用鹿皮制作的幞头,这种鹿皮幞头配上他身上的长袍,在大魏朝被称为素积皮弁,在大魏朝朝堂上可谓是独树一帜。   因为大魏朝只有太卜令一个人能如此穿,他手下的太卜正穿得也是暗绿色的官袍。   太卜令人如其名,是负责大魏朝廷占卜的官员。   太卜一名,自商朝便有。掌三兆之法、三易之法、三梦之法,通俗而言,就是为国家占卜国运,战争,祭祀等事情。   大魏朝开朝以来,便在太常寺下设置了太卜署,太卜署下面的最高官职就是这位太卜令张淳泽了。   但见张淳泽走到大殿中央,站定,给皇上行了一礼后道:“启禀皇上,微臣夜占天象,得知此次中州地震,乃是上天震怒惩罚我大魏朝所致。”   皇上望着穿着一身朱红色长袍站在大殿中央的张淳泽,面色越发冷峻。   张淳泽后面的话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他准备说什么,所谓老天降怒于大魏朝,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帝不仁,治理天下出了问题,才导致老天降怒于大魏朝。   事情发生前张淳泽一声不响,事情发生了,又装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来责问他这个当皇帝的。可真是占卜得一手好卦象!   皇上环顾满朝文武,见大家都肃穆而立,一语不发。   张淳泽微微躬身道:“若是想要让上天收回余怒,还请皇上克己勤勉,下罪己诏,向上天承认皇上的罪过,以免除黎民百姓再生涂炭。”   皇上掩在明黄色袖子下的手青筋虬结,向上鼓起,握住龙椅的骨节更是微微泛白。他没有说话,而是像刚刚一样默默审视着众朝臣。   “皇上意欲北征,穷兵黩武,导致上天震怒,还请皇上停止北征,向上天下罪己诏,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谏议大夫刘岩时向前一步道。   站在文官末端的张彦瑾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他从皇上的脸上隐隐看到了一个帝王的无奈和愤怒。   “怎么,你们都觉得朕北征是有违天命,穷兵黩武之举?”皇上后槽牙慢慢收紧。   “启禀皇上,皇上,微臣以为大魏朝刚刚安定下来,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劳民伤财,搞北征之举。”周勤从昨天晚上讨论时就觉得应该停止北征,尽快赈济中州,此时太卜令的说法和他不谋而合,他自然是出来赞同。   陈国公和韩国公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听闻此言,居然都纷纷站出来道:“请皇上停止北征之举,下罪己诏,不然上天的震怒恐怕我大魏朝难以承受。”   张彦瑾望着穿着素服,腰挂银鱼袋的韩国公和陈国公,陷入了沉思。   陈国公和韩国公难不成这个时候就和瑞国公周勤站在一起了?   这两人皆是出身贵族,从小到大一直享受贵族阶层带来的权势和优渥感,周勤……,这两人在开国之后,便慢慢和周勤走到了一起,他们三人可以说是关陇贵族的鲜明代表。   历史上,在张仲谦走后,张彦瑾不成器,死也不娶李容娘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张博文张修武未能立业只能靠父亲张仲谦世袭下来的官职苟活,后来,李容娘荣登大宝,宁国公就死了,这一族便由此没落了。   赵国公诸迟恭的侄子赵王没有能在皇权争斗中胜出,让瑞国公和陈国公、韩国公这三人扶持的皇子坐了皇帝,瑞国公、陈国公和韩国公这三人自然就成了新一代皇帝的大功臣。   他们三人不断排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其他国公老的老,死的死,还有些精力的也被他们设法架空,自然是没有能力和他们较量,以至于他们三人权倾朝野。   张彦瑾掩藏在袖袍下的手慢慢收紧,若是这三人从这个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一起,有权倾朝野的野心,那么他伯父张仲谦的死也许不是和李容娘有关,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李容娘甚至只是顺水推舟,一边麻痹这些支持她的大臣,一边也是顺手报复了。   皇上下罪己诏,北征如时出征,将士断粮,军心不稳,来自朝廷的压力……这些线索一点一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清晰的网。   这一切都导致了张仲谦不惜兵行险招,差点丧命。   张彦瑾瞳孔微微收缩,这朝中自然有不同意陈国公和韩国公,以及瑞国公周勤的举动,可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   若是此时站出来反驳,定然要说出中州地震原因所在,这个原因还要是合情合理,引人信服,否则这人就成了众矢之的,三大国公以及朝中支持他们的官员定然会奋力攻击他,让他成为朝廷的罪人。   “真是荒谬!”就在朝堂陷入僵持之中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如同闪电一般划破了寂静。   张彦瑾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目光笃定道:“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2章   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说, 张彦瑾就得站出来, 好好给这些榆木脑袋一记闷棍, 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皇上身子微微一僵,饶是他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对各种突发事件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他却没有想到,最先出来旗帜鲜明支持他的竟然是无赖小儿张彦瑾!   在皇上的印象当中,张彦瑾一向是溜奸耍滑,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类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却在这种极为危险的时候如此坚定地注视着他,斥责这些世族的言论。   朝野中的其他人目光也都齐刷刷落在了张彦瑾的身上, 目光中满都是震惊。   张仲谦更是把熬得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 震惊过后,愤怒便爬上了他的脸颊。似乎是在斥责张彦瑾居然在这个时候胡闹,支持皇帝是一定的,但是你这小子上去做什么,也是他和褚持恭几个老将说才是, 这日后会给这小子带来多大的危险啊。   若不是此时还在朝堂之上, 张仲谦真想快速走出, 薅住张彦瑾的头发,就把张彦瑾扯出去。朝堂之上,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最恼火的人要数周勤和陈国公、韩国公三人了, 他们是什么地位,张彦瑾这个无赖小儿,居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责他们荒谬?   “此地是朝堂,非小儿所能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了!”御史刘岩时说道,这样子看起来及其正气。   张彦瑾目光如电,直视陈国公道:“朝堂是皇上的朝堂,我乃是和皇上汇报,难道御史连区区礼节都不懂吗?”   刘岩时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他生平最为自傲的便是谨遵礼节,从不逾矩,可此时却被这个无赖、黄口小儿张彦瑾指责自己不懂礼节,真是气煞人也!   皇上望着陈国公、韩国公、瑞国公、刘岩时、张淳泽几人恼怒的面色,心中竟然觉得十分惬意。   不过作为王者,他自然知道掌控全局。此时中州大灾,首当其要的是解决灾祸,尽管张彦瑾出来这么一搅和,让他觉得像是出了一口气,可他也不能让张彦瑾把事情带偏了。   要是刘岩时再被张彦瑾气得来一出辞官归隐,他可不觉得自己今天还有那么好的心情劝慰刘岩时。   “张彦瑾,你刚刚说要给朕汇报,现在说吧。”皇上看了一眼张仲谦,淡淡道。   皇上不觉得张彦瑾有出来蹚浑水的觉悟,便觉得这是张仲谦的安排,在想办法帮他,可他又隐隐觉得这实在不是张仲谦行事的风格,因为张仲谦若有什么事情都会提前告诉他,而不是突然来这么一出。   只是现在在朝堂之上,他也不能细问,只能先听听看张彦瑾要说什么了。   周勤看了张仲谦一眼,匆匆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中州几十万老百姓的性命,张彦瑾黄口小儿之言,岂能听得?!”   “先说是不是,再下定论。瑞国公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匆匆阻拦,是否太过于鲁莽?”   张彦瑾不急不慢道:“再者,朝堂之上,百官论事,瑞国公想要违反规定不成?”   朝堂上议事,百官皆可发言,可实际上私下里众大臣就把事情的商量好了,交给等级高的大臣去发言讨论,等到皇上问的时候,他们说附议即可,这虽然没有人规定如此,可这却早就是不用言说,大家都清楚的规则。   此时张彦瑾突然如此之说,周勤想要辩驳,却辩无可辩,只能咬着牙,默默地看着张彦瑾,想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臣想说,中州地震根本就不是因为上天降怒于大魏朝,而是地壳运动导致得罢了,而天降暴雨,不过是因为中州四面环山,台风盘旋在山中罢了。”   张彦瑾目光灼灼,注视着张淳泽道:“太卜令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连如此简单的自然现象都不懂,还要散播谣言,说是上天降罪于我大魏朝,引起庙堂恐慌?”   “呵呵。”张淳泽拢了拢袖子,微微扬起下巴道:“如此荒谬的话语竟然都敢拿到朝堂上来说,启禀皇上,这些奇怪的话语微臣还是第一次听到,微臣认为他在妖言惑众,趁着中州灾难哗众取宠!”   张彦瑾并不理会张淳泽,而是继续道:“启禀皇上,微臣曾和东瀛使者小五郎一起喝酒闲聊,也在东瀛买了石见一地,小五郎告诉臣,他们东瀛自古便是地震频发,乃是由于地壳运动频繁所致,只要多加预防,便不会有伤亡。”   正说着,张彦瑾笑着看了张淳泽一眼,这才淡淡道:“若是按照太卜令所言,东瀛的天皇是不是要每个月都下四五次罪己诏啊?”   “一派胡言!张彦瑾你居然敢猜测天意,用妖言来曲解天意!”张淳泽扭头怒瞪张彦瑾。   说罢,他拱手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他却在此胡言乱语,当是斩首以儆效尤!”   原本观天象这些便自古从无定论,只是大家根据自然现象总结而来的定论。   他作为太卜令,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中州地震,又连遭暴雨冲袭,黄河也发了大水,如此大的灾祸,他自然要寻找一个理由。   可他却不曾想到这中间居然冒出来一个张彦瑾来,言之凿凿说他妖言惑众,他此时心中已经没底,可为了维护他作为太卜令的面子,他自然是要反驳张彦瑾。   “斩首以儆效尤?”张彦瑾嗤笑一声道:“该不会是太卜令心虚了吧?”   张淳泽怒瞪着张彦瑾,他作为太卜令的威严居然被人当堂质疑,自然是让他恼火不已,可若是在朝廷上和张彦瑾这么一个黄毛小儿计较,却有失他作为太卜令的风度。   他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侧头道:“天象神秘莫测,愚昧之人怎会懂得天意,我只是不愿与你过多纠缠浪费时间而已。”   张彦瑾不再和张淳泽说话,只是拱手热切地注视着皇上,信誓旦旦道:“若是皇上不信微臣言论,大可把东瀛留在我大魏朝的使者叫来一问便知,或者随便问哪个东瀛人便可以证明臣所言是否属实。”   皇上自然是不愿意下罪己诏的,他同样觉得上天降怒于大魏朝乃是无稽之谈。   他一挥手道:“朝堂之上,百官皆可发表议论,既然张彦瑾说这乃是地壳运动所致,那就把东瀛使者叫来一问便知。”   皇上身边的老太监闻言,当即高声道:“宣东瀛使者进殿!”   不多会儿,驻长安的东瀛使者就被守在殿外的太监们叫了来,他上殿之后,先给皇上行了一个礼,这才道:“启禀皇上,东瀛确实如张男爵所说,地震多发,乃是大地运动的正常现象。由于我朝人民自古便经常经历,大家都有了防范意识,故而多年地震,很少有伤亡。”   他也不知道张彦瑾所说的地壳到底是什么,就按照自己所知解释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又怕知情不报惹怒大魏朝皇帝,就解释道:“微臣也是刚刚才听说了中州发生了地震,正想要给皇上进言,却不想张男爵已经给皇上解释明白了。”   张淳泽气得脸都白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到底哪本书上记载过地震。他自认为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不曾想今天居然被一个黄毛小儿当朝给比了下去,高傲的自尊心让他一时间竟然心绪颓然,面色灰白。   “原来如此。”皇上微微颔首,他心中微微释然,不管怎么说,有了东瀛使者的言论,这些官员们便不能再以上天降怒于大魏朝,为了让上天息怒,皇上需要下罪己诏的言论来压迫他了。   “皇上,微臣认为,目前根本不是要讨论如何平息上天震怒这种无稽之谈的时候,应该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只要台风一过,暴雨停下,黄河水流量减少,洪水自然会平息下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要把那些仍然困在里面的老百姓们救走。”   张彦瑾再次进言道,这也算是转移话题,他倒是想和朝堂的老大爷们讲讲地理,讲讲他们生活在地球,甚至还可以做地动仪,但是后来想想,这事还是不宜拿到朝堂上来,毕竟太过匪夷所思,领先一步是聪明人,领先太多,那就是妖孽了,会被群起攻之的。   他从善如流道:“那你有何办法?”   “启禀皇上,今天在朝堂之上,陈尚书说洪水有一米到半米之深,微臣认为,既然如此,那么就可以用大船去救人,一来可以减少官员们的工作量,二来可以尽快救出困在水中的百姓们。”张彦瑾将早都准备好的话讲了出来。 第63章   陈国公故意扭过头, 看都不看张彦瑾, 不屑道:“皇上已经把能派的大船都派过去了, 这种谁都能想到的办法还需要你说吗?”   本来今天他们就计划好了让皇上下罪己诏,却不想被张彦瑾这么一搅和, 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就这么泡汤了, 他心中岂能好受?   此时看到张彦瑾如此说,自然要抓紧时间怒斥张彦瑾了。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一眼张仲谦, 心中越发觉得张仲谦膈应起来。这个张仲谦三番五次让他的侄儿张彦瑾和他们作对,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陈国公并不觉得以张彦瑾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能想到东瀛地震这种事来, 他私下里肯定是受到了张仲谦的指使,这才敢在朝堂之上和他们作对。   他一想到张仲谦和他们作对不亲自出马, 却让张彦瑾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出马, 他心中就越发不舒服起来,觉得受到了张仲谦的蔑视。   皇上心中也隐隐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张彦瑾会有什么好点子,却不想张彦瑾也只能说出用船救人的办法。   张彦瑾和刚刚一样,直接忽视了陈国公, 只是继续道:“皇上, 暴雨天气, 现在的船只肯定是寸步难行,微臣想到了一种新型的船只,可以由十人同时开动,即使是暴雨, 也可以畅通无阻,快速在洪水中救出困在里面的老百姓。”   在中国,从古代起人们就知道把竹筏子或者木筏子扎在一起在水上飘荡,这便是最早的船只了。后来,在大禹治水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水中指挥,大禹将一根木头的中间掏空,站在其中,在水中飘扬,这种船便被称为独木舟。   再到后来,为了船只稳固 ,又出现了双体船,也就是用厚厚的木板架在两条船只上,作为桥梁,将两条船连接在一起,以其外貌取名,称为双体船。   再到后来,便有了帆的折腾和船舵的折腾,还有水密隔舱和水鸟形船体的折腾。   只是现在大魏朝鲜少有水上作战,船只只是在老百姓当中应用,故而的船只大多数还都是如梭一般的小船,还没有使用船帆和船舵。   船帆和船舵一个可以控制船行进的速度,一个可以控制船行进的方向,是后来的船只必不可少的构造。水密隔舱却是防止船在大海上行进不会沉没的一大法宝。   水密隔舱是将船体分成许多个舱区,各个互不相通,这样在航行时,即使某几个舱区破损进水,船仍然照常行驶,不会沉没。   非但如此,将船体分开成各个舱区,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装卸货物十分方便。船主也可以将不同的货物分仓管理,一来二去便会节省不少时间。   水鸟形船体则是仿照水鸟划行时的样子设计的,简单点来说,就是把船体最宽处放在船的中部靠后的位置,这样会让船在水和空气互相作用之下,划行得更快。   张彦瑾准备折腾的便是这种拥有水密隔舱、船帆、船舵,以及水鸟形船体的的航船。   毕竟他在东瀛买了一块地,迟早船厂要建的,不然日后怎么去东瀛?这次也正是好时机,一来给皇上帮忙,二来也顺手推舟了。   “哦?”皇上身子立马前倾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船只?”   “此乃臣画好的设计图纸,请皇上过目!”张彦瑾将昨天晚上就画好的图纸拿了出来。   李明锐从龙椅一侧走下,从张彦瑾手中接过图纸,递给皇上。   皇上望着十分立体生动的船只久久无法回神,高高的三角纵帆竖立在船头的甲板处,如同水鸟一般,前窄后宽的船体两侧是一排整齐的竖桨。船尾处则有一个较大的圆形转轮,转轮上面伸出许多个手柄,似乎是给人抓的地方。   “司有郎,你来看看这张图纸。”皇上将手中图纸递给了李明锐。   李明锐接过之后,便走下台阶,将图纸递交给了从百官中走出来的司有郎。   司有郎乃是属于工部的官吏。   大魏朝的官制乃是三省六部制,三省乃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六部则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百官各司其职,工部便是掌天下百工屯田山泽之政。而工部旗下的司有郎则是掌经营兴造之政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兴造,工匠之程式皆有他掌管。而他也相当说是大魏朝修建业中的专家了。   司有郎黄修均在看到李明锐递过来的图纸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张彦瑾善于画建筑图纸,他早就有耳闻。   当初在看到张彦瑾所画的马镫和马鞍的图纸之后,他便惊天为人,把图纸要来细细观摩。   这实在不是黄修均反应过大,实在是在大魏朝这个时代,大家所画的还只都是平面图或者说是表面图,突然出现张彦瑾这么一个立体的三维图,作为从小就痴迷于建筑的黄修均怎么能不吃惊?   此时船体这么一个大的立体型建筑的图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不震惊?   满朝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黄修均的身上,想要听听他这个司有郎的判断。   过了好一会儿,司有郎黄修均才意识到皇上和其他人还等着他回复,他连忙道:“启禀皇上,此船只的设计微臣虽然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是若如张录事所说,微臣认为,此船只若是建造出来,被围困在洪水中的中州百姓皆可迅速解救出来,而且我大魏朝的水航定然会有大的发展,若是以后再遇水战,我大魏也定能战无不胜!”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当真如此?”皇上刚刚看到图纸的时候,也是大为惊艳,可他却没有想到张彦瑾画出的船竟然会如此厉害!   “请皇上准许微臣细细道来。”司有郎黄修均意气风发道。   他指着图纸上的三角纵帆道:“此物的形状似三角,后面又有绳子牵引,极为稳固,一旦有风吹过,此物高高鼓起,无形之中增大了风力,便可以快速推着船前进。”   “再者,此物又是纵向放置,可以让船驶八面风,除非当头风不能行驶,如此大的作用竟然用这么一个简单的方法就达到了,这设计实在是惊艳巧妙。”   黄修均越分析越觉得惊艳,他竟然直接转身,朝着张彦瑾躬身拱手道:“敢请教张录事,究竟是怎么设计出如此惊艳绝伦的东西的?这东西的名字又叫什么?”   他这动作和话语一出,又引起了朝堂一阵窃窃私语。黄修均乃是最精通百工之术的人,平日里只忙于钻研建筑上的事情,其他事一概不理,更不要说人情交际之类的事情了。   可现在他居然对张彦瑾做出如此恭敬的请教之态,可想而知,这设计有多么厉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张彦瑾身上,有惊艳,有困惑,也有怀疑。不过这些人都是能人中的能者,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都静静地等着张彦瑾接下来的话语。   “实在是不敢当。”张彦瑾上前一步,扶住司有郎黄修均道:“司有郎严重了,这设计其实是我和兄弟们出门玩耍之时,偶然想出来的。”   见黄修均不问到底誓不罢休,再加上朝堂上的人都看着自己,张彦瑾苦笑一声道:“有一日我们在湖上划船游乐之时,日头太烈,可我们又贪于玩耍,就在舟上安放了一个大的芭蕉扇,来遮住日头,原本只是想要有一片阴凉之地,却不想一阵风吹过,船行驶得更快了,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在船上安装这样的东西,可以让船行驶得更快,我就给这种东西起了一个名字叫船帆。”这原本要在十五世纪才出现,只是现在没有,那他只能随口说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司有郎黄修均由衷地佩服。   他本就是一个认死理,只喜欢钻研修建技术的人,但凡是遇到比他厉害之人,便会上前请教,不耻下问。此时张彦瑾如此详细解说,让他茅塞顿开,一想到自己也经常坐船,居然都没有发现船帆的妙用,便觉得自愧不如。   “启禀皇上,此船上的船桨众多,在划行之时,可以让众人轮流划船,有众人合力划行,此船定然能破水向前,无惧暴雨。船型像鸭子或者天鹅等水鸟在水上划行,我想张录事定然是看了水鸟的划行姿态得出的灵感,此种设计,让船在水力和风力相作用之下,依然可以稳定快速前行,此种设计实在是天工鬼斧。”黄修均再次向皇上解说。   说罢,他话锋一转,指着船尾的船舵道:“只是微臣也有不明白之处,比如此处,还请皇上让张录事为大家解说。”   “张彦瑾,你来给大家讲讲看。”皇上此时可谓是龙心大悦。中州不断上涨的洪水可谓是他的心头大患,犹如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却没有想到,今天上午,就被张彦瑾这么迎刃而解了。   “启禀皇上,此乃船舵,可以控制船的行驶方向。”   张彦瑾接过图纸,指着船尾的船舵给皇上和黄修均看:“普通的船只由划桨来控制船的行驶方向,可此船的水浆众多,划行的人也众多,再用划桨来控制船的方向显然不可能,故而臣在船尾设计了船舵,我们都知道,若是在船尾划船之时,只要变动桨叶,就很容易改变船的方向,船舵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他的手指微微下移,指着船下面的舵叶和连着船舵轮的杠杆道:“此三种东西连接在一起,船舵转动,舵叶会跟着转动,这样,就会在船尾形成水流,进而形成一定的水压,这种压力虽然小,可是船舵在船尾,和船的重心,也就是船中部距离很远,如此一来,小小的压力,因为距离远的关系,便会对船中部形成巨大的压力,导致船改变方向。”   说到这里,他害怕自己讲解的不明白,便举例子道:“这就像是我们提着两桶水很重,可是用扁担挑着两桶水便会很轻松。”   黄修均沉默了一番后,激动道:“张男爵果真是智慧过人,本官佩服!”   激动之下,他又拱手对皇上道:“还请皇上让张男爵来臣工部任职,为皇上效力!”   皇上正有此意,这船是张彦瑾设计的,修建的时候有他在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些日子张彦瑾折腾出来的事情,发现张彦瑾放在工部着实是个人才,既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是要留为己用,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张彦瑾这一站出来,他瞧着顺眼,想给他升官。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4章   盛元帝扫视下方, 将一众人看得不由低下头, 瑞国公周勤跟随盛元帝已久, 这时心里一沉,他倒是想站出来说, 可是最了解皇上的他, 这时候他还真不敢站出来了。   只见盛元帝大手一挥道:“准了,张彦瑾,你去工部, 员外郎不是还空着?”   工部管理修缮之事总共是两人,一个是司有郎, 另外一个便就是员外郎了。   这员外郎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五品, 月俸十四石,但是比之之前的参军录事,要升了三级。   大魏朝官制分为九个等级,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共计十八级。正品比从品官阶稍大。张彦瑾这个官职 , 比司有郎黄修均稍低, 能管他的, 就只有工部尚书和两侍郎了,但是这这种官,更多不会去管具体的工部技术生产,管的是人, 他算来乃是工部管理修缮之事中的二把手。   张彦瑾闻言,哑了声,彻底没有了刚刚指点江山时候的意气风发。   他不过就是想要帮帮他伯父张仲谦按时出征,辎重管够而已,怎么就变成皇上给他按一个官职了?这下子他可怎么回他在西州的翠屏别墅享乐去啊?   早知道在黄修均问他的时候,他就说他是做梦梦到的好了。   皇上岂能看不出张彦瑾的想法,从张彦瑾在西州大同告诉他别墅是梦到的时候,他就知道张彦瑾这家伙只想享乐。   作为皇帝,人才自然是要笼络在自己跟前,为他自己所用。他知道,他刚刚那么一说,有张仲谦在,张彦瑾这个孝顺的侄子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   感觉到张仲谦怒瞪自己的目光,张彦瑾只得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他跪在地上道:“臣谢皇上赏识之恩。”   说罢,张彦瑾就懒得再说什么,只等着皇上让他起来了。   他就不信皇上不知道他不想当官!分明知道他只想享乐,还要赶鸭子上架,现在还要自己谢谢他,真是想都不用想!   可周围的大臣却不这么想,都等着张彦瑾继续说,这一句话之后就没了,弄得他们分外不自在,还以为张彦瑾这里是出了什么茬子。   皇上却是领教过张彦瑾词穷嘴笨的人,龙心大悦的他也不在意,一抬手道:“起来罢。”   众大臣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只当做张彦瑾这个纨绔子弟是词穷了,或者当他是不懂礼节,心中难免吐槽几句,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张彦瑾也不在意,他起身之后,就回队伍中去站着了。   下朝之后,张仲谦望着走在自己身侧的张彦瑾,心中感慨颇多。   他越发觉得张彦瑾长大了,以往他最担心、最挂念的也就是他这个侄子张彦瑾,虽说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依旧是他,可他今天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侃侃而谈的飞扬姿态,却让他觉得赞赏不已。   “今天表现不错,只是以后不要如此针对朝中官员,你啊……还小呢,要出头,也是我们这些老人去。”走到没有人处,张仲谦才开口道。   张彦瑾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他现在还在出风头的懊悔当中。他昨天就不应该想着亲自收拾这帮子人,而是应该直接把建造船只的图纸交给张仲谦或者张博文张修武两兄弟,让他们说是他们折腾的,而他则继续在翠屏山别墅享清福去。   这下可好,想要为朝廷效命,建功立业的人没能当上官,他倒是误打误撞被皇上给绑定了。   张仲谦见张彦瑾半天都没有吱声,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侄子正愁眉苦脸,他一看就知道张彦瑾这是不想当官,便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一天不想着做正事,怎么就想着贪玩呢?”   “伯父,侄儿大老粗一个,根本就没有当官的才能,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皇上,等到船只建造好了之后,允许我辞官啊,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成吗?我就好好待在西州大同。”张彦瑾琢磨半天也没有琢磨出来办法,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张仲谦。   早知道没有脱身之计,他那个时候就不应该顾着自己伯父和皇上的面子,直接推掉皇上的要求。现在倒好,大家都高兴了,他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了。   “说什么混账话呢?”张仲谦气得瞪了张彦瑾一眼。张彦瑾所说和他的价值观可谓是完全相反,他才反应如此之大。   在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便软声安慰道:“你这孩子,别人不知道又多么羡慕你,你这个员外郎的官职虽然只是从五品,可你知道的,长安城的官职到底和地方的官职不一样,你只要好好努力,以后再往上升还是很有可能的,你为朝廷做出一番贡献,不光是你奶奶和伯父高兴,你已经死去的父亲和母亲若黄泉之下有知,定然也会觉得分外荣光啊。”   气氛骤然转得沉重,张仲谦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深了几分,张彦瑾怕张仲谦伤心,不敢再多说,只能点点头道:“伯父,侄儿知道了。”   晚上,月光明亮,满天繁星。张彦瑾顺着梯子爬到屋顶坐了下来,眺望这一片干净晴朗的天空,徒然觉得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即使他和张家本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其中的亲情却不是假的。   他享受着他们带给他的温情和物质、资源上的优渥,自然也要顾忌他们的感受,这是无可避免的。   他身体往后撑,仰望着头顶这片宁静美丽的天空。他来到这里也快一年了吧?   他回首从来到现在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这才发现,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他作为张家二郎的身份。   最后,张彦瑾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自己在这里瞎犯愁。不就是在工部任职员外郎吗?大不了等到船只建造好之后,他装作江郎才尽的样子在工部吃一段时间白饭,他还就不信了,按照黄修均那热衷于研究建筑的人能容忍他在那里吃白饭!   等到黄修均受不了他的时候,自然会给皇上说,他那个时候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第二天一早,五更鼓刚刚响起,张彦瑾就被还迷迷糊糊的张伍二给叫了起来。   无更便是现当代时间的凌晨五点,突然要这么早起来,张彦瑾小院里的仆人们也都是百般不适应。可眉眼间却都是为张彦瑾当官上朝的自信和喜悦。   张彦瑾如同虫子一般,弓着身子一点一点从床上拱起来,直到小兰端来洗脸水他还没有彻底醒来。   不想从睡眠中醒来的痛苦让他禁不住苦恼地抓了抓脑袋,他来到这里之后,虽说也是早睡早起,可他从来都没有凌晨五点起来的习惯啊,最早也都在六点半天光大亮之后了。   这时候才五点,外面的天都还黑着好么?这上朝时间的设计实在是太违反人性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反对!   在张彦瑾被身边小厮们七手八脚收拾之后,他才彻底醒了过来。   等到他走出小院的时候,才发现张仲谦已经在大门处等着他了。   张仲谦看了看他的官服,见他官服穿戴整齐,这才点了点头,往外走去,外面的家仆已经准备好马车和照明的灯笼了。   在大魏朝上朝官员品级也是有规定的,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五品以上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每日朝参。   也就是说,只有五品以上包括五品的官员才能每日上朝。其他官员则要等到朔望之日,也就是每个月初七或者初八和二十三或者二十二那些日子上朝,将事情汇报给皇上。   张彦瑾刚好就是那个处在边缘的不幸儿,比六品高一些的从五品让他不得不跟着张仲谦去上朝。   马车上,张仲谦原本想要嘱咐张彦瑾一些事端,却发现张彦瑾早都靠在车上睡了过去,下巴向下一点一点的。   他无奈地收回手中的目光,拿出笏板开始看今天上朝的时候所要汇报的事情,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借着每天早上这段时间,再看一下昨晚准备好的事项,以免出错。   等到张彦瑾醒来,马车已经到了沟桥边。他揉揉眼睛跟着张彦瑾下了马车,往里面走去,此时天光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不过还是十分晦暗。   大魏朝有规定,官员们上朝,除过一品大员和二品大员,以及年高者可以骑马或者坐椅轿上朝之外,其他官员必须步行入宫,也不能有其他人跟随。   故而随着马车停下,举灯照明的小厮们也就止步了,只剩下张彦瑾和张仲谦一起往里面走去。也就是月名立傍御沟桥,半启拱门未放朝。   不过走到这里,也早就有路灯在旁边驻立,并不需要再自己提灯了。   众人看到张彦瑾和张仲谦一起走来,都纷纷上来和张仲谦打招呼,恭贺张彦瑾。   张彦瑾知道大家这么说不过是借个由头在张仲谦面前刷刷存在而已,他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等到没有人打招呼了,张仲谦便有些不放心的给张彦瑾嘱咐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诫张彦瑾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要总是和其他人针锋相对,毕竟大家同朝为官。   等到从宫门进入到含元殿,张彦瑾便找到黄修均,默默站在了他后面,准备等到朝会开始之后,他就放空思想,好好休息一番。   索性中州救灾的事情已经有了方略,皇上也就是顺嘴提了一下让工部抓紧时间建造船只,避免灾情扩大。剩下的也就没有和张彦瑾有关系的事情了,张彦瑾便放空思想放空到了下朝。 第65章   “走, 我带你去工部。”三朝之后, 黄修均就满脸火热地拉住张彦瑾往工部走去。   不知为何, 张彦瑾忽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工部起源于周代官制中的冬官,建造分支有专门的建造工厂, 由于船只的建造用于水路, 工厂也就建在水路旁边。   为了方便建造张彦瑾设计出来的船只,避免浪费救灾时间,皇上干脆下令, 特批张彦瑾和黄修均不用上朝,吃住在造船工厂, 等到船只建造好一艘之后,再来上朝。   张彦瑾跟着黄修均来到工厂一看, 发现工厂极大, 光是工匠就有一百人左右,而在黄修均分配之下,这些人已经开始制作起了船只所用的零件,只微微瞅一下工匠们的动作,就知道工匠们早就是操作熟练的老工匠了。   不同的零件还有不同的建造作坊, 可谓是分工明确, 井然有序。   张彦瑾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他想起那个被他伯父自作主张献给皇上的烧砖厂,更不是滋味了。   他的小型烧砖厂和朝廷的工厂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就这样,朝廷居然还不愿意自己建造一个工厂, 还非得把他的工厂所有权直接拿走。   他叹息一声,这简直就是□□裸的剥削啊。   “二郎,有什么问题吗?”黄修均听到张彦瑾叹息,便热切询问道。   张彦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黄修均也不在意,他热情地拉着张彦瑾道:“那咱们去看看其他零件吧,有些地方我还不懂,还要让你给我指点一二。”   张彦瑾听着黄修均彬彬有礼的邀请,无奈地点点头,跟着黄修均去了小办公室,两人便开始商议船只部分零件的构造。   索性黄修均在建造行业本身就十分擅长,也十分有天分,往往张彦瑾解释几句,他就能明白。   可是让张彦瑾觉得吐血的是,黄修均完全是一个工作狂,拉着他没完没了地画图纸,研究那些零件,甚至要讨论零件到底做成什么样最好用。   “二郎,你当初是怎么想出画这种立体生动的图纸的呢?”两人中午吃饭的时候,黄修均终于不再讨论零件了,而是开始询问三维立体图纸。   “跟着画师学得呗,这样画出来不是更加清晰明了吗?我就用了。”张彦瑾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道。   黄修均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回答。   “那你在大同翠屏山下建造的房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全部都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黄修均停顿了不到一秒钟,第二个问题就如同连珠炮一般问了出来。   张彦瑾对这个问题倒是不觉得难回答,他喝了口茶,慢慢道:“做梦梦到的,就建造出来了。”   他就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对讨论设计这种东西根本不感兴趣啊,再者他在领教了黄修均在建筑上的卓越才能之后,也不敢和黄修均往深的讨论,原因无他,就是怕露馅。   黄修均愣了一下,张彦瑾给他的回答和当初给皇上的回答是一模一样的,当初听说李明锐随着皇上去西州微服私访了一圈,参观了张彦瑾的翠屏山别墅之后,他就缠着李明锐问了许多细节问题。   不过对于李明锐所说的翠屏山别墅是张彦瑾做梦梦到的,他却不相信。他不相信谁梦会梦得那么清楚,当初还不相信李明锐的话,不过此时这种话从张彦瑾口中说出来,他不相信也不行了。   “全部都是你梦出来的?”黄修均不死心道。   张彦瑾已经被黄修均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烦得头都快要炸开了,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点点头。   黄修均无奈,只能问下一个问题:“那红砖……”   他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张彦瑾打断了:“那是我手底下的工匠们发现的,你要是想要知道,我到时候带你去见他们如何?”   黄修均虽说不爱理会人情之事,却也明白张彦瑾这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张彦瑾手下的工匠们毕竟是亲手做出红砖之类的人,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也不再纠缠张彦瑾了。   有朝廷的大力支持和张彦瑾、黄修均两人的现场指导,再加上工匠们工艺娴熟,不到三天功夫,张彦瑾图纸上所画的船只就建造出来了。   皇上闻言,立马带着人来到了工厂观看新建好的船只。   “还请皇上为船只赐名!”张彦瑾和黄修均达成一致意见,把赐名的权利留给了皇上。   皇上望着面前的巨型船只,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睛。弧线优美,高高挂起的三角帆,如同雪白海鸟的翅膀,有力又美观,似乎时刻都会振翅飞走,船两侧整齐的船桨,如同水中巨鲸快速前进时破水的鱼鳍,分外有力,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神振奋,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艘大船在暴雨中乘风破浪的雄姿。   周围跟着皇上一起来参观船只的官员们也都纷纷惊叹不已,毕竟这艘船对于他们而言是亘古未有过的。   “真可谓是直挂云帆,乘风破浪!”皇上毫不吝啬赞扬之语,他颇为豪气道:“此船只乃是朕为了解救中州老百姓所造,便叫中州巨舰吧!”   “中州老百姓若是知道了这船只的名字,定然能感受到皇上救济他们的决心!皇上此举,可谓是造福我大魏朝的老百姓啊!”官员们都纷纷一改前几日缄默的态度,纷纷赞扬起来。   皇上今天也是豪情万分,他哈哈一笑道:“赏张彦瑾、黄修均千金!”   张彦瑾对于赏金什么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触动了,毕竟他现在一天之内就要收入上万两的银子,区区点银子他岂会在乎?   不过他还是和黄修均一起行礼谢皇上恩赐。   跟来的史官们奋笔疾书,将这历史性的一刻极尽他们所能的记录下来。张彦瑾和黄修均的名字便和皇上一起留在了大魏朝的官史之上。   张彦瑾惊奇地看着埋头苦写的史官们,一股奇妙的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这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以后大魏朝的历史上永远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他在朝堂之上大胆谏言,力排众议,设计了中州巨舰,改变了大魏朝的历史进程,而他设计的中州巨舰也成为了航船行业的里程碑?   这感觉让张彦瑾精神振奋,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如此简单就实现了?万恶的封建时代可真是好啊,他喜欢!   中州巨舰建造完毕,张彦瑾和黄修均也结束了在工厂居住的生活,回到了长安城内,跟着张仲谦一起上下朝。   这日,他正在朝堂上遐想万千时,却猛然听到有人点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隔壁的武将们齐刷刷地看着他。   “说你酿酒把粮食浪费光了……”站在张彦瑾身前的黄修均低声提醒道。   张彦瑾望着站在含元殿殿中央的谏议大夫刘岩时,彻底无语了。这刘岩时是和他杠上了吗?前两次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臣有请皇上限制酿酒数量,加大对酿酒业的赋税,免得出现灾祸之时,再出现赈灾粮食不够用的情况。”刘岩时见张彦瑾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   他这话一出,张彦瑾算是大致明白了刘岩时刚刚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中州赈济的粮食不够用了,想要在老百姓手中购买粮食,却购买不到多少,说是他酿酒把粮食卖光了。因为他的酒,每天出产几万台都被商人买走,张彦瑾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生意,已经扩大了好几个酒厂,粮食自然也购买得多了。   他看着刘岩时挺得笔直的背影,刘岩时这是开始想要断他金钱来源了?若是此次他让步了,刘岩时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提出加大煤炭赋税之类的提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觉进度有点快,但是又怕大家没耐性,只能快速一点,让男主升官掌权 第66章   “诸位大臣怎么看?”皇上扫了一眼始终没有说话的张彦瑾, 将问题推了出来。   皇上很清楚刘岩时性格刚正不阿, 却也认死理, 自尊心甚高,当初张彦瑾在朝堂上和他针锋相对, 把他辩驳得无话可说, 他心中过意不去,自然会针对张彦瑾,皇上也猜测到了七七八八, 故而对于刘岩时今日说这番话,他并不觉得奇怪。   当然, 他也没有想过要偏袒谁,对他而言, 朝堂上本来就是各种势力相互交错, 他作为帝王,要的是解决问题,平衡各方势力,让大臣们为朝廷办事,发展大魏朝, 同时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这便是他奉行的君王之道。   张彦瑾酿酒所得的收入也着实是一大笔收入, 若是真的能用来充实国库,于他而言何乐而不为?   “臣附议。”中书侍郎高世杰突然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调查过,张彦瑾的酿酒厂从开业以来, 酿酒所花费粮食已经达到了三万石以上,如今还在紧急调粮,据说,三十万石都满足不了张彦瑾的酒厂,这么多粮食足够一郡的产粮了。”   “臣认为张员外郎的酿酒厂着实是用了太多的粮食,而且还轻轻松松就从中获取了暴利,着实应该多缴纳赋税。”   中书侍郎高世杰一出声,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议。毕竟中书侍郎这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也着实让人信服。   再加上他们看到张彦瑾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以为张彦瑾这是无话可说,就默认了张彦瑾这是辨无可辩,纷纷站到了统一战线。   反正张彦瑾缴纳赋税又不是他们缴纳赋税,更重要的是,张彦瑾这一段时间赚了太多的钱,而他们却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这确实让他们觉得不爽。   观看满朝文武百官,唯有和张仲谦关系极好的几个大臣和国公没有说话。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情就要成定论的时候,张彦瑾眨了眨眼睛,从队伍中走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要说。”   张仲谦见状,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作为一代老臣,自然是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也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更知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也是当初他为何不顾张彦瑾的想法直接提出把水泥厂交给皇上,这也是替张彦瑾铺路,怕他以后被人弹劾。   却不想,张彦瑾的酿酒厂还是遭到了弹劾。此时看到张彦瑾主动站出来,他便以为张彦瑾这是开窍了,准备主动交出酿酒厂利益。   “臣有一事不明,还请侍郎大人解答。”在得到皇上准许后,张彦瑾慢条斯理地反驳道。   中书侍郎高世杰出言弹劾于他,他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在他了解的历史知识当中,高世杰可是周勤一党当中的重要成员。   高世杰看了一眼张彦瑾,虽然心生蔑视,可他外表的基本礼仪却做的滴水不漏,他侧身道:“请提。”   “不知道侍郎大人说得是哪一郡的粮食产量?”张彦瑾依旧不紧不慢道。   他这一提问确实出乎众人意料。不过张彦瑾每一次都不按牌理出牌,大家也都习惯了。   刚刚附议中书侍郎的朝臣们则在心中捏了一把汗,毕竟张彦瑾的前几次的辩论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让他们意识到了张彦瑾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高世杰一时间有些哑然,只有户部官员才知道每年朝廷所收粮食数量,而户部尚书乃是陈德让,和宁国公张仲谦关系甚好,他虽是中书侍郎,却是无权擅自查看的。   他想要查看,必须经过陈德让的同意,若不得同意,那就是图摸不轨。如此,张仲谦和陈德让两个心思缜密的老狐狸可就要说话了。   为了给张彦瑾出其不意一击,他们才联合刘岩时来了这么一出,事先没有让张仲谦得到一点风声。   不过他手下官员凭着印象估计一郡粮食产量,也着实让他没有办法回答张彦瑾提出的问题。   其实刚刚高世杰说出那一番话之后,他便在脑海中粗略计算了起来,发现中书侍郎所说的话并不假。他的酿酒厂已经慢慢在大魏朝各地都开了分厂,每日买酒的客人络绎不绝。   不过中书侍郎所说的一个一郡的粮食他却心存疑惑。大魏朝经济发达,人口数量大约是六千万,不过农民们自古精耕细作,每一个粮农除过自身需要之外,所缴纳的粮食数量大约在四百斤左右,绝不至于像高世杰所说的三万石粮食就用光了一个一郡粮农缴纳的粮食。   这些都是他在开酿酒厂之前让张伍一和张伍二他们调查所得,毕竟酿酒数量要根据人口数量来衡量,而购买粮食的数量决定了酿酒的斤两,他清楚这些并不奇怪。   户部尚书陈德让听到提到了户部所管辖范围内的问题,便站出来道:“回禀皇上,根据各地缴纳粮食的数量记载册,我朝每个粮农除过自身消耗粮食,剩下的粮食在四百斤左右,缴纳的赋税粮食大约在一百五十斤左右,我朝人口数量则在六千万左右。三万石粮食数量和总量相比,确实是杯水车薪。”   陈德让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高世杰这一行人在故意挤兑张彦瑾?虽然他事先不清楚,可是经历过宦海无数波浪的他,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禁对高世杰等人有些反感。   高士杰真兀自懊悔,却听见陈德让又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加重酿酒厂赋税此法不妥,一来不符合我朝商法法典,二来会引起百姓恐慌,有失朝廷公信,有失陛下威仪!”   刚刚没有附议的几人也都站出来反驳,与高士杰等人站在一边的朝臣此时都默默不说话。   张彦瑾打量着众人,犹如一个旁观者。这世上本无公允,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以皇上为主的时代,皇上就是规则,所谓得君心者才可长久。   皇上再贤德又能如何?他也是一个人,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已经深入到了这个时代每个人的骨子里。   正所谓明有沈万三,清有胡雪岩,他决不能重蹈覆辙。   “启禀皇上,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彦瑾沉吟半晌开口道。   皇上随意地抬了一下手道:“有何不当讲?讲罢。”   “臣以为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与其不断地接济那些受灾百姓,不如给他们一个安稳长久去处,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长久之计。”张彦瑾侃侃而谈。   高士杰闻言直接反驳道:“说得轻巧,每一块耕地都是按人头分配,何来给那些受灾百姓找耕地,让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中书侍郎误会了,我所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并不是指耕种。”   张彦瑾说罢,这才细细道:“农民耕种,用粮食和商人换取商品,商人用商品换粮食,故而臣愿意让这些灾民去臣的采煤厂,臣会给他们工钱,提供住处,等到灾情过去,他们想回故乡耕种,可回故乡耕种,想留下也可继续留下,陛下觉得如何?”   皇上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张彦瑾能出这么一个计策也在情理之中。   张彦瑾的计策等于说既帮他解决了灾民,又让外人无法说闲话,更不会引得百姓恐慌,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法子。   “好!难为你想出一个如此两全的法子!”   随后皇上起身,淡淡的说道:“张彦瑾先是设计中州巨舰,解我中州灾民之困,以防流民动乱,是我朝栋梁之才,朕要加封员外郎为宁安县子!”   满朝皆惊。   张彦瑾才封了男爵才多久啊,这又封了子爵?   这年头不是开国之时的,寻常要得爵位可难上加难,怎么到张彦瑾这里……   “多谢皇上!”张彦瑾行礼授封。   大魏朝爵位分为九等,从正一品的王到从五品上的开国县男,总共九等。张彦瑾以前被敕封的男爵便是最低等的开国县男,从五品上。   作为县子,张彦瑾的品阶自然比作为员外郎从五品上还要高,如此一来,他的品阶便按照从四品来全,比他的上司黄修均还要高。   不过张彦瑾并不担心黄修均会觉得如何,他知道黄修均根本不在乎什么官阶,他只是喜欢从事修建设计。   不论是大魏朝还是其他朝代,凡是封建时代,民族资本还没有崛起之时,重农抑商一直都是一种不用言说的事实。商人们虽说有钱,可地位却一直不如从事其他行业的人,故而大部分地区的商业一直发展缓慢。   甚至只有家中贫寒,被逼无奈才会出去行商,这也是著名的徽商中会流传着“前世不休,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种歌谣。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没有反应过来张彦瑾安置灾民其实是对他自己有莫大的好处,不仅省掉了找人,而且劳动力也十分廉价,还获得了皇上的敕封。   下朝之后,张彦瑾便去见了皇上。   “启禀皇上,臣想要辞官。”张彦瑾在行礼之后,便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皇上身子一顿,放下手中的折子道:“为何啊?”   旁边的李明锐都几乎要看愣了,一来是张彦瑾放着好好的五品京官不当,居然要请辞,二来是平常人来找皇上做什么事情,必定会说一大堆理由,像张彦瑾这么直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在觉得失礼的同时却又觉得十分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7章   张彦瑾不假思索, 当即把自己早就想好了的理由拿了出来道:“臣安置灾民, 粮食不够, 需要去外地卖粮,路途遥远, 需要跋山涉水, 无法再在朝廷任职。”   他本来就不想做这种敲钟点卯的官职,在朝里被盯着,还不如去立功, 有这救命名声,日后想攻击他也得看看要不要脸。   如今又可以恰当表示一下自己被群攻的委屈, 向皇上卖萌诉苦,有何不可?当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他怎么能不利用呢?没看到皇上现在这会儿心偏向他了, 像个长辈一章关心他了?   “去哪里买粮?你若是想要购买,朕让人给你调过来即可。”涉及到灾民,皇上十分慷慨,他温声说道。   张彦瑾一拱手道:“启禀皇上,臣听说海外有一个地方叫占城, 那里有一种高产的稻谷名叫占城稻, 这种稻谷不仅高产, 还早熟、耐旱,所以当地人囤积了很多粮食,臣想要去看看,若是能购买到粮食, 便可以解我大魏朝的燃眉之急,还可以将占城稻这种优质稻谷的种子引进我大魏朝,让各地的粮食产量翻倍。”   “占城,在哪里?”皇上有些疑惑,他抬手对李明锐道:“把地图拿来。”   不一会儿,挂在高架上的清晰地图就被几个太监推着移到了大殿中央,这地图长有三米半,宽约两米八,大约是按照一比五的比例绘制而成,上面清晰地标记出了各地的地形,河流等经过实地勘测得出的地貌特征。   若是按照这个地图,很容易就可以模拟出沙盘。   张彦瑾望着手绘的清晰地图,心中震撼,这地图真不愧是大魏朝帝王御用的地图,果真豪华大气。   知道皇上在等着自己回答,张彦瑾也不墨迹,他大步走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木杆,指着大魏朝南部和南洋群岛相连的地方道:“回禀皇上,臣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占城稻便是长在南洋群岛的稻谷,这种稻谷高产、早熟、耐旱,是在宋朝的时候流入中国的,后来便在江南一代迅速推行开来,在历史记载中称:稻比中国者,穗长而无芒,粒差小,不择地而生。   占城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一个位于南洋群岛的小国家,名叫占婆国,有自己的国王。不过后来就被其他国家占领,成为占城,这也是占城稻这种稻谷名字由来。   这时候的占城应该还是一个经济发展缓慢,商业不发达的地方,唯一多的便是占城稻。若是他能率先到达,非但能把粮食和稻种引进大魏朝,还能开辟海上丝绸之路,岂不美哉?   大魏朝繁荣昌盛,民风开放,经常有海外的人来大魏朝,他给皇上说他听说过占城这个地方产稻谷,也不会引起皇上怀疑。   他用手中的木杆把占稻城的大致方位画出来道:“臣经过调查得知占城的大致方位就在这里,由于臣不知传言是否为真,故而臣想要亲自去看看,若是传言属实,便能大量引入粮食和稻种。”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传言所传为虚,臣也可拿着我大魏朝的商品过去交流,将我大魏朝的商品倾销到海外,形成一条商贸之路,为我大魏朝增加税收,更重要的是,臣认为,我大魏朝繁荣昌盛,皇上乃真命天子,此次出去,也可彰显我大魏朝威名,弘扬皇上威仪。”   从古至今,几乎就没有皇上不想要传播自己作为皇上的威名,以及对外未知环境的探索,毕竟扩张自己领土乃是各个皇帝的本能。   汉朝有汉武帝七次巡海,后扫平南越,开辟海上丝绸之路。   宋朝有以冬月发船,借北风之便,开辟南洋航线。   明朝更不休说,有郑和七次下西洋,造就航海史之奇迹。   “此去路途遥远,越洋跨海,未知危险众多,你当真愿意冒险?”不得不说,皇上当真没有想到张彦瑾会提出要出大魏领土,带人航海去海外未知之地。   他默默审视着张彦瑾,这是他印象中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张彦瑾吗?哪个纨绔子弟会愿意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他心中渐渐萌生出了赞赏之意,或许张彦瑾并非好吃懒做之徒,只是没有遇到他想要做之事罢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把这样一个志在四方的人困在朝廷中做官呢?   更何况张彦瑾在工部做员外郎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最近听说都只是敲钟点卯罢了。   “臣愿意身先士卒,为皇上,为大魏朝开辟新的商贸道路!”张彦瑾信誓旦旦道。并非是张彦瑾想要给宣扬大魏朝国威,为朝廷效忠,他更看中的是里面可以获取的财富,以及可以借这个机会摆脱掉在朝廷的官职。   更重要的是,从大魏朝的南边去占城,来回也不过六百多公里,危险极低,更重要的是,和欧洲船队横穿大西洋相比,他去占稻城属于近海航行,一路上有很多港口,不用担心补给和坏血病。   皇上沉吟一番,忽然道:“你伯父知道你想要远航南洋吗?”   尽管张彦瑾乃是朝廷官员,要服从皇上命令,可是张仲谦乃是开国王公,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皇上知道张仲谦十分疼爱张彦瑾这个侄子,不然也不会在张彦瑾闯下了那么多祸事,他却一直包庇,甚至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一起同过窗,不如一起扛过枪。   张仲谦对于皇上而言是朝臣更是共同作战过的兄弟,尤其是他时不时回想起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战斗岁月时,他更是心生感慨。   他乃九五之尊,他可以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但是对于张仲谦,他不能不顾及。   “皇上请放心,臣伯父在臣幼时,便教诲臣要有报效朝廷的鸿鹄之志,臣此番请求乃是报效朝廷,效忠皇上之举,伯父闻言定然会同意,再者臣若去,定然会谨慎小心,保全自己,载粮而归。”张彦瑾拱手再次请求。   皇上沉默半晌才道:“生子当如张彦瑾!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气,朕敕封你为南洋都督,正四品!航行准备物资若有需要,皆可禀告给朕。”   “多谢皇上!”张彦瑾谢恩之后,立马收起了先前一本正经的态度,有些嬉皮笑脸道:“皇上,那臣可就不客气了啊。”   皇上被张彦瑾这迅速地转变弄得哭笑不得,抬脚踹了张彦瑾一脚道:“你这泼皮,果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张彦瑾嘿嘿一笑道:“物资臣可自行准备,可人还要请皇上帮忙。”   说罢,他拱手道:“还请皇上给臣一道手令,允许臣在沿海各地搜罗水性好的高手,和航行高手,让他们随臣一起出海!”   皇上也不含糊,直接道:“好,宣朕旨意,张彦瑾作为南洋都督,可征召水性好之人同下南洋!”航海去南洋,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对于他这个大魏朝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荣光。   现在有人愿意身先士卒,弘扬大魏威仪,他作为皇上怎么能不同意?   张彦瑾在黄修均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收拾东西回到了宁国公府邸,先把事情告诉了疑惑的张博文和张修武。   大大咧咧的张修武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二哥,你不要命了?!”   对于张博文和张修武两兄弟而言,张彦瑾的这个举动,简直就是离经叛道,不可思议之举。放着朝廷好好的从五品官员和四品县伯不做,居然要去航海?   虽说南洋都督这个官职是四品,比以前的工部员外郎要高许多,可问题是,远下南洋那可是玩命的举动啊。   张彦瑾淡淡一笑,安慰两兄弟道:“我调查过了,南洋距离大魏并不远,一月之余便打个来回。”   “你自小就在陆地上生长,从未下过水,现在却要去航海,简直就是胡闹!”张博文气恼不不已,觉得张彦瑾根本就是疯了,他眉头紧皱,怒斥道:“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没有和父亲商量,就自己决定了,真是大逆不道!”   张修武难得和张博文态度一致,他直接道:“二哥,你这么做,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你还是等父亲回来和父亲好好商量商量,让皇上换别人去吧。”   张彦瑾早就知道,要是他先回来和张家人商量航海去南洋这件事,张家上上下下肯定会旗帜鲜明的反对,根本就不可能同意。   可是自古皇权大过天,皇上已经下令了,他们就算是再反对还是会让他去,此乃先斩后奏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天送66个红包~~~先到先得哦   基友非常好看的脑洞文《古代人保护区BY路七酱》已经开坑啦,有兴趣的去收看一下哦~辛苦大家!   【文案—】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文案二】   作为保护区特级保护动物的国师大人,这辈子原本应该清心寡欲,一心带头搞封建迷信。   直到他失踪一年后再归位,京都八卦满天飞——   “听说国师穷困潦倒时,在一个叫上海的村子曾卖字为生,现在一字千金,无数人暴富。”   “听说国师重病缠身时,曾屈身与一北京镇上的恶妇,一天三顿好打。”   ……   新任户部侍郎陆迷弟翻遍群书,不禁秉烛夜问:“北京上海是何地?”   古代外冷内撩小国师VS现代洒脱怂萌女   APP党直接搜作者名!{路七酱或者古代人保护区}电脑:戳进去   手机党:戳进去 第68章   张彦瑾预料的没错, 果然, 张仲谦晚上回来张彦瑾要辞官出海的事, 气得是眼前发黑,同时也焦急不已。他拉住张彦瑾就要进宫, 让皇上收回成命。   不过在张彦瑾的坚持下, 张仲谦还是勉强同意了,不过张仲谦命令张家上下都要隐瞒住张老夫人,不可将张彦瑾要下南洋的事情告诉张老夫人, 若是张老夫人问起,便说张彦瑾在西州大同, 免得老人家担心。   张彦瑾这前所未有的事情一天不到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在权贵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老百姓之间也是议论纷纷。   周齐晖和王俭庭更是高兴坏了,觉得张彦瑾纯属就是脑子有问题。南洋对于大魏朝的人而言,是一个未知的存在。   未知的东西是最为恐惧的所在,最为恐惧的事都是来源于恐惧本身。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从未接触过的事情, 便会发挥想象, 从而越发觉得恐怖。   故而大家听到张彦瑾要带人去南洋, 并且放弃掉作为工部员外郎这个轻松的官职,都觉得他这是脑子坏掉了,瞎折腾,甚至是不要命的举动。   放眼望去, 几乎没有人觉得张彦瑾这行为是对的。甚至有人断言,张彦瑾这一次去肯定是有去无回。   张彦瑾的狐朋狗友们的反应也都和张博文张修武一样,不赞成张彦瑾去南洋。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清福不享受,非要去什么南洋?”陈溯一杯琥珀酒下肚,分外不解道。   他看了一眼张彦瑾道:“就算你看不上工部员外郎这个职位,放眼大魏朝,除了蒙荫的权贵子弟,你可是最年轻的县子啊,你居然还不满足?还要去做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我真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   张彦瑾靠在沙发上感慨道:“来回要一个多月,恐怕没现在这种好日子享受了。”   “就是嘛!”陈溯把酒杯往案几上一蹲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探索未知的奥秘,乃是作为人的本能。”张彦瑾大言不惭道。   陈溯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沙发上道:“切,少给我整这些虚的,你是什么样,兄弟我还不了解吗?说吧,你过去到底想要干什么?”   “开辟海上丝绸之路。”见陈溯问到了这个份上,张彦瑾也不再整虚的,他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道:“我们大魏朝的丝绸如此精致,陶瓷如此精美,为何不能跨洋越海,大量贩卖到海外去?”   已经有些微醺的陈溯大吃一惊后恍然明白过来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设计出来了中州巨舰,原来是早有打算啊!”   张彦瑾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我陈溯有你这种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陈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你知道不,你成为县子那天,我听说周勤的大儿子周齐烨脸都绿了,以往他都被称是咱们京城子弟中最为出色的所在,没想到你一年时间不到就超过了他!看他以后还怎么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相!”   对于周齐烨和周勤当日脸色不好的传言张彦瑾也听说了,此时听陈溯说起,他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和陈溯碰杯道:“来干杯!”   ***   张彦瑾在安置妥当家中和长安各大作坊的事情之后,张彦瑾就带着张伍二去了西州大同,在把西州大同的事情交付给当初他带过去王石和王久两兄弟后,张彦瑾便带着张伍一和张伍二一起去了安州榆林。   榆林在安州最北部,乃是黄土高原和沙地交界的地带,倚山临水,龙腾虎踞,气势非凡,当地民风更是豪爽直率。   不过这里地势虽好,可在大魏朝也只是农耕之地。   张彦瑾带着张伍一在他当初买下地的地方转了一圈之后,把区域给张伍一大致规划了一番后,就把这里建厂挖煤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颇有经验的张伍一。   虽说西州大同可以容纳一部分中州的灾民,可在中州大同的灾民若是全部安置在大同,势必会使大同劳动力过于饱和,故而张彦瑾准备把中州灾民中的绝大多数安置到榆林来,建厂建房,让榆林的采煤场发展起来。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张彦瑾便带着张伍二等人去了宁州。与琼州隔海相望,南濒北部湾、面向东南亚,是去占城最便捷的出海点。   至于物资,他则安排给其他人随后运输而来,或者在当地购买。   为了再就近造出一艘中州巨舰出来,张彦瑾直接带着皇上的手谕,从当初造船的工厂调了一批熟练的工匠过来,又征集了不少当地的造船好手,建设了临时工厂,安排他们打造中州巨舰。   与此同时,张彦瑾也开始重金在当地以及其他沿海地区挖掘航船好手,以及水性好的弄潮儿。   虽说跨洋越海这种事情对于内地的人是十分让人恐惧的事情,可对于这些自小就生长在海边的人,恐惧则少的多,再加上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更有想要跟着张彦瑾建功立业的年轻人,不消几天的功夫,张彦瑾就召集到了两百多个航海好手。   张彦瑾将人数大致分为三个队伍,每个中州巨舰上七十多个人。如此一来,航海时每个中州巨舰上的人可以交替换班,在遇到危险时,三个航船上的人也可以互相接济。   航海所需的物资,张彦瑾则参考了当地人出海的建议,购买齐全。   除过他们所用的必须物品,张彦瑾则大肆购买了丝绸,陶瓷等物,准备到达其他地方之时,卖出去,或者换取补给。   花费了两月的时间,才将这些物资筹备齐全。   看似他只需要安排手下的人准备就好,可实际上他也没有闲着。   有过一些简单历史知识的他,绝对不相信沿海的居民们都是胆小鬼,或者是遵守法纪的老百姓,定然有人看中了海上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在相关的国外的航海史记当中了解过一些关于海盗的记载。   以明朝最为著名的戚继光抗倭来说,戚继光在中国正史上是不折不扣的民族英雄,他担任民族大义,和倭寇打了多场胜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   可若是抛开中国正史,从隐匿在国外史料或各种地方志之中的历史记载来看的话,便可以发现,与他打仗的倭寇实际上就是中国的民间海盗,而这些海盗也只是打着倭寇的旗号而已,船员中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只不过极个别地夹杂了些许日本浪人。   可只要是打着倭寇的旗号,便会让大多数的老百姓或者官府产生畏惧心理。就像是张彦瑾现在面对的情况一样,海盗们的船上只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和大家所知道的常识不同的是,中国的海盗和外国的海盗不同,他们从来不用骷髅旗帜,只会打着平安、温饱的字样,谦卑地祈求。   可实质上,他们的战斗力却一点都不弱。他们不仅依靠着海上的营生手段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还拥有极其强大的武装力量,从这些海盗们手中那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刺刀,以及飞出铁爪子时矫健的身手就可见一斑。   他们甚至暗地里把控住海上商路,一度让人无法忽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已经准备破洋远航,那他就要做好面对一切危险的准备。   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制作一种名叫突火杆的东西。   现代使用的手-枪张彦瑾虽然不会制作,可是普通的突火杆的原理他却知道。   突火杆是一种管状火器,前粗后窄,中间装上黑-火-药,火-药中间有一根导-火-索顺着长杆伸出窄端,等到使用的时候,点燃导-火-索,空气受热急速膨胀,便会把管子中的黑-火-药快速推出去,达到杀伤的目的。   不过这种事情他却不敢让别人知道,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用火器。   毕竟突火杆的原理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一旦流传出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故而他只是安排工匠们帮助他制作突火杆的铁管。他让工匠们先以炼铁,用练成的铁做成管状,再裹烧红的铁液锤成,这样铁管必定坚固无比。然后再将钢锥塞进去不断打磨枪管,让里面变得光滑无比,这样便可以让火-药再被推出的时候,不会出现阻碍。   如此一来,简单的突火杆的外壳就制作了出来。   至于黑-火-药就更加简单了,中国古代自古就有燃放烟花炮竹的习惯,只需要将其中的火-药稍加改良,就形成了黑-火-药,便可以用在突火杆上。   故而给突火杆中填充上黑-火-药,都是他一个人偷偷做的。   这么多天,他也只做出了二十杆突火杆,并且将突火杆装在一个木箱子里塞在自己传递下,谁都没有告诉。   等到快要走的时候,他才让张伍二把一路从长安城跟着他来到西州大同,又不辞辛苦,跋山涉水来到宁州的二十个侍卫们进行练习,每次练习完毕后,便立马将突火杆收起来,并且勒令他们保密。   而这些人原本就是他们宁国公府邸的家仆,也早就对保密一事习惯了,故而张彦瑾折腾出突火杆一事,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在给皇上上了奏书之后,张彦瑾便带领着三艘中州巨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破海出发,在碧蓝如镜的海面上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9章   当地的人早就听说了张彦瑾要率领三艘中州巨舰远下南洋, 男女老少都纷纷来两岸观看, 更有甚者, 从外地赶来,围观着历史性的一刻。   还有远道而来的著名画家, 只为了亲眼所见张彦瑾率领中州巨舰出航的壮观场景, 将这历史性的时刻用自己的画笔画下来。   张彦瑾选这个时间出行,也是他询问沿海的人员之后专门挑选出来的。   南海海域降雨丰富,云层不稳定, 经常有雷暴现象和颠簸出现。若是受到台风影响,雨季来临, 会持续二十天左右的大雨,这对航行来说, 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不过据当地人反映, 在十月到十二月之间,南海的天气一般都是云淡风轻,甚至到四月之前,都是碎云和积云,这就说明, 若是张彦瑾十月份开始出行的话, 就算是耽误一些时间, 他们的航船也不会遇到大的雷暴天气。   不过这一段时间的天气也不是一直稳定,会有雾霾出现,可这些和雷暴以及暴雨相比,却是大巫见小巫了。   果然如他所料, 船只行驶了十天都没有遇到任何雷暴或者暴雨天气,只是清晨会有淡淡的雾气。   不过有指南罗盘和大量有经验的水手以及船长,这些对他们而言都只是小问题而已,澄澈的南海始终犹如一面澄明透彻的蓝水晶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陷入这片美景当中,忘记潜在的危险。   在张彦瑾一行人经过暹罗湾的当晚,四艘船只从背风处悄然使出,如影子般跟在了张彦瑾他们船只后面,让人吃惊的是,这艘船的外形居然和张彦瑾他们船只非常相似。   “二郎不好了,咱们后面好像跟了四艘船,船只外形和咱们一模一样!”船员吃惊的给张彦瑾汇报道:“是不是朝廷另外排出来的船只?”   张彦瑾快步走出来,拿起制作出来的望远镜看过去,发现黑漆漆的海面上有四只巨大的黑影悄然而至。   虽说夜晚南海海面一片漆黑,可见度很低。可张彦瑾他们在海面上已经航行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力和对海面情况的掌控力,更何况船上又有这么多经验老道的水手。   张彦瑾心里一沉,他最担心的事出现了。   “将照明弹抛上去。“为了判断准确,张彦瑾直接下命令道。   船员见张彦瑾一脸镇定,未有丝毫慌乱,也镇定了不少。   嗖嗖嗖!   四五发照明弹飞快被抛上天空,犹如流星一般划破黑暗的天际,照亮了整片海面,跟在他们中州巨舰后面的几艘仿制船只如同隐匿在海面下的怪兽一般,彻底浮现在了大家面前。   那四艘船看到张彦瑾的船只发现了他们,非但不躲,竟然加速行驶,以四面合围的形式包围住了他们。   一时间七艘船只上都亮起了火把,原本黑暗的海面上净是映射出来的火光。   无数个铁爪子飞快的从四艘船只上飞出,迅速而准确地勾住了张彦瑾的三艘船,让他们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四艘船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是海盗!”张彦瑾船只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声惊呼声就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张彦瑾的船只上蔓延开来,让所有船员都惊恐不已。   可张彦瑾却始终是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只。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人群最中央的张彦瑾,大声喊道:“我们只要货物和张彦瑾,只要交出张彦瑾和货物,可以给你们剩下的人一艘船,让你们顺利返航!”   他身后另外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也喊道:“你们都是无辜老百姓,被张彦瑾逼着才跟着他一起到海上来,何必为了一个张彦瑾来送死?!”   张伍二挡在张彦瑾面前,警惕地看着已经开始在两只船之间搭建过板的黑衣蒙面人们。   张彦瑾却拉住了张伍二的胳膊,把张伍二拉到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   那外国男子有些莫名其妙,他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才回头恶狠狠地盯住张彦瑾这边的船员道:“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退到后面去,若是谁想要救张彦瑾,那就不要怪我剁了你们!”   他这话一出,船员们都纷纷缓慢的朝后面移去,只有张伍二依旧站在张彦瑾身边。   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得意地一笑,挺了挺脊背,带着他身后的几名外国男子,走上两船之间的过板,朝着张彦瑾走来。   可就在他快要跳上张彦瑾船只的时候,张彦瑾身后的手快速伸出,伴随着一声巨响,外国男子惨叫一声,跪倒在了过板上,浓稠的鲜血汩汩留下,染红了过板。   他身后的两几名外国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变故吓傻了眼,连流血的男子都顾不得管,就飞快退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张彦瑾手指一动,他手中细长的突火杆便跟着手指转动,回到了他的手心里,他吹了一声口哨,轻蔑道:“我看你们是在海上待久了,脑子都被海盐给腐蚀了吗?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这种傻得如此透顶,如此纯粹的人,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啊。”   随着张彦瑾的话音落下,三艘中州巨舰的船舱里面都飞速跑出一行穿着劲装的人,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把突火杆,无一例外。   一时间砰砰砰的炸裂响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犹如魔鬼的呼号声。包围住中州巨舰的四艘船只上的船员纷纷吓破了胆,想要飞快逃离。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船只早在他们把铁钩子挂在张彦瑾的船只上时,这七艘船就已经牢牢地连接在了一起。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洞洞的长杆洞口中不断发射出象征着死亡的□□,将他们的船只打得千疮百孔,火光四射。   “我们求饶,我们求饶!”四艘船只上的船员们在无法预计的死亡恐惧下彻底崩溃,纷纷跪在了船之上大喊道:“求求你们饶我们一命!饶命啊!”   张彦瑾手下的人快速调整,手中有突火杆的人快速散开,带领着水手们跨过两条船之间的过板,来到海盗们的船上,干脆利落的将他们船上的水手们五花大绑。   其实这四艘船只上的船员们并没有多少,他们驾驶了四艘船来,一是想要把张彦瑾他们困住,来一个瓮中捉鳖,二来是觊觎张彦瑾船之上的货物,驾驶四艘船是为了装货物。   他们却没有想到原本他们以为的瓮中捉鳖演变成了他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错,从一开始,张彦瑾就在等着这些海盗走过来。   张彦瑾虽然知道这些,却没有退缩。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暗中制作出简陋的突火杆,为的就是能和这些藏匿在茫茫大海上的海盗们战斗。   若是没有他找人暗地里制作出来的突火杆唬住了这帮海盗,就算他的船上都是他挑出来的弄潮能手,这些人天生对海盗的畏惧心理,以及海盗们敏捷的身手,也会让他们今天晚上无法安全离开。   这些海盗们不仅想要抢他东西,还想要取他性命,他就让他们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摔个狗啃泥!   他望着对面乱成一团的船只,微微松了口气。   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海盗们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他不过是在沿海就近制作了三艘中州巨舰,这些海盗们居然就可以快速仿制出来,还一口气制作了四艘,制船工艺恐怕比大魏朝廷还要更胜一筹,看来果真是金钱欲望的趋势下更容易创新。   幸好他当时制作突火杆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不然这个时候被五花大绑,甚至项上人头不保的人就是他了。   “二郎,和你预料的一样,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只有几个,其他都是咱们大魏朝的人。”张伍二在调查清楚情况之后,安排人看守住海盗们后,就飞快跑回来给张彦瑾汇报。   由于晚上灯光太暗,不容易将几艘船解开,再加上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张彦瑾便让张伍二留下看守海盗的船员,其他船员休息,其他事情等到白天再说。   那受伤的洋人海盗被突火杆打出的□□炸伤大腿,船上的大夫大半夜的被吵醒,本来就有怨气,看到他受伤的大腿之后,直接把剪刀在火上烧了烧,便把上面的烂布和烂肉直接给他剪掉,拔出弹片,匆匆撒上止血抗炎的草药,用纱布一裹,又安排药童给这金发碧眼的洋人熬些生血消炎的药材,自己便回去睡觉去了。   这期间疼得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疼得是哭爹喊娘,犹如杀猪一般,最后看守他的船员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揪起一旁的抹布就塞在了他嘴里,海面上这才恢复了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70章   张彦瑾一直睡到第二天红日高升, 炽热的光芒遍洒海面时才从船舱里爬出来。   他在甲板上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这才朝着海盗们驶来的四艘船看了过去。   船只面对中州巨舰的侧翼上都是突火杆打出来的大洞。   “二郎, 你现在在大家的眼里就和神一样!”张伍二看到张彦瑾醒来,就跟着张彦瑾进了船舱, 关上门激动不已道:“都说你料事如神, 让人佩服!”   一开始还有些船员们觉得张彦瑾太年轻,太过稚嫩不相信张彦瑾。可昨天晚上张彦瑾的镇定自若和有条不紊,让张彦瑾如同一颗闪闪明星一般, 冉冉升起,占据了一众船员心里的最高位置, 让大家都信服不已,对去占城也有了更大的信心。   张伍二兴奋过后, 脸色便垮了下来, 他有些发愁道:“二郎,船只上的铁钩子已经被解下来了,你说咱们要怎么处理这些海盗,总不能带着他们去占城吧?太累赘了。”   他叹了口气道:“可要是放他们回去,咱们不等于说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可要是就地处决, 他们人也太多了……”   “不用, 先晾他们几天看看。”张彦瑾想起昨天晚上那洋人说得话,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怎么感觉这些海盗就是专门针对他的?他可不记得他得罪过这些人。   这样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那些海盗说他们头子是谁了吗?”‘   “都口径一致说是那几个洋人。”张伍二如实转达道:“他们说他们都是跟着洋人才来到海上当海盗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希望我们能放了他们。”   张彦瑾单手撑着下巴,笑着道:“饿他们几天!”都到了这份上,这些海盗还和他耍心眼,那他就让他们看看谁是老大!   经过两天的忍饥挨饿之后,终于有船员绷不住了,承认了他们的老大是谁。   张彦瑾让人把海盗头子刘俊义从海盗的穿上抓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单独审问。   张彦瑾原本是想将人都杀了,但是听到海盗头子叫刘俊义后,他就改了主意,实是因为刘俊义在历史上是虬髯客一样的人。   “谁让你们来杀我的?”张彦瑾开门见山道。在经过调查之后,他发现刘俊义手下的海盗们虽然嚣张,但是确实如历史上所说从来都是只谋财,不害命,谨遵他们的信条——平安和温饱。   更关键的是,他和刘俊义毫无矛盾可言,他们没有必要一上来就对自己下杀手,从而惹怒皇帝和他伯父,到时候派兵来追剿。   刘俊义沉默地看着张彦瑾,一语不发。俨然就是告诉张彦瑾我今天落在你手上了,是我技不如你,要杀要剐随你!   由于两天没有进食和喝水,刘俊义掩盖在胡子下面的嘴唇已经干裂,渗出血珠子,脸颊也变得枯黄,眼睛由于常年吹海风的缘故,一直红肿着,犹如得了红眼病。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短粗布衫,和他船上的其他船员打扮并没有什么不同,胡子由于时间长没有打理,乱糟糟如同黑色的杂草一般,头发也随意地绾在脑后,远远看上去更像是个朴素的庄稼汉子,却不想竟然是在海上称雄一方的海盗头子。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再饿你几天,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张彦瑾可没有什么英雄惜英雄的心思,他不是英雄,他也没有多余心思去照顾这些人的心思,尤其这男人还想要杀了他。   就在刘俊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张彦瑾,颇有些动容的时候,却听到张彦瑾轻飘飘来了一道:“反正海路还长着,那就再饿几天,一直饿到他愿意说为止。”   海盗头子只觉得的眼前一黑,他原本以为张彦瑾是嘉赏他的气节,却不想张彦瑾来了这么一句。心中当即想起曾经有人给他说过的话,张彦瑾就是一个不按照牌理出牌的无赖!   他焦躁地舔着腥甜粗糙的嘴唇,在张彦瑾快要走出门的时候道:“我说!”   “是长安城里有人想要买你的命!”长时间没有水喝,刘俊义的嗓子已经沙哑。   张彦瑾看了一眼张伍二,张伍二上前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刘俊义灌了几口水。   一旦撕扯开一个口子,下面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刘俊义能带领这么一帮人横行海上,为人也直率。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上的水渍道:“长安王家的少爷。”   张彦瑾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了王俭庭有些阴柔的脸,他居然想要无声无息的在海上把他做掉?这还真是符合他阴狠的面相!   历史上大魏朝时期海上商贸还不发达,故而也就没有明朝的抗倭抗海寇的行动,不过在沿海一带的野史当中还是能窥见这些海盗的影子。   其中刘俊义便是最为著名的一代海盗,由于他不杀人只求富贵,时不时把大魏朝的东西沿海路贩卖到各地去来攫取利益,为人也义气豪爽,赚取的钱都一众兄弟平分,和沿海各地的势力也相处良好,再加上他会经营,在这一代的口碑相当不错。   按照现代的话来说,这刘俊义就是横跨黑白两道的好手。   张彦瑾想到刘俊义短短时间内就可以造出四艘中州巨舰来,对他身后的势力便更为忌惮了。   若不是他早就防备,悄悄装备上了突火杆,恐怕现在早就命丧黄泉了。这样想着,他后颈就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可若是他贸然杀了刘俊义,恐怕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这几艘商船在这些海盗眼里那可都是大肥肉,周围的势力若是借着给刘俊义报仇的旗号来围攻他,他怕就成了众矢之的,有突火杆在手,恐怕也是一拳难敌四手。   他深知朝廷的旗号在这茫茫大海上根本就是一句笑话,大魏朝水军可以说是实力非常弱,更不休说是和海上这些刀口舔血,靠海谋生的海盗们相比了。   刘俊义也实在是饿得狠了,他拿起案几上的水壶猛地灌了几口,这才抓起了桌子上的肥鸡,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不一会儿他长长的胡子上就沾满了油。   “以你的财力顶多也只能贩卖一些你们当地的东西去其他地方而已。”张彦瑾从刘俊义所说的两年不开工的话中大胆推测,只是这三船货物就可以让他们三年不开工,足以推测他们平日里所运的货物有多么贫瘠了。   刘俊义只是大口吃鸡,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张彦瑾在说什么一样,张彦瑾也不着急,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朝廷的水军虽说没有你们在海上横行这么多年的经验,可若是你们真的和朝廷成了对立面,恐怕就只能臭名远扬了。”   “刘俊义,身长七尺,貌魁梧,面黑体白,坚毅沉勇,力逐奔马,为人慷慨豪爽,从不做鸡鸣狗盗等龌龊之事,你和王家是什么关系,竟然不惜自毁名声也要杀我?”张彦瑾目光如电,紧盯着刘俊义一步一步紧逼道。   这个时代的人最在意名声,尤其是刘俊义这种一直被众人称作豪爽慷慨的人,再怎么说都有些偶像包袱的。   “商船,他托人辗转找到我,用中州巨舰的设计图纸和我交易,让我杀了你。”,果然,刘俊义也再不隐瞒自己,他有些凶狠的三角眼盯着张彦瑾道:“而且你这三艘船上囤积满了货物,我若是抢到了,我们两年不用开工都可以。”   他这话一说,总算是让张彦瑾明白了中州巨舰的设计图是怎么被传出去的了。   中州巨舰和其他船只相比较,简直是海上的巨兽,让人望而生却,这些海上霸王不管是谁看到中州巨舰的设计图恐怕都不能按捺住自己的欲望。   不过张彦瑾对王俭庭也更厌恶了,用他的成果来作为交换,让别人杀了他,这小子可真阴狠,他这一次若是不好好治治他,他就不是张彦瑾了!   张彦瑾心中有了些许计划之后,他就让张伍二把刘俊义身上的绳子解开,让刘俊义坐在软垫上。   “与其被朝廷当做叛乱的海盗,何不当一代海上巨贾,名留青史?”张彦瑾诱之以名。   良操美德千秋在, 亮节高风万古存。在这种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时代,谁不想做有头有脸的事业,谁不想名留青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他诱之以利,刘俊义又非圣人,岂会不从   “早就耳闻张爵爷为人爽直,心中早慕爵爷高义,今日一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让在下心生惭愧。”刘俊义放下手中的鸡肉,拿起桌子上的棉帛草草一擦,便站起身来,拱手道。 第71章   张彦瑾知道这是刘俊义软化了, 他笑着道:“刘兄何须谦虚, 刘兄横行海上十年有余, 早就是海上霸王,此番不过是受了奸人蛊惑, 若是你我联手, 我将内地的丝绸,布匹,煤炭, 琥珀酒轮番置办而来,由刘兄通过海路贩卖到海外, 到那个时候,刘兄岂还看得上这种干一次休息两三年的买卖?”   刘俊义知道这是张彦瑾在揶揄他, 他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道:“爵爷可当真?”   “自然当真。”张彦瑾信誓旦旦道:“一言九鼎, 驷马难追。”   刘俊义深深地凝视着张彦瑾,许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单膝跪地道:“不曾想爵爷是如此大量之人,俊义却差点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取爵爷姓名,俊义实在是为自己所作所为惭愧, 多谢爵爷大人大量不计俊义之过。”   张彦瑾伸手扶起刘俊义道:“以后你我二人共同经商, 将我大魏商船航向海外各地如何?”   他亲手在海上开辟一条商路, 也不是不可以,可其中需要耗费的心血实在是太多太大,与其如此,不如找这种早就在海上横行多年的好手, 共同瓜分利益。   张伍二闻言,立马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火锅和琥珀酒,还有蔬菜等端上来。   刘俊义几乎都要看傻了眼,在这种远离京城的地方,他何时见过这样的东西?在张彦瑾的邀请下尝了几口之后,是赞不绝口,大快朵颐。   酒酣耳热之际,刘俊义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话也说了出来。   “好他个王俭庭,居然敢骗我说兄弟你是一个只会调戏良家妇女,在皇上跟前拍马屁的无赖,让我杀了你好为朝廷效忠,还说是朝廷的安排,见他拿出朝廷的机密,就是兄弟你设计出来的中州巨舰的额图纸,我竟然就不分青红皂白,鬼迷心窍的相信了他!”刘俊义越发懊恼。   张彦瑾淡淡一笑,放下酒杯道:“兄弟你不用自责,此地远离京城,有些消息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实不相瞒,我和王俭庭之间着实是有些许矛盾,却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却不曾想,他居然想要要我性命。”   在听到张彦瑾把以前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后,刘俊义更是恼火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怂货!此番还做出如此阴狠下贱之举,真是让人不齿!兄弟,你放心,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你准备怎么办?”张彦瑾追问道。   刘俊义眼睛中闪过一道凶光道:“当然是杀了他!”   “王俭庭的父亲是朝廷中的谏议大夫,虽说不是跟着皇上打天下一路走来的,可也是老资历了,若是贸然杀了他儿子王俭庭,肯定会牵连到咱们。”张彦瑾阻拦道。   “可若是不杀他,实在是难平我心中气愤!”刘俊义愤愤不平道:“兄弟,你放心我让人悄无声息地去做了他,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张彦瑾哑然失笑道:“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他那种人杀了实在是也没有什么意思,何不收拾了他,又让他有苦难言?”   “兄弟你有这样好的办法?”刘俊义追问道。   张彦瑾将早就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刘俊义一听,立马抚掌哈哈大笑道:“二郎,你这办法可当真是高明,恶人就该用这种办治,你且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罢,刘俊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此番海路上虽然遇到刘俊义经历了一番破折,可接下来的航路上有刘俊义保驾护航,顺风顺水就到了南洋群岛的占城。   有刘俊义这个在南洋上横行多年的海上好手在,语言交流自然是不成问题,更何况船上还有两三个黑人。   这些人看张彦瑾一行都是及其新奇的,纷纷围着过来看,只因为张彦瑾一行实在穿得太好了,比他们的城主还要显得贵气。   当得知张彦瑾是过来买他们一直多得在地上踩的水稻后,当地人都沸腾了。   一个个跑回家奔走相告,然后扛着水稻过来换走让他们惊艳和稀缺的布匹、瓷器和银钱。   占城的城主也亲自到来,他自是耳闻过天朝上国的,可是他们地方偏,向来没什么商人过来,这也导致,他们这城物资缺少,唯独粮食不缺。   张彦瑾及其客气,到底他是要将这粮食带走的。   他们一行人在占城购买了粮食,将带来的货物清售一空后,他们准备起航,却逢上了冬日罕见的冬雷。   占城的人听到海上有冬雷响起,都大惊失色,不懂得这也是自然现象的他们,把此归结为上天的警告,不让张彦瑾他们回国,怕他们在海上出事。   刘俊义一行人以及张伍二他们都是忧心忡忡,毕竟在大魏朝早就有流言: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盗贼横行。   “咱们怎么就遇到冬雷了?”私下里,刘俊义有些懊恼地抱怨道。   张彦瑾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喝了一杯琥珀酒才道:“这就是自然现象,等到这阵子过去了,天气转好,咱们再回国。若是一味相信那些流言,岂不是整日里活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刘俊义在海上航行这么多年,没有一些胆气是不可能的。   他听张彦瑾这么一说,一拍大腿,沉声道:“大大小小的风浪也经历了不少,怎么能被区区冬雷吓到?等到这阵子过去了,咱们就起航,不被那杞人忧天的流言给吓到!”   张彦瑾这才笑着道:“若是问一些懂天文和地理的人便知道,雷电的形成乃是空气潮湿,太阳大,近地面空气不断受热上升,上下对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雷电,这也是为什么春夏容易打雷,秋冬不容易打雷的原因。”   他看着外面有些灰蒙蒙的天气,预言道:“这几日必有雨雪。”   刘俊义听得是目瞪口呆,没有想到张彦瑾居然还懂天文和地理的常识,心中越发对张彦瑾佩服。   他虽然也懂海上的天文和地理,可大多都是凭借着经验总结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像张彦瑾这样侃侃而谈,说出这么多原因来,他大多只能说出一个结论,若问原因,他是一概不知。   可以说是茶壶里有饺子倒不出来无疑了。   “二郎真是博学多识,在下佩服!”刘俊义也并非自大之人,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他就会细细询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规避无数次灾祸。   他思考一番后,询问道:“如此说来,秋冬不容易打雷乃是因为天气干燥的原因?此处靠海,这几日日头也大,空气湿热,才形成了雷电?”   张彦瑾点了点头,算了算时间道:“若是这雨雪下下来,咱们恐怕要在这里耽误十多天的功夫才能起航了。”   果然不出张彦瑾所料,昏黄的傍晚天空中就飘起了鹅毛大雪,不到一夜之间,占城的犍陀罗佛像就被裹上了一层银白色素衣。   和张彦瑾他们不同,占城的人倒是一改前日冬雷时的忧愁,举城欢呼天降大雪,认为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洗礼,毕竟犍陀罗佛像都裹上了银白色的素衣。   尽管张彦瑾他们都不愿意耽搁,可由于天气原因,也只能作罢。   他们一口气在占城休息了十五天,这才等到冰雪消融。在占城的首领的陪伴下,他们挑了个云淡风轻的日子,这才启航回国。   七艘中州巨舰的船舱中堆满了饱满的占城稻,如同硕大饱满的金子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让张彦瑾他们庆幸的是,他们启航回国时遇到的竟然都是云淡风轻的好日子,前些日子的冬雷就像是老天爷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一般。   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航行之后,张彦瑾他们终于靠岸。   七艘巨舰缓缓靠岸的壮丽景观,让岸边劳作的老百姓们都齐声欢呼了起来。岸边守卫的官兵们更是不顾平日里的威严形象,撒丫子就跑去府衙汇报,甚至连自己脚上的鞋跑丢了都不知道。   张彦瑾这才知道,人们听见冬雷响起的时候,便觉得他们绝对是有去无回。后来,他们又没有按时归来,大家便都以为他们连人带船都葬送在了茫茫大海里。   由于归期推迟了半个多月,张彦瑾下船之后不敢再耽误,他先是给皇上写了一封奏折交给驿使,让他们加急送到京城。   随后就让人把占城稻从船舱上搬下来装车,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和刘俊义等人告别,便带着张伍二他们去了长安城。   又经过一个月的奔袭,张彦瑾才从宁州回到了长安城。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居然穿着明黄色的皇袍站在城门口迎接他,道路两边则都是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第72章   张彦瑾此番所做的事情带回来了上百吨重的粮食, 大大充盈了大魏朝的国库, 这功劳堪比凯旋归来的将军。   在宫中和皇上汇报了下南洋一路上所遇到的大大小小事情之后, 皇上便让张彦瑾把统计占城稻的事情交给户部去做,让他先回家好好休息。   不过他并没有把刘俊义想要杀他抢船的事情说出去, 他已经打算把这件事压在心底, 毕竟他以后还要和刘俊义合作,若是说出来,难免又引起风波, 或者落人口实。   张彦瑾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皮肤早就不似往前的白皙, 而是略微有些黝黑,他似乎还拔高了些许, 身板也变得比以前结实了许多, 紧腰窄臀,宛若青松般挺拔。   他眉宇间因为年龄的稚嫩在此番历练之后也全部褪去,只剩下眸子中的沉稳和泰然,让人一眼看过去,心中都不由自主称赞:好一个沉稳英武的少年郎!   张彦瑾到了长安城之后, 才知道自己的伯父张仲谦已经率兵北征, 还未回来, 不过由于他勇下南洋的原因,皇上独自扛住了周勤他们施加的压力,督促户部陈德让一切以前线的战事为先,无论如何, 都不能短了北征战士们的粮草等物资。   在回到家之后,张博文张修武虽然早就得到了张彦瑾寄回来的家书,知道张彦瑾安全归来,可见到张彦瑾本人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张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拉着张彦瑾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等到晚上张老夫人睡下之后,张博文张修武,还有张彦瑾三兄弟这才聚到屋子里,听张彦瑾在路上的种种境遇,而他们则把张彦瑾不在长安城里的这段时间朝廷中发生的事情讲给张彦瑾听。   “父亲率兵出征之后,冬日无粮可收,安置灾民需要大量的粮食,前线的粮食便有些吃紧,瑞国公、陈国公、韩国公他们就上奏说天灾之年不宜出兵,一开始朝廷中附和他们的人还少,皇上为了让父亲在前线安心打仗,专门让陈叔叔亲自负责前线粮草辎重的调配,不让短了前线的粮食。”张博文喝了一口琥珀酒,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张彦瑾心中稍觉安慰,只要粮食不短缺,那么他伯父张仲谦就不会去冒险,在摸清楚地形之后,有马镫和马鞍的帮助,肯定会旗开得胜。   “大哥,你怎么不说要紧事呢?净说这些没用的!”张修武是个急性子,一听张博文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他想要说的,就着了急。   他嚷嚷道:“二哥,你是不知道,那太卜令张淳泽忒不是个东西了,在你下南洋没有几天,伯父就出征了,他说他观天象,有彗星闪耀,乃是预示着你有去无回,让皇上不要再报希望。尤其是在今年冬天,南方各地皆有冬雷响起的时候,他更是信誓旦旦的说,下南洋这种行为是有违天道,说二哥你定然是无法回来。”   张彦瑾一听就一肚子气,他还没有和那个只会打着旗号坑蒙拐骗的神棍找事,他居然还敢咒他早死?简直是岂有此理!   随着火烛上炸开两个灯花,灯火摇曳一番后,越发闪亮,映衬得张修武的脸越发黝黑红润。   “不过二哥你此番凯旋归来,又带回来这么多粮食,着实是让张神棍颜面扫地,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朝廷上作妖!”张修武兴奋不已道。   张博文重重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张淳泽的话,还有冬雷这种让人心惶恐的事情发生,大家都以为你在海上出事了,我听说朝堂上全部都是唱衰北征,说你已经葬身大海的言论,施加在皇上身上的压力也到了极点。”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一封奏折快马加鞭从宁州送了过来,这才没有让皇上迫于压力改变主意,现在有了粮食,父亲那边也不用愁了,只等着将突厥逼到死角,设一个口袋阵,瓮中捉鳖即可。”张修武接过张博文的话,眉眼间都是喜悦之色。   听了最近朝廷中发生的诸多事端之后,张彦瑾心中越发觉得周勤,以及陈国公和韩国公那几只老狐狸手段阴狠,有了马镫、马鞍、马蹄铁这些辎重装备,北征胜利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或者说看突厥一族运气如何,会逃到什么时候才被张仲谦揪住狠揍。   因为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北侧则为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属于祁连山地槽边缘凹陷地带,地势狭长,周围山地众多。突厥一族世代居住,想要藏在其中,着实容易。   故而周勤率领的军队,只能伺机而动。   这也是为什么张彦瑾能够肯定周勤那些老狐狸是故意给皇上施压的原因。   张博文和张修武说完之后,看张彦瑾也困了,便纷纷告辞,让张彦瑾好好休息。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也着实让张彦瑾困倦不已。他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便早早睡下,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   “二郎,李郢公子和陈溯公子来了,一直在外面候着呢。”张彦瑾刚刚一醒来,守在床边的绿绮就道。   张彦瑾有些迷糊地看着绿绮,随口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时分就来了。”绿绮解释道:“他们说二郎这些天太辛苦了,让我不要叫醒二郎,他们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张彦瑾点了点头,陈溯和李郢常来,再加上和他关系铁,绿绮没有叫醒他也不算是出格。   在绿绮的伺候下,张彦瑾匆匆洗漱一番之后,便去见李郢和陈溯这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哥们。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郢在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之后,就一直在家里休息,只是这古代没有现代医疗条件那么厉害,他在家里休息了一年,他父亲李廉又找了不少名医给他治疗,这才彻底好利索了。   “二郎可真是丰神俊朗,精神气比下南洋之前要充沛许多啊!”陈溯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对张彦瑾这小半年来的蜕变惊叹不已。   从张彦瑾夏末从长安城离开到今年开春,他有快半年没有见过张彦瑾了。   李郢也附和着点头。   张彦瑾笑道:“你们两以为我下南洋是去干什么?就得破破烂烂的回来才符合你们的想象?”   李郢和陈溯是哈哈大笑。   三人推杯换盏一番之后,李郢见左右没有家仆伺候,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听我父亲说王俭庭的父亲王理格忽然告假了。”   李郢的父亲和王俭庭的父亲皆为门下省的谏议大夫,故而最先得到这个消息张彦瑾也不感觉到奇怪。   他心中差不多已经猜出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还是佯装着不解的样子和陈溯一起询问道:“这是为何缘故?”   “我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立马下去让人查了一查,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上一次李郢从马上摔下来,虽说是周齐晖牵头,可这其中却也绝少不了王俭庭暗中捣鬼,这也是他为何对王俭庭这么关注的原因。   陈溯听得急了,他推了李郢一把道:“你要说就赶紧说,到底查到了什么?”   李郢一拍掌道:“我听他们家仆人说王俭庭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陈溯不以为意地捏起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道:“我以为什么事呢,你说得神神秘秘的,那小子不在家能去哪里?”   正说着,陈溯忽然阴阴地笑了起来道:“不会是死在哪个女人肚皮上了吧?”   李郢气得挥了挥手中的筷子道:“去去去,我这里说正事呢。”   “那你说,他是怎么失踪的?”陈溯不屑地笑了笑道:“那小子一贯会使阴招,绝对不可能出什么事。”   李郢摇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他老爹派人找了四五天了,家仆都没有找到,这才坐不住了,亲自告假带着人去找自己的宝贝儿子。”   张彦瑾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听李郢和陈溯讲。   陈溯想了一会儿,忽然来了兴趣道:“嗳,你们说该不会是那小子这一次玩阴招反倒是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   说罢,他举起酒杯来道:“这对咱们可是一件天大好事啊,我早就看不惯那个只会玩阴招的兔儿爷了,故意伤了李郢的腿不说,上一次还和周齐晖故意在长安街给二郎难看,非但如此,还故意买下地与二郎为难,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可好,恶人自有恶报,也不用咱们收拾了,来咱们庆祝一番!”   张彦瑾不假思索地举起酒杯,和陈溯碰杯,他并没有打算把王俭庭千里迢迢跑到宁州去唆使刘俊义杀了他的事情说出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果决,说收拾就把王俭庭那小子给收拾了,先前居然没有一点风声。”李郢笑呵呵地叹息道。   说他心中不恨王俭庭和周齐晖那是不可能的,从马上摔下来的切肤之痛,以及现在还时不时发作的疼痛,这些都提醒着王俭庭和周齐晖是多么的可恶。   每次一到阴凉天气他的腿无缘无故就开始疼痛,幸好冬天有了张彦瑾琥珀酒和瑞碳,他才没有那么难捱。   “反正最近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着王理格找找他的宝贝儿子怎么样?”陈溯别有深意地看了张彦瑾和陈溯一眼道。   李郢正有此意,他们好不容易看到王俭庭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们怎么能不去围观一番,凑凑热闹呢?   张彦瑾笑了笑,端起酒杯道:“好,那咱们就帮王理格找找他的宝贝儿子。”   三人这么一决定,便立马发动自家的仆人去打听王俭庭的所在。   由于寻找王俭庭的人实在是太多,不出一天的功夫,就被陈溯发现了王俭庭的所在。   “我的家仆打听到说起十天之前王俭庭那天和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见了面,就跟着那人去了终南山。”陈溯分外得意道。   李郢没有忍住直接笑了出来道:“你这是打听到了他的消息,也弄得人尽皆知了。”   “要是按照王理格那种暗中打听的办法,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听到,不过,你们说他去终南山干什么?该不会是自知罪孽深重,去终南山剃发赎罪,回头是岸了吧?”陈溯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张彦瑾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家终南山可是修道的地方,剃什么发?不过天气渐暖,终南山钟灵俊秀,不如咱们上山去看看,顺便打听打听王俭庭的消息?”   陈溯和李郢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汇聚在一起,骑马往终南山脚下而去。   终南山属于秦岭中段的一段山脉,雄峙在长安城之南,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其大谷有五,小谷数百,人称之为九州之险。   如此风灵俊秀之地,自然孕育出优秀的文化。终南山可以说是道文化、寿文化、财神文化、钟馗文化等的聚集地和发祥地,曾被称之为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   张彦瑾和李郢,还有陈溯他们进了山之后,就感觉到一股伴随竹叶香气的清风扑面而来,让人放松不已。   随分飒飒而响的幽篁如同锦绣画屏,可谓是风景如画,让人流连忘返。   远远看去,南边的南五台中的观音台中的山泉更是如同一块天然镶嵌的宝玉一般,美不胜收。   “别说王俭庭,若是这里日日有香茗,琥珀美酒相伴,我也想一直在这里不回去了。”陈溯没心没肺道,到现在他都以为王俭庭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隐居在终南山了。   三人一路来到了楼观台,发现上面是一座一座铁锈红色的庙宇。   即使是现在的庙宇略小和朴素,却依旧难掩楼观神秀之气。   张彦瑾凝神欣赏一番后,也禁不住道:“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最佳。”这实际是后世对终南山和楼观台的一段评价,他此时遥望美景,沉迷遐迩,下意识说出来了而已。   “二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采了?”李郢边走边揶揄道:“我可不记得你以前还有这种评价美景的心思。”   张彦瑾故作叹息地拍了一下胸口道:“你们是没有办法理解曾经观看过大海那种波澜壮阔美景之人的感受的,自然之景犹如鬼斧神工,而吾辈只是沧海之一粟,这就是格调,格调你们懂吗?”   “切!”陈溯和李郢唏嘘道。   张彦瑾抚掌哈哈大笑。   三人一路爬到了楼观台,这才向来往的道人打听王俭庭的下落,辗转问了数十位道人,才得知王俭庭的踪迹。   “那天他和几个汉子一同上来,往深山里面去了。”一位道人有些不确定道:“这终南山有二百多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大魏朝的终南山还是人烟罕至,故而也不像后世开发那么完全。甚至可以说这里面还有许许多多没有人去过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只有猎人和砍柴的人去过。   人烟渐渐多起来的时候还是在后来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大诗人苏轼和李白都曾经在终南山隐居过,还学习过终南山的道教文化,这些人在这里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碑文,为这里的文化繁荣添了锦绣之花。   等到宋朝,还有大书法家赵孟頫还专门雕刻过《道德经》的碑文,更是和这里的道教文化共荣。   “再往里面去就是深山老林了,我们还要进去吗?”陈溯望着绵延不绝的山脉和幽深的山谷,有些犹豫。   张彦瑾笑着揶揄道:“谁那会还说要学人家王俭庭在这里隐居呢?怎么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就坚持不下去了?”   李郢更是拍着陈溯有些发福的肚皮道:“你看看你这气喘如牛的样子,一个冬天,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那不是冬天天气冷没有办法出去吗?”陈溯拿起腰间的皮囊猛灌了一大口水之后道:“等到回去了我就约你们出去赛马,练武,我就不信我还这样!”   张彦瑾心里这也有些纳闷了,刘俊义他们该不会是真的这么负责,把王俭庭扔在大山深处了吧?要真的是这样,那小子还不被野兽给叼了?   毕竟现在的终南山可不像后世的终南山,现在这里可是有怪兽的。   陈溯见李郢和张彦瑾两人不为所动,便继续劝说道:“我说你们咋就这么执拗呢?你们真的觉得凭借着咱们两条腿就能找到那小子了?再说了,那小道士说得也不一定是真的,万一咱们三人没有找到,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咋办?”   李郢和张彦瑾对视一眼,张彦瑾勾唇一笑道:“说得对,咱们何必亲力亲为?不如咱们发动这里的猎人和上山砍柴的人来找他吧?”   “我有办法了,我放出消息说是这终南山里面有宝贝,让大家都进来寻找怎么样?”在张彦瑾还没有来大魏时,就是他们这群人里面的狗头军师李郢道:“这样一来,不是轻而易举就找到王俭庭了?”   陈溯一听,大乐道:“就你鬼点子多,我看啊就这么办!”   张彦瑾本来就是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好好丢一丢王理格和王俭庭的脸,看看他们以后还要怎么在朝廷里面混,他自然是赞成李郢和陈溯的想法的。   见张彦瑾也答应了下来,李郢便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说得办,我就不信了,那么多人来找王俭庭,还找不到他。”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挖出来!”陈溯兴冲冲道。   三人有说有笑的下了山,留下渐渐落山的太阳给终南山镀上一层唯美的光辉。   第二天起,一个传言便在长安城中流窜了起来:有一农夫曾深夜在终南山中见到有一如玉般美丽的女子手捧着一块宝玉,走进了终南山当中,农夫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再加上被她手中那块流光溢彩的宝玉所吸引,就跟着女子一起进入了终南山当中。   他看到女子做完一些古怪的礼节之后,就轻轻把宝玉放在了地上出现的木质盒子里,埋在了地下,还撒上了许多花瓣。   做完这些之后,女子回头望着已经看得痴傻的农夫道:“此乃上天所留圣宝,为有缘人所留,所得之人可以飞仙升天,你若是想要,大可明日白天再来挖取。不过,切记一点,终南山夜晚鬼魅甚多,只能白日来寻找,不可夜晚前来。”   说罢,女子莹白如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农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在自己家的木床上,可昨晚发生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令他无法忘怀。   就这样,他吃过早饭之后,就按照记忆当中路线去寻找上天所留宝玉,却再也找不到昨天晚上女子所留的宝玉。   第二天他还是不死心,依旧在终南山中寻找,可还是和第一天一样,没有什么结果。   多日过去之后,他才慢慢明白女子所说的有缘之人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有缘之人,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想要让有缘人早日寻找到女子所埋宝玉,可以得道升仙。   一时间,这个消息越传越凶,长安城中立马就有大量的人进入终南山中寻找女子所埋宝玉,张彦瑾、陈溯、李郢自然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一天的时间不到,大家倒是没有找到女子所埋的宝玉,倒是找到了谏议大夫王理格家的公子王俭庭。   在听到有人说找到了一个人的时候,张彦瑾、李郢、陈溯三人立马闻声赶了过去。   在看到凄凄惨惨的王俭庭后,三人是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到大的王俭庭浑身赤裸,被人用绳子捆住了手腕,挂在了南五台最南边的舍身台上。   突然被这么多人目瞪口呆地围观,王俭庭差点没有羞愤地一头撞死在山崖上。   “王公子,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种嗜好?你既然要跳舍身台,何必又要用绳子绑住自己呢?”在终于笑够了之后,陈溯开始毫不留情地取笑王俭庭。   王俭庭愤怒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彦瑾见王俭庭眼圈慢慢红了,正要说王俭庭该不会会哭出来时,就看到两行愤恨的清泪从王俭庭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第73章   周围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 都纷纷朝着舍身台聚了过来, 观看王俭庭被挂在舍身台上的雄姿。   由于王俭庭挂的角度实在是太过于刁钻, 维系他性命的那根绳子所挂青松的周围都是嶙峋的石块,不是技艺高超人根本就不敢过去救他, 毕竟稍不留意, 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想以身犯险。   张彦瑾仔细看了看周围石头,禁不住哑然失笑, 此处山崖陡峭,怪石嶙峋, 恐怕只有刘俊义他们用的铁钩子,配合上他们那一身高超的功夫, 才能做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吧?   王俭庭只觉羞辱不已, 可让他更为气愤的是,来围观的人都只是指指点点,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来救他。   最后他只能大声求救道:“救命啊!若是你们谁去王家府邸上通知我父亲,事后定当重谢!”   在和张彦瑾似笑非笑的视线对上之后,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为何会遭受如此大罪的王俭庭立马心虚地扭开了头, 不敢再看张彦瑾一眼。   “王俭庭, 你该不会是鬼迷心窍, 贪图女鬼魅的美貌,结果让人家把你挂在了这种地方吧?”这些人中不乏有京城的纨绔子弟,此时看到这么新鲜的事情,怎么能不幸灾乐祸好好取笑王俭庭一番?   更有人道:“什么女鬼魅?我看是男鬼魅才对吧!”   “没想到王家小公子看起来文弱, 却是个喜欢受虐的主啊!”   “你们不懂,人家王公子追求得是野合,以天为被,以山崖为床啊!”   舍身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得到消息的王理格带着人过来驱散了人群之后,这场闹剧才结束。   不过王俭庭的奇葩壮举还是在一天之间传遍了长安城,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不再是张彦瑾下南洋,运回来粮食的事情,而是王俭庭喜好男人,稀里糊涂被男鬼魅勾引,在舍身台上以天为被,以山崖为床。   之所以有男鬼魅存在,乃是因为王俭庭被挂在舍身台的山崖上那么多天,居然没有死,这其中肯定是鬼魅的作用。   传言越传越凶,还有人说王俭庭已经被鬼魅吸食了精气神,没有多少天就要去西天了。   让张彦瑾感觉到奇怪的是,刘俊义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把王俭庭挂在舍身台的,毕竟要是真的按照传言推测,王俭庭已经刮在那里十多天了,在他们看到王俭庭的时候,怕只剩下一具干尸了。   他推测前几日他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刘俊义应该只是把王俭庭藏在了某个地方,布置好一切之后,才把王俭庭挂了上去,以防止万无一失,毕竟他当时在舍身台上闻到了淡淡的雄黄味道。   李郢和陈溯这几天几乎都快要乐疯了,两人是不断的编排王俭庭,顺便猜测王俭庭接下来会怎么做,以及王俭庭会不会因为羞愤离开长安城,找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隐姓埋名。   两人更好奇的是背后做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我要是知道背后做这一切的人是谁,我一定直接跪下拜师!”几杯琥珀酒下肚,陈溯开始吹牛道:“我一定要把他身上的本事都学到,再配合上我的聪明才智,我肯定就天下无敌了!”   张彦瑾笑而不语,却在心中想到了自己给陈溯说自己就是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时,陈溯难以置信以及吃瘪的表情,他当即觉得暗爽不已。   “你们说王俭庭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前一段时间我发现王俭庭基本上都没有出府过,我还以为他学乖了,没想到转眼间,他就摊上这么大的事。”李郢疑惑道。   张彦瑾默默在心中道:他不是在府中,而是偷偷去了宁州。他惹上的神仙也就是小爷我,正坐在你面前呢。   不过张彦瑾始终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一味的任由自己的两个狐朋狗友们猜来猜去,而他则坐在一旁,深藏功与名,可谓是把装逼演绎到了极致。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想杀他,他不会用去杀他的下作法子给人留把柄。   在众人的津津乐道之下,王俭庭默默出了长安城,独自回到了他的老家,留下他父母在长安城当中。   张彦瑾从李郢那里得知,王理格几次都想要辞官归隐,可由于周勤他们的牵制还是作罢,虽说没能离开长安城,不过他在宫中却越发沉默,几乎是好几天都保持在一天说话的数量不超过十句。   王俭庭这件事在长安城中闹得是满城风雨,皇上自然也听说了。   可由于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真正知情人少之又少,流言却是满天乱飞,当事人王俭庭又直接消失,皇上想要让李明锐调查也是无从下手,只能作罢。   碍于王理格的面子,皇上也没有详细问,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耿直如刘岩时,作为谏议大夫的他清高孤傲,自视为君子中的君子,他怎么甘愿忍受王理格这种身上有污点的人在他身边?   没有几天的功夫,刘岩时就上奏皇上,当朝弹劾了王理格,说他不自爱,作为人父没有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王俭庭,让王俭庭做下如此荒诞之事,有辱朝廷威严,总之就是说王理格这种满身都是污点的人不配当朝廷命官。   王理格好歹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在朝堂之上被人如此尖酸刻薄地指责,他怎么能忍受?   在恼羞成怒后,王理格直接在朝堂之上请求辞官归隐,皇上见他神色恍惚,虽说顾全他的面子挽留了他,却还是很委婉的让他在家休息。   就这样,王理格在回家养病一段时间后,再次向皇上请求辞官,这一次皇上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王理格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长安城,打算眼不见为净。   饶是这样,这场寻找美玉未果,却寻找到了王俭庭以天为被,以山崖为床的风波依旧是持续了小半个月,才慢慢消停。   三月烟花下扬州,春风不度玉门关。   西州和榆林低处偏远,温度都比长安城低好好多度,张彦瑾干脆就一直在长安城休息到了四月份,才打算启程去他在西州大同的工厂以及榆林新开的工厂去看看。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快要走时,却得到了自己伯父北征旗开得胜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说,有朝廷的支持,粮食和其他的辎重物资供给充沛,张仲谦慢慢摸索到了突厥的踪迹,伺机而动,抓住了突厥的主力军队,打得他们是落花流水,当即求饶。   张彦瑾为了等自己的伯父回来,就把去西州大同和榆林视察的事情退后了,只是在信中指点张伍一和王石、王久等人到底该如何做。   又等了数十日,才等到张仲谦率领着北征军队从河西走廊回来的事情,张彦瑾和张博文张修武三兄弟早早的就去城门口迎接。   打通河西走廊等于说是拓展了大魏的版图,还为大魏解决了向西纵深交流道路上的阻碍,这一亘古壮举,怎么能不让皇上激动?   在张仲谦到的这天,皇上率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张仲谦,道路两旁的老百姓们更是给来往的军队撒鲜花表示庆贺,十里长安街这天都热闹非凡,比张彦瑾回来那天还要热闹许多倍。   在看到自己伯父稳稳骑在马背上,依旧雄姿英发张彦瑾心中就感觉到踏实许多。   有了张彦瑾和张仲谦立下的功劳,宁国公府邸的荣光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由于宁国公这个称号已经是一品,无法再升了,皇上干脆就是大肆赏地。不过张仲谦所挑的地都是一些十分贫瘠的山地,也解决了皇上心中老大难的问题。   不过张家众人也着实不在乎这些地方,毕竟张彦瑾现在已经达到了日进斗金,众多的财富,让他们也就看淡了金钱和土地,更在乎的是皇上赐给宁国公府邸的牌匾。   张彦瑾在家里好好陪了张仲谦几天之后,就想要启程去西州和榆林看看。   也就在这时,一道弹劾让张彦瑾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行程。   王俭庭被杀,已经归隐的王理格上书,说是张彦瑾派的人所杀。   至于张彦瑾的作案动静,王理格认罪哭诉,是因为张彦瑾南下之时,王俭庭这逆子嫉妒张彦瑾,而买通了海盗给张彦瑾排头吃,张彦瑾嫉恨在心……同时又哭诉,正因为逆子做出如此时,他才无颜为官,辞官归隐。   刹那间,满朝震惊。   张仲谦看了张彦瑾一眼,发现张彦瑾淡淡地听着刑部的官员说着这故事的起因结果。 第74章   盛元帝在上看起来喜怒不定, 等刑部的官员停了嘴, 然后问张彦瑾:“张彦瑾, 你可有何想说的?”   张彦瑾从之前的淡然,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皇上, 王俭庭买通海盗的事情, 臣早就知道,臣也侥幸逃了一命。”   张仲谦一惊,王家的人竟敢如此!   其他朝臣就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照这么说,张彦瑾还真有杀人动机。   “因为没有证据, 臣就没想捅出来,但是臣心里头不舒服, 所以, 臣就派人将王俭庭带去了终南山……”   张彦瑾似笑非笑的:“臣要是真想杀他,王俭庭不至于只是丢脸。”   张彦瑾一说完,朝堂上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随后大家想想,那种污人名声的事也真的只有张彦瑾这种无赖才能干的出来。   如果是这样, 那回过头来算, 张彦瑾都已经报复过了, 那王俭庭的死……只怕真不是张彦瑾杀的,因为杀人动机已经没有了。   周齐烨突然上前一步,他温声说道:“张子爵大度,王俭庭如此下杀手, 张子爵竟然只是作弄他一翻,实令我等钦佩。”   周齐烨一说完,大家都皱起眉头,仔细想想这的确不和常理,别人都要张彦瑾性命了,张彦瑾竟然作弄一翻就放过了。   张彦瑾甩了甩官袍袖子,他睥睨一眼周齐烨,说道:“我从来不大度,他们这不是一家子没脸做官了?原本我还打算着,过个两三年,大伙将人忘了,然后我派人去查他王家老家,若有一丁点错,我再奏报刑部,按律处置,想来一届平民,废不了多少工夫!”   大家心里不由暗骂张彦瑾阴险,原来张彦瑾已经料到王俭庭父子会被逼的辞官,打算秋后算账呢?   同时也打消了怀疑,这么报仇可稳妥多了。   周齐烨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张彦瑾懒得再看周齐烨,看向刑部李原,说道:“敢问李大人,言我是凶手,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原微微垂眼:“发现了张子爵的信物。”   张彦瑾笑问:“不知是何物?”   李原将东西呈了上去。   是一块玉佩,玉佩上还有个宁字。还真是张彦瑾的。   盛元帝看了眼张彦瑾,张彦瑾笑说道:“这玉佩确实是我的,但是……”   “臣早在被海盗袭击的时候,掉进了大海,臣带着的出海的侍卫都可以作证。”   李原也没话说了。   张彦瑾幽幽的说道:“有时候,人还是不能做坏事的,王俭庭勾结海盗取臣性命不成,也难保不会给海盗的买命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海盗可没臣的好性子。”   众人不由心惊肉跳起来。   这是说海盗报复王俭庭了?   人就是张彦瑾派海盗去杀的,他将人逼走京城后,刘俊义就派了人,但是,不管谁来,也都不会有任何证据。   “好了,此事刑部再查,若无确实证据,不得随意揣测,污蔑大魏重臣!”   李原等刑部官员一听,立即跪了下来,也再不敢去瞧瑞国公周勤的眼色。   ****   下朝后,盛元帝将张彦瑾宣去了书房。   谁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张彦瑾一回到家,张仲谦就把张彦瑾叫去了书房。   他看着张彦瑾欲言又止。   张彦瑾明白,张仲谦是想问问,人是不是张彦瑾指使的。   张彦瑾拱了拱手:“伯父,这事也就过去了,不是我说的,皇上说的。”   张仲谦愕然。   “皇上给我了一个任务。”   张仲谦有些跟不上张彦瑾的思路了。   张彦瑾吐出一口气,他就知道瑞国公周勤派人将王俭庭的死捅到前朝来,肯定不是真的要问罪张彦瑾。   因为真要问罪他,必须有证据,而如果有证据,早就按照流程走,刑部直接去宁国公府抓张彦瑾下狱审问了。   对于他们而言,王俭庭只是小人物,尤其是王俭庭父子辞官后,就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   他们知道拿他张彦瑾没有办法,只是捅出来,打击一下立下大功的张仲谦和张彦瑾而已,至少,能够用疑似,让皇上对张彦瑾有刺。   这指使杀一个辞官归隐的政敌,确实不适合官场规则,更会让人认为张彦瑾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古往今来,这样的人是不会得到上头人喜欢的。   “什么任务?”   张彦瑾没当回事:“中州不是地震毁了,皇上让我去中州做知州,主持中州重建,还是瑞国公和陈国公,还有韩国公他们举荐的!”   “下旨了?”   张彦瑾摇了摇头:“只是提前告诉我。”   张仲谦当下就准备收拾进宫。   “随我进宫去,你就说你无修建之才,把这件事推掉。”   “我不去!”   “你……你可知,那里余震未消,很是危险,灾后重建的差事,哪里是好做的?”只怕去了留了性命,没办好差,回朝也没日子好过。   “但是做好了,也是泼天功劳,不是吗?”张彦瑾说道。   春风吹得书房下的竹林飒飒轻响,以往幽静的书房中有这些飒飒之声陪伴张仲谦,总让张仲谦心中宁静不已。   可今天,他却越发沉重了。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看不出这乃是周勤他们所使用的捧杀之法呢?   皇上没有直接否定周勤他们的提议,而是提前和彦瑾说了,这也是他为何心情沉重的原因。   中州虽说不比长安城,可也是中原重地,沃野千里,一旦出了岔子,可并非是他替张彦瑾在皇上面前求情就可以解决的,瑞国公、韩国公、陈国公他们肯定会揪住这件事不放,狠狠地弹劾张彦瑾。   作为张彦瑾的伯父,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张彦瑾肩膀上担上这么大的风险。   张彦瑾早就心里把周勤这些老狐狸狠狠痛骂了一番,这事情看似是在委以重任,让他建功立业,实际上是在给他埋炸弹,同时也在试探他的底线在哪里。   这回来的路上,他其实想了很久,他到底是要推掉这件事还是顺着周勤他们的意思做,然后用事实狠狠地打周勤他们的脸呢?   “伯父,你放心!”张彦瑾说道。   张仲谦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彦瑾,额头上的抬头纹似乎都因为发愁而深了些许。   “中州重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你掌握了一门技术,设计一个工厂这么简单,这需要对规划建设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去做…… ”张仲谦正说着,就忍不住道:“二郎,不是伯父不相信你有这种能力,而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也太难,很难完成,而且历时很久,伯父也实在是怕你受苦。”   张彦瑾淡淡一笑道:“伯父不是常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吗?中州重建虽然辛苦,事物也繁杂,可若是看到一个原本只留下残骸的地方以重生的姿态在自己的手中慢慢成长起来,不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吗?”   张仲谦没有说话,显然心中还是不想让张彦瑾接下这件事情。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侄儿不想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凡事有挑战就有机遇,还请伯父支持侄儿建功立业。”张彦瑾诚恳地注视着张仲谦道。   张仲谦望着自己侄儿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心中微微动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侄儿已经长大了,已经会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侄儿已然退去了眉宇间的青涩之气,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   回想往事,张仲谦鼻头竟然一酸,为了不让自己在张彦瑾面前失态,张仲谦淡淡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若是想去你就去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朝之后,宫中就传来了圣旨,让张彦瑾进宫。   张彦瑾换了他作为爵爷等级的服制之后,就跟着张仲谦一起进了宫。   等到他们两进了御书房之后,张彦瑾发现户部尚书陈德让、瑞国公周勤、精通建筑的……黄修均以及工部的其他几名官员都到了。   在给皇上行礼之后,大家便开始商议起中州重建的事情来。   “启禀皇上,臣认为,张彦瑾天资聪颖,先前有在西州大同建立露天煤场,后有设计出中州巨舰,现又有妥善安排灾民,顺利下南洋,这些事迹都足以证明了张彦瑾的能力,故而臣还是坚持在朝堂上的谏议,请求皇上将中重建之事委任给张彦瑾。”瑞国公周勤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家先是都看了看皇上,随后都纷纷用余光看了看张彦瑾,陈德让多看了张仲谦一眼,眸子中隐隐有些不安。   今天早上张仲谦已经把张彦瑾想要接下中州重建委任的事情告诉了陈德让,陈德让虽然不赞成张彦瑾如此冒失举动,却也无法阻拦劝说。   毕竟张仲谦已经默认了张彦瑾的决定,他也不好再多说。   就在众人都沉默着的时候,却听见张彦瑾哈哈一笑,宛若一副激动不已又十分天真的样子道:“没想到瑞国公这么欣赏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我记得库部员外郎周齐烨在库部掌邦国军州之戎器仪仗许多年了,肯定是更为擅长地区重建这项事务,可瑞国公却一点都没有推举他的意思,我记得当初在辎重后营,还是他带着我,可现在却差距这么大,瑞国公是不是也觉得他实在是太蠢了,根本扶不上墙呢?” 第75章   兵部也是六部之一, 周齐烨所在的库部员外郎就是兵部的一个分支。他的官阶虽然不高, 可是掌管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少, 再加上有他老爹周勤在后面撑着,他便可以以在兵部的名号, 身兼数职, 就像当时在辎重后营的监军长史一职。   张彦瑾这么说,在针对周齐烨能力不行时,还故意挖苦周勤, 就算你给你儿子安排职位,你儿子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瑞国公周勤饶是宠辱不惊, 在宦海沉浮许多年的人也气得是后槽牙紧咬,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张彦瑾会拿他的长子周齐烨出来说事!他又岂能听不出张彦瑾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张彦瑾眨巴着眼睛呆萌地瞅着瑞国公周勤, 宛若非要执拗问出一个答案的无知少年郎一般。反正他早都不在乎名声了, 既然周勤铆足了劲想要给他挖坑,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他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瑞国公周勤在朝中德高望重,被他这么一个小辈侮辱,对他而言肯定是奇耻大辱吧?   “你这孩子,术业有专攻, 你在这方面擅长, 自然要推荐你担任中州重建的事务最好不过。”瑞国公周勤避开锋芒, 呵呵一笑,将话题绕开了。   不就是被说两句难听话吗?他若是连这种小花招都在乎,他也就不可能走到位极人臣的地步了。   早就熟悉张彦瑾秉性的皇上也怕张彦瑾再这样下去,会伤到瑞国公周勤的面子, 就摆摆手,直接了当询问道:“张彦瑾,你觉得中州重建这件事如何?”   不知为何,从以前的种种事项来看,他总有一种感觉,若是张彦瑾答应了某件事,张彦瑾定然会将那件事做得超乎他想象。   朝廷中的交锋他并非看不出,其中涌动的暗流他也清楚,可作为皇帝,他要做到的是知人善用,还要将人用到合适的位置上才行。   这也是为何他明明知道周勤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可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想要将这件事情委任给张彦瑾。   “既然有瑞国公欣赏臣,愿意为臣担保,臣愿意一试!”张彦瑾抬起头,望着皇上,启齿一笑,一口大白牙差点闪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瑞国公周勤心中呵呵一笑,他什么时候说给他作担保了?   就在周勤要反驳的时候,却听见张彦瑾继续道:“皇上,瑞国公心系朝廷,不惜为臣担保,臣定然会好好负责中州重建的事务,不能让瑞国公对朝廷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他现在把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个大帽子扣在瑞国公周勤头上,他就不相信周勤当着皇上和众大臣的面还敢推脱!   周勤这才算是明白了,张彦瑾明明就在胡搅蛮缠,想要把他也拉下水,这和他的计划相违背,他决不能让张彦瑾得逞。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陈德让和张仲谦这两个老搭档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齐齐跪地道:“皇上,瑞国公呕心沥血,为我大魏朝廷尽职尽责,实在是让臣们佩服不已,臣当真是惭愧!”   黄修均闻言,也跟着跪地道:“臣也对瑞国公的行为佩服不已,还请皇上允许臣和张爵爷一起远赴中州,为中州重建尽一份微薄之力!”   跟着黄修均来的工部官员们一看这架势,也纷纷跟风跪地诉说自己的惭愧和对瑞国公的佩服。   皇上心中几乎都要乐开了花,他本就害怕瑞国公周勤这些人在中州重建上搞小动作,现在张彦瑾胡搅蛮车,愣是把周勤这些人也拉下了水,为了不担负责任,周勤这些人也不会妄动。   可是他表面上还要装出对瑞国公忠心的感动,他走下台阶道:“瑞国公为我大魏朝廷日夜操劳,可谓是呕心沥血,宣朕旨意,赏瑞国公周勤黄金千两!”   周勤此番简直就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张彦瑾给坑了,事后他越想越觉得这根本就是陈德让和张仲谦的主意!他们一开始就是卯定了主意想要坑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实则不然,陈德让和张仲谦两人早就感觉到了皇上想要把中州重建的事务委任给张彦瑾,他们两人能做的也就是顺势帮张彦瑾扫清障碍而已,再无其他。   在瑞国公周勤谢恩之后,皇上大手一挥,分外豪爽道:“既然如此,张彦瑾为领工部侍郎,并兼任中州牧总领中州重建各项事务,黄修均为工部少府监府监长史一职,总领中州百工诸务,司虞部司有郎宇文上恺为司农少卿,负责中州农业。”   这等于说给他们每个人都升了官阶,不过张彦瑾知道,这些官阶都是暂时的,而且是在中州当地才有效,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方便他们在中州安排各项事务。毕竟州牧这种官职,在前朝就已经废了,这可以是一州之地集军政一把抓的一把手。   司虞部也是工部下面的一个分支,主要掌管京城街巷种植,山泽园囿,草木薪炭,供屯田猎之事。说白了也就是宫苑中花园的设计,以及长安城的园艺设计都由宇文上恺负责,在现代便是园林设计。   黄修均张彦瑾已经接触过了,也知道黄修均在建造方面的才能。   张彦瑾便多看了宇文上恺几眼,在看到宇文上恺那带着浓浓少数民族风格的长相之后,张彦瑾总算是想起来他为什么对宇文上恺的名字这么耳熟了。   传闻宇文上恺的祖先是鲜卑贵族,从小就好学进取,博学多识,器宇不凡,是大魏城市规划和建筑工程的牛人。   大魏现在的宫殿就是宇文上恺负责设计的,他根据地势附会了“六爻”与龙首山原的几支山冈对应,打造成了“六爻”地形。让皇宫宫殿的含元殿处在龙头位置,从那里向南眺望,整个长安城的美景都会尽收眼底。   想到这里,张彦瑾心中很是舒畅。他记得在历史上,中州重建乃是又宇文上恺任职中州牧一职,负责中州重建工作,宇文上恺完成的非常完美,后来回京,封了爵位,之后更是做了六部尚书。   却不曾想,他误打误撞来到大魏朝之后,居然由他作为中州牧,而宇文上恺作为司农少卿辅佐他。   有黄修均和宇文上恺这两个大魏朝的顶级专家辅佐他,他岂不是可以轻松很多?把中州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永久地留下自己的印记,后世谁提起中州的时候,都无法绕过他张彦瑾,这种体验对于张彦瑾而言还真是前所未有,让他体内的热血慢慢沸腾了起来。   “多谢皇上!”府监长史黄修均和司农少卿宇文上恺,还有张彦瑾纷纷谢恩道:“臣定当报答皇上赏识之恩,快速将中州重建,给中州老百姓一个安居之地……”   张彦瑾原本就想着直接说一句多谢皇上就完事了,却没有想到黄修均和司农少卿宇文上恺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说个不停,他也只能跟着说这些话。   皇上瞥了一眼有些别扭的张彦瑾,心中了然。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张彦瑾有时候的冒犯,不过这些事相较于张彦瑾立下的功劳,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再加上张彦瑾本来就是如此,他对张彦瑾的包容也就比其他人多许多,当然更重要的是,张彦瑾这动的心眼都是无关大雅,反而更像赤子之心。   在出了御书房出宫的路上,张仲谦忍不住殷切嘱咐道:“宇文上恺和黄修均都是精明干练之人,你一定要多向他们讨教,这中州重建乃是大事,既然你已经接下了这副担子,就一定要做好,若是有困难,可寄信给家里,我帮你想办法。”   张仲谦这番话完全是对即将远行的孩子的殷切嘱咐,宛若一个盼望着孩子成长,又担心孩子在外面受苦的老长辈。   张彦瑾扭头看着两鬓已经微微有些斑白的张仲谦,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笃定道:“伯父请放心,侄儿定然会做好中州重建的事务,不让伯父担心。”   他顿了顿又道:“侄儿此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长安城,还望伯父保重身体,待到侄儿完成重建中州的各项事务后,定然邀请伯父一睹中州的新风采!”   “好好好。”张仲谦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望着张彦瑾神采奕奕的模样,恍然间又觉得自己似乎老了,张彦瑾已然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可以相信他。   只是男人总是不像女人那般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到头来他只是拍了拍张彦瑾的肩膀道:“伯父等你邀请伯父去欣赏新中州的那一天!”   张彦瑾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发现,尽管他和张仲谦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亲情将他们的心紧紧拉拢在了一起。 第76章   回到宁国公府邸之后, 张彦瑾告别了张老夫人, 便开始让张伍二着手收拾东西, 他则窝在房间里想中州到底有什么优势。   中州如果在他那个世界,那就是后来的河南, 中州是河南的古称, 中州位于中国中东部万里母亲河黄河中下游,周围群山连绵不绝,可谓是山水河岳壮美、绵长相连, 绝对当得起“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这种赞美。   毕竟自古有天下名人, 中州过半的说法。再者, 中州也是古都盛产之地,十三朝古都洛阳、八朝古都开封、七朝古都安阳、夏商古都郑州四个及商丘、南阳、许昌、濮阳等古都位于中州。   可张彦瑾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中州日后在工业上有什么大的发展,毕竟在现代,中州位于西部内地, 经济上也说不上有多么发达, 不像西州和榆林, 凭借着当地的资源蓬勃发展,崛起成为经济重镇。   他眉头紧皱,面色凝重,在看到窗外盛开的繁花时, 眉头却渐渐松开了。   他发现他把自己的思维限制住了,工业固然可以加速经济的发展,可未必发展经济就只能凭借着一些重工业不是?   中州地处中原,地理位置适中,气候条件适宜,尤其是夏季雨水极为丰沛,后世正是凭借这一点,在中州推广北花南迁、南花北移,种植出了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洛阳牡丹,被后世称赞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甚至到后来,还在美国费城和日本建立了“中国牡丹园”。   后来中州这里还种植出了菊花、南阳月季,以及各式各样的月桂和冬梅,其中鄢陵腊梅等名花卉更是进入了北京人民大会堂和美国林肯纪念馆。   现在他打通了南洋海路,有刘俊义在,把这些花卉卖出海外根本不是难事,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引进一些海外的名花品种,种植之后,倾销在大魏朝。   再者,随着河西走廊道路的打通,他还可以开辟西边市场,把花卉销售到那边去。   市场一旦打开,这其中的利益便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在花卉生产基地旁边建立一个香水生产厂不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女人用香水,只是把新鲜的花瓣摘下来放在衣橱当中,给衣服上沾染一些鲜花的香气。   而大魏朝的男人所用的去污除秽的香料更为奇怪,都是在香囊当中装一些大料。这大料不是其他,正是现代炒菜的时候才会用的大料,也就是桂皮之类的东西,每次张彦瑾闻到都觉得别扭不已。   没有一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对于大魏朝而言,香水市场这里还是一片蓝海,若是他能率先生产出香水,岂不是会造成一段时间的垄断?   张彦瑾赶忙把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些想法记在纸上,至于中州该如何重建,张彦瑾决定还是先去中州各地转一转,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毕竟谁都不知道经过这一次洪水之后,中州各地的地势,环境到底有没有改变。   张彦瑾和黄修均,还有司农少卿宇文上恺来到中州之后,发现洪水早已退去,所留下的乃是一片满是泥泞的土地,甚至有些地方还变成了沼泽,有些地方则还存在着深深的水坑,其中时不时有鱼儿蹦出。   张彦瑾干脆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道:“咱们对中州目前的地势不了解,中州以前的地图在经过洪水之后也不能准确描述各地地理情况,我想不如我们三人带着工匠们先走访一遍中州各地,一边绘制中州的地图一边商量要如何重建如何?”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都有此意,便纷纷答应下来,张彦瑾和宇文上恺,还有黄修均就踏上了走遍中州的征程。   以往繁华热闹的中州,由于洪水的侵袭和灾民的迁出,这里居然变成了人烟稀少之地。基本上他们三人走许多里地才能看到一两座简单的窝棚,里面居住的都是少数幸存的,靠着官府运来的粮食过活的人。   张彦瑾和黄修均,还有宇文上恺和其他工匠们最后干脆就随身携带简易的帐篷和褥子等东西,白天走访,晚上则在帐篷中休息,其中随行的还有负责做饭的家仆,发展到最后,他们这一支走访队伍俨然变成了一支简易的行军小分队。   当地的老百姓一看张彦瑾他们来了,都感激不已,这一次灾难,朝廷应对的非常好,所以不但没有暴动,反而让中州老百姓看到朝廷的人过来就生出希望,毕竟若非朝廷的船和将士官员,他们早就淹死在洪水当中了。   只是他们的生活现在都是捉襟见肘,只能对张彦瑾他们表示口头上的感谢。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而是每到一地找了几个了解当地情况的山民,给他们领路,顺便询问当地的情况。   这些山民们一听张彦瑾他们是过来负责中州重建的工作的,又看张彦瑾他们尽心尽力,每日不顾天气炎热,坚持走访每一地,都纷纷主动给张彦瑾他们带路。   就这样,一直走了一个月的功夫,张彦瑾和黄修均,还有宇文上恺三人才回到洛阳临时搭建的府邸,因为洛阳城被毁得差不多了。   张彦瑾原本就略黑的皮肤此时更是晒得黑了好几度,甚至还闪闪发亮,就像是一个少年武将。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以前都没有像这样在外面跑过,和刚来的时候白白净净相比,现在的他们被晒得是黑红黑红的,尤其是黄修均,皮肤都晒蜕皮了好几次,可他却依旧坚持要跟着张彦瑾和宇文上恺他们跑,这一趟下来,皮肤上比以前粗糙了不知多少。   路上不方便洗澡,三人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到最后也就习惯了,甚至直接抛却了以前穿习惯的绫罗绸缎,开始和当地老百姓一样,穿起了粗布短衫的衣服,只为方便行动。   这时候已经是完全入夏了,中州夏季的气候炎热而潮湿,蚊虫尤其多,张彦瑾、黄修均和宇文上恺每天晚上都是在蚊虫嗡嗡叫声中度过的。   三人到最后甚至开始苦中作乐,每天早上起来比看谁身上被咬得疙瘩多。   洛阳府衙内一个临时搭建出来的棚子中只有一张薄席子,一张案几。这环境可谓是相当简朴了,若不是洛阳府衙那块大的匾额还存在着,说不定就有从这里路过的人,把这当成卖水人临时搭建出来的草棚子,上前来讨水喝了。   张彦瑾、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三人坐在席子上,案几上则铺着一张新绘制出来的中州地图。   和普通地图不同的是,这地图上不仅有中州的地形,还有一些小小的物产标记。   这是张彦瑾新设计出来的,他们每到一地,就询问当地老百姓当地盛产什么,也亲自去观察当地有没有什么资源,以及是不是可以种植其他物产等。   在得到大致的结论之后,张彦瑾就让人记载下来,然后等到晚上绘制地图的时候,就按照白天所记载的物产和资源,将与之对照的符号标记在地图上。   久而久之,他们也都记住了地图上所标记的符号都代表着什么意思,现在看到地图上的符号,当地的物产和资源就跃然纸上,十分清楚。   黄修均打量着地图,喝了一口凉白开,忍不住称赞道:“二郎,这把物产和资源标记在地图上的办法可真是简洁明了。”   并非是黄修均不愿意喝茶,而是大魏朝的茶水当中,除了有茶叶之外,还有葱、姜、胡椒、花椒,大枣、苏桂、桔皮薄荷、酥酪、牛羊猪肉炸出的油这些东西。   若是在长安城还好,大家夏天炎热之时,还有心情喝这么一两口茶水。   可在这炎热潮湿的中州,就算是黄修均这种从小饮茶的人,也喝不下去了,毕竟太腻了,再加上这里炎热,人坐下不动都不断地出汗,还是几口凉白开来的实在。   至于张彦瑾,他本就不习惯大魏朝人喝茶的口味,冬天的时候他还愿意喝一些暖暖身子,其他季节,他可是碰都不愿意碰。   坐在一旁的宇文上恺虽没有直接说,可在看向张彦瑾时,也是佩服不已。   在来中州之前,他一直以为张彦瑾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是有些胆气和小聪明而已,毕竟他博学多识,便对不学无术的人隐隐有些排斥。   可是经过这一次中州巡游,他彻底改变了对张彦瑾的看法。   他发现,一路上张彦瑾行动果断,从来不吃苦喊累,也不搞那些虚得花样,和传言中的放荡不羁形象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一个踏踏实实的实干家。   这种品质还是宇文上恺在长安城的五陵子弟中没有看到过的,想到张彦瑾如此年轻就能做到这个程度,他越发对张彦瑾佩服,也不再反感张彦瑾比他年纪小就成为工部尚书这件事了。   毕竟他和黄修均一样,都是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再加上他从小就是贵族阶层出身,对官阶并不在意,便和张彦瑾之间没有任何嫌隙了。   黄修均本来和张彦瑾关系就不错,只是想要一心把摧毁的中州在自己手上重建起来。   这样一来,张彦瑾、黄修均、宇文上恺三人就形成了铁三角。   “你们觉得应该如何重建中州?”张彦瑾打量一番地图之后,询问宇文上恺和黄修均。   屋子里的三人似乎都陷入了思考当中,草棚子中唯有绕着他们飞来飞去的蚊虫的嗡嗡声,和经历洪水却依旧顽强存活的老槐树上,知了那一声声竭力的嘶鸣声。 第77章   黄修均拿起棉帛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有个难处就是当初在中州的士族们都逃到了外地生活, 不愿意回来了, 这里只剩下一些穷苦老百姓了,还有好一些还被你安置到了西州和榆林, 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回来, 没有人,重建恐怕就是一句空话。”   毕竟有人才能重建,没有人, 规划的再好,那也是纸上谈兵, 一句空话而已。   张彦瑾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他甚至还希望那些以前盘踞在中州的老士族们最好别回来, 毕竟这些老士族们盘根错节, 可能会影响他的规划,对付起来很棘手。   至于当时被他安置到西州和榆林的灾民他更是不担心,自古以来,生活在九州大地上的炎黄子孙就讲究一个落叶归根,谁都有对故乡的眷恋, 到时候只要他一煽动, 这些人定然会回来。   “被我安置在西州和榆林的老百姓你们不用担心, 他们会回来的。”张彦瑾笃定道。   随后他扭头看向宇文上恺道:“你觉得应该如何?”   宇文上恺指着地图上的洛阳道:“洛阳位居天下之中,八方辐凑。北临邙山,南系洛水,东压江淮, 西挟关陇。周围群山环绕,东据虎牢,西控函谷,北通幽燕,南对伊阙。可谓是山河拱戴,形势甲天下。”   张彦瑾闻言,心中不由得大为佩服。怪不得宇文上恺当初被名为工部尚书,总领中州重建工作,人家这可不仅仅是有两把刷子,肚子里可全部都是干货,简直就是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他记得当初中州的洛阳重建工作这一年的六月份开始施工,到十二月基本竣工,次年三月就正式迁入使用,前后仅用时九个月。   建设速度之快着实是超越了当初大魏朝的整体水平,非但如此,洛阳整个工程的规划、设计、人力、物力的组织和管理都相当精细严谨,在城市规划和设计方面的才能在大魏朝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这也是为何宇文上恺能如此被后人推崇的原因。   宇文上恺如此分析洛阳着实没有虚夸洛阳的成分,从洛阳最高处北邙山放眼望去,北边黄河浩浩汤汤襟挽大地,南面龙门神秀,伊阙山云天低垂,当真是山河拱戴,形势甲天下。   这也是为何后世有生于苏杭,葬于北邙之说的原因,更是洛阳为何成为八朝古都的原因。洛阳乃是风水宝地,葬于此,在中国人的观念里便可以荫蔽后代子孙。   就在张彦瑾沉思的时候,宇文上恺又指着开封道:“至于郑州,结穴于嵩山,西靠嵩山,东临平原,北依黄河使龙脉结于一体。”   随后,宇文上恺又分析了开封、安阳、商丘等地的风水,最后才得出结论道:“我认为,应该结合各地的地势,风水来修建内城,郭城。从内而外修建。”   不管是在大魏朝,每一地城区的修建,都是按照内城和外城修建的,郭城便是所谓的外城,也就是孟子曾经说过的三里之城,七里之郭,郭城就是外城。   张彦瑾点点头,表示同意,其实刚刚在宇文上恺说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黄修均擅长建筑和建造,宇文上恺擅长城市规划,可结合当地风水,地理形势来建造城池,而他则最为擅长发展每一地的经济牵动点。   既然如此,那他们三人都各自负责各自最为擅长的情况,这样一来,便可达到分工明确,最佳搭配的程度。   于是,他看着宇文上恺和黄修均道:“修均擅长建筑和建造,不如修均主要负责各地城郭的建造如何?上恺擅长以城池地域规划,不如就由上恺负责各地城池规划如何?而我,则负责振兴各地经济,让老百姓丰衣足食如何?”   “好,我没有意见。”宇文上恺和黄修均对于张彦瑾的分配都觉得十分合适,他们各自负责地方着实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地方,而且中州重建无非就是这三大方面,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张彦瑾见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便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主张拿了出来:“中州重建,我们必须结合中州各地的形势来规划,来建造,这也是为何我们来之前先在各地转了一个月的原因,不可妄动,所以我提出我们中州重建所有事务的标准:因地制宜。”   “好一个因地制宜!”因地制宜这四个字简直是说到了宇文上恺的心坎里,因为他规划城市建设之时都是按照当地的地理环境来建设的,他最讨厌的就是不按照当地环境,只是一味生搬硬套的人。   他虽然相信风水,却不同意占卜来定城郭的位置,而是坚守管子提出的: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的原则。   此时张彦瑾提出因地制宜的口号,他自然是最为赞同。   黄修均虽然只负责建造的设计,可一个建筑脱离了环境也无法达到最完美的程度,故而对于张彦瑾提出的口号因地制宜,他也十分赞同。   三人达成一致协议之后,张彦瑾便开始把自己对各地的经济规划说了出来,毕竟他若是要在这些地方建厂子之类的地方,都属于宇文上恺对城市的规划当中。   他便拿出一支朱砂笔来,开始在地图上勾勾画画。   “首先,我准备在开封建造一个红砖厂,开封汴河连接黄河,可通过漕运,把建筑材料运送到各地去。”张彦瑾在他标记的沼泽地上画了一个圈道:“这里的沼泽,恰好是烧制红砖的必要材料,若是红砖厂建设在这里,取材方便,可以大大节省人力,你们觉得如何?”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虽然都见过张彦瑾进献给皇上的红砖,也看过张彦瑾在西州的翠平别墅的外貌图,可是他们到底没有实地见过红砖建造的房屋,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红砖比木头坚固,而且不会腐烂,我们用红砖建造出来的城池,可以保持上百年不倒,以后也不用维修,我觉得在中州,我们可以尝试着推行用红砖来构建房屋。”张彦瑾目光灼灼道。   黄修均实际上已经好好研究过张彦瑾用红砖建造的房屋图纸了,对这种新型的建筑要十分佩服,可要让大力在中州推广红砖建造的房屋,他心里还是有些没有底气。   “若是我们想要用红砖建造房屋,恐怕还是先要征求朝廷的同意,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宇文上恺十分保守道。   张彦瑾闻言道:“好,我立马就上书给皇上。”对于用红砖建造房屋,张彦瑾倒是不怕得不到皇上的支持,毕竟当初皇上可是带着李明锐亲自去大同看过他建造的翠屏山别墅,也亲自在里面转过,应该是知道红砖建造的房屋到底有多么的牢固。   这个问题商讨出了结论之后,张彦瑾便继续说他的计划,他在洛阳、开封、南阳、潢川、鄢陵各画了一个圈道:“洛阳地处中原,气候温润,我打算在这里大力推行种植栀子、菊花、牡丹、月季、秋桂、冬梅等花,并且从外地引来不同花朵的品种,在这里种植,然后卖出去,拉动整个中州的经济,毕竟现在我们不但有大魏朝所有地方可以售卖,还有河西走廊和海外可以售卖。”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两人都不懂经济,此时见张彦瑾要在洛阳大力种植花朵,听在两人耳中就是要在洛阳给张彦瑾空出一块能种花的地方。   “你需要多少亩地?”宇文上恺详细询问道。花朵盛开时也可以成为洛阳的一道独特风景,他大可以根据这个来设计城郭,把效果做到最好。   张彦瑾略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道:“洛阳我准备根据当地气候种植牡丹,需要一万亩左右的土地,开封则准备推行菊花,需要三千五百亩土地,南阳月季四千亩土地,潢川两万亩,鄢陵原本就是腊梅盛开之地,和以前一样即可。”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听到这个数据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没有说话。   在这个以农业种植为主的时代,张彦瑾居然要把这么多的土地都拿去种植花朵,这在他们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二郎,这怕不妥吧?不如先少用一些土地,等到以后再扩建也不迟?”宇文上恺皱了皱眉头,劝说道。   黄修均则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似乎在捉摸张彦瑾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少。   随后,他直接否定道:“二郎,恕我直言,我认为此举不妥,农业乃是天下之本,可你现在却要把这些土地都用来种花,在我看来,花朵不能食用,只可以作观赏之用,就算是能卖出去,也只能得到一些微小的利益,这简直就是舍本逐末,所以我不赞同你的想法。” 第78章   张彦瑾淡淡一笑, 避开黄修均所提的问题, 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准备把洛阳, 开封,郑州这些地方的街道修建多宽?”   “根据各地以前的规模进行即可, 洛阳曾经是上一个朝代的都城, 当时的规划不错。”黄修均不假思索道。   大魏建国之后立都于长安城,长安城才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成了现在纵横三十八长街的模样, 可洛阳到底是被当过都城使用过的地方,规模在黄修均看来自然是不差的。   宇文上恺闻言, 也点头表示赞同。   张彦瑾淡淡一笑,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反问道:“你们觉得中州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他这番话一出,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说实在话, 他们两人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只是想要把中州这些地方按照以前的规模进行复建改造的更好,更符合地理条件,让老百姓居住的更加舒服而已,至于这里将来发展成什么样, 这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甚至下意识的觉得, 这是洛阳官员才要考考虑的问题。   “中州洪水退去,百废待兴,虽是如此,却也意味着重生。”张彦瑾目光如电, 紧紧盯着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道:“我们现在把中州重建成什么样,中州以后就是什么模样。”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生长在大魏朝,没有超前的战略目光,具有一定的思想局限性,这在张彦瑾看来都是正常的。   可一个城市的规划和建设是不能只按照现在的情况来建设,而是要能看到未来,不然随着经济的发展,这个城市的建设一旦跟不上经济的发展,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经济的发展,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个下场,老建筑拆除,城市重建,这样一来,人力物力财力又是极大地浪费。   他作为中州重建的领头者,他不能让这样的现象发生。   他让人把以前洛阳各地的规划图挂起来,拿出一根细长的木棍指着上面的地方道:“以前的规划好是好,可是不能作为我们重建的规划图来参考,毕竟历代的规划太过于小气,现在都要推翻重来。”   “这……”宇文上恺面露难色。他觉得为难并不是他觉得重新设计、重新规划有什么难处,而是有些无法接受张彦瑾所说以前的规划太过于小气这种话。   开封、郑州这些地方也就算了,洛阳以前可是作为上一个朝代的都城存在的啊,谁人来不为洛阳的繁华所心动谁人不为这恢弘的气势所震撼?   要知道他们陛下当初在洛阳迎战叛军,就是敲定了叛军首领为洛阳繁华所震撼,想要赖在洛阳不走,这才抢占了先机,一举擒拿叛军首领。   可张彦瑾居然觉得这规划小气,他一时间真摸不清楚张彦瑾这是在说大话,还是真的就觉得以前的都城太过于小气。   “我只有一个理念,那就是不能以洛阳现在的发展来修建城池,而是应该以洛阳未来的发展来确定。”   张彦瑾轻轻敲了敲案几,让还在沉思当中的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回过神来道:“洛阳现在是这样,可三年以后,五年、十年以后呢?你们还觉得洛阳是现在的模样吗?”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对视一眼,还是迟疑道:“可是洛阳都这样好多年了啊……”   张彦瑾禁不住叹了口气道:“洛阳贫穷,正是因为商业贫弱,可若是把商业发展起来,那洛阳还会是这副模样吗?按照以前规划修建的城池还能满足老百姓的需要吗?”   到头来三人还是争执不下,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都表示不理解张彦瑾想要用那么广袤的土地去种植牡丹的想法,觉得张彦瑾这简直是不顾实际,空有想法。   张彦瑾则觉得黄修均和宇文上恺思想太过保守,三人商讨了好多天都没有定下结论。   到最后,三人干脆各退一步。   “既然你执意坚持如此,不如我按照你的设计把图画下来,咱们上报朝廷,让皇上下结论如何?”宇文上恺无奈地看着张彦瑾道。   黄修均也点点头,颇为无奈道:“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张彦瑾这几日和黄修均,还有宇文上恺两人讨论半晌无果,也是无奈不已,此时见宇文上恺如此说,也就点头同意了,毕竟等到他们规划图设计出来之后,还是要上报朝廷,等到皇上同意之后,才能去户部申请饷银。   再者,他想要在中州发展商圈的想法对于大魏朝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必须要给皇上报备。再怎么说,在这个时代皇上都是老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人家地盘上动土,怎么能不告知主人一声?   不出三天的功夫,宇文上恺就和黄修均一起,按照张彦瑾的构想,把洛阳、开封、郑州这几座较大城市的修建图纸画了出来,交给了张彦瑾。   张彦瑾则收拾东西,马不停蹄赶往长安城。   从他们三人刚来到中州到现在,皇上虽然没有问及过关于中州重建的事情,可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关注。   在听到李明锐说张彦瑾他们去了之后,没有忙着其他事情,而是先把整个中州都走了一遍,重新测绘地图,他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毕竟中州一个州的重建并不是小事,张彦瑾以前也就是显露出过建厂的才能而已,一个厂和一个地区的重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默默关注着张彦瑾他们在中州做了什么的原因。   张彦瑾不停歇地赶路,他到长安城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就跟着张仲谦一起上朝去了。   虽说他是地方官员,必须等到特定的日子才能上朝,可是中州重建乃是大事,不能与常日而语,再者,他有爵位,上朝也说得过去。   张仲谦望着自己皮肤晒得黝黑的侄子,恍然间想起两年前那个奶油小生的文弱侄子,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甚至觉得现在的张彦瑾和那时候的张彦瑾比起来,简直就就是判若两人。   在听张彦瑾说了他来到长安城要面见皇上的原因之后,张仲谦也对张彦瑾堪称大胆的想法迟疑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否定张彦瑾的想法,而是道:“你有想法是好,可也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看,一会上朝之后,你的汇报定然会引起百官讨论,到时候切记不可焦躁,要善听善信。”   张彦瑾对于张仲谦的念叨依旧和以前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过他表面上却是十分谦虚恭顺。   他知道这是张仲谦在为他好,可是老一辈的话有时候有他们的思想局限性,那就要择言听之了。   果然如张仲谦所说,张彦瑾在把他在中州的构想说出来之后,是满朝文武皆哗然,纷纷认为张彦瑾这是年少轻狂,想法也是轻狂,不切实际。   “臣认为此法太过于幼稚轻狂,也太过可笑。”陈国公直接站出来反道:“一万亩肥沃土地用来种花,简直是无稽之谈,浪费土地不说,伤害农业根本,与我朝国策相违背。”   他横了张彦瑾一眼,继续道:“再者,洛阳城规划的街道竟然是以前街道的两倍之宽,着实是浪费铺排,到时候行人稀少,店铺冷清,车马寥落 ,总之,就是铺张浪费,奢靡无度!”   韩国公也站出来道:“臣也觉得这构想乃是无稽之谈,就说这城区的商铺吧,街道处处都可以作为商铺,居然还要规划专门的商区,简直就是浪费铺排!”   谏议大夫刘岩时也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虽然不懂城郭规划,可也觉得中州牧张彦瑾的想法太过于轻狂,或许他有经商的才能,可经商上的一些小聪明怎么能用到中州重建上面呢?如此下去,只会让中州变得更为糟糕,故而臣认为,皇上还需择合适之人来规划中州,切不可听信虚空之言,导致浪费。”   张彦瑾望着大殿中央刘岩时的背影,并没有直接站出来反驳,他在等待这些大臣们把他们反对的话全部说出来之后,他再一一进行反驳。   看来他今天也要来一个舌战群雄了,张彦瑾自嘲的想着。   不过他对刘岩时耿直的性子还是有些佩服的,可以说,全大魏朝廷上上下下,也就只有刘岩时敢如此了。   刘岩时刚刚的话,摆明了就是在说皇上当时任用他任用错误了,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臣也认为此法不可行。”其他大臣也跟着出来反对道:“中州刚刚经历重创,百废待兴,损失严重,在这种时候,还怎么能如此铺排浪费,影响根本?还请皇上任用合适之人重建中州才好。” 第79章   瑞国公周勤虽然没有说什么, 可心里却十分不屑。他让张彦瑾负责重建中州, 就是想要捧杀张彦瑾, 没想到这小子果然经不起捧,才到中州就开始翘尾巴了, 想出这么铺排浪费, 不切实际的构想来。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这小子不过是有一点小聪明而已,甚至就是个没脑子,经不起捧的棒槌了, 他看以后张仲谦还要怎么得意。   再老练的人对于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也有忌惮,也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和他相比较。为人谨遵中庸之道, 不断为朝廷立功的张仲谦就成了周勤的比较对象。   即使张仲谦根本没有想要和他作对的意思,可周勤心里还是无法淡然对待这个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的国公张仲谦。   当然, 这里面也有张彦瑾不断和他们周家发生摩擦有关。   不过他并没有站出来直接反驳张彦瑾, 毕竟当初是他一力举荐张彦瑾为中州重建的负责人的,他现在站出来说什么都不合适。更何况已经有陈国公、韩国公、谏议大夫刘岩时这些人来弹劾张彦瑾了。   他现在已经能想象来一会儿皇上肯定会迫于满朝文武百官的压力,罢黜张彦瑾的情景了,毕竟张彦瑾这想法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   在众大臣都说完之后,皇上看了一眼始终一语不发的张彦瑾道:“张彦瑾, 你怎么看?”   他看向张彦瑾的眼神摆明了就是你提出的构想, 引起大家这么多的反对, 你来解决。   实际上,他听了张彦瑾刚刚的构想之后,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反对, 而是想要听一听张彦瑾如此构想背后的原因,毕竟事事都处于变化当中,不能总以老旧观念来对待。   再者就是,张彦瑾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他对张彦瑾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了。   张彦瑾站出来道:“刚刚各位大臣提出来的问题很多,请皇上允许臣一一解答。”   皇上颔首应允之后,张彦瑾便道:“首先是陈国公提出来的种花问题。”   他看着陈国公道:“臣曾用一个月的时间走访了中州各地,在走访到洛阳的时候,臣又走访了洛阳当地的村民,经过观察发现,洛阳山川形胜,地脉以花最宜,牡丹尤为让人惊奇,每年来洛阳赏花之人数不胜数,现在我大魏朝打通了河西走廊,也就是拓宽了西边商路,又有南洋海外这条商路,甚至可以把海外的花种引入洛阳进行栽培,届时奇花繁多,贩卖到各地去,又会给洛阳的老百姓的带来多少收入?”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要在洛阳开香水厂子,这时代还没有人用香水,等到到时候他把销路打开,又能赚多少钱?简直就是数不胜数。   “说得轻巧,要是销售不出去又该如何?每年损失的粮食谁来负责?”陈国公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如此道。   张彦瑾看了陈国公一眼道:“凡是都没有绝对肯定,若是因为有风险就不敢做,束手束尾如同蛇鼠一般,墨守成规,那我大魏朝廷又该如何发展?”   陈国公气得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他瞪着张彦瑾道:“你居然敢说我是蛇鼠?你……”   他堂堂国公,居然被一个小辈在朝堂上如此侮辱,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张彦瑾微微一笑,打断陈国公的话道:“我只是举个例子,为了更生动一些而已,陈国公莫要动气啊。”   陈国公见张彦瑾语气还比较诚恳,也不想和张彦瑾继续计较,免得失了自己作为国公的体面。   可等到他随后一想,就意识到张彦瑾刚刚根本就不是在和他道歉,而是还在说他像蛇鼠!   张彦瑾小儿!陈国公几乎都要咬碎了他那口黄牙!可现在话题已经过去,他也没有办法继续和张彦瑾计较,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有一天居然被张彦瑾小儿摆了一道。   那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国公诸迟恭几乎都快要笑出声来,他为人粗犷,整不来陈国公韩国公那些虚的,故而心里也有些看不惯他们,此时看到陈国公被张彦瑾涮了,他自然免不了偷着乐了。   这边的张彦瑾已经开始就陈国公提出的铺排问题说了起来。   “在臣看来,陈国公所提的街道太宽,过于铺排浪费和韩国公所提的商贸区域规划无用都是一类问题。”   张彦瑾对着皇上一拱手道:“从目前洛阳的发展来看,似乎确实是如此,可是臣想说,洛阳重建,开封重建,郑州重建乃至整个中州重建,都不仅仅是作为现在这个时段来使用的,而是要在以后的三年、五年、十年,乃至上百年都可以使用的。”   户部尚书陈德让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作为户部尚书,自然是最为清楚中州修建那么大,依照中州的百姓数量,根本是不可能使用那么大的地方的,换句话说,也就是刚刚很多大臣都提出来的,修建那么大纯属铺排浪费。   他觉得张彦瑾还是太年轻稚嫩 ,做事情太过于想当然。   前几次的成功,恐怕也是侥幸成功,并不是凭借着他真实的本事成功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张仲谦一眼,有些奇怪张仲谦怎么没有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张彦瑾,任由张彦瑾在朝堂之上胡来?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在他的印象之中都是稳重务实之人,怎么这两个人就没有劝一劝张彦瑾不要让他胡来吗?不过他转念一想,按照张彦瑾的性子,就是他们两人想要劝说,也劝说不住吧?如此一来,才应该有了今天张彦瑾专门到朝堂上,把自己的构想汇报给陛下这么一出事吧。   不是张仲谦不劝张彦瑾,而是在这两年以来,依照他对张彦瑾的了解,他觉得张彦瑾长大了,已经不是需要他护在羽翼之下的小孩子了,他需要给张彦瑾一些锻炼的机会。   果不其然,韩国公立马站出来笑着道:“张尚书可知中州人口有多少就敢如此妄言?”   他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道:“中州40万里,拥有人口数量是三百万户,仅仅三百万户的人口何须如此大的地方?再者,中州占地数量乃是本朝第十九位,每年的粮食产量十分可观,仅仅洛阳你就要两万亩土地来种植花朵,你这难道不是浪费粮食吗?”   韩国公的语气咄咄逼人,可以说是每一句都敲击在张彦瑾构想的弱点之上,大家都纷纷看着张彦瑾,张彦瑾还没有说话,他们就已经在心底觉得张彦瑾输了。   可张彦瑾却不紧不慢道:“敢问韩国公在我大魏朝开国初期中州的人口是多少?现在中州的人口又是多少?”   没有等韩国公回答,张彦瑾就直接说道:“当初大魏开国初期中州的人口数量只有一百五十万户,可现在已经有了三百万户,韩国公还觉得人口会一直保持不变吗?”   韩国公显然没有想到张彦瑾会这么说,他粗黑的眉毛直接拧在了一起道:“饶是如此,人口再增长到五百多万户也需要达到数年之后,等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达到那么多的数量,难道你就要为了区区一个不切实际的数字,现在就要大肆大兴土木,浪费人力财力物力做这些铺排吗?”   “韩国公此言差异。”张彦瑾直接否定了韩国公的话道:“何须数年?洛阳城一旦重新修建起来,使用三年之后,这些商贸之地便会发挥充分的作用。”   正说着,他就大步走到了大殿中央所挂的洛阳城地图,他指着上面洛阳和长安城相连的官道说道:“洛阳,位于中州西部、黄河中下游,因地处洛河之阳而得名洛阳。与长安城以京洛大道相连,从长安城往西而去,必定要经过洛阳。”   知情的几人跟着张彦瑾所指之处一看,心中都为一震。   张彦瑾所指出的向西而去,可不仅仅是指从长安城到洛阳这一段,而是从长安城,经过洛阳,到河西走廊,也就是说,张彦瑾是瞄准了河西走廊那边的区域,想要在那边做生意。   皇上听了张彦瑾所说,心中是不断称赞,事实上,从张仲谦得胜归来之后,突厥一族就彻底偃旗息鼓,甚至还专门派使者过来说要归顺大魏朝廷,而他和张仲谦,陈德让这几位大臣已经开始私下里讨论河西走廊的商贸问题了。   毕竟当初不惜与突厥一族打一场消耗战,就是为了打开这边的商贸,扩展土地,发展大魏经济和疆土领域,此时已经打开了,怎么能放着这块肥肉不利用?   他没有想到,张彦瑾也是如此有远见,在现在就看到了洛阳以后的发展,毕竟河西走廊的驿站还没有设置,现在的河西走廊不过就是一片群山包围的绿地而已,完全没有显露出一点商机。   皇上心中越发觉得张彦瑾在商业上的敏锐嗅觉远非常人所及,便开始琢磨张彦瑾说在洛阳种植花朵的可行性起来。   户部陈德让看到张彦瑾已经把目光瞄准了河西走廊以西的区域,也是一愣,心中不禁暗暗咂舌,觉得张彦瑾或许并非他刚刚所想,毕竟他是知道皇上想要在河西走廊设置驿站,让来往商旅可以顺利通行,然后把大魏朝生产的东西贩卖过去的。   其他朝臣并不知道皇上已经开始筹划在河西走廊设置县郡以及驿站的事情了,只觉得拓展河西走廊是为了扩大大魏领土,所以对张彦瑾所说还是不以为然。   张彦瑾也不在意,毕竟他此番来不是为了劝这些朝臣们同意的,这天下是大魏朝的天下,也就是当朝皇帝说了算的,他只要保证皇上能听懂,并且为他所描绘的宏图感到心动即可。 第80章   张彦瑾手指一转, 又来到和洛阳和黄河相接之处道:“水路四通八达, 可以专门在这里开设漕运, 如此一来,从长安辗转到洛阳的商旅们, 就可以通过漕运将自己的货物送到海外去, 海外的商人来到我大魏朝经商也可以沿着水路一路快速到达洛阳,启禀皇上,这也就是为何臣要专门设置商圈的原因。”   他转过身, 朝着皇上一拱手道:“再者,中州经济发展缓慢, 商贸不振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想要让中州经济兴盛, 必定要大肆发展商贸, 一旦漕运修建好了,东西商贸完全打开,来往商人络绎不绝,这些商贸区域又怎么会无用?”   “商贸发展起来势必会引得百工兴起,届时街道两旁商铺熙熙攘攘, 又哪里会留给来往的商旅, 故而必须给这些商旅留出充足的地方, 能让他们在此经商,做交易,如此一来,洛阳才能真正成为一个都会, 发展他真正的作用,为我大魏朝的繁荣增砖添瓦。”   张彦瑾将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最后总结道:“此法便是筑巢引凤。”   “好一个筑巢引凤之法!”户部尚书陈德凝视地图半晌,一改之前对张彦瑾否定的态度,忍不住大声称赞道:“启禀皇上,臣认为张彦瑾所说构想可行!”   他作为户部尚书,对朝廷的经济尤为注重,故而朝廷当中和经济相关的策略他心中都十分清楚,将河西走廊放在一边不说,自从张彦瑾下南洋回来,他就开始计算每年和南洋海外的交易会给大魏朝带来多少收益了,最后估算下来,利益是相当可观,故而皇上十分重视这一块。   陈德让一出口,再次引起了满朝文武的议论,谁都知道陈德让性子温吞,做事深谋远虑,从来不会武断行事,可他这一次却直接当堂赞赏人人否定的张彦瑾,这怎么能不让众人震惊?   陈国公、韩国公,还有刘岩时他们快速在心中琢磨张彦瑾所陈述的理由,想要在其中找出不切实际的漏洞来攻击,却发现张彦瑾的话都是有理有据,以事实为依据,根本无从反驳。   “德让何出此言?”皇上淡淡一笑,示意陈德让说下去。   陈德让已经明白了皇上这是心中也赞许了张彦瑾的做法,便开口道:“长安和洛阳以官道相连接,路途非但近,而且安全方便。若是海外商旅和西域商旅来我大魏朝,或者说是我大魏朝的商旅去海外和西域,路途都会经过洛阳,如此一来,洛阳规模扩建十分必要,更重要的是,与经济相对应的规模会加速当地商贸的发展,等到洛阳重建完成,便会和长安城形成帮衬关系,这样一来,两地经济商贸都更加繁荣发达。”   在陈述完自己的理由之后,陈德让才道:“故而臣认为张彦瑾所提构想十分有价值,会让我大魏朝的经济加速发展,以张彦瑾的构想规划洛阳城区建设十分必要。”   “虽说来往商旅频繁会带动中州上商贸,可臣认为洛阳凭借种花往出销售,并不实际,风险太大。”陈国公和韩国公一看无法从构想上打压张彦瑾了,就开始从张彦瑾提出的政策上打压张彦瑾,想要挽回一些面子来。   张彦瑾今天说得如此有理有据,还引得陈德让当朝叫好,这着实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启禀皇上,臣愿意用重金购买下臣所圈的两万亩土地。”   张彦瑾正是想要如此,他很清楚,牡丹花对于洛阳来说算什么,在后世,牡丹花不仅给洛阳带来了经济上的繁荣,甚至还成了洛阳的标志,既然陈国公和韩国公说风险大,他就顺势买下这些土地,然后在上面种植牡丹,一想到到时候的所得的利益,张彦瑾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为了不被皇上怀疑,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在他年纪小,再加上做事轻狂,做出这副模样也着实是没有人怀疑。   皇上瞅了瞅张彦瑾,完全不相信张彦瑾所表现出来的义愤填膺之态。依照他对张彦瑾的了解,张彦瑾可是从来不肯做吃亏的买卖的,这一次居然一口气说要直接买下两万亩土地,这么大的手笔,他料想张彦瑾绝对不会是因为一时气愤才如此说,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盘算。   想到这里,皇上手一抬,示意朝堂安静下来,他郑重道:“爱卿为我大魏呕心沥血,劳苦功高,既然你想要用两万亩土地种植花朵,朕就遂了你的愿。”   就在张彦瑾心中大喜,准备叩谢皇上之时,却又听见皇上道:“你为大魏朝廷着想,想要购下两万亩土地,可朕却不能看你如此受苦受累,朕把那两万亩土地租给你十年,让你种植花朵,前两年不要租金如何?”   张彦瑾本来要跪地的双腿一软,半跌半跪在了地上。   在和皇上对视上之后,张彦瑾忽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被皇上算计了的错觉!   这一瞬间,张彦瑾只觉得自己心里有千万头羊驼呼啸而过,把他的玻璃心踩成了碎片。   租给他十年,前两年不收租金。可前两年牡丹花种植,以及从海外和西域各地引回来的花种还在培育当中,前两年想要收益恐怕很难。   等到牡丹繁殖稳定,商路彻底打开,差不多也就需要十年的时间。这也就是说,等到十年之后,一切稳定了,皇上是可以把他的打造出来的牡丹园收回去的。   这也太黑了吧?   张彦瑾默默地注视着皇上,皇上也认真地看着他。   不过想到牡丹园攫取到的第一桶金还是会装到自己口袋里,张彦瑾心中才稍觉平衡一些,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伯父注视到自己脊梁骨上的目光,张彦瑾赶紧收回目光,叩谢皇上隆恩浩荡。   回去的路上,张彦瑾一想到自己煮熟的鸭子以后就飞到皇上手里去了,便十分闷闷不乐。   倒是张仲谦望着张彦瑾难得吃瘪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他这侄子看样子还以为他那副冲动的外表能骗得了皇上呢?   他像张彦瑾小时候一样,敲了敲张彦瑾的头道:“钱够花足矣,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只是不断增长的数字,建功立业所得成就才是永远追求不完的。再者,利益太多反倒会招致灾祸。”   张彦瑾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很忧伤,他想静一静。   在回家歇息了两天之后,张彦瑾才把他在其他各地的计划写成奏折呈给了皇上,在得到皇上的批复之后,张彦瑾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中州和黄修均、宇文上恺他们会合。   虽然他人已经走了,可是他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的事迹却在长安城广为流传,又给长安城的老百姓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话题。   张彦瑾回到中州,把朝堂上的情况给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一说,又把皇上批准的奏折拿出来给两人一看,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也没有异议,开始按照张彦瑾所说规划各地的建设。   张彦瑾则开始负责人口事宜,当初中州的灾民被他迁到西州和榆林了一部分,而这些都是比较强壮的劳动力,要是想要加快中州的重建工作,首要就是要把他们迁回中州。   再者,就是以前盘踞在中州的士族们,他们虽然因为洪水的原因迁走了,可是中州重建规划上面可能会涉及到他们的土地问题,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还需要先处理好这些士族才行。   毕竟这些士族不比普通老百姓,他们盘根错节,盘踞在一地三四代,甚至上十代人,势力雄厚,和朝中各大官员也有交集,若是不处理好,日后惹起麻烦,势必十分棘手。   不过从他第一次到中州之初,就安排手下官员去寻找这些士族,让他们拿着地图册去问士族愿不愿意搬迁回来,不愿意搬迁回来,就把土地卖给朝廷。   现在安排出去的官员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张彦瑾便安排了时间,听他们汇报。   “士族们手中的土地买得如何了?”张彦瑾坐在案首的位置上,看着回来的官员们道。   官员们纷纷把早就准备好的地契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为首主要负责这件事的官员汇报道:“除了在低洼处的何家、刘家、黄家之外,其他士族的地契已统计完毕,全部购买了回来。”   他笑着道:“我们去的那会儿,中州还是一片泥地,尚书那会儿还没有在朝堂之上描绘中州以后的前景,那些士族们都纷纷表示不想搬回来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些地以后就废弃无用了,故而见到我们要买地,便十分欣喜,都很豪爽的把地卖给了我们。”   这些官员们一开始临行之前还以为这件事十分棘手,可他们却没有想到,等到去买的时候会是如此顺利,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第81章   专门负责何家、刘家、黄家三族土地购买的官员黯然开口道:“何家、黄家、刘家三家因为地势太低, 当时没有能来得及逃匿, 洪水爆发的时候, 全部淹死在了水里,无一幸免。”故而也就不存在购买地契这一说了。   张彦瑾点点头, 毕竟天灾人祸, 不能由他们说了算,士族士族,再怎么牛, 还是得看老天爷啊。   他在让专门负责的官员清点完地契存档之后,张彦瑾就准备动身去西州和榆林, 一来是借职务之便,去看看张伍一和王石王久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二来是发动当时迁出去的中州老百姓们回中州。   至于当地的中州老百姓们, 他已经开始安排他们在平地上搭建简易的木板房,先能避风避雨再说。   毕竟一旦当初临时迁出去的老百姓们回来之后,必须要先有一个住处,这样才能说下一步重建的事情。   花了五六天的功夫,张彦瑾才带着张伍二等人一起来到了西州大同。   此时的大同在张彦瑾的安排和发展下已经大变样了, 就连张彦瑾现在对西州大同的样貌也略略有些吃惊, 更不要说跟着张彦瑾一路过来, 第一次来到大同的官员们了。   和张彦瑾上一次离开之前不同的是,大同的路已经拓宽到了四米之宽,可以方便八匹高头大马并列而行,大大方便了来往的商旅。   商旅不仅有来自大魏朝各地的人, 还有那金发碧眼的洋人,和哇里哇里说着日本话的东瀛人。   道路纵横交错,高大的红砖建筑林立两旁,悠扬的劳动号子声在半空中飘扬,熙熙攘攘中透露出一股井然有序之感。   张彦瑾望着这一切,豪气和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西州大同也因为他张彦瑾而名留青史,成为大魏朝最先崛起的区域!   他成就了大同,大同也成就了他。   虽然这从去年开始他就很少在大同了,不过他和王石王久,还有大同的明府孟经纶却书信来往十分紧密。   他当时临走前的第一个安排便是让王石王久他们拓宽道路,因为当时的狭窄小道已经无法满足来往的商旅了,也大大影响了商贸的效率。要致富,先修路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他当时就和孟经纶商量,拓宽了大同的道路,甚至为了方便目前的形势,还让好多老百姓搬迁让道,重新设计规划出最适合现在大同经济的道路。   当然,从大同张彦瑾煤炭工厂的第一排红砖房盖起来,这些老百姓们也都纷纷眼红了起来,再加上他们在张彦瑾工厂干活,积累了不少的金钱,各家各院便都开始购买红砖,专门找张彦瑾的工匠们给他们盖房子。   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大同的老百姓们终于都换上了红砖房,舍弃了以前的泥瓦房。有些更有钱的,还学着张彦瑾的翠屏山别墅,在自己的墙外面刷上了白灰,让屋子看起来更加好看洋气。   甚至有些有头脑,还大胆的老百姓们,看到了来往商旅身上的商机,还去孟经纶那里买了地准备做生意。   孟经纶为此还专门写信询问了张彦瑾,想要看看怎么安排最为合适。   在看到张彦瑾在信中写为了长远的发展,设计像长安一样专门交易的市场后,孟经纶就专门让人开拓出来一片地,改造成了简易的市场,把里面划分成不同的铺子,要是谁想要做生意,就可以租用里面的摊位。   正是因为此,西州大同才在熙熙攘攘中透露出一股井然有序的感觉来。   张彦瑾一行人刚刚到西州不久,就被孟经纶接待了。   两人一年多没有见面,再次见面都分外感慨。张彦瑾感慨于大同的变化,虽然大同这一年多的发展他都知道,可饶是如此,亲眼所见大同的变化时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更何况他又是刚从还是一片废墟的洛阳过来。   孟经纶之所以感慨,则是感慨于张彦瑾本身的变化。若是说一年前的张彦瑾还是一个容貌略微有些稚嫩的少年郎,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他就是一个褪去稚气,成熟稳重的青年了。   再者,就是他听说了张彦瑾这一年来的事迹。建巨舰、救灾民、下南洋,这哪一个不是足以使一个人名留青史,流芳后世的事迹,可眼前这个少年却仅仅用一年多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三件事,饶是平和如他,在面对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张彦瑾,也心生惭愧。   果真是上天怜爱大魏,才在大魏诞生这么一位奇才!   他相信,张彦瑾不管在哪里,生在哪个朝代,以他超乎年龄的成熟果决和才智,都能出人头地。   现在经过磨炼的这位少年,又要在刚刚及冠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中州重建。   不过他相信,张彦瑾定然能够完美完成,把中州重建得比现在的大同还要繁华。   在和孟经纶寒暄一番之后,张彦瑾就跟着前来迎接的王石王久去了露天采煤场和水泥厂。   灾民们早就在王石王久两兄弟的安排下站好在空地上,等待着张彦瑾过来。   可让张彦瑾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灾民在看到他到来之后,居然纷纷跪了下来,大声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些老百姓们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不过他们喊出来的话中却能听得出其中包含的充沛情感。   当初他们被困在高地上,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水,亲人没有了,房屋没有了,家没有了,家乡也没有了,他们之中不管是谁,都绝望不已。   就在他们以为要苟延残喘,过完余生的时候,这个叫张彦瑾的人却安排人用船把他们拉回到了踏踏实实的陆地上,并且给了他们一人一份事情干。   在这里,他们不仅可以填饱肚子,每天还都有肉吃,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感激?   张彦瑾虽然也是爵爷,可中州牧的职位却比他的爵位品阶高,所以这些人便称呼他为大人。   一排一排的人齐刷刷跪下来,黑压压一片,张彦瑾从来还没有被人跪拜过,第一次被人跪拜居然就是这么大的架势,这让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的他身子一僵,愣了片刻,这才赶忙上前扶起中间的人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同时,他也示意身边的人赶紧上去把这些人扶起来。   终于,在拉扯半晌之后,从中州迁过来的灾民们才纷纷起身,站得整整齐齐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也同样郑重地看着这些灾民道:“你们记住,你们要感谢的是你们自己,而不是我!是你们自己从洪水中逃出来的,是你们自己凭借着你们的双手劳动,养活了自己,而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劳动的地方而已!”   从中州迁过来的灾民们闻言都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们才是最勇敢的人,是敢于和自然灾难搏斗,是在面对巨大恐慌时依旧不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你们值得被每一个人尊重。”张彦瑾铿锵有力,每一个字如同鼓槌敲击在鼓面上一般,在每一个灾民的心中咚咚作响。   灾民们的眼眶渐渐红了,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可以说张彦瑾的话语是他们在灾难来临之后,听过最动人的话了。   在灾难之后,他们被无家可归的恐慌感所包围,即使在这里,他们每天干活赢得饭吃,依旧有身在他乡的异客之感,即使在这里没有人欺负他们,还给他们工钱,可他们却还是不气长。   可现在张彦瑾却告诉他们,他们是最值得被尊重,是最勇敢的人,他们怎么能不感动?   就连周围的工人们也被张彦瑾的话所吸引,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聆听着张彦瑾的讲话。   “你们的家园虽然被摧毁了,可是中州的土地上还有你们这一群勇敢的人在,只要你们在,重建家园又有何难?最大的灾难我们不都已经经历过了吗?”   张彦瑾环视着一众泪流满面的灾民们,他声音沉重道:“只是家园没有了而已,我们何所畏惧?”   他从高台上走下去,来到灾民们面前道:“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们回去重建家园,你们可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淡淡道:“不过若是你们有人不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待遇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差别。”   “重建家园!重建家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灾民都举起拳头,呼号着。   这声音振聋发聩,飘荡在高空之中,荡漾在山河之间,经久不散。 第82章   回去的路上, 张伍二回味着刚刚张彦瑾所说的话, 依旧觉得胸口中豪气顿生:“二郎, 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此时残阳似血,映照得张彦瑾面色一片红润。他默默地凝视着徐徐落下的红日, 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做一个富贵闲人, 可现在像是和他的初衷发生了偏离。不过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些有价值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在西州住了几天, 张彦瑾把事情处理完之后,便留下几个官员在这边负责安置灾民回中州, 他则带着张伍二马不停蹄地去了榆林。   听说张彦瑾要来榆林,张伍一早早就到路口迎接。   张伍二在马上远远的就看见了张伍一, 便快马加鞭来到张伍一身边, 翻身下马。   他刚想要和张伍一打招呼,却楞了一下。   他看了看张伍一,又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惊异道:“哥,你咋变这么白了?”他原本也不觉得自己黑, 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看看他哥, 再看看他,他越发觉得自己黑了。   随后赶来的张彦瑾望着张伍二的诧异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米脂姨婆,绥德汉吗?”   “瞧你那憨样!”张伍一拍了一下张伍二的肩膀, 然后扭头看着翻身下马的张彦瑾,恭恭敬敬道:“二郎。”   正说着他就要单膝行礼,却被张彦瑾一把扶住了肩膀道:“不错啊,这半年多没有见,你都开始说榆林方言了?”憨样乃是榆林本地人说人傻傻的意思,张彦瑾先前有一个榆林的同学,他那个同学就爱说这个词,他便记住了。   张伍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二郎,我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不自觉就和人家说的一样了。”   “二郎,米脂姨婆,绥德汉是啥意思啊?”张伍二追上两人的脚步,追问道。   张彦瑾晃着手中的鞭子道:“米脂姨婆绥德汉说的乃是貂蝉和吕布,貂蝉是一代美人,她的家乡在米脂,米脂则是榆林的一个地方,吕布是绥德的人,所以说米脂姨婆绥德汉。”   “那也就是说榆林这里水土好,我哥才变白了?”张伍二有些明白了。   张彦瑾笑着点了点头道:“要不把你也留在榆林一段时间?”   张伍二嘿嘿一笑,摇摇头道:“我就不了,我哥心思缜密,能雇住摊子,我就不行,我还是跟着二郎你吧。”   张伍一笑着在张伍二脑袋上敲了一下,便开始给张彦瑾汇报榆林露天采煤场的情况。   “这里虽然民风彪悍,可也耿直,所以从开始雇人到开始采煤,基本上没有出什么乱子,大家干起活来也都很卖力气。”张伍一一边指着远处的采煤场,一边给张彦瑾说道:“二郎你看,这是修建起来的采煤场,旁边是工人们居住的房子。”   张彦瑾望着一排一排的红砖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初他虽然把烧砖的技术给了朝廷,可他当时也说了他们可以烧砖自己用,只要不往出卖就不算是违反规定。   “好样的!”张彦瑾拍了拍张伍一的肩膀道。   在视察完榆林的露天采煤场之后,张彦瑾让张伍一把灾民们聚集在一起,和上次在西州一样,对灾民们进行了鼓励。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自己的家乡有着无比浓厚的眷恋之情,这些灾民们听到张彦瑾说他们的家乡要重建,当即表态要跟着张彦瑾回去重建家园,哪怕是让他们捐出一部分钱来也无所谓。   由于中州重建的事情迫在眉睫,张彦瑾也没有在榆林多耽误,他带着灾民们就开始从榆林往中州奔袭,还把张伍二培养出来的一部分熟练的工人带了回去,让他们给中州的人进行指点。   虽说把这些灾民从西州大同和榆林调回去十分麻烦,可是这些人在张彦瑾工厂中的这一段时间,都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技术,很多人都可以不用培训,直接上工。   张彦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洛阳建立了一个烧砖场,而后又在旁边建了一个水泥厂。   洛阳地处黄河中下游,故而红砖厂和水泥厂的取材都十分方便,不需要什么成本。   由于有从张伍一那里带来的工人们指点,烧红砖厂和水泥厂不用张彦瑾操心,张彦瑾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去规划牡丹园的事情了。   “我可以在建造的时候,把水引入牡丹园当中。”宇文上恺凝视着洛阳地图上的水路淡淡道。   他是一个遵循因地制宜的人,也是一个注重整体的人,既然张彦瑾在这里建牡丹园已经定下来了,他就建立牡丹园的规划纳入到了洛阳城整体的规划当中了。   张彦瑾点点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牡丹园的设计恐怕还要非一番周折。”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必须先谋划好,这样事后才会少很多麻烦。   两万亩地的牡丹园绝不是一件小事情可以说改就改,这涉及到土壤、浇水、排水的问题。   洛阳临近黄河,可以因水就势造园。最重要的是,他不满足于只把牡丹园建成一个只能培养牡丹的基地,如此绮丽的牡丹园只当成一个种花栽花的基地岂不是暴敛天物?   他要把牡丹园打造成一个大魏朝最大艺术园林,到时候就可以一边培植一边吸引游客来观光,物尽其用。   如此一来,其中涉及的问题就多了。   无水不成园,无木不成园,无石不成园。若是想要构建一个好的园林,那首先就要处理好水和木的关系,放到他的牡丹园上来说,那就是要处理好水和牡丹花的关系。   其次,便是要处理好花和石的关系。与西方艺术中地毯式的草坪不同,中国的花园艺术当中少不了石,石的堆砌之中饱含着一种静,也代表了东方艺术。在后来,日本园林艺术中引进了佛禅意境的“枯山水”,这种枯山水便是以石为主题的艺术。   再次便是树和花、花和草的关系,花朵要有绿叶来相称,园林之中更是讲究搭配方能显其美。   当然,这其中还要有灯与花影的关系,白天有白天热烈之美,夜晚也有花影下的寂静之美,故而光影设计也需要耗费一番心血才行。   甚至还涉及到四季的问题,若是设计得当,便是春日繁花丽日,夏日蕉廊,秋日红蓼芦塘,冬日梅影雪月。不同时期有不同时期的美感,让人流连忘返。   张彦瑾对于这些也只是了解皮毛,他相信,宇文上恺虽说也懂这方面的知识,可懂得也可能只是大略,涉及到艺术方面的设计问题,还是要专门找主攻园林设计的人才行。   “你觉得应该怎么设计比较好?”宇文上恺对种植方面的认知确实不多,更是缺少实践,他见张彦瑾陷入沉思当中,便悉心询问。   张彦瑾摇摇头道:“牡丹园的设计恐怕还是要找专门设计园林的工匠来才好,我想要把牡丹园打造成大魏第一园林,将来不仅可以在里面培育花草,更是可以吸引游人来游览,让人不用步入山林,便可以欣赏到山水林泉之乐。”   当然,还能在其中收取到一定的利益。不过这句话张彦瑾只在心中默默说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牡丹园占地两万亩,完全有能力可以达到“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林泉之趣”的境界。他相信,不管哪个园林设计鬼才,都有野心想要在这么广阔的土地中一展身手,打造出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步移景易、变幻无穷之美。   既然如此,他何不在各处招募设计能手?   宇文上恺沉思半晌,也表示道:“这确实有些棘手,大魏朝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的牡丹园,有也就是皇宫中的御花园设计最为出色,可牡丹园比御花园还要大许多,负责设计的工匠恐怕很难找。”   他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可若是真的建造出来了,必定是流传千古。”   宇文上恺说的这话着实是不夸张,来设计的工匠不仅要懂设计,还要懂地理、风水之类的知识,这样才能达到完美的境界。   “大魏如此多的人口中定然有这种人才。”张彦瑾将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直接说了出来:“我们去寻找他们确实不容易,可是如果能让他们来寻找我们就容易得多了。”   “二郎有好的办法?”宇文上恺惊奇道。   张彦瑾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要颁布求贤令,重金聘请这方面的人才来负责牡丹园的设计!”   “好办法!”黄修均推门走了进来,赞扬道。   宇文上恺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笑着道:“都说二郎头脑灵活,凡事都可另辟蹊径,今日看来,果真不假。既然招揽人才可以用求贤令,我们招募工匠为何就不可用求贤令?”   他越说越觉得张彦瑾这办法好,他笑着叹了口气道:“我真是把我的思绪限制住了!”   “可我怎么才能把消息散布到各地去呢?”黄修均觉得有些为难。   张彦瑾沉吟一番道:“琥珀酒坊已经开到了全国各地,改日我挑个日子,让各地的掌柜的举行一个活动,把消息一举散播出去。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我们的牡丹园构建如此宏达大,这可是展示才能的好地方,他们怎么会不来?”   “好!”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闻言,都表示赞同。   十日之后,张彦瑾利用驿站,把他写出的求贤令散播了出去,并标出了诱饵,设计成功之后,可获得万金。甚至若是愿意来尝试的人,都可以在各地的琥珀酒坊得到来往车马费用方面的资助。   当然,张彦瑾一次性下这么大的血本,当然是要物尽其用。他在其中还写了另外一份招聘信息,那就是牡丹园还需要能人巧匠,凡是厉害的工匠,都可以前来一试,他会重金相聘。   一时间,全国都被张彦瑾这一纸求贤令震惊了,自古有散播求贤令求取治国人才的,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散播求贤令为了求取能人工匠的。   人人茶余饭后谈的都是张彦瑾所说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和“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林泉之趣”的话语。 第83章   虽说这次招募的贤才大部分都不得用, 这其中可能会出一些没有回报的车马费用, 可这些钱张彦瑾并不在乎, 一个好的人才能让牡丹园名流千古,永开不败, 再者, 设计完美的牡丹园,日后带来的巨大利益根本就不是现在这点车马费用所能相比的。   “二郎,你这一纸求贤令可真是高明啊, 简直是面面俱到!”宇文上恺从手下官员那里拿到求贤令读了之后,便过来找张彦瑾。   “这世界上的人无非是求名求利求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 沉吟至今, 如此绝妙的句子简直是让每一个文人墨客欲罢不能,这足以让他们愿意过来一试,这是其一。”   宇文上恺激动地分析道:“万金相聘,如此大的金额,足以让那些在乎金钱的人动心, 这是其二。其三便是那些追求功业的人, 你以牡丹园名流千古作为诱饵, 这让那些追求功业的人还怎么坐得住?”   张彦瑾哈哈一笑,不得不说宇文上恺这话确实评价的准确,他当是写求贤令的时候,就是从这三方面考虑的。   求贤令求贤令, 只有写到那些人才的心里去,才算是一纸合格的求贤令不是?   当然,为了能够更快的找到人才,他打算让张伍二去一趟香山。   香山位于太湖之滨,属于苏州地界。若是说秦川自古出帝王,那么苏州香山就是一个自古能工巧匠迭出不穷的地方。   这些匠人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帮以木匠为领衔,聚集泥水匠、漆匠、堆灰匠、雕塑匠、叠山匠、彩绘匠等古典建筑工种于一体的建筑工匠群体。被人称为香山帮匠人。   他们擅长复杂精致的中国传统建筑技术,无论是被一泓清水贯穿始终,波光倒影,气象万千的沧浪亭,还是日光穿竹翠玲珑的翠竹亭阁,亦或者是长廊环绕,楼台隐现的狮子楼,他们都能凭借着一双手因地制宜,将景物打造得惟妙惟肖,宛若进入仙境。   张彦瑾着重要找的就是这么一帮人。   “二郎,你不是都把求贤令散出去了吗?怎么还要我专门过去?”张伍二听了张彦瑾的吩咐之后,颇为不解道:“既然你想要找到的是香山帮的工匠,为什么当初不让我直接过去?”   张彦瑾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张伍二,忽然就想到了张伍一说张伍二憨样时候的情景,他心中暗乐,这个词还真是适合张伍二。   “因为我还要找画家和各地的能工巧匠。”工匠厉害之处是能将物品制作得栩栩如生,可是若是论创造和搭配,还是离不开画家。   张伍二点点头道:“行,二郎,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香山那帮子能工巧匠给咱们找回来。”   由于寻找能工巧匠需要时间,张彦瑾便把安置这些能工巧匠的事情交给了手下官员,而他则开始和宇文上恺,以及黄修均琢磨其他地方的构造。   有了上一次在洛阳划地打造牡丹园的经验,这一次张彦瑾分别在信阳、南阳、平顶山、驻马店等地划地的时候的效率就高了很多。   当然,张彦瑾也不是只挑平原地区,山区他也没有打算放着不用。南边的桐柏山、大别山和西边的伏牛山,这些山区山脚下的地方都被他圈了起来,打算建设药厂。   若是说到中国的中药材,那么有一个地区的药材绝对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河南的怀药。   桐柏山、大别山和伏牛山这些山中蕴藏着丰富的中药材,其中贵重药材有两千多种,普通的药材更是数不胜数,焦作的四大怀药“怀地黄、怀菊花、怀山药、怀牛膝”更是闻名海外。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山区中的资源是多么的可贵,摘采的人很少。   此次重建中州,张彦瑾便打算把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利用起来。当然,他并不打算一味的采摘,他打算施行保护性的采摘,并且把这个原则贯彻到中州各地。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实现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也算是他这一个后世来的人,为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做的一点小小的贡献。   毕竟他当初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正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   把这些地圈好之后,张彦瑾专门让当地农民带着自己来到了大别山腹地进行第二次考察。   实际上上一次他也来到了大别山,可是却没有深入去查看,因为他心里也有诸多疑问。   在他的印象当中,信阳和南阳的桐柏县这些地方位于大别山腹地,山峦起伏、河流纵横这些优渥的自然条件,让这里的气候湿润,故而让这里的土壤十分适合种植茶叶。   在后世,这里的茶叶倾销国内外,甚至远销海外,信阳毛尖更是成了这个地方的代表。   可现在大魏朝喝的茶叶和后世的茶叶似乎不是一种,现在的茶水葱、蒜、盐、花椒等调料都有,与其说是茶水,不如说是茶汤来得更合适。   这也是张彦瑾为何要专门来大别山腹地看看的原因,他要看看这里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茶树。   若是有的话,那他就把这里专门圈起来,作为茶园,然后把采摘出来的茶叶进行烘焙,再卖出去。   等到时候,信阳毛尖恐怕就要和他的琥珀酒一样了,风靡全国,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供不应求了。   当地的农民虽然有些不明白张彦瑾作为一个大官员,为何要来到这崇山峻岭之间,可还是十分认真的给张彦瑾带路。   在经过一上午的攀爬后,日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山谷密密麻麻的枝叶,散落下零零星星的光斑。   张彦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到面前又是一个小土丘。   跟在他身边的官员终于忍不住了:“大人大人,咱们来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他们都在这山里转了一上午了,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只知道是要陪着张彦瑾找东西。   张彦瑾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找茶叶。”   “茶叶?”跟在张彦瑾身边的官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大魏朝的茶叶都有专门种植的茶园,现在中州这地方虽然被毁了,可托人在外地买一罐茶叶来自己调制也不是难事,何必要在这大山之中找茶叶呢?   张彦瑾点点头,继续往上爬。毕竟他现也不能确定这大别山腹地到底有没有野生的茶树,若是他们走遍了都找不到,那恐怕就要在别的地方寻找到茶树,然后再移植过来了 。   毕竟现在大别山腹地这里的地方气候只会比后世更加好,若是不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等到张彦瑾弓着身子终于爬到小土丘上面的时候,他一抬头一片融融绿意就映入到了他的眼帘当中。   一簇一簇的绿色嫩叶拥挤在一起,欣欣向荣的生长着,犹如小孩脸上甜美的笑容一般,让人心生喜悦。   张彦瑾连额头上流下来的汗都顾不得擦了,一上午攀爬的疲惫在看到这一簇一簇欣欣然的绿意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拔下一片嫩叶放在嘴里嚼了嚼,一股略带着涩意的清香从他舌尖上散开,慢慢占据了整个口腔。   “大人大人?”赶上来官员疑惑地看着张彦瑾,面露不解。   “就是这了。”张彦瑾笑着指着簇拥在一起的茶树道:“把这里圈起来,不许人破坏这些茶树。”   带着张彦瑾他们过来的老农也笑着上前道:“这是野生的茶树,我们上山砍柴人若是累了,就会揪一两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一嚼,不一会儿就会满口生香,提神醒脑。”   “野茶树?”跟着张彦瑾来的官员一听,也学着张彦瑾刚刚的样子揪下一片茶叶来放入嘴中,嚼了嚼。   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揪第二片叶子。   张彦瑾笑着打掉他的手道:“不许再吃了,把上面的嫩叶都揪下来,放在这里。”   正说着,他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兜铺在地上,开始动手学着张彦瑾的样子采摘茶叶。   采摘茶叶的时候需要用食指和姆指挟住叶间幼梗的中部,两指一用力,便可以将嫩叶采摘下来。   在采摘完了之后,张彦瑾便吩咐手下的官员在大别山腹地寻找野茶树,然后安排人保护起来。   他回去之后,立马安排人把他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拿了出来。由于以前就很喜欢喝茶,所以对于制茶的工序他还是了解些许的。   他采摘的茶叶是绿茶,故而和普洱这种发酵茶所需要进行的工序不同。   他先是让人把茶叶散放在早就编制好的竹编内,让茶叶进行凋萎。   凋萎便是让茶叶中的水分从叶子中散发出来一部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进行发酵。   当然,并不是说把茶叶铺在竹编中晾着就可以了,还需要不断地查看,这其中有一个度的把握。   若是凋萎的过程中,茶叶中水分失去得太多的话,叶子被晒得太干,就会导致茶叶味道淡薄。   若是晾晒不够,茶叶中的水分失去得太少,那么烘焙好的茶叶就会偏苦,口感不好。   等到凋萎之后,才能进行其他烘焙等工序。   张彦瑾下午先是隔着一个半时辰出去搅拌翻动一番,之后便是隔着一个时辰出去搅拌翻动一番,到最后便是半个时辰出去翻动一番。   搅拌翻动的过程叫做浪青,茶叶翻动起来的时候如同青色的波浪,故而叫做浪青。   这个过程可以促使茶叶中水份平均消失,还可以让叶子互相摩擦,促进发酵。   在晾晒了一下午之后 ,张彦瑾便觉得差不多了。   竹编中的茶叶不似中午采摘的时候那么绿,色泽有些暗淡。   他让人将盛放茶叶的竹编放在屋子中,让茶叶进行充分的发酵。   茶叶若是不进行发酵,喝起来口中尝到的便是一股菜香,经过发酵之后,菜香就会转变成花香。   等到再次发酵之后,花香又会转变成果香。若是再发酵,就会转变成糖的香气。   当然,不同阶段的茶叶的颜色也不同。菜香的阶段是茶叶的颜色是绿色,花香的阶段则是金黄色,果香的阶段是桔黄色,糖香的阶段是朱红色。   发酵愈少的茶愈接近自然植物的风味,相反,发酵愈多,离自然植物的风味愈远,这其中也需要把握住度。   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发酵,故而才导致了绿茶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刚发现吧?   等到发酵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揉捻,揉捻可以让茶叶停止发酵。之后,便是干燥,等到干燥完成,茶叶就变成了初制茶。   初制茶可以直接拿来泡茶喝,不过这种茶的质量不稳定。   若是想要质量稳定,还需要进行精制加工,在经过筛选、拔梗、切分、覆火、焙火这些过程之后,所得便是质量稳定的茶叶了。   三天之后,张彦瑾亲自指导的第一批茶叶终于新鲜出炉了。   张彦瑾望着那卷曲成长条的绿色茶叶,当即让人把烧制好的茶壶拿来,沏了一壶茶。   绿色卷曲成条的茶叶如同杨柳在风中舒展一般,慢慢展开卷曲的叶子,将原本澄清透明的水一点一点染成绿色。   茶叶的香气伴随着袅袅冒出的热气一点一点飘散出来,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宁静了不少。   站在张彦瑾身边的官员和仆人望着澄绿的茶水,都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口水。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长在深山当中的绿树,竟然有如此浓郁的香气。   张彦瑾望着翠绿的茶水,闻着清香扑鼻的茶香,也是心动不已。   信阳毛尖分为春茶、夏茶和秋茶。春茶按照时间不同,又分为明前茶、雨前茶、春尾茶。   明前茶即是清明之前采摘的茶叶,雨前茶则属于谷雨之前采摘的茶叶,而他们的春尾茶便是春末夏初之时采摘的茶叶。   春尾茶和明前茶、雨前茶相比,条形稍差,但是耐泡好喝。   至于夏茶便是夏季时候采摘的茶叶,这个时候的信阳毛尖颜色更加深厚,叶子也比春茶的叶子要大许多。从口味来讲,夏茶味道微苦涩,香气不如春茶浓,但是耐泡。   秋茶则是八月之后采摘的茶叶,由于是白露节气之后采摘的,故而大家也把秋茶称之为白露茶。   按照他们采摘茶叶的时间来推算,他手中的茶叶属于春尾茶。   张彦瑾已经许久都没有喝茶了,茶叶刚刚沏好,他就给在座的人一人倒了一杯,之后他也不谦让,直接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在连喝了好几口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回味着口中茶叶的余香,顿时觉得通体通透,连夏季的暑热都解了不少,看来还是这种茶叶好喝啊。   信阳毛尖具有“细、圆、光、直、多白毫、香高、味浓、汤色绿”这些特点,看来果真是不差。   “二郎,这是什么茶啊?怎么和平常喝的一点都不一样啊!”张彦瑾手下的人惊叹不已道。   张彦瑾淡淡一笑道:“这叫做毛尖,是在信阳采摘的,以后就叫信阳毛尖了。”   毛尖不过是绿茶的一种,可是由于信阳这里的毛尖太过于出名,才被后世的人才慢慢把这里的茶叶称为信阳毛尖。   张彦瑾自然是知道品牌效应有多么重要,故而他从一开始,就要把信阳两个字加上,让信阳毛尖成为绿茶中的代表性茶叶,而不是随着流传靠积累被人称之为信阳毛尖,毕竟靠着一个又一个口碑的积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于漫长了。   “按照我所说的,把茶叶采摘回来之后按照晾晒,浪青,杀青这些工序做,不同时期采摘回来的茶叶分别存放。”张彦瑾给手下的工匠嘱咐道。   随后,他又让人拿来青花瓷的茶罐,把信阳毛尖放到其中。雪白的陶瓷内壁和绿色的茶叶相称,伴随着茶叶的清香,这茶叶竟如春日里刚冒出来的春芽般惹人心动。   张彦瑾让人装了十罐茶叶,准备把其中颜色最好的三罐茶叶进献给皇上,再给宁国公府留下罐,再留出三罐茶叶来让他伯父张仲谦送人,其他两罐则分装送给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   他脸上慢慢染上了笑意,等到他把信阳毛尖进献给了皇上后,信阳毛尖恐怕就要名满整个长安城了。   而在信阳和南阳这里,他已经让所有的官员把野生茶树都找了出来,并且进行了统计登记在册,上面的茶叶也都采摘完毕,工匠们也开始按照他所说的工序制作茶叶,想来第一批春尾茶很快就要诞生了。   这一批春尾茶卖出去之后,中州起码能够得到一笔巨大资金,然后他就可以把这笔资金投入到中州重建工作中去。   毕竟现在中州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钱财。   这样计划之后,张彦瑾马不停蹄就带着信阳毛尖赶到了长安城当中。   中州重建乃是大魏朝的大事,皇上看到张彦瑾站在朝臣当中,便直接把其他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便询问张彦瑾道:“中州重建进行得如何了?”   “中州重建各地的规划已经完成,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开工,洛阳的烧砖场和水泥厂已经开始向中州各地运送砖石和水泥。”   张彦瑾汇报完之后,话锋一转道:“启禀皇上,臣此次在信阳和南阳察访的时候,偶然发现一深山瑰宝,特来进献给皇上。”   “深山瑰宝?”皇上诧异道。   张彦瑾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他早上捧来的青花瓷茶罐,上前交给了李明锐。   李明锐接过打开,匆匆打量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之后,这才放在了皇上面前。   众朝臣只觉得在李明锐打开茶罐的时候,一股幽香渐渐弥漫在大殿之中,让人忍不住想要细嗅几口。   皇上距离信阳毛尖最近,他闻着这提神醒脑、沁人心脾的茶香和幽幽的绿色,竟然忍不住深嗅一口。   “启禀皇上,此深山瑰宝乃是信阳毛尖,是臣在信阳和南阳所靠大别山之中寻找到的,此乃上天藏匿在大别山之中的瑰宝,集乾坤日月之精华,取山间之灵气长成,有健脾清肺、提神醒脑、明目消食、利尿解毒、防止龋齿、消除口臭,使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得之功效,可谓是天上人间之物。”张彦瑾一气呵成,将早就想好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皇上嘴角微微抽了抽,总感觉这种类似的话语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记忆力惊人的他,很快就想了起来,他是在张彦瑾上一次献上搬砖的时候听到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起了疑惑,这绿油油的东西看着是不错,闻着也很香,不过真的有张彦瑾说得那么好吗?该不是这小子又起什么歪心思了吧 第84章   谏议大夫刘岩时望着张彦瑾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样子, 心里就不舒服。他是一个固执的人, 栽在张彦瑾手中那次, 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败绩,他就卯足了劲想要扳回来一局。   不够吸取前几次的教训, 他这一次虽然不舒服, 可由于自己对信阳毛尖也不了解,就没有站出来说话,打算先瞧瞧看。   说到底, 他才不相信张彦瑾一去中州信阳那地方就发现了宝贝。   “哦,那这东西是一味药?”皇上用手摸了摸信阳毛尖, 又嗅了一口浓香道。   张彦瑾捧着手中的笏板道:“回禀皇上,这信阳毛尖其实也是一种茶。”   “茶?”皇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又低头看了一眼茶罐中的信阳毛尖, 茶不就是药房当中才有的药吗?   朝堂上也窃窃私语了起来,都纷纷在心中嘲笑张彦瑾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想疯了,居然拿着一罐有着清香的野生药来就说是深山瑰宝,真当大家都没有见过茶吗?那不就是药房当中用的药物吗?   刘岩时从群臣当中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斗胆想要看一下张大人所说的深山瑰宝。”   刚刚张彦瑾说这是茶的时候确实提醒了他, 他隐约觉得这茶的味道似乎和他在药房当中曾经闻过的味道十分相似。   见皇上看了自己一眼, 李明锐就捧着茶叶罐子来到了刘岩时面前, 在走到张彦瑾面前时,他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张彦瑾,面露担忧之色。   他最初看到张彦瑾说得深山瑰宝的时候,便觉得这味道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刚刚张彦瑾说这是茶,他算是想起来了,他在药房中见到过和这种东西类似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依照他对刘岩时的了解,刘岩时这样子恐怕今天是要狠狠□□张彦瑾一顿了。   他从张彦瑾以前所做的事情来看,觉得张彦瑾其实非常聪明,可谓是有胆有谋,今天见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心中便惋惜了起来。   朝堂上的陈德让也不解的看了一眼张仲谦,自从张彦瑾下南洋回来,他就分外看好张彦瑾这个大侄子。   大魏朝立国以来,国内和平,除了张仲谦率兵讨伐突厥一族除外,再无战事。再加上长安城里这些富贵子弟们大多都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如此相比,敢于冒险,开天下之先河的张彦瑾就十分耀眼了。   饶是博学多识、心思缜密的周齐烨在胆识方面,在陈德让看来,也比张彦瑾差了一些。   再加上张仲谦和他乃是同僚,当年一起可是背靠背的战友,张彦瑾作为张仲谦的侄子,就等于说是他的侄子,他自然是要操心一些的。   张仲谦站在武将的队列里,被站在文臣队列里的陈德让看得哭笑不得。莫非是他不阻拦张彦瑾啊,实在是他在家中已经尝过这信阳毛尖的滋味了,那股微苦中所带的清甜之味还盘旋在他的舌尖上,不曾散去呢。   刘岩时闻了闻信阳毛尖,确认无误之后,当即道:“皇上,恕臣直言,这信阳毛尖根本就不是什么深山瑰宝,就是我们药房当中常用的茶而已。”   他扭头看向同站在大殿之中的张彦瑾,趁机发难道:“张大人,皇上赐你大人之职,让你重建中州,你却在深山之中寻来一味药,说是深山瑰宝来欺骗皇上,说这是深山瑰宝,你到底是何居心?”   张彦瑾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刘岩时所说。可以说朝堂之上会有人这么质问他,他都想到了。   大魏朝的北方平日里的饮品有乳酪,也有茶叶。可是他们这个时候喝的茶,和后世喝的茶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甚至在这个时候,乳酪之类的乳制品和酒都比喝茶要广泛的多。   与其说他们喝的是茶,倒不如说他们喝的是茗粥或者说茶汤。   他们这个时候用的茶叶也和后世的茶叶也有些不同,更多的是“鲜叶”,也就是从茶树上直接采下来的新鲜叶子。   他们煮茶和后世的沏茶更为不同,先是将鲜叶烤干,掰碎,再上火烤,等到烤得又红又干,捣碎,倒进瓷瓶里。这才烧水,并且往锅里加入各种调料,也就是盐葱姜蒜,花椒之物,甚至有时候还有橘皮之类的东西。   等水烧开之后,就把茶叶和开水一起倒入锅中,煮开之后,便是他们所说的茶了。   这也是为何会有红泥小火炉,绿螘新醅酒流传后世了,其中的红泥小火炉便是煮茶的时候所用的小炉子。   张彦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喝到茶时候的滋味,那个时候,他差点没有把口中的茶喷出来。   可由于当时大堂之中还有他的伯父张仲谦和张老夫人在,他愣是忍着想吐的冲动,把“茶”咽了下去。   再到后来,天气冷了,他也慢慢习惯了这里茗粥的味道。   不过现在找到了信阳毛尖,就另当别论了,他不但要带领着大魏朝的人民在品茶口味上有所进步,还要给中州重建拉来第一笔资金。   在中州重建方面朝廷虽然给拨资金,可是他若是给皇上省下了这么大的一笔钱,皇上再怎么说都会记得他的好不是?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趁着此次机会把信阳毛尖彻底宣传出去了,那么信阳种茶的基业便从此可以稳定下来,也算是造福后世。   至于刘岩时说这信阳毛尖是药房中的一味名叫茶的药物,那也没有错。信阳毛尖和普遍用在药房中的药物茶确实都属于茶。   不过药房中所用的茶处理方法和平日里大魏朝人民煮茗粥时的处理方法不同,他们是把茶树上的嫩叶,也就是鲜叶采集下来之后,晾晒干就好了。   在晾晒的过程当中,鲜叶会进行发酵,故而味道便有些像信阳毛尖的味道了。   可这也是有些像,泡水之后的香气和颜色,以及口味都差了许多。   早知道他说信阳毛尖是茶引起大家这么大的误会,他就应该像琥珀酒一样给信阳毛尖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破事了。   “是何居心?”张彦瑾温和地看着刘岩时,反问了一句。既然刘岩时前几次还没有得到教训,还来针对他,那他也只好接招,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爸爸。   其实刘岩时每次不依不挠地针对他,他也很无奈啊。   “刘大夫未查明真相,就敢如此断言,又是何居心呢?”   张彦瑾说罢,便捧着笏板道:“启禀皇上,此瑰宝需要用水冲泡,才能得其真意,既然刘大夫说这是药房中的茶,不如用热水冲泡,看看到底是不是药房中茶。”   皇上微微抬了一下手,旁边的老太监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让人拿了一个瓷碗和一小壶烧开的热水上来。   他动作麻利的用镊子从茶罐中夹出些许信阳毛尖放入瓷碗当中,用热水冲泡。   随着热水倒入,浓郁的清香之气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而出,毛尖当中所蕴含的香气似乎都被激荡出来了一般,弥漫在了整个大殿当中,让人忍不住深嗅几口。   坐在案几前的皇上和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和张明锐不但能够更清楚地闻到这香气,还能看到信阳毛尖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的姿态,以及那慢慢变得翠绿可人的茶水,让人禁不住想到了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这一抹嫩绿着实是让人感到欣喜。   “启禀皇上,泡出来的茶汤可以直接品尝。”张彦瑾适时说道。   老太监闻言,赶紧从一旁拿出了一个小杯子来,将瓷碗中翠绿色的茶水缓缓倒出,放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端起来,微微吹了吹,这才喝了一小口。   微苦中带着清甜的味道迅速在舌尖弥漫开来,就连早起的慵懒之气似乎也被这股味道冲散了不少。   皇上细细品尝一番之后,又忍不住喝了一口,没一会会功夫,小杯子中的茶水就被皇上喝完了。   “好茶!果然是深山瑰宝!”皇上赞叹道。   皇上一向秉承持重,作为帝王,他很少如此赞扬一个东西,可今天他着实是禁不住。这茶水可比他平日里的喝得茶汤要清淡爽口得多啊,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嫌弃平日里喝得茶汤腻口了。   张彦瑾心中禁不住得意,他要的就是皇上的赞扬。这个时代谁才是最有代言资本的啊?那就是皇上!   这就和英国的皇室一样,虽然皇室没有什么权力在,可是他们代言资本却是普通明星比不得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以皇室为尊的时代,皇上的一句赞扬可就更为可贵了。   满朝文武每日里都会和皇上见面,见很少夸奖一个东西的皇上居然如此赞赏茶叶,再加上闻着殿里的茶香,就更想要尝一尝这张彦瑾给皇上进献的信阳毛尖泡水是什么味道了。   陈德让有些幽怨地看了张仲谦一眼,似乎在埋怨自己这个老搭档,张仲谦肯定是尝过这个东西了,居然不给他一些,刚刚还害得他白担心了半晌,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朝堂之上,有人惊叹,有人担心。   瑞国公周勤的面色就十分不好看,以往官茶,也就是宫中皇上喝的茶,还有外面贩卖的茶都是他们周姓士族控制的。   所谓官茶,便是由官府生产经销或向官府缴税之后,贩卖出去的茶,其他人不可以贩卖。也就是说,从大魏朝开国以来,一直都是他们周姓士族进行种植,给官府缴税,然后贩卖的。 第85章   虽说茶业表面上是他们周姓士族控制, 可实质上获得利益最大的还是他们瑞国公周家, 不然他们何以用区区俸禄维持住瑞国公府邸的荣光呢?   饶是还有皇上分封的田地每年可以收粮, 可那些又怎么能和他们贩卖茶叶得来的钱多?   在经商方面他是一点都不敢小觑张彦瑾的,从张彦瑾弄出煤炭和琥珀酒倾销全国就可以预计到信阳毛尖将来的前景。   他们贩卖的茶和张彦瑾的信阳毛尖都是饮品, 若是信阳毛尖卖得好, 势必会挤兑他们家的生意,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看到的!可此时在朝堂之上,他却不好发作, 只能默默计算对策。   张彦瑾丝毫没有考虑到这背后潜在问题,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他能靠着信阳毛尖为中州赚取多少钱了。   他并不打算把信阳毛尖据为己有, 毕竟他想要据为己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树大招风, 独吞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到时候恐怕别人不动手,皇上都先得收拾他。   故而,他打算让信阳和南阳适合种植信阳毛尖地方的茶农们,把那里的地全部种植成茶树,由他收购, 制成茶叶, 然后贩卖到各地去, 甚至贩卖到海外去。   下朝之后,陈德让就拉住张仲谦,他还没有说话,张仲谦就道:“德让, 你想不想品一品茶,我那里有一些。”   见陈德让面色稍霁,张仲谦又低声道:“德让老弟,我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罐茶叶给你留着了,昨天晚上二郎匆匆回来,我也是匆匆品尝了一下那信阳毛尖的味道而已。”   张彦瑾在后面听着张仲谦和陈德让两人的对话,不禁哑然失笑,大人也只是在小辈面前才是大人而已,在他们大人之间他们也并不是时时都是像在小辈们面前一样严肃的。   三人回到宁国公府邸之后,张仲谦就拉着陈德让去了大堂,张彦瑾作为小辈,在一旁给他们两人沏茶。   这茶水是张彦瑾让人从山间取来的清泉水,泉水清冽甘甜,和信阳毛尖的清香微苦之味相撞,让茶水在清苦微甜当中多了一丝清冽,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陈德让把一杯茶一口一口品啜到底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   张彦瑾见状,又拿起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   陈德让长吁一声道:“真是妙哉!果真如二郎所说,只有品尝之后,才能得到此中真意!”   张仲谦也在一旁喝着茶,他悠悠地吹着碧绿色的茶水,时不时小啜一口,十分自得。   “这信阳毛尖确实是个好东西,二郎今日所为,是想要借着皇上的名声把信阳毛尖贩卖到各地去吧?”陈德让看向张彦瑾。   张彦瑾直接点点头,也不掩饰。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陈德让和张仲谦看穿了。   事实上,他今天献茶的目的也被皇上看穿了,不然皇上不会在夸奖了信阳毛尖之后就没有要求什么。若非如此,皇上大可以把信阳毛尖当作中州的贡品,让信阳和南阳那里种的茶全部成为皇宫所有。   皇上正是因为看出了他想要把信阳毛尖贩卖到各地,给中州赚钱,这才没有那么做。   当然,这些都无需点明。   所以,对于陈德让和张仲谦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二郎,你可知道以前的官茶都是谁在贩卖?”陈德让看着坐在一旁的张彦瑾道。   张彦瑾身子微微一顿,在大魏朝有“榷茶法”,这个法典是专门针对官茶的,也就是说,只有官府规定的地方和人才能进行种茶卖茶,然后给官府缴税,也就是历史上的茶马互市。   这也是陕甘一带专门在秦岭巴山一带,专门开辟出茶马古道的原因,而周家周文宇这一脉分支更是被人称之为西秦大贾。   而老百姓们不能私卖、漏卖,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大魏朝的茶始终没有大的发展,因为普通老百姓们根本就不能种植茶树。或者说,贩卖茶的行业始终被垄断,自然也就不会有大的发展了。   现在专门进行种植茶树,采茶,贩卖茶叶的是位居于城南的周家士族,这个周家士族乃是瑞国公周勤一家的侧枝,不难想象,周勤一家在其中所获得的利益。   他没有开始采煤卖煤赚钱之前,瑞国公周家的荣华富贵在长安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从他的嫡子周齐晖挥金如土的行为就可以看出。   相比宁国公府邸就要寒酸许多,除了皇上当年赐的这个大宅院看起来比较排场之外,家中的仆人数量和用度都是十分寒酸的,完全不能和瑞国公府邸相比。   就连诸迟恭这个因为妻子妹妹是刘淑妃,同样是皇亲国戚的赵国公也没有办法比。   就在张彦瑾思索的时候,又听见陈德让道:“当年皇上宠爱皇后,便把种茶、贩茶这一行当赐给了周家,此后周勤把贩茶的行当交给了周文宇那一支脉,虽然名义上是这样,可获益的还是周家。”   张仲谦沉吟半晌,忽然道:“二郎,此番信阳毛尖大出风采,你准备如何安排?”   “伯父,陈伯父,实不相瞒,这茶叶和药房当中的的茶叶其实是同种东西,只是因为地域不同、气候不同,才导致信阳毛尖比其他地方的鲜叶要好,再就是侄儿采集之后的处理工艺不同,这才导致两种茶叶看起来差别如此之大。”   张彦瑾十分诚恳道:“信阳毛尖乃是信阳和南阳两地所产,是上天馈赠给中州老百姓之物,侄儿不能贪心,故而侄儿打算,在重建中州的时候,把那里的地划分开,安排那里的老百姓种植茶叶,然后侄儿每年进行收购,处理之后,再贩卖出去。”   “不错不错,惠及百姓。”陈德让点点头,赞许道。   正说着,他看向还在沉思的张仲谦道:“我想皇上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今天才大肆夸奖。”   “侄儿打算把今年贩卖茶叶的钱投资到中州重建当中,这样中州重建就可以为朝廷省下一笔钱了。”张彦瑾补充道。   陈德让赞许地看了张彦瑾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信阳毛尖一旦推行开,周家贩卖茶叶所得的利益肯定会被挤兑不少,周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张仲谦和周勤,以及陈德让和周勤都认识很久了,他们都知道周勤是怎么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一想到周勤肯定会在其中动手,他就有些发愁。   倒是陈德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上的心在中州老百姓那边,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张仲谦盯着面前碧绿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怕他对二郎不利。”   陈德让这次没有再反驳,不过他却扭头看向张彦瑾道:“二郎,你怕吗?”   张彦瑾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我不怕。”   瑞国公周勤一脉势力虽然大,可也不是无法无天,无所拘束的。况且他贩卖茶叶,乃是跟着君心走的,周勤那种老狐狸会看不出来?   再者,他不相信周勤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触中州重建这个霉头。   “真不愧是张家好儿郎!”陈德让拍了一下张彦瑾的肩膀,笑着道:“二郎,我给你身边安排个人如何?”   张彦瑾愣了一下,随后便想起了陈德让的儿子陈溯,话说回来,他也好久都没有见过陈溯了。   “可是陈溯?”张彦瑾忽然有些不明白了,陈德让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信阳毛尖的事情会影响到周勤的利益,周勤很有可能在其中作梗,他又为何要把陈溯安排到中州去?再者,中州正在重建,辛苦不说,环境也着实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现在可是一想到中州,就想到了每天晚上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的声音。陈溯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过去了能得好?   陈德让捋着胡子点了点头道:“二郎可愿意?”   “若是陈溯愿意,我没有问题,只是中州那里环境艰苦,百废待兴,不知陈溯是不是可以忍受。”张彦瑾对于带陈溯过去倒是没有任何抗拒之心,甚至还有些开心,陈溯虽说也是不学无术,可他为人仗义,歪点子多,和他简直是一拍即合,他可没有忘记他们一同整王俭庭的时候。   “好,那我就把他安排在你身边,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锻炼。”陈德让笑着道,像是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张彦瑾知道陈德让这么说只是谦虚了,他一个户部大人在皇上面前说想要让自己儿子过去锻炼锻炼,皇上定然会给他一个面子,给陈溯安排一个官职。   不知为何,张彦瑾忽然就想到了陈溯被中州的蚊子咬得哇哇乱叫的样子。 第86章   “伯父放心, 侄儿会照顾好陈溯的。”见陈德让已经下了决定, 张彦瑾便直接应承了下来。   在陈德让走后, 张彦瑾便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伯父,中州清苦, 重建工作繁杂不已, 为什么陈伯父要把陈溯安排到中州去?”   “皇上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中州重建的工作,北征之后,几年之内应该不会有仗可打, 那么能最快建功立业的地方是什么?”   张仲谦喝了一口茶,一边回味口中清香的味道, 一边道:“中州重建虽然辛苦,可是胜在用时少。”   张彦瑾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陈德让可真是善于谋划, 中州重建再辛苦又能历时几年?依照他们工程规划的速度和中州老百姓众志成城的热忱干劲, 最迟两年之内可以完工。   等到竣工之时,皇上自然要例行封赏,加官晋爵,用两年的时间换来别人五年甚至十年熬来的资历,再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果然第二天, 陈溯就带着工部的任命来找他了。   只见陈溯穿着一身宝蓝绸缎长袍, 踩着一双马靴, 横跨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看着张彦瑾道:“二郎,你不在长安城,我都没什么意思, 我早都想和你一起出去看看了,现在可好,咱们两又可以在一起了。”   说罢,他微微有些遗憾道:“就是李郢现在去了翰林院,不然咱们三骑兵就又能在一起干大事了。”   他们以前都喜欢大马球,上一次又在和周齐晖的马球赛上大获全胜,出尽了风头,后来陈溯说起他们就称呼他们为骑兵。   张彦瑾倒是十分爽快道:“等到两年之后,咱们或许就在长安城相聚了。”   他看着陈溯身上穿得衣服,并没有出声提醒。   两人奔袭了三天,才来到了中州。   果然,陈溯还没有待几个时辰,就被蚊子咬得满头满脸都是包,身上的汗更是直接把他的里衣给踏湿了。   让张彦瑾和黄修均,还有宇文上恺忍俊不禁的是,蚊子不偏不倚正好在陈溯鼻尖上叮了一个大包。   可能是陈溯平日里在家娇生惯养,皮肤太过于细嫩,他鼻尖上的包比一般人被蚊子叮出来的包要大得多,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包还红肿着。远远看去,他就像是戏中的丑角,鼻子正中央顶着一抹红。   陈溯吃了亏之后,才发觉到自己和张彦瑾、黄修均,还有宇文上恺他们穿得有什么不同。   他发现就连张彦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农人们穿得短衫,根本就没有穿里衣,不仅如此,他发现他们三人都穿着农人们干活才穿得草鞋。   “衣服我都给你放在房间里了,赶紧换换吧,中州夏季的天气潮热,你穿这么多,一会就被捂出痱子了。”张彦瑾不忍心再逗陈溯,笑着道。   陈溯气道:“你早都知道会这样,还不给我提醒。”   张彦瑾哈哈大笑道:“这是中州给你的见面礼,怎么能不让你感受一下?”   经过半个多月的规划和建设,张彦瑾他们已经有了简易搭建起来的木板房。这木板房虽然也简陋,可比草棚子要好一些。   由于陈溯对规划和建房都不熟悉,张彦瑾便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负责中州经济重建工作。   两人很快就把种植茶树的区域规划好了。   张彦瑾去长安之前,便让人把大别山腹地的野生茶树都寻找了个遍,也安排懂得种植的农民去学着种植和移植茶树。   在让人测量好总面积之后,张彦瑾和陈溯就按照南阳和信阳这里的人口,把土地分了出去,之后便是安排当地老百姓收集茶树种子,等到来年春天进行播种。   虽说今年不能种植,可野生茶树上的嫩叶张彦瑾还是让人收集了起来,做完凋萎、浪青、发酵、烘培等工艺之后,分批卖了出去。   由于信阳毛尖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一到长安城就被炒到了天价,饶是这样,还是有人愿意买。   陈溯跟在张彦瑾身后数钱都脸都要晒成了一朵花。   “又不是你的钱,你笑那么开心干什么?”张彦瑾毫不客气地揶揄陈溯道。   陈溯一边记账一边道:“你咋这么庸俗呢?我这不是因为赚这么多钱高兴,而是为我居然有一天也能赚这么多钱而高兴。”   陈溯作为户部大人陈德让的儿子,其他方面虽然不擅长,可他从小跟着他爹陈德让耳濡目染,算起帐来是又快又清楚。   张彦瑾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陈溯这个庸俗子弟骂庸俗,他一口茶都快要喷出来了。   他勉强把口中的茶水咽下去,拍了拍陈溯的肩膀道:“我咋觉得你浑身上下都写着庸俗呢?”   陈溯一把把他的手甩掉道:“兄弟我现在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了好吗?今非昔比,今非昔比懂吗?”   就在两人忙着打嘴炮的时候,一个衙役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大人、员外郎,不好了,南阳和信阳那里有人闹事,府监长史被人砸晕过去了!”   “什么?”张彦瑾和陈溯蹭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再没有刚刚开玩笑时候的轻松愉快。   两人一路跟着衙役匆匆急赶,终于来到了张彦瑾刚刚规划出来的茶树园。   张彦瑾路上听到衙役所说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南阳和信阳所处的大别山旁边以前有一个小村子叫做丹阳村,这个村子里的人前些年搬到了其他地方去。   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他们以前临近的南阳和信阳这两个地方靠着卖茶赚了一大笔钱,便眼红,说是这地方是他们以前祖上的地方,说是在这里修建茶树园是占了他们的地,破坏了他们的风水,要让南阳和信阳把这地方让出来。   他们来闹事的时候,恰逢黄修均带着人在修灌水管道。   黄修均看到有人来闹事,便出面阻挡,却不曾想,竟然被人群中扔出来的一块石头砸中了额头,加上天气暑热,他可能有些中暑,这么一砸,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耀白的日头高挂中天,散发的热量让潮湿的空气如带了隐形的火一般,在人群周围翻涌滚动着,知了歇斯底里的嘶叫声伴随着人群中传来的吵闹声,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无尽无边的哄哄声。   张彦瑾来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况。刚刚匆匆忙忙赶过来,他身上的短衫已经完全湿透了,贴在他的脊背上,是又潮又热,还无法摆脱。   南阳和信阳的居民们和自称是丹阳村的村民们争吵着,谁都能看得出茶树园能赚钱,故而此时谁都嚷嚷不休的想要把这块肥肉吃到自己的嘴里。   张彦瑾望着这些村民,直接就黑了脸。   陈溯久居长安,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加上刚刚匆匆赶来,出了不少汗,现在还顶着这么大的日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一旁张彦瑾拉住了手臂,这才稳住神。   “二郎,咱们现在要怎么办?”陈溯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眸光闪烁。   张彦瑾从衙役手中接过水囊,递给陈溯道:“慌什么?”   他快步走到人群边上,看到人群里面的几个官员还在那里和丹阳村的一些人据理力争,嗓子都嘶哑了,而被打晕的黄修均似乎被人扶到了一旁休息去了。   张彦瑾数了数,丹阳村此次来的人有十五六个。   他扭头看着陈溯道:“陈溯,你先安排人在阴凉处支个棚子,把府监长史扶到阴凉地去休息,再把藿香煮的水给他灌下去,他应该是中暑了。”   中州潮热,夏季他们又不停的要顶着日头往外跑,故而中暑的事情时有发生,便处处准备着藿香,以防止人中暑。   “大人,你要进去?”跟着张彦瑾的衙役看到张彦瑾继续往人群里面走,有些担心地看着张彦瑾道。   张彦瑾望着依旧闹哄哄的人群,反倒十分平静道:“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难道他们这些个人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说罢,他低声对衙役耳语了几句。   衙役一听,便点了点头,匆匆跑开了。   不一会儿功夫,衙役就把周围和老百姓们纠缠的衙役都调了过来。   在张彦瑾的安排下,这些衙役们再也没有刚刚的慌乱,径直上前,拨开闹事的老百姓们。   有了这些衙役们开道,张彦瑾顺利的从人群外面走了进去。   他是负责中州重建的工部大人,他若是慌乱,不敢面对这些闹事的老百姓们,那么他手底下的官员们就会更加慌乱。   不过对于丹阳村来的这四十几个闹事的老百姓们,张彦瑾也着实是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这四十几个人怎么就敢堂而皇之地跑到这里来闹事,自古封建社会民怕官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再加上南阳和信阳两个地方的人比他们这四十几个人数量要多得多,他们怎么就敢跑来闹事?真的不怕官吗?   更让张彦瑾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在知道黄修均是朝廷命官的情况下,还敢拿石头砸黄修均,真的是不想要命了吗?   虽然搞不清楚其中的情况,可张彦瑾还是冷冷地环视着丹阳村来的那些人,他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何方不怕官的牛蛇鬼怪,只要他是这里等级最高的官员,他就必须要控制住这里的局面。 第87章   张彦瑾知道面对这些闹事的泼皮, 不能露出一点让步的样子, 不然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更何况, 这里又有南阳和信阳的老百姓看着,他若是露出一点怯意, 以后还要怎么让这里的老百姓信服?说严重点, 他以后还要怎么推行中州重建的一些项目?   “刚刚是谁砸了府监长史?”张彦瑾一瞪,怒视着丹阳村来的那四十几个人道:“有本事干,就自己站出来!”   由于张彦瑾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大太阳下跑来跑去, 皮肤又黑了一些,已然晒成了古铜色, 这颜色配上他笔直挺拔的身板,还有他眉宇之间决然的气势, 竟然让周围的人不敢直视, 谁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刚刚及冠一年多的少年郎。   虽说大多数都是民富从官管,可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民反官的事情,他记得在明朝后期,浙江那一代就有民众直接把官员煮了做成人油的,由于距离庙堂太远, 再加上民众众多, 这种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这种事情演变到最后就成了民众起义, 地方发生□□。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官员看到张彦瑾的身影,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焦躁的心情也好了些许。这灾难期的官员真的不好做,可真不能摆做官的架子, 否则一旦闹出事,他们就会获罪,他们其实也想直接武力镇压!   “官大欺人,官大欺人!我们小老百姓的地就可以随便占了!”丹阳村的村民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道:“小老百姓可怜啊,天灾之后,连祖上的地都保不住啊!”   “为官不仁啊!我们今天怕只能横死在这里了,都是你们这些官员害死我们的啊!”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这世道不能让我们这些贱民活了啊!”   丹阳村的四十几个村民,如同一锅水沸腾一般,嗡得一声炸开了锅,他们齐心协力地喊叫着,如同早就演练好了一般。   刚刚跑到张彦瑾身边的两个官员,心虚地看着张彦瑾低声道:“大人,不是我们刚刚不管啊,实在是不敢让官员抓这些人啊,府监长史一开始是想要让衙役把这些人先抓住的,谁知道这些人和不要命了一样,直接拿出刀子往脖子上抹,我们就不敢硬来了……”   张彦瑾听着这些村民们胡搅蛮缠的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若是真的在这里横死了一两个人,在中州重建,中州老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情况中的时候,恐怕这件事情就会演变成谣言,越传越凶。   到最后,有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恐怕就会把握住此次机会,在其中趁机作梗,让一些不懂得其中道道的老百姓们跟着他们,中州恐怕就真的要乱了。   这虽然是最坏的打算,可张彦瑾却要防微杜渐,绝不能让事情有往上面发展的苗头。   他看着脸色虚白,额头上挂着豆大汗珠的两个官员道:“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这两个官员在黄修均被砸伤之后,就一直被丹阳村和南阳、信阳两个地方的老百姓围在中间,火急火燎的和老百姓们辩解,要是再让他们在这里站着,恐怕没一会儿,这两个人怕是也要中暑了。   “不许走!你们若是今天不把这里的地还给我们,我们今天就死在这里!我们都是你们逼死的!”丹阳村的村民们又喊了起来。   “张老三!你个老杂种有种就真死啊!你在这里光嚎有什么用?”南阳的一个村长此时脸红脖子粗,抹起袖子,正说着就要冲过来和丹阳村的这帮子人干架。   他这一嗓子吼下来,又把南阳和信阳两个地方老百姓的怒火给吼了起来,纷纷抹袖子就要冲过来和丹阳村的村民们干架   张彦瑾安排在中间的官员一看,赶紧眼疾手快的把他们给拉住了,可饶是这样,还是有人突破衙役们形成的人墙,冲到了中间。   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民众之间的械斗,张彦瑾怒视着冲过来的人道:“你们想要干什么?!想反吗?!”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足够重了,在大魏朝,谋反可是九族连坐的罪名,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这些小百姓们本就对官员们有天生的惧怕,此时听到如此大的罪名,下意识的就熄了火。   他的声音嘹亮,这一嗓子吼下去,居然如同喧闹声中破空而出的一把利剑,以千钧的气势把刚刚还闹哄哄的场面给扫平了,山谷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嘶叫的蝉鸣声。   丹阳的村民们望着面露余威的张彦瑾,居然隐隐有些心虚,不过他们人多,这心虚也只有短短一瞬间而已,很快就又闹了起来。   张彦瑾镇定自若地环视着丹阳村的村民们道:“我是中州重建的工部大人,你们应该也都认识我,你们放心,我会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会帮你们解决问题,可若是有人在这里肆意闹事,故意以死相逼,那就不要怪我动用法典处理!”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信阳的族长则跑过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心虚道:“大人,丹阳村的这一帮子人胡搅蛮缠,俺们也是没办法,才和他们争的,大家也就是骂了几句,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言下之意就是让张彦瑾不要和他们计较。   南阳的族长一看,也赶忙心虚地跑过来道:“大人,那啥,那啥,我刚刚也就是太激动了,才……”正说着,他腆着晒得黑红的脸笑了笑道:“大人,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也会让我们村的人回去,就是这地的问题,你看……”   “你们族里能说得上话的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张彦瑾面色严肃道:“该是你们的,就少不了你们的,不是你们的,闹也没有用,朝廷颁布的有法典法规,就该按照法典法规办事!”   南阳和信阳的族长一听,心中有了谱,都不断地点头称是,随后就转身让自己村的人回去了。   张彦瑾望着那些离开的老老少少,他发现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还是妇人手中竟然都拿着干农活的器具,他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信阳和南阳这地方靠近山区,这里虽说土壤肥沃,可是地处偏远,老百姓未经教化,耿直却也粗鄙,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还要给中州各地设置学堂才是。   他真的不敢想象,他要是来迟那么一会会,三个村子里的人打了起来,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你们这些当官的肯定是收了南阳和信阳这帮子老泼皮的好处,才处处给他们说话!”丹阳村的人看到南阳和信阳闹事的人都渐渐散开了,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张彦瑾额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着,隐隐有暴起的痕迹。烈日当头照着,辛咸的汗水一滴一滴顺着眼皮子流下,蛰得他眼睛酸涩不堪。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一定要稳住,若是他这一次稳不住,恐怕在中州他的威信就扫地了。   “谁刚刚说的?站出来再说一遍!”他的虎眸再次扫视丹阳村的村民们,面色冷峻。   他额角上的青筋跳动,汗珠子不断流下,肩膀上的肌肉因为怒气隆起,犹如一头隐隐发怒的狮子一般,让丹阳村的村民们噤了声。   不用阻拦南阳和信阳的老百姓,当地的衙役们也都纷纷跑到张彦瑾身后,像是被张彦瑾身上严肃的气势所感染,他们十分默契地站在张彦瑾身后,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都手握佩刀,面色冷峻地盯着丹阳村的村民们。   陈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站在了张彦瑾身旁。   他想要看看刚刚是谁吼了那么一嗓子,可丹阳村的村民实在是太多,而那人喊了一嗓子之后就哑了声,又藏匿在人群中,着实是很难确定到底是谁。   “有种说没有种站出来!”   张彦瑾冷冷扔下一句后,话锋一转道:“我们为官如何,每年有朝廷判断,轮不着你们说三道四,倒是你们竟敢行凶伤了朝廷命官,你们该当何罪?!”   没有给丹阳村的村民们说话的机会,张彦瑾继续骂道:“茶树园所用土地乃是大山腹地,自古传言大山深处精怪横行,你们谁如此不孝竟然把你们父母埋在这种地方?!若是有谁能证明自己曾经把自己祖上埋在这种精怪横行的幽森之地,我按照法典法规把这里的地还给你们!”   陈溯闻言,差点没有乐出声来,全然没有了刚刚紧张的感觉。敢情他刚刚被张彦瑾那副严肃的模样给骗过去了,还以为张彦瑾在当官上和他认识的那些官员一样,是一个严肃墨守成规的官员。   却没有想到对于张彦瑾而言,什么严肃,什么按照法典法规办事那都是表面的话,话里有话戳着丹阳村村民们的脊梁骨骂他们是把自己父母埋在阴森之地的不肖子孙。   这办法实在是有够坏的,不过他喜欢!   再者就是刚刚张彦瑾来的时候不发威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在等待着现在这个时机,一击一击地突破这些闹事村民们的防线。   大魏朝开国以来,皇上就下令推行孝道,甚至每年还有根据孝行被推举做官员的人。   若是说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民风还未开化,需要设置学堂来教化这些村民,可孝道却不用再推行,因为孝道早已经是深入人心。   要是哪一家里传出孩子不孝敬老人,在大魏朝可是要被人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再者就是越是这种民风未开化之地,大家对鬼神的信仰也就越深,如此以来,张彦瑾这话的效果就更好。   现在张彦瑾这么说,等于说是抓住了丹阳村村民们的软肋,让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毕竟谁也不想落下一个把祖上埋在精怪横行之地的名声,这可是要被别人骂一辈子的。   信阳和南阳的族长听到张彦瑾的话直接笑了出来,南阳的族长还得意地一笑,呲着一口大黄牙得意道:“张老三,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你爹娘埋在这精怪众多的地方,你真不怕你爹你娘泉下有知,爬出来把你拉下去教训一顿么?!”   不得不说,这南阳的族长骂人也骂得够毒。   张彦瑾虽说心里想笑,却还是扭头冷冷地撇了南阳的族长一眼,南阳的族长和信阳的族长立马合拢了嘴,不敢再说话。 第88章   “刘三飞, 你找个找死的老怂货!我看你是想死了!”丹阳村的村长张老三被人问候自己爹娘, 还顺带问候了自己, 气得差点没有额头冒青烟。   他说着就想要冲过来和南阳族长刘三飞干架,却被一个衙役给扯了回去。   “怎么, 就准他骂我, 不准我骂他啊?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收了南阳和信阳人的好处!为官不仁!”刘三飞趁机骂道。   张彦瑾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刘三飞在故意挑事,想要把事情往他当官贪污上面拉,惹得谣言纷纷。   他不难想象, 最开始就是刘三飞这帮子人带着人故意激怒南阳和信阳的人,才导致下午他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场面的。   “你们有合理诉求, 可以去府衙上报,在这里闹事引起戒斗, 伤了朝廷命官是什么?是违法犯法!”   张彦瑾向前走了一步, 冷冷地扫视着丹阳村的人道:“这里是刚刚开始重建,大牢是还没有建起来,可若是想建一个,短时间也不是建不出来!再者,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你们有问题可以去上报官府, 再如此闹,大牢的门永远欢迎你们!”   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吃,张彦瑾知道一味的镇压是没有用的,起码要给这些闹事的村民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舒缓了语气道:“今天我就在这里,你们对茶树园用地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若是你们的要求合法合理,我们官府绝对不偏不倚!”   说罢,他对衙役一招手道:“去拿笔墨纸砚和案几来!”   看到衙役把张彦瑾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陈溯也不摆什么官架子,他直接坐在地上铺的简易席子上,就准备记录。   他现在对张彦瑾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不怕讲理之人,就怕不讲理还胡搅蛮缠的刁民,他的记忆里,各地对付这种刁民,都是官府派兵镇压然后驯化,可他却没有想到,张彦瑾今天居然没有动一兵一卒,就把这件事给稳了下来,还骂得这些刁民们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快哉,妙哉乎!   这几个时辰晒下来,丹阳村的大多数村民们都已经口干舌燥,蔫了吧唧,只有为首的几个人还在和南阳和信阳两地的族长争辩着,不过有衙役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谁都不敢骂娘或者动手了,只是争论着地的存属问题。   张彦瑾在一旁听着,这才大致明白了为何丹阳村的人要来闹了。   原来,丹阳村里有一家猎人,曾经在这里搭建过一个小房子,方便自己打猎时白天来这里休息,后来丹阳村的人在好多年前发生小型洪水的时候,就搬走了,再也没有搬回来,那猎人搭建的简易屋子就废弃了。   由于当时他搭建的简易房屋是在山谷里,也就没有人管。   这不,那天在圈地的时候,黄修均就让人把这简易的屋子给拆了,准备把地规整成茶园的一部分。这里就被丹阳村的村民称呼为自己祖上的地,想要来分一杯羹。   对于丹阳村的村民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这里要规整成茶树园的消息张彦瑾倒是心存疑惑。   两队人马又争论了小半个时辰,丹阳村那边终于有人耗不住了,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嚷嚷着想要走,他们现在不住在这里,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还要走好久的路,再加上他们中午正争吵不休,也没有吃饭,现在是又饥又渴又累。   张彦瑾也不着急,他现在就是打定了注意,要耗着丹阳村的村民们,敢来闹事,就不要付出代价,总不能闹事让你们闹,之后你们想走还就简简单单让你们走吧?   故而丹阳村的村民们但凡想要走的,张彦瑾就让衙役上前客客气气劝说道:“事情还没有理清楚,你们走了这么久才到这里来,要是不理清楚,你们下次还要来,咱们这一次就一次性理清楚。”   丹阳村的村民们面对着衙役们,自然是心生畏惧,说实话,他们也是被哄过来的,为的就是分一杯羹,并不是存心想要和官府做对,也不是不怕官府。   此时见衙役如此说,他们也只能点点头唯唯诺诺应承下来,默默地等待着,希望刘三飞他们能商量的快一些。   反复这么几次之后,太阳都下山了,天色已然有些昏暗,可张老三和刘三飞他们还是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来。   饶是张老三嘴皮子再利,刘三飞他们都是你若是能证明当年的猎人是你们老爹,这里的地就分给你们一份,你们若是不能证明,那这地当年就是人家猎人的,任凭你们怎么说都不是你们的。   刘三飞气得几乎都想要骂娘了,却因为有衙役在一旁看着,他不敢骂更不敢动手。   他知道,张彦瑾刚刚那话既然已经撂出来了,说明白了就是今天你们只要敢骂敢动手,我就把你们关到大牢里面去,看看你们还怎么闹。   等到最后,丹阳村里已经有人坚持不住道:“官爷,那地俺不要了,你让俺走吧,俺不要,是他们要。”   天已经有黑的迹象了,他们来回也没有马匹,全凭着两条腿,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他们就出发了,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就算是现在往回走,回去怕都是要到凌晨,更不要说再往后拖了。   再加上,他们看刘三飞他们根本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死心了。   这人一开口求饶,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官爷,俺们不要地了,我们也不闹了,我们也没有啥要上诉的,你大人有大量,放俺们走吧。”   张彦瑾望着这些求饶的村民们,心中竟然浮现出几分悲哀来。这些村民们闹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比天王老子都横,可横起来了却又不能坚持,到最后又奴颜卑膝求人,当真是没皮没脸没骨气。   这种认知让张彦瑾更加坚定了要在中州各地办学堂的决心,不过眼下还是先要把这里的经济发展起来,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才知荣辱。   不一会儿,四十几个人竟然走的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这七八个人当中还有劝说让张老三放弃回去的。   刘三飞和信阳的族长两人喝了族里的人送来的水之后,竟然是一点都不觉得饿,越战越勇。   最后,老张三愤愤道:“刘三飞你们别仗着你们住在这里,就欺压人了!”   “怎么说话呢?”一旁的衙役打断张老三的话道:“你们说你们有事上奏,我们大人大人和员外郎专门站在这里等你们说,你们不好好说,故意挑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今天就是故意来扰乱治安的?”   在张彦瑾的安排下,这些衙役是一顶高帽子接着一顶高帽子的往张老三他们头上戴。   张彦瑾一脸平静地看着张老三一行人,这个张老三不是喜欢说什么官逼民反的高帽子来压他们吗?那他现在也就让他尝一尝这高帽子压在头顶上的滋味。   就在张老三说要改天再来的时候,衙役再次拦住了他道:“你今天不是专门来上诉的吗?就要按照规定一次性说清楚,你还想要三天两头为了你这破事来闹?我看你这就是故意扰乱官府办案!”   衙役的话也表达的很清楚,你们今天想要说到什么时候,我们就陪着你耗到什么时候,可你今天要是不把握住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了走,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当然,衙役更想要表达的是,你们今天不说清楚,那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要是再来闹,那就是扰乱治安,我们要按照法典办你!   张老三被衙役的话堵得是直喘气,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衙役则是爽到不行,对张彦瑾这个大人大人也是佩服到了极点。真不愧是曾经下南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是厉害!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张老三再也撑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衙役一把拉住他道:“说完了?还说不说?”   张老三黑着脸,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陈溯站起来,拿起自己记了一下午的纸张道:“张老三你们说这块地是你们丹阳村人的理由就只有一条:曾经你们丹阳村的猎人在这里盖过一座简陋的屋子,是不是这样?”   张老三粗声粗气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你们没有办法证明你们就是猎人的子孙后代啊,这理由实在是说不通啊。”陈溯把手中麻黄色的草纸晃了晃道。   张老三梗着脖子不说话,他和刘三飞以及信阳的族长争论了一下午,就是争论的这个事情。   他认为那里是他们丹阳村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就是他们丹阳村的地,现在在上面建了茶树园,就该给他们丹阳村分一块出来。   刘三飞和信阳的族长则坚持张老三他们根本就不是猎人的儿子,也没有地契,所以分地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既然没有什么理由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要是你们能拿得出你们是猎人后代的证明,或者说,能得到猎人的授权,把那块地送给你们丹阳村,并且标明地域和面积,你们随时可以来官府上诉,我让专门负责规划的官员,亲自把那块地分给你们丹阳村如何?”张彦瑾看张老三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才站起来道。   他知道张老三他们是不可能达到他说的那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的,他这么说,只是不把话说死,让张老三心中起码有那么一点念想,这样一来,张老三起码不会狗急跳墙不是?   张老三等人黑着脸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眼看事情结束了,南阳和信阳的族长当即就想要好好谢谢张彦瑾,再趁机巴结巴结张彦瑾。   只见两个年过不惑之年的老头子两张黑黄的老脸笑得满是褶子道:“大人大人,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的地就要被丹阳村那帮子人给糟蹋了。”   张彦瑾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小老百姓对当官的天然的畏惧和巴结,他对这些也不反感,毕竟这些山沟里的老百姓们还未开化,而他作为一个上位者,着实是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南阳和信阳两族的人今天被丹阳村的人一激怒,就拿了家伙跑来干架这行为,他着实是没有办法忍,要是此次不进行纠正,恐怕以后会出大事。   有些事情今天你不管,觉得没有落到你的头上,可谁能保证明天就不落到你的头上呢?   张彦瑾不是一个尸位素餐的人,从接手重建中州的工作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把重建后的中州打造的焕然一新,这个焕然一新并非只是外表上的焕然一新,而是里里外外的焕然一新。   他可不想看到那一天在他管辖的地方,有民众死钻牛角尖,用刀抹脖子。   “刘三飞,王二章,今天你们聚集民众闹事,差点闹成械斗,你们两人作为族长,你们可知罪?”张彦瑾冷声道。   南阳的族长刘三飞,信阳的族长王二章两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吓得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不过两人很快就嘿嘿笑着道:“大人大人,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知罪了,可我们那个时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办法?”   张彦瑾负手于身后,冷冷道:“难道你们就不会找官府?还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把官府的法规法典放在眼里?”   《魏律疏议》是大魏朝的法典,是在大魏朝开国以来新建立的法典,是由陈德让和张仲谦以前朝的法典为基础,根据“宽简”、“平允”和“画一”为原则制定的一部刑法典,总共三十卷。   这其中规定了基本的法律法规,相当于后世的□□,属于法典总章。当然《魏律疏议》根据不同部分又有细化,不过张彦瑾要教化这些老百姓知法懂法只需要用《魏律疏议》就可以了。   刘三飞和王二章果然被张彦瑾问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说,他们还真的不懂法,他们只知道杀人是犯法,要杀头以命偿命,其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王二虎!”张彦瑾沉声道。   衙役头子王二虎手握佩刀,匆匆跑到张彦瑾身边,立正站好道:“大人大人,王二虎在!”   王二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有成就感过,以前在南阳和信阳这种地方,他觉得当衙役就是混日子,可今天张彦瑾却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为官当官是什么样子。   “明天你安排一个先生教南阳和信阳的人学习法典和法规,之后进行检查,要确保今天来闹事的人每一个都要会背!”张彦瑾下了命令道。   王二虎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惩罚,不过他还是应承道:“是!”   刘三飞和王二章望着张彦瑾严肃的样子,才知道张彦瑾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大人大人,老汉根本不识字啊,这咋学呢?”王二章愁得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多了几道。   张彦瑾温和地看着刘三飞和王二章道:“你们放心,请来的先生会一字一句的教你们读,直到教会你们为止。”   说罢,他扭头看着还有些吃惊的王二虎道:“王二虎,你务必要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检查。”   王二虎连忙点点头道:“大人,你放心,我肯定会盯着他们每一个人,让他们都背会的。”   吃惊过后,王二虎心中暗惊,他们这个大人大人别看年纪不大,手段却是真老辣,抓人软肋一抓一个准。   这些山沟沟的村民们干活不怕,受苦不怕,因为活了大半辈子,该受的苦也受过了,该干得活也干过了。再者,南阳和信阳加起来几百户人,也没有办法惩戒,毕竟法不责众。   可张彦瑾别出心裁,让这些村民们背法典,对于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们那简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张彦瑾还说的是一个月之后检查,也就是说,这些村民一开始在他的监督下,必须每天都和请来的老秀才学着背法典,等到十多天之后,他们背会了,还要时不时的学习,以防止张彦瑾过来检查。   这对于南阳和信阳的人来说,恐怕比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要让他们痛苦吧?有了这么一次,恐怕他们以后都会知法守法,不会再犯。   如此想来,他们大人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   “二郎,你真是杀人不见血啊!”路上陈溯一想到张彦瑾居然让那些村民们背法典,他笑得肚子都快要疼了:“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到了让这么一群人背法典,他们可是半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才是张彦瑾行事的风格不是?你从来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出那张牌,也摸不透他。   他伸了个大大懒腰,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笑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官竟然是这样的,我以前看我父亲每日都是坐在书房里处理公文,或者是在宫中和其他大臣讨论,没想到当官还可以这样,还要和胡搅蛮缠的民众纠缠。”   “地方官就是这样,上面做决策,下面要落实下去,就没有办法不和民众接触。”张彦瑾漫不经心道:“今天我们接触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你没有接触,你就永远不知道你遇到的这些老百姓到底是什么样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放在所有老百姓身上也说得通。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小路上也没有了午时的潮热,略带着热气的夏风徐徐吹来,让人的心也跟着宁静了不少。   张彦瑾望着隐隐在云层后闪现出的一轮弯月,慢慢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陈溯看张彦瑾面色有些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嬉笑之色道。   此时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刚刚事情解决之后,张彦瑾便让剩下的官员们赶紧回家吃饭去了,而黄修均半下午的时候,他就让人送回去了,在其余人走后,他便和陈溯两人慢慢在路上溜达了起来。   “你没有觉得张老三他们今天来得实在蹊跷吗?”张彦瑾回想起自己来的时候,听到刘老三他们喊得口号,越发觉得蹊跷,他神色凝重道:“你觉得官逼民反,为官不仁,欺压百姓,横死当场这些话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们会说得话吗?”   饶是丹阳村的村民们曾经搬离过山区,可他们又能搬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从这个偏远的山区搬离到另外一个偏远的地方吗?他们能从哪里学到这些专门压制他们这些当官人的大帽子呢?   “就是,一般老百姓看到官兵吓得腿都软了,可是他们今天却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语气那么嚣张,而且还敢公然扔石头把黄修均给砸晕了过去。”陈溯眉头紧皱道:“二郎,你的意思说丹阳村村民背后有人指点他们这么做?”   张彦瑾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面色越发严肃了。这也是为何事情明明解决了,他却还是轻松不起来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留言送红包哦,24小时内哦,本章留言 第89章   “今天的局面算是稳住了, 可要是想要揪出来背后的人, 恐怕是难。”陈溯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觉得中州闹起来会对谁有利?”张彦瑾忽然道。今天丹阳村来的人很有可能就不是为了要地而要地, 而是故意用话语把南阳和信阳地区的人激怒,来一场械斗。   如此一来, 南阳和信阳这地方就乱了, 茶树园开不起来,就没有办法赚钱,最后背黑锅的就是他张彦瑾。   从今天的情景看, 丹阳村来的人目的似乎也达到了,毕竟当时南阳和信阳两族的人都抄了家伙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敢动手扔石头砸黄修均,他怎么看, 这都是过来闹事来了, 为的就是把这里的水搅浑。   水至清无鱼,那么到底是谁想要把水搅浑在其中摸鱼呢?张彦瑾想不明白,陈溯更想不明白。   不管如何,南阳和信阳民众聚众闹事的风波算是平复下去了,张彦瑾面对民众闹事时镇定自若, 还让那些闹事的百姓们背法典的事情也快速穿了出去。   毕竟这还是有史以来, 第一次有人让老百姓们背法典, 这事实在是太新鲜,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在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的时候, 也顺便把张彦瑾的威名也传播了出去。   远在庙堂之上的皇上听闻此事后是哈哈大笑,只觉张彦瑾不按套路出牌实在是有趣,专门在朝堂之上夸奖了张彦瑾教化民众这件事,以至于,大魏朝各地居然掀起了一股教化民众热,让那些老百姓们都觉得苦不堪言。   张彦瑾却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在安顿好茶树园的事情之后,他就拉着陈溯去了焦作这些地方,开始开辟养蚕园和芝麻基地、花生基地,以及中药材种植园区。   中州地处中原,乃是一代文明的发祥之地,土壤肥沃,气候适宜,故而这里适宜大多数农作物的生长。   芝麻和花生就是这里的典型代表,他记得后世这里的花生和芝麻每年远销各地,至于怀药的典型代表,菊花、山药、牛膝、桔梗等药材更不用说。   养蚕则是张彦瑾看到了北征开辟出来的河西走廊和他开辟出来的南洋两条商路,张彦瑾知道这两条商路谁先行一步,谁就能在其中赚大钱。丝绸在古代可是有先例的,一到各地就受到追捧,更有些地方的贵族,以穿上丝绸为高贵。   在规划好各地之后,张彦瑾便开始安排百姓们将这些都种植起来,他已经和刘俊义商量好了,等到今天冬天,恰好南洋风平浪静的时候,就把货物运送到宁州去,由刘俊义运出海外。   至于河西走廊这条商路不像海上需要考虑天气的原因,随时都可以出发。   除过这些,张彦瑾还专门开了生产芝麻酱和花生酱的小厂子,大魏朝还没有人用过芝麻酱和花生酱,可是他吃过这两种酱,很清楚这两种酱料味道之香浓。   他打算等到秋收之后,就把这个厂子运作起来。   在张彦瑾忙碌的同时,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两人也没有闲着。   黄修均那天着实是受了些暑热,又被石头砸中额头,这才一恍惚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了一天后,他不放心建设进度,立马就赶赴到工地上去了。   宇文上恺在和张彦瑾一起规划好各地的建设之后,便开始让人在各地自内而外建设。   这样一来,洛阳的烧红砖厂和水泥厂生产的砖和水泥竟然有些不够用,在张彦瑾的安排下,烧红砖厂和水泥厂就又添了将近一倍的工人,这才勉强供给各地所需的石砖和水泥。   中州每天天微微泛起鱼肚白,叮叮当当的劳动声便伴随着老百姓们的劳动号子声盘旋在了中州的上空,直到傍晚天微微擦黑才消停。   夏季潮热的天气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大家的上工的热情和干劲,似乎在希望和目标面前,一切都外在的阻碍都是浮云。   皇上心系中州,为了不打扰中州建设进程,竟然让太子建国,他带着李明锐微服私访到了中州。   在望着一座一座拔地而起的红砖房,听着嘹亮的劳动号子声,皇上竟然觉得心潮澎湃。   不得不说,他在一声一声劳动号子声中听到了中州老百姓们的决心和他们奋斗的力量,以及对生活的渴望!   “听说当时张彦瑾在大同和榆林给这些灾民们说了一段鼓励的话之后,就把这些灾民们召集回来了。”李明锐适时汇报道。   皇上日理万机,每日要处理的事物十分繁杂,他作为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便要负责把有些事情记住,在皇上需要知道的时候,适时汇报给皇上。   看到皇上看自己,李明锐就把传言中张彦瑾说得话给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望着那站在铁架子上,给红砖房上刷水泥的老百姓们,发现他们身上的短衫早就被汗水沁透了,衣服下的皮肤和胳膊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完全是两个迥然不同的颜色。   这是怎么样的决心和凝聚力,才能让他们冒着如此大的日头还能有如此干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地方的人能在没有任何利益驱使的情况下,如此奋进,其中的力量着实是让他这个当皇帝的震撼。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中州现在的状态,他觉得张彦瑾可谓是把人和发展到了极致。   皇上也看过张彦瑾递交上来的中州规划图,他甚至不难想象,等到这一座一座红砖房建造起来的时候,中州会是什么样子!   在李明锐询问皇上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或者是让张彦瑾他们领路,他进去好好参观参观的时候,皇上摆手拒绝,直接翻身上马道:“朕去了反倒是打扰了他们,等到彻底建好之后,朕再过来也不迟!”   就这样,皇上微服私访一圈之后,就直接回了长安城,而张彦瑾和陈溯他们接到陈德让和张仲谦传来的信函让他们做准备的时候,才打听到皇上早就已经回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后,还是张彦瑾猜出了皇上的心思,他笑道:“走吧,干活去吧,皇上这是不想打扰我们,让我们好好干活呢。”   嘴巴上说得轻松,可张彦瑾心中却越发佩服当今皇帝,真不愧是一代贤君,居然不摆帝王架子,悄悄来了之后悄悄走了,当真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这一段时间,张彦瑾虽然一直在别的地方忙碌,可洛阳牡丹园的事情他也一直在操心,许许多多的工匠在各地琥珀酒坊的资助下,陆陆续续来到了洛阳。   在张彦瑾的安排下,工匠们都先参观牡丹园,之后再在张彦瑾的要求下做出一件工艺品。   若是按照评判标准觉得工艺不错,张彦瑾便重金把工匠留下来,若是感觉来的工匠做工不行,张彦瑾便给出路费,委婉的把工匠送走。   就这样,十多天下来,竟然筛选出了上百个手艺高超的工匠。   与此同时,张伍二也带着香山帮的工匠们不远万里回到了洛阳。   张彦瑾这才知道,这一代香山帮的工匠们还没有发迹,掌门人是杨耀祖。此人虽在历史上了无印记,可他的儿子却名留青史。   杨耀祖的儿子正是当年将画家张僧徭的绘画风格运用到雕塑和建筑上面,制作出保圣寺九尊罗汉的一代名手,杨惠志。   在艺术方面,人能不能发迹或者能不能出名,是有一定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杨惠志的手艺传自他的父亲杨耀祖,如此足以证明杨耀祖的手艺之精湛。   再者,等到杨耀祖等人完成了牡丹园的建造,恐怕也会跟着牡丹园一起名留青史。   更让张彦瑾兴奋的是,他这一次不仅招揽来了工匠,还招揽来了著名画家文辉明。文辉明属于吴门画派的画家,他的书画造诣可谓是极其全面,诗、书、文、化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历代人称之为四绝全才。   最重要的是,他无论是诗、书、文、化这四样的哪一方面,都师从名家。   在绘画方面,他师从沈周,后来和沈周一起创建了吴门画派,在画史上更是和沈周、唐伯虎、仇英合称为吴门四家。   巧合的是,他在诗文上唐伯虎等人被人称为吴中四大才子。   现如今,有了文辉明这个著名的画师,还有了以杨耀祖为首的香山帮工匠,更有宇文上恺这个懂得风水的规划大师,下面还有无数的工艺精湛的工匠,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他还怕牡丹园不会成为当今世界第一大园林?   张彦瑾这下子是彻底把牡丹园的事情全权授权给了文辉明、杨耀祖、宇文上恺,让他们筹划建设牡丹园,钱财方面他们不用担心。   不是他偷懒不参与牡丹园的设计,而是他知道他在上面只懂得皮毛,所谓术业有专攻,把事情交给擅长做这件事的人去做,才是省时又省力的办法。   半个月不到的功夫,文辉明、杨耀祖、宇文上恺三人就筹划完备,牡丹园的建设正式拉开了帷幕。   张彦瑾也没有闲着,他先书信联系了刘俊义,让他今年去海外的时候把花的种子带回来,他准备将海外的品种引进牡丹园培植,然后卖到中州各地和西域各国。   所谓物以稀为贵,中州当地的牡丹他则准备贩卖到海外和西域去。   南阳和信阳的茶叶他也安排人全部采摘了回来,并且做了加工,成了香浓四溢的信阳毛尖。 第90章   张彦瑾在让人将信阳毛尖按照不同重量装入到他批量生产的茶罐当中后, 便开始让人拉到宁州交给刘俊义, 让他贩卖到海外去, 赚到的钱则大家平分。   由于大量的信阳毛尖需要装入到茶罐当中,张彦瑾琢磨了一番, 对张伍二道:“你明天去各大村子里, 对那些农妇说,我们的工厂需要她们来帮忙装茶叶,每天二十文钱, 当天干活当天付工钱。”   “啥?不中吧?”张伍二在中州这地方待久了,也开始染上了中州的口音和说话方式:“二郎, 你没给我开玩笑吧?”   张彦瑾被他这憨样逗得一乐道:“什么中不中?中州话你倒是学得可快,我刚刚说的话, 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二郎, 这自古哪里有女人出门干活的事情?那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肯定没有人干。”张伍二两只手放在一起,有些踌躇不安地看着张彦瑾,只觉得张彦瑾这思维实在是离经叛道,没有办法施行。   大魏朝根本就没有女人还可以出门上工赚钱的事情, 都讲究个藏于深闺当中, 就连农妇们也都是洗衣做饭, 扫地织布,鲜少出门。   “你什么意思?”张彦瑾眉头一挑道:“人家是缺条胳膊还是缺条腿,怎么就没有办法出门干活了?怎么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中州重建,男人们每天都出外干活, 女人们没有地种,什么都没有,每天只能在家里闲着,靠着朝廷的补贴来维持生活,说是朝廷补贴,其实也是她们家里的男丁们每天出门干活换取来的报酬,不过这点报酬实在是少得可怜。   信阳和南阳这两个地方的农妇们还好,每天被族长带领着去伺候茶树,可其他地方的就不一样,可以说是每日每日无事可做。   与其让她们闲在家里,不如安排到茶叶厂里去,做茶叶装罐的工作,这样一来,便是双赢了。他的工厂需要工人,而这些农妇们在一定程度上也需要工钱来生活。   更重要的是,让中州的妇女们出来给茶叶装罐,这不过是他计划实施的第一步,他以后还有其他厂子要开,里面的工作细致,男人们干起来绝不如女人们上手快,他必须要打破传统,让妇女们慢慢走出家门,到外面来工作。   “二郎,这哪里有女人出来工作的道理?我不是说她们缺胳膊缺腿……”张伍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女人在家不出门已经是既定的习惯了,也是他从小以来就默认这样的,若是让他说个理由出来他还真说不出来。只能说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吧。   张彦瑾不容置疑道:“既然人家也不缺胳膊也不缺腿,就能出来上工,再说了,人家愿不愿意那也不是你能拿主意的,这是人家自己说了算的,你按照我说得办就行了。”   他知道,他就算是再给张伍二说也说不通,毕竟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思维已经根深蒂固在张伍二心里了,根本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   想到这里,张彦瑾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张老夫人脸上洋溢着慈祥笑容的模样。他来到大魏朝两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张老夫人单独过一次门,或许是年纪大了,她竟然连上香也懒得去了,每日里都是自己和丫鬟在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张彦瑾想到现代的时候可以自由在外面上学,逛街,上班的女人,越发觉得张老夫人悲哀。甚至也觉得这个时代所有的女人悲哀,身在不平等之中却不知道反抗,生生被三从四德限制了自己的人身自由,每日里都生活在一间小屋当中,生活中只有丈夫和孩子,和囚牢又有什么区别?   在大魏朝,但凡大家族的女子都是从小被藏在绣楼当中,这绣楼虽说好听,可张彦瑾来到大魏朝亲自见了绣楼之后,才知道真正的绣楼是什么。   宁国公府只有张老夫人一个女眷,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绣楼。   可那些家中有小姐的府邸当中,一般都会在家里高大的屋子后面修建一座破烂的小楼,小楼上面有一扇天窗,每日日头从上面投下来,家中的小姐就坐在那点光亮之中学习女红,故而这藏女子于深闺之中的楼便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绣楼。   一想到一个女子独自在里面居住许多年,张彦瑾就觉得心中恶寒。   他现在开始招女工进厂工作,也算是为这个时代走向前列做出了一点贡献吧?   张伍二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张彦瑾说得办,他去了各大村子里把这件事一说,果然引起了哗然。   农妇们惊慌无比地看着张彦瑾,简直觉得这就是天方夜谭,当然,这其中也有大胆的女子来询问了张伍二,不过这名大胆的女子并不是妇人家,而是在中州洪水中父母双亡的姑娘刘月儿。   刘月儿本来到了出嫁的年龄,却不想逢上了中州大灾,婚事就这么被耽误了。   她父母双亡,现在洪水过去了,她早已经许配好的夫家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从洪水中被解救出去之后,她就一直靠着朝廷的救济生活着,此番听到张伍二招工,还能赚取钱,刘月儿便隐隐有些心动。   再加上张彦瑾威名在外,她一听是张彦瑾这个大人大人安排人来招人,她就更加相信了。   “是有工钱没错,可你不怕你这样就嫁不出去?”张伍二分外不解地看着水灵的刘月儿道,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在这年代,女子出来在街道上闲逛那都是要遭人唾弃的,他以为他们二郎招女人来干活不过就是突发奇想,现在这姑娘居然还真的要出来干活,那岂不是得被人骂死?   刘月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她几次三番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因为哽咽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张伍二看着这个是有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心也软了下来,他摆了摆手道:“行行行,你别哭了,既然你想要在工厂干活,那我就帮你登记一下,我回去问问我们二郎,我们二郎说可以了,你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来装茶叶了。”   刘月儿一双杏眼已经哭成了红核桃,她点点头,给张伍二微微福了一下身子,便期期艾艾的离开了。   那些躲在屋子里听着刘月儿和张伍二说话的妇人们,都对刘月儿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怪不得夫家不要她。   张彦瑾看了张伍二拿来的册子,发现上面只有四个人登记了。   这四个人中,除了有父母双亡的刘月儿之外,剩下的三个女人都是孑然一身的寡妇,已经不用在乎那些名声了。   张彦瑾想了想道:“你明天把她们四个人请到茶厂去,我亲自见见他们,再找一个手艺熟练的工匠来,教她们装茶包装。”   张伍二脸涨得通红道:“二郎,你说我一个男人家的,你怎么老是让我去请这些女人啊?别人会说我的!”   “你以为我爱让你去啊。”张彦瑾拿起花名册就在张伍二身上打了一下道:“我这边不是没有女人吗?等到你这一次去把她们叫来了,以后就不让你去了。”   他以后开的工厂需要的女人多,除过那三个寡妇之外,刘月儿年轻,好培养,以后安排她管理女工应该是不错的。   张伍二无奈,只能第二天一早就苦巴巴地跑去村子里,把刘月儿和其他三个寡妇带到了茶厂当中。   从来没有人把女人带入工厂,张伍二带着刘月儿和三个寡妇走在路上,自然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刘月儿和那三个寡妇更是一路上都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就连厚脸皮的张伍二也十分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弄点女权,慢慢改变一下 第91章   张彦瑾在看到刘月儿和三个寡妇的时候, 她们正把头压得低低的往里面走。   看到这情景, 张彦瑾心里就不舒服了起来, 咋弄得在他这里上工跟做贼了一样?   “把头抬起来,端端正正地走路。”等到刘月儿和三个寡妇站在自己面前时, 张彦瑾直接说道:“你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为什么要低头走路?”   刘月儿和三个寡妇都期期艾艾,三人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张彦瑾站起身道:“你们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又有何惭愧?”   这其中一个寡妇似乎这些年已经被人指指点点够多了, 没有刘月儿她们那么重的羞耻心了,她第一个抬起头来道:“大人大人让我抬起头来, 我就抬起头来。”再说了,现在大人大人都说她们时凭借着自己的劳动赚钱, 那些个张三李四王麻子又有什么好说的?   张彦瑾望着面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寡妇, 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刘桃花,双峰村的人。”在抬起头来看了张彦瑾一眼之后,刘桃花的心的奇妙的镇定了下来。   张彦瑾赞赏道:“我今天叫你们来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是凭着自己的劳动赚钱, 没偷没抢, 光明正大, 无需觉得羞耻,也无需在乎她们的指指点点,来做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正说着,他话锋一转道:“只要你们好好干, 每天的工钱我会让人按时付给你们,你们记住,以后走路要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走路,谁也不能限制你们做什么,只要不犯法,谁也不能来指责你们。”   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吃惊地看着张彦瑾,可以说她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这话和她们从小收到的三从四德的教育是背道而驰,可她们却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另外一个思维通道在她们脑海中打开,与此同时,好像有人把一直压在她们肩膀上的巨大枷锁从她们身上去掉了一般。   对啊,又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了她们女人就必须每天都在家里干活做绣呢?   可她们一想到男人和女人们对她们的指指点点,还是觉得十分羞耻难堪。   张彦瑾怕她们还是不能适应,便道:“你们放心,以后茶厂中的女工会越来越多的,你们不是特例。”   茶叶制作的一套工艺流程下来,所需要卖力气的活不多,女人们完全可以胜任,所以他打算等到以后来的女人多了,就把茶厂中的男工人全部调离出去,换成女工人,这样才能达到资源合理利用。   张彦瑾扭头对张伍二道:“你让熟练的工人教会她们浪青,把她们分到一个工间里去。”   张伍二虽然有些不赞同,可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下去了。   在看了一下茶厂的进度之后,张彦瑾便去了府衙找算账的陈溯去了。   陈溯现在可以说是管着中州的总账,由于中州重建需要的支出非常繁多,故而每一条账目都要有详细的记录和规划。   不过让张彦瑾感到轻松的是,陈溯虽然不学无术,可对数学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天赋,每条账目不管多么繁杂,他都能够很快地理清楚,计算清楚。   虽说是跟着他爹户部大人陈德让从小耳濡目染,可要说其中没有任何天赋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陈溯计算完账目后,便和张彦瑾去平顶山考察去了。   “我听说你招了几个女工在茶厂里?”陈溯忽然道。   张彦瑾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深入说明什么,这在他看来,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有你的啊。”陈溯笑着打趣道:“不过这种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女人出来上工,还真是有点怪异。”   张彦瑾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打算把茶厂的工人全部换成女工,茶厂的活本来就不重,女人也完全可以胜任,当然,来上工的女人必须超过十五岁。”   他要做的是资源合理利用,给女人争取一些权利,可虐待儿童,让儿童来上工的事情他可不做。   “全部换成女人?”陈溯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没有张伍二那么古板,直接张口就反对。   毕竟陈溯以前和张彦瑾经常出入风月场合,打心底对于女人抛头露面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未来的媳妇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他就没有那么反感。   张彦瑾原本还以为陈溯的思维比较开放,可陈溯话锋一转,就冒出来了一句“你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寡妇和没人要的姑娘啊?”   张彦瑾有些无语地看了陈溯一眼,简短地评价道:“庸俗,冥顽不灵!”说罢,张彦瑾就快步朝前走去,一句都不想再理会陈溯。   “我怎么就庸俗了,怎么就冥顽不灵了?”陈溯不解地追在张彦瑾后面,抱怨道:“我哪里说错了?”   张彦瑾已经不想再和陈溯纠结这个问题了,从陈溯和张伍二这两个人思维的出发点就可以看出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压迫和误解。   在农业社会当中,女人的力气小,没有经济能力,故而需要由男人承担大部分农活,经济上不能平等,在地位和权利上也就慢慢失去了平衡。   一个社会越发达,对女人的压迫也就越少,一个社会越落后,越贫穷,男人们就会把自己的不满加注在女人身上,用给女人的束缚和压迫来满足自己心里的平衡。   可悲的是,很多女人在这上面已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甚至已经习惯了男女自古以来就是不平等,将这种思维烙在了她们的灵魂上,或者是生活在男女不平等的环境中而不自知,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独立而完整的人。   若是他能让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出来工作,给自己赚一份来源合理,长期稳定的收入,她们会不会觉醒一些?   张彦瑾忽然就想到了李容娘,若说这个时代的女权崛起者是谁,自当非李容娘莫属了吧?   在她掌握了权势之后,并没有被规则和舆论所束缚,而是打破了自身的桎梏,荣登大宝,走到了封建社会之中个人的巅峰地位。   这样说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张彦瑾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让李容娘来管理工厂里的女人们,她的灵魂里恐怕就有倔强不服命运的一面吧?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苦心去教导刘月儿和刘桃花这种早就被封建压迫了许久的女子?直接让李容娘来管理她们不就好了?   可对于和李容娘接触,张彦瑾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在历史上,李容娘可能是杀了他的人啊。要是按照历史惯性,她还是会对他起杀心吗?   他叹了口气,对于命运阴差阳错的安排实在是有些无奈。   “你怎么突然愁眉苦脸起来了?”陈溯忽然凑过来道。   张彦瑾的思维突然被打断,他用肩膀撞了一下陈溯,打趣道:“我在想怎么把你从庸俗的深渊里面拉出来。”   “我怎么就庸俗了?”陈溯怎么都想不明白张彦瑾为什么要说自己庸俗。   张彦瑾装模作样道:“我曾经在一个老和尚那里学过一些把脉的方法,我来帮你看看。”   正说着,他就拉住陈溯的胳膊装模作样给他把脉。   “治不了,没救了,等死吧。”张彦瑾忽然就想起了他以前曾经用过的扁鹊表情包,扁鹊诊断三连:治不了,没救了,等死吧。   陈溯这才明白过来张彦瑾这是在耍他呢,他气得把胳膊一甩道:“你才没救了。”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来到平顶山,在询问了当地的农夫之后,陈溯刚刚在路上的轻松全然消失。   他望着茫茫满是嶙峋岩石的土层,是愁眉不展。   “其他地方还能种个花生,种个芝麻什么的,这里简直就是遍地岩石啊,难道这么多土地就一直这么闲置着?”陈溯抱怨道。   跟着他们来的农夫道:“这里地下都是岩石层,土壤贫瘠,平常种点菜都长不出来,更不要说种粮食了,所以这里就一直被闲置下来了。”   张彦瑾闻言,蹲下身子抚摸岩石层。   平顶山位于中州的中南部,以“山顶平坦如削”故而被人称之为平顶山。平顶山的顶部平坦而侧面通常是陡峭悬崖的隆起土地,是由于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太过于干燥,表面的岩石经过长期的风化作用和风雨的侵蚀而形成现在的模样。   这上面都是一些岩石层,自然是种植不出什么东西了。 第92章   俗话说得好, 上帝关闭一扇窗子就会开启另外一扇窗子, 沧海桑田, 世事变化无常,曾经的地壳运动, 让这快地方形成了山地, 可最下面的海水干涸了之后里面的盐却不会消失。   若是没有这么多年的风力和雨水的侵蚀,这里的山不被风化侵蚀掉,恐怕想要挖山取盐就难得多, 可现在已经被吹成了平顶,他们若是想要开井挖盐恐怕就要方便容易得多。   在他的印象当中, 平顶山的叶县,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 处于黄淮平原与伏牛山余脉结合之处, 地下有四百多平米的盐矿资源。   这里的盐矿资源被发现的很晚,在他的记忆当中,还是建国之后,河南的石油勘探局来叶县勘探石油去了,没有勘探到石油, 反倒是找到了盐矿, 从那以后, 河南这里的盐矿正式被开采,叶县也被称之为中国岩盐之都。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现在就开采呢?   在封建时代的任何一个朝代,盐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 可却是决定一个国家富强和生死的命脉所在。   盐对于这个时代的作用,丝毫不亚于后世石油对于工业社会的作用。   这个时代温饱问题虽然可以通过精耕细作,自给自足解决,可是人体对盐的需求,他们却很难通过自己的劳动解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只能通过购买才能解决,就和国家贩卖到各地的茶叶一样。   而朝廷通过控制茶和盐的交易,把一个一个孤立的家庭连接在了一起。   当然,盐除了平时吃还有更大的用处,那就是食物的保鲜。   在这个没有冰箱的时代,为了让食物保鲜,老百姓们只能用盐将食物进行腌制,以防止食物霉变腐烂。   北方的奶制品也可以通过盐来制作成奶酪运送到南方去,而腌制成的鱼、肉、火腿这些东西甚至可以保存一年不坏,可以让老百姓们长期食用,也方便了出远门的人携带。   朝廷通过盐来控制经济命脉并不是大魏朝才有的事情,张彦瑾记得,在周朝时期,周武王就曾经说过,需要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之类的话语,由此可见,从古至今,封建王朝对盐是十分看重的。   既然如此,若是在平顶山中开凿出了盐井,对于这里的经济发展来说岂不是质的飞跃?   自从上一次牡丹园的事情之后,张彦瑾已经看出了皇上对他买地的忌惮,他知道就算是他想要买,皇上也不会再卖给他了。   他望着平顶山的百顷土地,只觉得满地都是黄金。   张彦瑾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一听到哪里有矿产都觉得那地下都是煤?”   陈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对啊,不然呢?”   说罢,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张彦瑾道:“难不成这地下不是煤?我怎么看这山和大同那边的挺像呢?”   张彦瑾反问道:“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觉得这下面有煤炭矿产呢?”   陈溯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走回去的路上,张彦瑾便开始琢磨安排工匠在平顶山打井。他确定下面是盐田,便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原本两人是要直接回临时搭建的官府的,却没有想到在路上正巧遇到低着头往回走的刘桃花寡妇三人和后面跟着的刘月儿。   他定睛一看,发现刘月儿居然是眼睛红肿,哽咽不已,一边走还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   张彦瑾心中起疑,便又看了看刘桃花三人,发现这三人都是头发凌乱,深色悲戚。   “你盯着人家女人看什么?”陈溯见张彦瑾一直盯着刘桃花和刘月儿四人看,便觉得奇怪,他笑着揶揄道:“怎么,侍郎大人看上人家了?”   陈溯自然是知道张彦瑾不可能看上刘桃花她们的,不过从张彦瑾李容娘定亲之后,他就发现张彦瑾再也没有去过芙蓉坊这些地方,就算是他拉着张彦瑾去那里只是喝酒,张彦瑾也是   张彦瑾没有回答陈溯的问题,而是直接走到了刘桃花她们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了?”张彦瑾开口道,他算了算时间,这个时间刚好是工人们下工的时间,也就是说四人应该是刚刚从茶厂出来,四人状态这么不好,那肯定是在茶厂中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刘桃花愣了一下,刚刚她一直低着头走路,便没有发现张彦瑾和陈溯。   在接触到张彦瑾关切的目光时,她眸子中隐隐有水光闪现。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她身子微弯,匆匆忙忙给张彦瑾行礼道:“侍郎大人。”   刘月儿等人也匆匆忙忙跟着刘桃花给张彦瑾行礼,可对于张彦瑾刚刚问的问题,却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陈溯也跟着张彦瑾走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和刘桃花她们说话的意思,在他看来,刘桃花她们出来当工人,简直就是胡闹,不成体统,她们就应该乖乖在家里织布或者做女红才是正道。   张彦瑾并不擅长安慰女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哭泣的女人。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温柔一些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茶厂之中有人欺负你们吗?”   四人还是低头不语,不敢和张彦瑾直视。   张彦瑾望着她们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是又气又无奈。可谓是怒其不争,哀其可怜可悲。   他知道她们不敢和他对视的原因并非是她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直视自己,而是她们作为女人,自觉自己在男人面前低人一等,故而说话都不敢和自己对视,只能低着头看着她们自己的脚尖。   再者就是她们可能是因为他是工部侍郎、中州牧,是一个听起来很大的官,让她们心理上就对自己有畏惧。   在封建时代,这个体制本身就对老百姓有极大的压迫。可对于的女性而言,又多了一层来自男人和道德的约束,可谓是一重又一重的大山不断地压在她们的肩膀上,剥削了她们灵魂的自由。   最后还是刘桃花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张彦瑾一眼,又慌张地低下头道:“侍郎大人,我们想过了,我们可能不适合在茶厂上工……”   她的手因为紧张不断地捏着短衫的下摆,踌躇半晌才道:“我们太笨了,手脚不利索,为了不耽误茶厂的进度,我们就不来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们说话走路都抬起头来,你们又不欠别人什么,为何要如此卑微?”   张彦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声音有些低沉道:“今天在茶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一旁的陈溯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彦瑾,他怎么都想不到张彦瑾居然要让这些女人抬起头来走路,在他看来,这些农村的女人低着头走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女人凭什么在他们面前昂首挺胸地走路?   不等刘桃花她们说什么,张彦瑾便当机立断道:“你们先不要着急回去,先和我回茶厂,我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说着,他扭头对跟着自己过来的小厮道:“你先行一步回茶厂,让大家都不要着急离开。”   刘月儿抬起头看了张彦瑾一眼,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蜂拥而出,打湿了她的面颊。   其实不用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说什么,张彦瑾也大致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刘桃花她们有些慌张,想要拒绝,便直接道:“你们是我茶厂中的工人,你们出了事情,我这个茶厂的主人就不能坐视不管。”   刘桃花一行人一时间都怔住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们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说要对她们负责,第一次有人没有对她们所受的委屈不管不问,第一次有人没有让她们忍耐……   饶是早已经尝尽风霜,忍耐力极强的刘桃花三人都禁不住红了眼眶,看着张彦瑾默默无语,她们眸子中有吃惊也有迟疑,当然,其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陈溯对张彦瑾的话语和行为十分不解,可有其他人在,碍于张彦瑾的面子,他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   出于好奇心,他还是跟着张彦瑾一起往茶厂走去。   很快,张彦瑾就带着刘桃花和刘月儿几人回到了茶厂。   负责茶厂的张伍二在听到匆匆赶来的小厮说让他把工人们都留下时,他和账房的人正在给工人们结工钱。   故而听到小厮说张彦瑾要回来,就让工人们领了工钱在外面等候, 第93章   此时看到张彦瑾一行人走过来, 他便走到门口等候, 可在看到张彦瑾身后的刘桃花和刘月儿等人时, 他脸色微变。   “茶厂里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张彦瑾让刘桃花她们在外面候着,自个和陈溯, 还有张伍二一同进了房间当中。   张伍二抓了抓头皮, 有些扭捏道:“还能发生什么事情?不就是工人们在茶厂干活吗?”   见张伍二目光乱飘,张彦瑾压在心头的怒火蹭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冷冷地看着张伍二道:“你好好给我说今天我不在的时候, 茶厂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伍二不自在地舔了舔唇角道:“二郎,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刘桃花她们出来领工钱的时候,其他工人说了几嘴……”   “都说什么了?”张彦瑾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好不容易才招揽来四个女工人, 这下可好,刚刚来一天人就要哭着走,他以后的计划可要怎么实践?   “就是说她们女人就应该在家里,不能出来抛头露面之类的话。”张伍二含糊其辞。   张彦瑾一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伍二道:“那你当时在做什么?”   张伍二没有想到张彦瑾会这么直接, 他有些手足无措道:“人家工人说话, 我咋能拦着不让人家说话呢?”   “你不能拦着不让人家说话,就能让那些工人随便欺侮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了?张伍二,你真是够可以的啊!”张彦瑾重重地敲了敲案几道。   张伍二身子一震,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张彦瑾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求救似的看了陈溯一眼,然后对张彦瑾道:“二郎,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她们出来上工确实不合适,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看着那些工人那么欺负四个女工人而在旁边视而不见?甚至跟着起哄?”   张伍二虽然没有告诉张彦瑾当时的情景,张彦瑾差不多也猜出来了。   张伍二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他没有想到张彦瑾居然会在路上遇到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他以为她们今天回去之后不会再来,他刚好就可以告诉张彦瑾是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自己不想来了,却没有想到被张彦瑾逮了个正着。   他难堪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二郎,不过就是工人之间发生一些摩擦吗?”陈溯见张彦瑾面色阴沉,劝慰道。言下之意,也就是劝张彦瑾不要对张伍二这么严厉。   张彦瑾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他知道自古男耕女织,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思想已经在张伍二心里根深蒂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纵容手下的工人这么不尊重女人。   张伍二踌躇半晌,见张彦瑾面色丝毫没有好转,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便知道兜不住了,只好老实承认道:“工人们看到刘桃花她们来上工,觉得不可思议,开始有些人议论,后面就有人开始骂刘桃花她们不守妇道,怪不得是寡妇,克夫之类的话,骂刘月儿还没有成亲就抛头露面,不懂得礼仪,怪不得夫家不要她……”   发现一只蟑螂,就有一百只蟑螂。窥一叶而知秋,张彦瑾清楚,当时这些工人指责的话恐怕比张伍二现在告诉他的还要难听一百倍。   “你作为茶厂的管事,你就冷眼旁观?”张彦瑾目光如电,紧盯着张伍二道,他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作为男人,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欺负女人,现在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他的手下,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二郎,我……”张伍二目光中带着焦急和恳求。   “你?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   张彦瑾冷冷道:“你心底压根就觉得那些工人们说的就是对的,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就应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每天来茶厂上工就是大逆不道,不守妇道,是吗?”   张伍二低着头不说话,不得不说张彦瑾确实说得非常准确。   “张伍二,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今天我招来四个女工,以后我可能还要招更多的女工,只要有可能,这茶厂当中还要全部都换成女工!”   张彦瑾紧紧盯着张伍二道:“你若是看不惯,你就收拾东西走人,我不留一个仗着人多,仗着自己是管事,就肆意纵容工人们欺侮女工的人!”   他对张伍二做事一向很放心,故而今天张伍二犯错,他才会如此震怒。当然这其中也有对张伍二纵容工人欺侮女工的不理解和不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他培养起来的张伍二居然在别人欺侮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的时候可以熟视无睹,觉得这样就不是他的错了。   在张彦瑾看来,旁观者和施暴者一样不可饶恕!   “二郎!”张伍二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二郎,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陈溯见气氛紧绷,连忙劝道:“伍二当时也不是想着要为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的名声好吗?不想让她们再出来抛头露面,这才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顿了顿道:“再说了,你还真打算把茶厂的工人全部换成女人啊?”他根本就没有把张彦瑾要招女工人的计划放在心上,只觉得那是张彦瑾的玩笑话。   张彦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怒火道:“刘桃花和刘月儿出来凭借着自己的劳动赚钱,碍着你们什么事情了?”   陈溯被张彦瑾这么一呛,讷讷道:“是没碍着我们什么事情啊,可她们那样不是有违伦常吗?”   他到现在还觉得张彦瑾今天的火发的有些莫名其妙,张伍二纵容工人们欺侮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虽然是有错,可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警告他们以后不能再那么做了的小事而已。   “有违伦常?你的伦常?你的认知?你的规定?”张彦瑾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法典中哪一句规定了女人就必须在家里的?哪一句规定了女人就不能出来上工的?”   陈溯被张彦瑾辩驳得是哑口无言,有些尴尬地笑着道:“二郎,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不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了吗?再说了,你怎么还跟我较真起来了?”   “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张彦瑾负手于身后,有些沉重地叹息道:“不过是你们把你们的观念和思想强加于女人身上罢了。”   说罢,张彦瑾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那些整整齐齐站着等待着张彦瑾的工人们看到张彦瑾面色不佳,他们一个个便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目光在一众工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人言可畏,曾经生活在现代的张彦瑾,知道语言暴力有多么可怕,在现代的时候,网络暴力就可以逼得一个人抑郁,更何况这些工人们仗着自己人多,对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横加指责呢?   愚昧并不是可以让人原谅的理由。   “今天下午,你们对刘桃花和刘月儿这四名女工人横加指责,甚至故意欺辱,我想问问你们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这么做的?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们这么做的?”张彦瑾声音深沉,却依旧中气十足,他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如同在他们心中狠狠地敲了一锤,让他们心中震动。   “你们自恃人多便可以对她们四个女人肆加侮辱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有人在工厂中对你们这么做呢?”张彦瑾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一时间工厂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尽管这些工人们心里根本就不赞同张彦瑾的话,可由于张彦瑾是茶厂的东家,又是工部侍郎,他们就是不服气,也不敢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他们今天下午对刘桃花和刘月儿的指责根本没有错误,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不守妇道,出来抛头露面,他们就应该指责她们,让她们有一些羞耻心,以后好好在家里做女红才是正道。   “我知道你们在场中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同我刚刚的话。”可他们没有想到,张彦瑾非但看出了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还直接指了出来:“你们觉得你们那么指责他们是对的,因为她们出来上工,破坏了你们心中以往的认知?”   张彦瑾再次环视众人,他冷冷道:“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存在即合理,你可以不理解,不认同,但是你不能不尊重,更不能横加欺辱!”   他顿了顿,再次道:“我们都不是神,我们没有权利以我们的价值观来评价别人!若是你们觉得你们指责她们是对的,是合理的,那我找一群人对你侮辱你也觉得没有什么感觉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刘桃花她们凭借着她们的双手吃饭,没偷没抢,更没有违反法典,更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对她们指手画脚,横加指责?!”   现场的气氛越发凝重了,工人们低下头去,其实他们听得懂,但是接受不了。   张彦瑾让工人们思索一会儿后,这才道:“从今天起,从现在起,茶厂中新颁布一条规定,茶厂中男女平等,男人们不可以对来上工的女人们有任何非议,还要对女人尊重,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对女人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何以做男人?”   他冷冷地看了一众工人一眼道:“若是有人违反规则,肆意侮辱他人,那么我的工厂永不欢迎。”   他的工厂给的工钱是各地作坊里最高的,也是最守承诺的,从来没有拖欠工人们工钱的事情发生,故而张彦瑾有底气说这个话。   再者,张彦瑾觉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与其苦口婆心给这些工人们说那些话,他们也未必会改变观念,不如来一条规定实在,大多数人都是盲目从众的心理,在老百姓之中盲目从众的现象更为严重,故而他只要下一条死规定,没有人敢触犯规定,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习惯了女工们在茶厂里面上工了。   等到习惯了,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在工厂中上工的思想也就渐渐种在他们心里了。   并非是张彦瑾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而是绝大多数老百姓都是无知的,也都是盲从的,只需要他在前面领头,他们慢慢的就会跟着他走。   再者,这个时代的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和自尊,他刚刚用是不是男人这种话质问他们,就是让他们感觉到羞愧,只有这样以后他们才不会再犯今天这种错误。   他看了站在一旁默默垂首的张伍二道:“今天张伍二在工人们犯错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还有意纵容,违反了工厂规定,停职反思一个月。”   工人们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他们这下子是彻底相信了张彦瑾刚刚所说的规定了。毕竟连张伍二这个一直跟着张彦瑾的人都被停职了,更何况他们呢?   张彦瑾望着工人们脸上震惊的神色,便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要停张伍二的职,一来着实是张伍二今天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举动也确实是太不成熟,故而他想要让张伍二这一段时间好好反思一下。   二来,便是杀鸡儆猴。张伍二都被他停职了,这些工人们还敢拿他的规定不当回事吗?   在让工人们离开之后,张彦瑾才来到了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面前道:“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才让你们在工厂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今天的工钱翻倍补偿你们如何?”   刘桃花她们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恍若在梦中,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她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今天却真实的发生了。   “侍郎大人,谢谢侍郎大人……”刘桃花一行人突然就跪了下来,还要给张彦瑾磕头。他她们嘴巴笨,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感谢的话,就不停地念叨着谢谢侍郎大人这一句话。   张彦瑾心头一软,不禁为这些女人们感到悲哀。生活条件已经是如此艰难,还要背负社会伦常的指责,所以他今天帮她们说几句话,她们就会如此感动吧。   “你们快快起来,今日之事,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无须感到自责。”张彦瑾让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起来之后道:“你们出来上工赚钱是你们的权利,没有人能够指责你们,你们也不必要因为他们的话而去厌恶自己,若是再将他们强加在你们身上的标准强加到你们自己身上,你们不觉得太辛苦了吗?”   实在不是张彦瑾多嘴,这个时代女子刚烈,他实在是害怕这四个女人受辱之后回家自杀。我不杀伯人,伯仁却因我而死,等到那个时候,他恐怕就要良心不安了。   见刘桃花她们哽咽着点头,张彦瑾这才道:“既然如此,你们答应我明天继续来上工如何?”   “侍郎大人如此维护我们,我们无以相报,侍郎大人让我们来,我们明天就来。”刘桃花率先开口道。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表示明天愿意来,最后,哭到不能自已的刘月儿也点了点头。   张彦瑾这才松了口气道:“好,时间不早了,你们去领了工钱,早些回家吧。”   等到刘桃花她们领了双倍工钱之后,张彦瑾见天已经微微有些擦黑了,便不放心,让跟着他来到中州的家仆护送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回去了。   陈溯虽然有些不能理解张彦瑾的行为,可对他愿意站出来的为女人说话这种举动,心中还是佩服不已的,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确实不能欺负女人。   “我虽然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找女人来茶厂上工,不过我觉得你刚刚的行为是对的,我们可以认为不合理,可以不赞同,但是我们要对别人有起码的尊重。”   陈溯思索一番走过来道:“就和我爹非逼着我娶正妻我不想娶一样,我爹可以认为我的想法不合理,他可以不赞同我,但是要对我的选择尊重。”   这样说着,他还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道:“对,等我回去了就给我爹这么说。”   那等到你回去的时候,等待你的就不是你爹怜爱的目光了,而是一顿皮鞭炒肉。   张彦瑾默默在心里说,陈德让一直深谋远虑,鲜少发火,真不知道陈德让拿皮鞭子追着陈溯这个宝贝儿子打是什么样的场景。   “二郎……”张伍二哀哀地看着张彦瑾,低声道。   张彦瑾的表情又严厉了起来,他低头注视着张伍二道:“这一段时间你好好反思,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做。”说罢,他就往前走去了,留下张伍二一个人站在原地。   并非是他要有意难为张伍二,实在是因为他对张伍二寄予厚望,这才如此,所谓爱之切,恨之深也就是如此了。   陈溯在后面悄悄安慰张伍二道:“二郎也是因为对你太过看重,才这样的。”   张伍二默默点了点头,再次开始反省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以及张彦瑾刚刚说的存在即合理的话。   女人不能出来上工只能在家里,这是他从小就种在脑子里的认知,可今天张彦瑾的一番话,却让他开始反省自己从小的认知是不是出错了。   在确定工厂安定了之后,张彦瑾第二天就开始安排工匠们去平顶山开凿盐井了。   挖井并不难,四五天的功夫,张彦瑾安排的人就在平顶山上开了好多个井口。   “二郎,还要继续往下挖吗?这下面都是岩石层啊。”工匠们见张彦瑾过来视察,便有些发愁道:“我们都挖了二十多米了,什么都没有啊。”   张彦瑾只是道:“继续往下挖,挖到四十米的时候看看。”   尽管这么多年,平顶山已经被风力吹蚀掉了不少,可是平顶山到底以前是一座山啊,要是只挖二十米就能挖出来盐床,那也不会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这下面有盐床了不是?   工匠们分外不解地看着张彦瑾,见张彦瑾不为所动,只能继续往下挖。   就这样又挖了两天,井深已经达到了三十米,陈溯过来看到平顶山上堆积的碎岩石,有些丧气道:“二郎,这下面都是石头,根本就没有什么矿产资源,咱们放弃吧,再这么挖下去,恐怕这平顶山上都不能盖房子了。”   工匠们此时都觉得张彦瑾的判断有错误,毕竟他们都挖了这么深了,可下面却全部都是岩石层。   “这不是还没有到四五十米吗?继续往下挖挖看。”张彦瑾淡定道。   陈溯无语地看着张彦瑾道:“这么多工匠每天耗在这里挖石头,多浪费人啊,你知道这样下去要是一直挖不出什么东西来,咱们的预算会多很大一笔的。” 第94章   陈溯是管理预算资金的, 各项事务所需要的人力和资金他脑海中都是有一定计划的, 他原本以为平顶山上只需要挖两天就能挖出产来, 可他没有想到这都七八天过去了,工匠们挖出来的还是岩石层。   这着实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故而他现在坚持认为应该立马停止继续往下挖, 把工匠们调到其他地方去才是正途。   可张彦瑾不听,坚持让工人们往下挖 ,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由着张彦瑾来。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张彦瑾除了偶尔来平顶山上看看, 或者去茶厂看看,都在屋子里。   十多天都没有挖出矿产资源来, 中州立马流言四起, 纷纷传张彦瑾太过于固执自见,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竟然不顾工匠们的死活,让工匠们冒着生命危险下到深井之中挖岩石。   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有人说张彦瑾看不惯有些老百姓, 就利用职务之便, 故意折磨老百姓, 让他们下到地下去挖岩石。   更有甚者,说张彦瑾在中州利用官位收取贿赂,那些没有给他交贿赂的人,则被他故意安排到地下去挖岩石。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听说到传言, 两人虽说都是工部官员,不擅长勾心斗角,可在长安城做官时间长了,两人也知道流言有多么可怕,他们远在中州,若是这里的流言被皇上听见了,恐怕他们难逃其咎。   故而两人一听见流言,就赶紧放下手中的事务赶到了平顶山来,想要问问张彦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溯早都不想让工人们继续挖下去了,此时看到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一起过来了,连忙带着两人去找张彦瑾,想要劝说张彦瑾不要固执己见。   在听到人说张彦瑾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时候,陈溯心中犯起了嘀咕。   “我说二郎,不就是判断错误吗?那有什么大不了?你没事把你自己关在屋子里干什么?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是流言四起?”陈溯一看到张彦瑾就着急道。   他是计算资金和人力的,每次看到工匠们在那里挖那些没有丝毫用处的岩石,他就觉得一阵肉疼。   “要是让流言再这么传下去,恐怕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个时候咱们中州的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黄修均颇为担忧地看着坐在席子上喝着信阳毛尖的张彦瑾道。   宇文上恺颇为不解地看着张彦瑾道:“我刚刚来的时候,也看了平顶山的岩石,那下面不像是有矿产的样子啊,再说了,若是下面真的有矿产,不可能挖了这么深还挖不出来,侍郎,你是不是弄错了?”   在平顶山凿石开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天都需要很多的工匠下井凿石,还要防止岩石坍塌,故而费时费力。   毕竟现在已经挖了几十米了,工匠们每天下去还需要吊着篮子慢慢滑落下去,好几个井平均每天只能挖两三米。   “二郎,你别不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溯见张彦瑾始终不说话,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张彦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只留下五个人继续挖一口井,其他人你们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吧。”   怎么发现盐床的原因他还没有想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陈溯、宇文上恺和黄修均解释,可若是让他放弃盐床,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大块金子到嘴边了却没有了。   对于平顶山的盐床他也只是知道这下面有盐床,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深,工人们都挖到了四十米深,下面居然还是岩石层。   不过一想到平顶山的盐床在解放之后,国家技术跟上了才探测出来,这盐矿隐藏的多深可想而知。   “二郎,你觉得平顶山下到底有什么,你给我们说一下,我们好歹心里也有个谱。”陈溯再次追问道。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也都看着张彦瑾,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张彦瑾见今天是躲不过了,就站起身来,沉吟一番后才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觉得平顶山下面可能有盐床,所以我想要试试。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都吃惊地看着张彦瑾,仿若刚刚听了天方夜谭一般。   陈溯由于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只是道:“盐床?要是真的有盐床,那岂不是要上报朝廷,由朝廷来决定该如何?”   “二郎,中州这地方怎么可能有盐床呢?”宇文上恺哑然失笑,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道:“盐湖在青海那边才有,中州这地方是实的,盐床怕是不可能有的。”   黄修均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宇文上恺的话。   张彦瑾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他忽然灵机一动道:“我有天在平顶山那里逛的时候,尝到了一些溪水是咸的。”   黄修均微微一笑道:“这种事情经常有,水中混入了有些植物或者动物,所以你尝起来才是咸的。”   张彦瑾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理由本来就是他胡乱诹的,却不想黄修均居然还给他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干咳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我还是想要坚持一下,这样吧,就按照我刚刚所说,你们给我留下五个人继续挖井,其他人你们调走吧。”张彦瑾也颇为无奈,他没有想到这平顶山看起来平,山脊却如此之深,挖了这么久,还没有挖出盐床来。   他在这上面又是个半吊子,只是凭借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才敢肯定平顶山下面有盐床,根本没有办法给黄修均和宇文上恺,还有陈溯他们解释。   在这短短的一会会功夫里,陈溯已经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帐。   见张彦瑾没有再要求那么多人一直在那里挖下去,他大大松一口气道:“行给你留下五个人就五个人,其他人调到其他工程上面去。”   宇文上恺和黄修均见张彦瑾如此坚持,再加上张彦瑾比他们的官大,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只剩下五个人,也没有办法换班,进度越发慢了,张彦瑾也不强迫他们,只是让他们每天能挖多少就挖多少。   半个月的功夫,五个工人又往下挖了好多米,却还是没有挖到任何东西。   陈溯见张彦瑾还是不放弃,便忧心忡忡道:“前一段时间已经是流言四起,流言到现在还没有消失,你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就要传到陛下面前去了。”   张彦瑾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自古便有将军大权在握,迟迟不归,便有人给皇帝进谗言的道理,流言可以杀死人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再者三人成虎,自古君王又多猜忌,流言喧嚣尘上,说是不引起皇帝的猜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彦瑾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道:“你知道上一次丹阳村的村民跑到信阳和南阳的事情是谁干的吗?”   陈溯一愣,不解道:“那件事情咱们不是后来查了吗?没有查到幕后黑手,怎么,你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张彦瑾摇摇头,他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陈溯。   陈溯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要借用这次的事情把幕后黑手给引出来?”   张彦瑾微微颔首。他原本只是想要把平顶山下的盐床挖出来,却没有想到盐床埋藏得如此之深,更没有想到会突然流言四起。   既然如此,他何不顺势而为,揪出幕后那只黑手?看看到底是谁再给他使绊子。   “二郎,你让人在平顶山打井不会就是为了引出背后的那个人吧?”陈溯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疑惑道:“那要是皇上问你,你怎么回答?你就不怕皇上责怪你?”   他现在已经下意识认为张彦瑾是不可能在平顶山挖出矿产来的,更不可能挖出在青海才有的盐床,便单纯觉得张彦瑾这么做只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   毕竟挖了这么久都没有挖出什么东西来,他那点希望早都被消磨光了,再加上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两人都是信誓旦旦的说平顶山下不可能有任何矿产,他就更不抱希望了。   张彦瑾有些无语地看了陈溯一眼,有些嫌弃道:“你该不是算账算傻了吧?我像是那种毫无准备的人吗?”   “你才傻,二郎,你该不会是还觉得那下面有盐床吧?”陈溯也颇为无语道:“我知道你想抓住幕后黑手,可是你别忘了,有时候流言真的能杀死人的,咱们这里距离庙堂可是有千里之遥,十天半月才能给皇上传递一次奏折,人言可畏,若是真的引起了皇上的猜忌,到时候你还是挖不出任何东西的话,那可不就是简单的判断错误了!”   他对张彦瑾这一次的办法是极为不赞同,气急之下,他一屁股坐在席子上怒道:“我是想不通你这办法有什么好的,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就算是知道了谁在背后捣鬼,可一只挖不出来东西,你又怎么给皇上交代?那个时候就算是知道了背后是谁,又有何用?”   张彦瑾明白陈溯是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在地下挖出什么东西来,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除非工匠们能现在就从地下挖出东西来,陈溯才会改变看法。   他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子,连陈溯都不相信他,其他人恐怕就更不相信他能在平顶山下面挖出东西来了吧?既然如此,岂不是可以麻痹那幕后黑手?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吃闷亏的人,既然那人敢对他下手,那势必那个人就要能受住他的反击。   “山人自有妙计。”张彦瑾直接道:“现在和你也解释不清楚,你只要把握好不要在外面声张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我看我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在皇上面前给你求情吧。”陈溯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张彦瑾都没有听,气急之下,他扔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张彦瑾也不拦着,陈溯的态度刚好可以帮他麻痹幕后的人,这一次的事情对他而言,着实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可以让他把幕后的人找出来。   至于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张彦瑾并不打算去猜测,一是太累,二是他的猜测并不一定是对的,他只相信事实,毕竟黑幕会一层一层被他揭开的。   果然,张彦瑾一意孤行,不顾宇文上恺、黄修均、陈溯的阻拦,非要让工人们去挖平顶山,以权谋私的消息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这之前张仲谦和陈德让都让人传递过来了消息,问张彦瑾和陈溯是怎么回事,告诉他们说长安城已经传开了,纨绔子弟张彦瑾以权谋私,故意虐待老百姓。   张彦瑾不好给张仲谦解释,索性就没有回信。   陈溯又劝了张彦瑾好几次,见张彦瑾每次都不告诉他其中的原因,再加上平顶山的那几个工人还是没有挖出来任何东西来,他气得直接在信中告诉他父亲陈德让说是张彦瑾确实是一意孤行,他们最好还是早点做准备,好好想想要怎么在皇上面前替张彦瑾求情。   张彦瑾接到皇上的传召去了长安城之后,才知道检举揭发他的是一个谏议补阙,名叫黄右泽的人。在大魏朝,谏议补阙这个官职犹如它的名字一般,属于谏职,是谏议大夫这个官职的补充官职,属于从七品上。   王理格,刘岩时这两个人是谏议大夫,主要负责对皇上进行规劝,以及对朝臣进行监督,黄右泽就是辅助他们谏议的人。   在大魏朝,谏职设有谏议大夫和补阙,以及拾遗这三种官职。其中官职最高的乃是谏议大夫,在朝廷当中的地位十分高。可以说每逢中书门下三品以上入内平章国计,也就是讨论国家大事,谏议大夫必定随从入内,得闻政事。   这也是为什么刘岩时敢在朝堂之上和张彦瑾针锋相对的原因,更是为什么他那一次被张彦瑾指出错误之后,羞愧的想要辞官归隐的原因。   因为他在朝廷之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再加上皇上对于他的谏议都虚心纳谏,张彦瑾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小混混而已!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一个小混混踩在脚底下?   至于谏议补阙和谏议拾遗,补阙是从七品上比拾遗这个官职等级稍微高一些,拾遗是从八品上。这两种官职的官阶虽然不高,但是谏议之任却一点都不轻,同样,在朝廷官员中的地位也不轻。   可以说是但凡朝廷发令举事,有不便于时,不合乎道,大则廷议,小则上封。若贤良之遗滞于下,忠孝之不闻于上,则条其事状儿荐言之。   也就是说,要是谏议补阙和谏议拾遗这两个官职的官员,不仅可以对朝廷中的事情进行谏议,还可以举荐人才。   张彦瑾记得白居易曾经还高度赞扬过这个官职,说是谏议拾遗和谏议补阙这两种官职让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病无不言,乃是国朝拾遗之本。   可张彦瑾此时却不这么想,这个官职是好,可要是处于这个官职上面的人出了问题,那么这个官职的职能就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身为大夫的刘岩时和他不和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难道说这一次是刘岩时让黄右泽这么做的?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是那么回事。   刘岩时虽然对他十分厌恶,可刘岩时平日里行事极其有他自己的原则,从来不拉帮结派,若是他看自己有什么问题,恐怕早就一针见血的向皇上上奏了,绝不可能绕弯子让自己的手下黄右泽去上奏,这是他作为文人一向所不齿的。   再者还有另外一重原因,那就是李郢的父亲李廉也是谏议大夫,李廉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直言不讳,属于一代名臣,后来历史上对谏议大夫这个官职如此看重,评价如此之高也得益于李廉的成就。   张彦瑾在中州的这一段时间里,李郢和他,还有陈溯一直有书信往来,要是真的是刘岩时要让黄右泽弹劾他,李郢必定会在书信当中提醒他。d   李郢只在书信中告诉他朝廷流言纷纷,让他注意一下,却只字未提黄右泽的事情,如此看来,李廉和刘岩时恐怕都被瞒住了。   皇上的态度是什么他现在还摸不准,因为补阙和拾遗有权利指出官员的错误,并且在朝廷上议论,一旦支持的官员多了,这件事就要重新做决定。   这也是为何朝廷有重大的事情商议,必定要让谏官入内的原因。只有谏议大夫这些官员没有任何异议,旨意才能顺利地颁布下去。   张彦瑾回到长安的第一天,李郢便来到了宁国公府邸。   两人见面便去了宁国公府邸的凉亭之中,此时已经是傍晚,白天的燥热和蝉鸣的喧闹都已经散去,只留下徐徐的凉风和荷花的香气。   李郢喝了一口凉茶,放下茶杯,径直道:“二郎,长安城流言纷纷,朝廷中也大多都是对你不利的言论,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从容应对,坚持己见。”张彦瑾并不打算隐瞒李郢。   李郢和陈溯性格不同,又或许是他的父亲和陈溯的父亲不同,他的父亲李廉是谏议大夫,参与朝廷政史,故而他在谋略方面十分擅长,不像陈德让在经济计算方面十分擅长。   张彦瑾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李郢在他们的圈子里可是响当当的狗头军师。   此番李郢听张彦瑾的话中意有所指,他没有像陈溯那样只听到其中的字面意思,而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隐含的内情。   “二郎,你在打算什么?”李郢凝视着张彦瑾,想要从其中再瞧出一些什么。   张彦瑾喝了一口清茶,将白天积聚在体内的燥热冲散掉。   “我想要抓住黄右泽背后隐藏着的那个人。”张彦瑾望着远处如烟一般的杨柳,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在李郢面前他没有必要掩饰,再者李郢在京城,他还想要从李郢这里准确得知朝廷的情况。   “据我调查所知,黄右泽是中书侍郎高世杰的门生。”李郢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彦瑾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眉头微微皱起道:“黄右泽这一次突然上谏,我父亲和刘岩时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黄右泽能当上谏议补缺则是门下省谏议大夫王理格举荐的。”   “这么说来,黄右泽是周勤一边的人?”张彦瑾似乎有些清楚了。   大多数人都有从众心理,故而在任何时代都讲究圈子,在古代官僚之中这一现象尤为鲜明。   毕竟在这个时代官员都是通过上面的官员举荐下面的官员,新人才能当上官员,上面的官员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也为了能用知根知底的人,一般都会用自己的门生。   如此一来,除了因为利益一致而聚集在一起的人除外,老师和学生就形成了一个群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24小时全部送红包   五月开粮食大亨~有兴趣去专栏戳一下收藏哦   需要换一种思路,男主向感觉想写的东西太多,然后把重点写偏了~还是会日更六千到结束,估摸顶多六月就完结 第95章   就如同黄右泽之于中书侍郎高世杰, 而高世杰和前谏议大夫王理格又是一伙的人, 王理格帮高世杰举荐他的学生这就很正常了。   毕竟在朝廷之中自己的人越多, 就越有话语权。   李郢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你别忘了, 你在信阳和南阳种植的信阳毛尖可使彻底把周家的利益给抢完了。”   据李郢对周勤的了解, 周勤这个老狐狸表面上虽然不表现出什么,可心里恐怕都恨不得把张彦瑾弄死,更何况官茶这么大一块利益。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听说在中州的时候, 有农民肆意闹事?”   张彦瑾点点头,现在看来, 当真的是周勤在后面捣鬼。   “那你这是有对策了?”李郢见张彦瑾如此淡定,再加上刚刚张彦瑾给他说的从容应对, 坚持己见八个字, 更让他觉得张彦瑾早就有了对策。   “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引出来。”张彦瑾喝了一口茶道:“从丹阳村的农民开始闹事的时候,我和陈溯就暗中在后面调查到底是谁在捣鬼,可背后的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可见其谨慎。”   “所以你就故意造出现在的挖不出矿产, 却非要挖的假象?让他们误以为你真的是固执己见, 然后在上面给你挖坑,你刚好可以知道背后是谁在动手?”李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见张彦瑾承认,李郢颇有些不解道:“是这样没错,可是平顶山的事情你要怎么给陛下解释?难不成你已经挖出了矿产, 却隐而不发?”   张彦瑾胸有成竹地一笑,有些隐晦道:“那么多人怎么能隐瞒的住?只是这矿产埋藏的太深,需要用心去挖才能挖到。”   平顶山的事情可以说是天赐良机,既然那些人故意造谣,再加上所有人都觉得他根本就挖不出资源,这样才更能麻痹周勤那一帮子人不是?   从丹阳村的村民堂而皇之的过来闹事,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就知道这背后的人不简单,行事非常谨慎小心,敌在暗,他在明处,他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才能引蛇出洞,引出之后才能打蛇七寸。   “好办法!”李郢思索一番后,激动道。   他父亲李廉可以说是最为反对以瑞国公为首的这些世族了,可苦于周勤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根本让人抓不住痛处。   可现在的形势,显然已经是把这些老狐狸给引上钩了。若是张彦瑾真的能在平顶山挖出矿产来,那局面就会形成极大的反转。   再者,他早就看周家不顺眼了,每一次天阴时他的腿就隐隐作痛,这些都提醒着他当初周齐晖是怎么把他从马上撞下去摔断腿的。   “二郎,你当真有办法在平顶山挖矿的事情上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说法?”激动之下,李郢直接站起身道。   张彦瑾微微颔首道:“自然是如此。”   “好,二郎,我这就回去和我爹通气,以便你们明天早上可以在朝堂上随机应变。”李郢抚掌道。   时间也确实是不早,再加上事情重大,张彦瑾也不含糊,他站起身道:“好,那就有劳你了。”   在张彦瑾起身把李郢送走之后,便去了他宁国府专门商量事情的大堂,他伯父和陈德让正坐在那里喝茶。   “和李郢说了?”张仲谦开口询问道。   张彦瑾坐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   陈德让难得喜上眉梢道:“早就知道你发现的信阳毛尖抢了周勤的利益,周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肯定想不到你会故意麻痹他们!”   “二郎,你确定你能在平顶山中挖出矿产来?”张仲谦还是有些担心。   “伯父,陈伯父请放心,侄儿曾经暗中翻阅了大量的古籍,确定那下面有矿产。”张彦瑾信誓旦旦道。   陈德让和张仲谦二人这才放了心,二人和李郢的看法一样,准备明天随机应变,对周勤的人循循善诱,等到时机契合之时,再将局面来一个彻底地翻转。   不过张彦瑾却不怎么抱希望,像周勤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主动下场?恐怕到最后也只有黄右泽能被彻底收拾掉了。   第二□□堂之上,黄右泽果然开始发难:“启禀皇上,据微臣调查,中州平顶山地界经常有老百姓被官兵以挖矿产的名义拉去做苦力,开山挖岩石 ,而这些皆因为中州工部侍郎张彦瑾的一句话,平顶山已经被挖了四十多米深了,什么都挖不出来,可中州工部侍郎张彦瑾却依旧坚持己见,让那些老百姓顶着炎热和危险,每日都在挖山。”   他举起手中的笏板道:“微臣认为,工部侍郎这是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压榨老百姓,为己谋私!”   皇上淡淡扫了张彦瑾一眼,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微微抬了抬手道:“张彦瑾,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做。”   “回禀皇上,微臣确实是在挖矿产,不过是还没有挖到而已。”张彦瑾将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强词夺理!”黄右泽高举笏板道:“启禀皇上,平顶山的老百姓已经在大太阳下面挖了有一个多月了,每日顶着酷暑开凿岩石,这无疑是酷刑!而且,中州的老百姓都传是那几个人得罪了至高无上的工部侍郎张大人,才遭此酷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严肃道:“皇上,中州遭此大劫,本就是人心惶惶,现在张彦瑾居然还以这种冠冕堂皇的名号来折磨百姓,中州现在已经是流言纷纷,就连长安城也传遍了张彦瑾以权谋私的话语,如此下去,中州百姓势必心寒!”   此想法和刘岩时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走到大殿中央,高举手中的笏板道:“启禀皇上,微臣附议,长此以往下去,中州老百姓心寒,民众如水 ,能载舟亦能覆舟,工部侍郎此举确实欠妥当。”   虽说他讨厌张彦瑾,可是秉公办事乃是他的原则。从张彦瑾以往的事情上来看,他并不绝对张彦瑾是一个以权谋私的人。   毕竟前一段时间,张彦瑾才平息了丹阳村民众生乱这件事,故而他才用了欠妥当这件事。   “启禀皇上,张彦瑾让老百姓顶着烈日开凿岩石,实乃酷刑,此乃擅自滥用手中权利,与强豪劣绅无异,还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是在其职不谋其政,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朝廷的威信势必会被破坏无疑,中州也会生乱!”   中书侍郎高士杰站出来道:“微臣认为,张彦瑾此举实在是不配为官!”   高士杰见张彦瑾辩驳时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和他以往意气风发,和别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大为不同,再加上他们此次对中州的事情调查的是无比的清楚,他便更加肯定了张彦瑾根本无力反抗他们的指责。   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向来爱做,因为这样不仅可以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还能提高自己在朝廷官员当中的威信,故而他直接站出来把想要让皇上罢免张彦瑾的目的说了出来。   高士杰这么一带头,朝廷上反对张彦瑾的声音当即大了起来。   皇上也有些奇怪,中州的情况他并不是没有关注,据李君恒给他汇报,宇文上恺和黄修均都说平顶山根本挖不出来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张彦瑾让当地的老百姓挖了四十多米都没有挖出来什么东西,可这样张彦瑾还是没有放弃,刚刚他问张彦瑾,张彦瑾还是坚持说是只不过是现在还没有挖出东西来。   他询问的目光在张彦瑾的脸上扫了一圈,想要看出来些什么,却只看见张彦瑾一脸平静地站在大殿中央,听着那些臣子对他的指责。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皇上手指微微抬了抬道:“张彦瑾,为何挖了四十多米没有挖出来任何矿产,你还要继续挖?”   说到底,皇上心里还是偏向于张彦瑾的,因为不管是最初的马镫马鞍,亦或者是马蹄铁,到后来的张彦瑾在朝堂之上帮他破掉罪己诏这种无稽之谈的局面,还是驾着中州巨舰远下南洋,开辟航路,满仓而归,这些都让他对张彦瑾的信任不断加深。   “回禀皇上,因为微臣认为,山底下有矿产,所以才让人不断往下挖的。”张彦瑾干巴巴地如实汇报道。他倒是想要说些其他理由,但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你以为?”黄右泽毫不客气地打压张彦瑾道:“那是不是工部侍郎张大人一句话,中州的老百姓就要无缘无故地在烈日炎炎下受着酷刑吗?” 第96章   黄右泽他高举手中笏板, 对皇上道:“启禀皇上, 微臣在中州调查之后发现, 当初若不是宇文上恺和黄修均两位大人劝说,更多的老百姓还要在烈日下受苦, 中州的老百姓都说是那些人得罪了张大人, 才被张大人拉去做苦役,烈日当头,还要去开凿坚硬的岩石, 于情而言,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 于理而言,有违法典, 微臣认为, 张彦瑾如此行为,根本就不配为官!”   没有等皇上说话,中书侍郎高士杰再次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张彦瑾的行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中州重建工作事关重大, 维系着中州上百万的老百姓, 故而微臣认为, 还是换一稳妥善心之人来当中州工部侍郎吧,如此一来,中州重建工作才可进行顺利。”   张彦瑾看了一直默默站着的瑞国公周勤,发现周勤竟然一直没有说话。这只老狐狸, 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虾米根本不足以让他下场呢?还是说,周勤这只老狐狸有其他打算?   陈德让和李廉,还有他的伯父也没有发言,张彦瑾知道,这三人都在这里静观其变,想要看看事情到底能恶化到什么地步。   皇上的目光扫了张仲谦一眼,他知道张仲谦一向为人谨慎,忠心于朝廷,此时事情涉及到张彦瑾,恐怕张仲谦不发言也是为了避嫌。   他又看了一眼陈德让和李廉,发现这两人居然和张仲谦一样,一直微微低着头,似乎没有发言的打算。   此时朝堂之上想要让他罢免张彦瑾的声音越来越多,他心中越发烦躁,见陈德让和李廉,还有张仲谦这几个肱骨老臣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得恼火起来。   当初保举张彦瑾当中州工部侍郎,一个个都说张彦瑾合适,现在出事了,倒是一个个都不吭气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扫过瑞国公周勤,他忽然想起来当初还是周勤提出来让张彦瑾当中州工部侍郎的。   现在出事了,倒是不说话了,想要让他一个人下决定?他岂能让他们如愿?   他的手轻轻在龙椅上拍了拍,把下面臣子们让他罢免张彦瑾的声音如同抚弄蛛丝一般十分随意地拂掉,然后道:“朕记得当初还是瑞国公力荐张彦瑾担任中州工部侍郎的,瑞国公你怎么看?”   张仲谦、陈德让、李廉三人就等着皇上这句话呢,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三人怎么能不引火烧源呢?   周勤是高士杰这一群人的主心骨,当初周勤力荐张彦瑾当上中州工部侍郎,恐怕用的也是捧杀一招,想要彻底把张彦瑾打压到谷底。   为官之人都知道,越往高处走,越是如履薄冰,犹如在刀尖上走路,不可有一点错误,因为众人对高位之人的期待都很大,甚至不容许高位之人有一丁点的错误,所以高位之人一旦跌下来,那责备便是加倍的。   当初的褒奖有多大,跌下来之后的责备反噬就会成倍地往上翻。   可是他没有预料到其中的变数,那就是张彦瑾刚刚去中州不多久,就在中州的南阳和信阳两地搞起了茶叶。   信阳毛尖一出,他们周家的官茶生意彻底被挤压到了边缘地带,一个月能卖出去百十斤都算是不错的,再者,价格上面也下跌的厉害。   这对于他们周家来说,无疑是嘴巴中的一块大肥肉被人硬生生给挖走了,其痛苦堪比扒皮抽筋,这怎么能不让周家恼火?故而他们才会沉不住气,在平顶山上大做文章吧。   从今□□堂之上,众人都大呼让皇上罢免张彦瑾的呼声来看便可见一斑。   周勤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他不疾不徐站出来道:“启禀皇上,是微臣当初考虑欠妥当,从此次事情上看,张彦瑾年纪轻轻,还不足以担此重任,微臣认为,还是找一个办事稳妥周全之人比较妥当。”   周勤这一招不可谓是不狠,他虽然承认他举荐不当,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张彦瑾身上,根本不会太在意他是不是有举荐之过,而是会觉得连当初力荐张彦瑾的人都说张彦瑾不好了,皇上你还不罢免张彦瑾?!   果然不出周勤所料,在高士杰站出来表示让皇上罢免张彦瑾之后,一大批官员都出来说臣附议。   李廉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一个疑惑想要请教瑞国公和中书侍郎高大人。”   周勤见李廉突然站出,也是微微一愣,分明刚刚局面已定,这个李廉怎么会突然站出?   皇上被官员们要罢免张彦瑾的话弄得是不胜其烦,偏偏张彦瑾来来去去还就是那一句话,一点都没有以前在朝堂之上口若悬河的模样,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必定有古怪之处,可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办法详细询问。   自然的,他也能感觉到这其中是李廉和陈德让,还有张仲谦、诸持恭、张彦瑾等人在和周勤、高士杰,还有黄右泽等人在博弈,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大魏朝发展方向的主宰者,对于这些朝堂之上的斗争,他就算是看出来了也不会点破,更不会把自己身处于其中。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斗争,若战场上是军队之间的战斗,那么朝廷里就是没有硝烟的博弈。   他作为皇帝,只需要隔岸观火,把握住两方或者多方的平衡,然后在其中选出对自己,对大魏朝廷有利的便好,譬如说,此次选了张彦瑾作为中州工部侍郎,乃是因为张彦瑾能把中州重建的比其他人好。   此番见李廉站出来说话,他自然是要同意。   皇上微微颔首道:“但说无妨。”   “请问瑞国公和高大人为何说张彦瑾不能堪当此任?”李廉当即发问。   高士杰眉头一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他滥用手中职权,压榨百姓做一些无用之事,不能合理地重建中州,把重建中州当作儿戏!”   周勤随即道:“随心所欲行事,乱了中州人心,若是不及时止损,恐怕中州会生乱,难道丹阳村和信阳,还有南阳生乱不是发生在中州地界上的事情吗?”   此番既然李廉如此说,周勤虽心有疑惑,却依旧坚定自己的结论,毕竟话赶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擅自改变,会影响他的威望。再者,此事经过调查,他已经确信张彦瑾不可能挖出任何矿产来无疑。   “何以随心所欲?何以滥用职权?”   李廉连声发问后,高举手中笏板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无调查不能下此定论,而朝堂之上,张彦瑾只说了两句话,其余全是其他人通过臆想下了定论,微臣以为,还是要听听张彦瑾如何说。”   李廉的声音洪亮,说话清晰,无丝毫拖泥带水,直指问题所在,张彦瑾听着心中不由得好生佩服,不愧是一代谏议名臣,着实风采清绝。   张彦瑾细细一琢磨李廉的话,便对李廉和陈德让,还有他伯父张仲谦心生佩服!什么是老臣谋国,什么是运筹帷幄,这才是!   他先前以为今天在朝堂之上最多只能把黄右泽给收拾一顿,谁知道经过李廉这么一说,虽说不能对周勤和高士杰这些人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可从他们任用人方面却能实打实地折掉他们的一些羽翼!   李廉、陈德让,还有他伯父张仲谦和诸持恭这些人一开始一直不说话,恐怕也是为了再次麻痹高士杰和周勤这些人。   从周勤和高士杰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步入圈套,而李廉此时发问,便是收网,无论如何,依照他伯父张仲谦,还有李廉和陈德让这些人的能力,今天绝对不会让高士杰和周勤好过。   张彦瑾猜测,李廉刚刚说的“臆测”官员的罪名,再加上周勤出尔反尔,先前力荐他,现在又“臆测”他的能力,就足以说明周勤用人能力不行,李廉和陈德让,还有他伯父今天恐怕就要借着这个发难,断掉周勤和高士杰任用人这条路。   就算是不能彻底斩断,可在以后重大的人事调任上面,起码可以彻底打压住周勤不是?   毕竟好不容易逮住猎物一次,怎么着也得叼一口肉下来吧?   有这些人的在帮着他布局,他的表现也不能差了不是?   “好,张彦瑾,你说说看,你有没有滥用职权?”皇上顺手就把问题扔给了张彦瑾。   张彦瑾举起手中的笏板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微臣并无滥用职权,组织老百姓挖平顶山是事实,没有挖到矿产也是事实,可让老百姓顶着烈日开凿岩石着实是无稽之谈。”   “哦,这如何说?”皇上见张彦瑾终于不是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了,也来了兴趣。 第97章   “中州夏季炎热, 正是因为此, 微臣并没有让前来平顶山挖矿的百姓们晌午上工, 我们统一采取的都是早起天微微有亮光便上工,晌午烈日当头则休息, 午后太阳渐落再上工, 不论是平顶山还是其他地方都是如此。”张彦瑾淡淡解释道。   黄右泽不满道:“那你如何解释明明挖不到矿石,你还要强迫老百姓们深入地下开凿岩石?中州百姓本就凄苦,你还为一己之私压榨百姓, 张彦瑾,你身为朝廷命官, 你良心何在?”   张彦瑾心里一阵火大,这黄右泽是一顶高帽子接着一顶高帽子往他头上砸啊,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顶烦的就是这种总是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压人的人。   既然黄右泽喜欢这么对付他,那他就以牙还牙,让黄右泽今天好好尝尝高帽子压人是什么感觉!   “谏议补阙凭什么说平顶山挖不到矿石?又凭什么说挖不出矿石?”张彦瑾如同连珠炮一半发问道:“只是看到眼前之事,就臆测我压榨老百姓,是不是想象力太过丰富了?又或者是认识太浅薄了?”   说罢, 他又看向周勤和高士杰道:“瑞国公和中书侍郎高大人, 我秉承皇上敕令, 组织百姓挖矿产,带动老百姓富裕起来,怎么在瑞国公和中书侍郎大人这里就成了随心所欲滥用职权了呢?张彦瑾不懂,还请两位大人指点迷津。”   “张彦瑾, 挖了四十多米,用时两个多月什么都没有挖出来,你还嘴硬说你是挖矿产,你这是在愚弄皇上,愚弄百姓吗?”高士杰分外不爽。在他看来,今天已成定局,他真不知道张彦瑾此番何来的勇气在这里理直气壮的和他辩论?   周勤却没有发声,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张彦瑾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再次反问道:“世间之事千千万万,世间之地千奇百怪,各有特色,无一定论,高大人和瑞国公却墨守成规,有哪一条规定挖到四十多米挖不出来矿产,地下就没有矿产了呢?认知不够,却还喜欢臆测别人,两位大人该不会是老了糊涂了吧?”   他这话一出,满堂哗然,高士杰和周勤在朝廷之中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在张彦瑾居然敢说两人是老糊涂了!还说这两人认知不够,简直是年少轻狂,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张彦瑾,你!”高士杰一生气,呼吸粗重,吹得胡子直接翘了起来。   周勤也是眼露寒光,还是有人第一次敢在朝堂上这么说他!更重要的是,张彦瑾还是一个小辈!   朝堂上朝臣们相互不赞成双方的言论是常事,周勤和高士杰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可现在张彦瑾说他们老了糊涂了,这是对他们本人的攻击,这怎么能让他们不生气?   张彦瑾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高士杰的声音一般,他拱手举起笏板道:“请皇上再给微臣十天时间,微臣定然将平顶山山底的矿产挖出来!”   皇上此番终于看出了张彦瑾、李廉、陈德让,还有张仲谦这些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了,此时张彦瑾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能在平顶山下挖出矿产来,他着实相信张彦瑾能挖出来。   不过对于张彦瑾居然连带着李廉,陈德让等人布了一个局,把高士杰和周勤、陈国公和韩国公这些人套了进去,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一时间茅塞顿开,倒是让他来了些许兴致。   “好,那就再给你十天时间。”皇上打算静观其变。其实他已经大致能猜出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了。   “皇上,微臣还有奏。”张彦瑾谢恩之后,再次道。   周勤和高士杰故意在背后陷害他,让人在中州弄出丹阳村村民闹事的事情,此番又在中州掀起流言,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刚刚已经报复,可给他不停带高帽子的黄右泽他还没有收拾。   “说。”皇上手微微一抬。   张彦瑾毫不客气道:“微臣以为黄右泽身为谏议补阙,不调查清楚情况,就诽议臣子,是皇上贤明调查清楚情况,还臣一个清白,微臣才没有被冤枉,谏议补阙乃是为朝廷查漏补缺之人,可谓是朝廷之本,若是让这种喜欢臆测他人的人继续当谏议补阙,滥用手中职权对地方臣子进行诬陷,长此以往,地方官员必定心生寒意,无法为朝廷效力!”   黄右泽刚刚不是一顶高帽子接着一顶往他头上砸吗?还说的冠冕堂皇?   他现在就是要让他知道,不是他不会这些小儿科的招数,而是他平时根本不屑于用,今天用也是以牙还牙,让他黄右泽自己好好尝尝这种滋味!   高士杰嗤笑一声,冷嘲热讽道:“张彦瑾,你还没有挖出矿产,就说我们冤枉你,若是十天之期到了,你还没有挖出矿产,又当如何说?你说我们臆测,你这又何不是臆测?”   “既然你说平顶山下有矿产,那可否给我们说说是什么矿产?”瑞国公周勤也连声质问。   张彦瑾最烦高士杰这种弯弯绕绕打嘴炮的方式了,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玩文字游戏在他看来就是勾心斗角,不干实事。   他虽不喜玩文字游戏,可这并不代表他逻辑性不强,再怎么说都是理科出身不是?   他侧过身,直视中书侍郎高士杰,坦坦荡荡道:“能挖出矿产还是不能挖出尚无定论,可你们现在便下定论我挖不出,不是冤枉臆测,强词夺理又是什么?”   说罢,他看向瑞国公周勤道:“我要挖的是隐藏在平顶山下的盐矿。”   身为武将的陈国公闻言居然当朝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士杰更是直接说:“张彦瑾,你这话说出来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三岁小儿都知道只有靠海之地才有盐湖,你居然说平顶山下有盐矿,真是笑话!”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连李廉、陈德让,还有宁国公张仲谦脊背也都微微出了汗,觉得张彦瑾这简直就是戏耍他们,后悔昨天没有问清楚张彦瑾是什么矿产就轻信了张彦瑾。   由于张彦瑾在矿产发掘上的种种迹象都比常人敏锐,这是已经无可置疑的事实,再加上李廉、陈德让、张仲谦三人在这上面皆不擅长,再者三人都思虑着要怎么布局,再加上张彦瑾本就有意隐瞒,故而他们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皇上也禁不住怀疑张彦瑾这一次是不是真的错了,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等着众人开口。   “当初人人都说煤炭无用,是有毒之物,可现在呢?煤炭在冬天里给我们带来多少温暖?”张彦瑾高举手中的笏板道:“皇上既然给微臣十天的时间,那就请皇上等臣十天,十天之后,微臣定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回复。”   君无戏言,刚刚皇上已经开口说是要给张彦瑾十天的时间,此时也无法改变,他便点点头道:“好,你说十天就十天,朕等你十天之后从中州给朕递上报喜的奏折!”   皇上这话一出,下面的议论声都消寂了。在封建社会,皇上的话语一出,基本就相当于对这件事下了定论,再加上现在关于张彦瑾在平顶山挖矿产的事情已经讨论不出任何结果了,自然是皇上一出口,大家就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饶是觉得张彦瑾根本不可能在平顶山挖出盐矿,周勤和高士杰从大殿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是面色发青,气闷不已。   他们居然在朝堂上被张彦瑾这么一个小辈说成了老糊涂,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久居高位,再加上又是一代老臣,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正是如此,突然有一个小辈蹦出来反抗他们,甚至直言不讳说他们是老糊涂,才更让他们无法接受,对他们的刺激也更大。   他们现在恨不得直接把张彦瑾剥皮抽筋,好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他们到底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尤其是周勤,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梳理今天的事情。   陈德让、张仲谦的沉默,李廉在最后关头蹦出来说反对之语,张彦瑾信誓旦旦地保证,都让他觉得其中有蹊跷。   毕竟中州的事情乃是张彦瑾负责,陈溯参与的,牵连着陈德让和张仲谦两人,可是这两个人今天在朝堂上却一语不发,着实太过于淡定。   今天在朝堂上百官吵吵嚷嚷,这两个人不出声倒是不明显,可事后想起来就太过于奇怪了,毕竟当时张彦瑾都成了众矢之的,可张仲谦和陈德让这两个老家伙还那么淡定。   再者,李廉开口的时间太过于蹊跷,像是就在等着自己发言之后反驳一般,这个时间点卡得太巧。   霎那间,周勤的心中犹如一股狂风席卷而过一般,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的虬结的青筋暴起,他被人算计了。   下朝之后,张仲谦和陈德让,还有李廉三人是朝廷命官,需要在宫中当值,自然是没有办法和张彦瑾照面,张彦瑾便一个人往外走去。   从皇宫中出来,张彦瑾和李郢见了一面之后,把朝堂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李郢在听到张彦瑾说要挖盐矿的事情之后,面色当即凝固住了,他眉头皱起道:“二郎,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逗你吗?”张彦瑾一笑道。他一想到周勤和高士杰从大殿中出来时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就想笑。   这两个老狐狸就算是心中有再大的气,脸上也不会有太多的表情,所谓宠辱不惊,面不改色正是如此。   可也正是因为此,从他们面色发青,就足以看到他们生了多大的气了。 第98章   周勤心情不好, 张彦瑾心情就大好,从丹阳村民众闹事开始,再到现在挖矿造成的流言纷纷, 这些人就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若是不反抗,迟早会被他们弄死。   再者, 他本就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弱小之辈。   利益纠纷, 谁都不可能对对手有善心, 故而他绝不会认为像周勤这种老狐狸会大发慈悲放过他。   与其如此, 不如用能力来展示自己不是任人拿捏之辈!   “平顶山下怎么可能有盐矿?”李郢还是不信。并非是他不信, 张彦瑾想要在平顶山下挖盐矿这话任谁听到恐怕都会觉得这是他在异想天开吧?   张彦瑾想了半天,觉得和李郢解释地壳运动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他直接道:“你知道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吧?世事都在发生变化,自然环境也是如此,不过是变化的比较缓慢而已,或者是他们变化的时候你不知道。”   “那你意思说是平顶山下以前是一片海?”李郢眼睛一亮道:“这种事我倒是在神话故事里听过,搬山移海, 缩地成寸, 撒豆成兵, 你要说的是这样吗?”   张彦瑾默默看了李郢一会儿, 心中浮现出一句话:大兄弟,你这话我没法接啊……   古代没有地理、科学、自然教育是多么的可怕。李郢这个平时和人精一样的大好青年,居然还相信神话故事当中的搬山移海、撒豆成兵。   “差不多是这样, 经历了上万年的悠悠岁月,平顶山下的海水渐渐干涸,就只剩下了盐床。”张彦瑾含含糊糊道。对他而言,这平顶山下的海到底是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下面有盐床就行了。   李郢双眼发光道:“真没想到,平顶山下居然还藏了这么大的宝藏!”   在大魏朝,盐相当于朝廷命脉所在,甚至比官茶还要重要,要是平顶山下真的能挖出来盐矿,这对朝廷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不过他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二郎,你还真是和周家杠上了。”   张彦瑾有些不明白道:“什么意思?”   “你忘了当今朝廷是谁负责官盐售卖的?”李郢一语点醒梦中人。   张彦瑾心里像是有一大群草泥马呼啸而过,真是有事来了想躲都躲不过啊,怎么他这一世没有和宿命冤家李容娘杠上,反倒是和周家彻彻底底地杠上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怪不得周家如此显赫,嫡子周勤更是长安子弟中默认的天之骄子。周家负责官盐和官茶这一块,怎么能不显赫富贵?   “当初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周勤把自己的妹妹嫁给陛下,陛下登基之后,周勤的妹妹也就成了当今皇后,皇上感念,便把官盐这里让周家负责了。”李郢悠悠道出了官茶让周家负责的来历。   张彦瑾的面色忽然严峻了起来,他的手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滑动着。   历史上周皇后和皇上一直都十分恩爱,周皇后仙逝之后,皇上甚至没有再立过皇后。皇上对周皇后的疼爱,从把官盐和官茶这两块控制着朝廷命脉的肥肉让周家负责就能看出一二来。   他发掘出信阳毛尖挤兑掉周家的利益才过去不久,若是此时再挖出盐矿来,岂不是要把周家最大的一块肥肉也给分掉一些吗?到时候,周勤那老狐狸还不气炸了?那皇上又是如何想?   对于朝廷而言,信阳毛尖和周家负责的官茶所收取的利益其实是没有多大区别的,甚至可以说,信阳毛尖的大肆销售,让朝廷收取的利益更多了,毕竟以前官茶的销售和信阳毛尖比起来实在是少得可怜。   故而不管是张彦瑾推销信阳毛尖,还是以前没有信阳毛尖,周家负责官茶的时候,朝廷都是无所谓的,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利益的收取转到了张彦瑾手上而已。   再者,信阳毛尖还给中州重建带来了大量的金钱,大量节省了国库的开支,如此一来,皇上才会在张彦瑾贩卖信阳毛尖的时候,非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   可若是他当真挖出了盐矿,又会是如何?想要让他把这块利益拱手让给周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先挖出来再说。”张彦瑾直接道。   “现在你已经在陛下面前做出了保证,就算是不挖出来也不可能了。”李郢点了点头道。 第99章   在这种男权至上, 女人备受压迫的时代, 历史上的李容娘却能一步一步打破桎梏, 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达到封建社会的巅峰, 这着实不能让人不佩服。   不过可悲的是, 这个时代像李容娘这种女人实在是太少,甚至被压迫,被欺压还不自知, 从刘月儿、刘桃花她们身上就可以看出来,甚至可以说, 在李容娘之后,再无女人能做到她做到的地步。   饶是后面有些皇太后当政, 也只能做到垂帘听政而已, 再无人能像李容娘一般黄袍加身,荣登大宝。   或许,他可以让李容娘来负责茶厂?让她来管理女工人?想到历史上李容娘精明强干的作风,并遗留了现在皇帝执政时的政策,被人赞为武德之治, 张彦瑾就忍不住心动。   毕竟他以后需要女工人的地方还多着, 等到牡丹园修建好之后, 花卉兴起,会繁衍出很多的周边小厂,这些都需要由细心的女人来做工。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张彦瑾给否定了,一来是李容娘还在赵国公褚持恭家中, 二来就算是他能把李容娘带过来,对李容娘名分影响太大了。   在问了张伍二茶厂的情况,听张伍二说从他那天颁布了新的规定之后,茶厂之中再没有人敢随意欺辱刘月儿和刘桃花她们,甚至这一段时间还有人眼红刘桃花和刘月儿她们能赚钱,也想要来茶厂上工。   由于平顶山这里早就一切准备就绪,张彦瑾此次回来又加派人手,安排了大量的人在这里挖,不出三天功夫盐矿就挖了出来。   从上面开凿一部分装在盒子里后,张彦瑾立马写了奏书,让驿站使者快马加鞭给皇上送去。   张彦瑾真的在平顶山挖出盐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犹如乍凉的秋风一般,吹遍了各地。   饶是秋至,天气却依旧炎热,可这却丝毫阻挡不住中州老百姓欢呼雀跃的心情。原本在中州经历大洪水之后,他们是心如死灰,却想不到张彦瑾的到来,帮他们发掘出了信阳毛尖,现在又是平顶山盐矿。   在古代盐可谓是朝廷的经济命脉,就连三岁小孩也都知道盐的珍贵性。现在张彦瑾非但挖出了盐矿,还是绵延上百公顷的盐床,这怎么能不振奋人心?!   前一段时间流传在中州有关张彦瑾不好的流言全部不攻自破,甚至达到了,若是在中州还有谁再提起那些对张彦瑾不利的流言,是绝对要遭人唾弃的。   盐矿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上报给朝廷,由朝廷来决定该如何处理。   张彦瑾挖出盐矿这件事彻底打击了周勤、高士杰、陈国公、韩国公这些人的气焰,让他们理屈词穷。   朝堂之上,陈德让、李廉、张仲谦、褚持恭几人更是据理力争,说是中州仍然在重建当中,盐矿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发展中州经济,省去国库开支,等到彻底重建好之后,再由朝廷接收也不迟。   经过双方的一番争论之后,皇上决定按照陈德让他们所说,暂时由张彦瑾挖掘开发盐矿,发展中州经济。   张彦瑾真的在平顶山挖出盐矿这件事也惊住了黄修均和宇文上恺这两个自诩十分懂地理的人,两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张彦瑾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根本不相信平顶山能挖出盐矿来,直到两人亲眼所见,这才相信了张彦瑾确实在平顶山挖出了盐矿。   黄修均和宇文上恺本有一定的地理知识,此时张彦瑾挖出盐矿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他们两人原本的论证,这让他们立马对他们原本的理论判断产生了怀疑,每日忙完之后,便会来到平顶山搞研究。   张彦瑾实在是被黄修均和宇文上恺问怕了,干脆直接躲了起来,让张伍二应付黄修均和宇文上恺,他则闭门不出。   陈溯本无那些理论,此番看到张彦瑾挖出盐矿,便觉得张彦瑾相当厉害,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因为下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开始盘算着盐矿挖出来之后,到底能给中州带来多少利益去了。   “二郎,我算了算,每年给中州带来的利益可不止几十万贯啊,简直是上百万贯了!”陈溯盘算之后双眼发光。   “你少算了。”张彦瑾淡淡道。   陈溯又快速核实了一下自己刚刚算的账目,自觉没有问题,他有些茫然道:“哪里少算了。”毕竟他连卖到海外和河西走廊以西地方的量都算进去了。   “你少算了我们的技术。”张彦瑾胸有成竹道。   现在盐的生产技术和后世根本没有办法比较,自然质量上面也没有办法相抗衡。   他现在既然把盐矿开采出来了,当然不能再用这个时代的制盐方法来制食盐,定然要在生产工艺上有一定的改进。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得罪周勤,既然现在已经得罪了,何不直接提高食盐的生产工艺,彻底占有市场?   中国历史上,老百姓最早是采集自然界存在的卤水和海滨洼地自然结晶的盐,进行食用,也就是现在青海那边自然形成的盐湖,让盐湖中的水自然形成结晶之后,刮下来进行食用。   制盐工艺真正开始发展的时候则是从夙沙氏煮海为盐开始。   相传夙沙部族以海为邻,夙沙氏有一次从海中带了一罐海水回来,想要和往常一样煮鱼吃,不曾想他刚刚把海水放在火上烧,恰逢一头大野猪飞快飞过。   夙沙氏怎能放过?便起身飞奔而去,等到他猎杀完野猪回来之后,却发现海水不知何时已经被煮干了,陶罐下面只剩下一层白白的粉末。   夙沙氏一尝,又鲜又咸,他突发奇想,将白色粉末抹在洗净的野猪肉上,烤好的野猪肉十分美味。这白色的粉末便是以后所使用的盐。夙沙氏也被后世尊称为盐宗,甚至有地方还给他修建了庙宇来祭奠他。   或许正是因为夙沙氏熬海煮盐,在后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老百姓们都是用类似的方法制盐,也就是锅煎熬盐,还有先烧炭,以盐井水泼之,刮取盐的方法。   这些办法都是费时费力,盐的纯度还不高。   再到后世工艺发展之后,便是扬卤制盐,随着科技的发展,加上了机械设备,制盐的技术越来越高,工艺也越来越先进,盐的纯度也越来越高。   再到之后,便是现代制盐工艺,用薄膜进行过滤,用塑料薄膜苫盖结晶池蒸发,形成大机械化生产,让盐的工艺越来越先进,可谓是十分便捷。   大魏朝的制盐技术还在煎锅熬盐的地步,由于海水中杂质太多,故而采用的都是青海中的盐湖和天然的卤水进行煎锅熬盐或者烧炭刮盐的方式。   平顶山的盐矿是上万年的海水自然蒸发之后形成的盐床,纯度自然比不上青海这些封闭的内流河自然形成的盐湖的纯度。   要是想要占领市场,他必须想办法改进工艺,把盐床中开凿出来的盐进行净化,这也是他那么多天闭门不出的原因,他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制盐,纯化盐,毕竟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也有限度。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仅满足于制造出纯净的盐,他还想要在其中加碘。   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食盐中可以加碘。故而经常有人患大脖子病,大夫便会让他们吃一些海带之类的东西,来治疗大脖子病。   有些比较封闭地方长期缺碘,老百姓们甚至不知道大脖子是一种病,一村子的人或者一个小镇的人都是大脖子。   海外地区由于靠海这种现象很少见,可河西走廊以西的地区这种现象却是屡见不鲜。   既然有地方需求这种加碘的食盐,就证明有利益可以获取。   再者,加碘食盐对于大魏朝的老百姓身体健康也是十分有益处的。   加碘的方式和加碘的量张彦瑾倒是不担心,初中的时候化学考试为了贴近于生活,经常会出一道题就是问食盐中需要加碘的量是多少,经过那么多的考试,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而加碘的方式,他则打算采用和现代一样的方式,进行喷雾式加碘。   在现代的制盐工艺当中,第一步是从海中汲取出海水,再通过精密的工序进行过滤。   等到过滤完毕后,所得的海水比起原先海水的清洁程度达到了十倍以上。这一步也就是将海水中泥浆,海藻等肉眼可见的杂质完全去除掉。   平顶山下的盐床随着岁月,里面的海水已经完全蒸发掉了,故而张彦瑾打算把第一步直接省略掉,至于泥沙、海藻等肉眼可见的杂质则会在第二步除去氯化镁的时候一起去除掉,或者用细密的纱布,以及活性炭去除掉。 第100章   平顶山盐床之中挖出来的盐中除过氯化钠之外, 还含有氯化钾、氯化镁。氯化镁的溶解度远大于氯化钠和氯化钾的溶解度, 只需要加一点水, 在进行过滤,便可以将其中的氯化镁彻底洗掉。   再者, 在27摄氏度之下, 氯化钾的溶解度远大于氯化钠的溶解度。如此一来,便可以利用溶解度的不同,将氯化钠溶于水, 然后过滤,得到较为纯净的氯化钠。   等到这些东西过滤出去之后, 便要进行膜透析法,也就是其中的电渗透方法, 利用薄膜技术除去阴阳离子, 得到纯净的盐水。   这正是张彦瑾发愁的地方,因为现代的技术很难制作出微孔滤膜这些东西。更重要的是,工业生产中所需要的微孔滤膜面积十分大,否则很难支撑大量食盐的生产,这样一来, 难度就更加高了。   毕竟微孔滤膜已经是有机高分子的水平了, 凭着他这种半吊子技术根本达不到制作出微孔滤膜的水平。   思索再三, 张彦瑾已经决定放弃用微孔滤膜来进行薄膜过滤制盐,毕竟微孔滤膜的生产工艺已经达到了纳米级别,在大魏朝根本不可能实现。   故而张彦瑾决定退一步,采取另外一种方法。平顶山这里常年无法种植粮食, 故而居住的人甚少,大量的土地就闲置了下来。   他们便可以利用这些土地对盐床进行清洗,提纯,晒盐结晶,再提纯,再结晶,反复多次的办法。   饶是如此,也比现在所用的锅煎刮盐的技术提取出来的盐要纯净许多。   大魏朝廷为了控制经济命脉,发展经济,沿用上一个朝代的办法,实行盐业专卖制度。凡制盐之人,经过官府许可著其户籍,名叫“亭户”、亭户所制的盐,全部由官府收买,再销于民。   现在的亭户就是瑞国公周勤一家,各地的亭户也是通过他们家族衍生出去的。   如果说大魏朝贩卖盐的产业链是一个金字塔的话,那么周家就是这金字塔尖的第二层,朝廷是第一层,广大的老百姓是最下面的一层。   不过等到后来,大魏朝的经济发展了起来,周家没落之后,那时候的皇帝授权给当时的盐铁使刘宴,让他进一步改变盐法,在产盐区设置监院,督促盐户自行生产,将盐税加在盐价中售给商人,听凭商人运销,以增加财政收入。   实施开始的第一年朝廷的收入增加了四十万贯,等到后来甚至增加到了六百万贯,可以说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利益。   这也是张彦瑾为什么一定要把平顶山下的盐床开采出来的原因。   确定了方法之后,张彦瑾便开始在平顶山下安排人修建晒盐池,索性这个时代最不值钱的就是土地,故而他占再大的面积也没有什么。   张彦瑾在和黄修均、宇文上恺、陈溯三人商量之后,干脆直接将这里打造成大魏朝的第一个制盐厂。   或许是张彦瑾在平顶山下挖出盐矿,彻底在黄修均和宇文上恺擅长的领域碾压了他们,他们现在对张彦瑾是越发的崇拜。   此时听说张彦瑾要修建晒盐池,也不管晒盐到底符不符合现在他们常用的煎锅刮盐的技术,直接就同意了张彦瑾所说,并且对于制盐厂的建造是乐见其成,还愿意负责设计外形的构成,和排水管道这些方面的问题。   盐池的修建很快就提上了日程,因为大家都看到了盐矿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而中州重建,各地都是百废俱兴,除过南阳和信阳的毛尖之外,生产食盐可以说是能最快带来巨大收益的方式了。   他们四人在进行商议之后,立马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暂且把其他地方的修建放一放,把制盐厂修建起来。   宇文上恺和黄修均两人放下各自手上的工程策划,先对制盐厂的格局和排水、通水管道进行规划。   陈溯则负责制盐厂修建时所需资金的计算,以及修建好,投入规划之后能给中州带来的收入和对朝廷上缴的赋税,然后将这些数据汇总在册上奏给朝廷。   张彦瑾则把正在负责牡丹花卉园的香山帮工人们调动过来,开始修建晒盐池。   不到十天的功夫,黄修均和宇文上恺就规划好了制盐厂的修建图纸,将其交给了香山帮的工人们,让他们进行修建。   制盐厂在中州的老百姓眼中可以说是金子的所在,这种认知让他们充满了干劲,一时间可谓是众志成城。   经过一个月的功夫,用红砖所搭建而成的制盐厂便坐落在了平顶山的山脚下,成了中州老百姓的骄傲。   张彦瑾在这一段时间除过监工之外,也没有闲着,他知道一旦制盐厂修建成功,就可以投入生产,那么其中所需的各种工具也要在这一段时间里尽快到位,只有这样,才能缩短所需要的时间。   晒盐池所需的工具并不多,晒盐,蒸发,重结晶的过程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可是最后加碘的过程就不一样了。   加碘需要采用喷雾加碘的方法,首先需要的就是极其细密的喷头,第二就是要解决喷发时的动力问题。   索性大魏朝工艺最精湛的香山帮工匠就在这里,极其细密的喷头并不难做,张彦瑾画出管道和喷头之后就交给了他们。不到几天的功夫,香山帮的工匠们在琢磨了一番,又实验了几次之后,就做出了十分坚固的铜质喷头。   剩下的便是张彦瑾要解决的动力问题。   喷雾加碘的办法首先是配置一定浓度的碘液,然后将这些碘液输送到管道里面,等到碘液到达喷头的时候,以极大的动力将碘液挤压出去,如此一来,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碘液受到挤压,通过喷头上细密的小孔,就会转化成气雾。   气雾进入盐池,均匀的覆盖在食盐上,便达到了细致均匀的加碘食盐,现代的加碘食盐便是用这种办法制成的。   动力问题和高分子的薄膜技术不一样,张彦瑾在进行前前后后的思索之后,发现动力问题大魏朝可以解决,虽说不可能达到现代那么高的技术水平,但是给喷头提供一定动力还是可以实现的。   毕竟工业社会发展伊始,便是用煤炭推动蒸汽机,以蒸汽为动力推动各种机械进行工作的。   既然那个时候的英国,法国这些资本主义国家都可以达到,为什么他没有办法达到呢?   张彦瑾在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学的关于蒸汽机的原理,画出了几十张设计图,他在先后对比思索之后,挑出了其中几幅设计图,递给了他带过来的工匠,让他们按照图制造出上面所画的机器。   要是说香山帮工人是这个时代修建行业的翘楚,那么张彦瑾可以很自信的保证,他手下的这一帮工匠一定是这个时代工业制造工匠中的翘楚。   就算他再提高食盐的纯度,还是有人可能会将就用纯度不高的食盐,可是他一旦给食盐加上碘之后,恐怕就不会有人再将就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再进行包装一番后,便可以畅销各地,成为制盐行业的龙头。   张彦瑾望着静静伫立在阳光下的制盐厂,思绪万千。   制盐厂刚刚制作好,还需要晾晒几天才能投入使用。   他手下的工匠们已经开始制作蒸汽机了,等到明天应该就可以进行使用实验,等到完全确定下来后,制盐厂也晾晒好了,便可以进行加碘食盐的生产了。   对于食盐的生产张彦瑾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在其中可以攫取巨大的利益。可也正是因为这利益太过于巨大,让他有些发愁。   制盐厂一旦开始投入生产,进行销售,便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觎,就和当初他建造而成的红砖厂一样。   那么他那个时候还要将到手的肥肉拱手送给朝廷吗?他实在是不想啊,要知道当初红砖厂被他伯父张仲谦交给皇上,他可是肉疼了好几天啊。   晚上回去,张彦瑾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想的依旧是这件事。   他目光一瞥,看到案几上放置的信封上写着刘俊义三个粗犷的大字。他心中有事,故而听到张伍二说刘俊义有寄信过来,也没有心情看,便让张伍二先放在桌子上。   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却和下午的时候大为不同。   既然他现在要制盐,为何不让制盐场地四处开花?这样不仅可以把大家的注意力分散开,也可以减少一些周勤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火力不是?   到时候各处都是制盐厂,周勤就算是再不愿意,还能和天下为敌不成? 第101章   大魏朝由于制盐工艺不先进, 海水中的杂质太多, 所以并没有人用海水制盐, 官府也没有往海水那边考虑,自然也没有规定禁止海水制盐。   他现在便可以抓住这个漏洞, 让刘俊义所在的沿海地区和中州平顶山这里一起生产出盐。   大魏朝在后来便取消了官制盐, 这可以说明,大魏朝廷起码一早就有在这方面的考虑。若是如此,他便可以和刘俊义一起让朝廷加快制盐制度的发展, 到时候周勤那一伙人哪怕再不愿意,恐怕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一想, 张彦瑾立马拿出纸张奋笔疾书,给刘俊义写信。   周勤想要垄断官盐, 独吞这块蛋糕, 他偏偏就要把这块蛋糕从他的手中夺走!   他可以和刘俊义合作起来,在沿海地区建设制盐厂,和中州一起,把食盐生产出来,贩卖到各地去。   等到食盐生产的时候, 东瀛的使者也应该回来了, 他们还可以直接和东瀛使者签订贩盐协议不是?   一想到可以坑东瀛使者, 张彦瑾心情就越发飞扬。   他拿不到全部的利益,他让周勤更拿不到。   张彦瑾一向秉承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可周勤实在是欺人太甚,三番五次想要弄死他, 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由于制盐厂修建的事情兹事体大 ,张彦瑾只是在信中提了一下想要在沿海地区修建制盐厂的事情,让刘俊义过来一趟。   随后,他便让张伍二把信交给了驿站使者,让他们快马加鞭传递给刘俊义。   之后,张彦瑾心中再无烦恼之事,他一觉睡到天明后,便起床去了工厂,看工匠们制作的蒸汽机去了。   蒸汽机是一种往复式的动力机械,通过蒸汽的推动,将蒸汽中所带的能量转化成机械功的器械。   蒸汽机的原理对于张彦瑾而言非常简单。   它只需要一个使水沸腾产生高压蒸汽的锅炉,这个锅炉可以使用木头、煤、石油或天然气甚至麦秸作为热源。蒸汽膨胀推动活塞做功。   当初英国也是先进行采矿,其中采取最多的就是煤炭。英国的大多数煤矿和山西大同的露天煤矿不同,是深深藏在山底下的,所以就需要打井采矿,在采矿业发展到相当的规模之后,单靠人力、畜力已经难以满足排除矿井地下水。   而当时周边又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故而当时的英国人就萌生了用火力提水的想法。   再到后来,瓦特便发明了由汽缸、底座、活塞、曲柄连杆机构、滑阀配汽机构、调速机构和飞轮等部分组成的蒸汽机。   这一蒸汽机的发明,彻底推动了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   张彦瑾对于这些部分的构造只了解了大概,故而对这些构造的样子他也不是很清楚,便画了好几十张图来反复确认,之后又找出来许多设计图让工匠制作出来。   今天,他便打算一个一个组装起来进行实验。   蒸汽机的基本原理他是知道的,故而实验起来并不麻烦。   张彦瑾到了工厂之后,便开始组织工人们将大量的零件按照他图纸上画的样子进行安装,然后一一进行试验。   等到他们安装好之后,张彦瑾便让人用煤炭烧早就准备好的大蒸汽锅炉。   很快水便剧烈的沸腾了起来,张彦瑾非但没有让人熄火,还让人加大了煤炭的用量。   他知道,锅炉下面的火力有多少,锅炉里面的蒸汽就会沸腾多少,这也决定了最后能提供给喷雾器的压力有多大。   很快,锅炉里面沸腾的蒸汽在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管道,又从管道进入了汽缸当中。   在汽缸当中的蒸汽达到了一定的量之后,张彦瑾便让工人把各大蒸汽机的阀门关闭掉了。   工人们虽然都懵懵懂懂,不知道张彦瑾到底在做什么,不过还都按照张彦瑾所说的做了。   这种安装在管道和汽缸之间的阀门可以有效的控制蒸汽到达汽缸的时间,在锅炉下面火力一定的情况下,便可以控制进入汽缸当中的蒸汽量。   等到蒸汽经主汽阀和节流阀进入滑阀室后,便会受到滑阀控制,来回交替地进入汽缸的左侧或右侧,推动活塞运动。   蒸汽在汽缸内推动活塞做功,经过冷却的蒸汽通过管道被引入冷凝器重新凝结为水。这样一来,便会形成真空,和外界的大气压之间形成巨大的压力差。   外界的大气压会压着和喷雾管道当中的碘水,将碘水压到喷雾头中,形成喷雾。   现在虽然已经是秋天,可好几台蒸汽机一起启动,还是让张彦瑾出了一身的汗,可是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只是认真地盯着喷雾喷头,看看哪个会试验成功。   让张彦瑾失望的是,第一批试验的这几个蒸汽机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有些一开始是汽缸中的蒸汽直接将气阀冲撞掉了,有些则是活塞动了几下就停了下来,张彦瑾猜测应该是密闭性不够。   还有些则是莫名其妙就停了下来,张彦瑾还没有排查出原因。   不过他并没有气馁,因为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设计图可能有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不可能一开始就成功,故而他是有些沮丧却也在预料之中。   在让工人们把第一批蒸汽机撤下去之后,张彦瑾便开始组织大家安装第二批的蒸汽机。   “二郎,咱们安装的到底什么?”张伍二看张彦瑾让人继续安装第二批蒸汽机,他越发郁闷了,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凑上前道。   张彦瑾把手中的螺丝递给工人之后,才抬起头来,简练地回答道:“蒸汽机。”   张伍二一头雾水道:“二郎,我知道咱们装的这东西叫蒸汽机,可咱们弄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要一个人没有接触过某样东西的时候,再解释他都会觉得不清楚,都会觉得迷糊。   张伍二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张彦瑾正是觉得会是这样,与其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还不如不解释。   他淡淡道:“等到成功后,你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去看其他机子安装好了没有。”   张伍二看张彦瑾一件严肃,也不敢再问,赶紧麻利起身去安装其他的去了。   一行人一直折腾了一下午,个个脸上身上都是臭汗,距离锅炉近的人身上还沾染上了黑灰,看起来更为狼狈。   随着一台蒸汽机接着一台蒸汽机出问题,在场的众人都十分泄气。他们虽然稀里糊涂,根本没搞明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可看着一次一次的失败,还是丧气不已,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熬时间。   锅炉当中熊熊燃烧的火光,散发出燥热的气息,和余留在初秋腾腾的潮热融合在一起,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身体里,运化成了无处发泄的烦闷。   没有人觉得张彦瑾会成功,只觉得他这是异想天开。   大家不敢直接和张彦瑾说,都把无奈的目光投向了张伍二。   张伍二此时也对什么蒸汽机不抱希望了,甚至觉得这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他望着依旧专心致志注视着蒸汽机的张彦瑾,欲言又止。   他想要开口劝说张彦瑾,可又被张彦瑾那专注的神情所打动。   外人总说他们二郎玩世不恭,可实质不然,他跟着他们二郎这么久了,发现凡是他们二郎要经手的事情,没有一件上面,他们二郎是不认真的。   也正是因为此,他们二郎才总能完成常人所不能完成之事吧?这也正是他们二郎人格魅力所在吧?   一时间场地中静悄悄的,只剩下锅炉内煤炭燃烧时,时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众人似乎都被张彦瑾的坚韧和认真打动了,压制下心中的烦躁,和张彦瑾一起关注着蒸汽机每一个环节的进程。   张伍二心中一动,他再次环视场地,望着开始默默行动的众人,心中感慨万分。   他读书少,认知更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那份动容,或许这就是他们二郎身上与众不同的能力,而这种能力能让大家伙凝聚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有众人动作时发出细细嗦嗦声音的场地中,忽然爆发出“噗”地一声。   众人朝着声音处望去,发现张彦瑾手中的铜质喷头当中冒出了一股小小的白色气雾。这股白色气雾在空中荡漾着,很快就落到了地上,不过喷头中却依旧不断喷出细小的白色喷雾。 第102章   场地寂静了片刻之后, 这里骤然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我们成功了!”大家虽然依旧不知道这喷雾有什么用, 可是这个机器后面冒出白色喷雾, 在他们看来,总算是有结果了。   场子中一时间充满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张彦瑾也分外欣喜, 他本来还抱着今天做不成, 明天继续试验的心态,没想到今天这一批蒸汽机中居然有一个模型成功了,他让后面的人关掉气阀。   他这才接过张伍二递过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上和脖子上的热汗, 他看着脸上挂着欣喜笑容的工人们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大家把锅炉里的火都先熄了,回去休息吧。”   从临时的试验场地中走出来后, 吹着傍晚徐徐的凉风, 让张彦瑾觉得浑身舒爽。既然喷头和蒸汽机都有了着落,那他下来只要制作好橡胶管就可以开始制作碘盐了。   喷碘水时,靠的是外界的大气压把碘水压入喷头当中,这一段就必须用橡胶管,因为橡胶管可以弯曲、柔软有弹性, 不像他今天临时做试验时用的铁管, 不能像橡胶管那样可以随意拉到别的地方去。   再者, 橡胶管一旦生产出来,可以用到很多地方,甚至可以专门开设一个生产橡胶管的厂子,生产橡胶管, 然后卖到各地去。   物以稀为贵,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发明出橡胶管,但是很多地方使用橡胶管会让很多工艺变得方便,这样必然就是供不应求。   他记得,欧洲也是在十八世纪之后才彻底改造了天然橡胶的生产工艺,把天然橡胶做成了管子,汽车的轮胎之类的东西,若是他能现在就发明出来,岂不是让大魏朝的生产工艺站在了世界最前列?岂不是成了他们祖宗的祖宗?   一想到欧洲人到时候漂洋过海来到了中国这片土地上,却发现这里的各个方面都比他们领先许多年,不知道他们又作何感想?张彦瑾心中暗爽不已。   不过生产橡胶管却不只是要突破现在工艺的桎梏,他必须先找到天然橡胶。   据他了解,最初,只有热带地区有天然橡胶树,中国一开始是没有天然橡胶树这一物种的,是后来国家农科院经过移植之后中国才有了天然橡胶树,才有了自产的天然橡胶。   虽说也有合成橡胶这么一说,可是他在这上面根本是一窍不通,再加上合成橡胶已经涉及到了高分子领域,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做出来。   思量再三,张彦瑾打算还是先用铁管代替橡胶管,先把碘盐制作出来。   刘俊义马上就要到中州来了,张彦瑾原本早就想要让刘俊义去海外寻找橡胶树,可又怕写在信中他不清楚,就想要等他来了当面交流,可是他没有想到蒸汽机能这么快的就试验成功。   在他原本计划里,他是预计蒸汽机起码有一个月才能真正试验出来,而这段时间,刘俊义则想办法把在热带地区的天然橡胶树移植回来,顺便大量购买一些天然橡胶,等到他拿到橡胶的时候,刚好就可以开始生产碘盐了。   不曾想,蒸汽机都试验成功了,刘俊义还在路上,真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刘俊义临近海边,容易购买橡胶 ,他所在地方气候较内地炎热,很适宜种植天然橡胶树,张彦瑾记得后世国家就在沿海地区种植了许多的天然橡胶树,非但让中国自产天然橡胶成为了可能,还让中国一举跃为出口天然橡胶的世界第五大出口国。   如果他真的成功的让刘俊义把天然橡胶树移植到了沿海各地区,那他张彦瑾会不会成为让中国变成橡胶管出口第一大国呢?那到时候,他岂不就是真正的睁眼看海外的第一人?   张彦瑾原本平静的内心渐渐跃跃欲试起来,既然他在这个时代,还有机会,他要是不抓住机会,岂不是暴遣天物?   张彦瑾当即就下定了决心,等到刘俊义来了之后,除了告诉他筹划生产海盐的事情之外,首要任务就是让他去海外大肆购买天然橡胶。   至于橡胶的生产工艺张彦瑾虽然只知道个大概,但是他觉得应该不难,毕竟当时历史上英国生产出橡胶管之后,欧洲各地就迅速普及开了。   打定主意之后,张彦瑾这才洗漱吃饭去了。   几天之后,张彦瑾终于等到了一路策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到中州的刘俊义。   刘俊义虽说十分疲惫,可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此次在内陆行走,为了方便,他把常年蓄着的一把大胡子剃了,只剩下些许短短的胡须,看上去竟然显得年轻了不少。   “二郎,你这个天天在内地的人,怎么比我这个经常在海上飘的人还要黑了几分啊?”刘俊义和张彦瑾寒暄道。   张彦瑾这小半年来基本上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经常性的顶着大太阳晒一天,怎么能不黑?   他露齿一笑,打趣刘俊义道:“听说刘兄和尊夫人终于和好了?”   以前刘俊义在海上飘荡的时候,虽说也是海上一霸,可由于其中可捞的油水又实在是太少,再加上经常在海上飘,行踪不定,生活条件又不好,他们家给他许配的妻子就离他而去了。   刘俊义富了之后,先是把生气离开的妻子找回来,这倒是张彦瑾没有想到的。不过刘俊义如此举动,倒是获得了张彦瑾不少认可。   好男儿顶天立地、雄霸一方,在家中却愿意为自己的妻子放下身段,包容自己的妻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刘俊义哈哈一笑,掩饰过尴尬后道:“这还不是托张兄的福气,我在海上赚了钱,有了稳定的收入,让我和兄弟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夫人这才愿意跟我回来。”   两人谈谈笑笑一起进屋,喝过一壶茶之后,终于谈到了正事上。   张彦瑾把需要天然橡胶的事情一说后,刘俊义也不问用处,直接道:“我确实在热带地区见过这种树,你放心,你既然想要,我就帮你弄来。”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这种事,你在信中告诉我就好,我看到之后,就会让人买来给你送来。”   张彦瑾知道,豪爽如刘俊义,经过海上的摩擦之后,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兄弟了,完全没有斤斤计较得失的意思。   “我不止是想要乳白色的天然橡胶,我还想要天然橡胶树,刘兄可否能弄到福建厦门那边去?我想要让你帮我在那里找合适的地方种植这些天然橡胶树,甚至发展出一个园林,专门种植天然橡胶树。”张彦瑾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刘俊义略略一思量便道:“这其中有利可图?”   张彦瑾颔首道:“我想要用天然橡胶生产一种橡胶管,运用在制盐上面。”   “制盐?”刘俊义粗黑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张兄,你上次在信中给我说用海水制盐的事可当真?”   他还从来没有听过能用海水制盐这一说,要是真的能用海水制作出食盐来,岂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赚取巨大的利益?   毕竟每户每家都需要食盐,而食盐因为只能从天然的盐湖和卤水中制取出来,每年的产量有限,故而价格昂贵。   可要真的能用海水制盐,海水浩瀚无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生产出大量的食盐,到时候再贩卖出去,岂不是基本上没有摊上什么成本,就能空手套白狼,赚大钱?   这也是刘俊义虽然觉得用海水制盐不可能,可是还千里迢迢跑过来的重要原因。   “海水是咸的,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为何大家不用海水制盐,那是因为海水制造出来的盐是脏的,可要是我们能把海水中的脏东西分离出去呢?那制作出来的盐又该如何?”张彦瑾知道刘俊义在担心什么,便详细解说道。   刘俊义的眼睛熠熠发光,他嘴边的小胡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真的是能用海水制作出来食盐,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二郎,你有办法把海水中的脏东西分离出去?”刘俊义追问道。   张彦瑾泰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只要你按照我这个方法做,一定能从海水中制造出大量的食盐,而且不用像现在锅煎熬盐那么费劲。”   刘俊义一把抓住张彦瑾放在案几上的手,身子前倾道:“二郎,你真是我刘俊义的好兄弟啊!”   张彦瑾也反握住刘俊义黝黑粗糙的手掌道:“有福同享,我有了制盐的好办法,自然不能一人独享。”有福同享自然也要有难同当,巨大利益背后往往伴随着无尽的风险。 第103章   对于食盐关乎瑞国公周家这一点上, 张彦瑾并不打算隐瞒刘俊义。   他停顿了一下, 话锋一转道:“不过俊义兄, 你可知道这官盐背后是谁把控?”   “瑞国公周家?”刘俊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大魏朝谁人不知瑞国公周家显赫?谁人不知瑞国公为朝廷右仆射, 位及人臣, 妹妹为当朝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仅仅是,而是士族。我听到一些消息, 皇上早就想将盐从世家手里拿回来。瑞国公只是皇上和士族之间的牵连而已。”   “兄弟这是何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刘俊义脑子转得飞快, 他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如同一块隆起的疙瘩。   他有些急躁地舔了舔上下嘴唇道:“我听说兄弟在中州平顶山这里挖出了盐床, 这岂不是也和士族的利益犯冲?”   张彦瑾颔首道:“所以我请刘兄来分糕点。”   说着, 他负手于身后,将缘由娓娓道来:“往日里从来没有人能用海水制作出食盐来,故而朝廷也没有这方面的法令禁止老百姓利用海水制盐,故而用海水制盐是合理合法的。”   刘俊义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摩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久久没有说话, 却也没有了刚刚的急躁。   “倘若我们让海边的人都开始用海水制盐, 那么法不责众, 朝廷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啊。”半晌,刘俊义抬头看着张彦瑾道。   张彦瑾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样一来, 士族和瑞国公周家你可是得罪透了。”   这世道是讲道理的没错,可也不光是讲道理的,尤其在人情社会当中,一旦刘俊义用海水制作出食盐来,那么瑞国公和士族周家的利益根本会彻底被动摇。   到时候恐怕衍生出来的,就不单单是食盐的事情了。   巨大的利益势必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张彦瑾算是彻底把话给刘俊义点透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标准,把选择权交给别人,从不为难别人。   刘俊义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松开后没多久又握成拳头,这样重复几次之后,他一拳头砸在案几上,飙了一句粗话:“去他娘的,干!老子远在天边,飘忽在海上,他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还能不遵守大魏朝法律不成?!”   “好!”张彦瑾抚掌赞许道。他想把利用海水在沿海地区制作食盐的事情交给刘俊义,一来是看中了刘俊义所处的位置优势,二来是看中了刘俊义身上的侠义精神和敢于反抗世俗的精神。   其实刘俊义刚刚的回答也基本上是在张彦瑾的意料之中,毕竟刘俊义的为人他很清楚。   “刘兄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彦瑾盘腿坐在案几边,微微斜靠在凭几上道:“一旦我们用海水制作出食盐来,将食盐贩卖到各地,可以大大增加朝廷的税收,那瑞国公周勤虽然位高权重,可皇上和朝廷总不会和自己所得的税收过不去吧?”   “有道理。”刘俊义捋着胡子点头道,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朝廷也有规定说是不让制作私盐,若是到时候他用这一点压制我们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张彦瑾早就有所准备,他的手指在案几上划了一下道:“我们为何非要叫食盐呢?难道不能叫其他名字吗?”   “可……”刘俊义有些迟疑,就算是叫其他名字,可那白花花的颗粒谁看不出来是食盐?   “按照我给的方法制作出来的食盐当中会多加一味成分,长期服用,可以治疗大脖子病,既然能够治病,那就和普通的食盐不是一样的东西,我们给它起名叫雪药如何?”张彦瑾解释道。   “张兄还懂药?”刘俊义是一脸惊奇。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刘俊义根本不懂医学,也不懂药理,此番听刘俊义如此一说,便瞬间联想到了药房当中那一味一味的中药上面去。   张彦瑾微微一笑道:“只是名字而已,叫它雪药,乃是因为它刚好能治疗大脖子病。”   “原来如此,二郎真是高明!”刘俊义靠在凭几上,满脸憧憬之色道:“如此一来,朝廷规定的百姓不得制盐便无法约束我们了。”   他们这也算是钻了朝廷法规的漏洞,不过只要能让朝廷从中得到利润,便没有问题。   在他把修建晒盐池,以及其中的各项工艺一说,刘俊义这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立马就懵了。   他扒拉扒拉桌子上的图纸,眉头紧皱道:“这么难,估计所有的晒盐池子修建好之后,恐怕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由于是海水制盐,故而先需要把海水引入盐池当中,经过晒盐,洗盐去除泥沙,才能达到张彦瑾在中州平顶山挖出来的盐床这种效果。   如此一来,工艺中一个流程接着一个流程,便需要更多的盐池。   刘俊义思索片刻后又道:“二郎,你知道的,我也是建造过船只,以及其他东西的人,修建这些什么盐池之类的东西我倒是不怕,只是这其中的工艺和操作,我这个大老粗完全不懂啊。”   “刘兄放心,我会派四五个完全掌握技艺的人跟着你一起过去,你觉得如何?”刘俊义的反应完全在张彦瑾预料之中。   刘俊义喜笑颜开道:“这个好啊,这个好!等到明年开春我把所有的盐池都修建起来,咱们的海边制盐厂就可以开起来了!”   张彦瑾淡淡一笑,他在中州挖出盐床的事情必定让周勤恼怒不已,可他恐怕没有想到,让他想要呕血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张彦瑾和刘俊义交代清楚之后,刘俊义没停几天就匆匆赶了回去。他先把修建盐池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便带人去了海上,准备趁着这段时间给张彦瑾寻找天然树胶。   张彦瑾则继续在中州平顶山忙碌制盐的事情。在他不断实验之下,大批量可以正常运行的蒸汽机终于被他生产了出来,并用在了制盐上。   在培养出能熟练使用蒸汽机的工人之后,张彦瑾立马调出了二十来个熟练的工人,把他们派到了张伍二那里和王石王久那里。   既然他们现在生产出了蒸汽机,有了高级的方法,为何不全面广泛地利用起来呢?   修建好的盐池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晾晒已经可以使用了,张彦瑾便让人把盐从盐床上挖出来,放入盐池当中进行第一次清洗。   在洗掉其中的泥沙之后,他便安排人将已经融入水中的盐引入第二个盐池,进行蒸发,除去其中的氯化镁。   就这样,一个流程接着一个流程的进行,在八月十五号中秋节前夕,张彦瑾终于制作出了碘盐。   他望着盒子中如雪一般的碘盐,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戏终于要鸣锣敲鼓了。   此番回长安城,一路上已然不是春末初夏来时的绿水红花,而是层林渲染的枫叶和那随风飘摇的银杏金叶,到处充斥着秋季独有的丰收喜悦。   可谓是天高云淡,秋风飒飒。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张彦瑾一路纵马疾驰,和陈溯带着张伍二一行人回到了繁华热闹的长安城。   中秋将近,张彦瑾和陈溯回到长安城之后,便各自分开回府为宫中中秋盛典做准备。   月有阴晴阳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礼记》有言:八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之大道,则寒暑匀,取之月数,则蟾魄圆。   中秋八月十五,在古代最初其实是仲秋,这仲秋又在八月之中,渐渐的便有人把八月十五称之为中秋了。   在大魏朝之前,人们虽然也赏月,可八月十五却不是一个节日。是人们在春夏两季种下的植物获得了丰收,秋天充满了收获的喜悦,才开始有人在八月十五赏月。   等到了大魏朝,皇上才正式把中秋节定为一个节日,象征着阖家团圆。   既然是大魏朝定下的传统节日,故而朝廷十分重视。皇上还会在中秋节之际,在宫中举办典礼,邀请群臣共同祝贺。   远道而来的臣子和使者也可以一同参加,还可以趁此机会给皇上进献。   这便是张彦瑾为何要赶在中秋佳节之前,要制作出碘盐的原因。   送礼在特殊节日送,自然能让皇上印象更加深刻,如果碘盐足够好的话,甚至可以在以后皇上过中秋节时,都能想起这一年的中秋节,他进献了碘盐。   不过张彦瑾并不准备把碘盐叫做碘盐来进献,一个商品叫的名字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第104章   这个时代的食盐对于老百姓来说十分尊贵, 可等到碘盐彻底流通开来, 食盐就会变成家家户户都能得到, 每日都要吃到的一种普通食物。   可要是把碘盐叫雪药,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更重要的是, 这个时代的人对大脖子病认知有限,碘盐却可以治疗大脖子病,这一点便会给老百姓以十分神秘的感觉。   虽说张彦瑾并不打算把碘盐卖出高价, 可利用这一点,却能充分碾压瑞国公周家所掌握的官盐。当然, 也能让等他和刘俊义在海边开的制盐厂变得名正言顺。   中秋节的当天,张彦瑾在张伍二等人的伺候下穿好朝服, 拿着他早就准备好的碘盐, 跟着张仲谦一起乘坐马车往宫中而去。   或许是张彦瑾以往的能力展现,让张仲谦放下了心,此番在路上,张仲谦没有再和张彦瑾殷殷嘱咐,而是主动的说起了朝廷中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并问张彦瑾如果遇到了类似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张仲谦在听到张彦瑾陈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 有时候会点点头, 有时候会摇摇头,给张彦瑾指点一二。   张彦瑾明显可以感觉到张仲谦对他的期望,想起以往上朝之时,张仲谦总是不厌其烦地嘱咐他, 再看到现在张仲谦主动和他讨论问题,张彦瑾心中也是感慨甚多。   若那时候的他在张仲谦眼里恐怕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那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是一个能让张仲谦觉得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至于碘盐,也就是雪药的事,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商量一番了,张仲谦也知道张彦瑾这没做实际上是想要彻底碾压瑞国公周勤他们所掌握的官盐,他在听了张彦瑾准备在中秋典礼上献给皇上的计划后,并没有反对,反而是支持了张彦瑾。   上次造谣的事情他也看出了,瑞国公周勤有意针对张彦瑾。他向来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再加上张彦瑾现在已经挖出了盐矿,又生产出了雪药,这等于说是身怀宝藏,就算是张彦瑾不献给皇上,其他人也会生出觊觎之心,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交给皇上,由皇上定夺?更何况平顶山本就属于皇上。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张彦瑾已经准备把碘盐的生产弄到遍地开花,四处撒网,让食盐彻底脱离官制,达到私人可以贩卖的程度。   在两人的讨论中,马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桥上,再往前去,张彦瑾便不能乘坐马车了,张仲谦干脆和张彦瑾一起下车,缓步前行。   朝堂上,歌舞升平,皇上看到了坐席上的张彦瑾,便随口问起张彦瑾中州的事情,张彦瑾便顺势起身,在给皇上交代了一些中州的事情之后,话锋一转道:“皇上,恰逢佳节,微臣想要给皇上进献一味神奇的药。”   皇上斜倚在凭靠上,手指轻轻点了点凭靠道:“哦?什么药物?”   据他所知,张彦瑾这一段时间不是在中州生产食盐吗?怎么还给他进献药物来了?这家伙又在耍什么滑头呢?   张彦瑾粲然一笑,从背后所站的太监手中接过碘盐,双手捧上。   皇上皱着眉头道:“大脖子病?”   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李明锐道:“皇上,大脖子病就是有些地方的人脖子粗大,和脑袋一样粗细,和常人不同,故而叫做大脖子病。”   “大脖子的人不是不同地方不同人种吗?什么时候还成大脖子病了?”皇上有些不明白。   李明锐再次低声道:“皇上,实际上咱们关中有些人也有大脖子,不过这种人一般比较少。”   旁边的太监刚刚已经从张彦瑾手中接过了雪药,此时看到皇上点了点头,就盒子打开,让皇上一睹雪药真容。   明黄色的绸缎当中雪白的颗粒如同一座小丘般堆积在一起,晶莹洁白,煞是好看。   不得不说,由于制盐工艺的影响,大魏朝时代生产的官盐并不如后来时人们吃的食盐那般洁白,甚至有些微黄。   故而张彦瑾此番制作出来的食盐,在成色上已经可以充分碾压周勤他们生产出的官盐。   “启禀皇上,在长有大脖子地区的老百姓中,智力残疾者明显偏多,这些并不是他们那里的人天生智力低下,实际上是因为体内缺少一些东西引起的。”张彦瑾见皇上的认知有误区,便解释道。   实际上,碘盐的发明并不早,是在现代解放之后才发明出来的,科学家经过大量的调查后发现,碘缺乏对人类健康的损害,不仅是平时可以见到的碘缺乏病如甲状腺肿大和克汀病这种形式,更严重的是表现在“正常人”身上的运动和智力异常。   简而言之,便是婴幼儿的智力残疾。   也正是因为如此,政府才开始实施给食盐中加碘这一方略,也彻底根除了控制住了地方性甲状腺肿和地方性克汀病。   “体内缺少东西引起智力低下?”皇上略略有些惊讶。   “启禀皇上,这是微臣在生产食盐的时候发明出来的,这种盐长期服用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并且洁白如雪,故而叫做雪药。”张彦瑾见皇上伸手捏了一点碘盐观看,便主动解释道。   “盐?张彦瑾,你好大的胆子!”   旁边的瑞国公双眼也迷了起来,这张彦瑾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小辈们打打闹闹,就算了,这是真恼了要动他们这些老家伙了?   皇上也看着张彦瑾,似乎是想知道张彦瑾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彦瑾不慌不忙,然后说道:“皇上,臣效忠皇上才不敢隐瞒,这盐确实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变药也使得?”   皇上收回了目光,着小子看来是真想动那些老家伙了,这不直接说盐,而说成药,不过是想避开盐法而已。   他将手中的食盐放入盒子中,饶有兴趣道:“你是如何发现这种盐可以治疗大脖子病的?”   “微臣曾经奉皇上之命去过沿海一代的地方,微臣发现沿海一代的老百姓从来没有得过大脖子病,在微臣细细观察之下,微臣发现,他们都经常食用海中的一些植物,而在关中一带,微臣发现有些老道的大夫在看到人患了大脖子病,就会让病人吃一些海中的植物,这样大脖子病就会好了。”张彦瑾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虽说他知道碘盐是给食盐中均匀地喷了一定量的碘酸钾,可他不能给皇上这么解释,一来是这么解释太过于繁冗,皇上不爱听,二来是他那么解释,皇上也听不懂啊,反倒惹出麻烦。   他这样解释,虽说其中原理不太对,却解释得通,皇上也能听得懂。   “微臣仔细琢磨之后,便想到了把这些海中的植物和食盐均匀地混合在一起,制作成雪药,由于雪药中所含的海中植物很少,故而可以日日食用,对身体无害,还能达到预防大脖子病的效果。此外,臣在这折子上已经全部阐明雪药的价值,还请皇上查阅。”张彦瑾补充解释道。   皇上让人接过折子,一时间,朝堂安静倒了极点。   皇上一合上折子,进入大笑,点头赞许道:“好!这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朕要赏你!”   其他朝臣闻言心中一惊,这是皇上允许张彦瑾动士族利益?要知道,士族为什么能把控这么多势力,其一是书和人才,其二就是盐和铁了。张彦瑾那折子上是什么东西!他们绝对不信是普通的药用价值。   张彦瑾面上丝毫不露,他跪拜道:“皇上,微臣身为中州重建的工部侍郎,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要赏赐。”   不是他不要,而是他怕等到刘俊义在海边把制盐厂开起来的时候,占了先机,皇上找他算账,所以他现在还是积攒一些人品比较好。   朝廷早已经有打算把官盐变成人人可做的买卖,就是为了慢慢瓦解士族利益,可毕竟现在还只是构想,不是正式实施不是?他给皇上这能快速制盐法,无疑是雪中送炭。   皇上一顿,细细打量张彦瑾。这小子以往对于赏赐都是来者不拒的,怎么今天还和他客气起来了?难道是另有打算?   “你可知道朕要赏你什么?你就贸然拒绝了?”皇上有些不悦。   中州的动向,尤其是张彦瑾那边的动向,他可是一直找人留意。不说了解到事无巨细的程度,可大致他还是知道的。   据他所知,张彦瑾这一段时间还在中州平顶山制作出了一种叫做蒸汽机的东西,厉害到可以自动喷出雾气,甚至让有些机器自动运行。   这些都是他了解到的消息,由此,他也衍生出了一个想法。却没想到他正准备按照计划实施,却被张彦瑾听都没有听,就一口给回绝了。   张彦瑾闻言也是一愣,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皇上,难道不是金银财宝,房产地产这些东西吗?   不过这中秋大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贸然让皇上下不来台,只能道:“微臣愚昧,请陛下告知臣下。”   “你已是及冠之年,又可独当一面,乃是朝廷栋梁,却依旧是孑然一身,朕念你劳苦功高,朕要给你赐婚。”皇上淡淡笑着道:“朕要把朕最心爱的女儿玉阳公主许佩于你。”   张彦瑾玉阳公主四个字,只觉背后似有电流滑过,电得他头皮发麻。   玉象征着美好的意思,玉阳两个字可以说是寄托了皇上对玉阳公主的厚爱。   事实上,历史上皇上对玉阳公主也是宠爱有加,不仅是从小宠到大,玉阳公主刚刚成年,便赏赐给玉阳公主一个郡,史称玉阳郡公主。   在后来玉阳公主成婚的时候,还逾越礼制,给玉阳公主大加赏赐。   这些都没有什么,而是历史上玉阳公主嫁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在朝廷中风头正盛的瑞国公周勤长子周齐烨。   在张彦瑾的记忆里,玉阳公主对朝政的敏感度和认知其实并不亚于后来荣登大宝的李容娘。   在大魏朝时期,由于李容娘的缘故,宫中的男尊女卑思想并不是很严重,现在的皇帝百年仙逝之后,瑞国公周勤辅佐下一代皇帝上任,周勤和周齐烨想要把持朝剧,可惜李容娘和下一代皇帝并非好糊弄之辈,周家慢慢垮了,这其中玉阳公主扮演了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因为是玉阳公主亲自毒杀了丈夫和公公一家。   如果只是这样,只能说玉阳公主心狠手辣,能舍下一切。   后来玉阳公主因为这番大功,开始养面首三千,后来据说和同母弟弟的皇帝有着说不出的暧昧关系,更因此助长了野心,想和已经是皇后的李容娘一起插手朝政,两个女人斗得乌烟瘴气,在李容娘之子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这玉阳公主竟然毒杀了皇帝和太子。   更把控京畿调度兵马造反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这个玉阳公主其实比李容娘还要来得变态。   正因为如此,张彦瑾实在不敢小觑这个女人。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李容娘,皇上还要赐给他一个玉阳公主,难道说他命中犯这些有政治手腕的女人?   再说了,他哪里是孑然一身啊,皇上明明之前还逼迫他娶李容娘来着,现在好了,他拖了这么久,皇上在这时候看到他的价值,也选择性遗忘吗? 第105章   张彦瑾从小到大都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环境下生活, 这种观念早就已经是深入人心。   更重要的是, 他原本就是自由恋爱者, 现在皇上猛然给他安排一个公主让他娶,他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尽管他现在已经在大魏朝生活了好几年, 看似已经和这个时代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可他知道,他和大魏朝的所有人都不同,尤其是在对于上位者有天然的奴颜婢膝心理这一点上, 他更是和所有人都不同。   即使是皇上许配给他的人是公主,他也没有想要臣服的冲动, 更没有觉得对方是公主,就感觉分外荣光。   他是爱钱, 他也爱权势, 可这种凭靠着女人上位,得到这一切的方式,他宁死不屈。   钱他可以自己赚,权势他想要他也可以凭借自己能力获得,这让他更没有答应皇上要娶玉阳公主的理由了。   要说李容娘是这具身体前身遗留下来的问题, 他避无可避, 可是玉阳公主, 他是完全有可能避开的。   现在摆在张彦瑾面前的是条难以抉择的路,张彦瑾觉得还是娶李容娘的好,想着李容娘给他送的东西,还有当初可以不要命地替他挡刀子, 至少,她还是知道他的好的。   现在,就是该怎么回绝,张彦瑾想了想,还是决定当堂拒绝了,眼下拒绝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拖到私下拒绝,肯定会有波折,万一带累到李容娘就不好了。   “皇上,玉阳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微臣未曾有婚约,微臣定然是喜不自胜。只是微臣已经和李容娘有婚约了,玉阳公主适合更为贤良之人。”张彦瑾十分含蓄表示道。   张彦瑾的话不禁让皇上多看了他几眼。   皇上先是有些吃惊,后见张彦瑾目光坚定,完全不像是在说笑,不由得心中震怒。   他乃是大魏朝天子,他要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一朝公主许配给张彦瑾,张彦瑾居然还敢拒绝?真是岂有此理!   霎时间朝堂上一片凝重,文武百官们悄悄观察着皇上,谁都不敢说话。   他们个个都觉得张彦瑾这是疯了,或者是张彦瑾恃宠而骄,总而言之,就是张彦瑾在作死。   皇上沉默一番后,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你和李容娘未成婚,也未下定,朕还记得你在朕面前求朕替你和你伯父说情,不娶那民女,如今你立下大功,朕不过成全了你?”   张彦瑾今天拒绝自己,这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张彦瑾不断发明出举世新创,名下的煤矿、茶厂……简直是数不胜数,而且个个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   最近又发明出了一个叫蒸汽机的东西,虽说他搞不懂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叫蒸汽机的东西定然会和煤矿一样,广为传世。   加上今天他给的奏折,完全是证明他和他站在一块,想要瓦解世家,这也是为何他今天提出要把他最心爱的女儿玉阳公主下嫁给张彦瑾的原因。除了恩宠,也是保命,娶了他的公主,自然也就多了一层护身符。   同时,自古笼络权臣或者是人才,以婚约的形式绑定在一起是最为安全的办法。   梗何况张仲谦是跟着他打天下的一代功臣,张彦瑾是张仲谦的侄子,若是能把玉阳公主嫁给张彦瑾,可谓是亲上加亲,关系牢固,实在是一步再好不过的妙棋。   今后张彦瑾就算是发明出再多的东西,聚集再多的钱财,他们都是一家人,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步妙棋居然在张彦瑾这里出了变故。   张彦瑾被皇上说得一时语塞,他脑子飞速转动。看来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里卖深情和浪子回头知错就改的人设了。   就在他要开口时,却有一个声音先他一步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   “张彦瑾当初和李容娘的婚约是陛下亲口赐婚,虽未下旨只是随口一言,还是赐婚,两人虽未完婚,可已经有婚约之名,现在既然张彦瑾只忠贞于李容娘一人,皇上就不应该把玉阳公主再许配给他,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不可言而无信。”   张彦瑾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向敢于直怼皇上的周肃。   他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这周肃还是老熟人呢,就是当初弹劾他强抢李容娘的那位御史,之前弹劾他过后,这老头子祖母去世丁忧了,张彦瑾事情也多,也就把他忘记了,现在竟然又凑上来……不过,这次,他得感谢他。   周肃和刘岩时一样,都是喜欢直怼皇上,挑皇上错误,直言不讳,气得皇上无可奈何,却又毫无办法。   皇上还对这两位没什么办法,因为他们说得都是对的,若是他惩罚,那就会被人称作徇私枉法,有伤他作为贤君的圣明,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忍耐。   当然也有不同之处,这周肃是真的没有任何党派,真正的耿直,这也是张彦瑾在他守孝一年后辞官没有找他麻烦的原因,而刘岩时就稍微有些小心眼了。   “李容娘和张彦瑾还没有完婚,故而不算是真正成婚。”刘岩时也一直视周肃为对头,他看张彦瑾不想娶,然后像是专门为了和张彦瑾唱反调一般,站出来道:“再者,玉阳公主嫁给张彦瑾本就是宁国公一门莫大的荣光,张彦瑾断然拒绝,实在是对皇上大为不敬!”   张彦瑾瞅了一眼,一看是刘岩时 ,心中厌烦,低下头去径直翻了个白眼。刘岩时这家伙怎么和一只狗皮膏药一样?哪里都有他啊?   他刚刚明明说的十分委婉,怎么就成了断然拒绝?   再者,刘岩时你自己觉得娶了皇上的女儿就是莫大的荣光,就觉得别人都是这样了?   张彦瑾不得不说,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还真是刘岩时的一贯作风。   “启禀皇上,玉阳公主容貌旖丽,身份尊贵,学识渊博,微臣没有丁点对公主、对皇上不尊敬之意,若是能娶到玉阳公主,自然是我宁国公府一门莫大的荣幸,只是君子一诺千金,微臣不想背弃微臣的誓言。”张彦瑾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无比,如同一颗颗铁锥砸在大殿当中一般,让人忍不住信服他说的话。   皇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君子一诺千金。”   张彦瑾拱手,抬头凝视着皇上道:“启禀皇上,当初微臣年少不更事,曾经在大街上遇到李容娘,那时候的微臣不懂得如何以礼求之,光天化日之下轻薄于李容娘,皇上在朝堂之上教育了微臣,微臣的伯父又在家中悉心教导微臣作为男儿顶天立地之道,微臣心生自责,有心悔改,故而暗自在心中发誓,定然要重头改过自新,洗心革面,做一个于国家、于朝廷、于家庭有用之人。”   “这和朕赐婚有什么关系?”皇上不理解道。   张彦瑾再次道:“从那天夜里微臣发誓过后几天,微臣再次见到了李容娘,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前几日的行径宛若禽兽,故而便对李容娘道歉,请求她能原谅微臣,幸而李容娘勉强答应了微臣,微臣便对她许下承诺,等到建立一番功业之后必定回来迎娶她过门,此生此世,臣不纳妾,不养通房,只有她一人足矣。”希望这事传的人尽皆知,李容娘会感动一下下,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   说罢,张彦瑾加重了语气道:“皇上,微臣忠君爱国,在陛下的教导下成为我大魏朝一铮铮男子汉,岂能对一小女子言而无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微臣今天对李容娘言而无信,那么以后微臣还如何继续建功立业?!”   张彦瑾此话一出,引得朝廷再次议论纷纷,大家往向他的目光不再是那鄙夷中夹杂着不服气的目光,而是赞赏不已的目光,尤其是朝中的文臣们。当然内心里,确实吐槽过多,还不纳妾不养通房,这简直是男人的败类。   但同时,真正爱自家闺女的这时候看张彦瑾目光柔和了,早知道张彦瑾这个纨绔会这样……他们早该派人去宁国公府提亲。   当然,周勤麾下的官员们不在此列。谋国老臣们自然也不在此列。   他们纳闷的都是张彦瑾一向聪明,怎么到这个时候居然傻了?皇上一向宠爱玉阳公主,满朝文武皆知,若是能娶到了玉阳公主,那可以说是几世的显耀都有了保障。   可张彦瑾却这么从匆忙的就拒绝了,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对于张仲谦来说,他倒是对张彦瑾拒绝迎娶玉阳公主一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他这个侄儿一向有自己的看法,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应该尊重张彦瑾的选择。   二来就是,他着实不想让张彦瑾和玉阳公主牵扯上关系。张彦瑾和李容娘已经有了婚约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张彦瑾本就是朝廷官员,若是迎娶了玉阳公主定然会在最近暗潮汹涌的夺嫡战争中有所偏向,玉阳公主可是有一个同母弟弟六皇子卫王,这于张彦瑾的仕途不利。   他们张家一向凭借自己实力干出一番事业,前有他赤手空拳跟着皇上打天下,后有张彦瑾发明造物,统筹规划,为大魏朝带来巨大的经济收入。何以非娶一朝公主来平添荣光?   皇上也目光复杂地望着张彦瑾,却是不动声色。他的脑海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张彦瑾在自己面前溜奸耍滑的模样,想到张彦瑾的那副嘴脸,再看看大殿之中的义正严辞,恨不得慷慨就义的张彦瑾,皇上心中越发气闷。   可他气闷归气闷,如今在朝堂上,他是一国之君,张彦瑾抛出的理由又是无懈可击。要是他执意把玉阳公主嫁给张彦瑾,必定会引来朝臣不满,说他专权,居然不让臣子信守承诺,这种事情延续下去,很有可能不仅仅是朝臣议论的事情了,甚至可能引起百姓议论纷纷,说他不让臣子守诺,不让臣子忠君爱国。   皇上掩盖在宽大龙袍下的手微微收紧,其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他心中就是气闷不已?他这一次又被张彦瑾这个小儿给算计进去了!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还是应该让张彦瑾信守承诺,迎娶李容娘。”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就有朝臣站出来替张彦瑾说话了。   “微臣附议。”一个一个朝臣都站了出来。 第106章   瑞国公周勤都站出来, 既然这张彦瑾这小子不要保护伞, 他没有理由不成全他, 装模作样道:“君子一诺千金,小到对妻子, 大到对陛下、对朝廷, 微臣以为,我们应该尊重张彦瑾的选择,让他迎娶李容娘。”这张彦瑾娶了公主, 做了驸马,皇上原本就开始偏向张家, 以后岂不是更心偏了,对他们可不利。   张彦瑾心里都快要乐开了花, 果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次误打误撞之下,居然给他自己洗了一波好感度。   若是一个人之前十恶不赦,之后做了一件大好事,大家对他的好感度会倍增。他现在就是如此,之前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纨绔不堪的小混混, 现在他在朝堂上喊一句一诺千金、忠君爱国, 怎么能不让大家觉得他已经改过自新, 对他好感剧增?   至于瑞国公周勤和陈国公、韩国公那些人,他略略一想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替自己说话,而是在为了他们的利益考虑。   毕竟皇上的女儿玉阳公主总是要嫁人的,现在他张彦瑾放弃了, 自然机会就留给其他人了,这也是这些平日里专门和他做对的人为什么此次如此积极的替他出来说话的原因。   可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玫瑰虽美,却是有刺加身。他已经有了一个李容娘了,再娶一个玉阳公主,他实在是怕自己无福消受啊!   宴会结束之后,张彦瑾望着澄澈的天空,长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所有事情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他原本在心中极其排斥李容娘在历史上的身份,可是现在陛下非要把玉阳公主这个政治手腕同样强硬的女人嫁给自己,自己居然觉得只娶李容娘一个是一件好事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听天由命吧。   从一开始他听到自己和李容娘牵扯上了关系之后,他就想要避开李容娘,却不曾想到,他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还是和她的命运缠绕在了一起。   张彦瑾从来都不是一个后悔以前行为的人,他做事之前会深思熟虑,会为自己谋划,也会规避风险,可他绝对不是一个坚持人定胜天,不懂得转圜的人。   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已然毫无用处,那就放眼未来,主动打破僵局。   所有事情都伴随着机遇和风险,白浪千仞,我心境依旧宛如青松,悬崖之上却岿然不动。   他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恰巧懂得历史,甚至可以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和经历猜测出他们要做的事情,这已经是这个世界赋予他极大的馈赠了,若是一切都一尘不变,宛若死水一潭,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有机遇来临,那么就把握机遇,迎风破浪!   心境豁然开朗之后,张彦瑾再次大步流星向前走去。不得不说,他今天这次,可算是把皇上给彻底得罪了。   皇上好心好意给自己安排赐婚,还是将他最心爱的,身份最为尊贵的玉阳公主嫁给自己,自己却直接拒绝了。   虽说他后面说得是大义凛然,可他绝对不信自己会把皇上也骗过去。   张彦瑾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他还要费一番心思安慰皇上啊……那到底要怎么安慰才合适呢?   想到洛阳,张彦瑾微微皱起了眉头,牡丹园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建,已经初成规模,难道他要把牡丹园献给皇上?来平复皇上今天心中积累下的郁闷?   只是他一想到牡丹园一旦献给了皇上,按照朝廷的规格来说,牡丹园就成了皇上的私人园林,也就是皇家园林,不能再对外开放。   这着实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也和他的初衷相违背。他还指望着培养出各种各样的牡丹花,凭借着牡丹花这个软文化打开外国的国门,宣扬中国国威呢。这下可好,他要是献给皇上了,那满园多彩的牡丹花算是被变相的金屋藏娇了。   张彦瑾盘算了一会儿,又思量到了其他的方面。不如直接把榆林的煤矿献给皇上?反正他已经在其中分了不少利益了。   再者,这块蛋糕太大,想来皇上这一次能想到把玉阳公主嫁给自己,恐怕就是为了保护他和士族斗,把自己整成皇亲国戚。顺便也是拉拢他伯父和他。   虽说这办法实在是太老套了,可是自古不都是这样吗?亲戚关系、血缘关系在中国人的认知当中着实是最牢固的关系了。   回到家中后,张彦瑾的手指轻轻点动着案几,皱眉思量良久。   榆林煤矿那么大一块蛋糕硬生生被自己拱手让人,他实在是觉得肉疼啊!   一想到榆林煤矿,张彦瑾的脑海中就会瞬间滚过一串串金灿灿的数字。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已经富可敌国,又何必在乎那些利益呢?再多的钱,对他而言最后也就成了一串串金灿灿的数字,他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是吗?   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只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那就是他拎不清轻重缓急了。   张彦瑾让张伍二把榆林煤矿的地契拿来,又让其他小厮拿来了奏折,在纸上写下了将榆林地契献给皇上的字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奏折合上。不管怎么样说,他还是很肉疼啊!   见张彦瑾神色异样,张伍二也七七八八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已经听说了他们二郎今天在朝堂上的英勇故事,敢拒绝皇上的女儿玉阳公主,放在平日里那可是死罪啊。   可他们二郎倒是好,没有惹来杀身之祸。所以现在他们二郎用榆林煤矿的地契补偿皇上,这在张伍二看来也是正常了。   张彦瑾风风火火走到张仲谦的书房,发现张仲谦还在灯下看书,像是专门在书房等他一般。   “伯父。”张彦瑾进入书房之后,和张仲谦打了一个招呼。   张仲谦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张彦瑾手中拿着的奏折和榆林煤矿的地契。   “坐罢。”张仲谦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自从张彦瑾给张仲谦的书房中放了沙发之后,张仲谦看书时便很少跪坐子在垫子上了,毕竟他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宫中每天还事物繁琐,回家之后到底还是想要享受一下安逸舒服的方式来排解自己的疲劳和压力。   张彦瑾坐下之后,将奏折和地契推到案几中央道:“伯父,我想要把榆林煤矿的地契献给皇上。”   张仲谦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点没有丝毫讶异。虽说他今天也看出了皇上的气闷,可是他却故意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张彦瑾。   毕竟张彦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纨绔、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了,他已经不需要自己耳提面命,他是中州工部侍郎,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大魏朝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已然可以独当一面。   故而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张彦瑾今天的事情虽说咱们占理了,却还是要安抚皇上,他相信张彦瑾能够拎得清轻重,果然,张彦瑾没有让他失望。   “虽说自古都言有理走遍天下,可伯父今天要和你说的是,有时候是占理了,却还是要注重人情,人都是讲情分的,谁都不是那木头死物,你要是想要干实事,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你就不能不顾人情关系的维系,和皇上之间的人情关系就是你首要需要处理的事情。”   张仲谦看了看桌子中央的奏折和地契,赞赏地点了点头道:“你今天的表现就很好。”   张彦瑾知道,这是张仲谦在耐心地教导他为官之道。他点点头,十分诚恳道:“伯父,侄儿记住了。”   “你今日为何要拒绝皇上给你赐婚的事情?”张仲谦这才询问起今天在朝堂上张彦瑾拒绝皇上的事情。   张彦瑾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伯父,和玉阳公主成婚,咱们宁国公府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伯父乃是朝廷命冠,自然是懂得侄儿不想事事牵扯太多,被人说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虽然今天在朝堂之上拒绝皇上赐婚的事情时,这一点占一部分理由,却不是最为主要的理由。   可他总不能告诉张仲谦玉阳公主是一个政治手腕强硬的人,他已经有李容娘这个未来的女皇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个麻烦。   如此以来,只能扯一个边缘理由当作挡箭牌了。   “既然不愿意当皇上的女婿,那么以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维系上你就要多花些心思了,三人成虎,关系上你若是不多加处理,日后怕是会有麻烦。”张仲谦有些忧心忡忡道。   张彦瑾自然知道张仲谦说的是瑞国公周勤那一脉,此次皇上要把玉阳公主嫁给自己,自己拒绝了,恐怕到时候皇上就会按照历史上所写,把玉阳公主嫁给瑞国公的大儿子周齐烨。   毕竟现在的继皇后乃是瑞国公周勤的妹妹,和皇上恩爱有加,周齐烨又是朝堂之中相当出色的年轻一辈。   有这么一层关系,皇上极有可能为了稳住瑞国公一脉,也为了给玉阳公主寻一个好人家,把玉阳公主嫁给周齐烨。   不过皇上也有失算的时候,在历史上,他是暂时稳住了瑞国公周家,可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女人嫁了人心有可能是会变的。   在当今皇上在位的时候,瑞国公是没有什么大动作了,可是他却把手伸到了即位的皇子身上,并且来了一招以假乱真,迷惑了当今皇帝,辅佐他认为能掌握住的新帝上位。   不过正所谓世事难料,玉阳公主和周齐烨,还有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周勤恐怕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新帝即位之后,会杀出一个李容娘来,雷厉风行,直接断了他们周家一脉。   “伯父,侄儿以后会多加注意。”张彦瑾点了点头道。   “你明天将榆林煤矿献给陛下,陛下应该会安排你和李容娘成婚,既然在朝堂上说了立业成家,那这件事就不要再往后拖了。”   张仲谦盘算道:“李容娘在赵国公府邸也住了好久了,这样下去,难免有闲言碎语,你还是尽快成婚好。”   中国人重成家立业,普天之下应该没有家长不欣喜自己子女成家立业的,以往张彦瑾都在忙其他大事,张仲谦也不好意思直接提出让张彦瑾尽快和李容娘完婚一事。   此番误打误撞到了这种地步,他便顺便让张彦瑾和李容娘成亲了。再加上他并非是十分注重门楣的事情。   话说回来,他其实也注重,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给张彦瑾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女子安安稳稳过一生,可他等注重责任。   当初张彦瑾轻薄于李容娘,他也了解到了李容娘的身世,后来他也见到了李容娘,见李容娘虽然出身悲苦,颠沛流离,容貌举止却不失大家风范,再加上本就是张彦瑾负了李容娘,他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后来他又让张彦瑾把李容娘送到赵国公那里去,也是想要让赵国公的夫人好好教导教导李容娘。   李容娘本就长得端庄大气,再经过专人引导,想来定然是不错的,这也是他为何在张彦瑾拒绝皇上赐婚玉阳公主的时候出声阻拦。   张彦瑾点点头道:“但听皇上和伯父安排。”   两人商量好大小事宜之后,张彦瑾才从张仲谦的书房当中出来。   第二天下朝之后,张彦瑾就专门去见了皇上。   皇宫内廷,气势阔大的让人心悸。   张彦瑾这些日子以来,风头狠劲,因此就连宫里的太监也都知晓了他这个工部侍郎的大名。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大小太监见了张彦瑾无不很是谄媚的上来寒暄一番,倒也耽搁了张彦瑾一些时间。   养心殿里,皇上正淡然的坐在皇塌上,很是专心的批阅着最近的奏折,大魏如今如日中天,看起来一片繁荣,但方方面面的事情却更是多了起来。   各行各业全都繁荣了,就出现了这么个利益分配的问题,作为一国之君,要做好的就是平衡各方利益,让大家都有饭吃都吃饱吃舒服了,如此一来,整个国家才能健康有效的发展下去。   因此,现在皇上很忙,在桌子上摞的一尺多高的奏折,有一多半都是哭着喊着要求皇上给他们评理的。   “唉,想不到朕现在倒成了个断案的县官。”   皇上刚刚断了一个奏章,舒展了一下筋骨,无奈的自言自语道。   一直在一旁侍候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徐公公连忙端过茶水小声笑道:   “皇上,龙体要紧,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在批奏章不迟。”   徐公公能在不到五十岁就坐到这个皇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已经炉火纯青,他看得出现在皇上现在虽然脸上平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   这怕是因为今日早朝上张彦瑾拒绝了皇上的赐婚闹的吧,不过徐公公跟了皇上这么久,也真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能容忍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看来张彦瑾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甚至还要高过玉阳公主了。   这个张彦瑾,将来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啊!   徐公公内心不由得想到,同时打定主意,自己以后要是见了这小子,也要多聊上几句,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一点在皇宫里,更显得尤为重要。   就在此时,只听得殿外有小太监一声吆喝。   “工部侍郎张彦瑾,求见皇上——!”   徐公公心里一惊,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啊,也不知道这小子又追来干什么?   看了一眼踏上的皇上,只见皇上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很神秘的微笑,徐公公了然,连忙唱喏:   “宣,工部侍郎,张彦瑾觐见皇上——”   声音刚落,就看到张彦瑾依然大步流星的从殿外走了进来,养心殿随时偏殿,但这建筑面积也是大的惊人,张彦瑾连续跨过九道回廊,才来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微臣来给皇上请安!”   张彦瑾这次来便是给皇上献宝,态度自然是格外的虔诚,没办法,早朝上也算抗了旨,此时再不乖点,惹了皇上发火,那可就不好了。   “呵呵,怎么,刚刚抹了朕的面子还不够,现在又追着朕来耀武扬威来了?”   皇上脸上冷淡,因为私下里,他说话就没那么顾忌了。   张彦瑾一看皇上这架势,心想这小老头,心眼还真小,答应都答应了,现在竟然还在生气。   “回禀皇上,微臣如何能有这种欺君心思,此次前来,是另有要事想皇上禀报。”   皇上听了,真以为张彦瑾有什么要事,因此脸色一正,问道:   “何事,快说。”   张彦瑾见自己成功的将皇上的注意力从拒婚上扯了回来,心头大定,毕竟总是围绕抗旨的事情说,说不准那句话说不对付就能让皇上龙颜大怒,那可是十分不明智的。   “禀皇上,承蒙皇上恩泽,让微臣担任工部侍郎的职责,以往微臣少不更事,现如今依然感觉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微臣实在是力有不逮,要想更好的为社稷,为皇上出力……”   没等张彦瑾一句话说完,皇上眉头就皱了起来。   “张彦瑾你这是何意?今日在早朝上你当众抗旨,朕都没有治你的罪,你现在这个意思,是要辞官?”   “微臣不敢,”张彦瑾听到皇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   “臣正想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展抱负,如何会又辞官的想法,只是臣在做工部侍郎之前,曾经在榆林开了两家煤矿,现如今着实忙不过来,只有请皇上帮微臣另外找一个善于经营的好手打理了……”   说着,张彦瑾就赶紧掏出煤矿的地契,抬手举了起来。   此时,听闻此话的徐公公,差点没笑出声来。   张彦瑾这个小子,真是会做人啊,知道现在皇上不开心,忙不迭的跑来献宝,找好手打理?皇上可就是最好最善于经营的“好手”了!   徐公公喜滋滋的从张彦瑾手里接过地契,送到皇上面前说道:“皇上,张彦瑾一片心意,您就收下了吧。”   也就是徐公公跟了皇上十几年,不然换其他太监,那里敢在皇上面前多嘴一句,到时候要是被按上一个干涉朝政的罪名,说不得分分钟就要掉脑袋。   不过就连徐公公都没想到。   “住嘴!”皇上龙眉一皱,看着张彦瑾冷笑道:“张彦瑾,你这可是要贿赂于朕?”   徐公公吓了一跳,张彦瑾也是吓了一跳,两人谁也没想到皇上今天竟然这么大的火气!要是以往,也就被顺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姥姥亲的火箭炮~~   突然好想写都市,就开了个预收,这个月13号开。《HI,首富夫人BY水心清湄》有兴趣的去收看一下哦~辛苦大家!   【文案】   何薇薇贪图美色嫁给了村里没行医资格证,但长得好看的赤脚医生老王。   三年之痒后,   老王神经质地指着一栋99层的商业大厦告诉她,   只要不离婚,这栋大厦就是她的。   APP党直接搜作者名!{水心清湄}电脑:戳进去   手机党:戳进去 第107章   “微臣不敢, ”张彦瑾饶是见惯了皇上发怒, 此时也有点害怕, “皇上,臣拳拳之心, 日月可鉴, 皇上如果不愿意帮这两家煤矿另外找一家善于打理的东家,臣愿意将煤矿卖出,然后将所得钱财送到广西赈灾!”   没想到这时候, 皇上却是笑了。   “张彦瑾,你这小子, 倒是会说话,朕看你这次老实, 便饶了你, 早就听说你是一把经营的好手,想不到一送就送两家煤矿,不错么!”   看皇上一会震怒,一会和蔼的表情,张彦瑾着实是心里捏了一把汗。   “皇上, 这可都是臣上任之前的产业, 绝对不是贪赃枉法得来的。”   “哈哈, ”皇上笑道:“朕自然知道,若是贪赃枉法能一下子贪两座矿,朕到也想去贪一下了。”   张彦瑾听了这话,一阵无语, 皇上这幽默,真够冷的。   “陛下说笑了,不知这两座矿……”   皇帝老爷子只要嘴里没说收下,张彦瑾便一时不得安宁,总有一种亏欠他的感觉,毕竟对也皇上来讲,面子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自己落了他的面子,虽然也是被逼无奈,但总是自己的过错。而收了,这事就过去了。   “嗯,你的心意,朕了解了,不过这经营的好手嘛……”皇上招招手,徐公公识趣的连忙将温度正合适的茶水递了过来。   “朕到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就是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张彦瑾一愣,心想皇帝老爷子这是想啥呢,煤矿都送给你了,你愿意咋整就咋整呗,还来问自己干什么?   皇上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契笑道:“张彦瑾其实你只要为社稷尽忠,朕便要感谢与你,这也是朕一直对你另眼相待的原因,这地契,朕本来是不想收的。”   张彦瑾也被皇上的话绕迷糊了,这皇上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是委婉接受,还是借机会敲打一下自己?   不过等皇上下一句话输出来,张彦瑾差点没直接吐血。   “呵呵,既然你执意要朕帮你找一个善于经营之人,那么朕便将这两家煤矿送给玉阳公主管理,你看如何?”   不如何!张彦瑾做梦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做出如此决定,要知道玉阳公主按照历史上,是回家给到周家的,要是煤矿给了她,那岂不是白白将自己的心血送给对手?   不过这些话,张彦瑾能跟皇上说么?当然不能,而且皇上虽然嘴里说问自己如何,但其实就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也不会傻到刚刚抗旨现在在否定皇上的决定的地步。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皇上圣明!”   皇上见张彦瑾答应,脸上也是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其实做父亲和做皇上一般,都是面临着很多选择,今次将玉阳赐婚遭到了拒绝,也不仅仅是皇家威严的事情。   便是玉阳的名声,也受到了一定的损害,以后说起来,自己的爱女被赐婚给张彦瑾却遭到拒绝,虽然张彦瑾的理由很正当,但悠悠众口,难保没人会说自己的女儿甚至连个民女都不如!   自己这次将两座煤矿送给玉阳,也算是对爱女的弥补了吧,而且自己的女儿的能力自己知道,若不是玉阳是个女儿身,甚至可以说非常适合继承大统!   两座煤矿交给她,也算是帮着找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主子了!   张彦瑾看到皇上露出笑容,心里的石头也是落了地,虽然有点不爽,但是两座煤矿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而且只要是要皇上开心了,凭借自己的见识,多少财富赚不来,更何况自己的目标也不是赚多少钱,而是要让这个时代更加进步,这才是自己最终的目标。   想到此处的张彦瑾再次说道:“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启奏!”   “哦?”皇上刚才短暂的失神,在想玉阳公主收到自己送的这份“特殊礼物”时的表情,听到张彦瑾还有事,就问:“有什么事情就一起说了,你我君臣之间不用这么多虚礼客套。”   张彦瑾听了皇上这句十分推心置腹的话,心里也是一震,有点激动的说道:“皇上,微臣上任以来,结识了不少的能工巧匠,今次前来面圣,主要就是为了此物……”   张彦瑾说罢,便再次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物事,看到这灰不溜秋的东西,皇上和一旁的徐公公都有点懵了。   徐公公上前取了这物事献到皇上面前,皇上拿起来看了许久才很纳闷的说道:   “张彦瑾,这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而且从质地上看来,还不算一块好石头,更无法和和田美玉一较高下,你该不会是想拿这个跟朕献宝吧?”   张彦瑾淡然笑道:“其禀皇上,这东西的价值,要比什么金银珠宝,和田美玉都高上万倍!”   “哦?”皇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彦瑾问道:   “你倒说说看,这块小石头有什么特殊价值?”   “回皇上,此物由臣当初盖房子做出的水泥而做成的,我把它叫做混凝土。”   “混凝土?”   “是的,皇上,之前的水泥看似平常,但轻重合适,造价便宜,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本事粉状,遇水成泥,夹杂一些东西,但再凝固之后便坚固无比,在这之前还可以随意塑造形状。”   皇上跟一旁徐公公听得入神,但听完之后还是有点不明白张彦瑾想做什么,这是好东西,和他们有关系吗。   “可你还是没说这东西有何作用啊?”   徐公公忍不住发问,皇上也是盯着张彦瑾看样子也是想问这个问题。   “呵呵,”张彦瑾有点尴尬,睡你这个东西在这个年代拿出来确实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尤其皇上和徐公公这种常年在深宫大院了生活的。   “皇上,你可以试着想一下,粉状东西便于运输,而水在哪里都可以取,那就是说,这个东西在哪里都能使用,而且这水泥干后坚硬无比,若是用来建造房屋,或者是用来铺装路面……”   “彭!”   张彦瑾的话还没说完,皇上眼中已经翻起了异彩,手掌重重的拍在书案上喜道:   “好!很好!张彦瑾,你果然不同反响!此物……不,这水泥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用此物修建城墙房屋,在铺装道路,不敢想象……那会是多么壮观的场景!”   张彦瑾看到皇上赞赏,心里也是开心。   “皇上,壮观到谈不上,只是现在修建房屋,多用石头砖瓦堆砌而成,但由于打磨石头,烧制砖瓦周期太久,所以往往修建一座城池,或者建造一座房屋,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而要是用了水泥,时间可以大大缩短,不用几年,甚至不用一年,几个月就可以修好一座房子!”   “太好了!张彦瑾,你这个发现很重要!有了这个水泥,我大魏的城池,将一直修道乌苏里河畔!”   皇上眼中全是憧憬,此时在看张彦瑾,怎么看都顺眼。   “咳咳,张彦瑾,,刚才听你说这水泥造价便宜,有多便宜?”   “用水泥修建房屋,造价应该是砖瓦的十分之一,当然,最主要的是省工,之前一出宅院要百十个工匠,而用水泥,十人足矣!”   听到张彦瑾这么说,就连一直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绕的徐公公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这灰不溜秋的水泥,还真是个宝贝啊!   “哈哈,张彦瑾,你这次又为朕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徐公公传旨,马上着户部配合张彦瑾制造这水泥,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皇上兴奋的说道,略带沧桑的脸上满是喜悦!   “皇上,您先听我说完啊!”张彦瑾有点郁闷,这皇上兴奋过头了吧,自己还没说完呢。   “哦?爱卿还有何事,可是有什么困难?没关系只要你说,我就答应,这水泥可是造福万代的好东西,必须加紧生产!”   看到皇上积极性甚高,张彦瑾也不想打击,不过还是得在分析一下水泥的生产,毕竟现在自己可是独揽水泥生产线,要是皇上让自己去建水泥厂,岂不是自己抢了自己的饭碗,现在可是刚刚损失了两家煤矿,水泥厂可不能在出什么问题。   “咳咳,皇上,这水泥虽然神奇,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不易保存,你想,遇水之后就要凝固,要是生产多了,遇到下雨,就连储存都是个大问题。”   “嗯,”皇上听到张彦瑾的话,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那这么说来,是要有需要的时候在生产么?那也应该先设立一个水泥司,以便需要时迅速开工。”   张彦瑾一阵头大,皇上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有好项目就想着开设衙门,难道不知道衙门的人都是要吃俸禄的?   “皇上,您先别着急,水泥这个东西,生产简单,运输也简单,而且没有任何必要去禁止民间生产,所以我的意思就是,生产不重要,交给民间的巧匠们去做,主要是我们来考虑怎么利用才能更好!”   “爱卿言之有理。”皇上听了张彦瑾的话,略作思考,就明白了张彦瑾的意思,作为执掌一国的政治家,他心里瞬间将就明白了,这水泥的生产制造,怕是也给张彦瑾这个小子掌握在手里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不高兴,因为张彦瑾这个小子既然肯将水泥这间宝物献出来就说明了他的忠心! 第108章   “不过依你的意思, 这水泥首先用到哪里最好?”皇上想了想, 只觉得水泥作用太多, 实在是不知道首先从哪里开始,于是便将球踢给了张彦瑾。   “皇上, 这件事微臣也是考虑了很久, 我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指正。”   “好, 直言无妨。”   张彦瑾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道:   “现在我们大魏, 已然是强盛无比,江山绵延万里, 说起来这是一件好事, 但与此同时,也造成了很多不便,比如说,有的地方地处偏僻,所以皇上的政令, 要很久, 有的时候甚至要十几年才能传到那里, 造成了很多地方令行不通,所以我觉得为了江山社稷,我们应该先将水泥运用到修路上来,到时候, 南北往来方便,南方的水果可以运倒北方,北方的皮毛也可以运到南方,如此一来,互惠互利,交通发达了,政令也就通了,到时候国富民强,便没有了惹是生非的刁民。”   张彦瑾说到这里,特意用了“惹是生非”一次来形容此时在南方为祸的一些山贼,此时大为随时盛世,但仍旧有一些人在作者打家劫舍的勾当,更甚者甚至反对朝廷,残杀当地官员,这一点皇上自然也是清楚,只不过张彦瑾不愿意直言大魏盛世中的污点,惹皇上不快罢了。   照现代人的观点,自然知道这修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此时张彦瑾提出来,却是惹得皇上皱眉。   一旁的徐公公这时也是说道:“张大人,不是奴婢多嘴,咱们大魏江山绵延万里,照你说的,要是哪哪都要修路,怕是倾举国之力都不够吧!而且,修了路,咱们朝廷有啥好处?还不都是便宜了那些商人!”   张彦瑾早就知道他们会由此一问,不过他也是有点赞叹这徐公公虽然身为一个太监,但是看问题却能如此深刻,真的额很不简单。   “皇上,徐公公问的很有道理,修路对于朝廷,确实没有任何眼前的好处,这属于基建,也就是基础建设,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而且并无利润,不过微臣依然想到了合适的解决办法。”   “哦?”皇上此时也是在纳闷这个问题,不明白为什么张彦瑾将修路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这修路耗费资金应该很是巨大,作用么,朕却是紧紧看出来一点点,那你倒是说说,这修路到底有什么好处,还有资金怎么解决?”   “其实,皇上的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这修路的好处,刚才说了最重要的一点,但是因为刚才没有说出具体模式,所以皇上感觉作用一般,其实修路的资金虽然我们朝廷来出,但是只要建成,道路方便,那么那些个商人自然想从我们的官道上运输货物,这时候,我们就要设卡,每个地方一个卡哨,经过一个卡哨就收取一个卡哨的过路费。这样商人经商赚了钱,我们朝廷也收了过路费,与此同时,如果有人作奸犯科,有着遍布全国的卡哨在,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这不过是现在的高速公路收费处一样而已。   皇上听了张彦瑾的分析顿时龙颜大悦:“入情入理,入情入理啊,张彦瑾你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当赏!”   张彦瑾说道此处也是有点兴奋,又说道:“当然,其实最重要的,道路的兴起,可以带动旅游业迅速发展!!”   “旅游业?”皇上和徐公公又懵了,不过他们从张彦瑾的口气中就知道,这个旅游业,绝对又是一个好东西!   “是的,现如今,一些富商,或者官员,生活富足,但是闲暇时间去只能呆在家里,或者听听戏,导致了眼界狭窄,尤其是官员,闲极无聊就开始腐败堕落,结党内斗,如果交通好了,他们就可以去到江南富庶之地,又或者北方大雪纷飞之地,欣赏一下美景,陶冶一下情操,而且他们去到了外地,衣食住行就要花钱,这样一来,富有的人的资产就会转移到比较贫困的人手里,如此一来平衡了二者之间矛盾,使之成为了交易关系……”   皇上听到这里倒是看不出喜怒,但张彦瑾说完,还是赞叹了一句:“张彦瑾,你不错。是朕的好臣子!”   饶是张彦瑾听惯了皇上的赞美,此时被皇上这么认真地称赞,此时也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皇上过奖了,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只不过眼前有关水泥应用的事情十分繁琐,还需要成立专门的衙门来统筹。”   “好!”皇上等了许久,别是等着最后一句话,说实话当皇帝最擅长的便是拍板,至于张彦瑾刚刚说的改善交通的好处,以及什么旅游业,他虽然听的个大概,但是真要做起来还有点难度。   “张彦瑾,你是朕的左膀右臂,这件事由你来操办朕才能放心,另外,”皇上说到这里,转而扭头很严肃的向徐公公说道:   “徐禄,这件事由你来协助张彦瑾来完成,切记你是辅助,断然不可干涉张彦瑾的决定,只需在张彦瑾遇到阻力的时候帮他疏通调和,听见了没有!”   徐公公听了连忙跪下说道:“奴婢谨记于心!”   “谢皇上信任!”张彦瑾听了皇上的话就知道,这次皇上是给了自己莫大的权利,在外人面前,徐公公便是皇上的代表,只要他出面,估计要有办不成的事情,那就算皇上亲临,都会头大如斗。   现在皇上将徐公公派出来跟自己一起掌管这件事,而且还直言是协助自己,这待遇,说上天了也不为过!   “对了,皇上,这件事事关重大,需要人力财力不可预估,我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城里一个驿道司,和六部平级,这样有助于这件事后续的一些流程。”   张彦瑾虽然得了皇上的恩旨和徐公公的协助,但是如果自己尚在工部任职,那么自己这个工部侍郎置自己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于何地?   唯一一个避免尴尬的办法就是自己从工部摘出来,这样的话,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也顺手,而且也不会让原来工部的老朋友尴尬。   “嗯。”皇上听了张彦瑾这个建议考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本来需要拿到朝堂上让重臣们商议一下,不过考虑到事关紧急,这次就给你特事特办一次,张彦瑾接旨!”   张彦瑾听到皇上喊接旨,心头大喜,连忙跪倒在地。   “臣接旨——”   “朕令张彦瑾着手承办设立新衙门一切事宜,挂在工部,互相协助,再领秉笔太监徐公公协助张彦瑾修建我大魏驿道司!”   “臣接旨!”   “奴婢接旨!”   张彦瑾和徐公公都连忙回道。   此时,徐公公心里是复杂的,眼看自己跟了皇上十几年,竟然被皇上要求去协助张彦瑾这个小子,这家伙才跟了皇上多久?   不过话说回来,张彦瑾这小子却是有几分才华,他嘴里说的驿道收费,旅游业这一类的话,他徐公公压根就没怎么听懂,不过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徐公公还是很想的开得,俗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张彦瑾的运气当头,自己可不能跟张彦瑾对立,相反,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协助张彦瑾,日后万一自己落魄了,还可以找张彦瑾混口饭吃!   要说能做到秉笔太监的位置,徐公公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短短的时间之内思绪纷飞,依然决定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张大人,今后你我可一定要勠力同心啊!”   徐公公含笑对着张彦瑾示好道。   张彦瑾对徐公公的印象也是不错,觉得这个太监不像其他宫里的人一般只知道内斗搞事情,这人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人,是能在一起共事的,所以也连忙还礼。   “徐公公言重了,还请徐公公多多指教!”   “好了,你们先去,朕还要批奏章呢,唉,这天下要能多点张彦瑾这样的臣子,朕何必这么劳心劳力!”   张彦瑾跟徐公公听了这话之后连忙出去,只是临出门听到皇上话的后半句,张彦瑾吓了一跳,心想皇上这话要是给满朝文武听到,估计自己就又要四面树敌了。   出了太极殿,张彦瑾一路跟着徐公公来到了他的住所。   “徐公公,这皇上招办成立驿道司的事情,你看应该怎么办为好。”   张彦瑾也知道徐公公的意思,自然也不怠慢,端起小太监送上来的茶水便直言问徐公公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呵呵呵,”徐公公用太监常用的笑声做了开场白,脸上轻描淡写的说道:“张大人,你怕是不记得刚才奴婢说的话了,这次皇上派奴婢协助大人,奴婢自当竭尽全力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恐事关重大,涉及到各方利益的事情过于繁杂,力有不逮而已,奴婢自身却绝非那些搬弄是非的跳梁小丑!” 第109章   张彦瑾听了徐公公的话, 心里一惊, 心底更加看重徐公公的为人了, 要知道其实太监喜欢玩弄权术,也并非遗传, 只不过在皇宫内廷带的久了, 你不多个心眼别人多个心眼的就回来搞你,而这个徐公公,显然根本就脱离了那个阶层。   “哈哈, 公公言重,我只不过是咨询一下公公的看法, 我看这样,我们先向工部申请, 为我们的驿道司批一处宅子作为办公地点, 然后再从各个衙门掉一些精干力量来驿道司,公公你看如何?”   徐公公摇摇头,说道:“皇上已经特批了,倒是用不着占工部的地方。”   徐公公本身就掌管着所有的皇家地产,可以说是皇上的大管家, 一处院子对于皇上来讲, 简直就是稀松平常, 别说一处,就是用上他三五座也只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张大人见外,设立衙门乃是皇上特批的公事,理应有一处气派的办公地点!!”徐公公一句话说完, 就随声唤道:   “来人!”   这时一个小太监连忙凑上前来。   “着人选一处大宅,要距离宁国公复地最近的,条件最好的!”   小太监听了徐公公的话,连忙领命而去。   张彦瑾在一旁听到徐公公这么好说话,连忙谢道:“有劳公公!”   “呵呵呵,见外咯!”又是那种太监招牌的笑。   ……   皇上要设立驿道司的事情瞬间传开了,无论是六部还是各个国公都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就连老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据说还是张彦瑾来掌管这个衙门,一时间人们都对这个新成立的衙门充满了好奇。   “这个新衙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修路的呢!”   “修路?路还要修吗?不是人走的多了就是路么?”   当然,各个官员和朝廷的大人物们却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次张彦瑾到底有事高的什么名堂!   瑞国公府。   周齐晖一脸愤慨的说道:“父亲,这次那个张彦瑾不知道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上次这小子弄出来什么治大脖子病的血药,简直就是坑死我们了,现在我们商行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掌柜们都是怨声载道啊!”   瑞国公周勤最看不上自己这个二儿子这么一惊一乍的样子,脸色阴沉这不说话,那张彦瑾的雪药却是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损失了生意不说,还有苦说不出,毕竟明里人家卖的是药,跟你做盐的生意不打搅。   不过盐不做了又如何?还有油,还有粮食,只要自己妹妹还做一天皇后,自己就是皇亲国戚,有必要紧张?   可看看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儿子,着急上火成这样,真是懒得搭理他。   “齐晖莫急,张彦瑾那个雪药我也看了,还真不能说跟食盐是一个东西,不仅色泽看起来要比盐好,便是口感也要好过盐不少,这一局输了我们应该心服口服!”   周齐烨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啊?哥,那可都是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让张彦瑾那小子抢了去,我不甘心!”周齐晖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除了求助于老爹和兄长,他是一点对付张彦瑾的办法也没有的!   周勤终于忍不住了。   “你缺那点银子?离了那点银子,你就不过了?!没事给我多看点书,别都出给我丢人现眼!”   周齐晖被父亲这么一顿训斥,一下子蔫吧了,不过还是悻悻的反驳道:“我……我丢人现眼?我还不是为了家里的生意!钱不重要,钱不重要你们别花钱啊!”   瑞国公差点没给气死,自己还没死那,这个奇葩儿子就敢不让自己花钱,真不知道自己这种智商怎么会生出来这种儿子,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多少债!   “唉!”瑞国公知道跟这混不吝的家伙生气也没用,只得叹了一声气。   “父亲莫气,这次听说张彦瑾又跟皇上说要修路,虽然不知道这修路如何能挣钱,但是以张彦瑾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做没有利的事情,不如请姑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二弟去他那驿道司里寻个差事,一时看看张彦瑾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在一个如果真的有前途,我们就争取把这修路的活抢过来!”   周齐烨看着瑞国公很认真的说道。这次他需要换个思路,对于皇上支持的事,他们也应该支持着做完,至少可以挽回一点圣心,皇后姑姑已经私下传了口信回来,皇上最近对他们动盐业的事有意见,他们这才偃旗息鼓了,只是盐业是他们的根本,没他和周齐晖说得那么简单,只是不宜让二弟知道罢了。   可不等瑞国公说话,就听到周齐晖急急火火的喊道:“不行,要我跟那张彦瑾一起,我一百个不愿意,谁知道那小子又要怎么对付我!”   周勤一听,顿时气得两手发抖,自己这个二儿子,真特么的是个废柴啊!   相比瑞国公府上,宁国公府上可是一片欢庆。   “大人这次主持驿道司的设立,自然也就是驿道司的第一人!如此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早就知道张大人人中龙凤,他日一定能得到皇上的赏识,你看对吧!”   “能让皇上恩准城里新衙门,这时何等荣光,就算国公爷知道了怕是也要乐开了花吧?!”   张彦瑾虽然不知道府上下人现在都已经替他高兴的不行了,但他心里其实也是很开心的,倒不是为了这个什么尚书的职位,他对官职什么的本来就不在意,又不靠这个官来装逼,要来也就是图个做事方便,其余的,他还真没多想!   “成立衙门简单,难的却是这个修路了,这次要先在京城打开局面,让皇上看一下这水泥路的好处,只有打好这第一炮,才能更好的推进修路的想法。”   张彦瑾在心里合计着,然后直接叫瑞福给陈朔叫了过来。   “张彦瑾,听说你小子发达了啊,怎么样是不是要请客吃饭?”   陈朔一进屋一屁股就坐在了张彦瑾身边建了一个葡萄丢在嘴里说到。   张彦瑾看到这小子没正行的样笑道:“我发达了就要请客吃饭,那要是你发达了,你请不请客?”   “那当然!我陈大郎向来慷慨激昂,什么时候小气过,要说别的本事,我可能比你张彦瑾差点,但要说到吃饭……唉不对啊,你不是在京城开了家酒楼么?请客吃饭我似乎也比不过你啊!”   陈朔郁闷的模样让张彦瑾忍俊不禁。   “跟你说正经的,你应该听说了,我这次跟皇上奏请,设立新的驿道司。”   “是啊,当然听说了,而且还是听晋王说的!”陈朔又吃了一个葡萄说到。   “晋王?你怎么又跟他遇到了?”   张彦瑾听了有点纳闷,似乎最近陈朔这小子跟晋王走的有点近啊!   “嗨,正巧遇上,这不听他说你的消息,我一来兴趣,就跟她聊了几句,我看晋王人不错啊,还对你赞赏有加呢!”   张彦瑾心想自己哪里用他晋王赞赏,就算当今皇上跟自己都是互相欣赏的关系,只不过要注意的就是,自己不要参与到这个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的事情中去了。   “哦,不说晋王了,这次我找你来,知道什么事么?”   “你找我有事?”   陈朔大大咧咧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找我来玩儿呢!说吧,啥事,咱兄弟俩,什么事直说,我肯定帮你!”   张彦瑾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动,虽然陈朔这家伙没什么能力,但是真的很靠谱,现在自己紧缺的就是这种靠谱的人,至于能力,自己已经溢出了,反而不是那么紧缺。   “是这样的,驿道司要开张,现在特别差人手,我想你调到驿道司里来任工部员外郎一职,算是帮我一个忙。”   “啊?”陈朔懵了,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彦瑾。   “你说什么,要我去驿道司任职?还是从五品的员外郎   ?”   “是啊,你愿意来么?”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我跟你说你要是耍我,我可跟你绝交的!”这五品京官诶,张彦瑾他能给?   张彦瑾还真能给,工部四司,水利、屯田等等,这每一司都会分派正五品郎中负责。如今再建驿道司,自然也缺郎中、员外郎,以及主事等一系列官职,皇上说了让全权负责,郎中他还是准备留给皇上派来的人,其他的人他自然安排自己信得过的。   陈朔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他当初跟着张彦瑾去中州城建,磨了一个小官,但是驿道司是工部的,六部的官职,这等实权部门,就是他爹也不能安排,只有将他外放出去得了一二政绩才有希望,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本事,为政一方他做不了,这不,张彦瑾一回来,自己就又是个混吃等死的衙内,这一点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虽然说混吃等死不是个好事,但就他这种衙内德行,压根没有人能瞧的上他。   “我耍你干什么?今天也不是愚人节!”   “愚人节?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说真的?”   眼看张彦瑾又说起自己听不懂的话来,陈朔很焦急的想确定这家伙是不是认真的。   “千真万确,只要你肯来,我就要!”   张彦瑾很认真的,一字一顿的。   得到了张彦瑾肯定的答复,陈朔一阵兴奋,冲过来就要给张彦瑾一个熊抱。他陈公子终于也要费黄腾达了!   到底是张彦瑾这个兄弟够意思,有了好事,先想着自己人!   张彦瑾倒是没有抱着徇私枉法的任人唯亲的想法,只是这驿道司做的就是基建,项目每一个估计都有很大流水,用人必须谨慎,唯有陈朔这种几句证明自己的二世祖才能不在其中中饱私囊!更重要的,陈溯在中州的表现,他对数学非常敏锐,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看着陈朔这个样子,张彦瑾自然知道这小子心里兴奋,但恐怕这小子不知道的是,这官虽然在老百姓眼里是京官,但到了这人少官职多的驿道司,他怕也只能是个跑腿的小跟班了。   “那你就先做员外郎,以后如果干的好,我就奏请皇上,给你升职!”   先担任个员外郎?   这官太容易了,员外郎上头就郎中和侍郎,也就是说,只差这两个,就是和他老爹户部尚书一样了,他老爹在他这个年纪,只怕才是个小小主事把!后来进了王府成了皇上的心腹。   ……   三天以后,盛元帝看着张彦瑾托徐公公交给自己的奏折,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个张彦瑾这次做事怎么这么鲁莽?让陈德让的儿子去做员外郎,这件事不可取吧?”   皇上在这边嘀咕,徐公公听了也是笑道:   “禀皇上,张大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这陈公子虽然名声不好,但想来应该是能发挥奇效,你在看其他的职位推荐,全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张大人绝对不是任人唯亲的人。”   要是换了别的太监,哪一个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可是徐公公就不然,他跟了皇上十几年,见识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不但在鞍前马后的伺候皇上,有些时候皇上如果遇到想不懂的事情,他也经常跟着分析一下。不过分析归分析,以他徐公公为人处世的水准,他的分析都是向着皇上喜欢听的方向分析,说了几乎等于没说,但偏偏可以促成皇上的一些决定,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信任他,以及他在皇宫内有着超然地位的原因了。   “徐禄,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是这陈家小子要是做了员外郎,恐怕难以服众啊,他才多大,你让一群白胡子的老臣如何自处?”   “皇上,您说陈公子年轻,但和张彦瑾比起来也不顾如此,可你看张彦瑾担任工部侍郎,包括现在筹建驿道司,朝中可有反对声音?所以说官职大小看的应该是能力,而不是资历。”   盛元皇帝听了暗暗点头,也不再说话,只是提起御笔,在张彦瑾的奏章上批了一个准字。   “准奏!”   ……   要说张彦瑾要组建驿道司,大兴土木的去修路的事情没人反对,那也断然是不可能的,朝中的御史们一个个闲得蛋疼,屁大点事都能给你放在早朝上争论两个小时,更何况新建一部的大事!   就算退一百步来说,这些御史们弹劾了多少人,也不见朝廷给他们单独建一个“弹劾司”,凭什么你张彦瑾上来就要自立门户的独占一个衙门?   就因为这事,这几日早朝上,一群又一群的御史派和拥护张彦瑾的维新派吵的不可开交,从经史子集吵倒国法人情,没有一天是消停的,不过这些争吵,在有些人的眼里,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皇上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你以为那一天都有公主要出嫁,那一天都能碰上张彦瑾这种倔驴外加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在皇后的眼里,这些事是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锦绣宫,皇后的寝宫里,熏香萦绕,华贵异常。   “大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给齐晖求个驿道司的官职?”   周皇后母仪天下,此时有些不解的看着兄长周勤,如此小事,还值当的亲自跑一趟?   周皇后此时对面坐着的,正是大魏瑞国公周勤,他这次进宫见皇后,很直接的就提出想皇后在皇上面前给自己那个蠢儿子周齐晖求个职位。   “娘娘,你不要小看这件事,这个张彦瑾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此子甚是邪门,本来也就是一个世家子弟,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突然就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才智,我怀疑是又高人在后面指点,而你想想,高人所图,肯定并非一般。”   “啊?”周皇后听了心惊道:“大哥你是说,这个张彦瑾有造反的心思?”   “这倒不至于,只不过这个张彦瑾到底想如何微臣完全看不清楚,而前些日子……皇后你也知道,食盐一向是由我们来做的。”   瑞国公脸色有点尴尬的说道。   周皇后长居宫内,甚至还不知道张彦瑾制造雪药强了他们周家生意的事情。毕竟她是继后,在皇上和元后感情深厚,又立了元后嫡子为太子的情况下,她其实尴尬了,有时候消息并不灵通。   “对啊,食盐这件事,还是我跟皇上提的。”   “可是,就在最近,这个张彦瑾制造出一种名为雪药的东西,无论是外观还是口感都超过了食盐,导致我们商号的食盐的生意暴跌……现在他搞这个什么驿道司,又不知所为何事啊。”   皇后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道:“大哥,我会找时间跟皇上说这件事的,只是这个张彦瑾,皇上正盛宠他,贵妃因为玉阳的事说了张彦瑾几句,还是当着玉阳和卫王的面说,皇上不但没给面子,还训斥了一下贵妃,所以,大哥千万别动……”   周勤明白皇后的意思,他沉吟说道:“这事我知道,娘娘放心,此次也不过是想晖儿好,至于那小子,现在我不会动的?”但是这小子未来一定得处理了,之前动他儿子,就当孩子之间争强好胜了,他儿子输了一筹也算长记性。但是之后的茶,在朝堂落他脸面,   随着驿道司开张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张彦瑾的水泥厂也在日日夜夜的加紧赶制一批又一批的水泥,并开始大批量的运往京城。   “老马,最近感觉活计比以往多了好多啊!”刚刚装好一马车水泥的许大头抱怨说道。   “你是不是昨晚上又去喝酒了,今天早起工头都说了,没听见么?现在场子正在为朝廷驿道司赶制水泥,说在京城有大作用呢!”   “驿道司?这是个什么衙门啊?”许大头一脸懵比的问道。   老马看着他一脸无语:“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你个什么都不懂混不吝,马车来了赶紧装货,这批货出完了,是会给赏钱的!”   这边水泥厂干的热火朝天,那边张彦瑾却是遇到了麻烦,在徐公公的配合下,各方面进展的都很顺利,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驿道司衙门已经筹备完毕,现在衙门里已经张灯结彩,就等自己鸣锣就开张了。   不过张彦瑾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驿道司门前如果还是青石路,那成什么体统?所以他决定衙门推迟开张,而要先一步在衙门和皇宫之间修一条标准的水泥样板马路!   可偏偏就在这衙门推迟开张的这几天里,张彦瑾就遇到了一件让他头大的事情——盛元帝下旨,命他给周齐晖在驿道司安排一个差事! 第110章   张彦瑾一边接旨, 一边心里就郁闷起来, 看来这瑞国公府上, 还真是不肯消停啊,他已经几次回避跟他们之间的矛盾, 想不到这次周家竟然直接找麻烦上门了。   让周齐晖来驿道司衙门, 先不说这个家伙来了会不会给自己捣乱,就这职位怎么安排也够张彦瑾心烦的。   重要的职位肯定不能派,但既然是皇上下旨, 自己安排的太差了,就是给皇上难看, 想来想去,张彦瑾始终想不到合适的处理方式, 只恨自己虽然在其他事上都得心应手, 唯独不擅长这些官场的弯弯绕!   这一天,张彦瑾正在房间里苦思如何应对周齐晖这个老鼠屎,张伍一突然求见。   “大人,现在修路的工人和货物已经基本齐备,剩下的另一批货也已经马上就到京城, 你看是不是下令开工?”   张彦瑾听了这个消息一愣, 没想到这些日子没有亲自操持这些事, 事情进展的竟然也这么效率,看来自己手底下这些人俨然已经熟悉了各方面事情的运作,这倒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事情。   “嗯,现在还不能开工。”张彦瑾略一思索就摇头说道:“兴土木这种事情, 必须找一个黄道吉日动工。”   倒不是张彦瑾封建迷信,而是破土这件事,古往今来都十分被人们看重,现在修者第一条马路是自己的第一炮,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本着谨慎的态度,张彦瑾决定要将所有能考虑的事情全部考虑进去。   “对了,还有一事,道路修筑沿途的清障都完成了么?”张彦瑾皱着眉头问道。   要说招工铺料其实都是小事,影响工程进度最主要的事情,还是人的因素,大魏朝人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你要是修路修道人家门口,妨碍了人家的出行,难保人家会给你搞点事情!   “这……这个……”   果然,问到这里,张伍一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张彦瑾眉头皱的更紧了。   “怎么?跟我说话还藏着掖着?你小子长本事了?”   “不敢,属下不敢,”张伍一看到张彦瑾的脸色变冷,连忙说道:“其他的百姓都好说,已经给了一些补偿签了契约,但……但马路规划经过陈国公府门前,张伍二前去沟通,却……却被陈国公打了!”   “彭!”   张彦瑾听到这件事,猛然一拍桌子,道:“这种大事,为何不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还来问我是否动工!”   张彦瑾很少发怒,但生气起来,张伍一吓得够呛,一下子跪倒地上说道:“属下知错,只是伍二说怕大人替他鸣不平,再与陈国公发生不快,伍一才斗胆瞒着大人!”   “你……你们……”张彦瑾无语得够呛。   修路这等大事,任何一个小环节都可能导致工期长久拖延,那样一来,工人们要拿钱,水泥用不上,每拖一天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这两个没见识的家伙竟然还为了怕自己跟陈国公起嫌隙而瞒着他!   “行了,你先下去,从账房领十两银子,给伍二好好看看大夫,有什么困难,在跟我说。”   张彦瑾强行压制了心里的怒火。到底是自家人,张彦瑾还真不能不护着。   只是他还是有点纳闷,虽然陈国公跟他不对付,但这修路可是皇上下得命令,陈国公一下行事谨小慎微,这次竟然胆敢抗旨?   张伍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他现在是张彦瑾的手下,而张彦瑾可是被皇上钦点负责修路的镇抚,驿道司一把手,你如果不愿意,好,那可以谈,但这打人,那不就是等于打皇上的脸么?!   张彦瑾考虑良久,排除了所有可能,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条,那就是有人跟陈国公打了招呼,唯有这种情况下,陈国公才可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当今满朝文武,能给陈国公装作这么大胆子的人,张彦瑾想到这里,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哥瑞国公,这是真要跟自己杠上了?这老狐狸,真的就这么直截了当的为难他?   张彦瑾又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找人商议一下,打脸送礼还行,但是自己确实不擅长那些权贵们的人情理短。   ……   秋意以浓,很快就会进入冬季,一但入冬,那么修路的事情就要搁置了,张彦瑾清楚地很,冬天里低温条件下水泥的强度会急剧降低,如果强行修路,一旦明年开春,水泥路面就会全部崩坏,损失将不可预估。   张彦瑾自己的酒楼里。   李郢和陈朔坐在一起,一边品评着张彦瑾自家酿制的酒,一边说笑着。   “张彦瑾,开了这酒楼,还弄了这么多好看又好吃的菜品,现在每天这生意这么兴隆,肯定赚了不少钱吧。”   李郢打趣的说道:“最近你还做了驿道司的主子,这样一来,以前的兄弟们在你面前都有压力了。”   张彦瑾听了李郢口中的打趣,也笑道:“你小子又出什么鬼主意了?”随后继续说道:“兄弟就是兄弟,别管我发财与否,当官与否,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顿了顿,张彦瑾又转头对着陈朔说:“现在陈朔跟我进了驿道司,你看他官职不高又忙得鸡飞狗跳的就好在哪里去了?”   这时候陈朔也时大倒苦水:“我现在是真后悔了,这个员外郎还没领到第一个月的俸禄,就连着折腾了半个月去督查水泥运输,只给我累的像我家那条看门的大黑狗了!”   陈朔这话说完,李郢好笑说:“你小子是故意气我不是?连你都做了员外郎,我这边还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呢!”   张彦瑾也知道李郢是真的打趣,不过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一下,于是就说道:“李郢,你别不舒服,我是了解你了,要你出主意还行,但是真要你亲力亲为的作者苦差事,你的性子还真不如陈朔踏实,不然我也给你找个活干,让你体验一下忙得不可开交的感觉?”   李郢一听就来了精神,一边的陈朔也说道:“什么活啊,有没有清闲的,我也要干!”   “你滚一边去,水泥还没运完呢,就想清闲?”   陈朔讪讪的闭了嘴,这时张彦瑾才开始说道:“我最近准备把这家酒楼关了!”   “啊?”   “不会吧!”   两个人都是听懵了,随即环视了一下楼下火爆的大厅里,七个小二哥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酒楼要关了?这生意怕是每天都要赚不止一千两银子吧!”   李郢有点不相信。   张彦瑾心想,一千两你可是算少了,这么家小酒楼一天至少要给自己赚三千两!不过对就现在而言,钱多了于他来说,钱只是一种工具,多少并没有太多要求罢了。   “你先别急,现在我这家酒楼都是赚的小老百姓的钱,我准备关了它,然后重新装修一下,不对外开放,改成会员制,只有一次性存够五千两银子才能进酒楼里消费……”   “我的娘啊!五千两!”陈朔一下子惊呆了,他虽然已经是京城里面顶尖的二世祖了,可手里面最多也就是有个大几十百十两银子,毕竟陈德让也算个清官,家底也不丰厚。   李郢也是不明所以,问道:“这么贵,会有人来?”   张彦瑾淡淡一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句活就是告诉我们,有身份地位的人,是不想和一般老百姓在一起消费的!”   二人听的晕晕乎乎,但终于有点明白张彦瑾的意思了。   “你是说……很多有钱人想来你这酒楼,但是因为这里都是老百姓出入,所以不好意思来?”   “然也!”张彦瑾笑道。   李郢来了兴趣,说道:“你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能帮你做什么?”   张彦瑾若有所思的说:“很简单,酒楼关掉,重新装修,另外在开一家,每一家分为三个区域,吃饭喝酒一个区域,吟诗喝茶一个区域,另外还有一个区域是用来戏水和沐浴!”   “戏水和沐浴?”   李郢道:“谁愿意在外面沐浴啊?!”   张彦瑾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我们三个兄弟出来,除了吃饭就是喝酒,有什么意思!要是喝完酒,能一起在大水池子里洗个热水澡,那生活?啧啧。”   “我喜欢!”   还不等李郢说话,一旁的陈朔已经喊了起来。   李郢也是被张彦瑾的话惊得够呛,不过他也是一听就呗说动了心,心里充满了对那种闲适生活的渴望。在现代,谁不知道北方的大澡堂子,而且生意火得不行。日本的温泉文化,不也是从中国传回去的?   “这得花费多少?”   “钱不是问题,这种酒楼,我要开两家,就并排着营业,一家只收男宾,一家只收女宾!”   “绝了!”   李郢点头说道:“这年头,我们的银钱可比不上那些个小娘子们手里的金银细软可,要是能接着吟诗作对的名义把她们吸引过来,让她们也来给我们的酒楼生意贡献银子……”   “嘶——”李郢吸了吸凉气:“那收入至少要翻倍!!”   陈朔终于听懂了其中的要点,要知道古代年轻女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但是富家千金却是可以学习一些诗歌什么的,只要借着讨论诗歌的高雅目的给她们吸引过来,那她们这些有钱却没花过钱的无知少女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做贵!   这酒楼赚钱并不是目的,他需要用这酒楼达到他想要的信息渠道。私密的消费场所,最是适合谈事了。   “行了,这件事只是偶尔玩玩,我今天找你们来,是另有要事。”   这时候,张彦瑾突然话头一转,认真了起来。   李郢奇道:“看你脸色突然这么凝重,我还真有点不习惯,难不成还有事难的倒你?”   “唉!本来是不太要紧的一件事,可涉及到了圣旨……这事就难办了?”   “啊?圣旨?什么事还牵涉到圣旨!”陈朔吃了一口红烧肉,最边上的油还没吃干净。   “你们且听我说。”张彦瑾略一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在前几日,皇上突然下旨,要我给周齐晖在驿道司找一个差事,可现在职位已经满了,胡乱安排下,又怕周齐晖那家伙在皇上面前乱说,让皇上那边心生不悦。当然我最担心的,还是怕周齐晖给我捣乱,现在修路的事情迫在眉睫,在晚些日子,一旦入冬,整个计划就要搁浅了!”   “就这些?”李郢淡淡笑道:“如果就这些的话,那根本就不是问题,我看你是都把脑筋用在了大事上,这种小事很容易处理的。”   张彦瑾看着李郢从容的样子,奇道:“你有办法?不过倒还真的有个事情,干脆我一起说出来。我要在京城修的那条马路你们也知道,现在要经过陈国公家门前,但前些日子张伍二前去和陈国公沟通,却被打了……”   “哈哈哈!”李郢听到这里捧腹大笑道:“张彦瑾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两件事明显就有关联,但张伍二被陈国公打,却是在正常不过?”   张彦瑾皱了皱眉,有点惊讶于李郢这么快就将事情分析的这么透彻,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李郢说张伍二被打正常不过。   “李郢,你倒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先说说我的分析,不一定都准确,但估计和真相也相去不远。”李郢淡淡说道,张彦瑾和陈朔都是很好奇的指着耳朵听。   “首先,是张伍二被打,据我分析,以陈国公谨小慎微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打人的,毕竟张伍二是担这皇命呢!但联系瑞国公给周齐晖在驿道司谋差使,应该是瑞国公说动了皇后,才皇上下得旨。可皇上下旨后迟迟不见你给周齐晖那小子安排,瑞国公便急了,估计是又找到了陈国公帮忙给你施压,陈国公本来在瑞国公和皇上之间两头都不想得罪,心里正烦着呢,你竟然又派张伍二一个跟班去跟陈国公交涉,陈国公什么地位?你这样做,他就是打了人,到了皇上面前,还可以说你不尊敬他,到时候皇上还不能向着你!”   张彦瑾越听越是心惊,这么一件事里,竟然有这么多隐情!   “那你说,当前我给怎么做?”   李郢笑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是你最近因为修路的事情太过谨慎,才导致了看不穿全局。”   “哦?”陈朔在一旁也是纳闷道:“李郢,怎么今天感觉你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历来机智过人,狗头军师的诨号,是白来的?”   看着两人又开始吹起牛逼来了,张彦瑾问道:“你快说如何处置这件事。”   “好办,不就是安排一个职位么?周齐晖跟陈朔家事差不太多,你给陈朔安排了个员外郎做,也给周齐晖安排一个呗,到时候让周齐晖跟陈朔一起去运水泥,一来他搞不出什么花样,二来,皇上那边也能交差,陈朔能去运水泥,他周齐晖有三头六臂么,凭什么不能!”   张彦瑾笑了笑:“很好,便这么办!”   “嘿嘿,当然我还得亲自去陈国公府一次,现在他无论如何打了人,不占理,你只要态度好些,肯定跟他老陈一拍即合!周齐晖的职位安排了,瑞国公也不能找他说事了,他为什么不卖你这个人情?”   ……   翌日,吏部下达文书,任命瑞国公次子周齐晖为驿道司员外郎,协同陈朔一起督办水泥运送一事。在张彦瑾亲自登门道歉之后,陈国公也同意了“宫抚路”从自己家门前修建。   十日之后,八月十五,在这阖家团圆之时,张彦瑾带着驿道司员外郎陈朔,周齐晖一起参加了“宫抚路”的破土仪式,驿道司镇抚当场给一千三百多名工人发放了节日打赏,每人一两银子。在群情高昂的欢呼声中,张彦瑾一声令下,号子长鸣,京都第一条水泥马路“宫抚路”正是开工破土!   ****   阁楼之上,琴声悠扬,小曲唱的也是凄婉动听。   张彦瑾和李郢坐在柔软的昨塌上,李郢赞叹的说道:“张彦瑾,你这设计的沙发我坐了不少次,还是觉得舒服!就像包裹在一团大棉花里!”   张彦瑾淡淡一笑,过几天自己这重新装修的酒楼“天一楼”便要开张了,现在酒楼被他装修的更加豪华,沙发自然少不了。而且雇佣的小厮个个都是精明能干,英俊逼人,虽然说不上是美男子一级别的,但看起来也算是器宇轩昂了。   “怎么样,咱们这“天一楼”如何?”   “很豪华,而且也不僭越,让我这个抠门的也忍不住花钱体验一些项目,这都是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是我上次去番国,偷偷从他们那里宫廷里学来的!”张彦瑾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估计谁家的公子老爷来了你这天一楼,也不舍得走吧,嘿嘿,估计他们就是去借钱,都想着要买你这会员!一人五千两,要是有一百个会员,那就是五十万两啊!”陈溯算了一个账,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也激动得不行。   张彦瑾淡淡一笑:“五千两也是起步,我觉得应该分成会员和黄金会员,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在三楼单独设了三个包间,在那里可以眺望这整个长安街景,只为黄金会员开放!”   “啊?黄金会员那要一次存多少银子?”李郢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一万吧,不过只能限量两个名额,因为有一个名额,我要留给皇上!”   李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给皇上一个黄金会员,亏张彦瑾这小子也想的出来!   “李郢,我现在跟陈朔都忙着修路的事情,实在照管不过来天一楼的事情,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这个酒楼,我想交给你打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呵呵,利润我们平分,我们兄弟这么多年,钱不钱的真的无所谓,而且你上次给我出了那么关键的主意,我更是要感谢你!”   李郢虽然看着张彦瑾一脸很认真的表情,饶是他聪明,这会也愣住了。   这个酒楼少说也要花费十万两因此才能装修成这样吧!张彦瑾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交给自己打理了?   “行了,你也别推辞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你可要好好打理,因为隔壁还有一家“如意楼”马上就要开张了,你这边的可不要给比下去了呀!”   “放心。”李郢又是感到深深的压力,这么大一间酒楼,要他来打理,还真有点不敢下手。更明白,这还只是个开始。之前,他也就顶多出出主意,从没有独自管一件事。说到底,也真是安抚他,陈溯有了官,而他没有。而相比陈溯,他家更清贫一些,对目前的他来说,钱比权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可以刷看,伤心~~   这章24小时内送红包~~~ 第111章   “我建议你还是多雇几个人, 尤其是管理人员, 你如果亲自来当掌柜, 我怕令尊会不乐意。”   张彦瑾思考了一下,对李郢说道。。   李郢听了张彦瑾的话连忙说道:“你放心, 这些我自有计较, 你将酒楼交给我,我自然全心全力的将酒楼打理好,到时候如果出现什么问题, 我自己去找你领罚!”   张彦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算暂时让李郢练练手, 等到知道他擅长方面,他的驿道司也上了正轨, 让他能说一不二的时候, 自然就能将人调过来。   ****   陈国公府的事解决,周齐晖入职后,张彦瑾派人盯着他,竟然发现他特别老实,而且还在干实事, 这让张彦瑾摸不着头脑。   不过, 不闹事自然最好, 也能让驿道司尽快地走入正轨。   这些日子张彦瑾是真的忙,驿道司初筹备,又要同时修路,张彦瑾几乎天微微亮就出了门, 而到夜半才回去。他还要分心中州和大同那边传过来的公事,同时,也在配合赵国公和宁国公府成亲前一切礼节。   也许正因为这么繁忙,张彦瑾之前还有些恐婚的心理几乎消散得差不多。   这日,张彦瑾一大早送了鹰去赵国公府,陪着‘老丈人’和‘岳母’都两个时辰,他依旧没有见着李容娘,他这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回府前,角门突然跑出来一个小丫头。   “张二郎!”   张彦瑾转过身,小丫头轻快地就跑了过来,然后就塞了他一封信,笑嘻嘻的说道:“我家娘子让我交给你的。”   赵国公没有女儿,这说的娘子,唯一的一个自然就只有义女李容娘了。   张彦瑾连忙接过来,心里头竟然有些紧张。   “她……在府里头,可还安好?”   小丫头依旧笑嘻嘻的:“娘子这些天很开心,自从……张二郎你拒了公主,娘子显然就比之前要开心很多。”   这明明没说什么,可也让张二郎听得有些脸红心跳的。   “好啦,奴就不多留了,娘子还等着奴回去回话呢?”   张彦瑾连忙点了点头。   等小丫头一走,瑞福就扬长着脖子瞧张彦瑾手中的信,张彦瑾连忙收进怀里,随后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走,回府。”   瑞福和后面的张伍一等看了一眼,都是暗笑不说话。   马上奔驰的张彦瑾心痒的厉害,他特别想看看李容娘给他写了什么,只觉贴身放着的信都热乎乎的,他有些后悔刚刚为了在瑞福等人面前故意表现了。   看到前面有一处茶楼,说道:“停,去喝壶茶去。”   瑞福有些不明白了,那不过是个茶摊子,做得还是二郎最讨厌的茶汤,而不是二郎弄出的炒茶毛尖。   然而张彦瑾就是下了马,他一坐下,也不叫茶,而是把信掏出来。   瑞福终于明白了,低着头不断耸动地笑,张彦瑾懒得理他,他打开了信,一入眼就是极其娟秀的字迹。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张彦瑾不由勾起了嘴角。   “二郎,李……夫人给您写了什么?”   张彦瑾刹那间就收了起来,摆起了脸:“喝了茶就回去,事情忙着,别想些和你无关的事。”   惹得后头的侍卫们暗笑出声。   ***   张彦瑾在驿道司成立后,下一条路是应该将路修到水泥厂方便以后的货物运输,还是继续在京城里面继续修,扩大水泥马路的影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水泥马路的好处。   正看着地图分析着,瑞福禀报陈溯过来了,张彦瑾让人进来,陈溯却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张彦瑾大事不好了!这一批水泥还没运进城,就被一群匪人劫去了!”   “?”张彦瑾听了这个消息,脸立刻阴沉下来,随即便平静了下来。   “匪人劫水泥?”张彦瑾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陈溯,“有没有抓到一两个?”   陈溯很着急的说道:“哪有啊,当时你说过水泥这东西又重,又不值钱,所以我们往来运送压根就没有带多少人手,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劫啊!那群匪人也就是二三十人,嘴里说的都是中原地区的方言,说实话我压根没怎么听清楚他么说什么,水泥就被劫走了!”   陈溯越想越是懊丧,这些日子以来,他风里来雨里去,辛苦的紧,不过他这些辛苦也没白费,现在他这个员外郎的威望在这群修路工人和水泥厂里面甚是高涨,工人们见了他都很敬畏,这也让他体验了一把不一样的成就感。   就在前几天,陈德让还找他谈话,狠狠的夸了他一顿,这让陈溯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爽,要说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老爹眼里的败家子啊!   可偏偏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这水泥竟然被劫走了,这尼玛可恶的山贼,拆台也不能这么拆啊!   “张彦瑾,你说说,水泥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卖钱,匪人劫走水泥要干什么?难不成也去山寨修路建桥?”   陈溯一拍大腿道:“莫不是有人估计为之!”   “嗯,”张彦瑾点点头,这一点他就想到了,不过即使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也没用,必须抓到这群人才螚挽回损失。   “现在工地上的水泥不吃紧吧?”   陈溯挠挠头说道:“你前天又去工地发了一波赏钱,现在工人们干劲太足了,估计现在的水泥最多够用一两天……”   “时间掐的这么准?”张彦瑾皱眉道。“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爸水泥劫走,看来肯定有内鬼了!”   “内鬼?玛德,不会是周齐晖这小子吧!我现在就去找他!”陈溯说完撸袖子就要去质问周齐晖,却被张彦瑾挥手拦下。   “你别激动,把周齐晖给我叫道这儿来,我要当面问问。”   “还问什么问?一定是这小子没跑了,当初瑞国公给这小子安插到我们驿道司肯定就是想搞破坏,我这就带工人把这小子围了,看他还敢不说出水泥的下落!”   “都说你别激动了,先不说是不是周齐晖在搞鬼,就算是他,他也肯定不会承认的,若是没有妥善的安排你觉得他敢这么干?到时候你问不出来他在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么办!”   陈溯一听,有点发蔫了。不过就在这时候,屋子外面传来张伍一的声音。   “张大人,刚刚下人送来一封信,是您的!”   说着,张伍一已经大步走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   “张彦瑾亲启。”   张彦瑾一愣,心里已然有了不好的感觉,接过信一看,果不其然。   “想要水泥,就来祥云山来赎,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   陈溯看到张彦瑾发愣,连忙拿过信赖看,,这一看不要紧,立马就火大了!   “竟然绑票绑到我们这里来了,张彦瑾我这就去找赵国公,带人把这什么鸟祥云山端了!”   张彦瑾其实现在也有点恼火,但还不至于到了陈溯这么冲动的地步,既然对方敢告诉他自己藏身之地,就显然不怕自己带兵去攻打。   “这祥云山是什么地方?”张彦瑾转头问张伍一。   “祥云山?”张伍一一愣,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信里面的内容,讷讷的说道:“祥云山应该是京城西面一坐荒山,地势险峻,压根没有人居住。”   “是这样……”张彦瑾想了想心里边有了计较。   “陈溯,你去给我把周齐晖叫来,张伍一,你去找赵国公借兵,再一个,叫瑞福给我备轿子,我要进宫面圣!”   张彦瑾一下下了三条命令,陈溯和张伍一全都领命而去,而这个时候张彦瑾却是在想,瑞国公再蠢,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找自己的麻烦,可这突然出现的幕后黑手,到底又是哪个?   ……   此时瑞国公府里,周齐晖正泡在一个大木桶里舒服的洗澡。   “真是太倒霉了,这次父亲给自己找的这算是什么破差事啊,往返外地押运水泥,而且全程没有一个工人待见他这个员外郎的,全特么跑去给陈溯哪个臭小子拍马屁了,陈溯算个什么东西,他父亲可是那个陈德让能比的了的么?”   周齐晖使劲的搓着身上的泥,恨不得直接将身上的皮扒掉了换一身新的,他周二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虽然不用他亲自动手搬水泥,但水泥这玩意,粘到身上就是一层厚厚的壳,实在是难受死了!   这边周齐晖正在抱怨,突然间房门被人一脚喘开!   周齐晖被吓的浑身一哆嗦,刚要骂人,就听到自己老爹瑞国公周勤的声音。   “混账!给我滚出来!”   周齐晖哪里见过老爹这么生气,连忙从木桶里跳出来,披上袍子。   “怎么了啊爹?什么事这么生气啊!”   周齐晖一边说着一边从内间走了出来,可还没等看清周勤那张因为愤怒都扭曲了的脸,就被一脚狠狠踹倒。   “啊!你干什么啊,爹!”   “住口!说,驿道司的水泥,是不是你找人劫走的 ?”   只见周勤满脸黢黑,冷冷的看着他。   “啊?什么,水泥被劫走了?”周齐晖一愣,这运水泥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也就是去了两趟就是在不想去了,这次再去水泥厂,他是借口说自己牙疼的要命要去拔牙才请假跑出来的。所以压根就不知道水泥被劫的事情。   “真的不是你做的?”周勤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肯定又是自己这个白痴二儿子做的,所以才气势汹汹的来教训他。   “爹,上次你叫我不要到处丢人,在家里好好看书,我这两天除了去给张彦瑾那家伙运了几次水泥,那里还去过别的地方啊!”   周齐晖诉苦道。   瑞国公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人,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齐晖脸上的表情,心想他这个儿子最不成器,即便是说谎话都会紧张的脸红心跳的,今次这件事却是坦然的不行,看来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可现在让谁听了都是他嫌疑最大,第一,自己前一段时间跟张彦瑾有生意上的冲突,第二,好巧不巧的自己派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驿道司当差。现如今真是屎盆子糊在了脑袋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起来!现在你那个驿道司的同僚,也就是陈德让家的那小子正在外面等你呢!说是张彦瑾因为水泥被劫的事情要找你问话!记住,一定要跟现在一样淡定,反正也没你的事,你就矢口否认就行了!”   周勤害怕周齐晖在张彦瑾面前露了怯,到时候要是张彦瑾抓住自己不放,在皇上面前硬要说自己蓄谋已久的破坏他修路,原本皇上对他有意见,可不是难讨好?   “好……好的,爹。”   周勤听着周齐晖嘴里的“爹”格外刺耳,自己几代都是士族,家里那个人不是文雅之士,唯独这个儿子疯疯癫癫的不成器,一会叫爹,一会叫父亲,真让自己头疼的要死!   “去吧,不要跟张彦瑾发生冲突,知道吗?”说完,周勤又警告了一句。   得了周勤的嘱咐,周齐晖有点心慌的往府前走去,还没到大门处就看到陈溯带着一群家丁和工人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   “快看!周齐晖来了,让他陪我们水泥!”   “快抓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离着大老远,陈溯身边的那些人看到周齐晖就嚷嚷起来,这让周齐晖一时间竟然有点害怕了。可是他转念想想,以来自己没抢水泥,那玩意又脏又沉,自己就是再傻也不会抢那个啊!二来,这可是在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老子是瑞国公,自己的姑姑可是当今皇后!   想到此处,周齐晖心里大定,慢条斯理的走到了一群人跟前,不紧不慢的说道:“陈溯,我已经告假,你来我府里头做什么?”   要说周齐晖装逼撞到别人前面,那没的说,瑞国公二公子,当今皇后的侄子,那在京城也算是一流的衙内,可偏偏陈溯就不服他周齐晖,这一点也是随他老爹陈德让,陈德让在朝中就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到了陈溯这里,更是将这个“优良品质”发扬光大了。   “周齐晖,你是赶紧交出水泥,然后自己去找张大人请罪,还是想让我将你打成猪头,然后再重复前面的步骤?”   周齐晖给陈溯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说虽然是这个个事情,但是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地盘,无论如何气势不能弱了。   “切,就凭你?陈溯,你不就是跟在张彦瑾身后的小跟班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瑞国公府,你敢动我一下,就别想出这个府门!”   可周齐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斗大的一个拳头,直愣愣的朝着自己的鼻梁子打了过来。   “啊。陈溯,你好大的胆子,救命……啊!”、   张彦瑾看着跟前鼻梁子上裹着一道纱布的周齐晖,再看看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的陈溯,一时间哭笑不得。   “陈溯,不是告诉你不要起冲突么?”张彦瑾瞪了陈溯一眼,然后对着周齐晖说道:   “周兄没事吧。我替陈溯给你道个歉……”   “别假惺惺了,换你的鼻子被打破了你就知道有事没事了。”周齐晖回想当时的场景,真是又气又恨,在自己家里竟然让陈溯这小子一拳打爆了鼻子,要不是趁着家丁拉架的时候自己奋起反击,在陈溯脸上挠了几下,自己这个亏可就吃大了。   “行吧,你们打架的事情我会禀明瑞国公和陈尚书,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过现在,我要问周兄你一件事情,就是关于咱们驿道司水泥被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一听到张彦瑾问起水泥,周齐晖心里就紧张了起来,因为出门前周勤叮嘱一定要振振有词,所以他格外上心。   不就是不甩他张彦瑾么?   “知道又如何?我为何要告诉你!”   如果周齐晖的老爹在这里,肯定会被他气死,这叫不露窃么?这叫供认不讳!   张彦瑾听了也是皱起眉头,他本以为这件事跟周齐晖N应该没有太大关系,毕竟就周齐晖这智商,也干不出这么大的事情。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张嘴就认了!!!   “你果真知道水泥在哪?”   周齐晖楞了一下,张彦瑾当下说道:“来人!给我把周齐晖绑了!送往刑部!”   话音刚落,张伍一张伍二以来来到了屋里,二话不说就给周齐晖摁在了地上。   “啊!你们干什么!我可是瑞国公的二公子,当今皇后的侄子!张彦瑾你好大的胆子,放开我……”   不等周齐晖挣扎着喊完,张伍一张伍二已经将他扭送除了房间,一路朝刑部去了。   水泥失窃之案此时已然惊动了整个京城,很多人在犯愁,很多人在看张彦瑾的笑话,但更有人躲在暗处,暗暗观察着各方势力的一举一动。   ……   皇宫里,盛元帝紧皱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彦瑾。   “你怎么搞的,这么点事情都搞不定?”   张彦瑾也是一脸惭愧,他本以为修路这件事回想以往一般,全然是一件技术方面的问题,想不到中途竟然出现了这种恶性事件。   “这件事你联合刑部去调查,但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修路的工期,我不管你是找回那批水泥也好,还是再从水泥厂调货也罢,我要在霜降之前看到宫抚路修好!”   此时皇上的脸上也是一脸疲惫,这件事很明显,又是又人在恶意捣乱,无论幕后主使是谁,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在京城附近,不用想,便是京城里的人做的。他估计着,只怕是有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接到密折,张彦瑾的雪药产量极高,中州那边的盐价彻底低了下来,甚至世家把控的盐现在都卖不出去。   因为张彦瑾做出来的盐实在太好了。   张彦瑾凭什么卖雪药而无视盐法,凭的就是他的圣心,所以,在盐上找麻烦是没有任何用处,所能做的就是针对张彦瑾这个人。   但是世家树大根深,只要是小打小闹,盛元帝真不想追根究底,又或者说,他们之间互相争斗,才是帝王最好的平衡之术。这次劫走,要银钱,盛元帝心里清楚,无非是在试探他这个帝王态度,如果放任,那就是说,他并不想动世家,而如果直接派人,他们的心思就多了。   京城附近有山匪?   这是一个笑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士族养的私兵而已。就算有山匪,也不过三五个,哪里敢碰朝廷的东西。   张彦瑾听了皇上的话,已然知道这件事上自己处理的并不妥当,这件事的主谋是谁,皇上根本就不关心,最好是永远查不出主谋,因为这主谋,很可能就是皇上的爱臣之一。   但到了自己这里偏偏不一样了,这个主谋明显是针对自己才搞出来这劫水泥的事情。皇上不希望查出主谋,只关心修路的进度,但自己如果不找出主谋,即使这次丢失的水泥不追查了,那么还可能又下次,下下次。   长此以往,那他驿道司的威严何在?   这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为难。   “是,皇上,微臣告退!”   张彦瑾看到皇上已然闭上眼,识趣的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   退出大殿来,张彦瑾第一次这么纠结,现在他都不敢确定自己是要追查这次劫水泥的元凶还是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张大人” 第112章   就在张彦瑾因为皇上的话, 而在大殿之外踌躇之际, 耳边传来徐公公笑声。   “原来是徐公公。”张彦瑾看到徐公公, 微笑得喊了一句。。   “嘿嘿,张大人不必多礼, 奴婢现在可是还担着皇命, 给张大人打下手呢!”   徐公公淡淡一笑,话虽谦让,但这会儿却透着亲近。   “徐公公言重了, 承蒙皇上的器重,才将修路的重任交给我, 可是现在……”   张彦瑾刚要说话,徐公公却是伸手阻止。   “张大人, 隔墙有耳……”   张彦瑾无所谓, 事无不可对人言,又不是自己人,他说话向来不用在意是否被其他人听到。   只是这徐公公这么说了,他便连忙四下望了望,只见附近除了守在宫门外的几个表情木然的小太监和几百米处的侍卫, 再无他人。   “徐公公, 这些不都是你的人吗?”   “张大人, 什么我的人,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的。”   张彦瑾目光微沉,总感觉他好像话里有话。   这时候徐公公又笑道:“不过么, 这些猴崽子在我手上一天,便要听我的吩咐,只不过他们心到底在哪,谁又能说的清?你说对不对,张大人?”   徐公公短短一句话,却在张彦瑾心里泛起了狂涛骇浪:这天下间所有人都是皇上的,所以皇上不愿意让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但只要威胁到自己的根本,便不能忍让!   徐公公的话是这个意思么?   张彦瑾又仔细的看了看徐公公略显苍老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   ……   “张彦瑾这小子的货被山贼劫走了?还让他用十万两银子去赎!”   赵国公褚持恭听到陈溯要借兵的消息,当场就拍了桌子。   “反了!反了天了!这些毛贼,当初我当山贼时,他们还在玩泥巴的,竟然敢来砸老子的场子?”   陈溯听了赵国公一会官话,一会浑话的,嘴角直抽。   “国公爷,现在那群山匪要我们去赎货呢,还请国公爷借点兵给我,让我去灭了这帮不长眼的家伙!”   “陈家小子啊,不是老子不帮你跟张彦瑾那小子,实在是现在我手里面也没有兵权啊!你要真想借兵,拿的去找兵部尚书。”   “不是……不是那个老爷子,你借给我几百亲兵就行,灭几个小毛贼而已,用不着找兵部。”   “嘿嘿,陈家小子,你回去跟张彦瑾说,听说他那个酒楼现在重新开张了,还是会员制,可惜我老褚不是会员呐!”   陈溯听了后,嘴抽了抽,无语说道:“老爷子,亏你跟宁国公是多年的好友,竟然一点也不想帮张彦瑾,还趁机在这里敲诈酒楼的会员!”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谁说我不想帮了,可是现在是有心无力啊,你看我一副老胳膊老腿,你想我怎么样,难不成让我去帮你们打仗不成么?倒是那家酒楼,我很有兴趣当会员,要说我给你们做宣传,想不火都难啊!”   “老爷子……”   陈溯还想再说,可却被赵国公挥手打断。   “你回去就跟张彦瑾这小子说,酒楼这生意啊,看起来简单,但是谁深着呢,要想做的好做的长远,有时候就得学会隐忍,要是事事争强好胜,麻烦就会越积越多啊!”   陈溯看着神哉哉的赵国公,感觉着老头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不过他不肯借兵,自己也没啥办法,只得悻悻的告辞。   回到宁国公府上,陈溯不敢大意,直接将赵国公的原话转告给了张彦瑾。   “赵国公真是这么说的?”   张彦瑾有点不敢置信,赵老头这么个人,竟然能说出这么神哉哉的一番话,跟自己以前对他的认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国公这时劝我不要在追查下去了?”   张彦瑾在心里琢磨良久,这无疑给这个本来很简单的水泥被劫案之上增加了更多的疑点。张彦瑾又纠结了片刻,才很谨慎的对陈溯说道:“这样你先去通知水泥厂,加班加点在生产出一批水泥运到京城,,宫抚路那边工程绝对不能耽搁,霜降之前必须完工,至于这批水泥的事,我要等伯父回来在跟他商量之后在做定夺。”   陈溯最近倒是习惯了跑腿的差事,也没多废话,扭头就去了,只剩下张彦瑾留在屋里,一直在想,为什么赵国公会阻止自己去调查这件案子的真相,本来简单的案子,相信只要去了祥云山拿住几个劫匪,就能得到一些关键线索,难不成赵国公会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不等张彦瑾开始动手,天一楼于已经到了开业时间,这一日,长安街上从鞭炮一直从中午放到了晚上,热闹非凡。不过更加引人议论的就是,天一楼开业之后竟然不允许客人进店,甚至很多达官贵人都被拒之门外。   看着一些刚刚被很礼貌的请出店门大人们狼狈而愤怒的样子,一群守在酒楼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兴奋异常。   张彦瑾此时正站在天一楼的二楼上,俯视着长安街里的过万的高行人。   “张彦瑾,刚才礼部侍郎的三郎要来吃饭,却不肯出五千两会费,一惊被我赶出去了。”李郢站在张彦瑾身边,有点心虚的说道。   “嗯,很好。就是要的这种效果。”张彦瑾淡淡的说。   “可……可是这样一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怕……”   “怕对咱们的生意有影响?”   张彦瑾负手反问道。   “是啊,这开业一天了,办理会员的一个没有,倒是赶走了十来波官宦子弟,如此下去,我怕咱们酒楼……”   “呵呵,赔钱?入股市怕赔钱的话,大可不必,我过两天处理好水泥丢失的事情,便让人给你送些钱过来,一定要确保咱们酒楼一天比一天奢华,一天比一天热闹。门口的花卉,必须每三天换一次新的,就从牡丹园那边进货就可以,再有一个,这天一楼门前可以考虑弄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小花园,对了,中间要在弄一个大喷泉!”   听着张彦瑾的话,李郢脸都绿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他没有打理这间酒楼时,本以为尽管这酒楼豪华,但最多了也不过耗费十万两银子就包圆了,可自从看了最近几日的流水才知道,仅仅是今天这一天的鞭炮和门外摆设的花卉。   就耗费了三千两银子!!   这要是三天换一次……那该是多少钱啊!   “张彦瑾,只是,这……这样烧钱,恐怕……”   李郢想说万一银子烧没了怎么办,可是想到张彦瑾才是大,所以欲言又止。   “钱不是问题,水泥厂那边最近赚了一些钱,我尽快给你调过来,还有,宫抚路马上就要竣工,竣工当天我想邀请皇上来剪彩,咱们酒楼正巧在宫抚路中间,我想干脆就将剪彩的地点设在我们酒楼前面,到时候皇上如果对咱们酒楼有兴趣,皇上身边的人过来,你记得将黄金会员卡献给皇上。”   “好,我记下了。”李郢努力让自己跟的上张彦瑾的思维,但他有时候发现,自己虽然也自诩聪明人,可在经营上,跟张彦瑾的思维差距还是很大的。   张彦瑾看到李郢还是一副没搞明白的样子,提醒道:“嗯,在强调一遍,我们的酒楼要做到的就是让有钱人都叹为观止,让他们想来,以能进我们酒楼为荣,而不是凑凑合合的来我们这里消费。”   ……   皇宫里。   李明锐拿到密报踟蹰地交给了盛元帝,他沉声说道:“皇上,事情查到了,这次……不是世家。”   盛元帝放下折子,他皱起了眉头。   他见李明锐踟蹰地模样,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是朕的人?”   李明锐艰难地点点头。   “谁?”   “是……赵王。”   盛元帝慢慢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后说道:“这件事张彦瑾现在知道不知道?”   “回皇上,因为你要张大人在霜降前将宫抚路修完,所以张大人日夜赶工,到现在并没有着手调查此事!”   皇上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通知刑部,如果张彦瑾去找他们协助调查,就让他们糊弄一下。”   “是,陛下。”   “等等,”皇上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说道:“你去的时候,话要说的委婉些,也不要说是朕的意思!”   “是,陛下,臣记下了!”   “嗯,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前夫~~ 第113章   “彭!”   随着猛的一声响, 雕刻有玉麒麟的花梨木茶几剧烈的颤动, 一个十分精致的茶碗落到了茶几以外, 摔的粉碎。   “混蛋!”   赵王狠狠的攥了攥拳头,狠狠的咒骂道。   一个太监跪在堂下, 撅着屁股浑身颤抖。   “竟然跟戏耍本王?”赵王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厉之色, 暴怒的喝道:“该死的奴婢,竟然给本王除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现在那张彦瑾根本不来赎水泥, 你要本王如何是好!”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小太监声音颤抖着,“求赵王看在小的忠心耿耿的份上, 留小的的一条狗命。”   “哼!忠心耿耿?蠢猪一样,在忠心又有何用!来人!给我拖出去, 挑断手脚筋, 丢到护城河里喂鱼!”   赵王一声令下,几个侍卫迅速走进来,一把将小太监拎了出去,不多时,大殿里回荡着小太监凄厉的惨叫声。   赵王恨恨的瞪着桌子上的一个玉质酒壶, 突然一把端起来将壶里的就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恣意的流了出来。   “张彦瑾啊张彦瑾, 你要是不能为本王所用,那么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哼!还有那个贱人,戏耍本王, 你给本王等着!”   “叮铃!”   一声脆响,那只精美绝伦的玉质酒壶也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且不管赵王嘴里的贱人到底是谁,随着冬天一天天的临近,张彦瑾突然得到了一个不怎好的消息。   消息还是无意中从瑞福哪里知道的。   当时瑞福正跟前院的冯总管聊天,因为瑞福是张彦瑾的贴身小厮的缘故,现在在国公府里的地位也很高,原本很多瞧都不瞧瑞福一眼的总管或者俊俏丫鬟都会有事没事主动跟瑞福聊上几句。   “瑞福啊,今年日子不好过啊,今年的煤价猛涨,比之去年一下子翻了两倍,这府里的预算可还是那么多,你叫我这个总管怎么当啊!”   “哦?”瑞福也是一惊:   “还有这种事?”   “可不嘛,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煤价是不是疯了,还没入冬就涨得一塌糊涂,这要是到了冬天,估计比银子都值钱。”   这时候,张彦瑾恰好经过,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很奇怪,自己的两座煤矿不是由皇上交给玉阳公主打理了么?   这玉阳公主理论上应该不是个无脑的女人啊,怎么会让煤价涨到了这个田地?如此一搞,打架都又回去烧木炭,这好容易打开的市场不就白瞎了?   不过既然煤矿交给了皇上,自己自然不能再去插手,好在自己现在不缺钱。前几日卖盐的银子刚刚运到府上,满满的二十大箱银子,足足七辆马车才运了过来!   “冯寿!”张彦瑾远远地招了招手,冯寿是后院子的总管,他听到张彦瑾的召唤,麻利地就赶过来了。   “二郎,您唤我?”   冯总管一脸谄媚的笑道。   张彦瑾倒是不反感这种巴结的表情,很多人将谄媚跟坏蛋联系在一起,不过张彦瑾不这么认为,说到底巴结你也是因为尊敬你,总不能你给别人做总管还一副高冷的样子对不?   “没什么大事,刚才听你说买煤的预算不够?你算一下还差多少,去账房领一下,就说是我说的。”   说完这句话,张彦瑾就扭头回了屋,就如同风掌柜说的,煤价肯定是天气越冷越高,现在犹豫,等到了冬天估计肯定要后悔,毕竟生活必备用品,省也省不出钱来。   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张彦瑾便又琢磨起天一楼的事情来。   倒是天一楼那边传来捷报,在连续四五天疯狂烧钱节奏里,天一楼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会员。   不过当张彦瑾看到这个会员的名字时,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周齐烨?   想不到反倒是周家的人第一个给自己捧场了!   不过张彦瑾想了想,也不怎么在意了,他开这家酒楼,便是要吸引着京城里所有的权贵子弟,京城这么大,哪能全是自己喜欢的人?   恰恰相反,恐怕此时偌大的京城里,除了自己的几个兄弟,还真没有几个富家公子哥喜欢自己,没办法,枪打出头鸟,张彦瑾如今年纪轻轻就做了驿道司总管,又是工部侍郎,官居三品,最近还顺手推掉了玉阳公主的赐婚,想来肯定有不少玉阳公主的爱慕者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吧。   当然,如果自己不推掉公主的赐婚,恐怕更会遭人嫉妒,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张彦瑾一样,对裙带关系避之不及,这天底下,想给皇上做女婿的人,又何止成千上万?   ***   旧历九月十一,霜降前五天。大魏朝第一条水泥马路宫抚路正式竣工,这一条从皇宫通往驿道司的马路规格很高。   宽六十六米,长二十八里,一路经过驿道司,刑部衙门,顺天府,长安街岔口,陈国公府邸,最后到达皇宫,根据工部和户部账册上的记载,前后一共耗时二十余天建成,二十多天,时间短的吓人,另一方面,修路一共消耗了二十三万两银子。   可谓是日出万银啊!   烧钱!纯粹是烧钱!   在得知了这些内幕消息之后,朝堂之上一下子剑拔弩张!   “启奏万岁!臣刘岩时要弹劾工部侍郎驿道司总管张彦瑾!”   “启奏万岁,臣高世杰要弹劾驿道司总管张彦瑾!”   “臣张仁也要弹劾驿道司总管张彦瑾!”   一时间,弹劾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十几天没上朝,今天好容易修好了宫抚路才来参加早朝的张彦瑾差点没给这群老家伙气死!   皇上看到朝堂上群情激奋,咳嗽了两声说道:   “刘岩时,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弹劾张彦瑾?”   刘岩时缓缓出列,弯腰慢慢说道:   “启奏万岁,驿道司总管张彦瑾,玩弄权术,沉迷奇淫巧技,结党营私,更甚者谗言圣听,蒙蔽皇上,耗巨资修建形象工程宫抚路,为的便是支撑他高的那个什么驿道司衙门!按照大魏法令,此子所犯下的罪行,应当凌迟处死!!”   张彦瑾一直就在一旁听着,听到刘岩时这句话时,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皇上也是满头黑线,修条路就要凌迟,那江南那边万里堤坝修起来要死多少人?   “咳咳,那个张爱卿,你对刘岩时弹劾你的几条罪状有什么看法?”   说到底,张彦瑾是有些敬佩那些御史的,如果没有这些乱咬人的御史,说实话这朝上看着人五人六的的文武百官背地里只会勾心斗角的更加厉害,便是有了这些敢说话的老家伙们,真正爱玩弄权术的人才有了顾忌。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刘岩时。   张彦瑾走出堂前,拱手道:“陛下,臣认为,刘大人说的都对。”   此言一出,朝堂上哗声四起!   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对弹劾自己的事情不做辩驳,上来就全然承认的,一般来说,只要谁被弹劾,两人轻则在朝堂上互相攻讦,甚者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皇上也是惊讶万分,张彦瑾本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性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张爱卿,你觉得刘岩时对你的弹劾都确有其事?”   张彦瑾淡然说道:“事情倒是都有,不过刘大人实在是有点……”   满朝文武都被张彦瑾这个长音勾的伸直了脖子等着下文。   “有点什么?”   皇上也忍不住问道。   “有点没见过世面!”   张彦瑾此言一出,群臣全都哈哈大笑,就连一向爱板着脸的荣国公都有些忍俊不禁。   刘岩时顿时老脸通红,气愤道:“竖子!你敢辱骂老朽?”   张彦瑾摊手说道:“刘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何必动怒?你方才说我结党营私,蒙蔽圣听,我都没生气,我说句你没见过世面,你就生气了?”   “你……你……”刘岩时气的吹胡子瞪眼。   “呵呵,皇上,我觉得也不用刘大人一一解释弹劾我的罪状了,我就说说他说的这条耗费巨资修路的事情吧。”   皇上此时也有点乐了,含笑说道:“爱卿请讲。”   “此次宫抚路修建共计耗资二十三万两,其中消耗水泥七百六十万公斤,雇佣民工一千四百余人,耗时二十二天。先不论钱财多少,单单这七百六十万公斤的水泥,如果换成刘大人,恐怕三个月都运不到北京城,更别说按照图纸施工,分配,最后修成马路。工部的同僚可以作证,这七百六十万公斤水泥有多少,可不是刘大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想得出来的!” 第114章   刘岩时听到张彦瑾列举出的数据, 一时间哑了火, 虽然他饱读诗书, 但也只知道一袋粮食大概五十斤,这七百六十万公斤……是多少袋粮食来着?刘大人这时候有点难以想象出来了。   “圣上, 万万不可听张彦瑾乱说啊。刘大人运不来, 他张彦瑾就行?也没看到他亲自上去扛水泥,怎么就比刘大人厉害到哪里去了?”这时候,高士杰也跳了出来, 慷慨陈词说道。   张彦瑾本来赖得理会他,想不到现在这家伙也上来找抽。   “高大人, 那你又要弹劾我什么?”张彦瑾冷着脸问道。   “哼!”高士杰也是针锋相对的冷哼一声:“张彦瑾,你刚才自己说的, 二十二天花费二十三万两银子, 每天就要花出去一万银子,这一万两银子能让多少老百姓丰衣足食的过上一年?就因为你一个人想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些银子都打了水漂!你该当何罪!”   “呵呵,一天一万两?高大人,你这种德高望重的人, 怎么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张彦瑾不屑的说道:   “原来是工部黄大人, 劳烦您给高大人说说, 去年宁州重修驿道,每天消耗多少银两?”   本来躲在角落里的黄修均此时有点惴惴的走了出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圣上,回张大人, 高大人,去年宁州驿道,平均每天消耗银二十万两,折合每个时辰近两万两!”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除了户部和几个重臣之外全都惊呆了。   这时候,张彦瑾再次说道:“皇上,宁州驿道虽然只修了十天,虽然不足宫抚路的时间,但是去过宁州的人就会知道,那条路连宫抚路的一成都没有。”   随后扫视群臣,继续说道:“我大魏朝堂上百官都是天下间出类拨萃的精英,像刘大人,高大人也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可偏偏就有一点,如此有学问的人偏偏不识柴米之贵贱,不晓玉石之轻重,终日只会沉浸在四书五经之中,空谈治国,我斗胆建议,让刘大人,高大人这些鸿儒,每个月都跟随我到工地上参加劳动,也开眼看看这世界,不要在闭着眼治国了!”   张彦瑾一番话,说的刘岩时和高士杰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皇上此时也是淡淡说道:“唉,张爱卿,刘爱卿,高爱卿,你们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今天就不要在争论了,不过刚才张爱卿的提议倒是不错,那朕就让两位爱卿受累,没事就去工地听从教导?”   “臣……谢皇上!”   “谢皇上!”   高士杰和刘岩时脸色灰白,讪讪的回道原地,都不在说话了。   这时候,张彦瑾又拱手说道:“万岁,今日是宫抚路落成之日,方才我看百官对着马路的作用都有所质疑,那么我想请皇上和各位同僚一起移步宫抚路,这路贵自然有贵的好处,请皇上恩准!”   皇上一早就对这路异常期待,只因为当初张彦瑾就描述过,这年头皇上出宫很随意,当下,他答应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朕宣布,不光是文武百官,连同朕所有的皇子公主,都随朕一起去看看,这驿道司的第一个作品!”   百官听闻,集体叩拜。   “皇上圣明!”   “摆驾宫抚路!——”   “摆驾宫抚路——”   随着一声声太监的唱喏传下去,文武百官全都退到鼓楼前,静待皇驾!   ……   哒哒的马蹄走在平直的宫抚路上,没有一个人不由衷发出赞叹的。   “马车走这马路,简直就像停在一处一般,根本就不觉得颠簸啊!”   “老夫苟活六十余载,不曾见过此等道路,简直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如果这等道路修便大魏,那岂不是可以一日千里?”   听着群臣的赞叹,张彦瑾陪在皇驾一边,不断给皇上介绍着宫抚路的规划,以及修筑时的奇闻异事。   “张彦瑾,你没有让朕失望,这马路,却是不同凡响。”皇上看着没有尽头的马路,若有所思地说道。   “万岁,这仅仅是开始,其实在京城里修筑这第一条路,作用并没有在两座城之间的作用更大,臣之所以选择在京城修,就是要百官相信这马路的好处。就像当初我说过的一样,随着马路不断的修好,以后不论是出行,货物运输,还是信息传递,都将更加的迅速,而且其中提高的效率,我们今天都不敢想象!”   皇上听了后并没有说什么。   而张彦瑾在心底却是有一件事没有说,随着马路的建设,以及马路上税收卡哨的建成,驿道司将逐渐控制大魏朝最大的信息网,甚至连张彦瑾都不敢想象,如此庞大的信息网,会对大魏造成何等影响,届时,张彦瑾无疑将成为大魏朝除去皇上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想到这里,张彦瑾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面对如此巨大的权利,就连一向淡薄的他也不免有些紧张了。   张彦瑾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驿道司强大到如此程度,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将变成何种形态?随着在朝堂混迹越久,尤其这次水泥被劫一事,张彦瑾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心里已经有所顾忌了,要想改变这个时代,其实不能只但凭着圣心的,还是需要权力。   就在张彦瑾出神思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父皇,我看这所谓的马路,也不过如此!”   张彦瑾一愣,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的红色身影,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速的朝这边驰了过来。   “原来是玉阳,你莫要乱说,此等马路,已经是运输货物,行军传讯的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哼!”只听一声冷哼,红衣女子已然飞身下马,凤眸黛眉,琼鼻秀口,修长的脖子仿佛白天鹅一般高贵的昂着,非倾城一词不足以描绘,正是大魏朝众多郎君心念念的玉阳公主!   张彦瑾虽未见过玉阳公主,但以他的见识,刚听到玉阳第一句话时,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此时看到玉阳走上前来,连忙行礼。   “微臣张彦瑾见过公主殿下。”   玉阳公主将马鞭丢给了随从,嘴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便走到皇驾跟前说道:“父皇,我也要坐轿子!”   皇上哈哈大笑道:“朕的轿子你可坐不得,满朝文武都在,你可不要胡闹了。”   “不行,儿臣偏要坐轿,你若不让我坐,今天我便坐在这里不走了!”说吧,玉阳公主娇声说道。   张彦瑾虽然给玉阳甩了脸子,不过也不以为意,历史上记在玉阳公主刁蛮任性,由此举动他一点也不意外。   “好好好,皇儿上来吧,还要赶路呢!”皇上也是拿这个公主没办法,只得让人放下玉輾,扶玉阳公主上了轿子。   众人见到,纷纷对张彦瑾表示幸灾乐祸,瞧,玉阳公主多么得宠,娶了她,一个女婿半个儿,皇上还不更宠。现在好了,人没娶,反而惹下一个大敌。   张彦瑾不以为意,这位彪悍的公主他真消受不起。   终于,皇驾再次开始行进,这时候,却听到玉輾里传来玉阳公主的声音:“那个张彦瑾,本公主问你,你说这马路千好万好,可在本公主看来,却根本就是胡吹大气。”   张彦瑾听到这话,心里一沉,这玉阳公主,不是专程来找茬的吧?   “皇儿不要乱讲,张彦瑾可是父皇最看重的能臣!”皇上听了玉阳公主的话,也是说道。   “哼!父皇,我看你就是太相信他了,我今天便要问问他,这马路看起来平整坚实,但是我大魏朝一般都是用马来做交通工具,马在这等道路上走,没几天便痛苦不堪,如何能像你说的,日行千里??”   张彦瑾被玉阳公主问话问的一愣,全然没想到她竟然能问得出这么专业的问题。   皇上听了玉阳公主的质问,一时也是陷入了沉思。   这无疑是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呵呵,公主问的很好。”   “问得好,我看对你来说,问的很不好吧!你今日若是答得上来,算罢,若是答不上来,我便奏请父皇,治你欺君之罪!”   张彦瑾心一沉,玉阳公主跑出的问题,无疑要比高士杰刘岩时的弹劾高明的多,如果马路修成了,却存在致命缺陷,确实会是一件很大的过错。   不过张彦瑾心里的紧张却不是因为答不上来,而是因为感觉到玉阳公主如此针对自己,偏偏又如此精明,他苦笑,看来是真惹上大敌了。   “张彦瑾,朕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时,皇上也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不过因为张彦瑾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所以他也并没有认为张彦瑾会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张彦瑾当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其禀皇上,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臣还有后续的一些小物件来让马不会很快磨伤马蹄。臣先从马路的作用上来解释一下公主殿下的问题。”   张彦瑾侃侃而谈:“首先,马路虽然叫马路,但最主要的作用并非让马来走,而是让马车来行走,因为运送货物,最主要的是依靠马车而不是马。至于骑马传讯之类的事情,我想公主可能不知道,我朝现在最主要的传讯方式是信鸽,这要比骑马快上数十倍,所以纵马在马路上飞驰显然是很少用到的。”   “很少用到?很少用到就是说也要用到,如果本公主骑马在马路上走,半路马儿受伤了,那本公主岂不是要徒步走剩下的路?”   “呵呵,公主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疏忽了一点,今后马路上是会每隔一段设一个卡哨,不仅仅用来收过路税,还会出售一些路上必备的物品,诸如马匹,水和一些马车配件。所以公主的担忧就很多余了,另外提醒公主,前期马路税收会很贵,如果没有事,最好还是不要随便上,毕竟卡哨可不会因为您长得漂亮,就跟您少收税!”   “你……你放肆!你还敢跟本公主收钱?”   “呵呵,王子过马路,与庶民同税!”   张彦瑾淡淡的说道,现在也不准备和这位公主客气。   “好了好了,玉阳,张彦瑾都给了你答案了,你就不要在为难他了,张彦瑾你也是,玉阳长居宫中,见识少一些,你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皇上知道张彦瑾的脾气,要是犟起来,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自己女儿了。   可偏偏玉阳公主也是个不给皇上面子的人。   “父皇,张大人说了半天,压根就没有说到点子上,马伤了就换马?良驹一匹难求,就因为他修了这个马路,就让马儿拜拜受损?那不是两头费钱?还收税,人傻了才会上你这破马路。”   张彦瑾呵呵一笑道:“不知公主殿下可知道,我曾经弄出过一些马具?”   “什么马具?”玉輾上传来玉阳清脆的声音。   “便是公主刚才纵马时坐的马鞍马镫。”   “那跟现在的问题有关系?”   张彦瑾神色自若的说道:“关系不大,但是还有一种叫做马蹄铁的东西,因为之前作用只在军中大量生产,这东西就好像人的鞋子,可以让马蹄得到最好的保护,即使在坚实的马路上跑起来,都能健步如飞!公主,您的这匹却是没有……”   张彦瑾一席话说完,玉阳公主突然失了声,沉默了很久,张彦瑾一直等着她回话。   盛元帝这时候突然出声:“好了,张彦瑾不要说了,马蹄跌的事容后再说。”   张彦瑾一听,顿时冷汗迭起,这玉阳公主根本就是在给他挖坑,这马蹄跌是军用东西,目前没有公开在民间,而马路……他这是在主张公开马蹄铁。   皇上没表态的事情……他……   其实她何必说这么多,马蹄在平常路上不一样也磨损?张彦瑾对这个玉阳公主全身心警惕起来。   盛元帝瞪了玉阳公主一眼,玉阳公主娇声软语喊道:“父皇。”   盛元帝心里是真疼爱这个女儿,女儿受了被退婚的委屈,他还真不好去怪她。不过,马蹄铁,盛元帝知道这东西保密不了多久,但是北征赢了也算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他自己也知道,虽然没有公开,但是大魏和草原其实不少人用上了,这东西还是真的要默认给民间用了。   皇驾终于抵达了天一楼前,此时天一楼前花团锦簇,门前一个小型喷泉将晶莹的水珠洒向高空,一时间吸引了大批围观的百姓。   “张彦瑾,前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聚集?”皇上突然出声问道。   “回皇上,前面是一家新开的酒楼,臣感觉此地环境甚是不错,所以就挑选了在这里举行剪彩仪式。”   “哦?酒楼?”皇上明显很是有兴趣的样子,对于张彦瑾奇奇怪怪的剪彩这个词,因为以前挺多了,也表示接收良好。   “先剪彩吧,完事儿朕要去这家酒楼看看。”   ……   门朝文武齐聚在宽阔的马路上,皇上站在最前面,朗声说道:“诸位爱卿,今日大家都见识了这马路,有话直说,也好警示一番张侍郎。”   百官一时交头接耳,这时,褚持恭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圣上,这马路看起来走起来都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坚固耐用程度如何啊?”   张彦瑾听褚持恭这么说,心里一笑,看来赵国公又要替自己露上一手啊!   皇上心里早听过张彦瑾的说的坚固效果,褚持恭只怕也知道,现在是在给张彦瑾搭石梯。   但是皇上也只是听说,虽然对张彦瑾有信心,还是得亲眼看看才彻底放心,当下也装作不知的说道:“赵国公,这马路一路走来,大家都感到很是坚固,你何出此问?”   “嘿嘿!”褚持恭配合笑笑说道:“圣上,这马路可是要经年累月的走的,常年风吹日晒,就走一遍就算结实了?”   “那依你之言,如何才算的坚固?”皇上说道。   “很简单,我老褚谁也不信,就相信自己的那一副乌金镇山锤,且让老褚捶上几下,若是这马路还能完好,便算他结实!”   百官一听,全都懵了。这褚持恭的一对镇山锤何人不知?一对乌金锤重逾三百斤,再加上赵国公的臂力,这就算是花岗岩也不一定受得住啊!   “不可!”此时较为争议的谏议大夫周肃突然站出来说道:“这马路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锤的,这可是耗费几十万银子修成的,岂能因为赵国公一时怀疑就用这等方法检验?”   周肃显然还是心疼那二十万银两。   张彦瑾在一边听着,心里也有点打鼓,这褚持恭,说的也有点过啊,就算水泥马路结实,可也有个限度,这一锤子下去,张彦瑾也保不准要坏事。张彦瑾可是清楚,这些个名将可是真有大气力,褚持恭听说兵刃就百斤,那一身蛮力……   这时候,瑞国公却是沉着脸说道:“陛下,臣以为赵国公言之有理,这马路修成可喜可贺,不过马路的质量还有待检验!”   瑞国公在朝上一向持重,此时出声,群臣都闭嘴不言。   张彦瑾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作为修路者,他怎么也不能开口阻止。   皇上此刻狠狠的瞪了瑞国公一眼,说道:“既然瑞国公也同意赵国公的意见,那么就请赵国公出手吧!”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现在皇上的表情,要是赵国公这一锤子下去,马路完好还行,若是真的坏了,到时候倒霉的可不仅仅是张彦瑾了,估计会牵连一大片。   不过此时褚持恭却浑然不觉,瑞国公眼神中也是飘忽不定。   “请赵国公紫金镇山锤!”徐公公一声,很快就有两个侍卫抬着两个刷大的锤子走到褚持恭跟前。   这时候,只见褚持恭正色长身而立,方才还显得有些苍老的身形瞬间变得挺拔无比,伸手一探,硕大的双锤已然抓在手中,一时间有若天神下凡!   “开!”   一声怒喝,声震长街。   “彭!”   巨响震天!   巨响震天,群臣色变,就连拉车的马儿也受惊长嘶,徐公公肃立皇上身前,轻声唤道:“护驾!”   然而皇上却是脸色淡然,挥挥手说道:“往日赵国公与朕一起在千军万马中冲杀,这等场面,不碍事的。”   这样,围过来的侍卫才有退了回去。   可这时,群臣中去突然有人喊道:“路面碎了!”   “路面碎了!”   这个声音在这个大喜的时刻,想瘟疫一般的在群臣中蔓延开来,除了极少数别有用心的家伙,没有一天个人希望看到这时候马路坏掉,虽说这马路是张彦瑾主持修建,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皇上震怒,那牵连起来,可不仅仅是他一人受过!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褚持恭一锤下去,再看这马路,依然化为齑粉!   群臣脸上,全都一片惨白。而皇上的神色,却是阴沉无比。   “赵国公!你干的好事!”皇上声音低沉,但气势却好似雷霆,直逼赵国公褚持恭!   “陛下,赵国公无罪!”就在这时候,却是瑞国公逸逸走出,叩首说道。   瑞国公位高权重,在皇上手下做事几十年,对失态把握异常准确。他知道此时站出来说话,毕竟遭到皇上的反感。马路坏了不要紧,重修而已。张彦瑾最多也就是受到两句苛责,可怕的是回皇上的怒火。   他瑞公公要做的便是激起天子的怒火,然后再将这怒火转嫁到张彦瑾的身上去。   果不其然,瑞国公一言罢了,群臣中顿时再次骚动起来。 第115章   “皇上, 赵国公无罪, 罪在这马路本身就不堪一击!”   “陛下, 臣请陛下彻查驿道司总管,此子必然是中饱私囊, 偷工减料, 以致马路修成这般软弱,岂能兴千秋之业?”   “请陛下彻查张彦瑾!”   一个转瞬之间,张彦瑾便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此时就连张彦瑾心里也是没料到,这好好的, 褚持恭干什么整这么一出,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此时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暗, 本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如今却搞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他不爽,可事到如今,众人异口同声要查办张彦瑾,皇上虽然感觉到实在游戏滑稽,但朝廷便是这么个地方, 始终是人多压倒人少。   “张彦瑾, 这件事, 你怎么看?”   皇上内心是很清楚地,再解释的路面,哪能刚得住褚持恭这么一下?所以口吻中也只是想着张彦瑾能解释解释,起码给皇上一个支持他反击的理由。   张彦瑾此时却是走到褚持恭砸过的地面前看了看然后又将眼光投向了瑞国公脸上。   “瑞国公, 下官想问一下,国公爷可曾知晓有物件能在赵国公的锤下完好无损?”   周勤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赵国公却是勇猛过人,在他锤下很少能有完好无损之物,但依你之言,这马路可是要兴万年之业,天下谁人不知,风吹日蚀,连金铁都要褪色,赵国公纵然勇猛,可这一锤之威,比之狂风烈日万年之力,恐尚有不及!”   周勤此言一出,在场的百官全都应和道:“瑞国公所言极是!”   “此等马路如果连赵国公一锤都受不住,又岂能经得住风吹日蚀之威?”   “张彦瑾,你纵然没有在修筑马路上偷光减料,也有夸大其词的欺君之罪!如果你这马路尚不如青石路面坚固,那又为何鼓动圣上,好巨资修建?”   此时声浪阵阵,重臣几乎全都异口同声的声讨张彦瑾,这些人平时都是沉默寡言,但一有墙倒,便全都跳出来合力猛推。   张彦瑾冷笑一声:“瑞国公说的有理,不过有一点大家全不知道,我早在给皇上的走这种就说明这点,这水泥马路在坚实,也扛不住风吹日蚀,所以我便在修筑的时候采取了另外一种工艺,分层浇筑!大家且看!”   张彦瑾这一句话说话,就再次来到褚持恭重锤砸过的那块路面上,用脚在碎石前面随意一拨,一块平整无暇的路面顿时出现在群臣眼前!   看到这一幕的群臣和瑞国公顿时钱都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彦瑾此时抱拳向皇上说道:“启奏陛下,这马路公分三层,第一层是水泥砂浆所浇筑,平整细腻,虽强度略有欠缺,但这一层很薄,即使出现碎裂磨碎也不会影响第二层,第二层采用花岗岩水泥砂浆混合,坚固无比,即使风吹雨淋,也可堪一用。第三层采用软沙铺垫,可以在承受极强的重压时分散压力!”   张彦瑾这一番话说完,皇上眼中赞赏之色,海底捞月,绝对的海底捞月,为帝王最看重的便是吉庆,如今在马路剪彩的时候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虽然他压根没有想治罪于张彦瑾的想法,但是也难免扫兴,谁知道现在张彦瑾竟然早有准备,一举化解了危局,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喜!   “好!很好!你们可曾看到,像张彦瑾这般计划,才可保万载无忧!如果都像你们一样,文书交给你们你们全都看也不看,然后在这里贻笑大方,我大魏朝还如何能万载盛世??今天凡是弹劾过张彦瑾的大臣,全部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三日,不得外出,如有抗旨,定斩不饶!”   皇上龙颜大怒,群臣全都战战兢兢的,每一个敢说话的。   “圣上,我老褚可是看过驿道司的文书的,不然我哪里敢来这么一出?我这是想着给大家一个惊喜,谁成想……”   皇上对褚持恭这假惺惺的一番作态有些腻味,他道:“赵国公此次为朕见证了这水泥马路的坚固,理应嘉奖,传旨赐赵国公……嗯,就赐赵国公一对乌金镇山锤套,让他好好保存锤子,没事不要随便拿出来砸东西!”   褚持恭听了皇上的话,连忙尴尬的说道:“谢皇上!”   经过这一出闹剧,瑞国公被罚三日不得出门,颜面尽失,赵国公也是被皇上暗暗点了一句,剩下的朝臣更是全都不敢吭声,只盼着这件事赶紧揭过去。   然而这时候,皇上身后的一群皇子们,心里却都是对张彦瑾的能力,有了计较。   剪彩仪式在辰时准时举行,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不远处本来在围观天一楼的老百姓也都被吸引了过来,不过碍于侍卫的层层守卫,压根不得近前。   皇上很给面子的伸手拿过徐公公递过来的裁刀,一下剪断了红菱。   “吾皇圣明!”   百官整齐的纳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者。   “诸位请起!”皇上此时心情不错的说道:“刚才朕看到前面这个酒楼很是热闹,瑞国公,赵国公,张彦瑾你们陪朕和几个皇儿一起去看下,其他的爱卿,各自回去,不过提醒今天受罚的诸位,回去之后全部将驿道司传阅的文书给朕读熟了!”   就这样,皇上一声令下,庞大的随行队伍开始很有秩序的散去,皇上身边只剩下徐公公瑞国公赵国公张彦瑾以及几个皇子。   皇上很有兴致的看了看远处的天一楼,笑道:“这酒楼远远看起来,到颇有异域风情,难道东家竟是个番邦人?瑞国公,你可曾去过这家酒楼?”   周勤听到换上的问话,连忙回到:“回陛下,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竟然新开了一家酒楼,之前都是知道张彦瑾有一家酒楼就在附近,想来张彦瑾应该知道的更加详细些!”   皇上听了周勤的话,却是转头对张彦瑾笑道:“张彦瑾,难不成,这酒楼又是你开的?”   张彦瑾心里一动,心里想到恐怕自己有多少产业,皇上心里却是清楚不过,毕竟皇上老爷子想查什么事,别说在这京城里,便是整个大魏天下都没能逃得过他的法眼的,此时要是推脱恐怕更会让皇上心中不悦。   “皇上,说起来这家酒楼倒是跟臣有些关系。”   “有些关系?怕又是张大人的副业吧!”刘岩时鼻子里冷冷哼道。   “刘大人此言差矣,如果这家酒楼是我的产业,我又何必不承认,况且皇上在这里问话,难不成我还敢欺君不成?!”   皇上说:“你们二人先不要吵,张彦瑾,到底这家酒楼是不是你的 ?”   张彦瑾淡淡说道:“启奏皇上,臣却是曾在这里开过一家酒楼,也就是这家天一楼的前身,但因为经营不善,已然低价将酒楼转让给 李郢,所以说,现在这家酒楼已经不是我的了。”   皇上奇怪道:“真是奇闻,张彦瑾,这天下间竟然有你做不好的生意,说来朕还真有点不信了。”   此时张彦瑾刚要说话,谁知道一直站在换上身后的玉阳公主却是往前走了两步说道:“父皇,却也不然,你交给我打理的那两家煤矿,不也是张大人打理的么?怎么就经营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张彦瑾头上突然渗出了冷汗。   玉阳公主这一句话看似替张彦瑾说话,但实际上却是暗指张彦瑾产业过多,已然自知皇上忌惮,纷纷将产业安置出去,也就是说,这家酒楼估计也不是因为不善经营才转让的,真正的原因怕是跟那两家煤矿一样罢了!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将产业上交给皇上就是交了,而卖出去,还能换点钱!   张彦瑾此时心里怦怦直跳,皇上若是听懂了玉阳公主华丽的意思,即使当场不大怒,心里也会生出一根永远拔出不掉的刺,这对以后张彦瑾修路的计划,将会是巨大的阻碍。   “玉阳,你又在胡搅蛮缠了,那两家煤矿,是朕交给你的,却又和张彦瑾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在胡说,父皇可要生气了。”   皇上哈哈大笑,但脸上却已然阴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此时他心里是对张彦瑾产生了想法,还是为玉阳公主的话生气了。   玉阳公主见皇上生气,也悻悻的收了声,不再多言,皇上转头对张彦瑾说道:“既然这家酒楼你熟悉,就带朕转转。”   张彦瑾心里惴惴不安,听到此言,点头道:“好的皇上。”   “李郢这小子可是个聪明人,这酒楼比之以前气派了太多,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找人设计的。”褚持恭打了圆场。   随后笑问:“这酒楼要是给了李郢,我倒是可以放心了,不过刚才公主殿下说的煤矿是个什么情况啊?”   “赵国公,您老爷子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来了啊?”玉阳公主听到褚持恭问,淡笑问道。   “煤矿啊,酒楼啊,什么的我老褚从来不关心,可最近京城里面煤价暴涨,百姓们怨声载道,所以我听到刚才公主和陛下说起煤矿的事情,就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皇上听闻褚持恭的话后眉头一皱,转头问道:“赵国公,你刚才说的煤价是什么情况。”   “啊?这个啊,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今年的煤价比之往年价格连翻几倍,现在京城临近冬日,百姓们都对此事颇有微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黑心商人,故意哄抬煤价……”   皇上根本没听完这下滑,勃然大怒道:“玉阳,你给朕一个解释!”   “这……父皇,儿臣……”玉阳公主虽然刁蛮,但此时间到皇上大怒,也是吓得够呛。   “别的话不要说,你就跟我说说,这煤价如何会突然暴涨!?”   “启禀父皇,这煤矿一事,其实是因为工人成本过高,儿臣之前没有接触煤矿还不知道,自从掌管了煤矿之后,发现如今的煤价定价是在太不合理,矿上的工人本来待遇就远远地高于其他地方的百姓,而且运输成本也是很高,故而儿臣便命令煤矿将成本价定的高了一些?“   “混账!高了一些?高了一些的话,赵国公会说煤价依然上涨了额数倍?如今就要入冬,百姓面临着取暖的大计,你枉顾百姓冷暖,哄抬煤价,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并非儿臣的错!”玉阳公主冤枉的说道:“儿臣也不知张大人之前是给矿上的工人许下了什么承诺,自从儿臣接管煤矿以来,工人们消极怠工,导致煤产量暴跌,儿臣也想平复煤价,但煤价一降,煤矿必然亏本,长期下来,煤矿一关,煤价必将更加稀缺!”   “还敢顶嘴!”皇上暴怒道:“张彦瑾经营得了,你却经营不了,难不成朕的皇儿都是酒囊饭袋不成?朕不管其他,七日之内将煤价调到去年的价格,如若不然,那两座煤矿,你便给朕交回来!”   “父皇……”   “别再说了。”皇上一挥手,打断了玉阳公主的话,然后转头问张彦瑾说道:“张彦瑾,你来协助玉阳公主将煤矿的事情搞定,驿道司的事情暂缓,毕竟百姓的生计才是最重要的。”   张彦瑾点头道:“臣领旨。”   皇上也是点头,警告地说道:“玉阳,莫要在让朕失望!”   玉阳公主脸色很白,低着头回道:“是的,父皇。”   张彦瑾心里非常奇怪,要说煤矿早就上了轨道,就算蠢猪来打理,都可以坐等收钱,而显然玉阳公主不但不是蠢猪,相反还几位精明,刚才她说的煤矿很难经营下去的话到底是让皇上对自己起疑心还是另有目的?   张彦瑾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不远处那个靓丽的红色身影,完全猜不透这个公主的心思。   “好了,今天也累了,正好去这酒楼里歇息一下,张彦瑾你在前面带路!”皇上话锋一转说道。   张彦瑾领了皇上的命令,在前面带路,暗中的侍卫早就将围观的百姓驱赶到了一边,倒不是盛元架子大,而是此时他一身龙袍,实在太过瞩目。   一行人来到天一楼下,瞬间都给这酒楼的大手笔给震了。   “好一个天一楼,这个时节还能弄这么花卉出来,看来真是用了心了。”皇上看到酒楼前面的喷泉和四周的花卉,不由的赞叹道。   “倒真是不错,不过父皇,跟您的御花园比起来,还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呢!”   这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晋王突然说道。   “哈哈,”皇上很是得意的说道:“皇儿真会说话,为父的御花园确实要比这里花卉的品种更加名贵一些,不过这里也不差了。”   瑞国公三番两次的被张彦瑾改过了风头,此时脸色如铁板一般,一直闭口不言。   “瑞国公,你说这天一楼设计的如何?”皇上突然对着周勤说道。   “皇上说好,那肯定是好,微臣见识浅薄,就不在这里多嘴了。”   周勤俯首说道。   皇上见他如此说,也不再问他,一行人来到天一楼门前。   而此时,李郢早就在门外迎接,还不等皇上说话,李郢就带着十多个酒楼的小厮下跪请安。   “恭迎皇上圣驾!”   皇上淡淡说道:“平身。”   “你就是这家天一楼的东家?朕看你这家酒楼设计的很是独特,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回禀皇上,这是草民小时候在一本海外传来的话本中看到的,所以小人从小就有这个梦想,想开一家这样的酒楼……”   李郢见到皇上,却也一点都不紧张:“其禀皇上,这家酒楼确实很豪华,但其实花费并不多,微臣是从张彦瑾张大人手里低价收购来的,张大人一心为大魏朝修路,实在没时间经营酒楼,因此才卖了儿时玩伴一个面子,将这家酒楼转让给了草民。”   “嗯,不错,张彦瑾为国分忧,朕自会嘉奖,还有你,看你将这家酒楼经营的也是很好,看来也是个人才,如果酒楼开腻了,就跟你父亲说,上朕这里讨个差事,跟张彦瑾一般为国效力。”   “是,谢皇上赏识!” 李郢十分感激的说道。   “行吧,不多说了,讲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给朕尝尝!”皇上说完,很有兴致的一马当先,走进了酒楼里。   ……   “会员制?这是个什么东西?”   皇上听了李郢的讲解,但还是一头雾水,十分好奇的问道。   “回陛下,其实草民小时候从话本来看来的,经营方法不仅仅是靠着美味佳肴来吸引顾客,而是将酒楼作为一个闲人雅士的交流场所,这样一来,即使菜品酒水吸引不了顾客,这个经营模式依然可以吸引顾客,这也是草民为什么敢从张大人手里买下这家酒楼的原因。”   李郢淡淡说道:“张大人固然将酒楼的菜品以及酒水设计的很好,但可是有一点,再好的菜吃多了也会腻,可这朋友就不然,越是老朋友,感情就越好,所以,草民有信心,能将这家酒楼做的比张大人做的还要好!”   皇上看了张彦瑾一眼,随后才说:“你小子很不错,看来多看书果然有好处,你小时候随意看的一个话本,竟然能拿到现在来经营酒楼,不错不错,李廉这家伙,有个好儿子啊!”   “朕若要过来吃饭,岂非也要会员?”皇上兴致很高的说道。   “启禀皇上,草民早就为皇上准备好了。这块玉牌就是我们的会员卡,而且是独一无二的,草民斗胆请皇上收下!”   皇上给了张彦瑾一个识相的表情,然后对李郢说道:“很好,你这小子都很有几分张彦瑾的意思,讨人喜欢,要是李廉要是有你这么个好脾气,肯定就没有“李黑脸”这个外号了!。”   皇上说完大笑,还损了一下李郢的老爹,可见对待近臣,这位皇帝格外没有架子。   “草民谢皇上!” 李郢连忙叩首说:“草民还有一事,请皇上恩准。”   “说吧,你送了朕这么一个大礼,朕当然要投桃报李,只要是正当要求,朕便允了。”不是李郢的面子,而是补偿张彦瑾而已。玉阳两次闹太过,加上马路的特殊作用,皇上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张彦瑾只是在一旁笑笑,并不做声,好像这酒楼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草民斗胆请皇上为酒楼题字,请皇上恩准。”   “这有何难,朕答应你,来人,拿笔来!”   天一楼火了,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皇上都成了天一楼的会员,那个文人雅士,不想着能跟皇上见上一面,只要办了这天一楼的会员,别有了这么一丝希望,即便见不到皇上,能见到其他慕名而来的朝中要员,也是一百个合适啊! 第116章   三日后, 李郢对着坐在木质摇椅上的张彦瑾兴奋地说道:“张彦瑾, 你敢相信么?现在每天来咱们酒楼班里会员的就有一百多人!仅仅三天时间, 已经收入一百多万两银子了!现在酒楼里银子堆了一整个房间,我连夜加了是个侍卫不说, 现在我都不敢回家睡觉了。一百五十多万银子啊!这要是在办几天……不敢想象!”   张彦瑾此时突然睁开眼说到:“从明天起, 停办会员。”   “啊?你说什么?” 李郢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现在我们酒楼真是日进斗金,现在停办会员,那损失简直不可估量啊!”   “这叫什么损失, 一两百万银子而已,何况我们酒楼容量本身就有限, 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会员了,在继续办下去, 如果盛不下怎么办?总不能跟菜市场一样让大家挤在一起吧?”   “话时这么说, 但这银子……”   “行了,找我说的办,顺便传出去消息,会员课可以转让,但前提每次转让都要来我们酒楼登记, 改一下记录信息, 每次更改信息都要收取五百两银子的手续费……”   “好, 好吧,张彦瑾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让我们的会员卡价值更高?”   “嗯,有这方面的意思, 既然是限量,那么就应该将价格炒起来。毕竟现在办理会员的人,还都是身份一般的人为主,更多有钱的主儿,还没来得及办。”   “好,我这就去办!” 李郢听了兴冲冲的下楼去了。   三楼听涛阁,可以俯瞰长安街的全貌,张彦瑾坐在摇椅上,静静的思考这最近几天事情的变化。   宫抚路依然修好,但剩下的路应该怎么修,是个问题,但更加紧迫的问题却是,现如今皇上心里,到底有没有对自己产生忌惮之心。   前两天玉阳公主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可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幸亏皇上心胸宽广,同时对张彦瑾也十分了解,不然的话,仅仅凭玉阳公主一面之词,都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现在自己奉命帮助玉阳公主打理煤矿,可玉阳公主那边却是迟迟没有动静,难道在等自己送上门去?   这个玉阳公主,很不简单,虽然表面上刁蛮任性,但心思深沉,甚至张彦瑾有时候根本摸不到头脑。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随着驿道司的势力一天天扩大,皇上很快就会意识到这马路卡哨的厉害,到时候皇上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信任自己?   这又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在能干还会是一个臣子,而伴君如伴虎,自己就不得不小心一点了。   就在张彦瑾思考的时候,突然张伍一蹬蹬蹬的跑上楼来说道:“大人,玉阳公主派人去国公府上找你了!说是请你到宫里商议要事!”   张彦瑾听了张伍一的汇报,心里一松,终于还是来了,虽然不知道这个玉阳公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至少不用自己舔着脸去找公主商议煤矿的事情怎么处理了,不然的话,后宫自己肯定是进不得,到时候过了时间,再给自己加个抗旨的罪名,自己上哪里喊冤枉去?   “嗯,我知道了,收拾一下,我这就进宫!”   张彦瑾收拾了一下心思,知道不管这玉阳公主到底是想如何对付自己,自己都要去看一看,现在随着自己的官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受皇上的重视,自己要处理的复杂关系也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想起来,心里感觉还真是很累!   ……   “张大人!本公主苦等了你几日都不见你的动静,看来张大人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玉阳公主刚见面级给张彦瑾来了一个下马威。   “臣不敢,只因手上杂事却是有点多,才耽搁了宫主这边的事,实在是抱歉了。”   “嗯?张大人,你是说你手上的事情,要比本公主的事情重要咯?”玉阳公主似笑非笑。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对,微臣奉皇命担任驿道司总管,自然要为皇上分忧,皇命要紧,相比公主的事情,自然要更加重要一点!”   张彦瑾不卑不亢的说道,虽然玉阳公主身份高贵,但毕竟只是个公主,张彦瑾也不靠着公主做事,自然不会受她的气。   “张大人果然一副好口才。”   “公主过奖,张彦瑾的本事,相比公主前些日子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想来没有必要在多见许多了,微臣这次入宫,却是想跟公主讨教一件事,不知道公主可否帮微臣解惑?”   “哦?天下间还有能难的到张大人的事情?”   “本来没有,可自从见到了公主,微臣就感觉到这天下间所有事都难了起来!”   “哈哈哈,张大人,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很高呢!既然如此,那么张大人就问吧!”   “多谢公主不吝赐教,这次皇上让臣帮忙公主看一下煤矿经营一事,臣十分困惑,按理说大同两家煤矿,早已经上了轨道,别说公主这等聪明人,便是找一头猪来经营,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个状况,敢问公主为何要故意将煤矿搞成如今这个样子?”张彦瑾很不给面子的说道。   玉阳公主当然就不会因为这区区一句话就恼怒。   她背过身去,冷声说道:“张大人果然直爽,实不相瞒,这两家煤矿固然赚钱,但是本公主却是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随后继续说道:“张大人,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想必你若不是装不知道,那就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了。”   张彦瑾皱眉,“还请公主赐教。”   “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总是这么虚伪。”玉阳嗤笑一声说道:“当今圣上身体康健,但毕竟年事已高,当年和圣上一起打天下的赵国公勇猛无匹,可现在你看看,还不是早没了当年的风采?”   张彦瑾眉头皱的更紧了。   “公主,臣子议论皇上,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当然是,但考虑就不为过错了,张大人,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圣上万载之后,你应该如何么?今日看张大人的举止才略,想必肯定是有大报复之人,可不论什么报复,首先都要基于强大的政治背景,当今圣上想来对张大人是信任有加,可一旦……如果真的又那么一天,如果张大人不早做打算,我敢说,今日张大人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张彦瑾听了之后心头剧烈的跳动,玉阳公主这句话,即使拉拢更是威胁。   张彦瑾不是一个害怕威胁的人,但玉阳公主的话,竟然确确实实的让他产生了几分担忧。因为她的话,全是事实,现在看张彦瑾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背靠皇上的信任,手中产业那个都能日进斗金,更是官居驿道司总管,虽然说仅仅是一个从三品的官,可谓是身份显赫,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基于皇上的信任,真如玉阳公主说的那样,有朝一日,新皇登基,张彦瑾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皇帝一句话就可以收回去的。   除非,张彦瑾选择……造反!   张彦瑾思考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才淡淡的看着玉阳公主说道:“公主说的,微臣不懂。”   一句话直接摆明了张彦瑾的态度,那就是,无论几个皇子如今如何明争暗斗,张彦瑾都选择旁观。   “呵”玉阳公主冷笑一声:“张大人果真不懂?”   “不懂,虽然微臣很想懂,但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张彦瑾低头,不在看玉阳公主绝美却布满嘲讽的脸庞。   “张大人,如果我是父皇,肯定会先杀你而后快!”玉阳公主一字一顿的说道。   “身边留着一个如此大才却始终不显山漏水的人,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   “公主过奖了,之所以公主不是圣上,便是因为如此了,皇上心怀天下,想的不仅仅是江山社稷,更是黎民百姓。公主虽然聪敏,但却是不明白这一点,这也是张彦瑾不懂的最大理由。”   “啧啧,好,张大人果然是张大人,倒是教训起本公主来了。”   “不敢说教训,仅仅是一点感想,皇上雄才,如此才能将大魏打造成如今的铁桶江山,才可以让四方群雄臣服,如果真的像公主这般仅仅考虑眼下的计较,那又何来如今的清平盛世?!”   “你……张彦瑾,你真是不识抬举。”玉阳公主与其冷肃了起来。   “不敢,公主,我们还是说说煤矿的事情吧。”张彦瑾说到此时,才终于平静下来,因为刚才玉阳公主的话,张彦瑾已然想通了皇上为何如此的信任自己。 第117章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张彦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皇上不是不猜忌自己, 而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自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自己还是在为大魏的百姓谋福利, 皇上就会依然的相信自己。   “煤矿的事情不必再谈, 我依然吩咐人去做了,既然是父皇下了的圣旨,本宫自然会遵守。不过张大人, 本宫觉得你还是应该在考虑一下,不然的话, 不就得将来,你肯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既然公主已经解决了煤矿的事情, 那么在下也就可以告辞了, 至于后悔不后悔,那都是后话,臣请公主贵安!”   张彦瑾说罢拱了拱手,干脆利落地便转身退出了大殿,甚至不等玉阳公主的允许。   “当啷!”   一生清脆的声音, 从张彦瑾的身后传来, 到底还年轻, 没到历史上中年和李容娘斗得你死我活的心机涵养。   ****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殿下,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玉阳这个贱人,上次利用本王去找张彦瑾的麻烦,她倒是都在幕后装好人。若不是父皇没心思查, 恐怕我现在早就麻烦缠身了,张彦瑾这个人手段非常高明,如今更是深得父皇赏识,让我得罪他?玉阳好深的手段!”   “殿下,玉阳公主手段狠辣,此次故意将张彦瑾的两座煤矿高的乌烟瘴气,才引的张彦瑾进宫跟她会面,却不知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哼!能搞出什么事请?那张彦瑾根本就瞧不上她,她玉阳就算是使出美人计脱光了给张彦瑾,怕是也拉拢不到张彦瑾吧!”   “殿下切勿小看这个玉阳公主,且看她不声不响,却依然将殿下拉下了水,还差点得罪了张彦瑾,就这种手段,不可不防啊,如果她在丛中挑拨殿下跟张彦瑾的关系。如今太子病弱,晋王似乎又跟那瑞国公的大公子走的很近,如此一来张彦瑾也只能倒向卫王了……”   “哈哈哈哈,此话真是荒诞!卫王?卫王这个小孩子,就是倒向他又如何?还有老四,终日跟那一群白痴混在一起,又能如何?现在朝中那个大臣不是水滑睡滑的,跟这群公子哥呵呵花酒,就能拉拢这群老滑头?真是愚蠢!”   谋士听了这话,一时无语,赵王殿下却是有些帝王之相,但为人却是太过高傲,每每提及其他皇子,总是会冷嘲热风一翻。   可再看看史书里那些登基的皇帝,又有几个是初始看上去是这样的?   “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问题”赵王看到谋士不置可否的表情,短时怒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现在我们其实并不占优势,毕竟每个殿下都有自己的底牌,尤其是晋王,现在跟瑞国公……”   “哼!瑞国公又如何?今天在宫抚路上还不是被张彦瑾狠狠的打了脸?这些老东西,没有一个有用的,现在在我看来,也只有张彦瑾能才配做以后夺嫡的关键棋子!”   “可是……”谋士还想说,但是却被赵王无情的打断。   “你不用多言,我知道你是想说现在张彦瑾看本王不顺眼,但是我姨母是赵国公的夫人,如今也是张彦瑾的岳母,日后他敢……还有那李容娘,像苍蝇一样避着本王,定然是她向张彦瑾说了什么……否则张彦瑾也未必会对本王也避之不及,这个贱人,他日也要她臣服在我的身下!”   谋士听了,心越来越凉,但是上了贼船,他已经走不掉了。   ****   这天一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李郢没几日就跟张彦瑾提出了想要扩建天一楼的想法。   “张彦瑾现在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停止了办理会员,可是有一些熟人关系找到我这里来,我也不还意思不网开一面 ,你一直到,我们在这长安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点头之交,气死也挺多的。”   李郢有些为难的说道。   “嗯?”张彦瑾听了李郢的话,眉头一皱:“既然是点头之交,就不需理会,现在咱们酒楼一共有多少会员?”   “现在,一共有三百三十四个了。”李郢对答如流,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一心扑到了酒楼的生意上们可以说酒楼的上上下下,没有他不了解的。   李郢本来就是个人才,上次在皇上面前扯起谎来,一套一套的入情入理,就是皇上都没有看出其中的任何破绽,洗白了张彦瑾顺便也提高了他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形象。   不过也有坏处,就是如此一来,几乎京城里所有衙内都知道了李郢时这就皇上御笔题词的奢华酒楼的东家。   李郢跟张彦瑾还不一样,张彦瑾在年青一代里面太过优秀,一般的人好真跟张彦瑾说不上话,但是李郢的交往就更多了一些,有出息的没出息的跟张彦瑾关系都不错,而且甚至还有通过陈溯的关系找他过来开后门班里会员卡的,这让李郢一时间头大如斗。   “我之所以停止班里会员卡,就是想确保酒楼的环境清净,三百多会员,已经是我们酒楼的极限,从今天起,除了几位国公皇子亲临,万万不可在开后门办理。至于你说的,扩建酒楼,倒是可以,你今天就去水泥厂找工匠过来计量,在天一楼后面在起一座小楼,先独立修建,然后通过空中的楼桥打通,这样一来,营业矿建两不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扩建酒楼之后,,虽然面积大了,但是一样不能在开始办理会员,我们的会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果人人都有了,那也就没有意思了。”   “啊?可是如果不在办理会员,我们还要扩建酒楼干什么?”   “当然是增加项目,我想在新建的酒楼上开一家拍卖所。”   “拍卖?”   “嗯,就是每次拿出一件宝物,然后众人竞价,价高者得。”   “哦,我明白了,可是这个拍卖,似乎根本不赚钱啊,毕竟这么多人直卖一件东西。”   “李郢,我说了很多次了,赚钱不赚钱都在其次,我们重要的就是给这些会员提供让他们觉得好玩的新奇的服务。让他们流连忘返就可以了。”   “好,好吧。”纵然李郢也算经营的一把好手,但是对张彦瑾提出的很多经营方法还是有点似懂非懂。但是根据经验,一般来说张彦瑾说出来他不懂的东西,肯定会被证明很正确,所以有时候他跟张彦瑾产生分歧的时候,他都乐的暗暗听张彦瑾的方法,然后看事实证明张彦瑾的方法是多么有效。   两人正在讨论,这时候瑞福突然急着上了楼来。   “李公子,二郎,卫王来了,说是要办会员卡!”   “卫王?”李郢一愣,转头看向了张彦瑾:“刚说了要停办,看来就要破例了!”   张彦瑾也是皱眉思考了起来,怕是玉阳公主不死心,派过来的,他想了很久才对李郢说:“卫王这张卡,还是不要给办了!”   张彦瑾这句话,让李郢吃惊了。。   “张彦瑾,这……卫王这卡不给办,你要我……你要我怎么说啊?!”   张彦瑾正在犹豫,却听有人缓步走上楼来,三人抬头一看,却不是卫王是谁!   “张大人,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要说这天一楼还是你的,你不给办卡也还好说,现在这酒楼可是已经是李郢的产业了,你虽然是李郢朋友,但也不能妨碍人家挣钱啊!”   卫王含笑说道,此时已经走上了楼。   此时,李郢和张彦瑾连忙起身迎接说道:“微臣,(草民)叩见卫王殿下!”   “二位现在客气了,刚才不是还商量着怎么给本王赶出去的么?”   卫王很自然的坐在本来是张彦瑾的摇椅上,笑嘻嘻的说道。   “哈哈,殿下说的哪里话?刚才张大人知道卫王肯定会自己上来,才跟我开了一个小玩笑,不然的话,张大人那里会假扮的唉声叹气的。”   李郢果然是擅长人情世故,本来尴尬无比的场面被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这时张彦瑾确实淡淡说道:“殿下,刚刚确实让殿下见笑了,不过臣却是想问殿下一件事,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可以给微臣解惑?”   “当然,我来这里就是想着看看这天一楼到底好在那里,上次父皇来到这里,我因为身体不适没能跟随,心里可是好奇的很呢!”卫王说道这里话锋一转:“当然,也是为了想跟张大人和李郢交个朋友,毕竟你们可都是我大魏的栋梁之才啊!”   张彦瑾见卫王风度翩翩,年仅十四岁的他,还真是长袖善舞,皇家的孩子,也实在是……外人都说卫王为人绵软温和,看来也是一种保护色了。 第118章   ”殿下, 殿下这次来之前可是见过玉阳公主殿下?”   ”当然见过。”卫王含笑道:”公主是我的亲皇姐, 因此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回去请安, 怎么?张大人想要我帮助你给皇姐带口信么?”   卫王的答案更是让张彦瑾哑口无言,这……如此厚黑的回答, 真是让张彦瑾无法在加以追问。   ”张大人, 我这次来也算是慕名而来,早就听说了你才华横溢,这次主持修建的宫抚路更是意义重大, 不但如此,听说这次剪彩仪式上, 还有一个赵国公挥锤难破宫抚路的好玩的故事?”   卫王笑道。   张彦瑾淡淡说道:”殿下,这些都是谣言, 马路的修建却是嘟我大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赵国公当时也仅仅是为了驳大家一乐,根本就没有施展全力。”   ”那是自然,不然以赵国公万人难当的勇猛,岂不是再好的路面都给他砸坏了,还好国公爷心里有分寸!当真是不愧是我父皇的心腹爱将。”   卫王几句话说完, 无论是张彦瑾还是李郢都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都说传言不可尽信, 但这关于卫王的传言,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可信啊!这些一点都抓不出任何滑头的卫王,官场没个五年十年的,哪里能反应这么快。   这时候李郢在一旁说道:”殿下,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以前跟殿下仅仅是远远地进过几次而已,都说殿下待人随和,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传言非虚!”   卫王笑道:”李大哥说笑了,关于流言蜚语,其实我听到的更不必你们少,毕竟是关于我自己的,坊间都说我内向懦弱,言谈举止有失雅观,其实呢,这些传言也不都是假的。”   张彦瑾心里叹气,这卫王还真是打蛇上棍,这会儿竟然叫起了大哥。   李郢和张彦瑾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头疼。   ”想来李郢和张彦瑾你们都不知道,所谓空穴来风就是说,只要有这个传言就肯定有出处。”卫王继续说道。   ”其实这传言的由来我是知道的,大概是四五年前,我跟五哥,也就是赵王,跟赵王一起去玉人坊,二位莫笑,确实是去玉人坊找姑娘,说起来荒唐,但却是真事,当时年龄还小,也不知此行有些鲁莽。反正是糊里糊涂的就去了。”   张彦瑾皱眉说道:”卫王殿下是想说,关于腼腆害羞的传闻,是从这里传来的?”   ”不错,”卫王淡淡笑道:”去的时候兴奋,但真到了玉人坊时,我就有点傻眼了,看着满眼的漂亮姑娘,我是脸红心跳,当时想来应该十分狼狈,这也是这些传闻的由来,不过后来越传越邪,我也就听听笑笑,全无当真。”   “殿下宽仁!”张彦瑾说完脸色一收,很正经的说道:”卫王殿下,今日一见却是对您的印象产生了巨大改观,不过,臣还是有一件事想和殿下澄清。”   卫王心中一突,叹了一口气:”我洗耳恭听。”   ”殿下莫怪,但是殿下这次来,我张某人早有所料。”张彦瑾淡淡说道:”想必殿下从玉阳公主那里来,应该知道,我今日刚刚和公主谈过。”   ”嗯,”卫王很诚肯的说:”皇姐跟我三番两次提到张大人,还说张大人不但才华横溢更是对我大魏忠心耿耿,如此一来,我才生了要见一见张大人的心思。”   ”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张彦瑾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想来不善于对来日的规划,所以张彦瑾的前途名誉如何,全凭天意来定,殿下和公主不必在劝。”   ”早知张大人会由此一言,”卫王正色说道:”但很多时候,早计划好过晚计划,在我们几个皇子之中,想必张大人对我应该是最陌生的。先说我那五哥,也就是和我一同去玉人坊的赵王,我这个五哥的脾气张大人应该清楚,急功近利而且心胸有那吗一点点狭窄,而且我还听说五哥曾经借赵国公府是他亲戚缘故,多次打扰李姑娘,这事……张大人可知道。”   ”确有此事。”张彦瑾点头道。他当然知道,不过赵国公府也做的极好,一发现赵王,就再也不让他出前堂了,甚至褚持恭还骂过,事后,褚持恭还偷偷摸摸和他说了一声。   ”既然有这件事,那我就要再多一句嘴,张大人可以听天由命,但是想必张大人的未婚妻不好听天由命把,若是有朝一日……”   张彦瑾听到卫王把话说到这里,眉头渐渐的皱紧了。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设想,但有些事情,光是设想未来。”卫王叹了一声说到。   此时,就连一旁的李郢也听出来问题的关键点,但是他并没有跟张彦瑾真正的讨论过相关话题,也不知道张彦瑾的想法到底是如何,所以他作为张彦瑾的绝对盟友,也不便说话。   ”卫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张大人不要急于下结论。”卫王继续笑道:”在说我四哥晋王,我这个四哥的脾气,张大人不知道了解多少,但有一点很出名,几乎所有人都很清楚,四哥和瑞国公大公子相交甚欢,也深得瑞国公的喜欢。”   张彦瑾听到这里,这卫王还真是个有心人,也无怪他会是未来的胜利者,他并不知道,其实相对赵王,他对这个卫王更腻味,毕竟在历史上,李容娘被赵王送出去后,她出家后和这个卫王在一起了,那时候卫王还成了太子。   如果此番卫王的话时跟其他随便一个人说的,恐怕都会被他说动,但偏偏张彦瑾知道,真正和瑞国公穿上一条裤子的人,恰恰就是现在这个在眼前侃侃而谈的卫王。   瑞国公是他敌人,还加上李容娘因素以及,玉阳公主这个前敌,张彦瑾也没想过帮助卫王。   至于未来,张彦瑾现在改变了很多,就是李容娘也喜欢他了,瑞国公的势力他日后肯定会被扶持上来和世家斗,那时候谁说的准,还会是原来的历史。   距离现在的盛元帝驾崩可还有十几年,现在站队,不是找死吗?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参与到任何一方的争斗中取得信心,至于日后……往往权倾朝野的重臣是能影响到皇帝对皇位的决策的,那时候如果这三个成年的皇子都不符合他的利益,他真的不介意从更小的皇子培养起。   想到这里,张彦瑾的前路似乎已经很明朗了。   ”卫王殿下的话只得思考,”张彦瑾淡淡说道:”不过到底结果如何,臣还是需要在仔细的思考一下。”   ”当然,这次我来也不是逼着张大人做什么决定了,仅仅是想和两位兄长交个朋友而已。”   ”那好,那就行殿下移步隔壁包房,我们三人一醉方休。”李郢见两人话说到节点,连忙说道。   ”好,既如此,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夜深了,但皇宫里却是灯火通明。   ”老七,你这次见到张彦瑾,感觉如何?”玉阳公主看着卫王淡淡说道。   ”皇姐,这张彦瑾确实有些过人之处,但是做人却似乎有点迷糊,现如今太子病弱,赵王和他有仇,晋王身边能人太多,只有我年纪轻,身边人还不多,却不知他为什么推三阻四的,到了我身边,可就是日后的第一人。”   ”老七,你此言差矣,现在张彦瑾最好的靠山,可不是我们二人,而是父皇,想当初我旁敲侧击在父皇面前提到想要嫁给这张彦瑾,想不到他却出言拒绝。要不然的话,我想他不会这么推脱的厉害。”   ”哦?皇姐是说,张彦瑾怕你记恨他拒婚,所以才不愿意跟我们联手?”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照我的分析,张彦瑾肯定是在担心我如果出嫁,会导致形式骤变!”   玉阳公主浅浅的喝了一口茶说道。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皇姐如此漂亮,智计更是过人,如果和他联手,何愁大事不成,为何这张彦瑾又要拒绝,真是匪夷所思啊!”   玉阳公主脸色变得很暗,喃喃说道:”这也许,应该是我最大的疑惑了吧。”   卫王看到玉阳脸色变得奇差无比,连忙说道:”咳咳,皇姐,人各有志,这个张彦瑾确实有点不开窍,不过皇姐也不要在意了。”   玉阳听了,白了卫王一眼:”你这小子,还管起皇姐来了,唉,不过在意又能如何,要说当初,我也只是一时兴起,但现在倒好,反而觉得,除了张彦瑾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我了。”   卫王听到玉阳公主这么说,识趣的闭上了嘴。   刚把卫王打发走,回到府里头,张彦瑾又接到了帖子。   ”这次宴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张彦瑾手里拿着晋王府的帖子,这安静的日子看来是没了。   晋王平日里和自己算不得熟悉,看来最近得风吹得有点大,自己的举动居然接二连三地引起了这么多皇子的注意。   这对张彦瑾来说可不算是一个好的现象。   ”回公子,大多都是京城里的王家贵族公子,据说都是晋王的私交好友。”   瑞福在一旁答道。   ”哦?是私宴?”张彦瑾自问自答道,倒是没有注意到瑞福的表情。瑞福这次是向送贴的小厮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晋王举行的不是正式的宴会,而是私交好友的聚会。   自家主子向来是主意的,别的事他还能打趣打趣讨讨巧,但这事,瑞福是不敢多家揣测的。   张彦瑾有些叹气,这晋王与自己不过两面之缘,这私宴下了这般正式的帖子,这可叫他陷入了两难之地。   于公来说,这阵子自己风头过甚,先是有玉阳公主和卫王探测在先,皇上那边怕是早就把这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自己虽无二心,但君心难测。而且这晋王深的皇上喜爱,要是自己过于避嫌,反倒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于私,晋王臣对自己有引荐之忙,当年的马球赛虽然自己有预谋,但是也因为晋王的帮忙引荐,才那么顺利。   可是先前卫王自己也没能躲开,玉阳公主更是设局让自己不得不去接触。这先前的两人已经让张彦瑾知道皇家的人并不像旁人以为是那般养尊处优,脑子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该少的还是没有少。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这晋王为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热情,尤其喜爱交友,这宴会估计也是接着这借口在举办。   要知道天子脚下,最忌讳的就是权贵勾结,互相拉拢,晋王作为皇家子弟,本应该更是忌讳这些,可这晋王确敢堂堂正正地下帖,可见这晋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和为人处世的手段。   ”瑞福,你去叫总管准备车辆,晚上我们去晋王府赴宴。”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张彦瑾合上帖子,吩咐道。   ”是”。瑞福原本看主子神情严肃,心里还有些担心,这回听到吩咐,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般,风一样地跑出门去准备。   ”这瑞福……”张彦瑾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   晋王府内已经是一片歌舞升平,府内小厮向晋王通报了张彦瑾答应赴宴的消息。   晋王指着自己的好友戏虐道:”你不是说这张彦瑾不喜结交权贵吗,不爱赴宴吗?这三杯你可是逃不了了。”   ”晋王自是风度无二,张彦瑾也是人中豪杰,这晋王府的宴会,张彦瑾定是不敢拒绝了的。”   被劝酒的人也不在意,三杯下肚,丝毫不拖泥带水,在坐的都是晋王府的常客,自然知道这晋王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京城府内爱玩的公子哥几乎没有没来过晋王府的,晋王的宴会是出了名的豪门子弟聚集地。虽然看起来都是些纨绔子弟,但其中也不乏性情真实坦荡之人。   晋王本身给人就是这么一种印象。   ”听说那卫王在张彦瑾那吃了不少的闷亏”。有些开着话头道。   ”前些日子,卫王去张彦瑾的酒楼办会员卡被张彦瑾拒绝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   ”可是后来卫王还是成为了酒楼的贵宾”   ”这其中当是卫王使了些什么手段。”   ”那可不见得,说不定是张彦瑾根本就无意拒绝呢?”   ”空穴无风,既然这话都传到了你我的耳里,那定然是有些缘由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没有丝毫拘谨之意。   晋王喝着酒听着,也不搭话,他自然也是听说了这回事,只不过这七弟出手倒是挺快的,估计和玉阳有不少的关系。   ”王爷,张大人到门口了。”   小厮在晋王的耳边传着话道。   ”晋王起身放下酒杯,对着热烈讨论的众人挥手道:”这张大人就在门口了,诸位要是真感兴趣那日的事,不妨当面问问张大人?”   说完可不管众人的反应事是什么样,带头往前走去。   诸位京城的公子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都是游移不定的神色,这晋王今晚说的话倒是和往常一样,可是那语气和动作却是不相符。   大家都是在京城贵圈里混久了的人,自然知道这背后说人两句过过嘴瘾就好,当面讨人家的不喜确是蠢驴干的事情了。   况且张彦瑾如今风头正盛,在圣上面前也得宠,倒是没有人敢真上去讨那份嫌。   晋王带头在前面迎接,更是说明今晚这宴会的主客不是别人,正是张彦瑾。   在场的进程公子哥门对张彦瑾的名字是早已耳熟,张彦瑾干了那么些得圣心讨民欢的事,完完全全是在打这帮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的脸。   不过张彦瑾能得到晋王的青睐,说不定本性未变呢。   ”晋王。”张彦瑾下了马车,拱手施礼。   他没想到晋王竟然会到门前来迎接自己,这礼似乎有些过大了。   没待张彦瑾多想,后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晋王挥手带着张彦瑾进入,张彦瑾不敢越步,退后晋王两步,此举倒是让晋王对张彦瑾好感倍增。   不越轨知分寸,看来父皇对此人的评价倒是印证了此人的行径。   ”张大人好。”   张彦瑾看着眼前笑声朗朗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面若桃花,看来是喝了不少。   ”诸位好。”   张彦瑾对这些人并不熟悉,有些甚至是见都没见过,他还了一个交友之礼,面色平静地从众人面前走过。   大家的目光还是放在张彦瑾的身上,但是碍于晋王在前,没有人敢多上前问候,倒是省了张彦瑾的费心。   被人当作动物园的里的珍稀动物来观赏,张彦瑾也不恼,依旧是平常脸。   倒是晋王的举动有些让张彦瑾摸不着头脑,这宴会看起来倒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聚会,也没有什么高官来参加。   但是从进门到现在,单这出门迎接自己的举动,晋王绝对是有心了。   ”   ”张大人随意”。晋王依旧是率先落坐,带领着众人重新入了席面。   ”谢王爷!”张彦瑾也不怯场,晋王既然把左手边的位置给自己了,那定不是可以随意选择的。   随意不是以前张彦瑾和朋友聚会那般,而是按照尊卑和地位来按随上位者的心意。   原本众人还带了看热闹的心思,见张彦瑾在晋王的身边坐了下来,也就都慢慢收起了打笑得心思,慢慢地同张彦瑾热络起来。   在场得莫不都是晋王的好友和心腹,自然都是以晋王的喜好为先。   ”听说张大人最近弄了不少的新鲜玩意哈,可是让我等大饱眼福。”   开口说话的是晋王右手边的一位小公子,看着年纪不大,面貌倒是端正,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是啊,是啊,张大人的酒楼也是风生水起。”   ”张大人的水泥路才是刀枪不入呢,听说赵国公神力都没破坏那地面一分一毫呢”   张彦瑾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是见这些公子哥们讨论的热乎,实在是不好打扰大家的兴致,横竖都是些已经传开的了谣言,再被传一遍也无所谓。   ”张大人怎么看?”。晋王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替张彦瑾打开场面道。   这张彦瑾性格果然是沉稳了许多,全然不像之前打赌斗殴的负气样,难道是因为有所成为才变化了这般大。   晋王脸上笑呵呵地看着众人,似乎也是对张彦瑾的所作所为在京城掀起的浪花颇为感兴趣。   但是张彦瑾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今天来这宴会也不过是为了还那晋王的知遇之恩。至于被众人假装吹捧实则冷落的场面,张彦瑾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119章   张彦瑾在场本来就是个外人, 今天就算是被大家当成乐子乐呵一下, 无伤根本。不过晋王既然开了口, 张彦瑾便不好再继续沉默了。   张彦瑾站起了身,双手拿着一个酒杯, 先敬了在场的一杯, 才露出有些歉意的表情。   ”诸位可是折煞张彦瑾了,张彦瑾不过是靠着家中长辈和好友的帮忙才得了这名声,这些事哪里事张彦瑾一个人能做到的”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右边的那位小公子接着张良的话头。   晋王则是和众人一样等着张彦瑾继续说。   ”小公子说到点子上了, 那酒楼现在也不是我的,我不过是替李公子打打下手”   ”张大人此话可就太自谦了, 要不是您提出来的VIP会员卡,我们这些京城公子还愁没有合适的酒楼聚聚呢。”   ”那可就多谢各位的捧场, 不过现在酒楼和我实在是没有关系了。”   ”张大人莫不是怕我等还没有会员卡的人向借机向您讨要?”有人起哄道。   张彦瑾自是明白这些人在说前些日子卫王的事, 不过他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卫王那关已经过去了,旁人多说两句又会怎么样。   不过这事倒是让张彦瑾留了个心眼,那天的事只有酒楼的伙计和卫王身边的随从看到了,这些个公子哥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情况的。   ”你们可不要再接着酒疯套张大人的本事了, 张大人可是真材实料, 那马蹄鞋和水泥路对我大周国的稳定和繁荣可是至关重要的。”   晋王的话里有些维护张彦瑾的意味, 但是却听不来有指责谁的意思。   ”是,王爷!”   众人齐声答道。   张彦瑾也不得不又站了起来,拱手表示感谢。这些公子哥们倒是礼仪周到,这一个宴会下来, 你来我往的不知道拱了多少手了。   果然宴会是文人雅士的爱好,张彦瑾喝了几杯酒就有些醉意了。   后面大家倒是没有围绕着张彦瑾,而是各自散开去找好友叙话了,张彦瑾坐了这许久,根本没什么机会喝晋王单独说上话。   不过见晋王周边的人倒都不是个蠢的,虽然有些玩笑之意,但都似乎是在向在场不认识张彦瑾的人做介绍。   等到主桌的人都散开了去,就剩下晋王和张彦瑾。张彦瑾对晋王府不熟,和在场宴会的人更是不相识,唯独晋王算是见过两面。   可人家是皇子,对张彦瑾来说更是避开都来不及的人,如今同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张彦瑾想着喝下手里的这一轮酒就借机装醉回家。   ”张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晋王像是和老友谈话一般,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似乎在问你今天吃什么一样。   张彦瑾刚喝下去的酒差点杯呛了回来。这晋王交友热情是早有耳闻。张彦瑾没有想到是这么直接。   ”下官正在家准备婚事。”张彦瑾回道。   他的打算就是远离这些你们这些皇子的争权夺位,牢牢地靠着皇上的大腿。   自古以来,帮皇子站队夺权的大臣几乎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张彦瑾并不打算陷进这个夺权的漩涡里面去。   ”哦”晋王依旧是笑呵呵地模样,并没有继续挑明话题,而是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对着张彦瑾。   ”那就祝张大人早早娶得美人归。”   ”谢王爷”张彦瑾看着晋王一干而尽,也就把手上得酒喝了干净。   晋王府今天晚上用的酒是张彦瑾酒楼里面的酒,这酒纯度极高,张彦瑾喝多了也有些迷糊。   晋王看着张彦瑾摇摇欲醉的模样,并没有打算要扶他一把。似乎是等着在看张彦瑾的笑话。   恰在张彦瑾要倒下来的适合,瑞福急冲冲地过来了。   ”小的拜见王爷!”   ”起来吧”晋王看着这恰到好处出现的小厮,脸上越发笑得真心。   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老爷找你有事,似乎是圣上有吩咐下来!”   张彦瑾听了瑞福的话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张大人家中有事,那便先回去吧”   晋王似是颇解人意,对着张彦瑾道。   听了晋王的话,张彦瑾才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家中有十万火急之事在等他处理,便是立马谢了晋王的招待,在瑞福的搀扶下出了晋王府上了马车。   等马车拐弯看不到晋王府了,张彦瑾才坐直了身子琢磨着晋王此举的用意。   烈酒待好客,但是烈酒也醉好客,晋王难不成是想让自己酒后吐真言。张彦瑾虽然感谢晋王的帮忙,但是并不但算把自己也算进去。这晋王眼界和才识就现在看来,是诸皇子之冠,还能让圣上放在心上,不简单。   晋王府内,晋王在张彦瑾走后没多久酒撤了那些酒席,原先的热闹似乎是不存在般,几刻钟后便恢复了平静。   ”王爷可是又什么消息?”说话的是之前哪个少年老成的公子,只不过他这回是坐在晋王的左手边而不是之前的右手边。   ”张彦瑾似乎是不准备站在我这边了。”晋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张彦瑾为人看似放诞不羁,对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难道他真的像表面那般无所谓?   ”那此人留不得。”说话的是晋王府的门客。   ”不急,张彦瑾此人现在正得父皇心意,动不得,况且此人是真正的造世之才,他既然没有选好位置,那本王就帮他选一个”   ”王爷高见,只不过这张彦瑾万一和其他皇子站在一起,那可就是养虎为患,到时候恐怕就……”   ”先让我想想,你们先派人盯着,一有异动及时告诉我。”晋王打断了其他门客的劝诫。他何尝不知养虎为患的道理,只不过张彦瑾这人暂时不能动,这是父皇的意思。这些父子间的谈话晋王自是不会告知门客。   众多门客见晋王似乎另有打算,即便是心中焦急,也不好再多说,只好退了出去。   晋王想起初见张彦瑾此人,不过还是一个校场纨绔子弟,后面就是修路再见,短短这些时日,此人的蜕变竟然如此之大,实在是引起了晋王的好奇心。   ……   张彦瑾回到府上,果真从伯父那里知道皇上的消息。虽然没有正式的省圣旨下达,但是圣谕却到了宁国公府。   ”伯父,您怎么看?”张彦瑾站在宁国公的书桌旁,看着宁国公手下押着的大字,看起来颇有气势,张彦瑾虽然不懂字画,却能看的出宁国公这字画的不凡。   ”研磨!”张仲谦难的没有直白地对张彦瑾说,反而没有回答张彦瑾的话,专注在桌上的笔墨,一手拿着袖子,一手拿着毛笔,提气下笔,一气呵成。   看的张彦瑾赞叹不已,果然古代人都是书法大家,他伯父虽是个儒将但也都是武将,这下笔成神,这笔力比之他不知好上多少倍。   ”好笔法!”张彦瑾由衷地赞叹道。   ”你看这当你新婚那日的牌匾可好?”张仲谦问道。   ”谢谢伯父!”张彦瑾自然是不会拒绝伯父的心意,况且这么大气的字,实在是难得。   ”皇上既然让你明日进宫,那你明早早些去吧!”   就这样?不给他嘱咐嘱咐?   张仲谦看得好笑,说道:“去吧!”   ”是,伯父!”张彦瑾知道得不到结果,便答应下来。   赵王府内,满地都是名门字画和碎裂的瓷器。   ”王爷息怒,息怒!”赵王的小妾在一旁温言相劝道。一边忙着让丫鬟收拾地上的那些残渣。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就这么被糟蹋了实在是看的她心疼。这小妾名绿玉,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之女,自然是看不得糟践。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过是几张破纸,心疼个什么劲,你个眼低手高的妇人。”   绿玉见赵王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上前安抚了一番,又道是连连告罪,说都是自己的不是。   见丫鬟把东西都撤了下去,才拍了下胸脯。   绿玉是赵王最宠爱的一个,见钱眼开却是有些机智。所以赵王烦心的时候总爱来她房里。   ”王爷为何如此苦恼?”   ”哼,你倒是想起我来了?”赵王瞪着眼道。   ”王爷这话可是冤枉我了,妾哪里不是时时刻刻替王爷打点着王府”   ”前头我让你那哥哥借着我的名头去张彦瑾那酒楼办那捞什子会员卡被人赶了出来不是?”赵王气撒道。   ”是啊,王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今儿个那老七去酒楼,张彦瑾那厮居然把会员卡双手奉上,你说这人是不是看不起我赵王?”   ”谁敢看不起王爷您,那不是有眼无珠吗,听说那张大人最近风光的很,怕是没时间处理这事……”   话说到一半,小妾便不再多言。什么样的劲实在,她是最会拿捏不过。   ”我定要找那厮好好说说,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张彦瑾的酒楼就别想再这京城开下去了。”   ”王爷您最厉害了,不过这天也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听说张大人明儿个要进宫去呢”   ”那就明天宫里看那张彦瑾怎么说清楚这事了”   赵王还是怒气难消,只得喊着一肚子的气睡了一晚。   ……   天还没大亮,张彦瑾就早早地起来准备了,此次进宫是皇上正儿八经地传旨过来,定是要沐浴更衣,好好收拾一番。   况且临近婚事,这些皇子接二连三地来试探张彦瑾,分散了他不少的心力,正事都落下了不少。   只得赶早处理,这些日子,张彦瑾算是没有睡过几个踏实的好觉,原先他拒绝了玉阳公主的婚事,皇上能不追究已经是看在他之前的小功上,这回竟然还要赏赐自己,这就让张彦瑾有些想不通了。   ”二郎,车马已经备好了”瑞福在旁边提醒着,差不多到进宫的时辰了。   ”我们走吧!”张彦瑾殚了下衣袖,打折哈欠道。   起早处理了前些日子累计的账本,又连番折腾了这许久,饶是张彦瑾身体再好,也敌不过身体里面的生物钟。   ”公子您要不在车上休息会,我让马夫慢点走。”瑞福替张彦瑾拉开马车的门帘,小声说道。   清晨的京城内到处是一片寂静,来来往往只有些许个人,再有就是时不时车轱辘的声音。   那是退朝大臣的马车。   ”没事,你让马夫慢点开,雾大,别撞到其他人了。”张彦瑾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今天这雾似乎是不同往日,难道要下雨了?   ”瑞福,你回头和李郢说一下,让他注意新出的那批酒,最近这天气似乎是要下雨,千万别让水汽混了酒味。”   张彦瑾心里打算道,嘴上也没有闲着。   ”好的,二郎。”   马车的车轮滚过大理石的地面,留下了一连串的咕噜声。   ……   张彦瑾进宫得了皇上得赏赐,却并没有见到皇上本人。   ”张大人,皇上今早受了些风寒有些不适,早朝散了之后就休息了,这玉佩是皇上让我转交给张大人的。”   万德详细地交代着皇上的吩咐。   眼下这张彦瑾张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就是带着病体也不忘这应召的张彦瑾,加上之前玉阳公主在这张大人面前受了气还被皇上训斥了。万德可不敢怠慢。   ”那就多谢。”张彦瑾同是回礼应道。   这万德似乎最近比徐禄要得宠,已经提进书房了,做了书房内监总管。皇上既然派他出来打发自己,看来这身体不适不是借口,想到这里。张彦瑾伸手摸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的并不是些什么银两银票。   ”那就请总管代我替皇上请安了,愿圣体安康!”   张彦瑾不动声色地寒暄着,他料定这总管不会拒绝自己。   万德自是不会拒绝这皇上身边红人的巴结,对这些小恩小惠他自不会都放在心上。   有了盛宠,钱财再多也不过是图个乐趣罢了。   ”张大人好走。”   ”总管留步。”   待张彦瑾走远后,总管打开张彦瑾给的锦囊,原以为里面是些银票之类的什物,没想到却是一张药方。   看来这张大人倒是个有心人,知道自己这些人身体不若一般人,这药方竟是治风湿腿疼的偏方。   张彦瑾自然不敢把没有验证的偏方送出去,他给的是现代中医的风寒偏方,这偏方然是出自现代一位知名的中医圣手。自己当初也是偶然所得,今天便做了个顺手人情。   这书房的总管自然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自己若是没有表示则有些不知高低的味道,常言道宁负君子不欺小人。可见这些不起眼的人的作用几何。这人看起来比徐禄正派,倒是得多上点心。   张彦瑾倒不是想从那总管那套什么消息,只不过该有的礼数得补齐了,也让皇上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全无弱点和差池的人。就算是那总管和皇上说了这事,对眼下的张彦瑾来说反而是有些好处的。   ……   ”赵王,您请回吧,皇上圣体抱养”   前脚送走了张彦瑾,后面这赵王就来了,万德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位莽撞的赵王。   ”我要见父皇,你让开!”   赵王自是不相信这太监说的话,刚在远处他可都看到这厮和张彦瑾说了不少的话。   ”王爷,这皇上可是在休息,您还是回去吧!”   万德恭敬地后退一步到门前拦住了赵王欲推门的动作。   ”你……走着瞧!”赵王虽然霸道了些,但也不敢真对皇上身边的人动手。   ”王爷慢走!”   万德其实见惯了赵王的胡搅蛮缠,自然不会把赵王的威胁放在心上。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倒是没有想到这赵王这回倒是不胡搅蛮缠了。   赵王不过是过来吓唬这老太监几句,眼见着张彦瑾快走出了视线,才快速地离开。   ……张彦瑾快步地走向宫门口,雾气散开了不少,天也开始大明,对这皇宫算不上熟悉的张彦瑾拐了不少的弯。   早知道刚刚就该拦住那个带路的小太监了,这四面都是花和围墙,还真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天虽然明朗,但是却没有太阳,连个辨别方向的参照物都没有。   ”张彦瑾,站住!”   赵王大声在后面喊道。刚刚要不是买通了那带路的小太监,今天说不定还就真让张彦瑾跑出了宫。到时候要找麻烦就不好下手了。   张彦瑾看着赵王,脸色淡淡的。   ”见到本王还不行礼,张大人好大的脾气!”赵王讽刺地看着张彦瑾。   张彦瑾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下,他在皇上面前都没这么客气。   ”见过王爷。”张彦瑾敷衍地拱了拱手,他对这赵王实在是挂不上好脸色。   ”好你个张彦瑾,果真事目中无人,行事这般嚣张,难怪你酒楼的人敢不把我赵王放在眼里,连一张小小的会员卡都舍不得。”赵王见张彦瑾这态度,怒极反笑。只不过笑得实在是有些恶心。   张彦瑾压住心里头那股厌恶,淡然道:”酒楼自有酒楼的经营制度,没有哪部法令有规定天下的酒楼都要向王爷您进贡吧?如果王爷真要这么做,说不得,王爷这尊贵的爵位也坐不成了。”   张彦瑾这话着实有些挑衅的味道,赵王听在耳朵里就是张彦瑾的嘲笑。赵王性子,他了解,自大,睚眦必报,而且没什么脑子,尤其得知他在赵国公府纠缠过李容娘,张彦瑾想揍他很久了。   果不其然,怒火烧心,赵王想都没想边把拳头挥向了张彦瑾。   张彦瑾自是早有准备,他站的东方恰恰是一个台阶,赵王往前扑了个空,便毫无悬念地被办到绊倒在地上。   ”王爷可要看着些脚下,以免失足。”张彦瑾打着赵王的马后炮,认真的神色看起来是好心。   赵王今日受了这些气哪里会善罢甘休,一拳不成,便是又一拳。   张彦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在预估自己与这赵王之间的差距,索性是这赵王被气红了双眼,打出来的拳法毫无章法可言。一时之间两人便像是普通人的打斗那般,你追我躲。   张彦瑾力气虽然不如赵王,但盛在身形还算灵活,一时之间也没有吃什么大亏。   倒是这赵王,本来就有些武功底子,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对付张彦瑾这么个公子哥却时绰绰有余的。可是赵王性子冲动,越是不能奈何张彦瑾,拳法就越发混乱。张彦瑾阴险得朝着赵王痛处用力打了好几拳,越打心里越舒爽。   两人打闹的动静着实是不小,这会过道上居然都没什么人。张彦瑾打着打着,瞧着形势不对,看来这赵王是早有预谋,今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前的赵王那阴森的目光,看得张彦瑾心里更想再揍几回。这赵王果然是四肢发达,要是自己真在这皇宫里出了事,难道皇上就不会管吗?自己可是堂堂正正地应召进宫,在宫里处世那不是在啪啪打皇上的脸吗。更何况,还打不过他……不过,今天打了赵王,为了之后好对付,他也的脸上受点大家都能看见的伤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了《HI,首富夫人BY水心清湄》有兴趣的去收看一下哦~辛苦大家!,小短篇,二三十万就完结,粮食大亨月底开~~   【文案】   何薇薇贪图美色嫁给了村里没行医资格证,但长得好看的赤脚医生老王。   三年之痒后,   老王神经质地指着一栋99层的商业大厦告诉她,   只要不离婚,这栋大厦就是她的。   APP党直接搜作者名!{水心清湄}电脑:戳进去   手机党:戳进去 第120章   赵王吃痛, 此时心里也从小火冒成了大火, 没想到张彦瑾真敢动手, 也不想拉拢了,今天定是不能放过他, 将他打了消消火气再说。   ”住手, 老五!”,在赵王的拳头挥向张彦瑾的脸上时,而张彦瑾准备硬受着一拳, 这时候一道清冽的男声在张彦瑾的身后响起。   赵王听到这声音不仅没有停下来,手劲似乎还凛冽了几分。   ”赵王殿下, 太子有请。”   拦住赵王的不是别人,正式皇上身边的侍卫李明锐。   赵王看到李明锐依旧没有放弃, 只不过这皇帝身边第一带刀侍卫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他挡在张彦瑾的面前,赵王根本没有再次出手的机会。   ”哼,我没空。”赵王自然是听到了太子的声音,他平日里最时看不得那太子病殃殃的模样,可时也不敢去招惹太子, 毕竟那太子身体脆弱的很, 要是太子在自己面前出了什么事, 赵王就是长了十张嘴到皇帝面前也说不清。   ”多谢李侍卫。”张彦瑾说道。   ”张大人要谢的可不是我,而是太子殿下,我不过是陪同太子殿下路过此处。”   李明锐摆摆手婉拒了张彦瑾的谢礼,这份情他可受不住, 那赵王虽然是行事鲁莽,可若没有太子殿下的吩咐,他也定是不敢贸然出手相助的。   太子?张彦瑾看向树后的男子,头并未转向这边,刚刚的那声阻止似乎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那能劳烦李侍卫带我向前和太子道一声谢!”   ”张大人请随我来。”   张彦瑾跟在李明锐的后面,先有卫王和晋王,再就是今天来找茬的赵王,现在就是平日里极少出门的太子都被自己撞上了。   ”张彦瑾见过太子殿下!”   ”咳咳,无需多礼。”太子说完这话就咳嗽了起来。   ”刚刚老五可是有些冒犯张大人了 ,孤代老五替张大人赔个不是。”太子说完就拱手面向张彦瑾。   张彦瑾哪里能收太子这份礼,他错开一步弯下腰又行一礼。这太子见面就替赵王赔礼道歉,也不询问孰是孰非。可见这赵王平日里没少祸害别人。   刚刚那赵王对太子也毫无敬重之感,此刻太子之举更是显现出兄长气度。这让张彦瑾对太子有了新的认识。   ”久闻张大人盛名,如今一见,气度果然是不凡,张大人可否和我说说这外面之事。”   太子只字不提之前张彦瑾同赵王的打斗,倒是避免了张彦瑾的尴尬。   他与赵王的梁子算是自此结下来了,既然太子没有偏袒自家的人意思,张彦瑾也不可能帮赵王拉帮手。   ”太子殿下不知想从何处说起?”张彦瑾不知这太子真意如何,但也不似有刁难之意,有些拿捏不住方向。   ”就从你的金戈铁马和大同煤矿说起吧。”   太子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认真在思考张彦瑾的问题,他久居宫中,虽心中装有这大周的天下,奈何身体不争气,根本没有机会去走遍大周的国土。   张彦瑾有些疑惑,但眼下走不开,便根据太子的要求开始慢慢地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妙,妙,果真还是张大人说的更为详细些。”太子听完张彦瑾的叙述,似乎也走了一遍张彦瑾走过的路,听到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大人果然是好学识,好见识。”   ”这等利民利国的好事,往后还等多仰仗张大人此类的青年才俊。”太子十分赞扬张彦瑾的所为,只可惜自己不能亲临现场去见识一番。   张彦瑾见太子时真心实意地认同自己的作为,心里也是高兴。没想到这太子也有实业兴国,要致富先修路的想法,传闻太子弱不禁风,毫无气度。张彦瑾今日一见只觉那些传闻不过都是些胡话。太子为人坦荡,举止也是储君之风,全然不如传闻那般。   ”太子殿下过誉了,张彦瑾不过是联合众人之力,借助家中长辈教导,才能做些小事情,太子殿下才是国之栋梁……”   张彦瑾得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的咳嗽就又开始了。   张彦瑾见太子殿下身体竟然弱到这钟地步,心里也有些叹息。   ”太子殿下您该回去休息了。”李明锐在一旁说道。   太子今天出门没有带侍女,身边就他一个侍卫,本来是不会在路上耽搁这许久。   李明锐看了张彦瑾一眼。   张彦瑾立马会意,劝道:”太子殿下请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天凉雾气重,容易着凉。”   ”唉,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今日看样子是没办法听张大人的故事了,往后要是张大人再有什么新鲜的见闻,可别忘了来我宫中坐上一坐。”   ”是,张彦瑾谨记,恭送太子殿下”   ”明日你有事吗,不如明日你再进宫一趟?我在东宫等你。”太子转身想了下觉得这张大人并往后并不一定有时间来自己的东宫,便想着趁热打铁。   张彦瑾看着太子泛着青白的脸上的笑容,想着这个太子没两年也就病死了,盛元帝还痛哭一场,想着朝堂内外都知道太子不过托时间,和他走近只怕皇上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异心,当下,他点了点头。   李明瑞向张彦瑾拱手,跟在太子后面护送太子回宫。太子的身影看着有些不稳,却是没有搭在李明锐送过来的手上。   看的张彦瑾有些泛酸,天妒英才,这太子为人和思维比那赵王不知强了多少倍,却是身边都没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生在皇家果真不易。   张彦瑾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了,又去酒楼转了一圈,见李郢布置得酒窖,称赞不已。   这李郢不仅思维敏捷,行动力也是不遑多让,才半天得时间久把新得酒窖布置得妥妥当当。   ”这酒窖上方得油布用得不错,还有用棉布盖着,酒味全容纳在方寸之间,到时候开盖定是十里飘香,李郢你这法子倒是真不错”   李郢笑了笑,自己这点小把戏哪里能和张彦瑾相比。但是能得到好友得肯定,李郢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这还是受到了你的启发,不过是个酒窖,哪里久值得你张大人这般感慨。”   张彦瑾知道他这是打趣,说道:“行了,别夸我。”   李郢点点头,他随张彦瑾出了酒窖,两人聊着最近酒楼的会员制的回收效益。   ”你的法子还真是好使,最近又不少的人来改办会员,酒楼的客流也是只能不减,后续的新地也在开发了,最近可以过些安宁的日子了。”   ”是啊。”张彦瑾听着好友的絮叨,心里也平和了许多,不像在宫中心里装满了事。   ”唉,你这眼角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去英雄救了?”李郢看着张彦瑾有些乌青的眼角,恰好被张彦瑾的头发挡住了,从侧面才看的到一点印记。   ”英雄救美倒是没有,只有好汉相助的故事。”张彦瑾摊开双手道。   瑞福都没发现的伤口居然被李郢发现了,可能是因为他在李郢面前放松了些,在家里故意伪装的缘故。   ”来,有酒有故事,洗耳恭听。”李郢替张彦瑾倒上一杯开胃的果酒。   张彦瑾便把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就着下酒菜一一道来。   ”没想到你碰上赵王那个不讲道理的混蛋了,下次你就不要手下留情,那赵王做过的混蛋事可是排在京城一号了,你就算是打了他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张彦瑾听着李郢这么说点点头。   ”不过你遇到太子了,这可是运气啊。”李郢摇了摇头。   听得张彦瑾一头雾水,这太子就算是再不怎么出门,在宫中遇到也不算是什么奇事吧?   ”此话怎讲?”   ”那太子的病不知请了多少神医,都没有起色,传言说太子活不了多久了,平日里太子待在东宫基本不出宫门,今天你居然在皇宫的花园里遇见太子,你说这是不是运气。”   李郢的语气里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惜。   ”你和太子很熟?还知道些什么?”   李郢的这番话成功地吊气了张彦瑾的好奇心。   ”我这种纨绔子弟哪里能和太子有交情呀,是我爹,往日总是感慨太子的病,我这才和你说两句。”李郢挥着手道。”你怎么和我爹一样,对太子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吃饭吧。”张彦瑾没有回答李郢的问题,心里暗暗地感慨,能让谏议大夫挂在嘴边的人,不是罪大恶极之徒就是至善至情之人。太子绝不可能是前者。   李郢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酒楼身上,也不再继续之前的话头,而是和张彦瑾闲话起酒楼的发展来。   ………………   第二天东宫,太子早早地起来让人把窗户开了散散药气。   张彦瑾到太子府内,见到的就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入眼不是绿植就是鲜花。没有王府的富贵,也没有皇宫内的奢华。   ”张大人请进,太子殿下在里屋等着呢。”开门迎接张彦瑾的是太子府内的掌事太监,刘德。   ”多谢刘总管。”到了正屋的门口,见刘德不再往前,张彦瑾便出声道谢。   ”张大人客气了,太子殿下在里面等着您,请。”   张彦瑾便推开门独自进去了,里面没有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张彦瑾只得自己慢慢地往里走。   ”咳咳,是张大人来了吗?”   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听在人的耳里甚是有些难受。   ”见过太子殿下”   张彦瑾顺着声音拐弯来到了里屋。屋内整洁无比。除了一张席地而坐的大垫子和一张大桌子,并无多少的装饰物。   ”张大人随意,请坐!”   太子见张彦瑾没有准时赴约而是提前了两刻钟,心中不由高兴了几分。平常这东宫难得有客人,未免显得有些萧瑟。   ”张大人见笑了,这东宫看起来难免有些清贫,我本是将将入土之人,平日里便是有些简便,今日只得委屈张大人和我同坐一桌了。”   一般的府内宴客都会在主桌下摆放数量不一的桌子,但是太子此举明摆着是让张彦瑾没有选择的机会。   能和储君坐在一桌,那是对来人的一种肯定。张彦瑾自然不会不识趣让太子叫人重新摆桌。   ”太子厚爱了。”   ”张大人然是我大周良才,该当如此。”太子笑着替张彦瑾倒茶。   这场约定似乎就像是民间读书人的辩论一般。   张彦瑾可惜太子的才华,对太子先进的管理思想和思维模式佩服不已。   ”张卿的混凝土修路之法甚是高明,我之前和父皇讨论过这路通之后,我们大周的疆域定会再扩展百倍。”   说起治国之策和安民执政的太子此刻就像是一颗被擦亮了的珍珠,神采飞扬。倒是连着脸上的病容爷褪了不少。   张彦瑾心中此刻是惊讶的,他原以为皇上是一个明君,有容人之度。没想到太子殿下不遑多让,难怪自己之前还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通之处,皇上怎么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看来太子在背后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咳咳。   太子即便是咳嗽,也还是不停地发表自己对张彦瑾想法和行为的看法。句句到点,听得张彦瑾佩服不已。   太子对于大同煤矿开发的利益分析比张彦瑾想到的还要深入,就连后面可能带来的资源危机都能想到,实在是不能不让张彦瑾佩服。   ”大同煤矿的延续对于大周的繁荣自然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现在军事和民事这两块都离不开煤矿,可是坐吃山空却不是个好法子,金矿和银矿都有开发枯竭的一天,这煤矿相比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吧?”太子把近日来困在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期待张彦瑾能给他一个答复。   ”太子殿下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偿取用的,大同的煤矿资源自然爷是有限的,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开采速度,近百年内是无法开采完的,不过尽于此,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理”   张彦瑾顿了一顿说道:”煤矿可以带来可见的利益,但是长期开采对于山林的破坏定然是不可避免的,过度开采有可能会造成水土的流失,到时候暴雨袭来,大同的百姓生活定然没有现在这般好,虽然这些问题暂时不会发生。”   太子殿下听着张彦瑾的话,眉头也皱在一起,他之前在相关的典籍上看到类似的内容还有些不懂,今日听张彦瑾一番话,脑海中的那层薄雾霎那间就清明了。   ”水土流失?可是导致泥涝和洪灾?”   ”是,长期开发不治理的后果定然是有极大可能出现人造灾难。”张彦瑾知道这年头还没有环境治理的观念,就算是现代,也不是人人都能意识到破坏环境可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即便他在大同有意识地和当地人灌输这些观念,却并没有取得显著的效果。   ”那要怎么治理呢?”   太子虚心地问道。   大周虽还没有出现过先例,但是居安思危,防范于未发往往比临时补救更能从根本上减少伤害。   ”复原和疏通。”   ”你是说恢复原貌和开辟河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虽然可能需要的时间长些,但可以从根本上治理这些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   ”太子殿下高见”张彦瑾真心称赞到。不局限于现状,全局思维和高瞻远瞩让张彦瑾大开眼界。要知道这些事情现代人也是经过不断地跌倒和打击才慢慢地形成。   ”咳咳咳咳。”   张彦瑾看着太子殿下嘴边咳出了一些血,不禁有些讶然,竟然已经病的这般严重了吗?   ”无需担心,不过是激动了些,我都已经习惯了。”   太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服下,不一会脸上就出现了正常的潮红。   张彦瑾看着如同正常人一样的太子,心里却没有放下心来。   ”这药?”   ”无碍,这是御医配的药,能缓和我的病情,不过有些后遗症罢了,我这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多一份少一两的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结局总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张彦瑾听着太子这般豁然的话,心里却是有了其他打算。   ”我现在的日子是倒数着过,往后也不知张卿的造化几何,这朝廷局势变化已经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太子能看插手的了,人人都看向我这东宫,却不知好好向张卿请教请教这利民之道。”   张彦瑾听着太子就这么把自己的境地摆出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要是有真心为民之人得这东宫之位也就罢了,现在的财狼虎豹,看中得莫不是这位置得权势,都向借机往上爬,张卿往后可要擦亮了眼睛。”   太子并未等张彦瑾回话,朝廷争储之事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斗争了,几位年轻的皇子都蠢蠢欲动,若不是父皇念昔,自己恐怕早就被赶下了太子的位置。   这些话太子自己可以说,却不是张彦瑾能评论的,好在太子也不是有意为难张彦瑾,不过是珍惜张彦瑾的才能,想多提点几句。   ”张卿往后可以注意三面的风向了,卫王得宠,外家势力最为强悍,晋王表面玩世不恭,实则擅长笼络人心,在京城的权贵圈里的关系网庞大且复杂,赵王虽然行事鲁莽了些,却也有能人相助,眼下三方势力平衡,倒是给了我这个太子一个安静的环境。”   太子咳嗽了几下又接着道:”张卿瞧着,是不是我这太子最是讨人嫌,站着位置又不能争,活脱脱地让看着的人着急。”   张彦瑾听着太子看似自言自语的话,忍不住答道:”太子殿下多虑了,还是得先养好了身体,到时候臣才有机会献丑不是。”   ”哈哈哈,好,好一个献丑,张卿看来也不是糊涂人,不过若是风波过大,张卿不妨回中州那边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张彦瑾一怔,随后躬身说道: ”谢太子殿下指点,张彦瑾受教了”   不过几个时辰,太子殿下对张彦瑾的称呼就从张大人变成了张卿,若不是身份摆在那里,张彦瑾似乎觉得太子殿下还能做出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太子留了张彦瑾在东宫吃饭,两人一直聊到下午落日,期间要不是太子殿下身体坚持不住,张彦瑾预计不到深夜时回不了家的。   回到家中的张彦瑾被伯父逮了个正着。   ”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还有两日可就是你的大礼,你该是好好在家多照看一番。”宁国公如是说道。   张彦瑾听着伯父温和的训斥,点头称是,后天就是自己的大婚之日了。   ”后续我会在家多加照看,这几日幸苦伯父了。”为人子有为人子的态度,况且宁国公对张彦瑾也是宽厚有加,即便张彦瑾本质上是个外来人,但是对于宁国公这个伯父,张彦瑾是敬重与敬爱并重。   ”你该是去看看老夫人了,她这几日天天念叨你。”宁国公看着张彦瑾的变化,心里也是感慨了一番,从一个纨绔子弟到如今人人称赞的少年英杰,他不禁想到难道母亲的包容真是对这孩子影响颇多。   ”是,伯父!”   张彦瑾随后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陪着老夫人吃了晚饭又讲了几个现代的笑话,哄着老夫人开开心心地多吃了一碗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第121章   两日的时间一闪而过, 张彦瑾早上早早地起来被人拉着妆面换衣服。他没想到这古代的男人结婚竟然也要收拾这么久。   看来这人唉折腾在那个时代都是避免不了的, 尤其是当他又正当借口的时候。   要等到吉时出门迎接新娘, 这朝代讲究早接亲,所以张彦瑾就只能在门口看着家里的下人来来往往。前两日张彦瑾倒是事情不少, 真到了大婚这一天倒是没有张彦瑾能插手管的事了。   时间还太早, 宾客也没上门,听瑞福说要等到自己去接亲,宁国公府才会开始迎客。   看着到处悬挂的红灯笼和红绸布, 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喜庆都集中在每一个人的眼前。   “二郎,时间到了!”瑞福叫醒发呆的张彦瑾。   宁国公府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地往赵国公府出发。路上奏乐不停, 李郢在前面给围观的路人不断地撒着钱币,倒是吸引了不少的呼喊声。   张彦瑾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 有种浩浩荡荡的气势, 场面看起来越发大气。   等到赵国公府门前,更是有人自发地唱起了民间流传的迎亲歌曲,与那奏乐的队伍相呼应。和声浑然成一体。   等李郢在前面召集公子哥们打通了赵国公设置的三关五卡,张彦瑾接到新娘子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接到亲后并不是立马就去宁国公府,而是要先去张家祠堂祭祖入族谱。   张家的族长是宁国公的堂兄弟, 对宁国公这一脉多有照顾, 并未有任何刁难, 张彦瑾和李容娘这祭祖一关算是过的非常顺利。至此,婚礼的流程才算是走了一半。   但祭祖的步骤和礼仪繁多,张彦瑾腹中已是空空如也。张彦瑾没有想到结个婚居然这么麻烦,不想现代社会, 九块钱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两个人的一生绑在一起。   等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张彦瑾看着来往宾客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张彦瑾可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这个场面。   宁国公府内不仅摆满了桌子,府外也支了一些凉棚给前来道喜的百姓发喜糖。   道贺和恭喜的声音就像是一首不间断的高山流水,停在了张彦瑾和李容娘的心里。   一边拱手问候来参加婚宴的长辈和好友,一路往堂前走去。   宾客也跟在新人的后面,准备观礼。   ……   “太子到!”细长的声音传到在场人的耳中。   “太子怎么来了?”   “是太子吗?”   众人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听到的传声,纷纷问向周围的人。   “参见太子殿下。”宁国公带着众人在门口行礼。   宁国公没有料到太子会来观礼,自然是没有准备太子的桌椅,可现有的桌椅连位置都是按照大婚礼仪来摆设的。   除了等下行礼的尊长之位,却是没有其他的地方能配得上太子的身份了,难道让太子受礼。   这怎么样看都是于礼不合。   “诸位不必多礼,我今天是来观礼的,也是和大家一起来凑凑热闹,沾沾喜事的。”太子面带爽朗的笑容,对着宁国公等人说道。   张彦瑾看到太子来参加自己的大婚,心里也是惊讶的,不过转头一想也就明白了,太子来观礼除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其中估计还有皇上的授意。   太子向张彦瑾点头,嘴角不由一弯,张卿脸上那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用明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回还真是张彦瑾多想了,太子来观礼全是兴起之举,不然也不会姗姗来迟。   “宁国公不必管我,按照正常流程来便是,我和大家站在一起。”太子说完话便如他所言站到旁边的位置上。   “是。”张仲谦虽摸不准这太子的意思,不过眼下吉时已到,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行礼!”   司仪高声诵读。   “一拜天地。”张彦瑾牵着绣球的另一边率先跪了下去,看着李容娘在丫鬟的帮助下也跪到了垫子上,才一同拜了这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张彦瑾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事了。   等到他把新娘子送回洞房时,折回身来找太子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伯父,太子走了吗?”张彦瑾问道。   “嗯,这时太子给你的。”张仲谦把一个小盒子交道张彦瑾手上,神色有好奇也有担心。   宁国府本来对这朝堂之事是避之不及,如今太子出现在宁国公府,还挑了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看来宁国府过些日子要不平静了。   况且看自己子侄的样子似乎和太子颇为熟悉,弄不好情况的话还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   ”好,那我先去招呼客人。”;   张彦瑾收下太子的礼盒,并未多言,和张仲谦打好招呼就往宾客席走去,他不是没看到张仲谦纠结的神色。   这一日,张彦瑾的狐朋狗友纷纷在灌酒,张彦瑾也都来者不拒,大伙一见张彦瑾这么豪爽,一闹就闹真格的,等到放人的时候,张彦瑾已经醉得七荤八素。   他被推着进了洞房。   洞房里的李容娘心中一跳,听到门被关起,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   听到脚步声,李容娘不由地搅动自己的手指。   张彦瑾虽说早就想清楚了,但此时心情也复杂得很。他揭开盖头,这是一张足够让任何男人都心动的容颜。   美人如玉,玉色无双。   李容娘见张彦瑾满脸通红,酒气极大,看起来不大清醒,就知道她被灌了很多酒,她平复好自己的心境,然后说道:“郎君可要……”   张彦瑾打了个酒嗝,顿时觉得自己形象大受影响,他连忙说道:“今天折腾一天你也累了,你先休息,我把我自己收拾干净了,再来陪你。”   说完,他就急不可耐地跑出了新房,看得李容娘绣眉微蹙,怎么她感觉郎君对她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觉。   张彦瑾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比之之前要清醒得多了,只是正要回新房,他的心态也紧张起来,踱步了几回,他还是没能稳住,当下就转去书房,他想先冷静冷静。   他躺在书房后的坐榻上,抽了本书想让自己沉下心来,看得还是最无趣的经书,也不知是他真醉了,还是这经书最容易让人睡着,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是因为口渴才清醒得,一清醒就听到书房架子外有人说话,就是他伯父张仲谦和李郢他爹在书房外面说着话。   这谏议大夫李濂虽说和自己老爹关系不错,但平日最重名声,平常都极少来宁国公府,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原本打算避开的张彦瑾想到此处又折了回来。他倒是没有想过偷听。况且长辈来家中,打个招呼也是晚辈应有的礼貌。   谏议大夫要是真有什么急事,看在伯父的面子上也不能叫自己去一旁候着,蹭听是顺顺当当的事。   “伯父早。”张彦瑾清了清嗓子,淡定地打着招呼。   张彦瑾都已经准备好接住张仲谦的责问了,毕竟昨晚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出乎意料的是,宁国公不但没有责怪张彦瑾,而是招手让张彦瑾和他们一同坐下。   “你且不要说话,听听李大人的消息。”   张仲谦昨日见太子对张彦瑾那般在意,似乎两人早已相识,这个消息张彦瑾迟早要知道的,早早心里有些准备也是好的。   李濂见此也就继续之前的话。   “今早皇上召我入书房,你可知是什么事?”   “我见你进去了,群臣都在猜测是不是你的折子又惹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物,怎么,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这谏议大夫干的就是个得罪人的活计,李濂倒是习惯了好友的笑话。张彦瑾则是努力把自己透明化,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   “唉”李濂悲叹了一声。   “可惜了我这大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有处世之能的太子,如今怕是……”后面的话李濂没有说明,妄论他人本来就是不道德的行为,只不过今日之事,李濂若不和好友诉说一番,他心里实在事难过不已。   对大魏的未来难过,也为太子难过。   “太子病情加重了。”不是疑问,张彦瑾皱着眉头问道。   昨日太子来宁国府的时候起色看着虽然弱了些,但也不像是病入膏肓。难道是又服了那药丸。   “是啊,今日皇上说太医诊断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这消息除了李濂知道,朝中的各派人士几乎都得到了一点风声。他今日来宁国公府不过是为了来知会好友一声,太子之位要是空出来了,这朝中莫不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到时候要是被又心人利用,怕是陷入泥潭难以自拔了。   宁国公府看着自己儿子操心的样子,问道:”你和太子相识多久?”   “不过三日。”张彦瑾知道伯父的意思,他道:”太子然是治世之人”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三人沉默了,是有天纵之能,却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就只能湮灭于这天地。   “伯父可知太子时什么病?”张彦瑾想到太子的症状,原本他是打算找人验证一下是否如自己猜想的那般,若是的话,说不定自己能有些办法。   可眼下情况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太子有先天不足之症,说是心脉有问题,又引起了肺病,这么些年都是靠着些名贵药材吊着,如今药效没了作用,就是太医也没有法子。”   李濂的语气里有浓浓的怜惜,太子几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么一个小孩,天天喝那些苦楚胆汁的药还面不改色,到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张彦瑾一听,眼睛一亮,他之前是不关心,但是现在,他马上说道:”我要进宫一趟,伯父,伯父,我要去见皇上,我有办法。”张彦瑾站起身道,他心里差不多可以断定太子时心脉有问题,随后可能和林妹妹一样的肺结核,自己的妹妹以前也有类似的症状,不过是遇到了好的医生,又不严重,现代医术也很发达,在小时候就治好了,也没引起其他病毒感染肺结核。   他治不好,但是妹妹用的那些个药应该还有些效果,至于肺结核,得这个能活的也挺长的。   从小看着妹妹吃中药,他也早早学会了熬药,药方他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一些西药,倒是有些问题,先弄中药吃着,若是能有用,他再想想他选修的生物学,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点提炼西药的物质方法。   不待张仲谦拉住张彦瑾,人就已经出了这院子。   张彦瑾需要抓紧时间去准备这味药。他现在心里只希望太子能多坚持一下。   保心汤要制成的话得要三个时辰,还得他自己动手,他对药性虽是熟悉,但这制药却是要去找靠谱的药师在一旁帮忙。   皇宫,太子卧榻不能起身,皇上看着人事不省的太子,心里百感交集。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即便当初在立太子的时候有诸多原因是因局势所迫,可血浓于水,这个儿子无疑是优秀的,可是配的上太子之位的。   可皇上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心里终究是难以接受的。   东宫人心惶惶,太子卧榻除了皇上坐着,旁边都是跪着的宫女和太监。   其中为为头的便是这领头的总管刘德,他自幼跟着太子,如今太子若是不在,他定是陪着太子的。   若说这东宫还有人对太子是有几分真心的,这刘德当属头一个,太子与他有救命之恩。如今皇上若因太子病逝而迁怒于宫人的话,刘德心里是没有半分怨恨的。   “还有多久?”总归心里是抱着一丝丝侥幸,皇上开口问道。   早些个时辰张彦瑾让人来宫里送话,说他有一法子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能救太子,皇上对张彦瑾的提议并未有多大的信心,可眼下太子已经昏睡了一整天,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也只能把心里的希望放在张彦瑾的身上。   “回皇上,距离张大人约定的时辰还有半刻钟。”   刘德磕头答道。   张大人呐,你可要快些过来,太子可是还在等着你呢。   刘德在心里祈祷菩萨能让太子殿下多坚持坚持,即便御医早就已经宣布了太子熬不过今晚,但是刘德相信张彦瑾就是太子的贵人。   贵人相助,太子定会转危为安。   东宫寝殿里并没有御医驻留,在所有的御医都摇头无举之后,皇上就把他们全部都感到了后厢房。   兴许是菩萨听到了刘德的祈祷,又兴许是太子的运气。张彦瑾在太子服药的时辰准时地出现在了东宫。   “皇上。”   张彦瑾一路快马奔来,为了手里的药,他聚齐了京城里所有的名医,因为那些药材古今药名不一样,甚至还有些药材这年代还没出现,这才导致如此麻烦才得以配成此药。   “不用行礼,赶紧,药来了吗?”   皇上起身让开了位置,人命攸关,张彦瑾也顾不得行礼。   “公公,我需要一碗温水。”   “唉,马上马上。”刘德抓住张彦瑾这个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去倒了一杯温水。   张彦瑾拿出了一个食盒,食盒里有熬着还温热的汤药,然后又拿出一个漏斗般的物件。   借用此物,太子顺利地服下了张彦瑾带来的药。   皇上紧盯着张彦瑾的手,也没有阻止,一步一步地看着张彦瑾的动作。因为太子本来就活不了了,他也不相信张彦瑾回去谋害太子。   假如是平常的话,张彦瑾定会有些发抖,想法设法地解除皇上的疑惑,可时今日他全神贯注地放在太子的服药反应上,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揣摩皇上的心思。   其实张彦瑾的行为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即便皇上已经允诺不过出了什么事都可免张彦瑾死罪。   可若万一太子不慎,张彦瑾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定会给人落下把柄。就算是之前张彦瑾做过再多的好事,这弑君之罪也还是会落在张彦瑾的身上。   张彦瑾这么做,一是救人心切来不及想那么多,二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张彦瑾,觉得人命大过天。   “太子殿下动了,动了!”刘德在旁边惊呼道。   皇上和张彦瑾都看着太子的面容变化,并未发现太子的动作。   刘德则是因为看不到太子殿下的脸,只能在旁边看到太子的手,太子不过是微微地动了一下手指,刘德就看见了。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刘德竟能分毫不差的叫出来,爷不怕是自己看错了眼。   皇上闻言看了一眼刘德,吩咐道:“叫太医过来!”   张彦瑾心里也有些激动,他见太子服药没有动静,本来以为自己这药起不了作用,原先宫里传话出来说太子已经不能服药,他这才用这倒灌的法子试一试,刚才若是太子没有配和服药的话,这药不下肚,也就没用了。   张彦瑾那里想到喂太子吃药的那刻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太子下意识的吞咽不过是因为常年服药的原因。   即便心里拒绝,可是肢体的动作却是一种默认。   太医进来给太子细细地把脉后,对皇上说道:“奇迹奇迹啊,太子这似乎是缓过来了,皇上大喜,大喜呀!”   皇上听到这话心里高兴极了,但是最这些个无能的太医他实在是没有好脸色。   “大喜也和你们无关,要不是张大人,你们脑袋上的这颗头颅今日便是挂不住了。”   “是是,皇上息怒。”太医颤颤巍巍地跪下,他被那些太医院的人推到这里来也是倒了大霉了,如今太子转好,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皇上虽然责怪自己,但是并没有动手,这说明今日是大喜而不是大悲了。   张彦瑾在宫中待了三日,等到太子醒来才出了宫回到宁国公府。   太子命保住的消息传出皇宫,百姓莫不是举杯庆贺,在百姓心里,这天下除了皇上便是这太子最为受尊敬了。原以为大魏太子身体不行是国运衰败的预兆,先如今太子大好,岂不是说明大魏国运将之强。   这些迷信的思维虽然不可信,但百姓领会的道理却是不差的,一个国家的太子要是没了,国必将激荡,争权夺利,最后伤害还不是加在普通百姓的身上。   一时之间拥护太子的人如雨后春笋,遍地突发。   有些欢喜便有人忧愁。   玉阳公主打碎了她宫内的最后一个花瓶。自从宫里传来太子大好的消息,她宫内的花瓶就一个接着一个落地。   ”姐姐,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卫王看着一地的碎片,心里就像这些花瓶一样,似乎被这个”太子大好”的”噩耗”击碎了。   他的皇权之梦难道就这么断了,他不甘心,不甘心。   ”哼,你着急什么,太子那个病秧子怎么可能会一下就好了,就算是好了也能病发,我们要先弄清这里面的缘故。”   玉阳公主不在意地道,她对太子是否病好一点都不关心,不是那个位置的人迟早会被别人拉下来,今日不是她玉阳,来日定会有人替她拉下来那个太子。 第122章   让玉阳公主冒火的是那个张彦瑾, 好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居然敢一次次地破坏自己的好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卫王听道玉阳的话, 心里暗暗惊了一下,她居然下手了?脸上依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虚心求教道。   “东宫现在全是父皇的人, 我们的棋子现在进不了太子的房门。”   “晋王那边该有所行动了,你去趟瑞国公府内,让他多注意朝中局势。”   玉阳冷静下来, 略一沉吟道。   “张彦瑾此人,不能留了!”如果之前还想拉拢, 但是如果他把太子救了,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太子不死, 他们如何争位?   ……   宁国公府,张彦瑾回到家中刚准备回房间休息,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突然缓了下来,睡意也就抵挡不住。在东宫三日都没有好好地合上过眼睡上一觉。这一倒下,醒来便已经是晚上了。   李容娘虽新婚之夜后就未见过自己的丈夫, 本来见张彦瑾回来, 想上前问候一番, 毕竟是夫妻,太过生疏也难免让宁国公府的人笑话。她倒是无所谓,从小便习惯了。张彦瑾不同,从小养尊处优长大, 她自是不能让张彦瑾被人笑话。   可她这一等倒是没等到张彦瑾醒来,倒是把宁国公府的几位长辈候来了。   “好了,不用多礼!”李容娘见从院门进来的宁国公和他的兄弟,她正待行礼就被丫鬟给扶住了。   虽然说李容娘现在进了宁国公府的门,可对于面前的两位,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   宁国公脸色严肃地看着李容娘,这让李容娘的心提了起来。   “去把张彦瑾那小小子叫起来,我有话和他说,等会你也一起到书房来吧”   宁国公说完这话便走向张彦瑾院子里的小书房。李容娘疑惑,虽不知是国公爷神色为何如此严峻,但定不是因为自己,这点李容娘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并没有让丫鬟去叫醒张彦瑾,而是自己回身进了房。   张彦瑾刚刚伸了个腰,觉得人舒爽了许多,胳膊还没放下去就见李容娘神色匆匆地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看到李容娘,第一时间就马上说道:“对不起,这几天没顾上你。”   李容娘有些好笑,她看得出来,这个夫君虽然新婚夜没碰她,但是绝对不是讨厌她,就算是,她也并非那种新婚遭冷落就自怜自艾的性子。日子总是要过的,既然要过,就凡事让她不开心的事就懒得去计较。   “以后,你叫我怎么补偿都行!”张彦瑾见李容娘不说话,马上保证道。   惹得李容娘立刻给了个笑容:“好!”   张彦瑾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其实……有些紧张,当天我又喝得太多,洗漱过后就醉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太子出了事,我就去忙活去了。”   李容娘认真地听着,这话她其实信,她看一个人说真话还是假话,大部分还是心中有感觉的。   “那你为什么紧张?”   张彦瑾有些吞吐了,见李容娘模样,还是说道:“第一回 ,能不紧张吗?”   惹得李容娘的脸有些红,果然这不愧是做纨绔的,等等,第一回 ?他不是强抢过民女吗?   “我以前抢的可都没碰。”来不及碰,就被张博文派人送走了。   “我知道了,我过来是告诉你,伯父……叫你。”张彦瑾睡觉嫌麻烦,便把上衣都脱了个干净,又被张彦瑾小调戏了一番,这让李容娘有些微的尴尬。   不过还没等张彦瑾有时间说话,国公爷身边的人在外面开始催促。   张彦瑾全是因为一时间把衣服扯乱在一起不得章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哪里是头是尾。看了李容娘一眼,   “呃,那个容娘你能帮忙吗?”张彦瑾尴尬地问道。   对李容娘他是敬畏有多,虽然已经成亲,他却是觉得两人还是独立的个体,并没有像这个朝代的人有期为夫为妻纲的想法。   李容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上前替张彦瑾整理衣服。行事利落的李容娘三两下就把张彦瑾收拾好了。   “谢谢!”张彦瑾说完这话,就在李容娘的额头偷上亲了一口,就快步走了。这事,也就张彦瑾做得出来。   而因为此举,李容娘的心也彻底放下来,同时心里也颇有些甜蜜。   张仲谦和张博文二人在书房商量着张彦瑾的去留。张博文虽觉得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可张仲谦却不是这么认为。   “伯父,伯父,”张彦瑾的话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觉得还是避一避的好,张彦瑾最近风头过盛,朝中局势变化万千,张彦瑾若再是留在京城,恐怕皇上和太子殿下保不住他。   “我和你大哥觉得你还是去中州躲一躲。”   张彦瑾刚在外面感觉到伯父和大哥忧虑,救了要死的太子,可以说把一池春水全部搅乱了,张彦瑾心里清楚,几个皇子和背后大部分势力只怕这会儿已经恨他恨得要喝血吃肉。   此次行事虽说没有考虑周全,但若从新来一回,张彦瑾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世间哪有两全法。   “你推说中州重建工作还没做好,向皇上禀明。”   张彦瑾其实也准备这么做,他从东宫离开的时候,还在病重的太子也让他躲一躲。一直久病的太子,势力其实还真的不如诸位皇子。这会儿,是诸皇子最恨张彦瑾之时,他们要是联合和其背后的大部分势力拼命咬死一个人,根本是防不胜防。   “我也有这想法,伯父,大哥,你们放心。”   张仲谦和张博文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只怕会遇到不少事,你小心些。”   张彦瑾问道:“他们还敢刺杀我不成?”   张仲谦点点头:“会!”   张彦瑾直皱眉,他们还真有这个胆子?   ****   太子病大好却还是无力参加朝政,这倒是安抚了一众皇子党派的朝臣。他们都早早站好了队伍,可若是太子不倒,重新站了起来,皇上开始帮助太子收拾他们,那可是功亏一篑,棋差一着。   人人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在这朝堂上谋前程,太子虽说捡回来了一条命,却足以让朝堂不安。   为此,皇上不得不极力稳住各方的势力,也就无暇去关心救了太子一命的张彦瑾此刻是否还在宁国公府。   张彦瑾和李容娘前脚出了城,宁国公府后面就来了几批蒙着面的人。不过刻钟的时间差,恰好躲开了玉阳公主派去宁国公府的刺客。   宁国公府深夜的守卫并不森严,这些刺客往来并未惊动宁国公府的人。或许惊动了,但是却当做没看到,因为抓到也没用,都是死士,暴露出来,反而没有任何好处。   “什么?张彦瑾人不见了?”玉阳公主听着手下的汇报,秀气的眉头皱着了一起。   玉阳公主生的貌美,就连生气也是不难看的,可底下的人见玉阳公主脸色凌厉。却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可打听到张彦瑾去哪里了?”   “属下打听道张彦瑾和他的新婚妻子李容娘连夜坐马车出了城,城门守夜的士兵说今夜见过宁国公府的牌子。”   “跑的倒是挺快。”玉阳公主平静地说道,见张彦瑾跑了也不在意,这天底下都是大魏的,张彦瑾能逃过大魏的追杀,叫他插翅难飞。   “去追,见到了杀无赦。”玉阳公主觉得张彦瑾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定会被他人所取,对张彦瑾的兴趣顿时全无。此时在她眼里,张彦瑾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我们……还遇上几波人。”   玉阳公主淡淡说道:“有必要时联手。”   “是!”   ***   因为要避开刺客的缘故,张彦瑾一行人向着与中州相反的方向出发,不过两日的太平日子,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几天似乎遇到的巧合都是针对我们的。”张彦瑾沉吟道。   从抢劫的山匪和茶棚的老人,他们遇到的刺杀千奇百怪,表面上是合情合理,但是实际上这几批人都是针对张彦瑾的。   “小心!”   李容娘对危险极其敏感,她把张彦瑾往旁边一拉,一只羽箭就射在了张彦瑾刚刚靠着的地方。   “李郢你怎么看?”张彦瑾对着驾驶马车的方向说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郢取下头上的盖子,睁大了眼睛问道,这一路上他可是隐藏的很深,别人都没发现。   “我爹怎么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去中州,况且我们现在的方向是走的反路,除了你谁还会想反其道行之!”张彦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一路的马车颠簸的很,完全不像瑞福驾的马车,瑞福虽坐在前面,却对这马夫有求必应。这不是个傻子也看的出来。   “陈溯也来了?”张彦瑾问道。   “来了,那小子在前面为你开路呢。   李郢答道,这一路上追你的人可真是多,前几天我还能带着他们瞎转。今日可就不一定了。”   李郢听着前方的打斗声道。   “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些老油条看穿了,你之前看可说错了,这路虽不是直接去中州的,却是也可以从这里拐弯走的,前面那条小道是我们今日的必经之路,后面估计也有人在追着呢,所以啊,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打斗声越来越近。   “坐好了你们!”没等李郢的话说完,陈溯就出现在马车外面,”驾”   李容娘听着张彦瑾的谈话,明白这几人都是张彦瑾的好友,便安静地坐在旁边,虽处在险境,却又真心朋友相助,李容娘在心里想到,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就又什么样的朋友。   “陈溯,前面怎么样了?”李郢问道。   “来得人比我们多,各个都是好手,估计挡不了多久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躲避一下,今日来的人不似之前的好打发,”   “让兄弟们注意安全!”张彦瑾在一旁说道。虽然他知道大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若有人因此受伤或者是丢了性命,那并不是钱财能弥补的。   “好!”陈溯答应道,张彦瑾的义气正是他欣赏的地方,有了这句话,为兄弟上刀山火海都不是问题。   这此随张彦瑾去中州的大多是赵国公的旧部下,武力和战斗力自不是陈溯可比的。而宁国公府的部下,张彦瑾让张伍一带着他们按照去中州的路上再护送一个张彦瑾和李容娘去了。   一行人奋力拼杀,张彦瑾等人舍弃了马车,躲进了张溯说的那个山谷里面。   男人基本上都负伤了,张彦瑾看到有些将士的手上残留的血迹,眉头皱在了一起,他顾不得自己胳膊上的阵痛,上前帮忙打着结。   这些勾结争权的人竟然这般不要命,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离开要牵连出多少的事情。   “二郎,我这有药。”   李容娘看着受伤的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身上带了些应急的物品,便连忙拿给张彦瑾。   此行除李容娘一个女子,并未有其他丫鬟陪同。一路颠簸虽劳累,但是李容娘并未抱怨过,她自知自己和张彦瑾绑在一起,就要努力不成为张彦瑾的包袱。   “谢谢!”张彦瑾对李容娘露出感激的笑容,并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把药分发给受伤的将士,剩下的则让李容娘替自己上药。   张彦瑾的上在胳膊的后面,不过是箭头的擦伤,*并未伤及筋骨,但是皮肤去掉了一大块,也流了不少的血。   陈溯和李郢二人也受了轻伤,两人互相帮忙处理的伤口的时候分析了当时的局势。   总结出来就是对自己十分不利,前有财狼后有猛虎。长久待在这山谷里并不是上策。路上带的干粮基本上也丢了大半,况且现在受伤人员多,根本就不可能正面突围下去。   张彦瑾听了二人的分析,心里也知道眼下是不可能硬碰硬。   “不过倒是有一个法子!”   李郢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什么法子,李公子直言便是,我等将士定义不容辞!”   随从的将士都点头称是。   张彦瑾听了李郢的调虎离山之计,首先表示出不同意。他怎么能让别人代替自己去送死。最重要的,因为张伍一那边的调虎离山之计失效,这次需要真正的李容娘露面才能让他们相信。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李容娘站出来说道,她虽是一介女子,但并不怕死。况且现在大家被困在山谷里,若是被那些来刺杀的人招到,这里面能活下来的人估计没有几个,还不如赌一把。   至少,给张彦瑾腾出来一点时间。   “我不同意。”   张彦瑾刚抬起左脚上前阻止,李容娘微微点头,就被李郢和陈溯打晕了。   “有劳了!”李容娘对李郢二人点头道,其实这是她提出来的,并且直接和李郢二人已经商量好了。   这调虎离山之计若是没有她,估计那些追兵压根就不会上当。有了她,那些人便会百分之百以为坐在后面的将士是张彦瑾,她的二郎。   果真,等到李容娘和假扮张彦瑾的将士出现在刺客的视线中,那些人就全部追了过来。一时之间,李容娘二人的马后面被追来的人扬尘数十里。   李郢二人下手不重,只不过让张彦瑾昏了一下。很快张彦瑾就醒过来了。   李郢和陈溯自知有愧于张彦瑾,坐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以防张彦瑾想不通。   他二人的武艺不过略知皮毛,自然不可能去护送李容娘。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张彦瑾醒来并没有出口训斥。而是让他们不断地砍伐竹子。   张彦瑾心里怎么可能不气,让一个女人和一个无辜的人去替自己承担那份危险,若是出来什么事,他根本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   张彦瑾在地上用树枝划着千机□□。他清了一大片的空地出来,刺客地上已经差不多快画满了千机弩的部件。   千机弩构造复杂,张彦瑾以前不过是为了兴趣研究。倒是没想到今日会有救命的用处。这一刻他有些庆幸自己独特的爱好。以前因为这不知被人取笑捉弄了多少回。而今日,他人的笑柄却成了张彦瑾的护身之物。   这怕是人常说的莫笑少年轻狂。   “这是一张兵器图纸?”说话的是赵国公的部下刘义。此人在军中多年,自然是知道兵器图纸的精妙之处。   这张彦瑾不过是个少年郎,居然能画出这般庞大且实用的图纸。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先别打扰他!”李郢做了个手势,几人来到旁边,给张彦瑾足够的空间去做他自己的事情。   李郢虽然不懂张彦瑾所画为何物,,但是见张彦瑾全神贯注,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以他对张彦瑾的了解,此时正是关键之处。   “成了!”   张彦瑾起身呼出一口浊气,这机关图若是有一处数据不对,便无法组装。他之前虽完成了大部分的结构简析。可这回却是头一次画出完整的构造图。   “张大人果然是好才能!”刘义是一个冲到面前的,看着地上的笔画,心里默默地记着。这东西要是拿到军中,无论是正面对战还是侧翼偷袭,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郢和陈溯也凑上前来,不过不敢离得太近,这东西他们两个看不懂,但是见刘义和张彦瑾都这般投入于此,也不由地好奇起来。   “这些是兵器图?”   陈溯看着地上得数字和画画一样得玩意,绕是他怎么联想也联想不到校武场上那些冷冰冰得武器。   这地上的东西看着更像是一条条的弯路。   不过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机。   张彦瑾见李郢和陈溯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不过眼前倒是有一位识货的人。   “刘将军可是对兵器有所研究?”张彦瑾看着刘义名目张大的剽窃也不恼,而是拿着树枝指着地上的图。   “张大人这武器图纸不知是何物,实在是精妙,精妙啊。”刘义感慨道,心里除了佩服还有一点可惜。   这图纸自己虽然能看懂个大概,确实不知该如何组装。   “看来刘将军是行家,时间紧急,那我就不废话了,这然是千机弩的简化图纸,我希望刘将军能和我一起组装这千机弩,我们得抓紧时间,有了这个东西,只需几人便可去营救他二人了。”   “是,卑职遵命!”刘义顿时对张彦瑾好感大升,这救人当是首要之务,便把心里得那点小算盘按了下去。   “李郢,你们之前砍得图纸按照这个削成这样,数量越多越好。”张彦瑾给众人分配任务。距离李容娘二人离开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希望时间来得及。张彦瑾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千机弩得组装,一遍又忍不住担心李容娘的安危。   “张大人是不是这个样子?”刘义的疑问拉回了张彦瑾的思绪。   “嗯,就是这样,我们要六分这样的,到时候就劳烦刘将军和其他两位将军和我一通前去,其余的兄弟就请在附近的城镇先找个地方休息。”张彦瑾一一安排。   此时李容娘还等着自己去救他,这个时候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帮助。理顺了脑子里纠在一起的那团乱线。张彦瑾的效率明显地提升了许多。 第123章   有效的分工, 张彦瑾的细心知道让千机弩的组装很是顺利。这次张彦瑾真的后悔没带之前的突火杆了。如果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哪怕拼着被发现皇上发现, 让火器提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他也要带的。   “我们出发吧, 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 我让小武留了印记,我们这时候跟着找过去应该还来的及‘。刘义对张彦瑾道。   张彦瑾倒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刘将军这般心细,能看的出自己在想什么。   “多谢!”无需多言, 众人各自上马,按照小武的记号一路找寻过去。   期间有些地方的记号断断续续, 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慌忙之中。   张彦瑾看着路上的马蹄印,心里越来越着急。可是这个时候不能乱不能乱。   “刘将军, 你可会听啼声?”张彦瑾冷静道。   刘义一拍脑袋, 身子就立马趴到了地上。   这闻啼声辩方向是近战的好法子,刘义作为沙场老将,自然是功夫到家的。   “走得太远,已经听不到了。”   张彦瑾目光一沉,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也迟早会来找我。”   说完, 他也不急了, 在他还没死前,李容娘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彦瑾一行六人各持一个简易的千机弩,千机弩顾名思义。一发千机,即便不是百发百中, 可这一发千机,确实极少有人能躲过的。   张彦瑾很光明正大地露了脸。   果不其然,到了临江边的时候,大股马蹄声出现,他们堵在了两边,让张彦瑾一行无处可逃。   不过张彦瑾是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了李容娘,他就怕自己暴露后,他们还是把李容娘单独囚禁了。   于是,张彦瑾率先动手。   刺客原本见张彦瑾不过几个人竟敢闯进他们的人中,都纷纷超张彦瑾几人冲去。   李容娘看到张彦瑾瞬间被人包围,手心里的汗忽地凉了,可是她根本就没办法过去,假扮张彦瑾的小武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其他她带着的侍卫都死了。   此时,盯着李容娘二人的刺客瞬间只有两个人,这两人足够看住受伤的小武和一个弱女子了。   这两个刺客不过是被头目留下来看着李容娘的,张彦瑾不来,便不能下手杀了李容娘这个诱饵,眼下是瓮中捉鳖,这两个刺客便想着把李容娘也顺道解决了,好早些回去交差。   正当刺客准备动手的时候,李容娘看着刺客的后面露出了笑容。   真好,李容娘看着张彦瑾几人站在中间,周边的刺客几乎是都倒了下去,没死的几乎也是重伤。   无数破空声,简直像箭雨一样密集,就这么一瞬间,人就倒了一半。这是什么东西?没有百来人,怎么可以射出这么多利刃,他们就几个人啊。   “你,你,不要过来。”这两个刺客发现张彦瑾等人竟然没有死,而自己的同伴居然被这个纨绔的公子哥全都放倒了,心里开始恐惧。   而彼时还奄奄一息的小武,抓准时机,成刺客还在发抖的瞬间把旁边的一个刺客撞下了江水。   正当他想要抱住另一个刺客的大腿让李容娘逃跑时。   刺客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刺客右手拿着带着血的剑指着张彦瑾等人,左手把李容娘束缚在一起。   “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刺客尖叫道。   声音里夹杂着恐惧和愤怒。   这个张彦瑾是个怪物,怪物啊,不过是一转身就全被这人杀了。   张彦瑾看着李容娘,让大家不要动。   “你是来刺杀我的,何必为难他人,我和她交换便是。”张彦瑾很冷静地说道   刺客听了张彦瑾的话,确实不敢放松。   “你手里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你们都扔了它。”刺客见张彦瑾几人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   “不扔了,我就马上杀了这个女人。”说着这话脚步确实在后退。   李容娘脸色微变,她知道就是这个东西才让张彦瑾能对付这么多人。她和清楚张彦瑾是个平常的公子哥,功夫并不如何。若真的是丢了那保命的东西,她想都不敢想那后果。   “别放!”李容娘马上喊道。   但随后被刺客割破了皮:“闭嘴。”   李容娘不敢多话,惹怒刺客对她下手,只能用眼神示意。而张彦瑾听到刺客的话正准备把受伤的千机弩放下。   他袖套里还有一个单机弩,只要让自己有机会接近这刺客,张彦瑾就又把握能让李容娘退身。   “等下。”刺客见张彦瑾这么听话,心里头突然有了更好的办法。此次若是自己一人完成了人物,那报酬便可让他不用再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个张彦瑾,换他一声的太平富贵日子。   张彦瑾闻言乖乖地挺住了动作。   李郢等人在后面干着急,只能在后面暗暗防备。   “你刚刚怎么用那玩意对付我的弟兄的,现在就怎么用在你自己身上。”刺客阴险地说道。   李容娘看着张彦瑾睁大的眼睛,她想立刻让张彦瑾杀了她们,可是刺客扼住了她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在求救。   张彦瑾闻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提起了千机弩对向自己。   “二郎,你疯了!”   李郢忙抓住张彦瑾,李容娘脸色色变。   “是不是我死了,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无关?”   刺客见张彦瑾听话不由地放松了身体,刺客说道:“那是自然。”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张彦瑾。   “好……”   李容娘心中不妙,她熟悉的张彦瑾只怕还真的可能做得出来,因为他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从那次他宁愿受伤也要护着她可以看出来。   李容娘不但直接朝着刀口撞,吓得刺客将刀往外移,李容娘这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托着刺客跳入了旁边的江水里。   她不想让张彦瑾为难,更不想张彦瑾因为自己而受伤。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张彦瑾嗓子里的那声不要传到李容娘的耳朵里。让她既高兴又伤感。高兴的是这个男人在挽留她,伤感的是自己却没有机会和他说明自己的心意。   江水很急,这人一进了江水,就看不见人了。   张彦瑾本能地就要跟着跳下去救人,这会儿剩下的刺客却拼命地朝着没有千机弩的张彦瑾杀去。   刘义连忙拉住张彦瑾保护住,然后开动千机弩。   李郢冷声说道:“先全部杀了再说,越快,也能越早去救人。”   张彦瑾一听,就提着千机弩疯狂地冲了上去,一扫就是一大片,等到刺客都解决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了。   众人此时身上都挂了彩,张彦瑾的腿上和胳膊都有剑伤。他现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只觉得心口上面在淌着血。   李容娘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为他这个没用的人丧命。他才是那个祸害。若不是因为他,李容娘又怎么会面对今日的险境,更不会落下山崖。他想到之前自己得冷淡和自以为是,就忍不住扇自己。自己凭什么自以为是,还自觉娶了李容娘是委屈了自己,想起李容娘平日的温柔和明理,再想想自己的冷淡和疏离。张彦瑾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遇到李容娘。说什么车裂,说什么女皇帝,往昔的种种就像世心口的一张大网。张彦瑾整个人都被这张网给关住了。   张彦瑾又要跳江救人,李郢又拦住了:“你身体这么一个状况,刚跳进去就死了。江水这么急,又过了这么久,找人也不是一时半会,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彦瑾眼睛有些红,这一听更加无法冷静。   李郢继续劝道:”我懂你的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先要找到人,到时候你要是告罪我绝对不拦着你,可现在人都不在面前,你难道不想在见到李容娘吗?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李容娘看到你会怎么想,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找李容娘。”   “我们先去找条船,然后沿着下游一路搜寻。”李郢这时候显得相当理智。   张彦瑾和李郢从急江江面上找了十里,依然没有看到人,甚至之前掉入江水里的刺客都没找到,这大江江水之急,实在可怕。   到了晚上,张彦瑾还要继续找,李郢见张彦瑾状态不对,干脆将人打晕了,然后他们向山下的百姓借了火把,李郢知道刺客的事还没了,也不敢暴露身份,只说是他们原本是一行商人,不幸遇到劫匪,张公子的妻子不幸掉落山崖。村长见张彦瑾晕迷的模样,想着这倒是个性情中人。山下村名淳朴,听了李郢等人的说辞,便纷纷自发地加入到找人的行列中。   “这天涯江吃人啊,水急得,我们都不敢用船,如果掉下这天涯江,运气好的,就是被冲去了天涯山脚,运气不好的,就是一个浪头打下去,人被沉了江。小兄弟的夫人若是在山脚下,倒不怕这晚上有什么大的野兽,只不过这山下冷,怕要是时间久了容易给人冻坏了。”   李郢眼睛一亮,说道:“还请村长带路。”然后才让张彦瑾清醒过来,有希望就好。   村长点了点头,陪着李郢几人往着河流的方向走去,村民们也还在江边帮忙。   按着村长的话说这人只要在这天涯山脚下,那定是可以找到的,可现在大半夜过去了,河边那边已经被村民找过一回了,这山林里面也没有看到李容娘等人的痕迹。   先不说这人是否还活着,可就算是没了,至少尸体它是不会自己动的哈。村长虽说这山脚下的树林没有大的野兽。那可能是他们白天没有见到,可就算是野兽,至少尸骨什么的不可能全都消失不见。   张彦瑾原本死攥着拳头,牙龈都已经咬出了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找到李容娘。   他想过很多的可能性,虽然李郢几个不说,他也知道这夜晚的危险,可是没有在这里找到痕迹,他心里相比较之下是平稳的,至少,说明李容娘还活着。   尽管他不想承认,从滚滚江水里存活几率几乎是零。   张彦瑾一行人和村民一整个晚上基本上把山林和河边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李容娘的影子。   原本还满怀期望的人经过一整夜开始有些疲惫不堪,等到天亮的时候,村长和村民都回家去了,家里的生计没法耽误,毕竟过了一夜人家也算是尽了心力。   回去的村民都来安慰张彦瑾,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没了妻子。甚至有好心的村民见张彦瑾重情重义还想着要把自家亲戚的姑娘介绍给张彦瑾。   幸好有李郢挡在前面,所以才把这些好意都还了回去。   刘义的人也在另一边帮忙找人,但也一无所获。   张彦瑾的目光毫无生机,看的众人担心不已。   “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现在我们没有找到人,这说明人肯定是活着的。”李郢分析道。   “我们方圆数里都找过了,这说明带走李容娘的人不是一般人”   陈溯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李郢的意思,他接着问道。   张彦瑾自然也不是没脑子的,不管是谁追杀自己,又是谁带走了李容娘,这恩怨自然是没办法善了的。他本不是喜欢计较的人,可既然有人触及到他站立的底线,这事就没完。   “这仇我张彦瑾一定会报的,还有人,不管如何,都不要停止找。”张彦瑾心里此刻除了对李容娘的愧疚就只剩下把敌人千刀万剐的愤怒。   李郢看了看张彦瑾:“你总算冷静下来了。”   都这么久了,能不冷静下来吗?   张彦瑾眼睛红血丝遍布,他站了起来,只觉眼前一黑,这一次,是真的自发晕了过去。   “喂,喂!”   “别拍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既然想要救人,就得从长计议。”李郢拉住陈溯准备拍打张彦瑾脑袋得手,这个大马哈。   李郢在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心却落了下来,这家伙大喜大悲,虽然晕了过去。但是也让李郢对李容娘在张彦瑾心里的分量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也有些愧疚,当初若不是自己和陈溯二人打晕了张彦瑾,这李容娘和大家虽然可能都难脱身,可至少人是还在兄弟身边的。他在心里发誓,不论张彦瑾要去哪里找李容娘,他定要跟到底,至少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张彦瑾连着昏睡了三日,他滴水不食,又因为之前的剑伤没有及时处理而引起发炎,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李郢几人带着张彦瑾连天沿着天涯江一直走下去,他们怕刺客不消停,也都隐瞒了身份。   “唉,你们这人要是再晚送来一日,这脑子估计就要烧坏了。”大夫检查病患的伤势,这人竟然烧这么厉害都还有意识,他倒是只见过烧昏过去的人。   张彦瑾的嘴里一直喊着李容娘的名字,大夫一听这便是个姑娘家的名字,想起往事,对着受伤的年轻人也不由好奇起来。   “大夫,您可别说话了,赶紧治病吧!”陈溯在一边看的都快急死了,自己这兄弟都快烧傻了,这老大夫怎么还啰嗦呢。   要不是在离京城太远,怕耽误张彦瑾的病情,陈溯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进城的,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像官府求救,谁知道那些官员是否是皇子党,或者世家出身,天涯江的尽头是西北边。   这日,进了郡城,刚进城的时候人人都蒙着斗笠,可这里人的装束也奇奇怪怪的,老大夫看着是大魏人的装扮,但这做起事来也太拖拉了些。   “治标不治本,我已经给这小子用了我的独门配方了。”大夫依旧是好脾气道。   他行医数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几人背上虽然都带着兵器,可这模样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罢了,怎么可能吓唬到他。   “老先生此言何意?”李郢比陈溯要稳重些,平常在家虽然不着调,可眼下关系到好友的安危,他自然是多了几分心思。   “你摸摸看,我刚这小子敷了药,再加上我手中这一碗药下去,这小子的烧便是已经退了七分。”   “确实如先生所言。”李郢探过张彦瑾的额头,烧退了大半。   “心病还得心药医,你们把人抬回去吧,我能做的暂止于此了。”老大夫说罢开始收拾药箱,做出赶人的举动。   眼下在城里不太平,要不是见这几个人同是大魏人,他也不会给这几人看病的。   “唉,大夫你怎么赶人呢,这病人都还躺着呢?”陈溯急了,这城里的大夫开门的没几个,要是被在老大夫赶出去,他们不见得还能找打下一家。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老大夫年纪大了些,自家孙子差不多和陈溯一样的年纪,说起话来不由地带来教训自家孙子的架势。   陈溯看着老大夫发怒,气势一下就下去了,他对老人家是尊敬的,绝对不是因为这老大夫发起怒来和伯父又三分想象而害怕。   “老先生,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留宿一晚,等明天我朋友醒了我们就离开,您看暂时我们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这病人为先,您也不忍心是不是?”   老大夫跳着脚道,心里却是无奈,索性他也没有什么牵挂,让这几个孩子留宿一晚也无妨。   “你们睡那边我孙子的屋子,没事不要到大街上去晃,要换也换成胡人的装束出去。”   “谢谢老先生。”李郢松了一口气,要是这老欣赏执意赶自己几人出去的话,他还真是没办法,同时有些奇怪,堂堂大魏地界要穿胡人装束?   两日后,张彦瑾终于醒来了。   “张彦瑾,你可醒来了。”   今日是陈溯照看张彦瑾,李郢出去买东西去了。这老大夫家中除了药材便没有其他的可以吃的东西了。   李郢没法子,只能自己每天出去采购一些回来,他一个公子哥哪里会做饭,可老大夫家里没人做,更不能指望陈溯来做,好在他是个开酒楼的,至少还见过厨子是怎么做饭的。   这两天张彦瑾的饭食便都是李郢下厨做的。   “来喝粥。”陈溯把手上的碗往张彦瑾的怀里一送,他正愁怎么让张彦瑾张口了,这下人醒来了,倒是省事。 第124章   “我怎么了?”张彦瑾这几天除了药水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 倒是给李郢省了不少的心, 基本上没进没出。   “你怎么了, 你可吓死我们了。”   说到这里,陈溯就开始。等他把这几天的遭遇说给张彦瑾听。   “幸苦了。”张彦瑾这几天并不是没有意识, 只不过他的身体和脑子都需要时间来面对这些事情。   “那你赶紧把这粥喝了吧, 这可是李郢亲自下厨熬的。”   李郢熬的粥?张彦瑾顿时觉得肚子也没那么饿了。   “你别怕,李郢这几天进步可大了,胡人酒楼太过霸道, 我们只有自己做饭吃了,你试试看, 味道嘛,虽然比不上京城酒楼, 但还算可以。”   张彦瑾试了下味道, 果真是还可以。   这几天,陈溯虽自觉不好过,可是看到李郢在厨房烧火做饭,李郢那小子可是生生被磨成了一个伙夫。   想到回去以后,自己还能拿这个笑话李郢, 陈溯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里是何处, 怎么会有胡人?”   张彦瑾知道这两个京城公子哥自然是因为自己才留在这里的, 他也不能一直一蹶不振。   相通了这点他的身体似乎也好了很多,毕竟有个伟大的人曾经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里自然是大魏的地界。”李郢手里提着满手的东西,从门口走进来道。   “陈溯,你还不过来帮忙?”李郢见陈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忍不住喊道。   “我来。”张彦瑾从床上下来,准备起身帮忙。   “我去,我去。”陈溯上前道。   李郢今日买了三个大包的东西,重量着实是不轻。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陈溯问道。   “先放好我再和你们详说。”   原来李郢今日之所以买这般多的粮食是因为外边百姓的异动。   “张彦瑾,你伯父前些日子北征大胜,还捕杀了他们的大汗。”李郢说道。   “我刚在城外看到突厥人了,不是一般的民众,似乎是突厥军队的人,而且他们似乎在找你,我看他们气势汹汹,不像是好心。”   李郢继续言道。   张彦瑾脸色大变,说道:“你的意思……这里已经成了突厥人的地盘?”   李郢说道:“我只是怀疑这里的郡守和那几位勾结了,现在冬日将至,突厥又被我大魏军队大败,但突厥人在边境大肆购买我大魏的烈酒,你可知是为何?”   张彦瑾听到李郢这么说,说道:“我造出烈酒就是为了如此。”   突厥属地的气候及其寒冷,而且突厥人极为喜好饮酒,地广人稀,可却能耕种的土地并不多,为了抢占生存地,才不断地发动战争,既有马背上的战斗民族之称,也又烈酒民族之城。   “冬日将至,酒烈可以暖和身子。”张彦瑾道,对于突厥人来说,有烈酒,就能在冬天多活一些人,而张彦瑾之前的打算,是以酒换取突厥人的牛羊,等到利润出现,势必会让突厥人更热情地养牛养羊,反而会无线缩减马匹,草原上的民族,马少了,自然就没战力了。   “可是最近却没有购置烈酒,反而是粮食,这是粮食清单,我特意注意记了下。”   张彦瑾接过来一看,他脸色有些难看:这是我家烈酒炼制材料。“   李郢问道:“可是泄露了?”   “那倒是没有,酒最重要的是提纯和酒曲,但是要的基本材料是泄露了。”他的酒,基本材料和其他酒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会多一些材料,寻常酒炼制不需要的材料在这上面出现了,无疑就是基本材料泄露了。   “若是这样,那就大事不妙了,张彦瑾,他们大肆采购原材料,不想再买烈酒,就是知道你在这附近,他们是决心把你抓走要到秘方。”   “你这遇刺的事,原本不是那些皇子,也该是那些你动了利益的世家,现在……我怀疑……我这就和刘义将军说了,让他先回京城和叔父说说这边的情况,能够得到援军。”   “好,我们暂时先待在这边,看看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倒时也好对策。”   张彦瑾顿了一顿,又道:”容娘的失踪我必须要调查清楚。”   “这是一定的,我总感觉这里面又什么关联,说不定这一切都事突厥人的阴谋。”李郢现在也怀疑了,感觉张彦瑾遇刺的事更加复杂了,如果是世家、皇子和突厥人勾结,想想……那也太可怕了。   李郢很快就偷偷出去了,留下张彦瑾在这里想着什么,陈溯不敢打扰,好一会儿,李郢平安回来,他对张彦瑾点了点头,张彦瑾松了一口气。   “这家大夫倒是不简单!”   突厥人搜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他们,可见就是这位大夫帮忙顶住了。   “要不要查一下?”李郢之前忽略了,此时,他想起后背后起了一阵冷汗。   “不必了,没有恶意,反而是在护着我们,人又是大魏人,就不要追根究底了。”   随后说道:“我先去准备午饭,等会我们养好一起出去偷偷打听。”   李郢说道:“还是我来吧,你才醒来没多久,身体还没好。”李郢这几日身上那点贵气全都在厨房给熏成了人间的烟火气,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了之前的高傲,倒是看着平易近人了不少。   张彦瑾也不勉强,说道:“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陈溯看着两个大男人往厨房走去,心里说不上地别扭。   “你怎么来了?”李郢似笑非笑地看着进来的陈溯,这小子前两天估计没少在心里笑话自己。   “我来帮忙啊,你看张彦瑾病刚好都来帮忙了,我更是要来帮忙的了。”   厨房地方必来就不大,三个大男人挤在里面看着着实是不宽松。   “帮忙,好唉,难得陈公子能体恤明情。”李郢笑道。   陈溯看着李郢从布袋里开始找东西,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可说出去的话就和倒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出去门口有水缸,去把这只鸡的鸡毛给扒干净了,今天中午我们喝鸡汤”   陈溯看着手里的鸡,又见李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前几日吃的都是些青菜,今天这小子是故意整自己的吧,怎么之前不见他自己拔鸡毛。   张彦瑾见好友之间的打闹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李郢性子是有些诡谲,陈溯哪里是他的对手。见陈溯乖乖出去打水拔鸡毛了,张彦瑾笑道。   “死鸡不用开水烫,毛哪里拔得干净。”   “那小子蛮力大的很,不用管他。”李郢不在意地道。   李郢做起饭来倒还真是有模有样,除了水放的多了些。   三人差不多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饭做好。   张彦瑾看着桌上的菜色,不可谓是不丰富。水煮青菜,水煮藕片,水煮玉米,水煮饭,水煮鸡。   “怎么样,李郢这手艺不错吧!”陈溯瞧着张彦瑾的表情,找准时机道。   他拔鸡毛拔道到手都酸了,要不是后面他想了个法子,今天还真不定就被李郢给唬住了。堂堂京城第一少公子要是被一只鸡给难倒了,回去还不被人笑话。   张彦瑾怎么说今天早上的粥怎么水分有些多,看着桌上的饭,心里也就明白了。   “来来来,大家吃吧吃吧,不要客气。”   李郢觉得自己做的饭菜味道还不错,色香味都沾了一些,陈溯的那几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完全就是羡慕,他不计较。   这些饭菜倒是出乎意料地合张彦瑾的胃口,大病初愈,清淡的口味对病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溯则是有些怨念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鸡,李郢这家伙说不能浪费,可是这无皮鸡吃起来味道着实有些恶心。   早知道他就做成烤鸡了,至少看着有食欲。   一顿饭不紧不慢地吃完了。   “二郎,这次买这么多粮食,除了是我们需要多躲几天,减少出去的次数,还有一个原因。”   “物价暴涨!” 张彦瑾已经替他说出来   李郢点点头,同时心里也真服气了,这城府作为开放的贸易场所,物品流通速度快,往来的商队和人马也多,自然品种丰富,价格会比其他地方要低一些。而李郢自从掌管酒楼后,对采买的成本和交易最是有所心得,找道机会总是要显示一把他赚钱的才能,每逢有商队到京城便总是要去打听一番。   突厥不生产酒需要的原材料,当然要大加采买,这里突厥人多,肯定是和突厥交易的地方。   “对了,你说这是大魏的地盘,怎么这郡守不管?城中物价不稳定对百姓的生活定然是有极大影响的。”张彦瑾想起现代所谓的通货膨胀问题,若是城中物价供不应求,自然就是自然的经济现象,可若是突发性地物价上涨,这其中猫腻自然是不少。不论是何种原因,这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来说总归是有着不好的影响。   “知道我为什么怀疑这郡守和突厥人勾结的吗?”   张彦瑾等他接下来的话,李郢低声说道:“除了那群突厥人找你不像好心,还是因为这郡守就是一个突厥人,军队也是名副其实的突厥军。”   张彦瑾若有所思,随后说道:“突厥降将!”   “张彦瑾你说得不错,就是突厥降将,这人叫图恒,是东突厥的一个小部落的大汗,在□□皇帝初建大魏时降了,后来带着他部落里的人成为大魏军,帮助大魏大败了西突厥,这图恒就此认为自己是汉人,□□皇帝高兴,就划出一郡,让图恒作为郡守,并且同意这一郡保持突厥习俗,因为这里靠近边城,所以这突厥商人大多喜欢来这里做交易,久而久之,这里的大魏商人和突厥商人的交往就频繁起来,这利益自然也就绑在一起了。”   原来如此。   李郢接着道:”我们皇上登基十年,这图恒也都做的战战兢兢没闹出什么事,时间长了,这图恒确实没有异动,这一郡也确实贫瘠,朝廷也就没多关注了,所以,现在城里是突厥人一手遮天,这你我利益难分,自然就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全身,这受害的自然就是老百姓了。”   张彦瑾听着李郢的话,完全明白了。突厥人现实大肆收购烈酒材料,眼下这城中物价又突然暴涨。平白无故地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这图恒竟然听之任之,实在很奇怪,要知道他这个前突厥人的身份,只要一点异向,就会难做的。   “我们出去看看!”张彦瑾做了决定。   陈溯答应下来,李郢说道:“你现在……”   “我不出去亲眼打听一些东西,我不放心。”   随后说道:“和老大夫说,我要出去。”   李郢若有所思,他点点头,好一会儿,李郢手里拿了三个薄如蝉翼的肉色面具出来,脸上有些惊奇。   ****   午时街上,张彦瑾一行人来到城中最为热闹的干道,他们三人的脸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来,瞧一瞧,看一看,好喝的烈酒这里有咧。”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叫卖声。   “这街上怎么都是卖酒的,最近不是有人在收购烈酒吗?”张彦瑾乔装成一位过路的商人,与小贩交谈道。   张彦瑾本来就有几分从商的气质,此时假扮成商人倒也有几分相像。小贩见张彦瑾几人衣着举止不似普通人,虽没有问酒钱却上前来攀谈,心想着要是碰上什么大人物有了引子,今天这酒说不定能卖出去不少,便上前热情道:“这突厥商人已经不买我们这里的烈酒了,他们现在去大地方采购去了,所以大多数人原先酿出来的酒没有突厥人出钱买,自己又喝不完,便只能摆摊出来卖了。”   “之前不是突厥人低价采买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酿酒呢?”   “贵客可是刚来这城里不久吧,之前突厥人低价购买时没错,可他们的低价是不用现银,而是用东西来交换,那价格自然酒是低了些。”   小贩见张彦瑾几人不懂这城中情形,便好心地讲解。   “之前来买酒的都是些突厥商户,我们都私下议论,突厥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提纯烈酒的方式,所以这突厥人也才不买酒了,改去买粮食了。”果然如此,也真是有些可悲,这些小摊贩都能怀疑的事情,当事人却还被满着。   “可以尝尝你的酒吗?”张彦瑾看着小摊上摆着的都是些小瓶装的酒,心里猜测差不多是些果酒。   “可以可以,您稍等。”小贩小心地用小木勺舀出一小勺,   心里是乐开了花,原本他就是来借东风,见郡守放松了酒的管制,才把家里的那些果酒拿过来凑热闹。   张彦瑾尝了下,还可以,纯度自然是不够的,但好在味道干净。   “给我拿两瓶吧!”   “好叻,您稍等。”小贩依旧热情,这可是他今天的第一单,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大气,但是财气就是和气。   “让开让开!”张彦瑾正准备掏钱的时候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整个人都扑在摊子上。   好在小贩扶了他一下,才没有连着摊子一起推倒。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张彦瑾似乎觉得鼻头有点痒。   “刚刚那些人车马是运输粮食的车队,与官府关系不错,平日里最是嚣张,咱们这些老百姓啊,看着可得避开了些。”   小贩絮絮叨叨道。   “这城里可是只有一家粮店?”李郢想到早上自己买的那些比往常要贵的粮食,问道。   “城里原先有两家大的粮店,不过大多的人都去城东家林家粮铺,城西那家粮铺昨日子关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生意挺好的,”小贩道。   李郢想着他说今日市场上买米的人气焰怎么那么高扬,原来是一家独大。   “谢谢了,小兄弟”   张彦瑾接过小贩递过来的包裹,与李郢和陈溯一齐走开。   “现在去哪里?”陈溯原本还对逛街市有些兴趣,走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便有些无聊。   “城西。”   张彦瑾开口道。   ……   刻着城西卫家粮铺的牌匾的门前此刻已经是冷落清寂无比。偌大得门前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旁边隔着数来米距离有两家混沌店在迎客。   “你们找谁?”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我们是客商,请问先生可是粮铺掌柜?”   卫千看着眼前三个年轻人,有些防备地看着其中带头的张彦瑾。他经商多年,自然看得出这几个少年人不是所谓的客商。   虽穿着客商打扮,可身上却没有什么商人该有的铜臭味。其中两个的面相看着更像是出门游玩的少爷公子。   “我们是真来买东西的。”张彦瑾接着道,这牌匾未摘说明这掌柜并未是真正的关门。有生意自然不可能不做。   “那你们进来吧!”卫千犹豫了一些,还是让张彦瑾几人进了店铺。   店里面的摆设倒不像是要关门的样子,各类的米面分类和种类都很完善,不过是分量浅了些。不像是要关门的样子。   “几位小兄弟要买什么赶紧的些吧。我这店今日过后可就要真关了。”掌柜在后面催促道。   他留出今日的时间来整理,可没想到还剩下的粮食也带不走,想着最后能卖出一点是一点 。   还没等张彦瑾说话,外面的敲门声又开始响起来。   卫千上前开门,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便转身慌慌忙忙地要赶张彦瑾几人出门。   “掌柜可是出什么事了?”张彦瑾站在门口的拐角处。问道。   “你们赶紧走吧,我这不卖了不卖了!”卫千心疼地看着他的进货。这批货他的押金都还没赚到,这回可真是亏到家了。   掌柜不给张彦瑾问话的机会,开始打包店里的东西。店里的伙计前些天就被他给遣走了。眼下没有人帮忙,只能他自己动手。   “掌柜,你这些米粮倒是可以带包回家自己吃,这些精致的糕点可是放不了多久,不如卖我们一些如何?”张彦瑾问道。   “唉,你们要喜欢就拿些走吧,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这店是不能再做买卖了。”   卫千见张彦瑾几人是真来卖东西的,便道。   他前面也是存了几分心思,想着卖些糕点出去给这些个出来游玩的公子哥。   多少能收回来一点利息,可眼下衙门都来警告了,自己这些东西就只能送了。   大魏的商铺有类似经营许可证之类的东西,张彦瑾倒是一头一回见。   他知道这店铺要到府衙去备案,倒是不知道这什么时候该关门也归衙门官了。   “这店铺关不关门似乎不归衙门管吧?”   李郢上前说道,“掌柜你这般着急究竟是为何?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卫千这几日被这事磨到焦头烂额,也不敢回家和妻子讲,此刻见张彦瑾几人纠缠。   便敞言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前些日子运输的粮食里面出现了私盐,这店铺才被官府查封,东家已经入狱了。”   这城内竟然有私盐贩卖。张彦瑾心中惊讶不已。大魏盐引管制之严,张彦瑾是有所耳闻。基本上现在大魏各个地方的盐引都掌握在世家的手里,普通商贩若是没有盐引贩盐,必定是要死人的,民间这么严厉,对外族自然更严,张彦瑾这时候对图恒这个郡守心里有了不妙的揣测。 第125章   “运输粮食的车队应该不止您一家吧!”李郢好奇道。   “是啊!”卫千苦笑道, ”可是恰恰就出现在我进购得粮食里面, 我这不过是一般的买卖, 哪里能当的起这罪名,只好把店关了。”   “你们赶紧走吧, 我要关门了。”掌柜伤感了一下便拿起自己打包好的东西。带不走的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张彦瑾几个则是尽可能地帮掌柜把东西搬上后院的马车。   最后就是卫千把那些点心打包了一个大包袱递给张彦瑾三人。   是夜, 城东林家。   “东家,那批私盐现在已经妥善安置好了,您不用担心。”   林行听着手下汇报, 却还是寝食难安。   “卫千怎么样了?”林行问道,想他这个老对手, 两人十年来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倒也是相安无事,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今日下午收拾好行李就出了城,据说是回老家了。”   “你下去吧!”   林行坐在书案面前,想着这郡守突袭查贩卖私盐的事情,恰恰就怎么就是卫千和自己碰上了呢。   这次沾了手,估计怕是难脱身了, 唉。   李郢躲在屋檐上, 心里想着绝了, 那卫千且说明是郡守派人检查与在林家毫无关系,这张彦瑾是怎么断定这城东林家有猫腻的,好歹没有白袍一趟。。   而且听这老头的自言自语,似乎和那卫千关系不错。   等到外面的打更声起, 林行才从书房出去。   李郢翻墙出林府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眼花。   “有什么消息没?”张彦瑾也不好受,相对于李郢会点大魏书生人人都会点的剑道,他没有任何功夫,无法做到他那般轻易地翻上去,便在墙外等着,这大晚上的蚊虫并不挑人,咬到他身上都开始起包。   “如你所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李郢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接着道:“那林行似乎也是被检查粮食里夹带私盐,只不过没有被人发现。”   “你是说那林行把私盐藏了起来?”张彦瑾快速抓住重点,问道。   “没错,从他们说的话里面似乎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怎么卫千里面的粮食就被人翻出来了呢?”李郢不解道:”这两家人平常关系似乎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恶性竞争对手,倒不至于陷害对手吧,这城中酒楼和来往商客呀不少,犯不着为那些粮食到这地步。”   “卫千为人老道,不懂变通,林行处世圆滑,喜欢四处交友,这两人性格差异甚大,有不同的结局也不奇怪。”这些消息都是下午张彦瑾在街边邻居打听道的,为此,一个下午吃了五顿的饭菜。   同张彦瑾想象有差异的是这两人对私盐这一事事先都不知情,那为什么有人大费周章地把私盐夹放在他们运输的粮食里面。   “你说这郡守不抓人是不是也有些奇怪?”   “证据不足,这中途经受的人和路途并不断,能做手脚的机会太多了,这郡守不动手说明他还不算是糊涂。”张彦瑾道。   郡守突袭检查贩卖私盐,说明这城中之前定是有此现象,郡守心中早已有数,为何偏偏挑是卖粮食的卫千和林行呢?像是其他运输沙石的商队不是更不容易发现吗?   张彦瑾不知道的是恰好是因为运输沙石的商队险先被查,这次贩卖私盐的人才把私盐夹带在顺路的粮食中,来个声东击西。   “那我们还去郡守府吗?”李郢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道。   “先回去,我们明日一早来城东林家吃早点”   ……   京城,瑞国公府。   天微微蒙亮,书房的却已经是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你此次出去见到了各家的负责人没?”   “见到了,父亲,我还做了一大笔生意。”周齐晖道,此行他不仅见到世家盐引的负责人,还亲自接待了一位大客人。   周勤只要这个小儿子不做蠢事,对他向来是宠溺,心中虽觉得不过是小打小闹,却还是鼓励道:”那好,你一路幸苦了,早些回去休息,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和你大哥说,我要去上朝去了”   周勤理了下朝服,原本是要出门得他见小儿子连夜赶路回来,便就着机会说了会话。   “是,父亲慢走。”   ……   “这里的东西还真不错,”陈溯喝着早茶道。出门以后他就没有正经地吃过饭了。   “能不能低调些。”李郢对陈溯这副从山里放出来的模样看不惯,便道。   低调这个词是他从张彦瑾那里学来的,往日里他招摇得时候张彦瑾就是这么说他的。   “以后你天天来这边吃早点。”张彦瑾看着楼下往来的人群,这店铺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这早上开门的时候,他们坐的是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非常开阔,基本上这街上经过的行人都能纳入眼底。   “真的?”陈溯听张彦瑾这么说,眼睛都在发亮。   “嗯,你眼力不错,帮我看看每日街上都有些什么样的人来这林家店铺买早点”   这林行倒是会做生意,一楼不仅买粮食米面,二楼也没空着,卖些点心,茶类,倒是也有不少人在二楼坐着。   原本张彦瑾想的是能在这旁边找到一家酒楼便是可以,如今倒是省事了许多。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陈溯道。这种体力活就适合他来干。   “你们坐一下,我去下茅厕。”早上空腹喝茶果然出事了,张彦瑾在心里想到。   就是不知道自己加的那味药,对林行有没有作用。   店里的伙计都在前院帮忙,林行原本也是在柜台算着账,他像往常一样拿起自己的小茶壶,别啜着茶口边翻着账本,只觉今天的茶味似乎有些甜了。   “伙计,你给我倒的是普洱还是龙井?”   “回东家,喝您往日的一样,是普洱。”   “那味道怎么有些甜。”   “那估计是您心情不错,这茶也就甜了,您看,今儿个来我们店里买东西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呢。”伙计拍着马屁道。   “行了,你先去招呼客人吧。”林行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语气自然有些不好。   伙计平日里有些喜欢偷懒,对林行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过他今天没有像往前一样转身就变苦脸,而是乐呵呵地去招呼客人了,异常的勤快。   等到林行一脸舒坦地从茅房里出来时,发现眼前站了一个人,背着身对他。   “我家主子说盐暂时放在你这。”张彦瑾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要知道些分寸”   林行在心里苦笑,果然那日放过自己时不可能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大人的盐我自然是不敢动,只不过那上千斤的盐实在是没地方放,不知大人何时派人来取。”   为了那些私盐,林行把原来存放粮食的仓库都腾了出来。   “我自然会派人来取,这次放你一马是看在你识相的份上。”   林行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小伙计在叫自己,”掌柜的有人找。”   张彦瑾原本想问问林行把盐放在哪,见此情形,不得不放弃。   林行自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私盐存放的地点告诉眼前的这位大人,稍有不慎,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全没了。   “你过去吧,后面有人来找你不要说过我来过,切记!”   张彦瑾说完这话便迅速消失在林行的眼前,林行原本想去追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可小伙计已经跑道跟前了。   “掌柜的,有人拿着这个来找你。”   林行看着伙计递过来的信,心里一惊,连忙取追张彦瑾的下落。   可张彦瑾假装从茅房后侧离开,实际上拐弯换了身衣服上了楼,他看见林行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穿帮了。   “走,回去了。”张彦瑾拉着李郢和陈溯快步下了楼梯,走出了陈家店铺。   林行捏着手上的信,心里冒着冷汗,他真是大意了,居然被人三两下就套住了话。   信上的标志和那日通知自己分镖的人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眼下这人来要私盐,那刚刚的哪个必定就是假冒的。   “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林行随着伙计来到二楼,看到面前坐着的男人,心里更是惊讶。   “林掌柜看起来生意不错吗?”   来人不是别人,是郡守府的管家邓茂。   “邓管家别来无恙。”林行拱手道,这邓茂平日虽然极少出门,可林行到是见过他几回。   邓茂悠然道,”这前两天城西的粮铺关了门,这客人看样子是都来您这里了呀。”   “哪里哪里。”林行在一旁陪着笑,心里却是在琢磨邓茂到底是不是这个送信的人,经过前面的事情,他断是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行了,东西先放在林掌柜那里,我还有事,就不多坐了。”   邓茂这话听着倒是没头没尾,林行却是在心里暗暗吃惊。   这邓茂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可郡守大人的行事风格却是城中人人皆知。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行是越来越糊涂了。   张彦瑾让陈溯先行回去给老大夫带早饭,他和李郢却是在街上乱逛。   “你见到林行了。”李郢问道。   “嗯,我们在这门口等着,看等下林行送出门来的是谁,便知道在私盐的主人是谁了。”   张彦瑾道。   林行虽然没见过他的正脸,但是身形却是改变不了的,往后他要是再想从林行那套处私盐所藏之处,可就难上加难了。   “出来了。”李郢道。   “跟上。”   两人一路跟随邓茂,直到看到不远处的两头镇宅猛兽。   “郡守府?”   那人难道是取调查私盐之事的?张彦瑾在心里问道,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可能,因为林行的反应说明了这人和私盐肯定有直接的关系……   “邓总管,郡守大人找你。”邓茂踏进郡守府就听到随从来报。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郡守府的院子不大不小,前面是府衙的击鼓审案接待之处,后堂则是郡守图恒的居住之处。   邓茂虽不在衙门办事,但常出入于这郡守府,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邓茂是什么人。   图恒在后院的书房里面坐着,这几日他为着私盐的事头疼不已。   见邓茂这个小舅子进来便起身问道:”那城东林家怎么说,那日有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邓茂之所以能从一个老混混当上郡守府的总管,全仗着他有个妹子。   原本邓茂与他妹子失散多年,也不知怎么去年就突然找上门来,郡守的二夫人见自家哥哥一个人无依无靠便求着郡守给个一个生机。这样邓茂才成了不大不小的郡守府的总管。   “没有。”邓茂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图恒有些失望,原本他怀疑衙门里面有内鬼,才让邓茂去帮忙打听打听。现在这事情越来越乱了,本来接着这此机会,可以向上禀告私盐走私,让上面对自己可以另眼相待。到时候他才有机会调职。   现在这私盐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还好他没有像上面报告,眼下只要抓紧时间把那批私盐找到。   图恒在心里想着,抬头见邓茂看着自己,便道:”还有其他事?”   “没有,您早些休息。”   邓茂脸色不变地走了出来,心里却事对图恒有些呲之以鼻。   自己妹妹嫁给这么个二手货,还真是瞎了眼了。   邓茂看不惯图恒的外人模样,一脸的络腮胡子,图恒倒是看着夫人的面子上对邓茂还算礼遇,虽说是个总管,但大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自己做。   就是因为这样,邓茂才越发和图恒不对付。   ……   老大夫家中,张彦瑾和李郢商量着怎么才能找道那批私盐。   “这城中有多少仓库?”张彦瑾问道。   从卫千口中他们知道私盐是在进城以后被郡守带兵突查的,而这边城离大魏的边关军队的驻扎之所不过是两日的距离,这里自然就成为了大魏粮草的重要储存之地。   张彦瑾原本想到这些私盐进城之后定然是没有机会再运出城了,这几日私盐抽查,他和李郢打听道根本就没有大批的粮草进城,自然林行也没有机会运输。   而且林行的话里似乎也隐射了这私盐就在这边城中。   “这些恐怕只有你伯父才知道,这些都是军队直接管理的,统计造册自然不可能流传出来。”李郢想起他父亲和他说过张伯父的行事风格,摇了摇头。   “这个没事,我修书一封给伯父。”张彦瑾算着日子,心里想着应该是差不多了。   “快马加鞭应该差不多一日可以到达,只是这送信的人?”   “我去。”陈溯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话,感觉自己好像都帮不上忙,见张彦瑾说要送信,他立马举手。   这回应该可以帮上忙了,陈溯想道,自从在这老大夫家中住下,他每日在茶水里都是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还是出去跑腿好。   “你去?”李郢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溯。这小子有多不靠谱还没点自知之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   “陈溯去吧!”,张彦瑾看着一脸期待的陈溯,同意了陈溯的毛遂自荐。   他自然也知道李郢是什么意思,可自己这边就只有三个人,陈溯若是不去的话就是李郢去,他自己是不可能去的,那些追杀的刺客虽然不知为何没了影子,但是眼下这城里的事情透着诡异,张彦瑾自然放心不下。   “好,什么时候出发?”陈溯得意地看来李郢这个狗头军师,怎么了就你有本事,还不许别人发挥发挥?   “此次事关重大,我会在信里说明情况,切记此信必须要亲手交到我伯父手中。”,张彦瑾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递给陈溯。   “你把这个带过去,我伯父看到这个就明白了。”张彦瑾看着手里的兔子玉佩,感受着玉佩给他带来的温暖,这个是伯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虽然张彦瑾知道这个他不是他,但是家人的温暖还是让他有些留恋。   “嗯,好,我会把信带到,你们就放心吧!”陈溯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感觉似乎是信在人在。   张彦瑾回到房中像来老大夫借了笔墨,脑子里回想起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只觉得心绞疼的不行,那笔的手都有些发抖。   好一会儿功夫,他才把这封信写好。   书房就是老大夫的药房,老大夫见陈溯手上拿着的玉佩,便顺了过去。   “唉,你干嘛呢?”老大夫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陈溯毫无防备也没有机会去反抗,这玉佩刚到手就被别人从眼皮子底下顺走了,这不是在啪啪地打他的脸吗。   “这玉佩谁的?”老大夫问道。   “谁的也不是谁的”陈溯是真生气了。   “是我的,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张彦瑾上前按住陈溯的将要动粗的手,上前询问。   这老大夫于他们有收留和救命之恩,而且有些神秘,张彦瑾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和老大夫不对付。   “看着有些眼熟,你们和张仲谦什么关系?”   “您说的张仲谦可是京城人士?”张彦瑾看着眼前的老大夫,有些疑惑,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之多,这老先生莫不是认错人了。   “是不是京城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大魏的将军,你们不是不认识吧,大魏鼎鼎有名的大将军。”老大夫嘲笑道。   张彦瑾看着老大夫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更是疑惑不已,大伯平常为人处事都很公道,定是这老大夫有些什么误解。   “老先生所说的张仲谦正是在下的伯父,不知道与老先生是什么关系?”   张彦瑾想着替伯父解释解释,万一有什么误会也不能让老先生一直误会下去。   “哈哈,好啊,既然你是他侄子,那你赶紧让你伯父把我儿子送回来,”老大夫抓着张彦瑾的衣领,模样似乎很是生气。   张彦瑾被老大夫的样子吓了一跳,等他把事情原委了解之后才知道这老大夫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在从军,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家了。   “老先生您别着急,前方刚大败突厥,过些日子你孙子定是会回来探亲的。”张彦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家的心思他自然是可以理解,可这军中之事他不清不楚,自然也不可能替老大夫保证些什么。   “要不这样,我帮您在信中问问您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这老大夫一人独居,留张彦瑾几人住下不过是图个热闹,眼前张彦瑾遇到此类情形,自然不能推脱,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那你赶紧写。”老大夫盯着张彦瑾的眼睛道,似乎是在说你要是糊弄我就别想要这眼睛了。   等到陈溯拿着信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快关城门了。张彦瑾原本想让陈溯明早再出发,可陈溯看着老大夫的眼神,硬是说今晚就走。   张彦瑾算是把信给送了出去,经过老大夫的打岔,下午基本上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京城,周勤收到消息脸色臭的不行,他就说着此的账本怎么来的这么晚。   “父亲,这边城郡守是什么人?”周齐烨见老父神情严峻,不由道。   这上报的账本里面一而再再而三弟提到此人,实在是不得不让他注意。   “此人名为图恒,然是突厥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后来投靠大魏才当了这郡守,怎么?”   周勤原本还在为这次消息走漏忧心,不过是大儿子问话,他语气稍稍放缓了些。   “此人本事如何?”   “才能一般,不然也不会被突厥大汗灭了一家子的人,不过此人勇气倒是不小,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这边城盐引原本是在他的手上,是为父我好不容易从皇上那里争取过来的。”周勤道。   “盐引丢失,也不全是二弟的过错,不过好在账本是平了,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   “希望如此吧,你好生看管好齐晖。”周勤交代到,见今日只有周齐晔一人,皱着眉头问道”他又去哪里了?”   “回伯父,二弟知道自己闯了祸,自然是不敢来见伯父的,伯父不必着急,我稍后和二弟单独说便是。”   周齐晔没告诉瑞国公的是周齐晖今早收到消息便除了京城,不过他料想着二弟为人处事虽然是莽撞了些,有些疏漏,出去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周勤也没想到长子会同次子一同欺骗自己,原本他引以为豪的兄弟和睦却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126章   林行这几日一直在等邓茂的消息, 原本他以为邓茂会不日就来取走这批私盐, 心里都已经算计好了怎么交易才能让自己脱身, 虽然私盐的藏身之处就只有老伙计老周和自己知道,可眼下时间拖得越久, 他心里就越难受。   着急不只有林行, 张彦瑾和李郢日日守在这林府,没见到林行任何动静,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这私盐和他想得不同,根本就不在这城中, 正在张彦瑾准备和李郢再取郡守府探一探情况时,林行得异动让他们注意起来。   “哎, 张彦瑾, 这就是你说得瞎猫撞上死耗子?”李郢碰了碰身边的张彦瑾,   两人跟着林行一路过来,没有地方躲,只能捡着旁边的废弃篓子盖在头上。   “咱们这个叫守住得寂寞就看的住私盐,嘘, 别说话了。”张彦瑾见林行回头看向这边, 连忙压低了声音道。   林行看的不是张彦瑾和李郢, 而是身后的那条守门狗,只要有人靠近这门口三尺之内,这大狗必然会汪汪大叫。   林行取得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军中存放粮食的仓库聚集地之一。   军粮分为口粮和马粮, 口粮那块是军队负责,可马粮这边却是由郡守府负责。   张彦瑾和李郢原本怕林行发现,就没敢跟太近,倒是无巧不成书,因此而免了一灾。   图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幸幸苦苦要找的私盐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林行出来的时候依旧是一个人,张彦瑾和李郢看着林行走后,试图走进那些大门。   “汪汪汪”   大狗的吠声不止,张彦瑾没办法靠近,看着面前的无字之门,只能记住这个地方的记号。   城中酒楼某处,邓茂讨好地看着眼前的金主,一个黑衣黑帽打扮的男人正在喝茶。   这茶水似乎不合胃口,神情非常嫌弃,不过似乎是没有选择,犹豫再三还是把手里的那杯茶喝了下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黑衣人问道。   “您要得东西就在我手里,不知道您要什么时候交货?”   邓茂等黑衣人已经好几日了,他琢磨着这批货后,主子应该不会怪他之前的失职。毕竟这回可是笔大买卖。   “明天晚上,城西,你把货运到城西门口,自然有人来接应。”   “是!”   邓茂想着干完这票,今年的目标也就差不多了,他终归不会比那些掌柜差多少,这图恒不给他事情做是看不起他,自然有眼光的人能发现他这快璞玉。   邓茂自然有经商之才,只是奈何没有什么好的机会,这几次的交易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大人可要续茶?”小儿的声音打破了邓茂的沉思,   “不用了。”邓茂看着已经没人的桌子,摆手道,果然是神出鬼没,他也得好好准备取了。   张彦瑾和李郢准备再去城西林家看看有什么其他得消息的时候就被人拦住了路。   “请问二位是张公子和李公子吗?”   “你是?”张彦瑾看着眼前的男人,人高马大的,看着不像是一般的百姓。   “我叫小六,是老大夫的孙子,是我爷爷和我说你们在这里的。”   没想到老大夫有个这么大的孙子,张彦瑾和李郢对视道。   从小六的口中得知,前方的战事又有些吃紧的意味,张仲谦没时间过来,便让小六拿着他的手信带着几个他的亲信来帮张彦瑾的忙。   “原来是赵将军,失礼失礼”李郢自来熟道。   “嘿嘿,叫我小六就好了,没事没事,我爷爷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哈”小六原本是张仲谦的先锋营将军,打仗和带兵都有一手,这此被派回家原本是不愿意的,可是小六看到爷爷的交代,加之张仲谦下了命令,便只好回来了。   晚饭尤其热闹,老大夫头一回上桌吃饭,一改之前不搭理人的样子,不停地往小六的碗里夹着肉菜。原来这老大夫以前在乱世的时候也是做过游侠的,然后儿孙们学了他一身功夫,并且还从了军,老大夫虽然不同意,可是也没办法。   张彦瑾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觉得这个神秘的老大夫对他没有什么恶意,现在得知是这样的身世,他心里无疑更加放心了。   “爷爷我自己来就好了。”   “多吃点,你干的可是力气活,你看着都瘦了。”   老大夫这话传到众人的耳朵里,配上小六那副威猛的身材,自然是有些不配。   “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城西林家的?”   张彦瑾问道,缓解了小六的压力,这老大夫再把菜夹到小六的碗里,其他在做来帮忙的兄弟可就不见的还有菜可以夹了。   “你们几个天天带回城西的点心,别说我知道了,就算那城西的店铺掌柜的人都认识你们了,这边城里虽然人多,但要不就是过路的人,要不都是些老街坊邻居,像你们这么频繁去……哎,你往那里走。”   张彦瑾听到老大夫的前面的话菜发现自己和李郢可能上当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里,这几天以为的小心看来不过都是些笑话。   小六见张彦瑾和李郢起身跑出门,便招呼兄弟一起跟着,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两位的安全,还一个就是协助这二郎调查私盐之事,张彦瑾既然起身,他断然没有坐下继续吃饭的道理。   “爷爷,你先吃不用等我们了。”   老大夫见剩下自己一人,把碗筷一放,本来想上楼去,可见小六碗里还有那么多饭没吃,其他人的碗筷也没怎么动,便又收拾起来。   “二郎要去哪里‘小六不一会就赶上了张彦瑾,问道。   “你知道哪个无字的仓库是在哪里”   张彦瑾白天做了些记号,可晚上路上看不太清楚,便有些开始打转。   “知道,”小六带起张彦瑾,一路飞檐走壁,身形捉摸不定。   李郢自然也是跟在后面的,不过慢了一步就见张彦瑾和小六不见了,不由感慨道”赵将军真是神勇啊”   后面跟上来的将士虽然没有小六那般的身影,但是步子也不慢上多少。   张彦瑾站在高处,就见远处一片火光,”那边是什么地方”他问道。   “那就是马粮仓库,怎么着火了,”小六看着远处道。   郡守府……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仓库起火了,”   图恒正在吃饭,闻言把筷子一放,怒问道:”谁干的?”   这马粮虽然没有口粮重要,可这张将军交给自己看管,就必然是看的起自己,图恒还想着能得到张仲谦的支持,对张仲谦杀死突厥大汗更是感激不已,此刻听到这宛如噩耗一般的急报,自然是心火顿时就烧了起来。   “不知道,连带着全部都烧了起来,”被吓傻了士兵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还不开始去救火,”图恒快步往外面走去,想着下一批的马粮预计什么时候到。   今早刚把那批马粮给送往军中,这存放的仓库就着了火,这巧合让图恒的眉头不由地纠在一起。   “已经有人过去了。”   “什么叫有人过去了?”图恒回身怒道。   “就是,就是,原本今日执勤的人请假回家去了,最近仓库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就没人看守”来报告的衙役心里头有苦说不出,他不过是腿有些短了,跑不过别人,才被落下来给大人汇报消息。   这不讨好又没用的差事怎么老是落在自己头上。   张彦瑾看着烧的差不多的仓库,却是想不通那林行为何要这么做。   “还好这马粮已经运出城去了,这要是被烧不知道要耽误多少的事呢。”小六看着烧的干净的仓库,瞪大眼睛道。   这林行倒是会算日子,张彦瑾可不觉得这林行敢把那些私盐都防火烧掉,况且这仓库不过都是些木头搭的临时储物之所,自然容易着火,那几千斤的私盐没有几个时辰是可能被烧的干干净净的。   这林行究竟想干什么。   “来人,把这周围都围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放明火。”   图恒气急道,这些仓库建造起来没有十来天是根本不可能的,以他的经验,下一批的马粮最快又可能五日之后就会到,可他忘了想,有谁是放了火还会待在现场不走的,就是有,也就是看热闹的人。   城西林府,林行看着邓茂来了,心里终于放下了心,他这几日被人盯紧,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找邓茂。这邓茂不来他着急,来了他反倒是不急了。   “林掌柜,明晚你让人把私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倒是定有人来接替你。”   邓茂把一打银票放在林行的桌子上。意思很明显,封口费。   “那就明晚恭候邓大人了。”林行笑道,心里却是苦不堪言,谁让他倒霉接了这个烫手山芋,这邓茂给的银票他不想收但是不能不收。   邓茂和林行都明白,只要林行收下这些银票,他么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邓茂自然是想看看林行的反应,要是林行拒绝了,明晚的今日便是他的几日,要是林行识相收下了银票,邓茂的下钱便又多了一个帮手。   干他们这行的,虎口拔牙,那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   张彦瑾让小六带他来林府的时候刚好遇上邓茂,他们走的后院门,邓茂也是走的后院门。   “跟上他。”   张彦瑾简洁道,此时他心里想全是这私盐的下落,说着话便也随便了些。   “好。”小六也丝毫不在意张彦瑾的语气,见这二郎行事似乎颇有将军的风采,做起事来不拖泥带水,正是他欣赏的风格。   小六小小年纪能成为先锋营德将军,胆子和谋略自然是都有的,他虽然不懂这前后因果,可这人半夜鬼鬼祟祟地走后门,自然不是什么正派角色。   邓茂一路上不知道带着张彦瑾和小六拐了多少个弯,才进了一个小小的后院门。   城中大火突起突灭,不过是一个睡梦之间的事情。   第二日张彦瑾同小六来到昨晚的院门前,却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住人,院子的主人也早就没了下落。   旁人见张彦瑾问这院子的事情,都劝道:”这里面以前住了个府里老爷的在外面养的女人,后面被正妻知道了,连锅带人一起给端了,后面住在在院子里的人也都没什么好运气,这院子闹鬼,住不得。”   张彦瑾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想要租这院子,鬼神之说不过是人在装神,   “这院子里晚上经常有鬼影出没,不能住。”   旁人见张彦瑾不在意,好心劝道。   “大爷,您看到过有人晚上在这里?”张彦瑾问道,昨夜那人进了这院子就没了影子,他和小六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发现那人,看来自己回去得太早了。   “是啊,昨天我起夜得时候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怕不是就是那鬼影。”   “谢谢大爷。”张彦瑾道,他没多久便转身离开了,现在与林行接触过的人除了昨夜那位便是那郡守府的邓茂了。   对了,邓茂,张彦瑾猛然想起这个人,这几日林行行动诡异,他光顾着盯着林行,倒是忘了邓茂此人。   “赵将军,我们手里有多少人”现在有三个地方需要有人盯着,按照张彦瑾的推断,这几天林行必然会有大动作,不然他也不敢冒着风险去烧官家的仓库。   郡守府,城西林家,和那个小院子都需要人去盯着。   “二郎,我们有六个人可以使用,若是需要的话还可以去郡守府调城中守兵。   “郡守府?你说说图恒?”张彦瑾问道,自己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赵将军在此时提到郡守府,着实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张彦瑾到现在还怀疑,这图恒有问题,毕竟突厥人气势汹汹地在找他。   “将军给了手令,有需要随时可以找图大人调兵。”小六以为张彦瑾是担心郡守不肯借人,便解释道。   “图大人虽是地方郡守,不受将军管制,不过将军与他有恩,想来这忙他不会不帮的。”   “你是说图恒此人可信?他与我伯父有什么交集?”张彦瑾大吃一惊。   赵将军的话里似乎对图恒此人颇为熟悉,这让张彦瑾联想到郡守对此事的参与,若不是他带头突袭粮草队伍,这私盐说不定就借机运出去了。   可是图恒是怎么得知消息的,为什么中途又被特意疏漏了城西林家,这些问题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于图恒,张彦瑾是保持怀疑的。   “将军于图大人有救命之恩,这图大人虽然是突厥人,可同那突厥大汗有生死之仇,自然是站在我们大魏这一边的。”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的人手应该够了,到时候麻烦赵将军派两个人去小院子那边看着,城西林家那边三个跟着李郢,赵将军就和我去郡守府走一趟。”张彦瑾倒是没有想道这图恒是这样的身世,既然是伯父说可以信任的人,倒是给张彦瑾省出了不少的人手。   “好,我这就去准备。”赵将军是个行动派,立马就把人手安排到位了。   郡守府内,事情到处都是一团乱七八糟,进进出出的除了府内的下人还有来汇报损失的衙役。   “邓茂人呢”图恒处理这手下的事情,府内的下人也什么事情都来请示他,图恒听的头疼。   他想起邓茂,想着能帮上些什么忙。   “大人,邓总管今日出门还没回来呢。”   “大人,有人找你。”   “什么人?”图恒问道,心里却是想着这邓茂出去的可真不是时候,他正准备叫下人去把邓茂给找回来,就听到前面的衙役来报。   只得先放下手里的事情,往前面走去,从郡守府前门进来的不是来伸冤的便是官家之人。   “图大人,好久不见。”小六热情地问候,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过见图恒的模样似乎过的不是特别顺利。   “赵将军这么快回来了,不知到张将军近况如何?”图恒见到小六回来,以为边关已经没什么战事了,便以为张将军也班师回朝,这才有这一问。   “最近啊,突厥死了大汗后又有些异动,将军已经上书准备前去边关,在这之前我这次回来是帮将军办事的。”小六道。   图恒自动忽略了赵小六旁边的张彦瑾,他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兵,对张彦瑾点了个头便拉着小六询问起边关的战事来。   “图大人,现在边关只是进入常规备战状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公大人身边的谋士张宁,张大人。”   张彦瑾还是留了个心眼,然后隐瞒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加上有这面具,假扮另外一个人也没什么压力。   “图大人,我们想请您帮忙调查私盐之事。”张彦瑾开门见山道,他想看看着图恒的反应几何。   原本他在调查在私盐之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伯父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自然对地方有督导之权,现在他手上有伯父的手令,相比朝廷那边应该也快收到消息了。   他倒不是不怕这图恒隐瞒什么事情,只不过他担心时间拖久了容易胜出什么变故。   图恒听到私盐二字,脸色一变,摇了摇头,示意这大厅不是说话之处,带着张彦瑾和小六二人进了他后院的书房。   “你们是怎么知道私盐走私的事情的?”图恒看着张彦瑾,心里明白这事定是被这个年轻人发现的。   “我想听听图大人是怎么发现私盐走私的事的。”张彦瑾自然不会把自己被追杀到此的事情说出来,这图恒虽然眼前与这私盐没有关系,可张彦瑾却不得不防。   最近突厥动作这么大,意图究竟是单单只为了那烈酒提纯还是由其他,这对张彦瑾来说至关重要。   图恒抿嘴不语,他同样也不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二郎的话,即便他是张将军的谋士,此时牵连重大,他是不可能仅凭张彦瑾的只言片语就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给他。   “图大人,你的粮仓被烧,私盐被劫,这些事情就没有想过有什么关系吗?”张彦瑾淡淡道。   这图恒如此掩饰,绝不可能一点私心都没有。   “你是说私盐藏在粮仓里面?”图恒瞪大了眼,心里确是有些明白,难怪他叫人翻遍了所有的库房都没招到,那么大批的盐由七大车运输,绝不可能被人藏着没有一点消息。   “不过我估计昨晚上之前私盐就被运走了。”张彦瑾道,一半真一半假道。   这私盐从郡守大人的口袋里被运走,若是被上头知道了,这图大人就是查到私盐功再大也大不过这失职。   “图大人若是不把这私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估计过不了明天,那些人就能把那批私盐凭空运出这边城。”   图恒听到张彦瑾的话,他心里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若是这批私盐被运道草原上,那岂不是给了那些人喘息的机会。   “这私盐走私是我从一个突厥故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那故人原本是每月要来这城中买进官盐,大概是去年年末,他突然来和我道别,说是以后都不用长途跋涉来买盐了,草原上有足够的盐量给他们用。” 第127章   张彦瑾听着图恒的话, 问道:”突厥之前的用盐都是从大魏买进的吗?是不是他们一次性买了大量的盐所以不用再来这里买呢?”   “你不知道草原上的盐是很精贵的, 大魏卖给突厥人的盐两几乎是黄金的价格, 突厥人根本不可能大量进购,一般的草原百姓就只能隔断时间乘着马匹, 带着布袋来着边城购买, 这里的价格比边关那边要便宜不少,所以突厥商人来此居多,不过路途遥远, 自然是要不少花费,我以前也只是想给一些族人方便, 没想到成为了互市。”   “由此你便断定有人向突厥走私私盐?”张彦瑾若有所思说道,这人是好还是坏。作为一个郡守, 对自己的下辖的地方竟然没有完全掌控。   “没有, 我亲自去突厥的草原的集市,发现那里的盐实则并没有比边城便宜多少,对于草原的百姓不过是省了不少的脚力,我是在发现这买盐之人与突厥部落首领有关系,才知道这突厥因为战争, 国力吃紧, 靠着倒卖私盐来谋取草原百姓的利益。”   没想到在图恒是身在大魏心系草原。   张彦瑾也不纠结, 只是这图恒话里似乎对突厥王室颇有渊源。   “我与那突厥大汗有深仇大恨,自然不可能回去草原生活,这次私盐原本是想像上头汇报,可是若是中途除了纰漏, 这后面的人恐怕还没等我动手就先把我解决了。”   图恒说到此处,不由苦笑,他虽然不是特别明白大魏的官级制度,可是这盐引掌握在世家手上,这消息自然不是那么好传送的,加之他确实有些私心,不过不便说明就是。   张彦瑾来郡守府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和药人手,眼下他已经知道在私盐是送往何处,便道:“我希望图大人能全力配合我,到时候私盐之事由图大人全权上奏,我只要那背后的突厥人,如何?”   小六听到张彦瑾这么说,想拿出将军的手令,张彦瑾却伸手挡住了他,   伯父手令固然好用,可万一这图恒不尽心配合,届时定会一团散沙,那么多的私盐,想要成功地运输出去,定然是不可能没有人接应的。   张彦瑾现在不确定对方由多少人,自然想尽可能地图恒能把身边顶力的人分配给自己。   空口白话自然不可能让图恒鼎力相助,可若是自己把这大饼完整地还给图恒,效果就天差地别了。   图恒听了张彦瑾的话,并没有立马同意。他原本不过也是不像让仇人快活,就算是张彦瑾不这么说,他也会派人帮忙,只不过他有些怀疑而已。   张彦瑾见图恒没有回答,猜测着图恒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毕竟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查到私盐走私的消息,便又道:”那批私盐现在在城东林家手上,有两批人现在在和林行接触,我估计差不多这两天他门就要行动了。”   这林行的举动打破了张彦瑾原来的看法,他原以为这林行是被迫拉扯入局,原本他还想让图恒去当说客,让那林行配他们演这一出戏。   可林行放火的动作却是把自己推向了深渊。张彦瑾料到林行已经和私盐的后手有所接触,却没想到他以为的两拨人确是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此刻在城东林家和林行密谋的邓茂。   “大人那边有多少人接应?”   林行问道,私盐要晕倒城外的大路上,若是没有人来接应他,他定然是不可能去冒险的。   “你放心,我昨天已经见过上面的人了,他说一切自会安排好,上头的实力你担心什么,不是跟你说过是大人物吗?”邓茂心里想的全是这笔买卖到手的利润,有了这笔钱,到时候他也可以去捐个小官,不用多大,笔他那个横眉竖眼的妹夫强些就行。   “这上面是什么人?”林行小心地问道,他为人处世谨慎,不得到确切的消息他不放心。   这把脑袋放在别人的手里,实在是让他夜夜都难以入眠,这些天那次不是半夜惊醒。   他只求赶紧把这些要命的东西送走,然后就南下回老家。他的夫人和孩子早就已经在路上了。   “哼,你怕什么,说了主子是不会亏待你的”邓茂道,”你的夫人和孩子已经被主子的人护送南下了。”   南下路途遥远,其中多山匪,邓茂自然觉得主子是好意。   可林行听到却是如惊天霹雳,他呆呆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今晚会有人陪着你去,记住,不要带不相干的人去。”   邓茂交代好事情便从后院去了城外。   张彦瑾听到赵将军的消息时人还在郡守府。   “李郢说那人是那日进了郡守府的人?”张彦瑾反复确认道,等到送信将士的肯定,他不由地看向图恒。   “图大人,今日你府中可有什么人不在这院子里。”张彦瑾无从得知那人的姓名,希望图恒能有什么好的建议。   “府中每日来往人倒是不少,今日部分衙役被我派往了粮仓去收尾,剩下的都在府里面。   图恒以为张彦瑾问的是衙役和办事的人员,他虽然夜怀疑有内鬼,倒是没想到此人连着这事都知道,让他越发好奇起来。   “府中家眷和下人可都在?”   那人那日明明进了郡守府的门,他和李郢不可能看错。   “家眷?倒是有一人,我府中总管邓茂今日有事出门了?”   “这邓茂是什么人?”   “他是我夫人的兄弟,不过平日里不喜管事。”图恒见张彦瑾问起,便实实在在地把邓茂的来历说清楚。   他觉得邓茂没有那个本事,平日里连点小事都极少插手,怎么可能有那个胆量去贩卖私盐。   人脉和钱财他都没有,怎么可能。   不肯恶搞,图恒在心里想道,可张彦瑾的话让他不得不会想起这几日邓茂做了什么事。   可是却没有什么头绪,平日里他就极少关注邓茂,权当是府中养了个闲人。   张彦瑾从图恒的话里提取到的信息就是这邓茂似乎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难道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图大人能不能帮忙找到邓茂?万一就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夜好当面说清楚。”   张彦瑾想着亲眼看上一眼这人便知分晓了。   那里知道邓茂早就不在城内了。   城外十里坡,顾名思义,十里陡坡,从出了城门便都是十里坡的范围,十里坡虽然有很多的陡坡,但是形成极为有规律,上下分布均与,中间还空出一条大道来供行人使用。   这里夜晚只能看到两边陡坡上的树木,道路上按下树木的投影,斑斑驳驳。   邓茂白天出城,沿着这十里坡逛了一大圈,不得不在心里暗暗称赞,这私盐只要一出城门便能直接沿着这大路一路北行,直接穿过十里坡进到那山林小路,届时,就算是官府派人来追,也是难以辨别那山林的方向。   “回大人,邓茂似乎是去了城东林家之后就不见人影了。”   张彦瑾一直等在郡守府,听到衙役来报,心里顿感不妙,看来其中一人定是邓茂无疑了。   “图大人,你能不能把府衙的人都集中到这里?”张彦瑾起身道,   “我现在去城东林家那边看看,届时希望大人的兵马已就绪了。”   图恒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凑巧,这邓茂今日无故出城门去干什么,他夫人家里并无其他亲戚,因此对张彦瑾的做法并无异议。   只不过夫人那边,倒是恐怕要费一些功夫,原本这半路冒出来的小舅子不过是多了双碗筷,可眼下竟然和贩卖私盐扯上了关系,那就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我这就让人去把人叫回来。”   “有劳大人。”张彦瑾拱手谢道。   便立刻离开了郡守府,去了城东的林家。   如果他猜的不错,那林行怕是今晚还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陈溯那边并没有消息,这也让张彦瑾有些担心。   李郢见张彦瑾和赵将军过来了,立马把林行的举动一一列举出来。   再他看来,林行今日的处事似乎再正常不过了,除了中途见了一个人,几乎都在账台上算账。   可是李郢远远就能瞧见,那林行拨着算盘的手确是毫无章法,似乎不是在算账本,而是在打算盘珠子。   小时候他不学习的时候就老喜欢拨算盘珠子玩,算珠的声音他最是熟悉不过。   一个算账的人的算盘发出来的声音不可能毫无规律。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林行今天必有行动。”张彦瑾把自己从图恒那里得来的消息说给李郢听。   赵将军在一旁忙着点头,他算是见识到了,这虎父无犬子,虽然是个伯父,果然是物以类聚。   “赵将军,伯父可曾说上奏的帖子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张彦瑾想着若是今晚行动皇上还没收到这边的消息的话,到时候那些世家定是会借机起事。   大魏的盐引一直都在世家手中,皇上要是能借此机会把盐引拿到手中,这世家的牵制必然会少很多,朝中局势也就不会如此多变。   “预计昨日应该到了。”赵将军道。   夜晚,黑幕已至。   一辆一辆的马车从城门口慢悠悠地出去,原本应该防守的士兵此刻都倒在了地上,应该关闭的城门此刻却是敞开着。   “你们这里的防守也太弱了。”赵将军说道,守夜的士兵就两个,两棒槌就被人放倒了。   图恒对此也深以为意的点点头。   “人都走了,赶紧跟上。”李郢在后面道。   果然如张彦瑾所说,这接头的人在城外等着呢。李郢想起张彦瑾那边不过三个人,便催促着大部队过去接应。   而在城门外的张彦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见到老冤家。   那人确确实实是周齐晖没错,那对面的突厥大病又是谁。   “给我上。”图恒来到张彦瑾的后面,自是看到了张彦瑾所看到的场景,眼见着装着那批私盐的马车开始加速,他立即下令。   周齐晖自然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仍旧没有离开。   “当心有诈。”张彦瑾连忙喊道,那周齐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难道他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张彦瑾想到这里不禁汗毛倒竖,他想也没想就往前冲过去。   容娘一定在他们的手上,一定是的。   “小心。”李郢看着突然发疯的好友,见前面有箭射过来,拼命地按住张彦瑾。   “周齐晖,是他,是他,容娘在他手上。”   赵将军在马车出城以后就另外带人去阻截了,此时张彦瑾的身边就只有李郢,而那郡守大人,则看着面前的突厥人怒不可遏。   突厥的二皇子和大大魏瑞国公家的公子,像是看着一场笑话,他们带来的人手对付这些衙役,完全是绰绰有余。   。   “给我上,抓到盐贩头目赏银千两。”图恒大声喊道。   他对面的人就是灭他家族的草原恶人,图恒见到这恶人恨不得拔了他的皮,抽干他的血,用这恶人的头颅,祭奠他那可怜的伯父与亡妻。   原本衙役见对方人手比自己这边要多,有些人已经开始做出防御姿势慢慢地往后退了。   可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士,图恒这话一出,让衙役们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一月的俸禄不过是三两银子,这千两白银他们就是一辈子也赚不到。   “冲啊,冲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一时之间郡守府的衙役士气大涨,图恒更是带头冲在前面。   张彦瑾挣开李郢的束缚,也拿起图恒给他的长矛,往人群中冲了进去。   “呵,匹夫之勇。”周齐晖嗤笑道。   “公子,还是先避避吧,以免伤到你。”周齐晖的随从劝道,他此行是来保护公子的安全,若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国公爷定是不会饶了自己。   “二皇子,马车被汉人截住了。”来人匆匆报道。   突厥的二皇子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当机立断道,”周公子,我要先走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那批白盐,若是因此二耽误了事情,怕是回去没法交代。   “不行,我们说好了你帮我抓住那张彦瑾,这批盐才能拉走。”周齐晖见这突厥人要反悔,脸色立马就变了。   “是啊,周公子也知道,要是这盐没了,那交易也就不成立了,我得先把盐拿到手上不是。”突厥二皇子没什么耐性,完全不理会周齐晖得警告,就算这周家不和他们做生意,那大魏有的就是贪财之人,有的是人主动送上门来。   “那达慕,还命来!”图恒冲破前面士兵得阻拦,像那达慕挥刀砍去。   “解决他。”突厥二皇子,那达慕朝手下挥了挥手,便骑上了马往十里坡赶去。   张彦瑾虽然用刀剑不得章法,可那股勇猛让突厥人近不了身。   “二公子,得罪了。”周齐晖的随从见突厥人开始慢慢撤退,便不顾周齐晖的一件,强行让他上马车先行离开,自己的人不多,这二公子要是在此受伤,自己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国公爷发怒的。   张彦瑾见周齐晖要离开,抢过旁边衙役的弓箭,向着周齐晖的马车放了几箭,可是缺落空了。   “张彦瑾,冷静点。”李郢见马车都消失不见了,好友还在拉着弓箭,虎口都勒出了血迹。   “你说,容娘是不是在他们手上?”张彦瑾捂着头蹲在底下。   “容娘若是在他们手上,你更不能认输,你要打败他们,才能让容娘回来。”李郢头一回见张彦瑾这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胡乱说道。   这时赵将军带着人从前面走来,见这边人没大碍后,才放下了心。   “盐呢?”   图恒跑过来问道,让那恶人走了实在让他不痛快,见赵将军的人空手回来,心口的那股气霎时被提了起来。   “我们用暗线绊倒了一部分的马车,可是突厥人的支援很快,大部分的盐都被运走了。”赵将军摇头道。   “图大人这边怎么样?”,赵将军问道。   “有两个人重伤,三个轻伤。”图恒作为一方郡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的仇人还逍遥法外,他自然不可能因为错过一次机会而萎靡,等了这么多年,他自然还能接着再等,他杀不死那些草原恶人,他还有儿子,儿子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总有一天那恶人要为他们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张彦瑾站起了身子,一言不发地往城里走去。   他心里明白,这是有人给他设圈套,可他宁愿不明白,至少不会有无辜人因为这牵连出来。   这仇,他张彦瑾记在心里了。   第二日一早,小六收到了张将军的信件。   “二郎,将军信中说要你早些日子回京,这私盐走私他已经上奏折子给皇上了。”赵将军犹豫道。   这二郎第二日起床就再院子里面开始削木头,看着似乎实在雕刻什么东西,他昨日听了李公子的嘱咐,都准备随时防止这二郎做出什么意外之事。   可眼下看起来二郎似乎正常的很。   “是不是皇上已经派钦差大人过来了,让我回去复命。”张彦瑾吹了吹手上的木灰,淡淡地看着脚下。   似乎已经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信中是这么说道。”赵将军回道。   二郎精神看着不错,哪里会像李公子说的那么严重。   贼批私盐虽然没留住,可把背后的人给挖出来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我们走吧”张彦瑾看着天上,万里无云,自己这一回去估计老天爷都要变色了吧。   “现在回京城?”小六确认道。   “即刻。”   ……   书房,咚咚咚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越发衬出那股安静。   太子站在左侧首位,其次按顺序是四皇子晋王,五皇子赵王,七皇子卫王。至于其他皇子,是透明人,并不参朝入事。   皇上看着座下的几个儿子,年轻,有才,真性情,各有各的特点,都说生在帝王家是福气,可若是这福气过重,就变成了灾难。   “太子身体近来恢复的怎么样?”皇上问道,眼神却是落在其他几位皇子的身上,这宁国公天天在面前哭惨,说是朝中有人要害那可怜的侄子,皇上原本是不相信的。   可是这张彦瑾此次查出来与突厥私盐之事,与世家有关联在他预料之中,而这其中,似乎还有皇族的人插手,这便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咳咳,回父皇,儿臣已经好多了,张大人给的那味药很是好用。”太子上前道。   皇上看着太子脸色似乎是比之前好多了,点了点头,接着道,”对着私盐牵扯道外族之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儿臣觉得理当交友大理寺查办相关线索,不能仅凭一人之言便断定这事与周家公子有关。”最先上前说话的是五皇子赵王,此次张仲谦上奏的折子里面说此事时张彦瑾负责,赵王对张彦瑾是新仇旧怨,自然不可能替张彦瑾说话。   “赵王这话有些偏颇了,既然张大人参与了私盐调查之事,那必然是亲眼所见,不过我记得这折子上面说官府与盐贩交手是在晚上,那么看错也是有可能的。” 第128章   卫王上前一步道, 他姐姐派去刺杀张彦瑾的人都死在张彦瑾手中, 此人能活着回京定然是有蹊跷。   “儿臣赞同卫王和赵王。”晋王原本突然道。   “你们先回去吧。”皇上听着这几位皇子针对张彦瑾的言论, 眼神凌厉地看着折子,且不论周勤儿子是否参与此事, 可这几位皇子的容人之量实在是让他失望。   对于太子, 皇上只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好起来,自然不可能把他推到封口浪尖之上。   宁国公府。   宁国公来到张彦瑾的院子里面,却是扑了个空。   “人呢?”宁国公皱着眉头看着冷寂的院子, 心里也忍不住叹息。   “回国公爷,二郎昨夜在酒楼还未回来。”瑞福回道。   这国公爷从二郎回来后每隔一天便来这院子一趟, 确是每次都不凑巧。   瑞福可不敢说二郎从回来就在这院子待了一会儿便走了。   “算了,随他去把。”宁国公想到什么, 摇了摇头。这李容娘……他叹了一口气, 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且说张彦瑾回来之后除了在酒楼喝酒连着晚上也没回宁国公府,瑞福一天三趟地来酒楼找人,都被张彦瑾给赶了回去。   “酒逢千杯知己少,哈哈,我的知己, 来干一杯。”张彦瑾举着酒杯做出干杯的动作。   瑞福又一次来酒楼捞人, 见二郎又在喝酒, 连忙上前告绕道,”二郎,可不得了了,国公爷发火了, 您这大半月的不见人,李大人和陈大人都来府中探望,国公爷没见到你,知道你在酒楼,已经叫人来了,我从后院出来的,先他们一步过来。”   “欸,瑞福,你要喝酒就坐下,叔父他们来看我了是吗,我好的很,你让他们回去便是,我没事,没事。”张彦瑾摇头晃脑道,似乎真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哎,二郎,您先喝点醒酒汤。”瑞福每日来酒楼必带的便是这醒酒汤,可是张彦瑾却是从来没有喝过。   “瑞福,你没听说过吗,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这是自己醉了,醉了。”张彦瑾嗤笑自己,他真的醉了吗,不见得是,就怕是有些人自己在装醉不愿意醒,他不过是做给那些人看看样子。   “哎,怎么喝了这么多?”李濂看着满地得酒壶,不由地瞠目结舌。   这么喝下去,不得把人喝坏呀,他劝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丈夫所为吗?天天烂在酒水里面,那是小人和不知事者所为。”   随后跟来的陈德让见李濂拿出官场训人的安抚架势,没有像平常阻止,而是点头道”李大人说的不错,你所作所为皆都让我门叹服,不可因此事儿颓靡,这次虽然诸多凶险,但是青山仍在……”   “多谢叔父关心,我张彦瑾没事,没事。”张彦瑾举起酒杯,豪饮道。   “哼,不必管他,逆子。”后来的宁国公见此,气急攻心,好在下人扶了一把才没栽倒在地上。   众人便都围在宁国公的身边,张彦瑾见此,心里苦笑,手上的酒却是实实在在地往肚子里面倒。   ……   “你说什么,那宁国公被张彦瑾给气倒了?”玉阳公主闻言,立马站起了身。   这张彦瑾因为一个女人而气倒了自己的伯父,沦为京城的笑柄,玉阳公主想象不出那个场面。   “是的,李大人和陈大人也在现场,现在京城里已经传开了,属下派人去证实过,那张彦瑾还在酒楼没出去。”   “哈哈,张彦瑾你也有今天。”玉阳公主哈哈大笑,她心里终于吐了这口恶气。   这便是叫做人不做人天自磨,活该,不识相的东西。其实她心底也是嫉妒的,嫉妒让人疯狂。   “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卫王踏进公主府的大门,便听到玉阳的笑声,好奇道。   他这阿姐平日为人阴险,从来都是皮笑肉不笑,今日怎么这般豪爽,不过阿姐才智却不是一般女子可以相比。   “没什么?”玉阳公主见卫王来公主府,便回复平日里的模样,她这弟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又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   “姐姐,这几日父皇似乎在研究什么东西,常常召见那工部侍郎。”   玉阳公主眯着眼睛,想着那张彦瑾莫不是在装傻,这工部的动作若是没有那张彦瑾,怎么可能研发出让父皇感兴趣的东西,她刚刚似乎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工部的人怎么说?”   “我们的人还没得到消息,父皇似乎只让黄修均一人负责,旁人都打听不到消息。”   “看好张彦瑾此人,父皇若是重新启用了他,太子就多了一个帮手,张彦瑾拒绝了除了太子所有皇子的示好,实在不行,便……”玉阳公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朝城中,天子底下,敢这么做的也就只有她玉阳了。   ……   张彦瑾没有想到,自己都成这样的了还被人惦记着。   “这是第几波了?”张彦瑾朝着暗处问道。   他从京城回来就一直有人跟在身边,他在进城的路上就想过要以何种方式才能面对那些披着人皮的权势。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太子便派人过来,说皇上对他不放心。   张彦瑾病没有怀疑太子的话,这些人是太子派过来的,他也没有表示反对,不过太子是真心还是为了报恩亦或者是皇上的授意。   这些他都不在乎,他现在的敌人是那些要杀他害他之人,李郢也不知道准备如何了。   “三波。”   呵,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么,蛇心不足。   “最近张彦瑾怎么样了?”皇上摆弄着手上的千机弩,这玩意实在是好用,若是张彦瑾有二心,早早地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倒是一时无人能耐他怎么样。   “回父皇,还是老样子。”太子在一旁答道,气息平稳,没有了往日的病弱感。   难道父皇知道了,太子在心里想道。可脸上确实不动声色,看着前面。   太子看着皇上手上的千机弩,眼里是满是欣赏。   “你说张彦瑾那个油头小子怎么不自己带着这个在身上还要你的人去。”皇上无意道,”这个给你,也好让你防身,省的身边空了人出什么岔子.”   “父皇,这东西用来突袭最好,可若是平白都知道的话,人家拿着那盾牌,这弩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朕难道不明白,这东西精细的很,和军中的弓箭可不一样,证让工部做了三个月,才出了这么两把。”   工部的人有这能耐,太子听到皇上这么说,在心里反问道。   黄修均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他常深夜去请教张彦瑾,才把这千机弩做了出来,最后的成品更是由千机弩亲手调试。   皇上自然不知道这千机弩铸成细节,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加关注,帝王看重的是结果。   “私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和瑞国公府有些关系,不过七弟和四弟似乎也投了些盐贩的生意。”   “这两个都钻到钱眼子里面去了,张彦瑾的雪药怎么样?对私盐有没有效果?”   太子:“就是因为雪药出现,才查出走私烟贩与世家有些关系,世家接着官府运输之便,多发盐引,实则运输的盐并不是官府指定的用量,慢慢地那些多出来的白盐便流向了民间,甚至是突厥。”   “不过倒是因此,那些世家的盐引利润降了不少,才让那些人乱了阵脚,查出这私盐走私背后的人员。”太子一言一语道。   皇上此次指派太子作为私盐的调查者,实则时看重太子背后没有什么势力,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皇子,皇上都不会放心。   私盐走私猖狂也就算了,但是走向突厥就是动摇了大魏的根本,皇上自然要多家整治,加之世家权势过大。   这一切,都成为了皇上的心头大患。   ***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民间灯会也按照往年一般,在十六这一天开了起来。   皇上在宫中设宴,宁国公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其他世家也不例外。   宁国公让张彦瑾不要入宫,以免那些世家在宫中使绊子,张彦瑾自然是同意。他怕自己看见那些人忍不住用千机弩射穿他们的脑袋。   “伯父慢走。”张彦瑾见宁国公和两个堂兄上了马车,准备折回府中好好睡上一觉,这些天好不容易太平了些,差不多应该是皇上用了什么手段罢了。   张彦瑾抬头看着院子里盆大的月亮,府里的下人大多都被宁国公放回家中过节去了,只剩下守夜和必要的人手。   连瑞福那个小子都回家去了呵。每逢佳节倍思亲,张彦瑾此时却不敢。   “张侍郎,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赏个月喝个酒?”李郢从墙上跳下来,笑道。   “大门开着,怎么不从哪里走?”这小子倒是喜欢爬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个毛病。   “今日街上有灯会还有猜谜,要不要一起去讨个彩头。”李郢道。   “你怎么没在家里陪你伯父母亲?”张彦瑾问道,李郢这小子虽然平常看着有些不正经,但是个是实实在在的孝子。   “他们都进宫配皇上过节去了,我对宫里那些规矩不习惯,就没跟着去”李郢摆摆手,又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想进宫去,怎么样,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你陪我过个节?”   张彦瑾看着好友笑了笑,怕是这小子怕自己孤单,来陪自己过节才是真的,虽然他并没有多少的心思想去灯会,但好友既然特意准备了这份心意,张彦瑾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   两人一路出了宁国公府,做寻常二郎哥的打扮,来到这人山人海的灯会上。   “怎么平常没见这京城街上有这么多人?”张彦瑾看着面前的人海,这人也太多了些,说是灯会也没这么夸张。   “自然是人多了,这里是灯会节也是采买的好日子,今日的东西好多都是稀奇的玩意,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的人少些。”   张彦瑾被李郢拉到一个护城河,人倒是少了些,可人声确是比刚刚还要吵闹。   “那些是猜灯谜的,那边是吊灯笼,那边是灯会词语,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李郢建议道,他今日带张彦瑾出门可是好好准备了的,今日定要带个彩头回家。   张彦瑾来到一个写着”文虎”二字的小摊上,这边上聚集的人最多,摊主准备的灯笼也是样式精美,做工也极为细致。   有巴掌大的琉璃盏,也有半人高的孔明灯。   “好好,让我们有请这位二郎作答。”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哄声,张彦瑾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二郎,您拿起小摊的琉璃盏,可是要做出这打虎之谜?”摊主笑眯眯地看着张彦瑾,这琉璃盏可是他这里的压轴宝贝,凡是来猜谜的人都得先付五钱,今儿个他可是凭着这琉璃盏赚了不少的钱。   “你拿了灯笼就是答题之意。”李郢在旁边解释道。   “二郎可听好了,这有三题,二郎若是都答对了,这小摊上的灯笼随二郎挑选。”   “为何不写下来?”张彦瑾问道,要是有纸笔的可以拆题,倒是有八分把握可以解开。   “二郎这不是笑话咱了,那能写会读的读书人是二郎们做的事,我们哪里有那个钱去。”   小贩苦笑道。   “这第一题便是打一类,名为”山边泉下有人来””   “这第二题便是打一成语,名为”李逵送江立船头””   “这第三题便是打一字,名为”二人同过独木桥,顺着次序往前跑。”   “水仙,同舟共济,丛”张彦瑾道,这摊主出的题出了最后一道,都是书本上的入门知识,何以能作为压轴之题。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摊主的苦脸拉了下来,这些谜题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那落魄的书生那里买来的,怎么着一下就被猜中了,他定要找那书生好好问道问道。   “这个给二郎,相比二郎定是学富五车之人。”摊主把琉璃盏递给张彦瑾,只希望此人马上离开,别搅和了他的生意。   张彦瑾被人群围观,身上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把在一旁看热闹的李郢笑到肚子疼。   “你好意思笑,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张彦瑾看着李郢,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心来捉弄自己了。   “这不是让你沾沾烟火气,你不是平日里老说要脚踏实地,今儿个这深入民间也算是你说的接地气吧。”   张彦瑾见李郢这般说道,知道好友是担心自己,不过他响起刚刚摊主说的话,问道,”大魏的读书人很少?‘   “也不算少,基本上所有的世家子弟和为官之人都是从世家把控的书院出来的,那些书院还硬性规定,非世家子弟不能进。”   “之前刚开国,倒是有你这样的勋贵,现在世家长了,朝中为官之人都是世家子弟了”李郢随口说道。   张彦瑾倒是没想到这大魏的官场结构这么单一,难怪皇上迟迟不对世家下手,反而处处退让,借他和世家斗,这的确这牵一发就是动全身,处理得不好很可能让朝局动荡,民不聊生。   “那百姓都不读书不识字?”   “那倒不会,像商户之人也是会设一些民间学堂,不过世家对纸张和书籍保管比较严格,若是没有足够得钱请人刻印,是看不到典藏的书籍的。”   张彦瑾心里有了数。   这次害他和李容娘的事诸皇子,而诸皇子是因为世家的推波助澜,若不是他折腾出雪药,彻底动了世家的利益,诸皇子想做杀他,各世家也不会听。   既然已经成为了死敌,那就不能怪他了。   “李郢,我先回去了,你明日过来找我,我有东西给你看。”张彦瑾现在有先迫不及待。根本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大魏的人才多样化起来,让世家不再独占朝堂。   张彦瑾回了国公府,,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瑞福推开门,张彦瑾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二郎,你在干嘛呢?”瑞福好奇道。   房间地上摆满了板子,几乎没有人可以落脚的地方。   “鲁师父和王久王石回来了没有?”张彦瑾挂着两个大眼袋问道。   “回,回来了。”瑞福看着二郎的脸,差点吓到夺门而出,披头散发,眼圈乌黑。   “好,你让他们在下午在后院等我,我先睡一下。”张彦瑾打着哈欠往床上走去。   “二郎,那地上这些东西要拿出去吗?”瑞福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在边角上问道。   “拿出去都扔了吧,中午喊我一声。”张彦瑾折腾了一个晚上才摸出来那么一点头绪,他得和问问鲁师父这大魏有什么凝化得方法。   不然光是用泥巴刻板得话保存不了多久,还容易损坏。   张彦瑾这一觉睡到了快下午落日,期间李郢来找他,见人在睡觉以为张彦瑾是在捉弄他,便又回酒楼去了。   落日余晖,张彦瑾打着哈欠,问道,”瑞福,什么时候了?”   “二郎,已经是快到晚饭了,您是看我给你端过来还是你去大堂吃?”瑞福道。   实则是他手里已经拿了饭盒,二郎一天没吃饭,此时定然是饿极了。   “你怎么没叫我?算了,鲁师父还在后院吗?”张彦瑾想到自己睡死了样子,瑞福不可能拖他起来,便问起鲁师父得下落。   “鲁师父在等着二郎。”瑞福见张彦瑾穿戴洗漱好,连忙把饭盒摆上了桌子。   “你过去让鲁师父他们先吃饭,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他们。”   瑞福出门后,门口又传来声响,张彦瑾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你竟然敢把我门前挖个坑,害我早上练武的时候掉了下午。”张修武满脸怒色走进来道。   张彦瑾见修武脸色不对,他在心里忍不住道,这宁国公府有泥土的地方除了后边的花园便只有张修武院子里的练武场了,他昨夜图省事,便从那取了些泥土。   “哎,我昨夜喝多了不是,你看这样,作为补偿,我把那新出的马铁蹄送你一副如何,纯银打造?”张修武不是个讲理的主,刚何况昨夜之事确实是他不对在先。   “新出的马铁蹄,我怎么不知道?”张修武不相信,以为张彦瑾是在糊弄他。   二哥都好些日子没去工部了,哪里有什么新的马铁蹄。   “我说有自然是有的,到时候头一个给你怎么样?”,张彦瑾见时间差不多,便许诺了张修武不少的好处,才把人打发走。   “鲁师父,幸苦了。”张彦瑾来到后院,见鲁师父几人已经为他腾出了一块地方。   “这次我要做个印刷的模板,就是可以把纸张上面的书直接印出来。”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让很多的人都有书读了?”还没等鲁师父说话,瑞福就在旁边问道。   “对,有了这印刷的模板,我们就可以大量的生产,增加书目的数量,这样书籍的传播和保存不会因为抄些所需要人力而受到限制。”张彦瑾详细地把印刷模板的好处说给几人听。 第129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重复的,修改了   “二郎所言甚妙, 现在的百姓能读得起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因为被欺骗和坑害的事情经常发生, 就算是吃了亏,也不敢道官府去告, 大多是因为不识字。”鲁师父颇有感慨, 对于读书这件事,他是有遗憾的,当初若不是家中拮据, 没办法缴纳夫子的学费,他也不会去当一个铁匠, 可若他不是一个铁匠,也就遇不到二郎, 学不了那些本事。   “对, 所以我们要大家一起把这个模板给做出来,有些这些模板,我们就能大量地印刷书籍,届时在城中开一家书馆,百姓可以有书读, 古语道, 书中有黄金屋, 颜如玉,百姓读的书多了,懂的道理自然也就多了,生活自然也会有所改善。”   张彦瑾见大家兴致高涨, 便又把这读书的好处给大家说上以说。   “二郎,我能加入吗?”瑞福在旁边问道,他对二郎所得那种生活很是向往,虽然他只是个小厮,可他还有弟弟妹妹,若是二郎说的话应验了,那他得弟弟妹妹就不用再当丫鬟小厮了,自然当二郎得小厮是好的,可是豪门大院,并不是所有的公子像二郎这般脾气。   “自然是可以的。”张彦瑾朝瑞福点点头,又转向鲁师父,道:”我需要些木板,这里又现成的吗?   他昨日原本想用泥土来做成活字,却是没有成功,字体过大,稳定性不强,因此张彦瑾想到了以前读书时老师提过的雕版印刷术。   雕版印刷是在一定厚度的平滑的木板上,粘贴上抄写工整的书稿,薄而近乎透明的稿纸正面和木板相贴,字就成了反体,笔划清晰可辨.雕刻工人用刻刀把版面没有字迹的部分削去,就成了字体凸出的阳文,和字体凹入的碑石阴文截然不同.印刷的时候,在凸起的字体上涂上墨汁,然后把纸覆在它的上面,轻轻拂拭纸背,字迹就留在纸上了。   张彦瑾回想脑子里关于雕版印刷的资料,想着这第一步该是要准备好些模板。   可是那些薄到能看见字体的纸张应该到哪里去找。   “木板这院子里倒是有一些,不知道够不够用?”鲁师父道。   “鲁师父,你明日再帮我找几个会雕刻之书的人,最好是认识一些字的。”张彦瑾道,事情果然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我可以帮忙一起找。”瑞福在旁边道。   “嗯,瑞福对京城熟悉,明日就带鲁师父去城里看看,对了,今日李郢来了没有?”   “李二郎来了又走了,说是您要是找他去酒楼。”瑞福答道。   “行了,这样,鲁师父 ,你负责木料和人手,木料要能刻字而不散形的木头,人手的话要心细精巧些的,我这几日先去找适合印刷的纸张,到时候我们就开工。”   张彦瑾在心里一步步计划道,在纸张怕是还要找李郢帮忙。   宫中,皇上正在为朝中的官员头疼不已,这些日子他因为私盐一事惩处了不少的官员,虽然不过是世家的替罪羊,可那职位确实实打实的,一日空着,三司九部天天上折子来叫苦。   “父皇,这太学府不是有好些才子?”太子提醒道。   朝中人才稀缺,的确是个问题,宫中设立太学,就是为了弥补这些空缺。   “那太学的学生大多是些纨绔子弟,哪里能做什么事情。”皇上摇头道。   “今年太学里面没有录取外面书院的学生吗?”太子此前曾向皇上建议开放太学到民间,确是遭到了世家的强烈反对,才采取了折中之法,由朝廷出题,若是能达到甲等,便能入太学府,待满三年,可在朝中就职。   “去年还有些个不错的,可都被那些世家子弟给欺负回去了,如此胆小,即便有些小才,也担不了我大威的治世之人。”   “先空着吧,等回头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不错的”皇上沉吟道。   “是,儿臣告退。”太子从书房出来,心里惊讶不已,他倒是没想到父皇竟能把选人的权力交给自己,这是要让自己培养势力。   太子知道其他皇子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平日里父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这般,是认可自己了吗?   朝中现在户部,吏部,礼部,和工部都有位置空缺,凡是有点心思的,都开始活络起来,毕竟这些个地方都是些肥差,而且还空闲,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凡是家里有公子哥的大人都开始替自家人谋划起来。   ……   李郢这几日也被李濂念叨,耳朵都快长茧子了,白天整天待在酒楼,到晚上的时候回家睡个觉,第二日早早便是出了门,让李濂见不到人。   张彦瑾听着好友的抱怨,笑道,“你爹也是关心你。”   这大魏盛行推举制度,要想当官,得有人推举才行。   “还是你好,侍郎大人。”,李郢忧郁地看着张彦瑾,这小子倒是自在,当个侍郎也没见他天天去工部呆着。   “你要是想去工部,得先学点傍身的手艺。”张彦瑾道,”我这里有门手艺,倒是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学就是。”   李郢连连摆手,”你那些东西我可琢磨不出来,说吧,这回事什么事?”   这小子好几日都不见人,李郢可不认为张彦瑾是真来找他闲聊的。   “你见过那种薄到能透视的纸张吗”   张彦瑾问道,这几日他翻遍了宁国公府和京城大大小小的书局,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纸张。   “我就说你小子今天怎么想到要请我喝酒了,这纸张外面是肯定没有的。”李郢摇着酒杯,慢慢道。   “哪里有?”   “那般精贵的纸张肯定是大内才会有,宁国公府你铁定是找过了吧,我家我也没见过,估计太子会有消息。”李郢问道,”你要那些纸干嘛?”   张彦瑾便把自己打算做印刷的事情和李郢说了,后面他打算设计书店,由李郢来管理是再合适不过。   李郢有经商天分,脑子活络,在运营方面细致周到。   “可说好了,你的书出来由我的书局来卖。”李郢连忙道。   这个可是好买卖,非他李郢不可。   “嗯,不过你现在有书局?”张彦瑾倒是不知道李郢什么时候有个书局。   “不是我的,是老爷子的,他说是做好事,现在看来,我觉得你这才是做好事,不过你这消息可得先藏着点,以免让别人偷窃了去。”   张彦瑾对李郢的建议倒是不怎么赞同,要是有人能做出来雕刻印刷术而且比他做的好的话,他自然无话可说,这只能说明人家的本事比他要好。   而且只要市场上出现了印刷书,直接受益的还是百姓,出自何人手中并不是重点。   首要任务是要先做出来模板,然后才能拿给皇上看,不然以自己几人的力量,是很难大规模制造的。   张彦瑾同李郢告了别便拿着牌子进了宫,恰巧太子刚好从皇上那边过来,两人在东宫门口碰了面。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来,不必多礼,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太子道。   看见张彦瑾回到了从前的模样,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当初若不是因为他的事,张彦瑾也不会经历生死离别,对于这一点,太子心有愧疚。   原本他见张彦瑾回京之后就不曾进宫,料想是心里有芥蒂的,便只能在暗中相助,如今张彦瑾上门,着实让太子高兴。   “多谢太子,此次微臣前来,是想问太子借些东西。”   张彦瑾开门见山道,他心里着急,耽误了好几日,若是今日还没找到,他就要重新定制计划了。   “纸张?我这倒是有些。”太子让人取来了他平日练书法的白字。   “你看这个可行?”太子问道。   “这个可以,很好。”张彦瑾摸着手上的白纸,大魏的造纸水平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么薄的纸张竟然也能造出来。   张彦瑾心满意足拿到这个时代最好的纸张回去做研究。   ***   “鲁师父,你看着这些能不能刻到木板上。”张彦瑾让李郢抄写了三字经和百家姓,李郢的字倒是写的不错,可以用来做模板样,大魏盛行楷体,张彦瑾想着还好不是行书,楷体棱角分明,把文章分栏刻在板子上,整齐且美观。   “三字经和百家姓?这个倒是没问题,木工对这些还是熟悉的。我们现在就开始。”   张彦瑾听到鲁师父这么说,心里也放下心来,他之所以选三字经和百家姓作为首次印刷的试验,就是为了降低难度,且不说雕刻不仅需要技术,最好是对所刻字要熟悉,可这年头找到读书多的人定然是不会做木工,而做木工的能熟读诗经的定然是极少,恐怕大魏也找不出头一个。   “你们过来看,我们把纸张铺在这木板上,然后把这上面的字原样刻画到上面,然后把字镂空,就和你们平常雕花纹一般……”张彦瑾先做了个示范,这雕刻是个精细活,需要时间和耐心。   张彦瑾把众人分成两个小组,每个组各负责一本书,三字经和百家姓页数多,他预计是在三天内可以完成模板的雕刻,到时候印刷就快了。   “幸苦大家了。”张彦瑾直起了身子,他让瑞福给没人都准备好桌子和椅子,雕刻印刷第一批书模。 第130章   自从私盐通突厥事件后, 瑞国公就责令周齐晖在家反省思过, 皇上虽然明面上没有查到周家, 确实乘机把附属周家的大臣给惩处了不少,周勤心里哪里不明白, 皇上这是杀鸡儆猴。   周勤在朝中能走到这一步, 除去周家出了一个皇后,更是因为周勤的老谋深算,皇上对世家忌惮, 这是周勤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现在周家要等的就是时机,朝中空位迟早是要补人的, 周勤自然有办法再培养出新得世家派大臣。   “父亲,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周齐烨踏进书房, 见父亲手里拿着折子。   “你过来看看, 我准备把这些人送到此次推举名单中。”周勤手里拿着得是他看好得新得世家子弟,此次周家受损,自然是要有所动作的。   “这些人我倒是都认识,其中周瑾和周齐我较为熟悉,这两人处事稳重, 人也比较机智, 倒是不错的人选, 可是皇上对我们瑞国公府平日里就比较忌惮,父亲准备把这些人推荐到哪里?”   周齐烨对瑞国公道,以他看来,现在瑞国公府应当是休养生息, 不宜在这个时候去触及皇上的痛处,姑母身为皇后,已经让瑞国公府成为世家的突出代表,此时若是乘机能让皇上消除敌意,倒是能以退为进,明面上瑞国公府是落再下乘,可实际上却能消弱其他世家的力量,凸显瑞国公府的不可或缺。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户部和吏部这两个地方的确是不得不填补上去,此次我会让陈国公代为举荐。”周勤见长子指出两人也是他中意之人,心中颇为满意,他主意已定。   却是没有料到皇上此次竟然迟迟没有下举荐的诏令。   皇宫,御书房。   “徐公公,你说这些大臣都是个什么打算,当我是瞎了?”皇上看着手上得举荐折子,心里实在是膈应,他好不容易把那些世家得势力给剔除掉,怎么可能会再采取他们所说之人。   徐公公在一旁磨着磨,只迎合皇上的心意,并不多话。无论是那些大臣还是皇上,于他来说言多必失,朝中之事他是不能多加评论的。   “哎,你看看你,半天打不出一个棍子来,那太子哪里去了呢?”皇上想找个说话的人,这皇宫中,唯有太子偶尔还敢说两句真话。   “前些日子那张大人找太子要了一些黄纸,今日太子似乎是往宁国公府去了。”徐公公道,这皇上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情,他自然不能说不知道。   而且太子出宫时派人来打过招呼,皇上这一忙活,怕是已经忘了这事。   “哎,现在的年轻人整天都喜欢往外面跑,倒是在家里都待不住。”皇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像平常人家里的长辈感慨了一番。   徐公公听在耳里,笑了笑,这太子看来近来是讨了皇上的欢心,每天早上起早过来请安,不像其他极为皇子,每逢初一十五才来在后宫看看皇上。   太子前脚出宫,皇上就在心里惦记着他,徐公公派人过来传话,只说皇上提到他,倒是没有让太子回去的传说。   这让太子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宫里的人倒还真是有些意思,太子会想起往日,那个时候太还病着,除了东宫的几人,哪里还会有人这般勤快地通报消息,看来这徐公公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   这送上门的人情,他既拒绝不了,便只好收下了。   “太子,宁国公府到了。”刘德的话打破了太子的沉思。   太子看向宁国公府的招牌,问道,“能不能不惊动宁国公?”   他今日不是来微服来访,不过是好奇张彦瑾最近在折腾什么新的东西,张彦瑾此人,似乎极少做无用功,他要的那批纸张,想必是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对于张彦瑾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的主意,似乎总能让人打开眼界,太子既然有了猜测便是想要来探上一探的。   “刘德,你和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太子想了想道,便径直走入宁国公府,刘德在跟在身后,示意宁国公府德人不要弄出大动静,只找了一个小厮带路来到张彦瑾所在的地方。   “这个要再挖深一些,这个要平整一些,高度一致,这样印刷的时候才不会分布不匀。“   太子进门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摆满了书桌,每个人手上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嘘”太子制止刘德喊人的举动,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旁边摆满了刻板。   等到张彦瑾把木工手里的活检查完,才发现太子已经站在那里。   “太子,”张彦瑾行礼的动作被太子扶住。   “我今日是微服出巡,你唤我一声李兄便可。”太子笑道。   “这使不得,使不得。”。张彦瑾那里敢和未来的储君称兄道弟,他连忙摆手。   这要是喊了出去,那皇帝老头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算账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叫便不叫,只是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来,省的这些人不自在,我看你们再雕刻的似乎是书本?”,   太子指着旁边排着的木板到,虽然那些字看着似乎有些奇怪,倒是不难认,只是似乎是反的。   “请里面请。”张彦瑾将太子带到院子旁边的小房子里面。   这太子要是站在外面,迟早有人会发现的,上次太子来过宁国公府,想来有不少的人是认识这太子的。   伯父要是知道太子来了,还不得全家上下来迎接,到时候自己的活也不用干了,光光是寒暄就得浪费大半天的时间。   “太子请看,这是我们雕刻出来的三字经。”这第一批的成品出来,太子就上门来了,刚好张彦瑾想请人参考参考,看看这些成品是不是符合当下大魏人的使用习性。   “这些可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每本写的字体大小分毫不差,看来这抄写的人似乎功底颇为扎实。”太子翻看着张彦瑾递过来的三字经,内容是广为流传的“人之初,性本善”让太子惊讶的是这排版和抄写之功,一模一样,倒是有些少见。   “这个可不是抄写来的,这是复印。”张彦瑾神秘地笑道。   天底下可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可是却可以用同一个模板来复制出同一片叶子。   “什么是复印?”太子听到这新奇之语,回想起他看过的书中,似乎未曾提到过,太子自然不可能自认为无所不知,可既然有不知就要求知之。   “这复印就是我刚刚和太子您说的雕刻之书,你觉得这书籍抄写要多久才能完成?”张彦瑾指着桌上数十本的三字经,问道。   “三字经全书有两千两百八十个字,如果是擅长之人来抄写,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抄写完,加之你这数十本的三字经字体一致,怕是要三日左右才能抄写完。”太子道。   “我这些书可不是请人抄写的,而是我用复印之书得来的。”张彦瑾又道,”我这些书不过两个时辰便装订成本了。“   太子闻此,着急道,“你还没说说这复印之书是什么呢”,张彦瑾的话让他好奇不已,两个时辰便可完成这数十本的三字经,这天底下真有这神奇之物。   “我把这些字刻在木板上,然后涂抹上墨汁,再把纸张覆盖上去,这字自然就复印到纸上了,一张纸需要的时间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完整数十本还加上了墨汁烘干的时间,若是又风的话,还用不上两个时辰。”   雕刻印刷有点像复印机一般,张彦瑾便把这些书本的制作过程称之为复印。   “你现在手里头有多少书的模板?”太子拉着张彦瑾问道,这复印纸书若是可以广为传播,对大魏的读书人莫是个大好事,太子从小虽不缺书本,可是他却知道那些书籍的珍贵之处,寒门难出贵子莫不是因为读书所需要的钱财过多。   张彦瑾见太子这么快就知道这雕刻印刷的用处,心里也不由地佩服起来。   “我现在手里再雕刻的只有三字经,百家姓还在制作中。”张彦瑾答道。   “太好了,父皇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张卿不亏是我大魏的栋梁之才。”太子兴奋道,这张彦瑾果真是个人才,从煤矿,修路,要雪药,无一不让他惊叹。   “我要把这个消息和父皇说说,你可同意?”太子询问道。   太子对张彦瑾此人自然是欣赏的,固然要得到张彦瑾的同意,他虽然贵为太子,却是个自谦的人。 第131章   “这是自然的, 我原本也是想等成品出来完善之后呈给皇上看的。”张彦瑾笑道, 他自然是同意, 有了太子的传话,自己再去和皇上说便没有那么突兀, 太子今天来的还真是及时。   太子不过听自己说了一遍便明白这雕刻之书的重要意义, 说明太子不仅仅是一个豁达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通透的储君,张彦瑾对太子的认识也加深了几分。   张彦瑾把手上完成了三字经交给太子带回皇宫。   同时也让手下的人加紧帮忙制作第一批百家姓, 李郢那边还在等着张彦瑾给他送书。   张彦瑾打算把这一批书义卖出去,所得利润全部捐给学堂, 他打算在城中建立一个启蒙学院,用这第一批的书来着手那些普通人家不足十岁的小孩来学堂启蒙。   第二日, 张彦瑾便得到了皇上的宣召。   “好小子, 你真是让朕意外。”张彦瑾一踏进御书房就听到皇上爽朗的笑声。   看来太子把功课做的很足,皇上龙颜大悦。   太子之前若不是身体病弱,相比现在朝廷的党派之争也不会像之前这般混乱,张彦瑾参见过皇上后便站在下首不语。   听着皇上洋洋洒洒说了快一刻钟,之前的事情皇上都没这么大反应, 这倒是让张彦瑾有些好奇了。   “张卿, 这雕刻之术你是如何得知的?”皇上问道。   “回皇上, 臣有日出门发现外面书籍甚少,打听一番才知道现在抄写书籍费时费力,而且价格甚高,便想道此处。”张彦瑾答道。   皇上闻言, 点了点头,道:“我大魏就是需要像张卿这种善于发现和发明的人才,而不是那种整日就知道饮酒享乐不劳而获的人。”   张彦瑾听了皇上的话,默默不语,这皇上每次在抬高别人的时候似乎都喜欢隐射些什么,还好这御书房没有其他大臣,皇上这话明着是在夸自己,实际上也是在给张彦瑾树敌。   “大魏自然是人才济济,张彦瑾不过是万千之一。”张彦瑾道,皇上往高处了抬,他就得自己往低处了走,自古君王心思难猜,横竖不过是因为臣子居功甚伟。   “张卿就莫自谦了,张卿,我大魏若是有了这雕刻印刷术,便可以教化民众,进学院学习的人多了,那山匪便少了,知书达理的人多了,那抢劫斗殴的人便少了,况且朝中现在紧缺人才,若是多了这些读书人,那入太学院的不止世家子弟,更是也有民众百姓。”皇上感慨道。   张彦瑾闻言,心中不由大喜,皇上竟然有选拔普通民众入朝为官之意,这叫他如何不高兴,省的他还要想法子去说服皇上。   据他说知,大魏现在的为官之道不是世袭便是举荐,这才导致了权利的分散,朝政的混乱,各个党派各自为政,皇上更多的是把心力用在维持党派权利平衡之间,若万一有哪家独大,皇权便有可能随时受到威胁。   “皇上为何不采取考试之制?这读书的人多了,总归不可能全都道朝中就职?”张彦瑾一遍虚心地停教,见皇上停顿下来,便提出自己的想法。   “入我太学院自然是要考试的,凡是人品和才能皆具备方可到太学院读书,经过师长考核举荐方可入朝中就职,只是进来太学院少有百姓考入,想来是读书人过少的原因。”皇上又道:“有了张卿这新发明,相比读书弟子躲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彦瑾道。   太学院那就是贵族学校,普通百姓就算是考进了,去那里面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是在太学院有机会入朝政,可也得要有命在才行。   还不如去参军,至少那战功是实打实的。   “有话直言,怎么还打起哑谜来了?皇上见张彦瑾一本正经,笑道。   这小子果真是个,皇上以为张彦瑾是要和自己谈什么条件,便在心里琢磨有什么可以给张彦瑾的。   “太书院虽然也是考试,但那毕竟只是对少部分人来说,皇上,若是咱们大魏推行这读书之道,总得有什么可以让百姓愿意投入进去的目标,虽然这雕刻印刷书降低了书籍的购买价格,可百姓的生活习惯和理念并不会因为这雕刻印刷术而改变。”张彦瑾说道。   “你觉得刚刚朕是在异想天开?”皇上问道。   前面他刚刚说读书可以教化百姓,这后脚张彦瑾就说不可能有很多的人愿意去读书,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麽。   徐公公在一旁听着,都替这侍郎大人汗颜,把天聊成这样,也就是有这张大人了,不过见皇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徐公公便依旧装作雕像模样。   万一皇上要是生气了,他可就得叫人拿下这侍郎张大人了。   “自然不是,皇上说的话让臣受益匪浅,而臣现在所提到得是如何才能让百姓主动地去读书?“张彦瑾道。   这古代人注重务农,读书入仕的观念在大魏并不盛行,虽然可能有那么少部分天才自小就对读书感兴趣,但是大部分的百姓过的是按部就班,织布耕田的生活。   书籍价格降低自然有可能掀起一股热潮,可是热潮过后的现象是什么,张彦瑾不用猜想也知道是什么样,就好比以前的扫盲大战一样,是一场持久战。   “那你说说该如何让百姓主动读书?”皇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之前提到过考试,皇上为何不设立一种制度,让读书人有机会直接到朝中入仕呢?臣惶恐,之前听皇上提到过朝中恰是对人才有些青黄不接,若是每年有大批的读书人有机会通过考试而直接到朝中就职,那自然就不会存在着些问题了。“   皇上听张彦瑾所言,心中似乎有所触动,对着张彦瑾道:“张卿既然提出这考试之举,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臣惶恐,不过是有些想法,不知该讲不该讲。”张彦瑾做出为难状。   这事得皇上主动提出来,不然他张彦瑾届时又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若是皇上得意思,那便无人敢言。   “你且说来看看,免你无罪。”皇上见张彦瑾一脸担心谨慎的样子,自然知道张彦瑾端的是什么架子,他眯着眼想道朝中那些大臣的脸,看张彦瑾更是顺眼。   那些大臣整天就知道谋算自己的利益,把在天底下的百姓都不放在眼里,整日就知道中饱私囊。   若朝中天天都和张彦瑾一般,为大魏做些好事,这天下难道还会不太平昌盛吗?   张彦瑾见皇上突然又对自己笑了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要是知道皇上又在心里拿他和着重其他大臣做比较,心里便只有苦笑的份了。   “皇上,这考试之度既然是为了让读书人又入朝为官,施展抱负和才华的机会,便称之为科举,通过考试来选拔官员,既可以让有志之士得到重用,也可以缓解朝廷的用人之荒。“   皇上听到张彦瑾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若是采取这科举制度,便可以打破世族垄断和大魏现有的用人僵局。   张彦瑾这段话可算是说到皇上的心里去了,这让皇上对张彦瑾更加刮目相看。   “张卿接着说。”皇上做出洗耳恭听的的姿势。   张彦瑾看在眼里,知道今天这话皇上是听进去了,果然皇权集中是每一个帝王终生致力于的事业。   “通过分科取士的方法,既可以保证求仕之人有足够的学识和见识,也能做到术业有专攻,像是擅长算法的人可以到工部就职,文笔好的人可以到吏部做统计,懂礼法的人可以到礼部做司礼,若是遇到全才,那更好,可以做统领之类的官职。”张彦瑾道。   这科举制度的优点不止这些,可是单单可以打破世族的垄断这一点就足够让皇上重视起来。   皇上听到张彦瑾这吗说,心中大喜,当即拍板道:“张卿可回去把这考试的规范撰写出来?到时候朕下诏天下,凡是有治世之才和专业之能的人皆可以到京城来参加科举。”至于会难处,张彦瑾确实好用。   “皇上,这科举之事所要筹备的地方众多,应当先准备得当,再昭告天下。”张彦瑾建议道。   “这个是小事,此事由张卿负责,此事大擅,但是阻力只怕不少。”   张彦瑾已经决心斗,那自然就不怕:“开科取士,会让皇上赢得民心,民心说向,众人都有了盼头,一开始是难了些,但是日后足以让我朝千秋百代。”   这个足够说服皇上。这年头,皇上被世家压着也憋屈啊,但是前朝崩溃之前车之鉴,他不能不忍着。   “在张卿看来,这科举该是什么时候开始最为妥当?”皇上眯了眯眼,暗示说道。   “大魏国土之大,等诏令下发道各地当是需要些时日,今年怕是来不及了,且这科举应当时间,各地距离遥远,若是都挤到这京城怕是不妥。”张彦瑾道。   这科举之事和修路不一样,这是关系到全天下读书人的事,且不可能什么都没有便开始。   “若是能到进城参加科举之人,车马和住宿之费用由官府来承办,张卿意见如何?“   若是能用钱来瓦解世族的力量,皇上早就这么做了,可那些世族都是些喂不饱的恶狼,皇上这才时刻防备着。   “皇上此举定然是大利于民众的,不过大魏人口之多,若是人人都来参加科举,岂不是有些不妥。“   张彦瑾没说的是这要是有些人打着幌子来坑蒙拐骗,这好意怕是就成了恶果。   “可若是通过层层选拔,由乡试,到府试,再到天子脚下的春闱,这样层层选拔,到时候过了春闱,入天子门生,到时候皇上可就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了。“   皇上听到张彦瑾此话,不仅没有责怪张彦瑾胡乱说话,反而很是高兴,将天下之能人都纳入门下,到时候朝中谁敢结党立派,就是有,那也是天子一派。   “皇上,这考试的内容暂可定为明经和进士两科,考试的内容分别是经义和时事,即可让读书人熟读书本,也可了解这天下民生。“   张彦瑾索性一股脑地把科举的内容都和皇上说道,生怕皇上再来兴致,说立马就准备考试。   “你还不赶紧拿笔记下?”皇上对着石雕像徐公公说道。   徐公公立马拿着笔墨记录张彦瑾的话,皇上之前也没说要记录,不过做到徐公公这份上,自然不会埋怨,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不得不从。   “考试当由礼部来主持,殿试由天子主持,请皇上圣裁?”张彦瑾把呢个想到的关于科举的制度和内容都一一说道。   徐公公拿着笔在旁边摸着汗,平日里怎么不见这张大人如此会说,今天他这把老骨头差点倒在这里了。   “那你今日转到礼部,张询前些日子倚老卖老请求致仕,你就过去暂代礼部尚书。”皇上思考了下,边说边开始下旨。   “臣多谢皇上。”张彦瑾倒是惊异了,没想到这官升得这么快,感觉皇上似乎是丢了个烫手山芋。   不过既然皇上把这礼部尚书之位给了自己,那这科举这事便不能出任何问题。   张彦瑾拿着皇上颁发的圣旨回到宁国公府。   宁国公见张彦瑾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中的人,问道:“这是如何?”   张彦瑾便把自己和皇上说的话和宁国公府众人又说了一遍。   “二郎有出息了,”宁国公不由地感慨道,心里也颇为骄傲。   宁国公出了个礼部尚书,一下子就传遍了京城,张彦瑾不过还是个少年郎,便能有此担当,自然是京城中的佳话。   “爹,皇上已经给二郎赐了新的宅子,离宁国公府似乎还近着呢。”说话的是宁国公的长子张博文,他刚刚在帮张彦瑾清点宫中的赏赐之物,便看到礼单上的一处地契。   “我看看。”宁国公拿过地契,看到这地址就在宁国公府不到一刻钟的脚程,对张彦瑾道:“既然皇上给你赐了宅子,那你必然是要搬过去的,不过好在距离近,以后回家吃饭也方便。”   宁国公原本是想把张彦瑾留在府中,可皇上既然有此意,想必也是为了二郎好,便不再说留人的话。   “是,伯父。”   张彦瑾倒是没想到皇上如此心细,想必也是为了不落口舌。   “到时候府中下人和采买交给管家便是,原本那些跟着你的人也都跟过去,至于其他的下人我让你伯母帮忙掌眼,既然你现在是尚书了,晚上就帮你摆个庆贺宴,想必皇上交给你的事情是刻不容缓,往后也不知有没有时间。“   宁国公道,替张彦瑾把事情都想好了。   张彦瑾对这些事情是一窍不通,见伯父对自己照顾的如此细致,也只能接受了。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听见张彦瑾升为礼部尚书,连忙拜佛求菩萨,倒是让张彦瑾哭笑不得。   祖母嘴里念叨的都是求平安,自己不过是去任职,又不是去上战场,平日里祖母只有在伯父去边关点将的时候才会这样。   “祖母,我没事,不过是当个礼部尚书,那里就要菩萨这么忙活了?您可得好好休息,随便也让菩萨休息休息。”张彦瑾上前扶起老夫人。   “这官场如战场你没听说过啊,我和你说啊二郎,要是在朝中有什么妖魔鬼怪欺负你,你就告诉你伯父,我让你伯父去收拾他们。”   张彦瑾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心中流过一种暖意,大概自己在这位老夫人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知道了,祖母,我们去吃饭吧。,张彦瑾听着老夫人的嘱咐,在心里一一记下。   吃完饭后,张彦瑾等到众人散去,立马就出了国公府来到酒楼。   “你小子这么大动静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张彦瑾一进房门就被李郢拍了一巴掌,那力道可真是一分不留,差点没把张彦瑾的午饭给拍出来。   “我这不是来给你们请罪来了么,先自罚三杯。”张彦瑾把桌上倒好的三杯酒拿到手中,一干而尽。   “你这是渴的吧,那里有你这样糟蹋酒的。”李郢见张彦瑾喝酒喝水一样,怕是这酒是什么味道涨价这小子都没注意。   “不过你怎么突然就成了户部尚书了,你这一下可就和我爹平起平坐了哈。“   陈溯在一旁道。   这宫里圣旨一下,便是立马传到了各个府衙和大臣的家中,陈溯在吃饭的时候听到来报,便立马赶来的酒楼。   李郢也是如此。   张彦瑾便只好把在御书房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期间又喝了一壶酒,着实是由些费口舌。   “那皇上是让你做主考官?”李郢听了张彦瑾的叙述,问道。   “是啊,皇上这么着急让我上任礼部,就是想要尽快地开始科举考试,可前期的筹备工作都还没开始,这雕刻印刷的模板现在只完成了百家姓和三字经,后续的四书五经且需尽快完成。”张彦瑾说完看在李郢。   “你不会又让我抄书吧?”李郢苦着脸道,他好不容易才长成翩翩少年,逃脱了读书和抄书,难道历史又要在自己身上重演。   “当然不是,四书五经和时事算义,一个人得抄到什么时候去,就是你肯抄我也没时间等,皇上得意思是明年开春便举行第一次科举考试,眼下中秋刚过,到明年也不过是四五个月的时间,我们得先把书本散发到各个地方,我担心时间来不及,所以要找你们帮忙。”   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可皇上似乎特别想要看到这科举考试的成果,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尽可能完善。   明日上朝皇上正式颁召之后,估计事情是更多。   “我们两个能帮什么忙?”李郢指着自己和陈溯问道,他们两个对考试是躲着都来不及,难道好友还想让自己去参加这地一届科举,陈溯现在是有官职在身不说,自己可是什么孤身一个。   “李郢,我希望把雕刻印刷这一块交给你来做,到时候新书的发布和推广你来负责,陈溯则帮忙把印刷好的书籍运送到各地,我把陈溯从工部驿道司平调过来,李郢,现在时机也到了,也去礼部给我暂代员外郎。”   张彦瑾正色道,他需要好友的帮忙,现在礼部的人他不熟悉,没办法放心交过去。   “行啊,没问题。”陈溯上前道,他就喜欢张彦瑾这股直白不绕弯的做事风格。   “行,横竖也能当个朝廷命官,也是不错的。”李郢倒是无所谓,而且张彦瑾这点子虽然和赚钱没什么关系,可是给他的感觉确是比开酒楼还要刺激的事。   “明日你们二人都到礼部来找我,官服我回头让人送过来。”张彦瑾见李郢和陈溯二话不说就同意,他之前向皇上要了两个礼部的空职,就是打算把好友也拉进来。   张彦瑾和李郢陈溯交代好着书籍复印运输之事,便回家开始撰写起科举考试的流程和制度。   之前他在宫中不过是泛泛而谈,可若真是要开始这一次科举考试,考场,学生,监考官,试卷等等这些,都需要准备起来。   张彦瑾计划这头次科举首先在京城举行,这样才能让天下人都注意和认识到科举考试的好处,乡试和府试等明年再开始,他和皇上商量过,明年春闱由地方各郡府推举三人到京城参加考试,这样一来省去了乡试和府试筹备需要的时间。   等到明年春闱录取名单出来,届时一定会在大魏掀起一股读书热潮。 第132章   第二日, 早朝。   诸位大臣见原工部侍郎张彦瑾一下子就成了礼部尚书, 对着张彦瑾都指指点点。   “你别在意, 这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话的是褚持恭,张彦瑾的岳父大人, 干的, 不过因为他一直和他伯父铁,这和亲的没什么两样。   张彦瑾自然把那些难听的话自动筛选过滤掉,不过见褚持恭走到身边来安慰自己, 张彦瑾心里百感交集,只能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贼你是朝堂, 他自然不会和那些被当作靶子使的人去较劲,况且, 要着急的应该是别人, 而不是他。   瑞国公原本是让人故意去试探,没想到这小子软硬不吃。   不一会儿,皇上就到了。   “另,自今日起,凡是“孝悌有闻”“德行敦厚”“结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饶”“学业优敏”“文才秀美”“才堪将略”“膂力骄壮”等民众皆可入朝为官。为大魏昌盛, 为百姓安福, 责令地方乡贡三人, 明年开春入围,实行科举之制。”   皇上这后面一道诏令就像一道晴天大雷,打到朝臣的头上,不知道改如何反应。   张彦瑾退居后排, 被褚持恭和李濂等人围住,张彦瑾便细声地一一说明。   “皇上,这科举之度是为何物?”周肃上前问道。   “这科举然是为我大魏添枝加叶的帮手,大魏如今国运昌盛,然而山匪和未开化之百姓却是不少,古人语,读书可以诗人明智,既然如此,我大魏便畅行其道,先前为书本所限,如今张爱卿已经接了这束缚之物,发明了雕刻印刷之书,往后大魏子民便可人人手中皆可握本,不因门第和出身而受限制。”   皇上看着朝堂上的大臣,淡淡地说道。   周肃等人听到,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关键,尤其是朝中贫苦出身的大臣,更是能明白皇上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虽然只有极少数的人。   “皇上圣明。”   “吾皇圣明。”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皆是祝贺之声,瑞国公、陈国公、韩国公等人见大势已去,便只能暂时按下的不满。   张彦瑾此人,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东西,周勤在心里骂道。   原本他看重的礼部尚书之位被此人捷足先登,后又提出这什么科举制度,让他们推举的人活生生成了一个个笑话。   张彦瑾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他目视前方,岿然不动。   朝中有一人见张彦瑾如此气度,不由越发敬佩,他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追随这新任尚书大人,把这科举之度执行下去。   此人名为周皓,现下为礼部侍郎。   等到朝会散去,众人皆在寻找张彦瑾的身影,可正主确是早早就在褚持恭几人的掩护下离开了朝堂。   “你们之前改做什么事便做什么事,我现在要在礼部另设科举司,可有人愿意加入?”张彦瑾来到礼部,对众人道。   这礼部分设祠部、主客、膳部,其中每部设一郎中之位,其下又各有员外郎、主事若干。   张彦瑾现在是正三品的礼部尚书,对众人有统领职责,不过他现在对礼部其他的事情不熟悉也不感兴趣,他来礼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科举制,眼下他已经叫了好友李郢和陈溯来礼部就职,还差一个侍郎,皇上倒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让自己来这礼部挑人。   可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彦瑾可不像找个不情愿的人,到时候把自家后院给点着了,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张彦瑾可是清楚得很,大部分官员都是世家人。   “你们若是没人愿意那就散了吧。”张彦瑾对这些人倒是没有报什么希望,他不过事走个过场罢了,眼下皇上诏令一下,地方推举乡贡又不用他去操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明年春闱的准备。   “大,大人,我愿意。”周浩从门口进来,急红了脸道。   “你是?”张彦瑾刚刚听礼部众人汇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周浩,眼中流露处疑惑。   “臣为膳部郎中周浩,今日是臣临职上朝,臣听了大人的高见,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周浩的誓言听在礼部的老臣耳朵里,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人原本就在膳部,不懂变通,为人死板。   周浩原本在礼部就是个异类,几乎没有什么官员与他交好,不过膳部事情极少,大多时候周浩都会去别的部门帮忙,但就是如此,礼部的人与周浩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好,那大家都去忙吧,周浩你和我来。”张彦瑾有些意外,不过见此人是真热情,也没有拒绝,毕竟他需要有人带他熟悉这礼部的处事方式和风格。   “这里有空着的房间吗”张彦瑾想着一处地方作为科举司的办公场所,他还要设立专门的护院,严格限制科举司的人员出入。   “有,西边院子原来是尚书大人的房间,现在空着。”周浩答道。   他忘记了前任尚书大人来到礼部就职的时候把前前任的尚书大人的院子拆了重建的事情,即便后面那个尚书大人没待多久就被皇上罢了官。   张彦瑾绕着这院子转了一圈,发现地方着实是不小,暂为科举司的处所倒是绰绰有余,他当即道:“就这里了,眼下这科举司就我们四人,这地方是够,明天我去工部把科举司的牌匾给拿过来挂上。”   “大人,这院中只有你我两人?”周浩道,他怎么看不到那里还有其他人。   “等下李郢和陈溯会过来,他也是我们科举司的新人,李郢负责雕刻印刷,陈溯负责监督运输,你暂时负责文书这块,没有问题吧。”张彦瑾倒是没有想到这周浩是个老实人,说的都是实在话,不过这样正好,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周浩这样的人,   “没问题,大人。”   张彦瑾听到周浩这么说,便问道:“这官府若是要申请盖房子要到哪里去?”他要盖一个贡院,作为考生的考场,张彦瑾在心里已经有了设想,他要改善以前的贡院,将贡院设计成现在的宾馆,考生考完试依旧不能出贡院,确是可以在贡院休息,他要将贡院设计为三个部分,考场,食堂,和住宿。   凡是进了贡院的人,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三天之内不得出入贡院,这样既能防止作弊,又能防止意外伤害的情况发现。   “户部尚书大人现在养伤在家,大小事都是高大人在负责。”周浩在朝中待的时间久,虽然官职不高,对这六部之事倒是清楚。   “行,你帮我看看这个,然后写成文书,到时候上奏给皇上,我先去户部一趟。”张彦瑾把昨夜赶出来关于科举的说明交给周浩,他的文笔虽然还算可以,可是那毛笔字写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对了,等下李郢和陈溯来礼部,就和他们说让他们自便便是。”张彦瑾回过头道。   周浩看着新的尚书大人连这礼部的板凳都没坐热便走了,一时之间愣在院子里。   ……   瑞国公、韩国公、陈国公三人走在一处。   “你说这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察举制度不是实行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搞出来这个什么科举制度,这乡野村民哪里懂得什么为官之道,这不是胡来吗?”陈国公甩着袖子道,模样很是气愤。   他准备的推举的人就被这一个诏令全给打成了水花,怎么能不生气。   “怕不是皇上是针对咱们世家,要知道这往年推举之人虽然也有民间之人,但数量不多,如今推行这科举,怕是这朝中的格局要变了。”韩国公道。   “两位国公爷倒是不用这么担心,这科举并未限制出身,无论是百姓还是世家子弟,只要有真才实学,通过科举考试,家中若有读书子弟,且让他们试上一试便是。”瑞国公周勤道。   ”这倒是,那些连太学都没去过的百姓哪里比得上世家子弟,只要这科举成绩一出来,便是那张彦瑾落马之日。”瑞国公见陈国公和韩国公都被自己说动,打道回府。   周勤倒不是好心替张彦瑾说话,他不过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张彦瑾明白,站的越高摔得越疼。皇上今早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连两位御史大人都没有上前提出异议,周勤自然不会上去碍皇上的眼。他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张彦瑾和皇上都明白,世家的地位和功劳是不可替代的。   张彦瑾来到户部,同高士杰说明来意,这高士杰很是爽快地就把地契给了张彦瑾,这倒是有些出乎张彦瑾的意料。   地契到手,眼下就是开工的问题,张彦瑾便顺道去了趟工部,同黄修均预定了人手,一切都很顺利。   连带着张彦瑾偶遇到那周齐烨,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恶,只是有些讨人厌。   礼部科举司的章法也出来了。   这科举考试一共分为三大类,分别是诗赋,明经和算术。前两个大类下面有三个小类,算术单独。一共是七科。   京城张榜,科举实行。   百姓纷纷来围观,张彦瑾为了让百姓懂得这科举之意,让李郢在酒楼设科举讲堂,由他或者是科举司其他人轮流做讲说。   ”最近来参与讲堂的人越来越多了,酒楼后舍专门留出一间大堂给来听讲的学子,似乎效果还不错。”李郢自夸道,他仿照张彦瑾之前的会员推广,设了一个非会员推广,俗称砸钱。   ”你每日给那些人提供免费的茶水,自然有人来听,现在雕刻印刷局的书本已经覆盖了大范围的知识,各个地方的雕刻印书局也都已经开始成立了,张彦瑾你说的培训人员也已经送到各州府,这样免了书籍运输的麻烦,直接在地方印刷,不过现在京城雕刻印刷局的模板太多,地方有些不够,是不是要扩建些?”陈溯道。   ”大人,我们这边的制度和考试内容也通过皇上的审核了,现在就等您定卷了。”周浩道。   张彦瑾听着科举司众人的汇报,给大家鼓掌,心里也是激动不已,这阵子的成果着实是令他吃惊,不过是短短两个多月,大家竟然把事情做到这个进度,实在是出乎了张彦瑾的意料。   “谢谢大家,幸苦了,我们眼前是在科举备战期间,后面可能还会更幸苦,谢谢大家的努力。”张彦瑾向众人鞠了一躬。   “大人,这可使不得。”周浩也鞠躬道。   这些天大人比他们不知要幸苦多少倍,他们不过是做些跑腿的工作,这大人统筹四方,其中幸苦自然不用多说。   “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李郢上前道,这次他对自己的改变也是惊讶的,张彦瑾这个好友果然是值得学习的对象,李郢以前收不心,可这次却是踏踏踏实实地干起正事,连他老爹看重李郢的变化都有些吃惊。   一时之间,张彦瑾在几位老长辈的心中地位突飞。每次见到张彦瑾都热情不已,倒是有些让张彦瑾受宠若惊。   “大人,不好了,贡院那边出了事。”   侍卫李六跑进来道。   李六事张彦瑾从皇上那边请来的科举司安保负责人,李六手下有十二个人,负责科举司的日常巡逻和贡院的施工监督。   “出了什么事?”张彦瑾问道。   这临近京城第一批应试考试可就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若是贡院的考场还没有收拾出来,那京城的学子便没有地方进行筛选。   皇上虽然说太学院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明年春闱,可是偌大的京城却不可能人人都参加科举,贡院再大也不下全京城的人。   “贡院在施工的过程中水泥坍塌,砸伤了不少施工的人,其中还有黄侍郎。”李六道。   “现在人送到医馆了吗,暂停施工,我过去现场看看。”张彦瑾听到有人受伤,脸上冷了下来。   “已经停工了,现在有些百姓在贡院外闹事,说是要讨个说法。”李六道。   原本张彦瑾为了赶进度,让黄修均请了些百姓去帮忙,这次事故中,受伤的多是百姓,工部唯黄修均受了伤。   张彦瑾随着李六来到贡院,先是安抚了百姓,保证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李郢带人去酒楼取了饭食。   本就是烈日当下,张彦瑾的举动倒是让这些原本来报不平的百姓心里有了些慰藉,便在一旁的施工已经完成的屋檐下坐了下来,等着张彦瑾给他们一个说法。   眼前贡院已经完成了一半,水泥坍塌的是正在建造的考生宿舍,张彦瑾给工部的图纸是建造酒楼时用的施工图纸,按道理来说时不应该有问题的。   “大人,这水泥的配方时按照您给的配比现用现做的,不可能有问题。”李六道。   他和黄侍郎这些天对水泥的监督很是格,没有人能在眼皮子底下懂手脚,就连那些水泥的原材料都是按份例来输送的。   张彦瑾正在查看坍塌的水泥,听到李六的话,点点头道:“水泥是没问题。”   张彦瑾便不再言语,这贡院的考生宿舍是在第二层搭建都快要完工的时候才坍塌的,那就说明不可能是突发事情,只有在承重不住墙体的重量这墙面才会坍塌。   ”来人,把这个地面给我挖开。”   张彦瑾看重地面的浅坑,果然,这墙体支点之处的地基居然不是水泥,旁边地基的水泥也分布不均匀,   只有薄薄的一层。   “给百姓双倍的工钱,工伤全部由礼部负责,受伤的人每人赔十两银子,愿意留下来的工资翻倍,这边地基全部打掉重做,我这几天会在这边监工,黄侍郎那边让他先回去养养伤。”   张彦瑾以为这次不过是一次意外,想着是工部有人偷懒,让百姓来打这地基才导致的原因。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阴差阳错发现了贡院宿舍的错误,若是等贡院考生住进来,这坍塌下来的后果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承受。   不过这倒是给张彦瑾提了个醒,他想起房屋质量检测,便让李六去工部取了些工具,开始对已经完工的考场开始进行检查,索性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有些小瑕疵,瑕不掩瑜,倒是符合张彦瑾的预期。   玉阳公主听到下属来报,哂笑道:“这张彦瑾倒是好运气,虽然出了意外,不过也给他点苦头尝尝,这贡院距离完工的日子该是不到一个月了吧,到时候看他拿什么给朝臣看。”   张彦瑾将科举实施的时间表已经呈给皇上了,这才让玉阳公主钻了空子,想着张彦瑾若是不栽个大跟头,也让他在朝臣面前成为一个不守信用之人。   玉阳公主意图让张彦瑾无法交差,可张彦瑾想到却是采用了新型的设计图纸-把地打实,采用拼装装修,集成装配,让玉阳公主的算盘落了空。   白驹过隙,除夕过后便是万物复苏。   这一日,朗空当天,微风拂面,京城里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还是世家贵族子弟,都聚集在这新建的“贡院”门前。   人声熙熙攘攘,场面一度非常壮观,若是不知情的外地人经过此地,定是摸不着头脑,还会以为这就是京城的习俗。   李郢看着外面人头拥簇夫人景象,内心也十分激动和紧张,他们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揭幕的这一天。   “大人,时辰到了。”周浩作为此次揭幕安排人,在旁边道。   “好,请金科玉言。”张彦瑾的声音传到人群中,引起一阵沸腾,在贡院的揭幕之所以能引起京城的震动,便是张彦瑾在皇上那里请来了圣笔。   百姓来这贡院凑热闹,不过是为了一睹天子的风貌。而世家子弟有些是替家中长辈打探消息,有些则是了后日进贡考试来看看这主考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的来说,有人来看皇上的题字,有人来看这科举主考官,而实实在在来看在贡院揭幕的人确是极为少数。   “凡是有德有才有致士之意,皆可现场来报名三月春闱入围考试,时间是今明两日,若斯错过,便不再接受报名,考试科目已经在城墙上张贴过了,若是能入这初试,拔得前一百名者,方能参加明年春闱,春闱取一百进士,排名前十者可参加殿试,殿试由皇上亲自主次,凡是参加殿试者或可获进士及第,一名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其他人者则为庶吉士,这些录取的人都会在朝廷或是地方担任重要的官职。”   张彦瑾向百姓宣告,他手里还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足以证明这话不是信口拈来的。   百姓闻言,纷纷鼓掌,各个心里都有了些成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现在才更 第133章   张彦瑾今天之所以把初试报名定在今天, 就是为了能最大范围地传播这科举考试的亮点之处, 人生而下来不过都是在为名利所获, 有了这层动力,便是能大大激发京城人士参与科举的热情。   世家弟子原以为这京城的读书人不过是太书院的几人, 如今张彦瑾这话一处, 众多自认有学识之人纷纷到一旁的报名处取排队,倒是把这些世家子弟给挤到了旁边。   太学院的学生是不用过初试,可世家家族分布庞大, 那些旁家的世家子弟便只能来着贡院考试。   寻常百姓见到皇上的圣旨,自然知道这科举考试是皇恩浩荡, 平常人家的孩子入太学院三五年不过一个,着眼下尚书大人一共发布了一百俩个名额, 怎么能让那些有心入仕途之人不动心。   “请大家排好队, 一个一个来。”李六在旁边维持秩序。   张彦瑾见此也下来帮忙派发纸张,凡是报名者写出姓名籍贯和年龄,所读书目。   “大人,我不识字。”一个老年人道。   此话一出,后面传来一阵促狭的笑声。   “不识字还来考试, 这不是徒添笑话吗。”后排的一个少年郎笑道。   那人身着高等的绸布, 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 让人不敢把目光放在他的衣服上。张彦瑾看着那人颤动的圆脸,忍住笑意。   这笑当然不是对老人家的,他问道:“那你可是替人报名?”   “是的,尚书大人, 我家有一儿子,从小就聪颖,也读了不少的书,可是前些日子把腿给摔坏了,不能来报名。”   “那你把你儿子的信息和这位大人说仔细些,到时拿了这牌子来参加初试便是。”   “谢谢大人。”   张彦瑾将老人交给一旁的周浩,对人群中道:“若是来代替报名的,请直接道右手边来。”一时之间,原本排队的人少了一半。   “官府到时候会派人到家中一一确认,若有虚报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报名一律作废。”   “尚书大人,那万一有人一人替多人报名,那我们这些人不是白白这这排了吗?”胖子问道。   “这位公子,这报名人数越多自然竞争压力也越大,现场的人都是按照队伍来进行的,我们礼部定然也会按照人头来登记,不过请问公子是叫周赤?”   张彦瑾问道。   这风格小胖子穿的花枝招展的,一看便是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   “我叫周郝。”胖公子周郝道。   “你这边可是少写了,姓名若是不对也是作废的。”   张彦瑾指着周郝手上的纸道。   周郝红了脸,连忙又重新写了一份,倒是不好意思再挑别人的刺头了。   原本预计两天的报名一天就完成了,第二日一大早张彦瑾和周浩,李郢,陈溯等人回到礼部,统计报名的人数。   “大人,剔除掉那些虚假报名和不符合资格的,差不多有五百二十人左右。”周浩道。   “五百二十人,倒是也不少,我们贡院考场分为上写两层,差不多最大能容纳两千名考生左右,场地应该是够了。”   张彦瑾之所以在京城设置初试,不过是为了控制考试的人数,大魏设有36郡12乡,每乡进贡三人,不过是一千两百九十六人,加上这此初试的一百人,还要留有一些空地。   “初试试卷皇上已经看过了,眼下应该是快有结果了,这几日科举司的出入要严格限制,防止考题泄露。”张彦瑾对李六道。   “是,大人,限制科举司出入按照您的建议根据工牌来识别。”   张彦瑾在科举司设立了安保制度,以确保科举考试的公平性和公正性。   “周浩,这监考官员你有什么建议?”这科举考试一共三天,按照一般来情况来说,要监考一千多人的考试至少要百来个辅助考官,张彦瑾身为主考官,负责统筹和巡考,而这现场监考,确是需要不少的帮手。   张彦瑾虽然已经把考场尽可能地分割开来,基本上学子之间是不可能有机会做交流,可是没给个隔间有通道和通风口,这些地方确是需要有人监管,尽管不需要百来个监考官,但是三十人是张彦瑾的最低估计了。   张彦瑾想起现代的监视器,眼下确只能靠人了。   “回大人,我向朝廷各部统计,有时间来监考的不过十人,除取工部两人,其余皆是礼部的大小官吏。”   周浩道。   “这样啊,你把李大人和陈大人也加上,其余的人我找皇上从军中调过来。”张彦瑾对周浩的话倒是没有意外,其他几部的人几乎都和他不对付,既然这些人不来贡院,倒是省去张彦瑾不少的时间,省得他还要去防备这些人使绊子。   礼部上了折子,没多久皇上就把科举监考官员得名单给派发了下来。   这改卷之人由皇上钦定,由太傅主持,张彦瑾在旁监督,分别由户部,礼部,工部,吏部,兵部,刑部和太学院组成。张彦瑾向皇上提议采取闭卷评分的法则,以正科举之公正。   “大人,这初试名单出来了。”周浩手里拿着从太学院统计出来的名单。   “比例如何?”张彦瑾看着着上面一百号人的名字,问道。   太学院报上名来的有差不多五十人来参加春闱,这初试的名单不包括这五十人。   “世家子弟大约有30人左右。”   周浩的回答在张彦瑾的意料之中,这世家子弟就是再不怎么认真,学习的时间和精力师资等方面定是比普通百姓要强一些。   这些先天的资源优势是没有办法取代的。   张彦瑾想起现代教育资源的分布不均,这大魏更是有极大化差异。   “周郝,这人第三名,此人也是世家弟子。”张彦瑾道。   “大人,这周郝是京城布防的公子。”周浩道。   “那其余两人?”周郝倒是让张彦瑾印象深刻,此人倒是不可貌相。   “皆为世家子弟。”   果然如此么,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京城,张彦瑾相信,天下之大,必定是卧虎藏龙。   他不担心到时候科举拔得头筹的都是世家子弟,大魏大多数的世家子弟虽读书时间长,可确未必读的用心。此次初试他和皇上拟定的测试范围不过是基础题,若是要真正地论道民生和时事,时策这一门倒是给了普通考生一个拉近差距的机会。   瑞国公府,周齐烨看着上座的父亲,有些不解。   张彦瑾此次动静这般大,在他看来已经损害到他们世家的利益,若是这朝堂之上世家人数递减,世家力量渐弱,皇上迟早有一天会对世家动手,这点父亲不会不清楚。   “父亲,此次科举为何没有我们的人?”周齐烨问道,这张彦瑾短短时日已经升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可见皇上对此人的重视,这点让他不得不忌惮。   “科举是张彦瑾此人全权负责,皇上虽然号召大臣辅助,却没有指明要帮什么忙,我们只待景观其变就是,这次初试名单已经工部,前头的都是我门世家门下人,那些后面的民间读书人不过是张彦瑾此人用来填数的罢了,你且不用担心。”周勤自然明白自家儿子的想法。   他要让张彦瑾这小子长高一点,到时候摔下来的时候能一劳永逸,周勤要让张彦瑾这次没有翻身的机会。   况且就算他不动手,迟早有人会忍不住。   周勤这暗指的人便是几位皇子。   如今张彦瑾明显是和太子交好,若此次科举成功录取的考生皆来自民间,那岂不是在给太子添加诸力。   太子久病多年,在朝中只有少数几位的保皇派支持太子,其他世家莫不是分开各自为阵。   ……   三月初三,京城大盛。   来自各地的考生皆由官府统一安排的马车到了城门口,张彦瑾作为主考官,与礼部众人在城门口迎接,一是为了表示对科举的重视,而是慰问这些千里迢迢来赶考的考生。   张彦瑾之前就收到各地的快报,有一部分的考生因为水土不服在半路上就病倒了,能坚持的都到了进城,不能坚持的也在就近的城镇休息。   历尽路途艰辛,来到京城,一是皇命,而则是为了这天下和心中的情怀。   “诸位考生幸苦了,我是礼部尚书张彦瑾,也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皇上已经命礼部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供诸位现行休息。”张彦瑾先是行书友之礼,后朗声道。   “皇恩浩荡,我等必定尽全力,以荣圣恩。”   齐声整齐,气势磅礴,等到科举盛行的时候,京城百姓对这第一现象还是久久不能忘还,每逢建中有子弟要去参加考试时,必定要把这要和自家的孩子说上以说,以勉励他们。   等到把人都领到了贡院的宿舍,张彦瑾便离开了。   贡院考生宿舍分南北两面,根据各地呈上来的考生名单而分布。   张彦瑾同皇上报告了考生入京的情况,一共千余人参加考试,加上京城的考生,差不多由一千两百人不足。   等张彦瑾回到礼部,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周浩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小心台阶。”张彦瑾上前扶了一把周浩。   “大人,出事了,现在京城各个书局都在卖科举预测科目,今日很多刚入京的考生都去买了。”   张彦瑾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科举的商机,不过周浩话里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考卷泄露了?”张彦瑾问道。   “是啊,大人,那预测题中差不都有一大半和我们出的题目是一样的。”   “你先不要着急,且让他们去看看。”张彦瑾在选题的时候让那些出题的大人每两个人负责一个方面,做了两套卷子,而且卷容量几乎是考题的十倍。   泄题这事他早有准备,他让周浩坐下。   问道:“这题事来自何处?”   能出预测题且让这么多人去买的定然是在百姓心中有不可替代的身份在。   “据说那位出题的夫子原是太学院的老师,后面不知何故出了太学院,在京城似乎颇有威望。”   “我看不见得,真若是有威望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背后定是受什么人指示。周大人,李郢在哪里?”   张彦瑾一阵见血道,对于此人所为,他定时要调查清楚的。   “李大人现在还在贡院,我让人去叫。”   “好的,幸苦了。”   此事既然已经发现,张彦瑾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现在要临时更换考卷,势必要得到皇上的同意。   御书房内,皇上听到张彦瑾的陈情,面色恼怒,居然有人胆敢在他三令五申下还敢动手,这实在让皇上觉得威严扫地。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才有考卷二”张彦瑾在一旁提出建议。   “你不是说考卷二难度过大,不适合现在的考生?”皇上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科举进行到这一步,且不能大动干戈去让考生惊慌,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考卷二虽然难度较大,但是大体内容确实差不多,只不过有些考题偏颇了些,不过也正好借机测验出那些有水平的人。”张彦瑾答道。   皇上在意的不过是这科举的结果,是否能真正为大魏输送人才,现在天子门生齐聚,张彦瑾要做的就是帮皇上筛选出来那些事真正可当大任的考生,而哪些事来滥竽充数亦或者是来搅局的。   “准。”   “不过现在还不宜宣告,我想等考试临场的适合再宣布。”   这样便可以看看那背后之主到底是谁。   张彦瑾不用猜也大概能知道,这朝中见不得他好的除了那几个也没有谁了,眼下这科举之度能还算顺利,一时皇命,二怕是有很多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就按你说的去做。”皇上道,让张彦瑾尽管按照计划行事。   “多谢皇上。”张彦瑾叩首。   皇上自然明白这张彦瑾话里的意思,他看重张彦瑾的能力全是因为于皇家有利,而他给的这份信任确是因为张彦瑾此人品行。   三月初九,科举开考,贡院外重病把手,贡院里面的书籍和执笔一律被礼部搜查集中。   礼部专门为考生指定了考试的衣服,张彦瑾把他称之为学服,一是为了凝聚考生的信心,而则是为了防止考生作弊。   张彦瑾记得以前科举考试似乎有因为考官搜身而使学生感到自尊受到了侵害而发生自杀或者使弃考的桥段,为了防止此类事情,他便专门在贡院设置了焚香换衣考试的环节,意图吉利。   大魏百姓最吉利和天命很是看重,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三日大考正式开始,考生一日出一门,三餐由张彦瑾指定的营养厨师指定。   这第一日,有一人在途中晕倒,张彦瑾让御医检查过后发现此人是由先天不足之症,在现代简称脏腑病,因为过于紧张和激动而倒在考桌上。   这第二日,有两人因为作弊而被监考官周肃发现,而直接被周肃丢出贡院。   这第三日,则是有人意图贿赂监考官而被巡逻的张彦瑾发现,张彦瑾把那名收了两千两银票的考官直接教到了刑部,由皇上定夺。   这考场虽然不可带书本纸笔,可银票玉佩此类的东西倒是没有限制,张彦瑾把这些记在科举注意事项里面。这往后的科举中,除了本人什么都不能带入贡院。   考生的每顿饭食和每碗茶水都是经过测验的,三日过后,贡院多了三十只老鼠和十来只小白兔的尸体。   三日过后,贡院的大门才打开,不仅仅是考生,就是监考官出了贡院也不由地呼出一大口气。   张彦瑾在贡院专门设置了一个改卷场,卷子一到这里,便全部被打上蒙步,个人相关信息全部被遮挡,凡是由做特俗记号的卷子全部单独领出来,由三个大臣共同审阅。   千人的卷子不过是数十人在改,在又是整整五日过后,这科举考试的成绩才算统计了出来。   其中个别优秀的答卷,被呈上御书房,供皇上审核。   “来了来了”科举贡生聚集在贡院门口,等待揭榜。   玉阳公主听到下手来报,心中恼怒不已,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唬弄自己,真是不识好歹。   “公主,那老夫子前些日子在自家家中自缢了。”   玉阳公主听此便道:“倒是知道自己率先买好了棺材板,倒是便宜他了。”   张彦瑾的人确是刚刚查到眉头便短了线索。   受皇命来张榜的是皇上身边的徐公公等人,他们手里拿的是皇榜,自然是代表皇恩。   考生倒是见徐公公等人气势不凡,倒是没有敢冲上去,等徐公公张贴好皇榜转身走了之后,才一峰窝地涌了上去。   此次上榜有百余人,同等分数的并列名次,但是后面的名次确是来按人数排列的。   “进士及第是周瑾,平生,赵平”   “我上榜了,上榜了。”   周郝高兴地喊道,他那灵活的肢体运动和不协调的体型,成功地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   “兄台,你叫什么名字?”旁边人问道。   “周郝”   周郝高兴地指着倒数第二排的名字道。   那人一看,周郝,第九十七,庶吉士,便转身不再搭理周郝,九十七那不是倒数第三。   周郝也不在意,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爹。   瑞国公府,周勤看重坐下的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   而在坐下的便是这科举笔试的第一名周瑾。   “多谢国公爷栽培。”周瑾道。   瑞国公这次让周瑾和周平去参加科举,就是想展现世家子弟的力量,周平虽然是在第五,但是有了周瑾这张王牌,让张彦瑾和皇上的如意算盘落空,便是他的目的。   “还有殿试,届时你直说是周家人,莫谈其他。”周勤道。   “是。”周瑾答道。   周瑾长着一张方正脸,为人看着很是端正和严肃,实则内心周,处事细腻,能得到周勤的赏识,一是他确是有点本事,而便是周瑾为人善于伪装和欺骗。   张彦瑾听到李郢和他说线索断了,也不在意,皇上前些天把这个案子接了过去,想必是已经有些头目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准备后日的殿试。   殿试的科目倒是由皇上钦点,礼部没有参与,关键是这进士及第的三人身世,张彦瑾得先打听清楚,以免皇上有人有疑虑。 第134章   “父皇, 此次进士及第三人, 分别是周瑾, 平生,和赵平, 此三人文采斐然, 其中气骨各异,周瑾然是京城人士,平生来自江南, 而赵平来自西北。”   太子将张彦瑾传送给他的消息原话传给皇上,在太子看来, 这周瑾文采虽是最为精美,但其中设计过多, 不够真实, 而平生此人的文章敦厚,最为得他心意。   张彦瑾此前曾和太子说过,科举进士乃为天子门生,他自是不做多评论,用人取人, 全看皇上的定夺。张彦瑾这话一时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二则是为了给太子提醒。   如今皇上最是在意朝中大臣结党营私, 几位皇子也是蠢蠢欲动,太子本就乏力,支持者较少,与其他皇子相比, 太子最大的优势便是皇上的支持。   太子倒是对此看的很开,能为大魏治理天下的良臣便是他钦佩的人,如张彦瑾,如李濂等人。   “人来了没有?”皇上手里拿着的是三人的答卷,心里却是在想这京城的周瑾,虽说案卷上没有写明这周瑾出身,可这周瑾答卷上所言莫不皆在暗指朝中形式变化,这倒是激发了皇上的好奇心。   此人若不是在朝中有认识的人,所以才把时策分析到这么透彻,简直是说到了皇上的心中。   “回皇上,诸位大臣和三位进士已经在殿上等着了。”徐公公在一旁答道。   张彦瑾和众人站在朝堂的两边,中间是三位新出进士。   周瑾站在两人中间,站姿挺拔,似乎毫不怯场,而平生则是一目光看着地上,看起来不善言辞,赵平脸上摆满了笑容,性子看起来跳脱。   一个稳重,一个低调,一个好热闹。   张彦瑾也是头回见这三人,观察自然细致,只觉这三人各有特点,其中高低如何,怕是要等殿试才知道。   “皇上驾到!”   来了,张彦瑾在心里道,这殿试不单单是做文章,更加看重得是个人谈吐修养和见识,且看这三人表现如何。   皇上出的题是关于江南洪荒过后,该如何安置民生。   周瑾的回答是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平生的回答是实施工事,让百姓接受朝廷的雇佣。赵平的回答是修建堤坝,号召百姓同心齐力,居安思危。   皇上听了三人的回答,并未立即给出评论,而是道:“既然你们都有此想法,那朕便拍你们去试上一试,你们可有这个胆量?”   三位进士闻此,不由都面露喜色,齐声道:“臣等为大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上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倒是让张彦瑾有些疑惑,这朝中虽缺良才,可此等大事,按照皇上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如此草率的。   不过皇上接下来说出派遣三人所在之地,倒是让张彦瑾懂得了皇上的意图,这真正的考试,才不过是开始而已。   第一批进士名单出来之后,排名前三的三位进士被封为次三品官员,分派江南各地,而倒是后面的数十位进士留在了京城任职。自古帝王心思难猜,张彦瑾在科举过后是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   这皇上套路玩起来,简直比张彦瑾也不遑多让。   周勤见皇上此举,心中不由恼火,他费尽心思的安排就这么黄了,这叫他如何冷静。   “皇上,三位进士虽然才华横溢,可毕竟是初涉官场,只怕是经历有些不足。。”周勤上前一步,异常诚恳。   这瑞国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张彦瑾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国公言之有理,三位进士确是经验有些不足,难免在突发状况时处理不当。”张彦瑾的话让周勤脸色一变。   这张彦瑾定然不是在替自己说话,周勤转过头,看着张彦瑾,脸色阴晴不定。   “不过有江南提督大人在一旁提点,三位进士刚好乘机学习经历,不可谓是不齐全。”张彦瑾话一说完。   皇上拍着手掌道:“不错,朕正是此意,新晋的大臣正是应当好好去学习学习,以免将来在朝中就职时不分主次,此事暂定。”   皇上让三人即日上任,宫中早已备好官服,等到殿试出来,三位进士穿着长袍官府,带着紫金头饰,从城中骑着骏马走过,惹起了不少的骚动。   百姓看着眼里除了羡慕,便是眼红。   这科举之度取人比例着实是不小,连着城南布庄老板的胖儿子都得了个庶吉士得称号,在官府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书,但在百姓的眼里,为朝廷做事,那边是官家身份,有了名分。   玉阳公主奉命来到御书房,见父皇一脸不悦,心里却是在猜测所谓何事,而娇俏的脸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玉阳,贡院坍塌之事可与你有关系?”皇上见玉阳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放缓了口气。   这玉阳是他最为喜爱的公主,才情和样貌都不错,就是这心眼子小了点。皇上想起玉阳和张彦瑾的过节,心里叹了口气。   玉阳见父皇一会生气一会懊恼的神情,便知道那贡院之事是铁定被父皇查到是自己了,承认还是不承认。   若是打死都不承认,父皇定会对她宽恕,可心里却肯定是失望的,若是承认把这一切归咎于那张彦瑾身上……   她刚刚没看错的话父皇愧疚怕是因为之前的事。   “是儿臣不懂事,请父皇责罚。”玉阳公主神情凄切,似乎是做了莫大的错事似乎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皇上看在眼里,果然开始心疼起来。   “唉,此次就算了,是父皇亏欠了你,要不你看看朝中有哪家的公子是合你眼缘的,父皇做主,为你赐婚。”   皇上这样说一是防止自家公主再对那张尚书有牵连之意,而是玉阳公主年龄到了,也是时候想看合适的公子哥了,三便是含了补偿之意。   “父皇~。”玉阳公主拉着皇上的袖子,低头呢喃道。   “好好好,不说便是,不说便是。”   礼部,张彦瑾着急大家,希望能对地一次科举有一个正确的解读。   李郢率先站出来,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次科举带起了一阵读书的浪潮,雕刻印刷的书几乎是都快跟不上百姓买书的脚步,不论是对大魏朝廷还是对民间的经济繁荣,都起了不可替代的推动作用,我本人,通过这次参与也认识道为官不仅是为前途更是为百姓为大魏天下。”   “好。”陈溯带头鼓掌,其他众人也随后合拍手掌。   “此次科举,一共有三十位进士,七十位庶吉士,入朝为官的差不多有三十人,其他人则是选择返乡到当地为官,微臣在想,虽然科举替朝中缓解了用人之忧,可若是似乎如此的话,似乎有些不妥。”周浩道.   张彦瑾听了李郢和周浩的想法,从两人的出发点开始分析:“雕刻印刷现在已经推举到各地,朝廷虽然在今年放松了对纸张和印刷的管理,可长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书籍印刷要按照实际市场需求来,以免出现书不值钱妄谈学识的情况,李郢,即日起你要开始注意控制,各地的雕刻印刷局也要给出相应的反馈。”张彦瑾想等到这过渡期后,市场会进入到一个平稳的状态,朝廷不肯可能一直做赔本的买卖,皇上虽然给了他特权,可若长期下来,户部定会发现这科举的推广和维持是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张彦瑾这第一步的推广已经完成,现在考生都已入职,百姓看到了成果,京城的学院也开始增加。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其中弊端,张彦瑾自然是不敢忽略。   “周大人说的没错,若是考生都回乡为官的话定是会有可能导致地方腐败和混乱。”张彦瑾直白道,周浩的意思他和皇上都明白。   不过此次张彦瑾建议皇上让大部分人回乡为官就是想让他们衣锦怀乡,让天下的百姓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科举的魅力,让大魏的子民都知道学识和读书的好处,让科举的重要性深入民心。   “这是第一届科举存在的弊端,这些我们都要写下来并反思,往后如何能做得更好,让大魏得有才之人能够为皇上和朝廷效力,为这天下苍生效力。”   张彦瑾提出科举,首先是为了帮助皇上培养势力,可自从这些日子,张彦瑾得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科举和他以往做的煤矿和赚钱的事情有不一样的意义,张彦瑾想起那句“知识改变命运”的话,他希望在这大魏,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知识的力量,而不单单是对权利和□□者的恐惧。   “是,大人。”周浩听了尚书大人的话,上前道。   对于这个年轻的尚书大人,周浩从一开始就是敬仰的,尽管张彦瑾年纪比他还要小些,今天张彦瑾这一番话,更是让他受益匪浅。   张彦瑾在礼部处理完工事,回到家中。   他的手中还拿着今早皇上给他的玉如意,此次科举举办,张彦瑾功劳甚大,可眼下他已经是正三品的礼部尚书,若是再升他官职,于大魏体制不符,皇上也未必想要让张彦瑾再往上升,一是防止张彦瑾功高惹人眼红,二则也是让张彦瑾明白他的前途是掌握在谁的手中。   张彦瑾不知道的是皇上已经压下了好几本弹劾张彦瑾的折子,上面写的莫不是张彦瑾借着皇明大肆提高纸张的价格,书籍原是便宜了些,可白纸贵了,读书人照样是只能干读却没有可以练习书写的地方了。   张彦瑾来到宁国公府,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他自从当了礼部尚书之后便忙着科举之事极少回来,除夕过后这还是头一回回来。   “老夫人在哪里?”国公府的公子哥们现如今读被送到了学堂去读书,张仲谦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军营点将便是在朝中,张彦瑾进了府门倒是看到好些不熟悉的下人。   他想到尚书府初建时,伯父怕新买来的下人不知道规矩给他添麻烦,便把大多数的老家丁度送到尚书府了,张彦瑾拍了下脑袋,怎么才想起这事来,原本是好些日子前就应该还人的,没想到忘了个彻底。   “回大人,老夫人在园中。”新来的下人见张彦瑾气宇不凡,便猜到这是老人们常说的宁国公府的二郎,如今的礼部尚书,他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领路。   张彦瑾见此,本想说不用,这是他家他还能不认识路吗?不过见这人脸色通红,怕是自己多说两句就要告罪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见远处有人走来,便问道:“那可是我的乖孙?”   张彦瑾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老夫人市场念叨,见有人来便问这句。   张彦瑾听道老夫人的话,心里一酸,能得到这位老夫人的惦记和关心,他心中有愧。   “祖母,是我。”   张彦瑾把手里装着玉如意的盒子奉上,道:“二郎不孝,今日才来看您,这是二郎给您赔礼了。”   “乖,乖,祖母不怪你,你瞧瞧二郎多好,还给我带东西,往后二郎只要人来,祖母就高兴。”   老夫人拉着张彦瑾,让丫鬟给张彦瑾放好了座位,待张彦瑾坐下了,才让大丫鬟把盒子递给他。   张彦瑾每次来见老夫人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今日见老夫人如此,怕是又担心自己不过一刻就走了。   张彦瑾想到此,心中便柔软了些,这宁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人也不少,可真正能陪老夫人说话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祖母,今日能不能赏我口饭吃。”张彦瑾道。   “呵呵,你这小滑头,你是尚书大人,谁敢饿着你,那皇上还不得跟他着急,想陪我个老骨头吃饭,怕是你不习惯咯。”老夫人打趣道,她听到张彦瑾这般说,笑容是咧到了嘴边。   “我中午没吃呢,就等着来祖母这里吃饭。”张彦瑾一本正经道。   “行行,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老夫人开怀道。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呀,让我看看。”老夫人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发出一阵幽光,透着淡绿色。   “这可是个好东西,好东西。”老夫人摸着手里小巧精致的玉如意道,这一对如意是大吉的征兆,老夫人素来信佛,对这些象征意义美好的东西非常钟爱。   张彦瑾不过是在皇宫的时候看来一眼这盒子,后面到礼部便没再打开过,见老夫人高兴,也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什么东西?”老夫人把玉如意放到桌上,拿起盒子底下的拖垫之物。   张彦瑾见老夫人拿起那物,只闻到一股香味。   “老夫人,你怎么了,怎么了?”丫鬟喊道。   老夫人闻了那东西便晕了过去,张彦瑾也再旁边吸入了一点,只觉得头昏脑胀,听见丫鬟的喊声,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太医。”   张彦瑾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他一爬起床便立刻向门口走去,不过两三步,人便又是重新跌落在地上。   “公子,你没事吧?”瑞福上前扶起张彦瑾,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老夫人怎么样了?”张彦瑾靠着瑞福的帮助才在凳子上坐稳了。   “您这是在尚书府,国公府的老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是需要多家休息。”瑞福道。   “我这是怎么了?”张彦瑾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太医说您是种了迷魂散,老夫人也是如此,不过因为老夫人吸入的量比您多,现在还没醒来,国公爷说您最近先不要回去,把尚书府的事情处理便好。”   “什么事”张彦瑾皱着眉头,问道。   “李郢大人被瑞国公的府的周大公子给关起来了,说是私自造纸。”瑞福把国公爷说的话和张彦瑾说道。   张彦瑾捂着脑袋,对着瑞福道:“你去帮我准备一桶冷水,还有给我准备些辣椒。”   等到瑞福把水准备好,张彦瑾便把自己泡在水里,嘴里嚼着辣椒,头脑被激活过来,才慢慢地开始回想这些事情来。   他不过是前□□代李郢空置印刷的数量,后面就有人来现场抓人,究竟是什么理由才能让李郢被转抓进去。   还有,他那个装如意的盒子一直放在礼部没有离身,究竟是谁在里面放了迷魂散,恰恰好是在哪个时候,李郢得不到自己的证明,便被那周齐烨给抓走了?   李郢现在是朝廷命官,虽然官职不大,可若是没有朝廷的许可,一般人是万万不可能去抓走李郢的。   “砰砰,”张彦瑾听到这两声敲门声,问道,”什么事?”   他要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把李郢给放出来,周齐烨此人不是莽撞之辈,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公子,太子殿下来了。”瑞福小心地看在身后的太子,生怕因此而惹太子生气。   里面霎时传来水声和穿衣的摩擦声,张彦瑾打开门,见太子站在门前,神情看着并不轻松。   “殿下请。”张彦瑾侧身让道。   “张卿,不必多礼,我是来和你说,那李郢之事你倒是不用担心,不过还有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太子担忧地看着张彦瑾,接着说道,”有大臣上了弹劾你的折子,说你滥用皇权,乘机与外族勾搭,不仅把烈酒提存和雪药之术告知外族,如今这雕刻印刷书似乎也被外族人知道,意图来我大魏谋取。”   “李郢没事吧?”张彦瑾问道。   这些人终究是忍不住了吗,开始动手了。   “李郢那边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我已经同父皇解释清楚了,你们那些纸张不过都是从宫中运出来的,数量都有登记,至于其他人,父皇心中想必也是有数的,只不过这前面二事,倒是有些棘手。”   “我且不能久留,你有事叫人拿着这个到东宫走我便是。”太子来的着急,宫中现在弹劾张彦瑾的人甚多,他得去盯着些,以免漏了什么消息。   “多谢殿下告诫。”张彦瑾送走太子,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面。   那药竟然下得那么准时,倒是让自己错过了一出好戏。   张彦瑾科举过后便跟皇上告了三天假,这第一天就如此刺激,倒是让张彦瑾有些期待,这些人还能把什么脏水往自己什么泼。   这勾结外族,泄露本朝国事,倒是一个天大得帽子。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听了是作何感想。   早在雕刻印刷和科举之前,张彦瑾便把自己在边城得所有遭遇和猜想都上了折子,不然以皇上的个性,如何能相信他能一心一意地为朝廷做事。   张彦瑾同皇上之间有一笔交易。   而现在竟然有人来这笔交易来挑战他的耐性,张彦瑾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着这些人能翻出多大的浪。 第135章   “皇上, 这是中州百姓和知乎的反馈, 说是外族人有了烈酒不怕寒冷, 有了雪药不怕疾病入侵,进来连连骚扰我边境贸易。”   “是吗, 钱大人可是亲眼多见?”皇上看着这个新上任的吏部侍郎, 皮笑肉不笑道。   钱海以为皇上是赞同他的说法,便点头道:“虽不是亲眼所见却胜于亲眼所见,折子上字字发自肺腑, 微臣看了都不忍心。”   皇上怒极反笑,对这自以为是的钱海道:“既然钱大人这么想见见中州的百姓是怎么说的, 依朕看,便派钱大人去中州亲自去问问中州的百姓可好。”   “皇, 皇上……”钱海见皇上突然发怒, 有些不明所以。   “来人,还不赶紧送钱大人去中州。”皇上一声令下,便有人把钱海送出了御书房。   其余诸人见此纷纷不敢再言。   这污蔑之事并没有因为钱海的离开而终止,而是在钱海离开后,越演越烈。   皇上并没有因为此事而召张彦瑾入宫, 张彦瑾便在家老老实实闲赋。   期间, 只有李六和李郢等人来过张府, 其他日日上门讨好张彦瑾的大臣,都不见了人影。   钱海被送去了中州,朝中无人敢为其说好话,堂堂一个正四品得官员却不分是非, 敢在皇上面前嚼口舌,这种人若还是留在朝堂之上,如何能堵住悠悠之口。   张彦瑾见李郢在一旁说的津津有味,不由地笑了笑。   这钱海不过是世家派来试探皇上的底线的棋子,没了作用,便自然是废棋,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帮钱海说话。只不过有些人自以为是罢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不仅如此,还嫌弃价格低了些。   “李郢,礼部最近你多注意看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入。”张彦瑾叫人逛遍了京城的药店,都没有发现有迷魂散这类药物,他怀疑这迷魂散根本就不是大魏所有之物。   “礼部最近来的陌生面孔有些多,这倒是有些难查了,”李郢摸着手上的骨头,前些日那周齐烨乘机整自己的事情可是让李郢吃了个哑巴亏,不过他想起周齐烨那小子说的话。   “周齐烨之前和我说过最近工部和户部都在准备什么东西好像,说是一时忙过头,才失了分寸,你说这事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   张彦瑾听到李郢的话,心里也对周齐烨有怀疑,不过周齐烨此人为人周密,不可能轻易地把把柄留下来,他故意把李郢送到刑部,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对了,你还记得哪个小胖子吗?他去了户部,在高士杰的手下,前些日子看到他似乎都瘦了一圈。”李郢道。   “高士杰此人虽然死心眼了点,不过倒是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只不过听说是对下属管理严格了些。”张彦瑾听到李郢这么说,便把高士杰给分析了一番。   张彦瑾对陈溯的父亲陈德让的的御人之术还是有所见识的,陈溯那么个皮小子都能被教训的服服帖帖,高士杰能在户部横行多年,若是没有点真本事,陈大人不可能放任不理。   “我去陈大人家里一趟,你且去看看下游准备的怎么样了?”张彦瑾想着要是高士杰等人在做什么事情,陈溯的父亲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放心吧,我定会把他们管教的服服帖帖。”李郢拍着胸脯道。   科举过后,朝中大臣的编制有一大半是落在张彦瑾的礼部上,其中一大半又是在科举司,每年乡试会试到春闱和殿试,要准备和晚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皇上便准了张彦瑾的请求,将科举司设立在礼部之外,确是单独行事,由皇上直接管理。   张彦瑾管着科举司,无需在朝堂上像皇上汇报工作,只需私下会面汇报即可,也正式因为这样,张彦瑾的特权越来越突出,直接或是间接地影响了其他人的发展。   科举司新纳入的官员大多都是铍铜的平民,最多也是乡绅之子,与世家和皇家的人没有多余的牵连,这些人的加入,加快了科举司的工作,所有的规章和制度都在慢慢地开始建立起来。   玉阳公主接到消息,面容阴狠,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她将烈酒和煤矿的资源给那些外族人,不过是想看到张彦瑾被处置,张彦瑾在一天,她玉阳公主的日子就不舒坦一天,这人若是不除,她如何能安心下来。   张彦瑾的出现和行为打破了朝中世家的势力平衡,如今玉阳公主和卫王一一派,瑞国公府一派,晋王,赵王,和明哲保身一派,还有张彦瑾的宁国公府等人的皇党派。   各自在暗中慢慢较劲,表面上的朝廷是一派平和,实际上已经是暗潮汹涌。,而张彦瑾此次出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张彦瑾去了陈溯家里,却是扑了个空,陈家并无人在家,陈大人在户部,陈夫人则是带着陈溯去寺庙上香去了。   张彦瑾刚刚踏上张府的大门,就见张伍一从外面跑来。   “大人,大人,国公说是让你回来了去国公府一趟。”张伍一神情紧张,呼吸急促,宁国公府离张府距离并不远,就算是来回跑两趟也不至于喘成这个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张彦瑾问道。   对于宁国公府的事情,张彦瑾向来是放在第一位的,张伍一的表情和神态让张彦瑾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张彦瑾许久没有这种情绪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等待着张伍一的回答。   “老夫人,说是老夫人病了。”张伍一连忙说道。   张彦瑾一听,连忙准备回宁国公府。   ……   宁国公府,张仲谦坐在老夫人的床边,周围都是一些亲近人,瞧着祖母精神还好,他松了口气,还以为病重了。   和祖母好生叙了下,张仲谦示意张彦瑾跟过来。   “这个是在你祖母的玉如意里面发现的。”张仲谦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珠子。   张彦瑾有些皱眉,接过来便发现这珠子有些异常,居然散发出香味。   “你祖母虽然有些旧疾,可是这些年靠着太医开的药方,也没有出什么事情,今天侍女误打误撞摔碎了玉如意,才发现这其中藏有东西,我找相熟的太医看过,确是没有查出什么,但是这东西一拿走,你祖母就好多了。”   张仲谦道,玉如意里面藏着这东西,确实怪异。   张彦瑾手里拿着珠子,心中冷了下来。   “我这就去查。”   张彦瑾虽然知道这事情不可能是皇上做的,可心里确是难以去除芥蒂,若不是皇上赏赐这玉如意,那他怎么会心里毫无怀疑地就带给了老夫人,若他没有玉如意,老夫人便不会出事。   再过了一月左右,张彦瑾在暗中查探道,在玉如意在到他手里之前,便经过了不下十人的手里。   从库房取货的人到登记造册的人再到这一路运输等等,就转了不下五次的手,就说从库房到皇上手里,这其中差不多经过了半个时辰。光是这半个时辰便不知能做多少的事情。   张彦瑾拿着手里的小珠子,来到城南周家。   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庄,左右两边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布庄,唯独这刻字周家布庄夹在中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合格的赝品。   张彦瑾进了门,便把令牌挂在腰带上。   张仲谦给他的与其说是令牌,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块的玉,上面没有什么图案装饰,只是中间有两点红心,在懂玉的人眼里,这便不过是块杂玉而已。   张彦瑾之所以能肯定这就是他要来的地方,因为在城南姓周的人家只有这一家。   映入眼帘的是形形色色的人群和花花撒撒的布料,这店不大,生意确是比其他两家都要热闹。   “客官,您是要看新进的货色吗,这边请?”小儿对每一位进店的客人都十分热情,不论是穿着华丽还是打扮简朴的,只要进了这店,这小二便能让客人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并满意归去。   张彦瑾同别的客人一般被小儿带到一个小小的房间,说是房间不过是用木板隔开,不过张彦瑾这个有点不一样,他在这隔断里面看到了门。   下意识地,张彦瑾便推开了那扇门。   周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张彦瑾,又是一单大生意,他从头到尾把面前的公子哥打探了一番,目光却被张彦瑾腰间的那块玉佩吸引住了。   张彦瑾将玉佩和小珠子都放在桌上,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掌柜原本以为是来了门大生意,倒是没有想到是来讨债的,他内心激动不已,脸上是越发高深莫测起来。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还这笔债的机会了。   “你可是要问这珠子的来历?”周掌柜拿起珠子,问道。   他把珠子放在太阳底下,通过珠子去看那斑驳的光彩,似乎是在鉴别什么。   “是的,我来就是为了这珠子。”张彦瑾道。   面前这人看起来似乎满身的市侩气息,可这人一开口,便让你不敢轻心对待。   张彦瑾面前的人是二十年前江湖有名的百事通,神算子,后面退隐江湖,躲在这闹市这中,不过凡是以前知道百事通的人都会来找他做生意,而这百事通是只杀熟,若是不相熟的人来这里便只能血本无归还得不到真正的东西。   “你是这玉佩的什么人?”周掌柜问道。   “这是我伯父给的。”张彦瑾直言道,他在京城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说是家喻户晓,基本上进城的大户人家是都听说过或者是见过他的,眼前这个布庄老板明摆着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点明,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其他。   “难怪,难怪,你把那玉佩收起来吧,我这里只能三月来一次,切记,今日你来是想要知道这珠子的来历?原本按照规矩我是不能告知于你,不过你既然拿了我这血玉,今日便破例一回。”   周掌柜慢慢地到来这小珠子的来历。   原来这小珠子名为血珍珠,是天下最霸道的毒药之一,又名为往生,东西要是和慢性毒药一起用,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就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药师,也破解不了这东西的,因为这往生是大内秘药,早已消失多年。传闻前朝宠妃就是用着往生迷惑了皇帝,导致朝政混乱,外戚专权,而至于朝廷的溃败和瓦解。   张彦瑾手上拿这颗是已经没有任何药性的往生,若人常日在往生旁边,不仅容易心慌和神迷,还容易出现幻觉。   “你是说这东西民间是没有的?”张彦瑾问道。   好个大内秘药,就算是天上的毒药,他也要把那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大内秘药自然是只有在大内才有的,往日这东西出现,朝政必将混乱,如今竟然重现江湖,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周掌柜摸着胡子感慨道,他今日说了这么多,怕是要出去避避风头了,刚好家里那小子近些日子不愿意出门,这布庄也不用关门就是。   “多谢周掌柜。”张彦瑾起身道,既然是皇宫中人,那便定然不会是针对自己。   宫中夺权,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家人,张彦瑾不过是一个外臣,顶多是让他们忌惮,这药怕不是错用了在自己身上。   “你回去把这珠子处理了吧,这东西带在身上,可是个祸害。”周掌柜告诫道,他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彦瑾回到张府,他并没有按照周掌柜的说法把珠子扔掉,而是让人找来原石,在府中雕刻出一摸一样的珠子,从大小到成色再到珠子上的裂纹。   张彦瑾知道那列裂纹原本是存放药物的地方,如今药已经发挥完了,那裂缝便自然地突显出来,他让张伍二把这些珠子送到各个皇子府中,唯独东宫和皇上那边张彦瑾没送。   “公子,赵王把珠子扔进了湖中,晋王把珠子收了起来,而玉阳公主和卫王看到珠子则是无动于衷,只叫下人打扫了出去。”张伍二回来将情况告知张彦瑾。   这几人反应看起来似乎是赵王和晋王最为可疑,玉阳公主和卫王似乎是对珠子的事情毫不知情。   张彦瑾又让张伍二把余下的珠子送到几位国公府中,而张伍二带来的消息确是让张彦瑾锁定了一个人。   韩国公自从收到了这珠子就开始胆战心惊,连着朝都不敢上了,皇上也懒得追究他,而恰好就在韩国公没有上朝的这一天,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是御史大夫参了这韩国公一本,说他平时搜刮民脂民膏,欺辱百姓,连着上堂的折子都备好了,上面是数十百姓的手掌印和签名。   皇上大怒,责罚韩国公三年俸禄,令他闭门思过三月,命户部用韩国公的俸禄去补偿百姓。朝中无一人替韩国公说话,就脸平日和韩国公撑一条船的陈国公,也在朝堂上装聋作哑。   这些世家在地方上以权谋私,又不是第一日了,皇上平时也是睁只眼闭着眼,如今有人摊开了说,皇上自然是乐意给世家一点颜色看看。   而这御史大夫平日在朝上大多都是耍嘴皮子的功夫,今日却是知道手上拿着证据了。   这些东西怕不是有人送上门来的,不然以那些老大夫的迂腐,哪里能找到这些证人证物。   张彦瑾见此,心中冷笑不已,这是要丢军保帅,声东击西吗?   他已经让伯父帮忙写了一封信给林行,想必他要的东西很快就到了,到时候看着个老狐狸还怎么打洞。   这些个世家的人看着团结,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随时坑害别人的人。   太子近些日子都在朝堂上旁听皇上处理政事,这是其他皇子没有的待遇。   张彦瑾原本也想将那珠子拿到东宫,他想看看太子是否识得这东西,可不知怎么地,张彦瑾却是迈不出这一步。   兴许是因为太子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样,张彦瑾在心里想到,希望是他想的那般。   太子今日只觉得头昏眼花,连着父皇说什么都有些听不清楚了,他道是旧疾又犯了,便从荷包里拿药来。   而张彦瑾此时正在后面观察太子,见太子荷包上的挂坠竟然镶嵌着“血珍珠”他的瞳孔不由地伸缩。   太子离他那么远,他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还没来得及吃药,便那么倒了下去。   “来人,御医。”皇上喊道。   朝中一品御医大人李大人正好在朝上,他是太医院的院长,年岁已经六十有余,可是步子和身体却是健朗的很,张彦瑾见他走过来,只感觉一阵药香扑鼻。   “皇上,节哀。”李御医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太子的病情,却是找不到丝毫有生机的模样。   朝臣听此,纷纷跪下,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表情。   堂堂太子居然上了个早朝就暴毙了,这叫皇上如何能接受。   张彦瑾见此,心中也不由悲恸,可是眼下却不能沉浸于此。他拿过太子手里还攥着的荷包,递给李御医道:“李大人,我刚见太子拿着这荷包,似乎是想从里面拿什么东西?”   张彦瑾心里只希望这一品御医不是端着个名号,自己都把东西送到手上了,若是还发现不了蹊跷,太子今日便只能是暴毙而不是被谋杀,这样的话便是含着天大的冤屈。   “皇上,这荷包有问题。”李御医手颤抖着道:“请皇上容臣私禀。”   皇上此时心中还沉浸在太子的死亡中,听到这李御医的话,自然是暴怒,张彦瑾在一旁眼见不妙,也不管这火是不是会烧到自己身上了。   “皇上息怒,李御医说这荷包有问题,拿太子爷定然是被奸人所害,我等定是要为太子爷找到凶手的。”   张彦瑾此话一出,褚持恭和李濂,陈德让等人也在一旁帮忙劝道。   皇上虽然恨不得把这些人都丢出去,可是他看到连着平日里不说话的大臣都替这李御医说话,便让众人道朝外去等,叫人好生安置好太子,才给了李御医一个眼神。   “皇上,血珍珠出现了。”李御医的声音都带着害怕,当年这东西出现的时候不知是祸害了多少人,如今又重现皇宫,还是在太子身上,这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什么?”皇上捏着龙头,狠狠道,”是谁,究竟是谁?”   那模样似乎是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一般。   “不知道。”李御医摇了摇头,他也有些茫然,当年那些东西一把火被他们烧了个彻底,这几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如今是谁把这东西又弄了出来,这从何查起都不知道。   太子的原本旧疾未好,被血珍珠牵引也不知道有多久了,竟然导致体内生毒,导致回天乏术。 第136章   外面此时已经是烈日当空, 朝中大臣的心中却不像这天气这般晴朗, 个个都是雾霾遮天, 人人都在提着心,看着大殿关闭的大门。   而这尤其着急狂乱的人便是昨夜收到珠子的世家之人, 他们生怕这血珍珠下一个就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张彦瑾在一旁看着众人的反应, 害怕和恐惧倒是共性,只是不知道那些是真的,哪些又是装出来的。   张彦瑾和诸位大臣等到太阳快下山了, 皇上和那李御医都没有出来。   黄昏落日之余,宫中陆陆续续地点起了白灯, 那是为太子点的长明灯。   太子突然的离去让朝中众人都没有准备,眼看着天色变暗, 朝堂上的各个大臣心里也不由地开始发慌, 生怕皇上迁怒于自己,尤其是那些官职较低平日里没少犯事的,此时心中更是惶恐不已。   各个大臣都开始找宫中相熟的人往外送消息,生怕自家的人在这个时候冒犯天怒。   张彦瑾虽然对太子的死有些疑问,可皇上明显知道的内情更多, 看来那珠子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皇家宣而不高罢了。   张仲谦在家丁忧, 但是在家也已经收到消息了,赶巧在宁国公府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倒是没有冲突。   张仲谦看着宫中传递出来的消息,连忙叫人挂起长明灯, 叫府中的下人好生待着,没事不要出宁国公府,等安排好这些,张彦瑾才从宫中回到宁国公府。   深夜已至,这些日子张彦瑾夜夜守在老夫人的牌位前,一是服孝,伯父虽然说他不用夜夜来,可张彦瑾心里难过,若是不来这里,他整个人就像是没了线的木偶,唯有靠近这里,他才不像被遗弃的木偶。   这会张彦瑾上完了两柱香,便来了张仲谦的书房,他知道,伯父定然是有很多事情要问,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和伯父说。   张仲谦见张彦瑾心神不宁,叫下人去泡了一壶安神茶。   这安神茶有静心凝神的作用,倒是比那些佛香要好用些,既能让人安神,又不会迷惑人的心智。   “太子被”血珍珠“所害。”张彦瑾站在书房中,灯影投射在他的周边,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孤寂。   张仲谦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颇为伤感,他拍拍张彦瑾的肩膀,其中安抚的意思很是明显。   “伯父,我没事。”张彦瑾抿了抿嘴唇,神情却不像之前那般颓废,太子与张彦瑾渊源颇深,虽然交情不过那么几回,可是张彦瑾对于太子,终究还是赶到有几分可惜。   “我知道,太子去世,这朝中怕是要变天,血珍珠之事绝不能在皇上面前提出来,这是朝中的禁忌,切记,”张仲谦想起往事,不由地开始叹息,不过这血珍珠却不是他们宁国公府的人能提出来的。   当年他若不是装聋作哑,也不会有今日之位,如今张彦瑾在朝中被人视为眼中钉,无论无何都不能再陷进去。   张彦瑾记住张仲谦的话,他便把之前自己做的事和今日朝堂上皇上的反应一一道来。   此时想要脱身,怕是不可能了,张彦瑾在心里想道。   他是第一个发现太子的异常,若是巧合未免说不太过去,说是无心怕是也没人信 ,为今之计,只能找出那幕后凶手,替老祖母报仇,揭露太子之死的真相。   “此法虽然冒险,但是却不失为可行之计,如今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张仲谦问道。   这个侄子向来是有主意的人,张仲谦没有想要阻止或者是教导张彦瑾怎么去做,他更多的是想看着张彦瑾能做到哪一步,而宁国公府,永远是张彦瑾的后盾。   “太子暴毙,朝中势必会停朝三日,这三日里,不论是凶手和其他想要争夺太子之位的人,定然都不会坐以待毙,我们此时只要在旁边看在便是。”张彦瑾道。   他虽然被迫陷入这朝中争夺,不过那些世家向来以为自己和宁国公府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如今太子暴毙,估计那些想要一网打尽的并不少,而张彦瑾只要等人送上门来便是。   “你且小心便是,小六已经在入京的路上,大概明日晨初便能到了。”张仲谦道。   “小六来京城了”张彦瑾有些吃惊,自从边城一别,张彦瑾对小六的印象深刻,此人不但武艺高强,头脑也极为灵活,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和才将。   “小六前些日子深入突厥后方,打探到不少消息,不过也受了些伤,正好让他来京城养一养,顺便也来帮帮你。”张仲谦是听到上次军报说有人在调查边关走私之事,见人拿了他的令牌,便猜到是张彦瑾。   “是,多谢伯父。”张彦瑾心里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被伯父发现了,没有责怪,伯父反而还顺水推舟送了自己一个人情。   向来自己要的东西怕是明天早上便能看到了。   上次走私私盐之事让瑞国公脱了身,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明明他手里的证据那么多,皇上确是一带而过,张彦瑾后面仔细理清其中的关节,又让李郢去帮忙调查,才发现这瑞国公的周齐晖竟然是真的奉皇命去运输私盐的。   这其中的关节,张彦瑾在年后才想清楚。他之所以没能成功,并不是他的证据不够,而是他根本就找错了人。   “行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晨初便要去宫中吊唁,到时候小六来了我让他直接去你府中,入宫也带一随从,你便让小六跟着吧。”张仲谦仔细地交代。   张彦瑾现在怕是朝中个人都针对的对象,身边若是没有人陪着,他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是,您也早些休息。”张彦瑾道。   夜深了,有人睡着了,却又更多的人难以入眠。   瑞国公周勤在书房踱步,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脸上满是焦虑。   他今日回家收到消息,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太子暴毙的原因,居然被人隐隐地指向了瑞国公府,这叫他何以入眠,何以安睡。   究竟是谁让瑞国公府来当这个冤大头,韩国公,褚持恭,陈国公,张仲谦?周勤在心里把所有与他们瑞国公府有利益冲突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却是发现人人都有可能,心里不由怨恨那个把血珍珠拿出来的人。   早知道有今日,那东西就改被毁了去,现在东西不见了,瑞国公府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那血珍珠确确实实是在瑞国公府丢失出去的,不过还好皇上不知道自己当年抄了副本。   可今日之事,却还是让他恐慌,这东西他连家人都没有敢告诉,周勤怎么也想不明白东西是怎么丢的。   周勤不知道的是,一个屋檐下并没有什么秘密,尤其这个告密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   周齐晖看着面前艳色无比的玉阳公主,心里不由地激动起来,今日便是他周齐晖飞黄腾达之日,平日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等他当上了驸马,便要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   房门被一个侍女推开,侍女似乎对周齐晖出现在房间日丝毫不以为意,仿佛不是第一回 见到周齐晖,直直地从周齐晖的面前经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玉阳公主听着侍女的话,娇俏的面容绽放开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周齐晖在一旁见到这两人对自己视若无睹,面上越发温柔起来,可袖子下的手却是暴露了他的内心想法。   他成为驸马爷的那一日,定要把这个侍女好好收拾收拾,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厉害,想到侍女和玉阳公主都惟命是从的样子,周齐晖不由地笑出了声。   “你先出去吧。”玉阳公主懒洋洋道,心情看起来似乎非常不错。   周齐晖想着公主果然还是看重自己的,手里的拳头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公主让你出去呢,你还站着干嘛?”侍女皱着眉头看重周齐晖,这人又笨又傻,也不知道公主留着他干什么。   “什么?”周齐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相信,他把目光看向公主,却发现公主只是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反驳侍女的话,他狠狠地甩了下袖子,便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公主,此人?”侍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玉阳公主不是个善茬,能做到她的贴身侍女的人定然也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用管他,这人留不了几天了。”玉阳公主打着哈欠道:“本公主得好好休息,明日还得去送我那太子哥哥一程呢。”   玉阳公主说到这里,便又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公主,您应该是伤心过度。”侍女在一旁提醒道。   “本公主这是哀极生乐,你懂什么?。”   ……   在太子被送进皇陵得那一日,原本艳阳天一霎那便暴雨倾盆。   原本整齐的的队伍也被大雨吹得零零散散,就是空中弥漫了那一股悲伤和阴郁得气氛也被大雨给冲刷了干净,悲伤来自于京城的百姓,太子与他们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可是一单这个名字真正地消失了,人们还是会挂念,可这份挂念却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等到皇陵关闭之后,张彦瑾等人才回到了家中。   不过是几盏茶的世家,民间便谣传太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陷害的,这烈日暴雨便是老天爷在发怒。   张彦瑾听到小六将军带来的消息,心里倒是不意外,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   皇陵那边有个陡坡,很容易形成地形雨,那些常年驻扎在皇陵的士兵是显然知道那些事的,因为在送葬队伍遇到暴雨的时候,皇陵就来了接应太子陵寝的人。   这背后,莫不是有人在捣鬼。   “小六将军,周家怎么样了?”张彦瑾问道。   这周家居然在太子去世后开始闭门不出,休养生息起来,这作风倒不像是周勤的风格。   “周家大少爷周齐烨好像出远门了,周家二少爷今日被锁在周勤的书房,每天瑞国公就在书房看着他那儿子抄书,什么也不干,连着朝政也告假了。   这周勤倒是夹起尾巴做人了,他想要安生,张彦瑾偏偏不让他安生。   “小六将军,突厥那边的交易明细到了没?”张彦瑾让林行帮忙搜集证据,若是有了这世家贩卖粮草和武器给突厥的证据,就不怕他们这此能逃脱。   如今边关突厥人虎视眈眈,冬天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突厥大汗是养不活那么多的士兵的,而小六将军带来的消息却是突厥驻扎在边关不到八十里的地方,这等军情,怕是突厥人要有异动。   “消息倒是有,不过出了点意外。”小六将军道,此次他入突厥后方,便是想打探军情,倒是意外遇到了林行,才有了他来京城的这趟。   原本他不过是来像皇上和将军报告边关军情的,如今将军让他暂时不露面,便是防止打草惊蛇。   “什么意外?”张彦瑾问道。   “与那突厥人交易粮草和军需的是姓陈的一个大官,不过根据突厥人的说法,这陈姓大官似乎职位颇高,能调动朝廷的粮草,从中抽取部分,再以次充好,运到军中,而后把那些上等的粮草卖给突厥人。”小六将军将他的猜测一一道出。   “你把名单和明细给我看看。”朝廷运输粮草和私盐这一块向来都是世家在负责,而据张彦瑾所知,这运输粮草的便是陈国公。   陈国公平日脾气暴躁了些,倒是出乎张彦瑾的意料,此人竟敢做出这等卖国之事。   皇上用利益和资源来拉拢世家,却给自己埋下个定时炸弹,若是这炸弹不拆除,届时不止是皇上,就是张彦瑾和张仲谦等人也难以保全。   皇宫,李御医自从太子过后便没有出过宫去,皇上责令他查探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皇上的御书房和寝殿,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每日都要检查三遍。   即便是李御医向皇上劝说那血珍珠不过能成者不过三,皇上还是不放心,等到一月过去,皇上见李御医还是没有找到什么,人倒是消受的不成样子,这才让李御医回了家去。   李御医看着宫外的人流,又回头望了望皇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能识得那血珍珠,皇上怕不是会留自己一命,往日之事便当他过去了吧。   朝堂,皇上一脸疲惫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乏困,太子的事情让皇上一时之间看起来似乎老了十岁,原本皇上见太子病好,有意让太子参政,好早日继承大统,如今太子去了,对皇上的打击可不谓是不大。   除了作为父亲,皇上对太子时给予厚望的,太子的天分和才能让皇上看重,如今寄托没了,皇上的心思自然就有点垮了。   而这些正式有人期待的。   张彦瑾见皇上无心朝政,近些日子朝廷挤压的正事几乎没有大臣敢上折子,他上前一步道:“臣有事启奏。”   “爱卿所谓何事”   “臣有一折子,然是关于粮草走私之事,前些日子臣偶然听说边关局势紧张,我军粮草不足,便留了个心眼,后面臣发现事情有些不简单。”张彦瑾上奏道。   “呈上来。”皇上皱眉道。   这突厥人倒是会钻空子,当我大魏的仁慈是心软吗?   皇上毕竟是皇上,再怎么沉浸再丧子之痛上,国家大事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陈潘华,你出来解释解释!”皇上把折子往地上一摔,对着下面的人道。   这折子上面共列了陈国公的十则罪状,条条有理有据,字字灼心。   陈国公颤颤巍巍地拿起皇上丢到地上的折子,他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   谁把他陈家卖的如此彻底,竟然把所有的罪状都安在他的头上。   “来人,用水泼醒他。”皇上怒道。   想跟朕装死,这招不好用了。   陈国公平日最是油嘴滑啥,做起事情来就像是一条泥鳅,什么都能沾上边捞点好处,什么事都不干还能挂个名头,原本皇上留他不过是防止世家独大,如今这陈潘华竟然把他的江山都快卖给别人了,叫皇上如何能忍。   即便是再好的棋子,做了暗棋,便是不能留了。   “皇上,这陈国公年纪大些,且还是让御医来看看吧。”御使大夫刘岩时上前劝道。   “不用了,既然你们都心疼陈国公,那边直接请他出去吧,”皇上气极反笑,这些个大臣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大魏尽力,为他尽忠,如今看来,莫不是都再为自己的那点小私小利。   除了张彦瑾,皇上看重张彦瑾不是第一两天,原本太子之事让皇上对此人有防备之心,可张彦瑾今日能为大魏除害,光是这一点,就让皇上改变的想法。   陈国公被人拖了出去,皇上所说的请自然不是八抬大轿,而是收押陈国公。   张彦瑾在朝中的动作,传到瑞国公周勤的耳中,给了他猛然一击。这才开始反应过来。   若是自己不找条出路的话,怕是也和陈国公一般,凭着这张彦瑾三两句话就被皇上关押起来。   皇上丢在地上的那份折子,里面的东西不过只有张彦瑾,皇上和陈国公看过,其他的大臣就是好奇,也不敢去拿皇上的折子。   若是拿了皇上的折子,那就是明晃晃有篡位夺权的意图。   不过半日左右,皇上就命户部和刑部的人去抄了陈国公的家,男女老少皆背看押了起来。   “国公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公主府?”玉阳公主把玩着手上精美的扇子,随口问道。   仿佛站在门口的不是朝中鼎鼎有名的瑞国公,而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周勤自然知道这看起来小巧的公主并不像外表那般好对付,他笑道:“玉阳公主,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我周家定然是顶全家之力替您在前面掌舵的。”   周齐晖把他所知道的瑞国公府的老底全抖露给了这玉阳公主,眼下周勤这类似自投罗网的举动,对玉阳公主来说,无疑不是块大肥肉。   “国公这话,玉阳可不敢当,我哪里敢要您来撑船,我这不过是条小舟,可端不起你这座大佛。”玉阳公主半分面子不给周勤留,如今这太子之位空着,能与他的胞弟卫王竞争的绝不会是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赵王,放眼天下,也就晋王能比得过他们兄妹的一条胳膊吧。   玉阳公主有这个自信,卫王绝对是太子之位,凭借她的手段和能力,这些天送上门来的小鱼小虾着实是不少了。   如今这来了条大鱼,玉阳公主确是不想下诱饵了。   这愿者上钩,能者居之。   “小船未免太挤了些,公主和卫王和不妨换条更大的船呢,如今船上有人落水,那空出来的位置是刚刚好。”   周勤这话有些大不敬之意,可玉阳公主听在耳力确是十分舒心。   “行了,就让你试试,不过那推人落水的人怕是要大人帮帮忙,一并推下去。”玉阳公主笑道。   仿佛她刚刚说的不是杀人害人之事,而是在开玩笑。   “是,那老臣就先告退。”周勤从始至终都没进那大厅的门,这玉阳公主要给她下马威他接着便是,周勤原以为玉阳公主会想知道什么消息,确是没有想道让他去处理一个人。   玉阳公主考验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周家若是不接受,迟早也会背这玉阳公主害死,若不同这玉阳公主一起下水,且看谁能活到最后。   周勤想到这里,对二儿子的失望就又累计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锁在黑屋出不来,这几天有些忙,只能晚上更新了,下月恢复12点,快完结了 第137章   周勤让周齐烨离了京城, 倒是给周家留了一条后路, 至于周齐晖, 他给周家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周勤自然是不会让他出门。   张彦瑾听到小六带来的人的密报, 心中是震撼不已, 原来这周勤和玉阳公主是注定成为一家人的,如今这周勤竟然主动上门,和玉阳公主等人为谋, 这着实是让张彦瑾难以理解,现在朝中太子之位空缺, 过不了多久,定会有人上奏让皇上立太子人选, 眼下朝廷除了卫王, 还有晋王和赵王,按照常理来说,周勤不会选赵王和晋王,可是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和玉阳公主进行合作。   难不成周勤有什么事要求玉阳公主?所以才这般低声下气。   张彦瑾完全没有任何信息,直到三月过后。   皇上给玉阳公主赐婚, 那人不是张彦瑾以为的周齐烨, 而是周齐晖。   张彦瑾坐在书房里, 难道历史已经发生改变?   还有周齐晖是怎么搭上那玉阳公主的?   但最后不管是周齐烨还是周齐晖,玉阳公主嫁得终究还是周家,所以,周家和那玉阳公主到底还是坐了同一条船, 和历史倒是出入不大。此外周家虽然出了个皇后,可皇后并没有儿子,皇上年纪也大了,皇后这一脉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   难道是因为这样,周勤才选择了卫王?也不对,就张彦瑾同几位皇子的接触下,卫王和晋王是不相上下,赵王则有些让张彦瑾头疼,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若是单单论实力的话,卫王和玉阳公主这一组人确是是强些,可卫王性子却有些优柔寡断。   若不是由玉阳公主这么个厉害的姐姐,卫王估计在朝中也占不了多少的优势。   正在张彦瑾画着人物关系分布图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张彦瑾放下了手中的炭笔,上前开了书房的门。   “大人,酒楼出事了。”瑞福在门口道。   张彦瑾赶到酒楼的时候京城衙门的廷尉大人已经带人封锁了酒楼。   “张彦瑾此刻不在酒楼里面,酒楼掌柜实在是找不到人,才叫伙计去张府送消息给张彦瑾。   “掌柜的,怎么回事?”这京城廷尉亲自带人过来处理自家的酒楼,不得不让张彦瑾多留了几个心眼。   京城廷尉府的大人向来是高座堂前,怎么今天会出现在民间来办案,莫不是专门为自己在酒楼而来。   衙役的人数怕是不下五十人,这廷尉大人莫不是把衙门的人都带到这里来了。   “张大人,还是让我和你说说怎么回事吧。”京城廷尉韩卫上前道。   他远远就看见这尚书大人快步走来,看来传言无误,这酒楼实际的拥有者还是这礼部尚书张彦瑾,不过即便如此,他堂堂京城廷尉,自然是秉公执法。如今这酒楼出了人命,定是要彻查到底的。   “韩廷尉。”   青花红蟒,正是替天子执法的标识,这京城除了这廷尉,便再无他人再着此衣。   “大人多礼了,今日有一孕妇来你酒楼买了点心,不多时在家中食用了这酒楼的点心,有中毒迹象,这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所以,尚书大人,今日这酒楼定是要封楼。”韩卫义正言辞道。   今日有人到衙门伸冤,敲响那鸣冤鼓,作为京城廷尉,这一趟他是必来不可。   张彦瑾倒是从这廷尉话里听出来几个意思,倒是他错看这位廷尉大人了。   “廷尉大人秉公执法便是,只不过我有几个疑问,一是这孕妇因食用何物而导致流产而没了性命,而是大人从何处得知这孕妇是买了且吃了这酒楼的点心并且食用下去了呢”   张彦瑾问道,平常一个孕妇不是都应该带在家里养胎,怎么地还出来买点心,且自己酒楼的东西都是经过测试的,根本不可能有导致流产的物质。   “大人,首先这孕妇是因为藏红花而一尸两命,其次我的人在你酒楼搜索到了此物,最后,且因为此案一点过多,暂时无法下定论,所以我只能暂时封楼,而没有把今日酒楼的人带回衙门,最后,这孕妇今日确确实实来过酒楼,旁边店门的伙计和老板都见过。”廷尉答道,他倒是不怕这尚书大人用官职来压他,今日这楼他是定要封的,况且天子脚下,他也不怕这涨价做出以权谋私的事情来,若是真有的话,明日那御史大人怕是就要上参本了。   “掌柜的,你今日让伙计们都先回家休息吧,放三天假,三天过后再来酒楼工作,薪水照发无误。”张彦瑾先是吩咐酒楼的伙计先行回家,他稍作安抚,便转身笑问道:“廷尉大人,想必这三日真凶应该可以查到吧”   酒楼的确是有藏红花,那不过是他让李郢采购来做养生药酒用的,且都存放在地窖里面,没有李郢和他的允许,伙计根本就不会来,藏红花此物虽有活血之效,但是若要导致流产的话一时这份量要达到一定程度,而便是那孕妇体质特俗,无论是哪个原因,既然有人把酒楼告了,这藏红花便是最好的借口。   张彦瑾倒是没有想到,来了这里,自己还要和别人打官司。   “三日之内必定给大人一个答案。”韩卫道。   这尚书大人是在给他施压,若是三日期限一到,自己还破不了此案的话,那恐怕这被参一本的不是这尚书大人,而是自己了。   廷尉韩大人名人贴了官府的封条,才带着衙役离开。   “大人,这韩卫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铁头判官,这回咱们算是倒霉了。”掌柜的摸着头上的汗道。   “咱们酒楼又没做那些害人的东西,掌柜的你这么说莫不是在背后偷偷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张彦瑾眼睛锁定掌柜,面容严肃地问道。   “没有没有,大人,您就别吓我了,我这命都是您给的,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那不是遭雷劈吗?”刘掌柜苦笑道。   “说说这铁头判官是怎么回事?”张彦瑾原以为那廷尉也是京城世家的势力人群,这么重要的位置,那些世家难道会放过吗?   “京城廷尉名为韩卫,是皇上亲自点名上任的,只认法不认人,据说和他同期上任的官员现在都已经飞黄腾达了,唯独这韩卫,在这廷尉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五年,都说流水的廷尉铁打的城门,可这韩卫,却是铁打的廷尉,这京城的城门十五年来都翻修过不下五次,可这韩卫呢,却还是老样子。”   刘掌柜感慨道。   怕是酒楼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藏红花原来是一味药,张彦瑾不过是之前想起来要做这藏红花药酒给他伯父治疗风湿的,才在前些日子让李郢采购了一批藏红花,这在酒楼里还没放热乎,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是谁在找他麻烦,但是这麻烦对张彦瑾来说不痛不痒的,也不知道到底所图什么,最多就是酒楼倒了,然后被参他枉顾人命,与民争利而已,就算他真做了,皇上这会儿也不会处理,最多意思意思一下罚俸禄,训斥一下而已。   不日已经是两天过去了,这廷尉府倒是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   张彦瑾也只是让李郢帮忙去查,也算历练他。   李郢从藏红花的买家着手,发现大多数藏红花似乎都是有正用的,唯独城南包子铺和布庄的藏红花用途有些奇怪。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孕妇那日除了去过酒楼外,便是去过布庄和这包子店。”   “是官府的人。”张彦瑾和小六原本正在包子铺的附近,听到有人说话,小六便指出了来人的身份。   “尚书大人。”韩卫自然也是见到了张彦瑾和李六,他倒是没有想道这张彦瑾能查到此处。   “不知此案进展如何?”   “不知大人来此是为何?”韩卫没有回答张彦瑾的问题,此案未结,自然不可能像被告泄露任何相关的信息,况且张彦瑾此时出现在这里,时间和地点都这般巧合,这让韩卫心里有了防备。   “听说在城东包子不错,想换换口味,便和家人来这里尝尝味道。”张彦瑾随口道,尤其是他手里还拿着包子,似乎是极为有说服力的话。   这包子是张彦瑾刚刚从那店铺买的,准备拿回去研究的,现在还冒着热气。   “大人倒是好雅致。”韩卫这话绝对不是在夸奖张彦瑾,这点从他的铁板脸和不善的语气里面可以发现。   “廷尉大人莫不是也来这边吃包子的?”张彦瑾倒是不在意韩卫的嘲讽,他刚刚已经和那老板娘确认过了,那孕妇那日的确是买过这家店的包子,而且这家包子铺最大的特点边是那藏红花早茶,虽然包子店老板说那孕妇并没有在这里坐下来吃东西,却是打包了一壶藏红花茶带回家,光是这一点就可以减少酒楼的嫌疑了。   “自然不是,我是来办案的,尚书大人若是知道些什么,也不妨和下官说说。”韩卫手里的信息自然要比张彦瑾要多,他办案多年,经历丰富,今日来不过是来提取证词,让这包子店老板来画押而已。   张彦瑾知道查藏红花的出处,韩卫自然也知道去查,只不过是费了些时间。   “今日下午庭审,尚书大人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替你安排一个位置。”韩卫神情还是一样冷。   “那就有劳廷尉大人了,不过我下午还有事,麻烦大人审案结束后记得叫人来取走廷尉府的东西便是。”张彦瑾笑道,好声告辞。   “大人,就让他这么走了吗?”说话的是廷尉府的捕快头领小林。   “此案已结,尚书大人嫌疑已除,你带人把那封条撕了。”韩卫看着张彦瑾离去的方向,吩咐道。   看来此人是名不虚传,倒是手脚还要比自己还要快,只不过……   韩卫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眉头不由地皱在一起,还是给皇上看吧。   张彦瑾不知道这廷尉府事直接受太子管辖,这廷尉虽然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却有直达天命的权利。   “大人,那孕妇实则是被他赌棍夫君喂了藏红花,那孕妇的夫君在赌场欠了一大笔的债,而前些时日居然突然还了那些赌债,回家开始好好过起日子来。”赵将军在一旁道,他在赌场混了三天,才收集到这些消息。   “哪个替他还钱的人是谁?”张彦瑾问道。   “人没看清,但是赌坊的有些恶徒跟了过去,我花了五百两银子才从他们嘴里敲出来,那人是从瑞国公府出去的。”赵将军道,那些恶徒原本是想害命谋财,却发现是瑞国公府的人,才不敢下手。   “这周勤的名声倒是挺大。”张彦瑾哂笑道。   这么破绽百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这绝对不是周家老狐狸和小狐狸的手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周齐晖那个没脑子的干的。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顺藤摸瓜把那背后黑手揪出来。”赵将军建议道。   “暂且先不用,我们且先等着便是。”张彦瑾道。   既然有人用藏红花来陷害他,明日他就把这藏红花献给皇上。   张彦瑾这几日除了查案,剩余的时间边都待在酒窖,他酿好了三种藏红花的药酒,刚好可以缓解皇上的病痛,顺便也给某些人上上眼药。   自从陈国公被抄家之后,朝堂上倒是安静了一些时段,不过是三月过去,朝堂上的大臣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皇上看着下面如狼似虎的臣子们,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今太子丧期未过,不得再议太子之事,否则便去皇陵给太子赔礼道歉,守灵三月。”   皇上这话说的有些太狠了,把那些谏议大夫的嘴给堵得死死的。   “皇上,臣有本启奏。”张彦瑾见机行事,向前道。   这些人都想拥立新太子,皇上虽不是年轻,可身体安康,这些天天催促皇上立太子,不是担心怕皇上像太子一命呜呼了吗?   换作其他任何人,天天被人当作一个将死之人对待,情绪肯定都是要崩溃的,皇上能忍下来,已经是一种宽容了。张彦瑾此刻倒是能猜到皇上在想什么,这皇位稳稳当当地在皇上的手里,却是有人老想着把新人扶上位,这对皇上来说,简直就是忍无可忍却还要一再忍让。   “什么事”皇上问道。   “臣有三物献给皇上。”张彦瑾上前一步,又道,” 一是这藏红花坐骨神经酒,能治那腰痛至大腿外侧疼痛、麻木、上臂痛等。二是藏红花祛风湿酒,能活血祛风通络。适用于风湿性关节炎,以及痛风。三是藏红花安神酒,对严重失眠,心悸易惊有缓解作用,轻症者服用五至七天明显见效。”   朝臣们都有些懵,这事该放在朝堂上说?   皇上不生气?   皇上当然不会生气,当然,如果说话的不是张彦瑾,皇上肯定会生气。   “哦?朕只听说过这藏红花可入药,确是没听说这藏红花能当酒喝?”皇上其实是只听过这藏红花能当堕胎药用,确实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些作用,今日他的确是有些失眠,长时间坐在案桌前这骨节处倒是有些发疼。还是这小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啊,皇上若是有疑问可问问太医便是。”张彦瑾说得笃定   “张卿果然是可塑之才。”皇上也懒得找太医问,他本来就是只是表面宠幸张彦瑾而已,看着情况,张彦瑾似乎还是是特意酿酒来上贡,便夸奖了几句。   张彦瑾要的可不是皇上的夸奖,他上前道:“皇上,这说来也是巧,前些日子京城害发生了一起和藏红花有关的案子呢。”   张彦瑾便把他如何被卷入案子,廷尉大人如何神速破案等故事添油加醋地说给皇上停。   周肃见这张彦瑾将朝廷当成说书的地方,欲上前参他一本,确被李濂给拉住了。   李濂见张彦瑾口若悬河,皇上听到则是眉头越深,他就知道,这小子向来不做无用之功。   “既然张卿准备了这些好酒,那朝中每个大臣都三壶回家去吧”皇上依旧是皱着眉头,嘴角却带着微笑,叫看得人心惊胆战。   这是龙颜大怒的征兆啊!   “回皇上,我下朝之后便叫人送到各位大人府中。”张彦瑾答道。   看来皇上是明白自己说的事情了,虽然同样是不疼不痒,可是能恶心恶心他们,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看来皇上对这些事情是颇为在行。   御书房内,张彦瑾被皇上单单地留了下来。   “张卿对太子之位有何看法?”皇上问道,”太子之位久空也不是个办法,如今匈奴欲犯我大魏,百姓心中难免不安,若是新立太子,的确能取到固国安家之用。”   张彦瑾听到皇上这么问,猜测皇上是想找个听话的人,便在一旁不语。   皇上见张彦瑾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有些好笑道:“之前在朝堂上朕可算是帮了你一个小忙吧,那藏红花的折子我已经收到了,已经叫韩卫着手去查了。”   皇上以为张彦瑾还在较劲,便笑着开解道。   “臣惶恐,不过是个误会罢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如今皇上身体健康长寿,大魏百姓安宁,边关虽有战备之事,可在臣看来,皇上还是年轻的很,太子之事可以一步一步来。”   张彦瑾道,他今天不过是想给那些人一个警告,倒是无意之间知道那韩卫居然是皇上的人,皇上看来是相信自己的。   “行了行了,你这个滑头,往后京中有事可以找韩卫,此人可信。”皇上说完此话,又看了张彦瑾一会,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张彦瑾这话倒是说到皇上的心里去了,并非不是皇上不想立太子,之事如今几位皇子在皇上眼里,根本没有担当太子之能。   赵王母族势力倒是个不争不抢的,可赵王此人心眼小又暴戾,皇上一想到赵王就头晕,若不是赵王有五分像他,皇上甚至会怀疑这赵王是不是被偷龙转凤了,怎么着性子不像自己也不像温柔的刘淑妃。   晋王和卫王两人和世族勾结,在朝中拉帮结派,皇上即便对这两位有所欣赏,却难过心里的那道坎,他对世家势力几位忌惮,如今若是立了这两个其中任何一个当太子,那朝廷局势定会出现两相杀害的局面。   皇上既不想成全世家,也不想让大魏落在他姓之手里,所以才有今日这一问。   官场如战场,若是一不小心站错了对,那是必死无疑。   在张彦瑾看来,要想不被动,尽可能地减少威胁和伤害,自然支持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皇上既然不放出话来,那就是哪边都不能站。   “大人,您回来了。”瑞福在门口迎接道。   “瑞福,那些酒看都送过去了?”张彦瑾想起来这事,问道。   这可是皇上下的令,若是有人没送到或者是有人没收到,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是,赵将军说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喝了那酒。”   “所有?”,张彦瑾问道。   “是啊,不过赵将军说送去瑞国公府里的酒中途不小心被马车撞翻了,眼下他正赶过去送呢,说是省的国公没喝上酒,到时候去皇上面前说您小气。”瑞福道。   “行了,没什么事了。”张彦瑾听了这话倒是觉得这赵将军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这瑞国公这酒他摔多少张彦瑾就给他送多少。   周勤看着桌上的酒,心里头堵了一口气在哪里,连饭都吃不下。   皇上今日明摆着是帮着张彦瑾打他们的脸,一个民间的刑事案例拿到朝堂上大做文章,皇上还如此偏袒那张彦瑾,这叫他们老世家的颜面于何处安放。   “爹,你先吃点菜吧,不然饭都凉了。”周齐晖在一旁替瑞国公夹菜,最近他可谓是春风得意,这皇上答应了他和玉阳公主的婚事,让他在同僚面前好好威风了一把,逢人见他边说好福气。   他周齐晖也算事时来运转,若不是让玉阳公主刮目相看,怎么能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呢。   “大婚将至,你最近少出去瞎晃。”周勤看着小儿子脸上掩盖不住的得意,心里突然觉得无力,若不是这个小子,瑞国公府怎么会受一个女人的辖制。   可眼下覆水难收,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儿子的身上了。   “是。”周齐晖听到瑞国公的话并没有像平常那般翻脸,老老实实地低头吃饭。   对周齐晖来说,这个瑞国公府是他大哥的,并不是他周齐晖的,往后他周齐晖要是辅佐新君上位,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又何必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呢。   玉阳公主给周齐晖进行的洗脑无疑不是成功的,如今且不说瑞国公是否真心归附卫王一派,可周齐晖却是完完全全地忠心于玉阳公主。   张彦瑾听了赵将军带来的消息,那周勤对着藏红花酒似乎并不排斥,难道这事不是瑞国公府干的。   “赵将军,你的人最近看着瑞国公的人和谁走的比较近?”   还有一个人向来和他过不去,赵王平日也行事鲁莽,还真有可能做这事,不过他手下很多能人,会这么蠢? 第138章   “最近瑞国公周勤倒是和以往一样, 和韩国公等人走的比较近, 似乎是因为陈国公被贬之事, 世家人人都开始自危。”小六想了一下最近朝中的局势,怕是这世家要有所动作了, 自己这边怕是要加强防护。   “那周齐晖呢?”张彦瑾问道。   “这暂定的驸马爷倒是天天往公主府跑。”小六笑道, 这周齐晖原先以为是个汉子,倒是没想到也是个爱吃软饭的,那公主他虽没见过, 不过听大人曾说过似乎手段不少,这般厉害有心计的女人犹如蛇蝎, 旁人躲都躲不及,这周周齐晖倒是不要命地往前送。   “不过最近倒是有件奇怪的事, 那卫王倒是最近经常去青楼和酒楼。”   张彦瑾听了赵将军的话, 心里也留个底。   卫王此人平时虽风雅了一些却不是一个好酒色之人,如今正是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就算是蠢如赵王,也每日都去皇宫请安,这卫王葫芦里买了什么药。   “大人, 李大人来了。”瑞福从门口小跑过来道。   这李大人向来喜欢不请自来, 瑞福前脚刚通报, 后脚李郢就出现在张彦瑾的面前。   “没事,你去帮我们泡壶茶吧。”张彦瑾对瑞福道。   自从搬到这张府,张彦瑾身边伺候的还是瑞福一人,其他婢女大多都是做些缝补之类的精细活, 就是院子里看到的也都是些老妈子或者是小厮,张彦瑾不喜欢太多人跟在身边。   “赵将军也在啊。”李郢把扇子收起来,拍打着手道。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显摆了你又收了谁送的扇子吧?”张彦瑾问道,这李郢心性倒是洒脱,遇事倒是没见他着急过,这点倒是让张彦瑾挺羡慕的。   “当然不是,那卫王天天去酒楼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摆出一副我很穷很苦恼的样子,你们说这过不过分?我来就是找你把那卫王劝走的。你说这卫王不去皇上那边刷存在感,天天往我面前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心上人。”李郢说到这卫王的行径,就开始咬牙切齿。   近些日子那些世家弟子来酒楼都消费的少了,藏红花事件过后,酒楼的老客户也少了不少,要不是有些人高价买了贵宾卡,估计这酒楼的生意就只会越来越差,这卫王还来蹭吃蹭喝,他心里看着着实是烦。   “卫王的账本我明日送到王爷府去,还有皇上已经认可了这藏红花酒,明天开始酒楼推出这药膳和药酒系列套餐,老规矩,限量供应。”   “对了,你小子可是没少差遣我。”李郢笑道。   “你账本带在身上了吧,我明日就去卫王府,刚好去看看卫王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   以张彦瑾之前和卫王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卫王并不是一个会让自己暴露在人前的一个人,他这般让李郢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怕是早就有所打算。   第二日早朝过后,张彦瑾便让瑞福直接将马车绕道卫王府门前。   “王爷,张大人来了。”   卫王听到下属来报,立马让人去迎候,他则依旧坐在王府花园的小亭子里饮茶。   鲜花怒放,佳肴相伴,美人在侧。   张彦瑾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王爷有礼。”张彦瑾拱手问候道,他现在是三品尚书,自然不用向卫王弯腰,除了见皇上要行这跪拜之礼,见太子要行拱手弯腰,对待同僚和王爷,便是寻常的问候之礼。   如果要张彦瑾说这升官最大的好处不是权利,而是这行李少了好些麻烦。   “张大人多礼了,来者是客,大人请坐。”   卫王向张彦瑾示意,手掌指向他对面的位置。   张彦瑾倒是想见见这卫王到底是在卖什么药,也没有推辞,上前坐下。   “张大人不请自来不知道所为何事啊?”卫王替张彦瑾斟茶问道。   “有劳王爷了。”张彦瑾见卫王把原先伺候的人都遣散,亲自给自己倒茶,心中越发有些不解。   “听闻王爷前些日子似乎是很喜欢酒楼的饭菜,不知还合王爷意否。”   张彦瑾直接问道。   “张大人自是来讨债的,瞧我这记性,都被那美酒佳肴给误了事,回头就让人把钱财给送过去。”卫王把茶杯递到张彦瑾的手中。   茶杯底下有东西,张彦瑾双手接过,不动声色地看着卫王。   “张大人可别去和父皇告状,这银子我铁定回让人给您送到酒楼去的。”   卫王这话声音说的很大,似乎是故意为之。   张彦瑾笑道:“那里敢劳烦王爷,不过这酒楼今日出了新的药酒,王爷回头倒是想喝,我让人送上门来便是。   这亭子外边倒是没人,可是那花园里面的人去世不少,那些退去的侍女似乎都并未走远。   难道这卫王被囚禁了?   不可能,卫王每日都回进宫请安,若是被人囚禁打瞌向皇上求助,何必大费周庄地把自己引来自己。况且自己与卫王并不相熟,就算是卫王要找人帮忙,也绝对不会是自己。   “来人,去叫总管过来。”卫王对花园里喊道,不一会就有一个侍女出来应答。   这张彦瑾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居然真敢明目张胆地来找一个王爷来算账。父皇说的不错,这张彦瑾是真性情,也是个财迷。   “多谢王爷。”张彦瑾虽随身带着李郢给的账本,不过是怕这卫王耍赖,如今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他接过卫王递过来的银票,看都没看便往怀里放。   那银票的厚度,即便只是一百一张的,怕是也有上千两呢,总不会亏了酒楼的经营。   张彦瑾在卫王府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期间卫王倒是没有提什么,只不过是一直给张彦瑾倒茶,那种热情劲,弄得张彦瑾浑身都不对劲。   还好他早就吩咐了瑞福,若是自己一个时辰还没出来,就让瑞福进去叫他。   张彦瑾的马车还没到张府,便在街上遇到了盘查了衙役。   “大人,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瑞福调下马车,同衙役招呼道。   “这位大人,前面是我们礼部尚书张彦瑾张大人的马车,你们在这里查岗是为何事”   前面这路是通往宁国公府和张府的必经之路,若不是摆明身份,怕是只能等官府一个个来检查,这旁边被堵住的马车已经不在少数。   “你等着。”衙役并未直接上前查看,而是向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通报。   张彦瑾在马车里面等了一会,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大人?”   张彦瑾掀开帘子,就看到前阵子才见过的廷尉韩卫。   最近这阵子自己是犯廷尉吗,怎么又遇上了。   “韩大人,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张彦瑾看着不远处城门层层把守,而自己所在的这条路上更是停了不少的马车。   这主干道是京城人流汇聚的地方,想到这里,张彦瑾又道:“韩大人,这边百姓众多,若是发生踩踏事件,必定会造成人员伤亡。”   “大人还是请下马车不行吧,前面的路也封住了,我们廷尉府不过是来协助城卫军办事的,我们做不了主。”韩卫自然知道衙门如此行事定会造成百姓恐慌,可眼下状况,他们只能尽力地安抚和疏通人群,以免出现踩踏伤亡的事件。   “发生何事了?”。   “赵王在宫中被刺杀,此刻逃出了皇宫,皇上正在全力命人查找。”   原本此事时宫中机密,不得泄露出去,可这尚书大人时朝廷命官,不属于外人。   “什么!”张彦瑾不敢相信,可韩卫的表情却说明了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还是尽快回到府中去吧,这刺客还没有找到,大人还是多加小心。”皇上暗中交代过他,张彦瑾此人可信,若不是如此,韩卫时不会再张彦瑾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   他没和张彦瑾说明白的时赵王是为了救皇上挡了此刻一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这确确实实地是在打大魏皇室的脸,皇上如何能不发怒。   “多谢韩大人。”张彦瑾和瑞福只得弃了马车,穿过人群回到张府。   看来今天卫王找自己过去莫不是为了让自己替他作证,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设计。   张彦瑾手里拿出卫王给的纸条,他在马车上打开看过里面是一片空白。   刺客最终还被韩卫的人给找到了,不过已经被城卫军的射成了刷子,一个活口都没留。   “大人,皇上召您入宫。”瑞福在书房外面喊道。   “我这就来,备马。”张彦瑾放下手里的白纸条。   皇上此时召他进宫,莫不是已经抓到刺客了?   张彦瑾快马加鞭,一路上的衙役果然都已经没了。   等到张彦瑾到御书房的时候,卫王和晋王也在,还有韩卫。   “张卿,你早上可是去卫王府中了”皇上问道。   这些刺客身上毫无痕迹,原本皇上以为是匈奴人所为,可是到头来发现刺客是大魏人,这叫皇上怎么不怀疑几位皇子。   张彦瑾听了皇上的问话,详细地说明了自己去卫王府中的缘由和时间。   这卫王果然是来自己当挡箭牌,可若是皇子行刺,那里需要什么不在场的证明,只有一声令下,自然有人替他们做事。   皇上此举莫不是为了震慑几位皇子。   赵王的手臂打着绷带,同晋王和卫王不一般,他是坐着的。皇上体谅他伤情未好,原本是让他回府中休息的,可赵王说不放心,非是要留下来。   这赵王立了大功,皇上对这点小要求自然会答应,便命人搬了把椅子给他。   赵王今天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知道在皇上面前装可怜,不过那眼神要是不那么倨傲的话估计会更有效果。   张彦瑾在一旁听着皇上对两位王爷的吩咐,无非就是要兄弟同心之类的话。   张彦瑾在御书房磨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从宫中出来。   皇上叫他过去莫不是就是为了验证卫王话里的真假,这倒是让张彦瑾有些意外,卫王虽然平常也在朝中争权夺势,可晋王和赵王同样是如此,如今皇上对卫王竟然这般严厉。   莫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张彦瑾在脑子里胡乱想到。   不对,应该是玉阳公主和周齐晖的婚事让皇上对卫王忌惮起来,可如此的话皇上为何又要答应婚事呢。   其中的关键点究竟是什么。   张彦瑾不知道的是周勤以交还盐引向皇上表明忠心,又以小儿婚事像皇上保证,周勤皇上就算是信不过他们瑞国公府,起码连着自己的女儿是相信的吧。   可皇上自从太子暴毙后,对宫中的人和事都不再持有之前的信任,即便事他的皇后和妃子,他的公主和皇子,皇上都不敢百分之百相信。   皇上之所以答应婚事,不过是枕边风,加上周勤给的价高,才答应玉阳和周齐晖的婚事。   皇上对周齐晖的个性自然又所有耳闻,若是换了周齐烨,皇上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公主虽然不能低嫁,却不能嫁给朝中有权有才之人,为了大魏的安稳,公主只能嫁给没有政治才能的人。   这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玉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了周齐晖作为跳板。   赵将军从外边回来,便看到张彦瑾在大厅等他。   “大人,最近边关局势有些紧张,我刚刚去了一趟将军府中。”赵将军道,虽然张彦瑾不是他的上司,但是他既然是将军派过来帮大人做事的,定然会把行踪说清楚。   “赵将军,你们军中有没有什么秘密信件,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经过特殊的处理手段便呢个看到字的那种。”张彦瑾问道。   “有,那个我们叫隐形墨水。”小六道。   “你现在这里有吗,能不能给我一点?”果然有这东西,张彦瑾想着果然话本里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那个要在边关文书那边才有,是用来传送重要军情的,叫人送过来的话怕是要些时日。”赵将军倒是没有想到张彦瑾对那隐形墨水感兴趣,那东西味道极冲,没有人会随身带在身上。   “好,没关系,那就请赵将军帮忙了。”张彦瑾道。   这卫王今日明摆着就是设局请他过去的,至于那白纸,张彦瑾不过是小心行事。   第二日朝上,诸位大臣都知道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各个都轮番哭诉了一番,张彦瑾听着那不痛不痒的说辞,低头不语,这些马后炮要是有用,那还要侍卫做什么。   “刺客已经抓到,赵王为救朕身负重伤,实在是一片孝心,赵王性情虽是真诚了些,可品格难得,自今日起,赵王便在一旁听政吧。”   皇上此话一出,让原本一片哀侯的大臣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这听政的权利之前就只有太子有过,难道皇上是想立赵王为储君。   “皇上英明。”有些见风使舵的大臣立马上前道。   皇上若是真想立那赵王为储君,是不会把赵王在这个时候推到前面来的。   张彦瑾在心里想到,赵王虽然救了皇上得此殊荣,被权利蒙蔽的人可能以为赵王就是下一个太子,可在张彦瑾看来,赵王怕不是皇上用来当作挡箭牌的。   张彦瑾的猜测虽然不全准确,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皇上心里对赵王是有所怀疑的,那日刺客来临的时候赵王正好刚刚到皇宫,而且是一分不差地出现在皇上的面前,那日皇上并不是去御书房的路上,而是去往后宫的花园。   赵王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这让皇上如何不防备。   在皇上心里,赵王虽然是最笨的那个,可是若是背后有人在使手段的话,这让皇上不得不将极为皇子都叫来验证。   “皇上,赵王既然受伤了就应该好好休养才是,若是因为朝政劳累过度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燕国公上前一步道。   若是让赵王那个莽夫当了太子,这大魏岂不是完了。燕国公虽然在朝中并没有表明支持哪一位皇子,但是他从心底里面看不起赵王。   皇上看着燕国公,神色不明,良久才道:“那便等赵王伤势养好了再议。”   皇上此举倒是让大臣有些看不懂了,这赵王到底是得势还是失势?   怎么这燕国公一句话救改变了皇上的主意,大臣们都偷偷地把大量的眼神放在燕国公身上。   “哼。”   燕国公公孙无忌最是看不起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倒是有趣,这赵王在朝中有这么个顽固的对手存在,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张彦瑾想起赵王的所作所为,此人的确没有大家之范。   且不论皇上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这赵王怕是还没热乎起来就要开始凉了。   赵王府中歌舞照常升起,美酒也是照样飘香,皇上免了赵王请安的事宜,让赵王好不惬意。   “王爷”赵王府中也养了不少的门客,能在朝中安然无恙地有一方天地,自然不可能是毫无长处。   门客虽有有志之士,可赵王性子莽撞确实。   有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便是赵王一类的人。   门客把早上朝堂发生的事情一一和赵王说道,希望赵王能明白这赵王府的地位和局势。   他们虽然跟着赵王不愁吃喝,可若将来天下易主,这赵王还是拎不清的话,他们这些人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   “什么?好你个公孙无忌!”赵王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侍女见此,纷纷自动退下,每当赵王发怒的时候,府中的人都会自动回避,以免赵王把怒气发泄在她们身上。   “王爷,如今皇上看中了您,您怕还是要每日去宫中请安,提醒皇上您在手上的伤是为何而受。”门客建议道。   “知道了,知道了。”赵王不耐烦道,他自然知道这门客的本事,之前若不是他出主意,父皇怕不是也看不到他,如今自然是要多让父皇看看他。   “那就幸苦王爷了。”   这赵王有点好处,就是对他有好处的事情他还是分的清的。   “你说我这伤要什么时候好,父皇既然说要我去听政,我自然不能如了那公孙老头的意不去。”   赵王低声道。   “差不多一月便好,皇上赏赐上好的金创药加上府中神医的诊治,定时比平常的伤要好的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  拖延症,哎 第139章   张彦瑾出了宫, 看着外面的太阳, 虽然刺耳但是照在身上并不觉得暖和, 这天怕是要变冷了。   “大人,我们是回家吗?”瑞福在马车旁边问道。   “这马车找回来了?”张彦瑾早上原本是骑马来上朝的, 他不是武将, 自然还是更喜欢坐马车的。   只不过这马车那日丢在街上,张彦瑾倒是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是廷尉大人叫人送回来的。”瑞福道。   “是吗?那我们去廷尉府谢谢韩大人。”张彦瑾上马车道。   “赵将军已经上门道过谢了。”瑞福解释道。   他以为张彦瑾说的道谢是真因为马车的事,这张府的马车本来就应该由廷尉府送回来, 毕竟留在那里也是按照廷尉府办案要求的。   “瑞福,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我说去廷尉府道谢就去道谢,有句话叫做礼多人不怪, 人家竟然帮了忙, 我们自然是要多加感谢的。”张彦瑾自然猜到瑞福在想什么。   不过今日朝中之事,他总觉得韩卫应该是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会有如此异动。   赵王若是真有那个本事去设计皇上,若不是胆大包天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说,都不像是赵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其中蹊跷, 皇上怕是也有猜测, 才会如此动作。   “我家大人来找你们廷尉大人,劳烦请通报一下。”瑞福上前对廷尉府院的侍卫道。   等到通报的人进去以后,瑞福立马就站到了张彦瑾的旁边。   “你这是在干什么?”张彦瑾见瑞福这护驾的模样,问道。   “大人, 你没看到这廷尉府门口就有四个侍卫,咱们张府人少,但是气势不能输。”瑞福小声道。   身板在张彦瑾的后面挺得笔直,倒不像是个随从,而是个柱子。   “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咱们是上门道谢的,可不是来攀比的。”张彦瑾失声笑道。   瑞福听了大人的话顿时腰背挺的更直了,他知道自家大人喜欢简朴和低调,可是在人家门前,若是落了张府的气势,回头岂不是让人笑话。   “你等下要是腰不疼就这么一直挺着吧。”张彦瑾见韩卫从门口出来,极快地和瑞福说完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尚书大人里面请。”韩卫头回见这尚书大人笑的如此热情,心中虽是好奇,可脸上颜色依旧未变,黑脸白牙,倒是像个判官。   张彦瑾随着韩卫来到廷尉府的后院,前面是办案之地,闲人自然不能随便进去。   “多谢韩大人。”张彦瑾接过韩卫递来的茶水,道:“我今日来此一是为了来当面道谢,感谢韩大人将府中车吗送回,二则是有些不懂得地方想跟韩大人请教一番。”   “这是韩某分内之事,大人不用道谢,至于大人想问什么事情,韩某知道该说的便说,大人也无需多礼。”   韩卫依旧是一副依法办事的口气,似乎没有半分私情可讲。   张彦瑾今日来此一不是为了办案,而不是为了走后门,他不过是有些疑惑,这韩卫能解答最好,不能的话他怕是要花些时间才能知道答案,韩卫的态度对张彦瑾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反而张彦瑾对这个人还有一点欣赏,不畏强权,秉公执法,倒是难得一见的品质。   “那些刺客是自杀还是他杀?”张彦瑾觉得韩卫得到消息最直接的手段便是那日的刺客,除了廷尉府的人,并没有其他人在第一时间到第一现场见到那些刺客。   “他杀。”韩卫的话很直接,给他给人的印象一样,简洁,不拖泥带水。   “你们见到的刺客时是全部没了气息了吗?刺客临死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张彦瑾问道。   “死了。”韩卫掀开茶杯的盖子,在桌子上就着茶水汁写了一个字。   张彦瑾见到那个“赵”字心里头不由一惊,他抬头见韩卫似乎是往右边摇了摇头,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见韩卫不准备多说的模样,张彦瑾便起身告辞。   此次廷尉府之行虽然没有证明自己的猜测,但是至少说明这次刺杀的目的不是皇上,而是一开始针对的就是赵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受益最大的是赵王,而最为有争议的也是赵王,所有事情的焦点都集中在赵王的身上,而皇上此时对赵王并不是完全信任的,这背后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而卫王显然不可能是全不知情的,难道是晋王?   张彦瑾这一猜测几乎是把所有的有可能争夺太子职位的人都算计进去了。   “大人,这路不是回府中的,您是要去酒楼吗?”瑞福问道,眼见着大人就快撞上人家的摊子,连忙拉住了张彦瑾。   张彦瑾抬头看了下周围,发现前面就是酒楼了,他倒是没注意看路。   “我们去酒楼吧。”   自从上次藏红花事件过后,张彦瑾便没有来过酒楼了,今日刚好可以看看酒楼的情况。   “大人里面请。”   张彦瑾见李郢耍宝的模样,摇头失笑,这小子这么热情,想必酒楼最近的经营是没有问题的。   科举考试过后,张彦瑾便安排李郢来开始帮忙设立新的乡贡书院,贡院只是专门设为考场,并不能给考生提供一个长久的学习场所,而原本京城的书院质量都参差不齐,太学院依旧不是百姓可以随意进入的地方,被世家垄断的局面并不能一时打破。   张彦瑾的设想是建立一个能与太学院匹敌的民间书院,他起名为乡贡书院,让李郢负责帮忙筹办。   “你最近莫不是全泡在这酒堆里面了,我要你帮忙办的正事办的怎么样了?”   张彦瑾问道,李郢有时未免太过跳脱了些,难免要多问几句。   “宅子已经托人置办好了,开支都记在酒楼上,陈溯那小子说他也要入一股,说是也做点好事。”李郢道。   “这倒是可以,不过动静不要闹太大,学院的老师找到了吗?”这个时张彦瑾最关心的,若是光有学生没有老师的话,这学院也开不起来。   “老师的话我张榜出去,倒是有几位老夫子来问,不过这院长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前两天我也问了我爹,他倒是只说等等,也没给个回复,我看还是得多打听打听些。”   张彦瑾听到李郢这么说,心里也有了比较,若是要达到太学院的实力,这院长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担当的。   “要不请褚持恭来当这书院院长,最近褚持恭不是整天说无事可做吗,都在家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李郢提出建议。   “你这主意不错,国公最近是连朝事都告假了,怕正是由空闲,明日我去和他说上以说。”张彦瑾拍手称赞道。   这书院院长不需要亲自教学,但是一定要能震住全局,对内对外都要能带动书院,褚持恭无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行了行了,都来了,坐下喝一杯?”   李郢说着就要去拿酒,张彦瑾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喝酒,赵王的事他都没弄明白,那些捆在一起的线头还没剪开。   “今日我还有事,改天吧。”张彦瑾起身道,他走出房门突然又回头。   “怎么改变主意了?”李郢上前喜笑道。   “我就说你自己的药酒都没好好尝过味道呢,刚好可以试试。”   “这事卫王给的银票,你要不要?”   “你真去卫王府讨债了?”李郢翻着银票发现上面的章印还真是卫王府的,”真厉害了你。”   李郢对张彦瑾露出大拇指,这敢跟卫王要钱,倒还不是一般人敢去做的。   如今这朝中局势不明,往后要是这卫王当了皇帝,这不是连着给自己的后路又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吗。   这石头不仅大,而且还膈应人。   李郢现在都替张彦瑾觉得有些膈应。   “这是自然,我先回去了。”张彦瑾把身上待了好几天的银票拿给李郢,一时之间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慢走不送哈。”李郢喜滋滋地点着银票票,这些银票就是卫王再来吃喝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差多少了。   李郢原以为张彦瑾拿的就是这次的银票,倒是没有想到卫王后面还只又来了。   “大人。”赵将军见张彦瑾进府,大步上前走来。   神色很是焦虑,连着动作都有些不协调。   “怎么回事?”张彦瑾问道。   “将军今天收到急招去边关了,叫我喝大人您暂时都到宁国公府去好有个照应,将军担心边关生变,到时候京城中会有人生事,宁国公府有侍卫可以调派,能保证大人和夫人公子的安全。   “边关出了什么事?是匈奴来袭还是其他?”   张彦瑾着急问道,这伯父一个人去了边关却是把前锋留在京城照看他们,实在是让人担心。   “急报上是说边关有百姓被匈奴人抢了粮食和财物,仗是还没打起来,不过是匈奴人狐假虎威罢了,张军此行是回去告诫和震慑匈奴等人,况且皇上没下折子,这两国是不肯恶搞随便交战的,大人不用担心。”赵将军见张彦瑾神色不定,便猜出了个大概。   第二日一大早朝,便有人参了张仲谦一本。   这上本的不是别人,而是之前和张彦瑾唱反调的刘岩石。   刘岩石此人爱记仇和报复。   “回禀皇上,张仲谦此行并不是去边关开战,而是因为边关有百姓蒙冤,特意回去查明情况的。”   张彦瑾自然不可能任这刘岩石青口白牙的随便污蔑。   “张大人,皇上并没有点兵派将,张仲谦此举分明就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刘岩石的话并无保留一分余地,死死地咬住了张仲谦擅自离京的罪名。   “刘大人,事有轻重缓急,朝廷粮草被劫,边关百姓被辱,皇上若是听到此消息定然是心中难安,张仲谦不过是为圣上解忧,何来罪名一说,你若是可以列出张仲谦所犯何罪,也好让皇上定夺。”   张彦瑾道,这刘岩石分明就是故意的,伯父昨日刚离京,上奏的折子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今早便能到皇上的手中,莫不是期间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刘爱卿莫争了,张仲谦出京是经过朕的允许的,此事不得再议。”   刘岩石听到皇上的话不服气地道:“无国法律例不成规矩,无规矩则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和张大人这般行事,莫不是都要乱套起来。”   刘岩石把矛头转向张彦瑾,意思是说他没有规矩,以下犯上。   “这些朕自然是知道的,刘爱卿学识如此广博,朕想问爱卿一个问题?。”   皇上道。   “皇上请说。”刘岩石自视甚高,自然不会畏惧皇上的提问。   “请问这天底下是猪还是先有狗呢?”   张彦瑾听到皇上的问答,心中暗笑,皇上这是在讽刺御使大夫猪狗不如吗。   “这两者先后之别在臣看来并无有所差别。”刘岩石道。   “那想必各位爱卿心里也是明白刘爱卿的想法了。”   朝臣在下面听到都忍不住憋笑,刘岩石脸色铁青,可这取笑他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今日找诸位大臣来是想商议公主的婚事。”皇上正色道。   他每天在御书房有看不完的奏折,这些大臣却是天天想着找别人的岔。   “这当有礼部来主持。”   高士杰上前道,公主出嫁必定要出一大笔的银子,如今户部亏损,他自然是要把皮球踢得远一些。   “皇上,礼部虽有例可查,可是这公主出家得摆设,接替等等还需要工部,礼部,吏部,刑部,兵部,户部合心合力才是。”张彦瑾可不想把责任都揽到礼部来,这玉阳公主可不是个省心得主,万一要是挑起刺来,礼部得那一点人可承受不住公主得怒火。   按照张彦瑾的想法,礼部最好事不要参与此事,可这无疑事天方夜谈,   “好,那就六部合作,各司其职。”   一道圣旨下来,六部都开始替玉阳公主的婚事准备起来。   礼部分配到工作就是主持婚礼仪式,张彦瑾把工作指派给礼部负责礼仪的侍郎,便算是交差了。   瑞国公府也开始如火如荼地准备起婚事来,虽然公主不可能住在瑞国公府。可是这门面合气场却不得不少。   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姐姐,你真要嫁给周齐晖吗?”卫王来到公主府,他今日听到六部接到圣旨,才发现玉阳公主病不是玩笑之语,在卫王看来,那周齐晖一无是处,根本就配不上他同胞的姐姐玉阳。   “怎么了这是,姐姐迟早是要嫁人的,卫王该是祝福我才是。”玉阳公主挑选着案桌上的饰品,笑道。   “姐姐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去拉拢那瑞国公府,如今赵王被父皇猜疑,晋王做的事情也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只要父皇的人查到他们做的事情,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我的了,到时候姐姐想挑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皆可。”   卫王真情实意地道。   “你倒是天真,父皇怀疑晋王和赵王,就不会怀疑你我吗?”玉阳公主抬头直盯盯地看着卫王。   卫王看着玉阳公主的眼神,里面是空的一片,似乎要把人吸进那无边的黑洞一般。   “粮草的案子虽然惩处了陈国公,但是父皇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在暗中继续调查,前些日子我的人险些被父皇抓道,无论如何,这此大婚都是一个机会,如今那张仲谦被引诱出了京城,郑国公和荣国公年龄大了根本带不了兵,只要我们这次拿下,你便可以走上那个位子,何苦再这般委曲求全。”玉阳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更是能直接把人冻着。   卫王听到这里脚步不由地往后退。   “你退什么,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玉阳公主扯住卫王的脖子,低声道。   “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卫王向来看不懂这各姐姐,可是今日玉阳的一番话,却让卫王清醒过来,玉阳的野心似乎比他看到的还要大。   赵王和晋王的事情他虽然知道情况,却并未插手,眼下看来,玉阳定是插手了。   “无论是为了谁,这帝位不还是你在坐。”   张彦瑾想到今日朝堂之事,便让赵将军帮忙写一封信到军中,好让伯父知道情况,以免届时没有应对之策。   “大人,其实将军是皇上派出京城的,不过是秘密行事,旁人不知道罢了。”赵将军道。   “这是为何?”   如果皇上派伯父去边关的话,那必定是会下诏的,没有圣旨和虎符,伯父调不动那三十万的大军。   “是为了查案,边关粮草被劫走,皇上的人已经查到了源头,眼下将军过去便是去将人捉拿归案的。”   赵将军道,   将军说等他出了京城再将此事告诉大人,怕是要大人陪演这一场戏。   “那粮草案子可是同几位皇子有关系?”张彦瑾问道。   今日皇上故意惹出那么一出,然后又突然说要安排玉阳公主的婚事,这前后都没什么关系,皇上虽偶尔有突发之举,可此类的事情确实第一次发生。   “现在还不确定,皇上上次刺杀说明有人坐不住了,皇上这才联合将军演了这几处戏。”赵将军见张彦瑾看着自己,连忙摆手道:“我也是将军临走之前才告诉我的。   张彦瑾倒是没有想到皇上既然能牵扯出这么深的问题。   他总不好对想留将军说我都已经猜测了差不多了吧,人家是早就知道真相了,他还在自己瞎琢磨,总是落后了不止一点点。   “对了,那墨水送过来了,大人现在要不要用?”   赵将军见张彦瑾不语,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流。   “试试吧。”   张彦瑾吧墨水均匀涂抹在白纸上,发现上面就写了赵和晋两字。   公主大婚,宫中到处是喜庆一片,公主回到小时候居住的院子准备待嫁,从宫中嫁到公主府而不是瑞国公府。   这倒是给瑞国公府省了不少的事情,瑞国公只叫下人挂上红布红灯笼便是,不用全部更换家具和门梁什么的。   宫中到处都摆满了鲜花,传闻公主最是喜爱美丽的事物,所以大婚之日皇上便命人采了那御花园一半的花朵铺成了地毯,余下的便用来装饰。   卫王自从那日同玉阳争吵过后便被玉阳公主软禁了起来,直到今日早晨,玉阳公主才让人把卫王放出房间。   卫王性子较为软弱,什么事情都习惯先问玉阳公主,才导致了玉阳公主对他的控制性。   “你待会可不要乱说话,若是你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了,大可去外面说出我的不是。”玉阳公主身穿一袭红衣,看的好不端庄和漂亮。   卫王低头没有说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玉阳公主看到这里笑了一下,她拍拍卫王的肩膀,笑道:“瞧你,姐姐不过是开个玩笑就把你吓到了,姐姐不过是想让你往后胆子要大些,不要这般优柔。”   玉阳公主拉着卫王坐下,顺手给卫王倒了一杯酒,那酒的味道很是香甜,闻着让人也很是舒服。   “来,喝了这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姐姐也像你赔不是。”   玉阳公主率先喝下手里的酒,卫王见此没有怀疑,也喝了杯中的酒。   卫王喝下酒后,原本想说他也原谅公主,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说不出话。   “放心,明日就好了,来人,带王爷下去休息。”   卫王见玉阳公主说的如此轻松,他心中不由大骇,玉阳可是他的亲姐姐都能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玉阳说的是真话,那父皇今日不久危险了?   玉阳公主安排的奴仆力气很大,根本不是卫王可以挣脱开来的。   卫王有些苦笑,自己终究是没看懂姐姐的心思,原本以为只要父皇对赵王和晋王失望,姐姐便会满足。   他直到姐姐卖了大魏的粮草和秘方都培养暗卫,他也知道姐姐是为了他能当上太子之位。   可是今日姐姐若是做了这弑君之事,如何叫他敢踏上那个位置。   张彦瑾早早地来到宫中,若他不是礼部尚书,今日是定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公主的婚事虽然盛大,对张彦瑾来说却是个麻烦。   “人都到齐了吗?”张彦瑾拉住周浩问道。   “还没呢,马上就要行礼了,卫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距离行礼不过半个时辰,卫王在这节骨眼上不见人了,急得周浩都忘记了尊卑。   “你别着急,我帮忙一起找。”   此时玉阳公主的轿子已经出发到天台去了,卫王作为玉阳公主嫡亲的兄弟,自然是要扶公主下轿的。   这个吉时时礼部的人算了三天才勉强圆了一个说法,若是错过今天正午的时辰,礼部难辞其咎。   卫王怎么会这个时候不见,张彦瑾和赵将军找遍了卫王可能去的地方。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没找。那边是玉阳公主的房间。   张彦瑾拍着脑袋,想起那玉阳公主和卫王感情甚好,若是卫王此时去看玉阳公主却刚好错过了轿子,想到这个可能性,张彦瑾和赵将军便直奔玉阳公主的房间。   “大人小心。”小六眼睛看着面前的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宫中的宫女会培养身手吗?”赵将军问道。   “没听说过。”张彦瑾道。   “那大人还是在前面等我一下为好,这些宫女走路和做事的姿势不像是平常人。” 第140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不好,大修了   “什么人?”   宫女锦绣警惕地看着门口。   “喵~”   “锦绣, 这会儿人都去天台看热闹了, 就剩下咱们几个在这未央宫守着, 哪里还有什么人?估计不知是哪个宫里跑出来的野猫呢。”   说话的是和锦绣差不多大小的丫头,语气里满是怨气。   “青叶, 公主既然叫你我守在这院子里就是对你我的看重, 我们且小心些,若是在这关节眼上出了什么事,公主可饶不了你我。”   锦绣看出青叶想凑热闹的心思, 制止道。   “知道了,知道了。”   青叶说着话, 突然觉得后脑勺有些痒,便反手去摸。   “什么人?”锦绣的功夫比青叶要好些, 自然是早就发现了来人。   “唉, 可惜了。”   张彦瑾看着天上爆出的烟花,正想进去看个究竟时,便发现赵将军背着一个人飞奔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张彦瑾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赵将军拉着一起狂奔。   “皇宫哪里最安全?”赵将军便跑便问道。   他倒真是小看哪个宫女了,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可是那嗅觉和狗鼻子一样灵, 赵将军虽然不敢说轻功有多厉害, 但是他的身手在大魏可算是排的上名次的。   “去太极殿。”张彦瑾看到赵将军背着的居然是卫王。   卫王此时挂了一张苦瓜脸, 他被玉阳公主喂了药,果真是应了那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前面右拐再左拐便是了。”   张彦瑾在后边道,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尽力不落下步子。   “咳咳。”赵将军大口呼着气。   卫王等到落地后才把手从赵将军的脖子上拿下来。   这一路上过来, 若不是小刘将军气息绵长,换作常人早就被卫王给勒晕过去了。   “卫王,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没去天台呢?”眼看着时辰都快到了,这人倒是找到了,可这劈头散发的模样怕也是来不及了。   可这并不妨碍张彦瑾的质问,他昨日一大早就让人到卫王府送消息去了,如今人不在,皇上知道后定是要责怪礼部办事不力。   礼部那些侍郎虽然平常横眉竖眼的,但是张彦瑾也不想他们因为此事而被责罚。   “谁?”   张彦瑾还没等到卫王回答,太极殿的门就被推开了,准确的来说张彦瑾他们进的是太极殿的小书房,平日供大臣等候的地方,太极殿的正门常年有人把守,自然不是那么好进去的。   “尚书大人,怎么是你?”   李明锐奉皇上之命来太极殿取一样东西,听见隔壁有声响,便疑心过来看看,他料到可能有贼人趁乱进了皇宫,确是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张彦瑾。   李明锐的眉头皱在一起,他正待要劝说什么时,发现卫王在张彦瑾的身后,手上拿着一张白纸。   白纸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皇上危险,玉阳行刺。”   “张大人,你们不解释解释吗?”   李明锐拔出手中的刀,指着面前这一群意图不详的人。   “李侍卫,我觉得我们直接到皇上那边看看就清楚了。”   张彦瑾越过李明锐,他不担心这人会真动手,卫王的话他不能不信,那玉阳公主的确是个野心勃勃又极度疯狂的人,若是玉阳公主要行刺皇上的话,怕是皇上身边的人已经都被换了。   “李侍卫,你是皇上亲口叫你来的还是其他人?”张彦瑾猜想那玉阳公主莫不是特意把李明锐给支开,作为皇上身边的第一侍卫,李明锐的本事自然不会寻常,若他在现场定会阻挠到玉阳公主,张彦瑾站在玉阳公主的角度算计,这李明锐便是皇上面前的最大一张盾牌。   “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李明锐道。   “是徐公公?“   “不是。一个小太监,刚调过来没多久。”   “我现在和赵将军先行赶过去,你去调配宫中可信的人手,要快。”张彦瑾在对宫里的布防最是不熟悉,只能采用这下策。   “我知道了。”   李明锐现在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张彦瑾的安排其中合理之处他自能体会,都怪他太掉以轻心了。   “赵将军,你先赶过去保护皇上,我和卫王随后就到。”   赵将军功夫好,若是他过去的话还能赶到典礼开始之后,那玉阳公主定是打算在典礼开始人最为放松的时候动手,只有在那个时候皇上和众人的心思才是最放松的,这成功的几率也是最大的。   “……”   张彦瑾看着张嘴想说话的卫王,他没学过唇语,实在是不能理解。   “卫王,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等下见到皇上再说。”   张彦瑾在前面跑着,他倒是不担心这卫王不跟上来,卫王不能说话明显是玉阳公主干的好事。   对于这两兄妹,张彦瑾向来是惟恐不及,今日卫王这般,他倒是还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   张彦瑾到现场的时候大礼已经开始了,他看到赵将军已经站在皇上的身边,微微松了口气。   “卫王来了。”有眼尖的大臣看见卫王和张彦瑾走到天台的下面,喊道。   原来是在公主扶礼,礼部的各个大臣都在争议究竟是由赵王还是晋王来替代卫王,原先是随便两位王爷都可以,都是皇家血脉,可赵王脸色摆明了是不给面子,而晋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礼部众人,主持公主大婚的不过是一个礼部侍郎,哪里敢得罪这两位王爷。   这卫王已出现,顿时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这都只是大臣的幻想。   他那声一喊,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微妙起来。   “不好,小心。”张彦瑾是最快反应过来的,这卫王原本是被玉阳公主锁起来的,如今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岂不是告诉玉阳公主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   新郎官周齐晖原本见公主朝自己走来,嘴角是阻挡不住的微笑,可不过三瞬,他就脸色大变,这个嘴角微笑的女人不是玉阳公主。   皇上就坐在新人的旁边,这个“玉阳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周齐晖,便直接朝皇上扑去。   “你是谁?”周齐晖大声嚎道。   谁把他的公主给替换了,究竟是谁,周齐晖猛地上前拉住假的玉阳公主,可那假的玉阳公主不过是一个反转手,便把周齐晖甩到了一边。   眼见刺客的匕首就快到皇上的跟前了,看得大臣和张彦瑾都把心提了起来。   赵将军从皇上的身边用剑挑开了刺客的匕首。   刺客一击未中,便立刻释放出信号,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李明锐带人及时赶到,刺客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方针,所有的人依旧是向皇上那个方向冲过去。   而原本假的玉阳公主也趁乱不见了踪迹。   张彦瑾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刺客不过数十余人,若是没有赵将军和朝廷一些武将的拖延,还有最后李明锐的及时赶到,怕是今日这场喜事就变成了丧事。   好在没有什么人受伤,唯独周齐晖被那女刺客划了匕首,胳膊上流了不少的血。   “微臣该死,救驾来迟。”   李明锐上前跪在地上,请罪道。   “朕没事,多亏了这位小将军,玉阳人呢?”皇上问道。   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些人是自己的公主来刺杀他的。   “臣这就派人去找。”   张彦瑾看向赵将军,他愈发看不懂了,难道这又是玉阳公主和卫王演的一场戏嘛,这公主居然没在现场。”   卫王心里即是高兴又是低落,即便这些刺客和玉阳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只要不在现场,父皇就没有足够的证据,卫王既不希望皇帝被刺杀也不希望玉阳出什么事。可卫王没有想到的时,人的容忍度时有限的,尤其是作为一个帝王,根本容不得半分的背叛。   张彦瑾看着卫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不妙,这玉阳公主难道跑了。   这卫王看样子还是和那玉阳公主站在一边的,现在他只希望这赵将军来得及说明这些事情的原委。   赵将军如张彦瑾所愿,将在太极殿和未央宫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明。   至于皇上心中如何判断,那便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事情。   皇上在众人的保护下回到了太极殿,这个时候玉阳公主也被李明锐找到了。   “父皇,您没事吧?”玉阳公主跌跌撞撞地扑进皇帝的怀里,看着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孩。   “皇上,臣等在未央宫的床底下找到了公主。”   李明锐带人搜查玉阳公主的房间时,不仅发现了两个被赵将军打晕的侍女,还有跑回去来不及躲藏的玉阳公主。。   原来玉阳公主发现东窗事发,意图逃跑出宫时,正好李明锐半路截到。   李明锐把见到的情况实实在在地和皇上描述。   “都是儿臣没用,才让贼人钻了空子。”玉阳公主摸着眼泪,好不伤心地道。   皇上心里怒不可遏,他的公主,他的女儿,竟然要刺杀他,现在竟然还在演戏给他看。   “来人,拿下玉阳公主。”皇上凌厉地看着玉阳公主,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柔情。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冤枉的,都是卫王,是他,是他在诬陷我。”   皇上原本手里还拿着那张纸条,眼下那纸条被捏成了碎片掉落在地上,就像是春日里的一场小雪。   “拿下公主,来人,听不懂朕的话吗。”   李明锐不仅带回了公主,还在公主的随身包裹里面找到了公主与外族通敌的证据,当皇上把这些丢到地上时。   玉阳公主整个人都像疯了一般,喃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明明将这些东西都命人烧毁了的,是谁,究竟是谁在害她。   “父皇,我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害我,在害你的公主啊。”玉阳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   “玉阳公主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其心可诛杀,即日处以鸩邢,来人,送公主上路。”   玉阳公主看着皇帝,眼里满是不甘和屈辱,她一直在拖延时间,,等她的人来救她,可是玉阳公主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人早就死在了天台上,余下的也都另投他主。   玉阳公主被人押下去的时候,张彦瑾看见玉阳公主临走前的茫然和绝望,只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张爱卿,不如你和大家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吩咐道,玉阳公主的行为却是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让他心痛不已,可是作为一个帝王,有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仁慈。   “皇上,这纸条然是卫王所给,不如请太医替卫王开开嗓子,好好说明白些。”张彦瑾神色不变道,玉阳公主被处以死刑是他没有料到的,不过看卫王的神情,似乎这一切都凑巧了些,可偏偏这事却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卫王。   “父皇,诸位大臣。”卫王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了,便道,“这字条确是我给,因为我在未央宫被人算计,嗓子发不出声音,才推测可能会有人借玉阳大婚进行刺杀”   卫王道,说到这里,神情似乎颇为伤感,顿了一顿,“只事儿臣没想到,没想到,“   卫王说到这里整个人变得颇为颓靡,他和玉阳公主一脉同生,感情自然深厚。   “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医帮卫王看看吧。”皇上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可能盼望自己得孩子无情无义,即便那个人要害他的人是他的儿女。卫王没有说完的话皇上也没有继续追究,反而是关心起卫王的身体来了。   张彦瑾见皇上不再询问,想着这卫王欲言又止,神情悲凉的样子,倒像是真不知情。   这卫王当时的神情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惶恐和不安,他是告密者,自然不会因此而惶恐,那就只能是因为这事很有可能卫王也有参与,如今卫王一下反转,倒是出乎张彦瑾的意料。   太医上前替卫王仔细把了脉搏,上前道,“卫王的确是被人下了药,眼下脉搏还有些异动,需时开两幅药清理一下毒素便是。”   皇上见李御医这么说,才相信了卫王的话,今日为卫王救驾有功,也让皇上对卫王刮目相看起来。   赵王在旁边感觉气氛不对,上前道,“父皇,这刺客下落不明,相关人员怕是调查清楚,以免养虎为患。”   晋王也上前道,“是啊,父皇,您圣体要紧,还是早些休息罢。”   皇上原本要夸奖卫王的话似乎被两位关心则乱的皇子给打断了,久立不语。   似乎是顺从了两位皇子的孝心。   他今日的确是受惊了,皇上觉得这天底下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如今因为太子一位空缺,便是连公主都有谋反的心思,竟然有人胆敢因为此事而来行刺,这太子之位一日不定,这天下便一日难平。   皇上看着坐下的三位皇子,今日卫王因他而中毒,赵王为救他而受伤,若是立太子的话怕是要从中选择一位。皇上看着三位皇子,眼神里满是打量。   这让赵王,晋王和卫王三人不由地紧张,三人同时地挺直了背,像是待检阅的士兵一般。   皇上先把目光放在晋王身上,他成天在府中逍遥,这点皇上也是有所耳闻,晋王向来不理朝中之事,一副好友游玩的闲散王爷模样,这让皇上对他没有什么信心。   晋王若是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只怕后悔不已,原先他以为皇上是不喜争权之人,才故意伪装,自己造出来的流言却是断送了晋王的前途。   如今是二选一,皇上想了一下,若是今日卫王没来,那女刺客的匕首怕是已经刺到自己的胸口了。   而赵王虽勇气可嘉,可是论才能论品性,都不及卫王。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七皇子卫王、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皇上口述圣旨,这已经是十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尤其这圣旨是册封太子之位,更是让大臣反应不及。   卫王,就这么成了太子?   所有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似乎太简单了些。   张彦瑾去看卫王的反应,发现他先是震惊,然后是激动,再是欢喜。   “儿臣接旨,谢圣恩。”卫王上前跪拜,手掌虚空呈接旨状。   赵王和晋王的脸色不用看张彦瑾也知道肯定比墨水还要黑,皇上这举动无疑是没有把这两位皇子放在眼里,尤其是赵王,整个人像是不会动了。   瑞国公等人见卫王被封为太子,纷纷上前称赞皇上圣明,而那些声音较小或者是如同张彦瑾一般没有动的官员则是没反应过来或者是赵王和晋王等派系的人。   皇上此举分明是突发毫无征兆的,卫王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就得到了皇上的认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赵王也有权利和卫王一同竞争,皇上的举动,大臣们吃惊多过于惊喜。   张彦瑾在一旁低头不语,自古帝王心思难猜。   但是张彦瑾明白一点,那就是皇上不可能把太子之位看得这么轻松随便,若是仅仅为了阻止这夺位的争斗,这样的做法毫无益处,反而是激化了各方的矛盾。   张彦瑾想起前些日子和今日的刺杀,虽然刺客都抓到了,但是无一都没有留下活口,似乎同样的事情总是在重复。   那他是不是可以假设,这些刺杀不过是一个信号,一个夺位大战的预警。   皇上莫不是知道什么?想借机让差异扩大,找出背后的凶手。   张彦瑾把事情连接起来,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皇上,那驸马爷?“   周浩上前问道,这礼部的事情大人不问,只能他上前提醒了。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皇上恼怒。   “那周齐晖不是受伤了吗,待他养好伤再说吧再行处理“   这是不追究了的意思?周浩在心里想道。不过大礼未成,这周齐晖虽然只是半个驸马爷,可按道理来说也和公主脱不了关系,按照律法,这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不过公主若是株连九族的话,驸马爷的罪确实是不算大,最大的是面前的这位。   这些周浩只能在心中想想,他虽然熟知礼法,但是还没有愚蠢到当面说出来。   皇上今日的行为反常不已,让大臣们都摸不着头绪。   “你们先退下罢,朕有些累了。”   “是,臣等告退。”   大臣们出了太极殿,成群结队地离开了皇宫,他们定是要乘着路上这段时间好好商议今日之事的。   而张彦瑾告辞了赵国公等人,则是准备一个人回到府中去。   玉阳公主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她不可能是像外表那么柔弱。   不过今日这场戏,还真是让张彦瑾长见识了,这刺杀还能自演自导,而且还演的入木三分,着实是让他难以忘怀。   “张大人慢走,皇上有请。”张彦瑾之所以在宫中耽误这些时间不过是在等赵将军,他正当出宫门的时候便见徐公公在不远处喊道。   “皇上召见您,赶紧跟咱家走一趟吧。”   徐公公拂尘一甩,在前面快步走道。   皇上找自己?   张彦瑾倒是心里有些准备,不过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见他。   “皇上,张大人来了。”   徐公公推开太极殿的门,轻声道。   张彦瑾进来的时候发现皇上正在练字。   这皇上经历了刺杀,竟然还有力气写字,这点倒是让张彦瑾佩服不已。   这练字最是要专注和精力,稍微分心,那字就没了形和神。   “张卿看我这字怎么样?”   皇上放下笔,徐公公将皇上写的字拿到张彦瑾的面前。 第141章   “臣不敢妄论。臣学疏才浅, 于字学方面没有什么长进。”   张彦瑾看见皇上写了东宫二字, 心里头微微摸了下汗。   他知道皇上心里有事没说, 可是也不能由他来说,皇上既然装不明白, 他张彦瑾就得陪着一起装。   “东宫二字你都不认得, 看来是得回家多学习学习了。”   皇上说的话越发让张彦瑾有些不懂了,这是让自己闭门思过得意思?   今日虽然礼部失了职,可不也救了圣驾   “皇上写得字自然是万里无一, 不过臣不懂其中之□□,臣看字就和看花一样, 只知道好看不好看,并不知道能不能入药或者是来食用, 臣是只知其物不知其义, 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论。”   皇上既然打哑谜,张彦瑾便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他对朝中各派和皇子势力分布都不清楚,哪里会知道哪个是好,哪个是不好的, 哪个能用, 哪个不能用。   不过都是各取所需, 各为其主罢了。   “好一个看字如看花。”皇上大笑看着张彦瑾,道,”你小子果然是个滑头,不过你今日休想蒙蔽过去。”   张彦瑾抬头看着皇上, 这皇上是叫自己回家面壁思过还是有事情要交代,直接说不行,非得绕这么一圈子。   张彦瑾在心里想道,难道他有选择得机会吗。   “你过来些,我再给你写副字,你不是要开个什么学院吗?“   皇上提笔道,“去拿些宣纸过来。”   徐公公应声离开。   张彦瑾听着皇上的话,心里头惊了一下,皇上果然是在查什么事情。   徐公公取纸的时间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皇上的字也刚刚题好。   张彦瑾虽然是个生意人不喜欢吃亏,可皇上更是不肯吃亏,不过皇上给的糖和打的枣,不论是酸的还是甜的,作为臣子都必须得接受。   “臣告退。”张彦瑾道。   “走吧,这字可是比你请什么夫子都好用。”   张彦瑾听皇上吹嘘的话,心里头虽然不忿但明白这是事实。   皇上提了这书院的字,就等于书院有了皇上这座大山可以靠,一般有眼色的人都不敢来招惹,倒是方便了张彦瑾行事。   张彦瑾出了宫,坐在马车上,想起皇上不过说了一句“去找韩卫“就有诸多猜测,皇上竟然连徐公公都不相信。   虽然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皇上确是用唇形表达的意思,张彦瑾若不是离得近,还真看不懂皇上是什么意思。   韩卫在皇上心中有如此份量,这也是张彦瑾始料未及的。原以为韩卫不过是皇上在民间的眼线,现在看来,他是看走眼了。   韩卫此人,怕是皇上最为相信的亲卫了,连皇室调查之事,皇上都全部交给韩卫,其中可见皇上对韩卫的信任程度之深。   卫王入主东宫,立马就大刀阔虎地开始改造起来,原来东宫素净,好比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大院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贵气,院子里种的花草和树木倒是被宫人照顾的很好,院子里生气勃勃。   卫王与太子个性相反,他虽然为人有些优柔,但骨子里确实有不可掩藏的傲气,他先是命人将先太子的东西都锁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然后才吩咐底下的人把卫王府中的一应用品搬到这太子府中。   皇上听闻了卫王的动作,不过是笑了笑,便埋身在奏折里面。   “咳咳。”   太极殿里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到外守宫人们的耳朵中。   随后便穿过那厚厚的城墙,传到那些有心人的耳朵当中。   周齐晖回到家中,一改之前在天台上的颓废和低沉,眉开眼笑地看着从外地回来的大哥。   “大哥,,你这法子真好使,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周勤看着两个儿子交好的模样,心中豁然无比,他原本是不想冒险把这次的计划告诉齐晖,可是齐烨坚持要说明白,说是这样一家人才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   原来是周齐晖知道玉阳公主从他这里骗过去的“血珍珠”才让大哥去外面找法子来解家里的困境,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手掌心,愤怒不已,听了爹和大哥的计谋,便决定乘机扳回一局。   之前对那玉阳公主,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对周齐晖来说这是再擅长不过的事情。   “爹,这次卫王虽然当上了太子,支持晋王和赵王的世家是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周齐烨道。   他此次回京虽然是按照计划,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确是太多,比如卫王让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嗯,齐烨说的对,不过也不在这一时,你先回房休息,等明日我们再议。”   “是。”   “我陪大哥过去。”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周齐晖还是有些怕他爹,若不是大哥帮忙,他这次可是差点毁了瑞国公府,爹定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眼下大哥在场,爹才没有发话,要是大哥走了,他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去吧,去吧。”   周勤叹着气道,这小儿子虽然莽撞了些,但好歹还是分得清好坏和里外,他原本想说教的心思也就被周齐晖这么给打消了。   张彦瑾出宫便直接来了韩卫的太守府,不过他人还没到,就半途被赵将军拦住了下来。   “大人,韩大人在府中等您。”赵将军道。   他原先是不相信韩卫的话,大人出宫后有三个地方会常去,一是尚书府,而是宁国公府,三便是那酒楼,这韩卫说大人会去太守府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那韩卫过了自己三招,小六便只能按照韩卫的路线来拦人。   “你这是怎么了?”张彦瑾见赵将军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低头沉思,有些好奇地问道。   赵将军为人极灵透,张彦瑾倒是头回见他困惑的模样。   赵将军便借此机会将他和韩卫打赌的事情说出来,这样说不定能得到大人的解释。   张彦瑾的确知道其中缘由,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让赵将军深刻,“皇上定是早就通知了韩卫,他知道我去找他这没什么奇怪的。”   赵将军“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彦瑾,合着他就是被骗来跑腿的。   这韩卫倒是会选人,知道赵将军的功夫好脚程快,不过韩卫为什么不在太守府等自己而是去了尚书府。   “好你个老小子,居然骗人。”赵将军一下马车便直奔后院。   韩卫正在喝茶,听到赵将军的话一口茶水刚刚喷了出来,撞上了迎面冲过来的赵将军。   “小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我赢了你三招这是没错对吧,你既然答应了我这事,就得按我说的去做,不过我说了什么理由这事你还是得去做。”   “大人,咱们为人可得真诚。”张彦瑾上前笑道。   “尚书大人说的是,小将军,韩卫这给你赔个不是。”   赵将军见韩卫态度还算真诚,便不再追究,去房间换衣服去了。   “韩大人倒是不见外,不知韩大人今日上门是有什么事情?”张彦瑾道。   韩卫自然知道张彦瑾话里是什么意思,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大人府中的茶水不错,似乎是宫中之物。”   “这是皇上赏赐的连元之茶,我府中并不常从外面购茶且因我喜酒少喝茶。”   “连元之茶原先然是皇宫独有的一种茶,后皇上赏赐给一个臣子,为臣子建功庆贺,可后来这臣子自恃功高,不把朝臣放在眼里,做出种种违规越俎之事,所以这茶也称之为诸侯茶,名为诛杀之意。”韩卫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彦瑾。   “大人,我虽然官职比您高那么一点,但是也没到那么高的层次,您有什么消息就直接说吧。”   张彦瑾可不相信韩卫胡乱掰扯的那一段,这茶虽然是皇上给的,韩卫既然能尝出来,便说明皇上把这茶也给韩卫了,最多不过是一个信号传递的作用,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太守喜欢装神弄鬼。   韩卫笑而不语,只不过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起画来,这字倒不像是字,画不像画,可张彦瑾硬是从韩卫的手下认出来了。   “尚书大人,如今京城看着着实太平,但实际上确实暗潮汹涌,想必这些,大人比下官体会更深吧。”韩卫道。   “什么事都事有来便有往,有高便有低,这两头的若是相差太多,开始极端化的话,其中存在的危险性也是成倍加大的,这些大人应该比我体会更深才是,大人常年处理京城的各种案子,想必是什么类型的都见过了。”   张彦瑾也跟着这韩卫打着谜语,韩卫手中定是有自己要的消息,既然韩卫想绕圈子,张彦瑾便陪着他绕。   皇上既然让他来找韩卫,自然也让韩卫来找他,不过自己慢了一步便是,皇上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边是巩固皇权,可这韩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彦瑾且不知道价格,自然不会先开口落了下乘。   买卖讲究规则,这谈话套主意也是如此。   “尚书大人是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哪里能有大人见识广,不过今日下官前来是想像大人请教一件事情。”   韩卫说到这里,脸上不再带着笑意,而是严肃起来。   “韩大人请说。”张彦瑾道。   韩卫脸色变化如此之快让张彦瑾有一种感觉,韩卫就像是一个前脚喝酒谈人生,后脚便可以跨刀上邢台的刽子手。   而张彦瑾,犹如韩卫砧板上的那块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张彦瑾在心里琢磨这皇上是让韩卫来帮忙的,还是让韩卫来监督自己的。   “大人是否见过这个?”韩卫拿出一些珠子,放到桌上。   张彦瑾看到这些仿制的“血珍珠”心中不由震惊,这韩卫倒是好手段,居然能摸到自己这里来。   “大人先不必着急说话,这珠子帮了我很大的忙,查到了一些线索,想必这些线索对大人所查之事会有一些帮助。”韩卫道。   “韩大人请说。”张彦瑾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东西是自己所制,皇上明显是很在乎这些东西的来历,若是自己承认,不是在给自己的脖子上架把刀。   “我奉命暗中调查太子之死,发现这珠子出现在各个世家喝皇族子弟的家中,随后有人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有人把这些东西丢了,而丢这东西的人便是来自公主府。”   张彦瑾听韩卫这般说法,和自己调查的倒是一致。   “大人的意思是只有公主府丢了这东西,而其他的人都把这珠子收起来了?”张彦瑾问道。   这玉阳公主竟然能一眼识别出这东西是假的便说明她手里有真的,而那些把假的当成真的确是因为并未曾拥有过东西。   韩卫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尚书府,且告诉张彦瑾他若是有其他事会自行来尚书府找张彦瑾。   对此,张彦瑾没有任何的表示,皇上对韩卫的信任说明此人是皇上的心腹,韩卫的意思便是皇上透露出来的意思。   张彦瑾看着桌子上的这些珠子,想起前面的一些事情来,皇上,这是要自己动手?   太极殿里,徐公公被皇上叫出去外面守门,只剩下李御医与皇上两人。   在这偌大的房间里,除了无边的空旷和寂静,便只剩下香炉里升起的白烟。   只见李御医慢慢低拨开香炉,从里面拿出一点烟灰放在嘴边舔了舔。   “这回又是老样子?”皇上轻声问道。   “是。这烟您不能再点了。”,李御医摇着头道,他纵然是本事再被皇上看得起,也解不了这毒。   “可若是不点这烟,我还剩下多少的日子?”皇上问道。   “皇上,这烟虽然能克血珍珠之毒,可它本身确也是致毒之物,您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便是那毒在您的身体里面有反应了。”李御医上回在宫中并不像传言那般一无所获,他在皇上的宫中也发现了残余的血珍珠,不过因为时间不长,对皇上的影响并不大,可皇上原本就由旧疾,根本就没有时间等待治疗。   为了不让外人察觉,李御医才用了这名为药实为毒的熏香。   “罢了,罢了,你不说朕也知道,你且出去让朕一个人待着。”   徐公公见李御医又被皇上赶了出来,照例安慰了两句。   见李御医蹒跚着离开,才嗤笑起来,旁人都说这李御医无能,可在他看来,李御医确是在宫中最有本事的那一个,这么多年虽然皇上没有给过李御医什么好脸色,可没回有什么事情皇上却是单独召见这李御医一人。   “去把太子叫来。”   徐公公的思绪被皇上的话打断,他恭敬地答了一声“是”。   莫说李御医,就是他在皇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看不透这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徐公公来到这焕然一新的太子府,呆了一呆,这地方他以前也没少来,先太子身体不好,每回召见时皇上定是叫他亲自来接着以防出什么意外。   他倒是忘了这新太子可不一样,能自己走到那太极殿去,不过竟然来了,徐公公也不差这临门一脚。   “参见太子殿下。”   “公公有请,不知徐公公来所为何事。”太子问道。   “皇上请太子殿下到太极殿走一趟。”   皇上看着这黄袍加身的太子,脸上露出笑容。   他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是不好的,穿山这身衣服,看着倒是有他几分当年的风采。   如今的太子,曾经的卫王,是长的最像年轻时候的皇上。   徐公公带上太极殿的门,给太子和皇上留出空间,吩咐外面走动的宫人把脚步声放轻些。、   “如今我儿算是长大了。”皇上拍着卫王的肩膀道,神情多有感慨。   太子见皇上神情开怀,便也放下了心,恭谨道,“是父皇多加教导。”   “你能有今日也是你自己的努力和缘分,不过到这里是远远不够的,以后你是要坐上哪个位置的人。”   皇上指着后面的龙椅道。   太子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惶恐之状。   “你且不用紧张,朕说的是实话而已,朕如今年岁大了,能帮你的怕是不多,你往后要知人善任。”   皇上的语气悲凉,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太子抬头见皇上两颊的白发和额头的青印,心中也伤感起来。   “儿臣且不知多少事情,还需父皇多加教导。”   “咳咳。”皇上突然连续咳嗽起来,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伤感过度还是因为过于激动,这咳嗽居然了数十下才停止。   太子看着黄帕子上的鲜红血迹,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正要叫人的时候却被皇上堵住了嘴。   太子眼中含泪,只听到皇上在说, ”朕的身体状况越发差了起来,叫太医来也没什么用,你且记住朕说的话,要善用人,如今你刚当上太子之位,朝中局势突变,世家支持你的且不在少数,不过你要记住,咳咳。”   太子连忙端了龙案上的茶水过来,皇上喝了两口茶水才勉强止住咳嗽。   “你要记住这世家势力不可过大,尤其是韩瑞国公一派,这些世家底蕴深厚,若是控制不得当,怕是会颠覆朝政,你且记住,能抗这二人者唯张彦瑾不可。”   皇上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看着太子。   “是,儿臣记住了,绝不让世家独大,定会重用尚书张彦瑾。”太子一字一字地复述皇上的话。   太子虽然想坐上哪个位置,却不是想通过这种手段,他要的是权利,却不是皇上的性命。   可是太子忘了,生在帝王之家,唯有满身鲜血,踩着别人的身体,才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即便这鲜血里面有当今皇上和先太子的,这却是无法避免的现实。   皇上在太极殿召见太子之后便晕倒的消息迅速在朝中传开。   张彦瑾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调查玉阳公主一案,他根据韩卫给的消息从公主府开始搜查,却发现这公主府自从玉阳公主被赐死后,府内的人未待宫中发落,皆擅自逃离。   “大人,宫中送来消息了。”   赵将军把手中的信纸递给张彦瑾。   “赵将军,这公主府奴仆逃逸一事麻烦你去太守府走一趟,我先进宫去一趟。”   “大人放心。” 第142章   张彦瑾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换了官服拿了长牌, 连马车都来不及坐, 骑着马就往皇宫飞奔。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没被刺客伤到吗?怎么会病了?难道今日宫中又出现刺客了?   皇上怎么会突然就病重,张彦瑾想到皇上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场景, 他心里就不由一紧, 太子刚刚上位,皇上若是此刻驾崩,那这大魏的朝廷怕也是难以安稳。   张彦瑾到皇上寝宫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好些大臣来了, 大家都跪在地上,他找到前面的一个空位, 扑腾地一声往地上跪。   张彦瑾这一声响,倒是让众人把眼光纷纷都落在他身上。   “张大人, 您是在干什么?”   太子见张彦瑾一脸奔丧的模样, 问道。   “平身吧,爱卿今日行礼倒是整洁了许多。”   张彦瑾不仅跪在地上,还磕头了,平日面见圣上不过是行跪礼,不用这拜礼, 张彦瑾这礼, 倒是慎重其事了些。   “皇上?”张彦瑾试探性地问道, 他原以为太子跪在案前,皇上怕是病得不行了,心里担心才一时没注意分寸。   “我没事,都起来吧。”   皇上此话一出, 原本跪在地上的大臣纷纷起身拿着药箱推到旁侧的房间里去,张彦瑾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   “臣冲撞了皇上,请责罚。”   张彦瑾倒是不在乎再跪这一下子,皇上是他的靠山,这靠山倒了,那他可就也混不下去了,他和卫王的交情可不怎么样。   张彦瑾之前拒绝卫王的时候很是狠决,他可不认为卫王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   “太子,你先回去处理事务吧。”   “是,父皇。”   张彦瑾见皇上把太子支开,又没吩咐自己,便只能站在一侧等候。   太子出门的时候朝张彦瑾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弄得张彦瑾一头雾水,难道卫王当了太子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太子这个位子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吗?   “张卿,扶朕一把。”   张彦瑾听着皇上的吩咐,立马上前将枕头放高,扶着皇上坐起来。   他没注意皇上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此,以为是皇上习惯人伺候而已,眼下这房里的宫女太监都在门外,便只能他来伺候了。   “往后张卿若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多和太子交流交流,想必太子能从你这里学到不少的东西。”   皇上笑道。   张彦瑾见皇上又露出那副算计的模样,心里稍稍放下了心。   “是,微臣遵旨。”   既然皇上有扶持太子的意思,张彦瑾便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他并不关心谁当这太子,只要这人不会阻碍自己的计划就行。   “我是说你若是对朝中之事有什么行动的话,太子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皇上似乎是怕张彦瑾不懂他的意思,换了个方式来说这话。   “臣定全力辅佐太子,静候太子吩咐。”   皇上这是怕太子没有助力,要自己发誓效忠吗。张彦瑾想到太子背后的世家,立马否认了这个猜测,皇上只会想削弱世家的力量,又怎么会任其增长呢。   皇上难道是因为太子上任,朝中局势变化太快,想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打算动手?张彦瑾想起先前韩卫给自己的暗示,看着皇上这近乎赤裸裸的明示,看来太子上位,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卫王被册封太子之后,朝中世家风气日益突出,朝堂上的中坚力量也慢慢地向世家开始靠拢。   热闹非凡的京城表面上是一片繁华,实际上却已经偏离了原来的风向。   “张大人,最近京城内发生的案子数量几乎是前一个月的两倍。”韩卫道。   张彦瑾这些天在查找血珍珠的来源,除去那公主府,张彦瑾把目标锁定了几个世家,若不是今日韩卫来尚书府,张彦瑾倒是没有发现京城的变化如此之大。   “大人负责京城案例,自当是有办法惩处,以儆效尤。”   张彦瑾道,他虽然关注这民间的变化,可却是没有韩卫能使上力。   “唉,这些案子都是无主案之人,连受害者都不来击鼓鸣冤,我又拿何去做惩处。”韩卫叹气道。   若是他能处理,便不会来这尚书府了。   新太子登基,随之而来的定是权力阶层的更换,张彦瑾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贵族世家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压百姓,看来皇上的担心是变成现实了。   “韩大人,京城内的局势还是要你多加帮忙,那些受害的百姓能不能一一上门为他们梳理案情,我想我们应该帮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若是要杜绝根源的话,恐怕还需要大人在朝中多替百姓说上两句话。”   韩卫的话让张彦瑾有些讶然,似乎这才是他的真正来意。   张彦瑾送韩卫出门,想到这些日子朝中局势的变化,心中也有些担忧。   东宫,太子府内,太子正对着珠帘而坐,似乎在往里面看什么人。   可那珠帘后面却是只有一张空的垫子,空无一物。   太子久坐不语,突然起身喊道,“来人。”   “去请尚书大人来宫中一趟。”   太子安排下去,又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不过确是转过身来。他想清楚那人所说之事,若是不把腐肉割掉,怕是这整个全部都要被传染,被腐化。   张彦瑾应召进宫,他倒是没有想到太子会单独晋见自己,想不到这太子叫自己所来为何事,张彦瑾便只能随遇而安。   “张大人请坐。”太子对张彦瑾很是客气,见张彦瑾进门起身迎接。   张彦瑾心中吃惊,不过面上不露,他依礼行事,如今太子为君,他为臣,就算这太子要他做什么事总得有个合适的说法。   “实不相瞒,我此番请你来是有一事告知。”太子满是愁绪地看着张彦瑾。   “太子请讲,若是微臣能尽微薄之力,定全力以赴。”   张彦瑾想起皇上之前的交代,看来太子来找自己也是皇上的授意。   “张大人客气了,原是那血珍珠之事并未完结,现在就连父皇也受到了牵连,我希望张大人能帮忙彻查此事,将背后的主谋揭露出来,以彰显我大魏之国威,且让这些宵小之辈得到惩处,安抚朝政。”   太子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毫无虚张声势之感。   太子竟然知道自己调查血珍珠之事,看来皇上对太子的扶持之意已经很是明显了。   “微臣遵太子之意,定彻查此事。”张彦瑾站起来道。   “张大人,我这里有些东西,想必对大人查此案会有些帮助。”   马车上,张彦瑾看着手中的册子,这是太子在他临出宫的时候递给他的,张彦瑾想起太子拿着这册子的纠结,打开便赫然书写着玉阳公主的签名。   他继续翻着册子,这上面不过是一些交易的记录,与血珍珠之案似乎毫无关联。   不过在册子的最后一页似乎是曾经被人撕掉过,而后面又被粘起来了。   玉阳公主在案记录累累,上面都是她与突厥人交易的记录,应该说这是玉阳公主的私本,上面记录了她的每一次重大事件的计划。   就连皇上遇刺也在册子上面,看着上面的娟秀字体,张彦瑾感觉似乎是看见了一把吧利刃,这些利刃几乎都是以大魏的心脏为目标。   看来皇上处决玉阳公主是有先见之明,不过太子竟然拿了这册子为何不交给皇上,而是给自己。   难道仅仅是为了利用自己来打倒这册上之人?   这册子上同玉阳公主有交易的除了突厥人,还有一个张彦瑾很是熟悉的人物。   那便是韩国公。   难道这韩国公与血珍珠有关,这玉阳公主的血珍珠是从韩国公处所得?   张彦瑾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上面粘贴的缝合度。   太完美了,这种撕下来的纸张再粘上去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贴切度,除非是有人特意费了心思去达到这种契合度。   张彦瑾合上册子,闭目沉思。不管是谁,世家势力的膨胀已经威胁到朝政的稳定,皇上一次三番地暗示自己,如今太子又把此物交给自己,就算是有再多的疑问,也得按照圣上的意思来行事。   血珍珠一案他是不会就此停止的,他最敬重的老祖母成为这些争权夺利的牺牲,这笔账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 第143章   “大人, 您回来了。”   张彦瑾到家的时候见赵将军在门口等着自己,看来那韩卫是又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大人,这是韩大人按照您说的法子做的调案, 这京城中欺辱良家妇女, 抢夺百姓财务的大多都是韩姓子弟。”   赵将军将韩卫交代的话一一转达。大人又不是巡督,这些东西按道理是教到刑部或者是大理司, 何故会送到礼部来。   “赵将军, 如今朝中势力不均, 这些物证若是到了其他人的手上, 怕是根本就上达不了天听。”   张彦瑾见赵将军疑惑, 便解释道。   是啊,他不过是个礼部尚书,哪里就监管这些事情,不过就是皇上见他无派别,才如此信任罢了。   这种信任,确是在提着脑袋干活,从前到现在,还有以后, 怕是都难得安宁了。   张彦瑾可不认为自己拿这些世家开刀不会遭人妒杀, 有利益就有争斗, 不管是在生意场上还是朝堂之上, 永远都是利益至上。   皇上的病依旧是没有什么起色,相较之前反而是更加严重了,不过今日早朝, 皇上确实拖着病体来上早朝了。   “朕听闻进来朝政混乱,有人借机在外伤民牢财,莫不是当朕死了?”   皇上虽然满脸病容,可吐露出来的话语确实威严十分。   “臣等不敢。”   “张爱卿,你上奏的折子朕已经看了,今日你便说说是谁敢趁朕生病的时候在外欺压百姓。”   张彦瑾听到皇上喊自己的名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上过折子了?   想着前些天韩卫让自己代交的那些奏本,怕是韩卫合皇上早就合计好了。   原来是皇上病情日益严重,已经等不及张彦瑾来调查更多的事实了。   “是,皇上。”   张彦瑾早有准备,皇上之前停朝多日,都是太子代理政事,今日张彦瑾听闻皇上要临朝,便在心中有所推测。   这韩国公,今天是非当那个倒霉蛋不可了。   朝堂上与世家有点关系的大臣,没有几家不在暗地里做点生意,像是军火私盐粮草这些暴力的行业,世家的手伸得尤其长。   之前韩卫给的那些调案,自然是不足以打倒韩国公所代表的世家势力。   韩国公在朝虽然没有周勤那般活跃,可暗地里发死人财的事确是没少做。   张彦瑾利用暗地里派人调查韩国公府的生意往来,发现仅仅是军棉布这一块的利润尤其客观,已经超脱了正常的范畴。   他让李郢和赵将军分头行事,发现这韩国公可真是个关门做大事的人。   寒冬将至,边关棉布需求巨大,韩国公府负责军用棉衣的制作和运输,原本这是朝廷安排的差事,按道理确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张彦瑾调查发现,韩国公从江南运输的棉花的数量根本就不足以制作出十几万件的棉衣。   “回禀皇上,韩国公掺和黑心棉用来制作将士们保暖的冬衣,之前臣收到消息,说是边关寒冷,将士们衣不裹腹,臣想着这冬衣已经送到边关,按道理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后来又有人不小心点燃了棉衣,发现这棉衣着火烧出来的居然是黑烟,臣听到这消息才想起这白棉和黑心棉之间的差异。”   张彦瑾的话就像是一击钟鼓敲在韩国公的心上。   “韩国公,你还有何解释?”   皇上厉色道。   “臣认罪。”韩国公跪在地上,道。   江南水灾,棉花供应不足,加之羊毛贵重,原本这些事情都是可以上报朝廷的,偏偏韩国公鬼迷心窍惯了,见有空可用,便用着这老法子谋财。   如今被拆穿,他自是难逃其咎,只希望圣上能往开一面。   韩国公之所以如此便认罪,是因为他知实事,看得清形势,他只图自己一力承担下来,别落得陈国公的下场,家破人亡,子孙都沦落为奴。   “即日摆除韩国公府之爵位,韩国公直系子弟皆贬为平民,三代之内不得参与朝政,没收韩国公所属家产,贬折韩国公及其家人到西北服役,无诏令不得回京。”   皇上像是明白这韩国公为何认罪如此之快,所下惩处相比之下倒是并不严厉。   “臣遵旨。”   韩国公脱下官帽,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张彦瑾手里的册子上面写的韩国公的罪状可不止这些,皇上定也是知晓的,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或许是因为韩国公的爽快?亦或者是皇上只想为太子稳定朝政,并未打算大开杀戮?   如今韩国公被贬,朝中便势力最大的世家便是瓦解了。   余下便剩下瑞国公府,可这瑞国公然是太子一派,自然不会被排挤,难道韩国公是自知无法自保,索性就丢将保全军士。   韩国公此人倒是看不出是一个重家族情义的人,至少他舍身保全了韩姓一族免于灭族。   “皇上,皇上。”   大臣们纷纷上前喊道。   皇上似乎是在撑着一口气,等到韩国公被人拖下去之后这口气便松了下来,人便晕了过去。   皇上重病昏迷,原本刚刚缓和的局势一下又紧张起来。   太子刚刚上位,地位并不稳固,这个时候若是皇上有什么意外的话,这朝中定然是会大乱起来。   张彦瑾从朝中出来,见大臣们都疾步往家走去,他心里也有些了然。   这些人莫不是都回去商量国家大事去了。   如今圣上身体未愈,那酒楼定然是不能再去了,以免落人口舌。   皇上的病情反反复复,御医们日日夜夜轮流守候,却还是无力回天。   太子自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不过赵王何晋王也几乎也是同时得知了消息,赶来了皇上的榻前。   “大人,我们要进宫去吗?”赵将军问道。   张彦瑾刚刚收到韩卫送过来的消息,怕是皇上之前就交代过韩卫。   “韩大人进宫了吗”,张彦瑾问道。   “韩大人回太守府了。” 第144章   宫中红灯灭白灯起。   京城百姓半夜听到宫人的宣告, 纷纷在家点起白蜡烛,哀思先皇。   张彦瑾今夜并未入睡,等宫里的消息到尚书府时, 他便即可叫人去色挂白。   “赵王和晋王可有事?”   张彦瑾送宫人出门, 随后便见赵将军赶了回来。   他虽然没有进宫,却是叫赵将军去了皇宫打探消息。   原本燕国公和荣国公都不见人影, 让张彦瑾颇为担心, 虽然他知道前世继承大统的是太子, 可这燕荣国公若是叛变的话, 这大魏的走向可就不知是何处了。   “赵王和晋王倒是无事, 只不过那瑞国公手里却是有些暗卫。”   能出入皇宫于无人之境,周勤此人倒是有些本事。   张彦瑾对此倒不意外,周勤既然归顺太子一派总归是要拿出点本事来的,皇宫蛇龙混杂,太子不可能把身家都交付给侍卫,而周勤便是太子设立的第二道防线。   皇上驾崩,百官定是要去朝奉。张彦瑾换好官服,等待着天亮。   皇上对太子看重之意实在是超出了张彦瑾的意料, 即便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也要去除一个世家, 想到先皇虽然对自己算计诸多, 却大多是为国, 为民,这先皇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君。张彦瑾在心中感慨。   大魏皇帝仙逝,享年五十五岁, 谥号为文皇帝,葬于昭陵。   依照旧例,礼部官员着手准备皇帝死后的各种仪仗。   先皇葬入皇陵的第三日,太子正式登基,改年号为新元,尊文皇帝皇后周氏为太后,妾室关氏为贵妃,妾室赵氏为容妃。   新皇登基,手握重权的他,就听了周勤诸皇子年长应去封地就藩一事,于是新皇首先便将赵王和晋王下派到西北和东南。   张彦瑾等人则依旧是照常朝事。   今日张彦瑾从朝堂回来,便将这消息写信于远在边关的伯父。   “大人,这西北然是干旱风沙之地,东南多倭寇和外贼,这两个地方都非民生富饶之地。”   赵将军道。这明显就是流放。   “新皇刚刚登基,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赵王和晋王能留得一一命,不过是新皇为现仁慈,让天下民众归心。”张彦瑾道。   这封路千里迢迢,赵王和晋王若是在这途中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怪不到当今圣上的头上。张彦瑾想到此处,不由地摇了摇头。   太子登基后,除了借着机会贬谪了赵晋两王一派的人,便是封赏了周勤等人。   周勤从国舅爷的身份一举越位成了首相,将赵国公一派等人都甩在身后。   如今周家势力风头过盛,想必不用等他动手,当今圣上也不会坐由其大。   张彦瑾知道现在新皇为了稳定新朝局势,会大肆用周勤打压其他王爷的势力,并拉拢世家,于是,他就将自己龟缩起来,不参与任何争斗。   原以为有先皇嘱咐在前,这圣上稳定局势就会重用于他,可是没想到新皇想要对他动手。   张彦瑾本本分分地干着自己的公事,周勤就参揍他与民争利,商会苦不堪言,并且拿出了商会联名上书。   新皇目沉如许,他看着张彦瑾,张彦瑾白了一眼周勤,老皇帝在世,怎么不说他与民争利!这些商会,哪里是真正的商人,都是那些士族的势力,皇帝便是再嫩,也不会看不出什么。   倒是新皇这表情,张彦瑾心中一突,之前他不为新皇拉拢,但也没倒向其他王爷,若说和玉阳公主有矛盾,但是玉阳公主也造反了,还是这新皇举报的,可见新皇和玉阳公主感情也不深,这样一来,他和新皇是没有任何矛盾的。   难道是被周勤说动了?   张彦瑾的心思一下子转了无数次。   伯父还在边关,手握兵权,周勤不是傻子,这时候要对他往死里打。   那么这是……张彦瑾心里有数了,这些天,朝堂三审六部都在不断变动着人数,怕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让周勤盯上了,周勤恨他他早就知道了,说服新皇,这户部尚书事关紧要,用自己人代替是最好的,如果新皇耳根子稍微软一些,也是能成功的。   好在,他之前见状不好,已经供应了伯父军队足量的粮草,此时也是无所谓。   “皇上,先帝在世,就曾赞臣臣的产业是为民谋福祉,如今周相参我与民争利,臣也要参揍周相辜负皇上信任,诬告忠良,祸乱朝纲!”   这罪名一出,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这罪名可就重了。   周勤被气得涨红了脸,他这次也不过是从云美人那儿得了些消息,说皇上对张彦瑾最近不满的紧,说是,新皇急需要一些新玩意造福百姓,稳定民心,这张彦瑾说没有好主意,皇上就觉得张彦瑾对他不忠心,还念着先帝。   周勤自然是信的,云美人是他早就培养出来的美人,又是经太后亲手送给了皇上,便是假的,皇上还让她这么透露出来,定然也是不满张彦瑾。   于是,他就来了这一招试探试探。   他根本没觉得会一棒子打死张彦瑾,最多配合皇上让张彦瑾回家休息几日,或者停停张彦瑾的生意,可这张彦瑾的嘴还是牙尖嘴利,拿着先皇出来,这时候,便是新皇也不能再那此事问罪了,先皇才去了多久,便是新皇,也不能反对先皇之前的话。   “行了行了,周相你回去查一查,是谁在诬告张尚书?尔等都是国家栋梁,将相和,天下和,你们可知道?”新皇淡淡地说道。 第145章   张彦瑾回府后, 还在琢磨如何应对新皇和周勤的攻势,就现在的情况,新皇怕是对他真的不友好。   就在这时, 瑞福小心翼翼地过来禀报了。   “赵国公来了。”   褚持恭?   张彦瑾连忙让人请进来。   褚持恭神色严肃, 他此次打扮赫然还是秘密前来,他也不说废话:“你这小子, 明日就挂冠离朝。”   张彦瑾皱眉, 到了这般地步?   褚持恭说道:“收到宫里的消息, 这是新皇的意思, 他不能容你在京城。”   “这是为何?”如果讨厌他, 要贬要杀不奇怪,这不能容他在京城算怎么回事?   褚持恭摇了摇头,说道:“估摸是玉阳公主之事,皇上虽然揭发了玉阳公主,但是怕也是有感情的,玉阳公主之前就讨厌你,所以皇上不会容你在京城,免得你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张彦瑾嘴角抽搐, 这新皇还带这样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明日一早就走, 你走了, 皇上的目标就是周勤了,对你和你伯父都有好处。”   张彦瑾总觉的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 李濂也秘密过府过来了。   他也是让张彦瑾离京。   甚至李濂还让他诈死出京,装作他挂冠离去,而周勤派人追杀而死的假象。   张彦瑾问及原因,李濂苦笑不说:“你日后就会知道,大魏需要你,现在的新君,确实不能容你。”   张彦瑾的心沉了沉,他只说考虑一二。   第二日,张彦瑾没有走,而是暗自细查,直到他伯父的口信千里加急秘密传来,张彦瑾也发现周勤动作多动,都是在找他的错处,而上头皇帝冷眼旁观,他终于同意了。   ****   张彦瑾离了京城,便在江南购了一个山庄,开始了在江南的生活。   而李郢和陈溯也随后赶上了张彦瑾,在这江南开始经商,三人通力合作,很快的在江南占据了一席之地。   “公子,不好,南岭那边崩塌了,和您之前说的一模一样,我们派过去的人数根本就不够。”   “现在该怎么办?”李郢问道。   张彦瑾原本记得江南有一次滑坡事件,接着这次机会不仅可以帮忙减少百姓的伤亡,张彦瑾还想占据南岭这一方土地以用来培养自己的人手,如今南岭崩塌的损失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将南岭周边的人都调过去帮忙。”如今他只能先放弃后面的计划,先帮忙救助。   “不用了,官府派人过去了,那边的滑坡堵住的道路也有人在疏通了。”   陈溯高兴地跑过来道。   “你不是在现场吗?”李郢问道。   “是啊,原本我是按照计划在现场组织百姓撤退,不过官府那边的人比我们还要先到,现在这边的百姓都被送进城了,我便让兄弟们先撤了。   “官府的人怎么会来南岭?”   张彦瑾印象中这南岭时因为这次滑坡事件导致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而官府并未理睬这类事件,导致后面这南岭一带土匪暴增,险些动摇了大魏的根本,若不是那个人的手腕强硬,派人烧了这南山,这南岭的叛乱才得以安定下来。   即便是如此,那人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整整十万的士兵因此将生命葬送在南岭上。   “官府来的很是及时,似乎早有准备。”陈溯将看到的情况一一描述给张彦瑾眉听。   “这样,你先去看看有哪些人需要帮忙的,将他们带到山庄,我要亲自要南岭上去看看。”   南岭是江南与江北的交界之地,无论是一夫当关的地势还是丰富的山川河水等资源,都是张彦瑾的不二选择。   他炸死出京,自然不会就这么窝囊地过这一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张彦瑾,迟早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他甚至已经着手养了一支军队。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   “皇上,生了,生了。”   皇上被小儿的哭喊声打断思绪,他大步地迈进房门,看见奶娘手里的的小娃娃,并未言语。   “皇上,是皇子。”李御医从房间里出来道。   “幸苦贵妃了。”新皇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他的孩子了,而不是宗室子。   “恭喜皇上。”   “恭喜皇上。”   大魏有风水和吉凶之兆,这妃子铲子皇帝向来是不会进产房的,皇帝不过是一时激动,见李御医如此说道,便在外好好地交代宫人们照顾好贵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安宁宫。   自从皇子诞生之后,安贵妃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皇上不仅为安贵妃升了阶品,凡是朝中大小事都与安贵妃商量后再坐决策,皇上则是日益沉迷于炼丹制药。   安贵妃所生之子也很快被封为了皇太子。   朝臣原本对于后宫参政有极大的非议,不过按贵妃并未直接参与朝政,而是将计策先于皇帝,朝臣也不得将按贵妃如何。   新元五年年,贵妃被封为皇后,这一年皇太子五岁。   这一日是皇太子的五岁生辰,也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母后,太傅说这科举推行之人是个了不起的人,你知道他吗?”皇太子稚气的声音在御花园中响起。   “那夫子是如何说的?”李容娘淡淡地着皇太子说道。   “此人名为张彦瑾,乃是户部尚书,夫子说他不仅创办了科举制度,为我大魏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还还发明了马镫马鞍,千机弩,令突厥不敢犯我边境,还有啊,此人还是乡贡书院的创始人呢。”   皇太子朗声道,夫子说的此人可真是个盖世之才。   李容娘眼中有些暖意,正要说话,这时候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太师教的?张彦瑾此人已过,太子以后莫再提到,堂堂储君要往前看,怎么能对一个死人念念叨叨。”   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御花园中,见太子念叨,出声制止道。   “是,儿臣知道了。”太子向前一步,跪地道。   皇帝平日虽然并不曾对太子多加管教,可是在太子的心中,皇帝依旧是仰望的存在。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炼丹遇到什么难处了?是药材不够还是炉火不旺?“   李容娘上前道,自从太子出生之后,皇帝对她越发敬重,这让李容娘很是满意。   虽然皇帝在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开始沉迷炼丹之术,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错乱,不过这正好给了李容娘参政的借口,如今皇帝对世事是越发不予理会,李容娘在朝中的作用和影响力是越来越大。   “朕没事,不过这皇太子的师傅皇后可要多帮忙看些,多教些有用的东西。”   皇帝原是要发泄脾气的,见皇后上前替太子阻挡,便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帝性情大变并不是这突发的事情,大概是从太子出生之后,李御医去世之后,皇上的性情便开始捉摸不定。皇后产下皇长子之后,后宫之人并未增加,皇上不仅没有再纳妃嫔,而是专宠皇后一人,世人都称皇上是个痴情人,只有李容娘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父皇是不喜欢儿臣吗?”皇太子小心地问道。   此事皇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李容娘看着太子笑道,“怎么会呢,太子这么聪明,皇上不过是政务繁忙罢了。”   “娘娘,江南巡抚求见。”   李容娘听了宫女的话点了点头,皇太子见此瘪嘴看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