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炮灰的心愿》 作者:冻感超人   文案:   穿梭在万千世界中,成为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炮灰   替她们完成心愿,圆满人生   阅读指南:   ①心愿为主,谈情为辅   ②女主人设多变,单元故事   ③(划重点)勿站男主,会翻车   ④日更,晚7点以后【三次元忙,随缘加更】   ⑤佛系作者,骂我没关系,夸我我爱您   内容标签:快穿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炮灰 ┃ 配角:各种男主女主   作品简评:   小混沌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一缕顽强意识,为了替自己塑造肉身,它投身于万千世界之中,实现那些卑微炮灰的心愿,不管你是要手撕渣男、报仇雪恨,还是要奋发努力,逆转人生,混沌出手,使命必达!没有混沌拯救不了的炮灰。   本文各个单元都是相对独立的小故事,每个故事主题鲜明独立,有甜有虐,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各个故事中人物的浮世绘,行文跌宕起伏,情节不落俗套,是一篇值得阅读的快穿文。 第1章 闺秀1   三月的环城正是雨季,淅沥沥的绵绵小雨下个不停,无论是街道还是衣柜,都是一股湿哒哒的感觉,腻味的人难受,让人不想动弹。   陈园的几个丫头趁着雨天,三五成群地躲在檐下,边看雨,边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她们今天如此放松的缘故是,陈园的几位主人一个都不在。   老爷去香港了,夫人带着少爷出门去火车站了,连管家也殷勤地跟上了,一个队伍浩浩荡荡地去接那位表小姐。   雨松抿着嘴笑了笑,“那位表小姐,好大的面子哦,还要夫人亲自去接。”   雨翠瞥了她一眼,有点不屑地道:“人家是名门闺秀,夫人乐意去接,怎么,你是有想法了哇。”恐怕不是眼热夫人去接,是看到少爷去接,心里不舒服了,哼,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雨松听出了雨翠话里的不善,她不接话,反正雨翠嘴巴里对她总是没好话的,不就嫉妒少爷对她笑脸多些,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前平平后平平的,一点女人样都没有,别说少爷,门房的阿良都不乐意多看她两眼。   倒是那位表小姐,她听干娘说了,那位表小姐是夫人给少爷定好的少奶奶咧。   有的人啊,真是生下来就比她们命好。   那个被羡慕命好的表小姐——沈明漪正坐在火车上发呆。   其实,她并不是在发呆,她是在窥探这个女人可悲的一生。   这是个民国世界,男主陈衍是航运大亨陈怀冲的独生子,为人看似放荡不羁,实则颇有抱负,在花花公子的外表下,是一颗发展实业,振新华夏的心,而在他为理想奋斗的路上,他邂逅了将军之女夏蕴芝,夏蕴芝虽然出身军人世家,却因年少一段留洋经历,思想十分新潮,两人相似的思想很快就碰撞出火花,成就了一段金玉良缘。   而她,沈明漪,是这段良缘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是康庄大道上的一颗小小的鹅卵石,一个可悲的炮灰。   沈明漪,出生书香世家,她的父亲是名噪一时的天才画家,年少便一举成名,母亲亦是出生名门,家中底蕴深厚,就像雨翠说的,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一个是环城巨富之子,一个是山城名门之女,怎么会结下了这一段孽缘?   陈衍的父亲陈怀冲在年轻时,不过是一个码头运货的穷小子,沈明漪的父亲在码头遭抢,陈怀冲见义勇为,救下了沈父的箱子,沈父感激之余与其交谈,发现陈父虽然衣衫破烂,但是眉清目秀,言谈举止也颇为大气,起了结交之意,竟当场将行李箱中那幅险些被抢的画赠给了陈父。   这就是现在叱咤整个环城的航运大亨发家的开端。   陈父感谢沈父的知遇之恩,与沈父结拜为兄弟,沈父颇为看重这个义兄弟,把自己的小姨子也介绍给陈父做妻子。   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深,后来陈衍和沈明漪出生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订下了亲事。   对于陈衍来说,他是绝对不能接受这门莫名其妙的亲事的,就算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地告诉他,沈家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没有沈家的帮忙,就没有他的今天,就算沈明漪是自己的表妹,他怎么能拿自己的婚姻来当作报恩的工具?   他虽然心里是极度地不赞同,但在火车站上,他仍然保持着十分耐心的风度翩翩的姿态,陪母亲等候着这位传说中十分适合做妻子的闺秀表妹。   沈明漪靠着火车的窗子看到了这位造成原主一生悲剧的男人,他的个子很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俊秀的脸庞上是温和多情的笑意,低着头与自己的母亲说着俏皮话,尽管他心里可能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但是他一点不会让人看出来,无疑,这是一位一眼看过去就很讨人喜欢的出色青年。   皮相已经如此不俗,如果他再对你温柔体贴,小意关怀,时不时地再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暧昧话语。   那么,要俘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应该是十分容易的。   就像原主那样,一头栽进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小姐,火车已经到站了,您不下车吗?”列车员过来打断了沈明漪的思绪。   沈明漪收回目光,轻轻地回过头来,矜持地对列车员点点头,眼角慢慢垂下,在洁白的脸上形成一片扇子般的阴影,“抱歉,我这就下车。”   列车员不知怎么地涨红了脸,有点后悔刚刚出声打扰这个美丽的小姐,其实他已经看那位小姐好一会了。   火车到站后,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幽幽地望着窗外的人群,清丽的侧脸像一朵幽静的百合花,不知是谁有幸让她驻足观看?要不是他要下车去填表,也许他愿意看着她一下午。   赵书曼有点着急了,她眼睛紧盯着火车门,下来的一个个人都不是她要等的,她着急地拉起儿子的袖子,“衍儿,怎么回事,你表妹是不是这辆火车,怎么还不见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人要是真的不见了才好呢,陈衍有些恶劣地在想,面上却仍然温声劝道:“母亲,放心吧,人还没全下来呢,说不定表妹马上就下来了。”   这时,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话,车厢里下来了一个女孩。   先是一个小小的细白绸缎鞋尖,在淡绿色的袄裙下探出头来,优雅地踩在了下车的梯子上,然后是一团乌黑的云鬓,插着碎玉一般的步摇,她低着头不急不缓地下着梯子,等站定以后,轻轻地抖了抖袄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新月一般细致的眉毛,乌黑的眼珠嵌在瓷白的脸上,小而薄的嘴唇,她就像是仕女图上走下来的,如醇酒一般隽永。   陈衍呆住了,他没想到,在新华夏,还有这样古板的女人,完全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嘛。   这时候,沈明漪笑了起来,她的脸上长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便显得天真可爱,在她那矜持的外表下,显现出少女的活力,有一种矛盾的美。   赵书曼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沈明漪,心肝宝贝地叫着,“我的宝贝明漪,你可想死姨母了。”   沈明漪任由姨母抱着她撒娇卖痴,过了良久,才拍拍姨母的肩膀,轻轻地说道:“姨母,表哥看着呢。”   被点名的陈衍抬头看了沈明漪一眼,立即奉送一个招牌的温柔笑容,沈明漪也回了一个浅笑,只是面上的表情,绝没有像对姨母那样的亲近,她的笑容里包含着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距离感。   陈衍心想:不愧是名门闺秀,眼睛长在天上,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这样的女孩子适合当妻子?他看是适合当祖宗。   赵书曼被侄女一说,脸红了,嗔怪地拍拍沈明漪的肩,又向站在一旁的陈衍招招手,“出门前不还惦记着要见表妹,怎么见了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陈衍适时地红了脸,“哪有啊妈,有你这么拆儿子的台的吗?”其实心里已经腻味地不行,然而面上还要讨母亲的欢心,余光一瞟那位表妹,却见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注意到他热切的眼光后,那位表妹终于纡尊降贵地把眼神放在他身上,她的眼珠极黑,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似的,只是她说出来的话依然是那么疏离,淡淡地一句,“表哥好。”   “嗯,你好。”陈衍有点生气了,这是一种自尊被冒犯的怒气,一个不让他中意的未婚妻姿态却那么高,他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赵书曼知道儿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准是又对这门婚事有意见了,于是立刻打着哈哈,“别站着了,走走,快上车,咱们快回家。”   沈明漪欠了欠身,细声道:“姨母先请。”   赵书曼一手勾起侄女,一手勾起儿子,“跟姨母还客气什么,咱们一起走。”   身后的管家连忙上前接过沈明漪的行李,沈明漪对管家轻轻地道了声谢,管家受宠若惊地上前面开路。   一路上,赵书曼左右两边逗着两个孩子说话,她精神高涨,十足卖力,誓要在沈明漪和陈衍之间搭起一座桥来,两个孩子对她是一模一样的轻浅笑容,一个矜持,一个温柔,虽然车里是一团和气,不过她总觉得气氛好像不是那么融洽呀。   这样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门口,一下车,赵书曼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又觉得这样有些莫名的心虚,好在门口等候的佣人们缓解了她的尴尬。   以雨松和雨翠为首的丫头佣人们,乌泱泱地撑起伞来,在陈园门口用油布伞撑起了一片黄色的天空。   陈衍下车以后,绅士地接过其中一个丫头的雨伞,为母亲打伞,赵书曼却一个闪身进了别的佣人的伞,笑眯眯地冲着儿子吩咐:“多照看照看你表妹。”   雨松在后面踮着脚想看看这个表小姐,是不是有传说中的那样名门闺秀的样子,像她,长得也挺漂亮,她们弄堂的都说她看上去就像个大小姐。   陈衍听了母亲的吩咐,脸上笑容淡了些,但仍然把伞轻轻地往车门上一课靠,向里头招呼道:“表妹,请下车吧。”   出乎他的意料,车门里竟伸出一只瓷白细腻的软手,矜持地伸着,似乎是等待别人搀扶,紧接着是他听了一路的细细声音,“劳烦了。”   他心里一动,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好笑,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表妹小心。”   那双手一被牵到,便僵住了,是真的僵住了,一点反应也没了,玉雕般的手指直直地扎在他手心里,又痒又凉。   正在他不耐烦,想使劲把这个金贵的闺秀拉出来时,沈明漪下车了,她的动作很优雅,脸上也很淡然,看上去丝毫没有手上僵硬的感觉,甚至点了点头,轻声道了谢,“谢谢表哥。”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抽走了被陈衍松松握着的手。   这架势,像他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多握一秒都不行,嗤,大小姐。   赵书曼连忙牵起沈明漪,冲儿子挤挤眼睛,对沈明漪笑道:“快进去快进去,看看姨母给你布置的房间你喜不喜欢。”   沈明漪点点头,亲热地挽着姨母的手往里走去。   陈衍笑了笑,摇了摇头,感情现在自己成了外人了,正迈步跟上,突然看到他这个表妹的耳朵怎么红了。   那小巧的耳廓红透了,透明的能看清里面的血丝,在她瓷白的侧脸上,那绯红的耳朵显得那么突兀,她仿佛是感觉到他看她了,微微侧了侧头,看了跟在后面的陈衍一眼。   眼神一交汇,她镇定地回过头去,仍旧轻声细语地对姨母说话,只有陈衍看到,那双耳朵更红了,仿佛要滴出血一样的红。   原来,她不是在高高在上的故作姿态,她是在害羞吗? 第2章 闺秀2   雨松撑着油纸伞紧紧地跟在少爷后面,心里有了考量,这表小姐,真是奇了,那气度姿态,真是从未见过的出尘,仿佛是笔画玉雕的人儿,看夫人少爷护的这么紧,恐怕是板上钉钉的少奶奶了。   她一定要好好在这位未来少奶奶面前表现一番,好得个脸,以后哪怕分一杯羹也紧好。   雨翠眼珠滴溜溜地看了雨松一眼,心里快活极了,瞧她那脸色,活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也不想想,这鸭子是你那烂牙口吃的下的吗?   也就阿良这个死瞎了眼的对这个贱蹄子另眼相看。   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屋,赵书曼脚也不停地拉着沈明漪上楼看她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极典雅,赵书曼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性子,花足了功夫,照着山城的书香大气布置,红木雕花的大床上一床淡色的绸缎被子,精巧地绣了细密的花纹,梳妆台上各种胭脂水粉摆了一台子,赵书曼笑了笑,“不知道你爱什么粉,就捡时兴的都买了些,”又仿佛不经意地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陈衍,“你表哥也出了不少主意的。”   沈明漪听了,微微抬头,向陈衍点点头,“多谢表哥。”   对女人的胭脂水粉这么了解,怕不是个天天凑在温柔乡的公子哥。   她心里看得明白,原主当时可是又羞又悸,一个大男人,为她屈尊去捡买女儿用的胭脂水粉,不知怎么,又挑选得那样合她的心意,难道真有心有灵犀一说?   以后的日子里,原主每次用那些胭脂水粉时都想起那温柔细心的表哥,眼前似浮现起他细心挑拣的样子,心又陷了一分。   陈衍现在对这个表妹面上的冷淡已然不恼火了,他就爱盯着她那透露真正心思的耳朵。   啧,又红了,怕不是要烧起来了。   想到这,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了,“为表妹办事,衍心甘情愿,何足言谢。”   果然,这怕羞的表妹羞的脸也转过去了,这下不止耳朵,连露出来的那一截细细的脖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屋子里的人看到这表哥表妹的情形,都发出阵阵调笑声,赵书曼笑得最畅快,她就说,车子上那尴尬的气氛肯定是错觉。   这俩人,就是天生的一对,她就知道,只要见了明漪,这个臭小子哪有不喜欢的。   而这“天生一对”的两个主人公,一个心里轻佻地想着如何逗这个名门闺秀害羞丢丑,一个心里盘算着如何给这个花花公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某种意义上说,果然是“天生的一对”。   人散了之后,沈明漪关上门,开始收拾行李,把衣柜一打开,满衣柜的漂亮洋装和旗袍,真是光华璀璨美不胜收,轻轻一摸,触手绵软丝滑,仿佛要化开似的,都是顶尖的料子,拉出来一看,大眼看上去大约是合身的。   真体贴。   毫不留情地把满柜子的时髦衣服全部拿出来扔到沙发上,沈明漪再一件一件地仔细把自己带来的袄裙挂在衣柜里,理好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   她可是封建古板的大家闺秀,那些旗袍洋装她一件都不会穿。   这一柜子的衣服其实是陈衍给的下马威,他故意在母亲面前揽下了购置衣物的差事,让不知其然的母亲心花怒放地夸他上心,是,他是上心,不过他上心的是怎么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   他到百货商店,买来最新潮时髦的旗袍和洋装,不是为了讨她的欢心,而是来提醒她,嘲笑她,你是个古板的封建女人,你与我根本不相配!   原主看到这一柜子从未穿过的旗袍洋装,感到无所适从之余,心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卑。   在山城,她是全城女子的典范,个个夸她温雅大方,举止得宜,是一等一的顶尖人,可是这些旗袍洋装,是她只听过从没见过的衣裳,袖子这样短,裙子下摆还开了这么高的岔,她没那个勇气去穿。   环城与山城,怕是不同的吧?   说她保守也好,封建也罢,对这些十六年来从未尝试过的东西,她既惶恐又有些渴望。   就像对她这个未婚夫,她不傻,她何尝看不出他温情脉脉下隐藏的逗弄,只是,她渴望,渴望那逗弄调笑之下是一颗爱她的真心。   真傻,一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压根看不上的女人动真心呢?   既然你瞧不起我的古板封建,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有多无坚不摧,任你如何温柔攻势,我也滴水不漏。   陈衍坐在楼下,第一次这么期待晚餐,他在想,那个害羞的表妹会不会换上他准备的旗袍洋装呢?估计是不敢的,恐怕一看到那些短袖短裙就吓得花容失色了吧,想想就好笑。   陈园少爷脸上浓郁的笑意感染了一圈的丫头佣人,搅乱了一池的春水,而他却不自知,或者知晓了,也毫不在意。   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陈衍马上回身,原来是母亲,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赵书曼款款下楼,冲陈衍挤眉弄眼地笑了一通,“那么着急,想见谁呀,”说完伸手遥遥一指楼上,“想就自己去叫。”   陈衍也不辩驳,拢拢衣襟,大方地一笑,“我去叫表妹下来吃晚餐。”他要第一个看到她窘迫不堪的样子。   她的房间在幽静的三楼,除了一间书房,其余都是客房,一上去,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陈衍站在门外,心里竟然有一丝紧张,怎么,在这个大小姐面前,还矮了一头不成?稳了稳呼吸,轻轻敲了敲门,“表妹?是我。”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只余了一条小缝,露出半张清丽的脸,“表哥,什么事?”   陈衍靠在门边,挑着一双桃花眼,“表妹,怎么?不愿意给我开门?”   听了这话,里面的人低了低头,把门缝开了,那张清丽的脸露了出来,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袄裙,显得清新怡人,冲他微微地一笑,“表哥,请进。”转身时,那蓝色的裙摆滑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陈衍的笑容在看到堆满沙发的旗袍洋装时僵住了,他一件一件挑选的整个环城最时髦的时装就像垃圾一样堆在沙发上。   这里面任何一件衣服都能让环城的那些姑娘们欢喜惊叫。   她就这样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甚至都没好好放,很明显是被随手一扔扔在那的。   沈明漪回头看到陈衍紧盯着沙发,招呼道:“表哥,怎么了?”   陈衍几乎连一个笑容也挤不出来了,只能硬邦邦地说:“这些衣服你都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不过不是现在就喜欢。   沈明漪惊讶地说:“这些衣服难道是为我准备的吗?我以为是房间原来的主人留下的,所以就都收拾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料子这剪裁这一看就是簇新的衣服,会是别人穿剩下的?再说了,陈园哪来的女孩,就是她母亲,也不会穿这么鲜嫩的颜色,陈衍怀疑这个表妹是在故意嘲弄他。   但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很惊讶,甚至有些懊恼,那细长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有些忐忑道:“对不起,表哥,请你不要告诉姨母,等会儿我会再收拾好的。”   陈衍脸色好看了些,温声道:“这些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合不合身,如果不喜欢就叫佣人扔了,免得再收拾了。”   沈明漪叹了一口气,“不管喜不喜欢,总是姨母的一片心意,长者赐,不敢辞。”   陈衍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别的意思,“那表妹,是不喜欢了?”   沈明漪似乎有些害羞,低着头半晌不言语,细声细气地说了什么,陈衍没听清,又靠近了些,“表妹说什么?”   对陈衍的靠近,沈明漪又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鼓起勇气说道:“奇装异服,我不喜欢的。”   陈衍扶着额头笑了,是气笑的,“奇装异服?今天我母亲穿的旗袍也是奇装异服了?”   沈明漪慌忙摆手,着急地辩解道:“姨母穿着,自然大方得体,可我在山城从未穿过,实在是不习惯。”   如果她装模作样,打肿脸充胖子,他一定拆穿她的谎言,但她大大方方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陈衍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是啊,她来家中做客,母亲如此偏爱她,若她说不习惯穿那些,母亲绝对不会强逼她穿旗袍洋装。   毕竟她是山城的闺秀,老派的女子。   想到这儿,陈衍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干巴巴地说:“不喜欢等会就叫佣人处理了,母亲让我叫你下楼吃饭。”说完,不顾风度,转身欲走。   沈明漪着急地一把拉住陈衍的袖子,陈衍吃惊地回过头来,却听她道:“以后这种小事佣人来就可以了,不劳烦表哥了。”   陈衍扬了扬唇,“如你所愿。”微一用劲,拉开袖子离去。   赵书曼高高兴兴地看儿子上楼,久等不下,以为两人在楼上腻歪,却见到儿子一个人冷着张脸下楼,而沈明漪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注意到她打量的眼神,还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笑。   赵书曼心里气急,这个祖宗,是又要犯他的驴脾气了,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没想到,陈衍沉浸在挫败感中,压根没接受到母亲的警告,如风般下了楼,好像在逃避后面人的追捕似的。   后面“追捕”的人倒还是不紧不慢地下楼,淡蓝色的裙摆像云一般缓缓飘下,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沈明漪对着姨母又露出了真心的甜蜜笑容,“姨母,实在抱歉,叫你好等。”   赵书曼连忙上去拉住沈明漪的手来,爱怜地轻拍两下,“哪里怪你,不知道你这表哥在楼上与你说些什么,耽误了你吃晚餐的时间。”说完,又给儿子递了个眼神,示意“快与你表妹说话”。   可惜,陈衍又叫她失望了,只是懒懒地点了个头,“母亲,抱歉,开饭吧。”   赵书曼心里气呕,对侄女仍然温柔关爱,拉着沈明漪入座,“赶紧开饭吧。”   陈衍懒洋洋地跟了上来,打定主意对这不讨喜的表妹不理不睬了。   饭桌上全靠赵书曼张罗起了一个还算热闹的晚餐,沈明漪还是很给面子的,无论自家姨母说什么,都能接上一两句话,甚至还主动讲了一个山城流行的笑话,倒叫陈衍多看了她几眼。   晚餐快结束时,赵书曼说道:“明漪啊,这两天你在环城可要好好逛逛,难得来两天,可别虚度了,到时候让你表哥带你出去玩。”   这次陈衍应承下来了,“是啊,我来给表妹当挑夫。”说完,笑着看向沈明漪,“就是不知道表妹赏不赏脸了?”   等我带你去歌舞厅好好见识见识,洗洗你身上的迂腐味。   好像压根没有察觉到陈衍恶意的样子,沈明漪高兴地点了点头,欢快地向赵曼书说:“不知道环城有没有定做袄裙的铺子?”说完,又感觉自己失言了,补救似的道:“我不是不喜欢姨母准备的那些衣裳,只是想另外做些袄裙。” 第3章 闺秀3   赵书曼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去看儿子,一看到陈衍拿筷子的手顿住了,立刻想到是他中间又干了什么好事。   为了保住儿子的脸面,赵书曼决定背下这个黑锅,试探地问,“姨母准备的衣服哪里不合适吗?”   沈明漪低头道:“不是姨母准备的不好,是明漪实在没穿过那些衣服,袖子短,裙边还开着衩……”   “啪”的一声,赵书曼怒气冲冲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得沈明漪拍胸口,赵书曼连忙心肝宝贝地安抚,“明漪,吓着你了。”   赵书曼边替沈明漪轻拍着肩,边生气地说道:“这件事是姨母不对,偏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不懂事的人去做,做事情没规没矩,一点分寸都没有,等你姨父回来,非让他好好收拾那人一顿。”   “不懂事的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始夹菜,心里不禁怀疑这个表妹是在告黑状,看她无辜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衣服是他准备的。   所以,难道这就是天生的不对盘?   命里克我。   “陈衍,你明天带表妹去城东的苏记去裁几件衣服,”赵书曼懒得拿正眼去看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只是严肃地吩咐,对着沈明漪又是耐心的笑脸,“苏记,是我们环城裁衣服的老字号了,不上门做,专门要客人去订做,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做的还是不错的,顺便也在城东逛逛。”   沈明漪乖巧地点点头,“都听姨母的。”说完,顺便给陈衍再上个眼药,“表哥如果忙的话,管家带我去也好。”   赵书曼听了就横起眉毛,瞪着陈衍道:“你有什么事可忙的吗?”   陈衍放下筷子,夸张地摇摇手,“岂敢岂敢,陪表妹裁衣,天大的事也得放一边了,表妹可千万千万要给我个机会。”把“千万千万”说得极夸张,拉长了音,做足了要讨好的样子。   虚伪做作。   沈明漪抿嘴笑了笑,不作答,表示默许。   吃了饭,本来依赵书曼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去花园散散步,培养培养感情,现在她另有打算了,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臭小子,否则不知道得把明漪欺负成什么样。   “你说,你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赵书曼怒气冲冲地踱步,对这个儿子她是一点办法也没,在这件婚事上,老是阴奉阳违的。   陈衍无辜地摇摇头,那张俊俏的脸上显出少年的秀美,十足的真诚,“我买的都是环城一等一的时髦服饰,哪里是乱七八糟了?”   赵书曼狐疑地看着儿子无辜翘起的嘴角,试图从那张纯良的脸庞上找出撒谎的痕迹,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明漪从小在你伯伯那读的都是孔孟,受的都是传统教育,这些个时髦衣服,她哪能穿得了。”说完白了陈衍一眼,“看你平常对女孩子个个心思摸了个透,怎么对自个的表妹如此糊涂。”   如果只是表妹,自然是样样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可惜这个表妹,是冲着他妻子的身份来的,这可怪不得他“糊涂”了。   又卖了几句好,好险在母亲手底下过关了,看来装无辜确实有用,哈,看来跟小表妹学的这招还挺管用。   陈园的小花园真美,即使是在还阴雨绵绵的三月,冬天的气息还没过去,花园中已经精心移植了不少花卉。   沈明漪坐在一个精巧的秋千上,轻轻摇晃想着心事,身后传来些微的脚步声,侧头一看,是那个丫头——雨松。   身为陈园的丫头,都是统一穿着简单大方的服饰,很难有女孩子能穿得出众,这个丫头精巧地编了两个麻花辫,盘在耳侧,头上还戴了简单的靛蓝色头饰,再加上她身量发育的不错,在一众相同穿着的丫头中可以说是脱颖而出,怪不得自视甚高,心也大了起来。   雨松被沈明漪定定看她的眼神吓住了,那琉璃似的眼珠仿佛已经看穿了她心里所想的一切,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儿,强笑着道:“沈小姐,天气凉,少爷来让我给您送件斗篷。”说完,把手上银色的斗篷展开。   明漪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不在意地说:“你替我披上吧。”   雨松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怯怯地说:“是。”动作轻柔又麻利地替她披上了斗篷,披完以后马上退下了。   匆匆走到走廊的拐角处,雨松才把吊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这表小姐,长得像画上的公主似的,怎么气势那么吓人,本来想好好说几句讨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雨松跺跺脚,懊恼地走了。   明漪摸了摸肩上的斗篷,嘲弄地笑了,还是那么自作聪明。   前世,这个名叫雨松的丫头认定了沈明漪能当上陈园未来的女主人,费尽心思地讨好她,在她面前不知替陈衍做了多少陈衍没吩咐的事,说了多少陈衍没想说的话,可以说原主沦陷在陈衍温柔乡的路上,这个丫头的推波助澜也功不可没。   更可恶的是,在她被陈衍无情抛弃时,原本或许她会黯然神伤地回到山城,继续做她的大家闺秀,而这个丫头,却不甘心白白讨好了她这么久,串通自己在府中做厨娘的干娘,到处闲言碎语,逼得她不得不留下,让她痛苦抑郁。   一个丫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竟是原主走向死亡的开端。   瓷器,固然名贵,却只要一只小小的老鼠就能把它磕碰得遍体鳞伤。   今世,她才是沈明漪,她不会做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而要用自己的心,用别人的情,做一件无往而不利的兵器。   陈衍正翘着腿想着明天怎么对付这个不讨喜的表妹,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半夜的,谁啊,难道是母亲又派人来吩咐他什么,真是麻烦,他不耐地扬声道:“进来!门没锁。”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打开门,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衬衣,正侧靠在窗边的沙发旁,露出漂亮的脸部线条,长长的双腿交叉着,不同于白天的温柔多情,夜晚独处的他显得肆意潇洒。   “表哥……”   又出神想着怎么整沈明漪的陈衍出乎意料地听到“受害者”的声音,本能地弹了起来,吃惊地向门口望去。   沈明漪看到惊讶的陈衍,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这是她今天对陈衍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脸上浅浅的酒窝盛满了俏皮的笑意,“表哥吓着了吗?”   这下脸红的该换成陈衍了,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她会再晚上出现在他的房间,平日里的花花公子的手段全忘了,只能凭着本能有些无礼地说:“你来干什么?”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晚上一个人来男人的房间!还笑得那么甜……   面对陈衍的突然无礼,沈明漪依然笑着,甚至笑得更甜蜜了,扬了扬手上的斗篷,“我来还这个。”   陈衍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有件银色的斗篷,这不是他的吗?怎么会在她手上?陈衍才刚刚从见到她的惊讶中缓过神来,现在又陷入了迷茫。   那甜蜜的笑意有些淡了,沈明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疑惑道:“这不是表哥让丫头送来小花园的吗?”   陈衍整晚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甜蜜的笑容蛊惑了,他呆呆地接了一句,“哪个丫头?”   沈明漪伸手在耳畔比划了一下,“一个辫子盘在耳侧的丫头,”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回忆些什么,“长得还挺好看的。”   好看个屁!陈衍刚刚在想或许是母亲用自己的名义送了件披风,没成想是自己房里的丫头,那就不会是母亲了,怕不是自作主张,看来他平常对那些个丫头佣人太宽和了,竟然敢做他的主了,陈衍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是谁了。”   “那……”沈明漪迟疑道:“这披风,不是表哥送的吗?”   陈衍不知该回答是或者不是,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可不想做得太明显难看。   只是沈明漪也不是个蠢人,前后一想,大概也就明白了,脸上完全没了笑意,只是淡然地勾起嘴角,“还是多谢表哥了。”说完,放下斗篷,微微欠了欠身,离开了。   又是那样的表情,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可以笑得那么甜美……陈衍突然想到,这门婚事,或许,她也不是那么喜欢吧?   不过眼下,先要敲打敲打房里那几个不安分的丫头。   第二天,陈园上下的丫头佣人都知道,少爷原来房里一个伺候了三年的丫头因为犯了错,被赶到了厨房做帮厨,这个消息可急坏了阿良,他着急道:“少爷一向宽厚,怎么会对雨松这样无情!”   本来说得正高兴的雨翠气鼓鼓地踩了阿良一脚,“少爷做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当然是雨松犯了大错,才让一向宽厚的少爷都发了脾气!”   “不会的,雨松做事那么周全,怎么会犯了大错?”   “行了行了,犯错的是我行了吧,我这就去厨房替你把你的雨松换回来!”雨翠哭着跑开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阿良在门房着急地抓脑袋。   这个消息,沈明漪也知道了,被赶到厨房了吗?有什么,她还有干娘可以照应她,这才刚刚是一个开始,她想做梦,就让她做到美梦成真好了,自己可是很“善解人意”的。   今日是昨晚计划好的,陈衍陪着沈明漪去城东的苏记裁衣裳,陈衍越发觉得自己自作自受了,若是一开始就好好采办衣服,也不用今天还要做陪客。   赵书曼一早就被太太们拉去打麻将了,这是太太间的交际,雷打不动,只能一再地连吩咐带威胁地警告儿子要好好对表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若是今天表妹满意了,他故意买旗袍时装的事就一笔勾销,否则就要在他父亲面前狠狠地告他一状。   都拿告黑状来威胁了,陈衍哪里敢不从,早早地在楼下等着沈明漪来用早饭。   只有两个人的餐桌显得很安静,在这种安静中,陈衍竟然觉得很舒服,主要是沈明漪,她的态度从容自若,仿佛她过去的十六年每天一醒来就在陈园用饭,偶尔两人眼神交汇,她也平淡得很。   怎么像多年的夫妻似的?陈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急地吃完下桌了,也顾不上沈明漪还在不紧不慢地用餐了,从见到这个表妹起,他的风度就好像是喂狗了一样,不知不觉做了许多他平常压根不会做的失礼的事。   索性先到门口等着了,陈衍靠在门口耐心地等着,下定决心今天要重拾自己的绅士风度,或许也可以直接跟这个表妹谈谈这件婚事?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门房的阿良忍不住叫道:“少爷,阿良想问您件事。”   陈衍打量了阿良一眼,懒懒地说道:“问吧。”他可不至于在下人面前都失了风度。   阿良鼓足勇气道:“请问雨松是犯了什么大错,要被赶到厨房?”   陈衍一听就忍不住要发火,又想到所剩不多的风度,矛盾之下,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幸好,这时沈明漪来了,她轻淡的声音缓解了门房一触即发的冲突,“表哥,咱们走吧。”   陈衍压着怒气,沉声道:“走。”说完,又懊恼自己又忘了风度,补救般地说了句,“女士优先,表妹先请。”   沈明漪点点头,冲呆愣在一旁的阿良也点点头,全作招呼。   阿良昨天出去办事了,没在陈园,今天一回来就知道两个消息,一是雨松被赶到厨房,另一个就是园子里来了位金贵的表小姐。   这个表小姐,长得真像上回少爷买回来的古画上的人儿……   陈衍看着阿良直愣愣盯着沈明漪的眼神,还是没憋住火气,“发什么愣,还不快让开。”阿良慌忙闪开,沈明漪走在前面,陈衍走在后面,经过阿良身旁时,警告地说道:“我对男人可没像对女人那么客气,雨松是被赶到厨房,你若是犯错,我就把你赶出陈园。”   阿良傻眼了,他,他没犯什么错呀。   车上陈衍烦躁得要命,浑身都不舒服,这个表妹,昨天没觉得,今天俩人坐在一起,她身上……怎么那么香……   那一股如雨后雾气般清浅的香味萦绕在他身侧,原本是该让人感到平静舒服的味道,他却忍不住皱了眉。   看到他皱眉的样子,沈明漪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表哥,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陈衍硬邦邦道,“有点晕车。”说完,不耐烦地冲司机说:“老许,你能不能开稳点!”   老许:少爷,我开得很稳啊……   受了一早上气的陈少爷终于在看到沈记门口的大头兵时彻底爆发了,“你们堵在这儿在干什么!现在是民主社会!商铺还有不给人进的,我看你们是仗着有两杆子破枪无法无天了!”   门口的两个兵面对怒气勃发的青年人,面不改色地站着,两手牢牢地挡住门口,就是不让进。   沈明漪在车里看着外面跟大头兵吵吵嚷嚷的陈衍,突然灵光一现,在环城带兵封店的,莫非是……   这时,门开了,一个身着鹅黄色洋装的少女跳了出来,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圆圆的杏眼,可爱极了,那身洋装和穿着的高跟鞋又显得她十分时髦,像是巴黎街头的娇小姐,这位娇小姐指着门口的两个兵,命令道:“你们快把枪放下,这是民主社会,哪还有不让人进铺子的!”   说的话,倒是跟陈衍相似极了。   沈明漪在车里不禁失笑,这俩人,难道真是天注定的一对不成?   “胡闹。”娇小姐身后又跟出一位穿着军装的伟岸青年,他一出现,那两个兵立马立正敬了个礼。陈衍的个子已经很高,而这人,看上去比陈衍还高一些,健美的身材,冷峻的面容,眼神极冷地看着一旁吵闹陈衍,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排雷:男主夏仰宗,是夏蕴芝的父亲,年方三十,前世夏蕴芝的隐形靠山,实际跟夏蕴芝关系一般,女主为了报复,后续跟他在一起,男主对他人绝情对女主痴汉人设身世还有点虐,接受不了的可以跳过从第二个故事开始食用 第4章 闺秀4   娇小姐像是没看到青年冷峻的眼神似的,撒娇道:“爸爸,一个人逛铺子多没意思,他们想进,就让他们进嘛。”   什么?陈衍吃了一惊,这个气势逼人的青年,是这个女孩的父亲?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女儿?   青年不为所动:“你进去,先把尺寸量好,穿得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陈衍不服气,一是为青年的霸道封店,二是为青年对这个时髦女孩的攻击,洋装高跟鞋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不过第二点,他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只就第一点据理力争:“苏记在这儿开门做生意,阁下凭什么一个人封店。”   冷峻的青年上下打量了陈衍一下,那像看什么货物的眼神让陈衍十分不适,默念了好几遍风度以后,才忍下来,青年嘲弄地说道:“怎么,你要在店里给自个儿做一件袄裙?”   噗嗤,沈明漪忍不住在车里笑了。   没想到青年的耳朵极灵敏,一把拉开车门喝道:“谁在车里!藏头露尾地在那看笑话呢。”   即使被突然拉开车门,沈明漪仍然八风不动地端坐着,映入夏仰宗眼帘的是一个他梦中才会出现的女子,柔美的脸孔,如玉似雾,像是他苦苦收集的涉都美人图里的涉都美人从画中走了下来,原本刻板的美人活了,那清凌凌的眼珠微微转过来看着他,清澈地像一汪山间的清泉。   她笑了,脸边露出一个酒窝,夏仰宗心神俱摇,她不该长一个那样甜美的酒窝,像盛满了琼浆,原本她是一团冷雾似的美人,只能被虔诚地远观,现在她却突然下了凡,沾了烟火气,让人起了亲近的念头。   沈明漪笑得酒窝深深,“这位先生,想做袄裙的是我,不是我的表哥。”   夏仰宗什么也听不见,他仿若身处云端,三十年了,他第一次尝到这种飘飘然的感觉,眼前只有那个画中成真的美人,朱唇榴齿,含笑望着他,眼中只有他一人的倒影。   被夏仰宗高大的身影挡住,陈衍不知车里的情景,只听到沈明漪的解释,不管怎么说,沈明漪是自己的表妹,不能出事,陈衍着急地要去拉开夏仰宗,只是他刚一伸手,就被旁边两个警戒的士兵反手剪住。   “表妹!你要对我表妹做什么!”陈衍大声叫着,奋力挣扎,一旁的夏蕴芝吓得花容失色,“爸爸,你快让他们把人放开!”   夏仰宗终于被外面的尖叫声唤回了理智,不过他没理会女儿的焦急恳求,而是难得优雅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美丽的小姐,请下车。”   沈明漪点了点头,没理会夏仰宗殷勤地准备扶她下车的手,自己干脆地下了车。   夏仰宗从容地收回期待的手,颇为遗憾地搓搓手指,这美人,不知道触碰起来,是不是又冰又凉,就像他那些画似的。   “这位先生,能让你的兵放了我表哥吗?”沈明漪镇定自若地指指被制住的陈衍。   夏仰宗摆摆手,两个兵马上松手,陈衍一个不注意,差点摔了一跤,正要气得骂人时,夏仰宗向沈明漪行了个标准的君子礼,“鄙人夏仰宗,敢问小姐芳名?”   夏仰宗此人,在环城甚至整个华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逞凶斗狠,阴谋诡计,是天生长在他们家族血液里的基因。据他祖父说,他们祖上就是宗先祖手下的一员杀神,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争狂人。   不过夏仰宗觉得这是祖父在吹牛,因为自己出身草根,在环城说起来没面儿,才非要给自个找个富贵的祖宗,要是祖上真那么显贵,怎么他们家连个族谱都没有。   再说了,那个宗先祖手下的大将不是一平定天下就被宗先祖满门抄斩了,哪来的后代?   真是欺负人家死了不能从坟里跳出来反驳,硬认祖宗。要他说,什么厉害的祖宗都没用,天下,是靠自己打的。   不管夏家是否传承显贵,夏仰宗身上倒的确体现出那位杀神的气质,从小就长了一张旁人看了得吓得尿裤子的脸,看人都拿眼白看,凶狠和无情是从他骨子里浸透出来的。   他祖父经常笑眯眯地说:“这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他爹娘,天降煞星啊,乱世之中,唯他称霸。”   因为从小没爹没娘,他祖父又是个草根兵痞,无人管教,所以夏仰宗长得有点歪。   什么礼义廉耻通通是放他娘的狗屁,刚通人事,就把身边的丫头睡了,睡完以后还砸吧砸吧嘴,不屑地道:“这种事有什么意思,还说是人间乐事,哪里有杀人快活。”转眼就不管这可怜的丫头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就只这一次,就怀上了。   睡个把个丫头不算什么,这都搞出人命来了,夏仰宗的祖父就不能不管了,亲自把夏仰宗拴在身边,把那丫头阿芝好吃好喝的伺候起来。   他祖父语重心长地对夏仰宗道:“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你就一事无成,这个丫头,既然有了我们夏家的种,你就必须对她负责。”   夏仰宗感觉十分冤枉,谁说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就那么一次,觉得没意思,就再没碰过女人了。   听了夏仰宗的反驳,老爷子更忧虑了,“你就不想女人?”   夏仰宗冷笑一声,“没意思。”   老爷子这下得把阿芝当祖宗供起来了。   夏蕴芝出生的那一晚,阿芝难产,生了一夜都没生下来,急得老爷子拜在列祖列宗的排位下恳求,“各位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这次一举得男啊,一定啊。”   夏仰宗在产房外吃着蜜桔听说老爷子在那祷告,一下乐笑了,“那又不是我们夏家的真祖宗,能保佑得了吗?哈哈。”   果然被夏仰宗一句言中,阿芝生了个女儿。   老爷子接到消息,在祠堂里气得晕厥,夏仰宗走进血腥气十足的产房,看也没看已经咽气的阿芝,对自己的女儿也只吝啬的给了一眼,评价道:“真丑,像个血葫芦。”   醒来的老爷子抱着幼小的曾孙女,愁得一下老了几岁,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这个曾孙女能继承夏仰宗一半的冷血无情,夏仰宗克死了爹娘,这个孙女好歹克死了一半,当夜老爷子虔诚地求了列祖列宗一夜。   可惜,大约这祠堂里的那些达官显贵都不认可夏家这一脉上赶着的子孙后代,一个都没听到老爷子的祈求。   夏蕴芝个性天真可爱极了,正是每个父亲都想要的心目中理想的甜美女儿。   除了夏仰宗。   女儿出生的时候是蕴字辈,老爷子自个定的辈,还差一个字,去问夏仰宗,夏仰宗随意地说道:“她母亲不是叫阿芝,就芝吧。”难得他还记得那个可怜的丫头叫阿芝。   夏仰宗不爱阿芝,更不爱这个女儿,平常懒得看这便宜女儿一眼,从夏蕴芝出生以后,他连女人都不爱了,虽然他本来就对男女之事淡得很。   经过这个得了女儿的经历,真是让他彻底烦了,这种事又没多大意思,搞不好还得出人命,杀人他在行,出这种人命,他可头疼。   他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了。老爷子觉得他身上天生已经有当武将的天赋,欠缺的就是那么一点阴谋诡计装模作样,现在不同以前,不仅要打天下,还要治天下,闷头当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臭兵油子成不了大事。   于是那段日子,夏仰宗读书,老爷子带曾孙女,老爷子一命呜呼以后,夏仰宗嫌家里有个奶娃娃烦得很,托了个友人,直接把幼小的女儿扔出国了。   等过了七八年以后,女儿回国,一见面穿着个到膝盖的小洋装,露出一双漂亮的小腿,烫了一头时髦的卷发,甜甜地叫他“带地~”   夏仰宗见了,本来就冷的脸更冷了,“奇装异服,成何体统。”心里想的是:这他娘的哪来的妖怪。   这七八年的苦学,让他从一个用眼白看人的冷血无情的煞星变成了一个虚伪的将领,骨子里还是那个连多看女儿一眼都嫌烦的王八蛋,面子上,环城都尊称一声“儒将。”   “儒将”二话不说,带着两个兵就押着女儿跑到城东的沈记,封店,买衣裳。   夏仰宗的审美觉醒得很晚,这个人,身上流着的血液都是凉的,他不能欣赏这人世间平常的美丽,除了杀人,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直到祖父去世后,他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张涉都美人图。   祖父坚持自己是宗先祖手下大将的后代,所以爱好收集宗朝的古董珍玩,这副美人图就是藏品之一。   画上的美人是涉都的一个传奇美人,出身高贵,名门闺秀,自小与青梅竹马订婚,却在新婚之夜便成为了寡妇,她伤心欲绝,发誓为夫君守贞,入了寺庙,代发修行,在一次经会时,被画家张生道惊鸿一瞥,自此念念难忘,相思成疾。   张生道死后,弟弟收拾房屋,才发现他藏在墙内作的数十张涉都美人图,画中娇人,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貌倾城,般般入画,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一幅幅画上,笔笔皆为相思。   夏仰宗没有那么深的感受,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要是个活人就好了。   这次夏家的祖宗终于显灵了,这个女人,真成个活人了,还长了一对画上没有的酒窝,真对他的胃口。   陈衍一听到夏仰宗的名字,本来要破口大骂的话硬生生地忍了,他不傻,这个人,陈家惹不起,他吸了一口气道:“夏先生,这是误会一场,既然您要包店,那我们就离开了,表妹,我们走。”说完,拉起沈明漪就走。   夏仰宗一闪身,拦住了两人,那双浸了凉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陈衍,仿佛现在才仔细看他似的,不容置疑地道:“你可以走,这位小姐得留下。” 第5章 闺秀5   陈衍面对这种羞辱,应当勃然大怒的,但他被那双浸透着冷血的眼睛看着,竟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别说冲这个人发怒了,还是那个柔弱的表妹出声道:“夏先生为何不让我们走?”   夏仰宗咧嘴笑了,难得,不是那种讥笑冷笑,甚至带了点嬉皮笑脸的意思,“小姐不是要做袄裙,这没进铺子,怎么就打道回府了?”   被夏仰宗无赖的态度气得都要笑了,陈衍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兵痞是什么想法,那他就是个傻子!   竟然敢肖想他的未婚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身份,真是老牛想吃嫩草,猪八戒也想追上嫦娥!   完全忘记了自己有多嫌弃这个未婚妻。   “袄裙我们不做了,请你让开!”陈衍掷地有声道,夏仰宗不耐烦地瞟了陈衍一眼,他娘的哪来的毛头小子,一直在这儿咋咋呼呼的碍事。   夏仰宗想了想,让开了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陈衍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狐疑地走到车门边,就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静立着的夏仰宗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往车里一推,“碰”的一声甩上车门,厉声对司机喝道:“开车!”   老许不知怎么地,毫不迟疑地就踩下了油门。   可怜陈衍在后座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害得在车里摔来滚去,“哎呦哎呦”地叫,老许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没法思考了,呼吸都憋着气,脑子里只有那句一字一顿的命令——“开车!”   一直七拐八扭卯足了劲开出了好几里,才听到自家少爷狂吼着:“快停车!”   电光火石之间,陈家的车就那样开走了,沈明漪默默无言地看着笑得开怀的夏仰宗,心里实在觉得有些可笑,这是盯上她了?她甚至没费吹灰之力,怎么这个原主记忆中夏蕴芝的大靠山仿佛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   “这位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夏仰宗冲着沈明漪咧嘴笑。   夏蕴芝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这个父亲今天就见了两个钟头,那脸色像冬天的巴黎塞纳河,冷得结冰,她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可他却都不带正眼看她的,连跟她坐一辆车也不肯,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伤眼睛,现在居然对着个看上去跟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大献殷勤。   如果夏仰宗知道夏蕴芝在想什么的话,一定对她的想法很认同,看她确实伤他的眼睛。   “沈明漪。”沈明漪简短地答道,“姓名我已告知,麻烦夏先生让让,我想表哥很快会来接我。”   夏仰宗不死心道:“沈小姐不是要做袄裙,今天夏某把苏记包了,沈小姐可以慢慢挑选。”   纵使心机深沉如沈明漪也被此人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也许她应该考虑要不要换个人来借力复仇。   同样震惊的还有夏蕴芝,她瞠目结舌道:“爸爸,你不是说给我做衣裳吗?”   夏仰宗不耐烦地说:“你不是不想做嘛,”家里丫环的衣裳正适合她,反正能把该包的都包起来就成了,这么一想,他马上吩咐两个士兵,“大学,中庸,把小姐带回去。”   两个士兵一齐敬了个礼,“是,将军!”   说完,跟押犯人似的把大呼小叫的夏蕴芝粗鲁地往车上押,完全不顾这是夏家唯一的千金。   好了,闲杂人等都退下了,现在总算清净了,夏仰宗美滋滋地看着沈明漪,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那眼里的凉水早成了一汪温泉,暖洋洋地透出一股骚气,“沈小姐,咱们进去做袄裙?”   没等沈明漪表态,陈衍又杀回来了,他是一个人跑回来的,老许停车以后吓得腿直哆嗦,让他往回开,他抖得车都发动不了,陈衍一个大少爷又不会开车,只拼着一股劲,硬生生地飞快跑了几里,跑回苏记时喘得像破风箱似的。   他也不知道,他拼着的是哪股劲,反正他看到沈明漪还好端端地站在门口,那股劲就散了,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身上穿的西装外套也脏了,不知道是在车里摔脏的,还是在跑的时候撞了别人的摊子蹭脏的。   今天他终于把翩翩公子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可是他的表妹笑了,那酒窝又盛满了蜜,玻璃似的黑眼珠折射出欢喜的光芒,才认识她短短一天,他已经知道,她的笑容有很多,似冷淡,似羞怯,似甜蜜……   而现在的笑容,是她最美也最吝啬给予他的,一个真心的甜蜜的笑容。   陈衍干涩的喉头突然涌出一股热血,正要说些什么,表妹那张笑颜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人甚至张开了长臂,摆明了要把两人隔开。   夏仰宗被这表哥表妹眉来眼去酸得倒牙,大剌剌地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把两人挡住,嘴巴上闲闲地说:“哥妹授受不亲,沈小姐还是快进去看袄裙吧,一个臭男人,没什么好看的。”   仿佛他自己是个花朵般的香男人。   沈明漪冷冷地瞥了“香男人”一眼,道:“夏先生,从刚刚开始,你就实在无礼极了,今日这个袄裙我是不会做的,请你让开,相鼠有体,人而无礼,夏先生烦请自重!”   夏仰宗被沈明漪一通铿锵有力的话语砸的脑门发晕,说他像老鼠?他这么英俊潇洒,身长八尺,怎么会像老鼠?不过她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好看,比她刚刚笑起来还好看。   他绝不承认是因为嫉妒那个笑容是给别人的男人。   同样被沈明漪这通话砸晕的还有陈衍,说好的古板闺秀呢?怎么胆子比他还大,教训起人来毫不留情,跟他小时候的先生有的一比。   沈明漪可不管两个人怎么想,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夏仰宗臂旁绕过,不避嫌地扶起呆坐着的陈衍,小声道:“表哥我们走。”陈衍傻乎乎地被拉着就走。   夏仰宗呆了半晌,没去追,她说得对,他今天像个老鼠似的,实在无礼,对画上的美人他平素都是珍而重之的,摸也极少摸,摸之前还要仔仔细细地把手里里外外洗个干净,怎么这美人走下画来,他就那么糊涂了,他娘的,读书的时候就不该跳过那些娘们唧唧的情诗。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到用时方恨少!娘的!悔哉悔哉!   一到了夏仰宗看不见的地方,沈明漪就默默放开了扶着陈衍的手,担忧地道:“表哥,你没事吧?”   陈衍哪能说有事,他要重新把环城公子的脸捡起来,于是他拍拍胸脯,“有什么事,你表哥我健壮得很!”   也不管自己灰头土脸的有没有说服力,沈明漪被他逗笑了,嗔怪道:“穿着皮鞋跑,脚不疼吗?”   在明漪没说之前,陈衍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被她一说,他马上觉得那双平素养尊处优的脚隐隐作痛,却还是强撑着道:“一点儿也不疼。”说完,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还夸张地晃了晃脚,来证明自己没事。   见陈衍的脚没事,沈明漪低头不说话了,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陈衍的脚越来越疼,尤其是脚尖,钻心地疼,估计是破了。   “表哥,谢谢你。”沈明漪鼓起勇气抬头,眼睛亮亮地盯着陈衍,“谢谢你今天保护我。”   保护?他保护她了吗?他好像只是在丢人……陈衍有些羞愧道:“我没有。”   “不,你有。”沈明漪斩钉截铁地说,“你在苏记就想带我离开,也不怕他们的枪,老许带你走了,你还跑回来找我,表哥,你保护了我。”   在沈明漪坚定的眼神中,陈衍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他今天的事儿一点也不丢人了,他忍不住对沈明漪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表妹。”   看到他灿烂的笑容,沈明漪却低下了头,“表哥,这是你见到我起,第一次真心的谢我。”   陈衍猝不及防地被震了一震,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沈明漪又炸了个雷,“我知道表哥不喜欢我们的婚事。”   她似乎豁出去了,自顾自地说:“我也不喜欢。”   说完,她又有些羞怯,脸上泛起了红晕,还有些讶异,好像惊讶自己怎么突然跟未婚夫谈起了婚事,可既然开了头,她就忍不住接着说:“在我心里,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俩是自小定下的亲事,我应当接受,可我总害怕,我与表哥……”   沈明漪红着脸,咬了咬牙,“若不是两情相悦,如何能朝朝暮暮?”说完,她的眼眶里几乎泛出了点泪,这些话,能对陈衍说出来,对她来说,太不容易了。   这也是原主在面对这桩婚事时真实的想法,只是陈衍的温柔暧昧,姨母的强力挽留,自己的骄傲自尊,世人的闲言碎语,还是酿成了一场悲剧。   这些话,原主到死也没机会说,她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那样不知廉耻,非要赖在陈家,不,她也有自尊,她也有灵魂,她也渴望自由,她也想被爱,这桩婚事里,她没有那么厚颜无耻。   今天,这番话早早地当着陈衍的面说了,说得陈衍又羞愧又生气,他羞愧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一开始,就把这个表妹当成敌对,只肯给她虚伪的好意,没想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而他生气的是,她对这桩婚事竟然这么不看好吗?   难道她心里有了人?   “表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一齐同长辈说,取消这桩婚事。”   沈明漪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陈衍脑海里回荡了一整夜,取消这桩婚事,是他从懂事开始就梦寐以求的,怎么现在胜利的果实近在眼前,他却踌躇不前。   他这是怎么了?那一夜,他脚疼得整晚也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雨松,她是整个园子里最得脸的丫头,却当众被少爷赶到厨房,从今日起,她就不在是少爷房里的丫头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替少爷送了件斗篷,少爷就发了那么大的火,她更想不通的是,这件斗篷怎么会被送回?   若她是那个表小姐,收到了少爷特意送来的斗篷,还不得珍藏在衣柜里,时时抚摸,为何她会去送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她自己的泪水打湿了冰冷的枕头。   陈园里睡不着的人很多,而夏公馆的一大一小两个主人也正鸡飞狗跳。   夏蕴芝扯着送来的佣人服扔在地上,“Unbelievable!爸爸就让我穿下人的衣服?他疯了吗?我要见他!”气急的夏蕴芝也毫无战斗力,尖叫着被一群丫头按在床上换衣服。   夏仰宗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夏蕴芝安排在公馆离他最远的一栋小楼,这样这个没开化的小洋鬼子就吵不着他了,所以此刻夏蕴芝那的闹腾,他一无所知。   切,没读过华夏文化的小洋鬼子,一点规矩都不懂,明天得叫上几个先生好好教教。   他正为另一桩事烦恼,春秋打听消息回来了,那个沈明漪竟然是陈衍的未婚妻子,夏仰宗一听,那张荡漾了一天笑意的脸彻底垮了,饭也吃不下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忧愁地摸摸手上的画,心里有点儿难过,叹了口气,“哎,你竟有一项能胜过她了,你起码是个寡妇。”   要是沈明漪也能死了丈夫,成个寡妇就好了。   他这样的文明人,总不能叫他去夺别人的妻子吧? 第6章 闺秀6   “文明人”夏仰宗在书房对着画像发了一夜的痴,终于对自己认命了,痛斥了自己的虚伪,检讨自己读书读傻了,夏仰宗,你就是一个天生不知廉耻的王八蛋,抢别人的妻子又如何。   更何况,未婚的妻子也能算数吗?他要她,就这样理所当然,如同前世说定。   下了决心的夏仰宗浑身松快,一个晚上没睡一点也没影响他的精神,他天生就比别人多更多的活力。   以前这些活力只能用在打战上,现在他可以把这些旺盛的精力花在追女人身上,一想到那个女人,他本来十分的劲立即变成了十万分。   真稀奇,从前别人跟他说搞女人很快活,他试了,一点也不快活,现在他光靠想如何花心思讨好追求这个女人,就觉得快活极了,这要是真娶进家门……   夏仰宗觉得有点儿头晕,一大早不适合做这么激烈的想象。   笃笃笃,春秋敲响了书房的门,他们的主人一个晚上都静静地在书房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春秋不厚道地想:拿着那宝贝画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夜,这画,该被摸破了吧。   然而画还是完好无损地挂在那,不像是被过度抚摸的样子,他的主人夏仰宗精神抖擞地瞪着那眼白过多的眼睛,兴奋地说:“去苏记,我们给夫人做些衣裳。”   这回夏仰宗是认真的,夏公馆里每个人都这样觉着,   从没见过夏仰宗出门带上他所有的心腹——“四书五经”,前年攻打樊城那么艰难,他也还是留下了易经和春秋坐镇公馆。   难道这回,比打下那八十万士兵驻扎的樊城还难?   小孟和小礼坐在车队中间的那辆车上,两人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忧虑神情,他们是双胞胎,从小一起长大,又刻意被安排在一起培养默契,早已心灵相通,两人交流,往往一个说了前半句,另一个马上能接上后半句。   小孟忧心忡忡:“这回将军……”   小礼接道:“病的不轻。”   小孟:“那沈姑娘……”   小礼:“倒了大霉。”   小孟:“将军愿娶……”   小礼:“祖宗保佑。”   俩人对视一眼,欢喜地咧嘴笑了,祖宗保佑,夏家命不该绝。   “四书五经”是夏家一手培养的心腹,他们的信念就是忠于夏家的主人——夏仰宗,对于夏仰宗,他们虽然年龄不大,却有着老父亲般的忧虑,谁让这个夏家的主人一副绝后相呢?   只有个娇滴滴继承不了家业的女儿,又不搞女人,也不搞男人,天天对着幅画发痴,他们有什么想头?   这回好了,只要夏仰宗肯把注意力花在实在的女人身上,他们就有希望看到夏家辉煌的延续。   太棒了,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女人绑回来盖上红盖头,直接往夏仰宗床上一塞,第二天就长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不过这回,夏仰宗好像不准备用那些强盗手段。   易经和春秋看着后座春心荡漾的夏仰宗简直要吐了,是吓吐的,那张惯常凶狠无情的脸上流露出近乎虚幻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傻笑了。   真可怕,他俩一齐打了个哆嗦。   被夏仰宗看上,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夏仰宗是环城的地头蛇,但是一个挺低调的地头蛇,他深居简出,不爱交际,又整天忙着处理军中事物,没那个功夫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环城的人就没几个见过他们环城这尊大佛。   现在苏记的老板可以拍拍胸口,骄傲地对所有环城人说:“我连续两天都见了夏将军,而且我还活着!”   夏仰宗懒洋洋地靠在苏记的柜台边,吩咐道:“把你们这能拿得出手的袄裙款式,照这个尺寸,每个款式做几个素淡些的颜色,送到城里的陈园府上,把账单送到夏公馆就行了。”   苏记的老板讨好道:“不过一些衣裳,哪用得着送什么账单。”   夏仰宗冷笑了一声,“我的女人,用得着你讨好?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少自作聪明。”   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把苏记的老板吓得够呛,赶紧呐呐地答道:“是是,我不讨好不讨好。”夏仰宗走了之后,苏记的老板摸着脑门想了半天,账单送到夏公馆,袄裙得送到陈园,这陈园不就陈夫人一个女人,难道夏将军看上了别人的夫人?可这尺寸,不太像啊?   苏记的老板猜中了一半,确实是看上别人的夫人,不过不是陈夫人,是陈少奶奶。   春秋在车上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将军,你怎么知道沈小姐的尺寸?”   “叫夫人,”夏仰宗瞪了他一眼,“我当然是量过才知道。”照着画上的一比对,不就知道了。   那天陈衍在苏记遇上夏仰宗,灰头土脸的回来的事儿,第二天终于由老许告诉打了一夜麻将的赵书曼。   赵书曼惊得把打了半个的哈欠咽了下去,又惊又急地问道:“你说什么?衍儿得罪夏仰宗了?”   老许为难地说:“夏将军对少爷很不留情面,而且,对沈小姐……”老许有点为难,吞吞吐吐起来。   “对沈小姐怎么了?你快说呀!”赵书曼急得丝绢都抓破了。   老许还是觉得难为情,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对沈小姐也无礼极了。”   赵书曼急道:“这可怎么办,夏仰宗是不能得罪的,老爷又不在家,我一个女人又不能出面赔罪。”夏家也没个女主人可以交际。   “姨母,”沈明漪缓缓下楼,听到赵书曼要赔罪的话,满脸不赞同,“是那位夏先生无礼在先,为何反要我们去赔罪?”   赵书曼忧虑地说道:“现在这个年头,谁手上有兵谁说的话就有分量,我们陈家做的是货运生意,从各个码头通过,都要过他们那些个军队的关卡,夏仰宗,我们得罪不起,只能委屈自个了,凡事,不是争个对错就算的。”   沈明漪看着姨母蹙起的眉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去向他赔罪吧。”   “你不能去!”陈衍急急地下楼,一夜未眠而熬红的眼睛活像个兔子,“他……他是个卑鄙小人,你去向他赔罪,与羊入虎口有何异!”   “衍儿说得对,”赵书曼抓着沈明漪的手郑重地说,“怎么能让你去赔罪,听姨母的,我马上发个电报给老爷,让他拿个主意。”   陈怀冲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赵书曼去楼上发电报,心里懊恼极了,怎么明漪才来了两天,就出这种事,万一处理不好,可怎么向姐姐姐夫交待。   见赵书曼上去了,陈衍焦急地对沈明漪说道:“你可千万别犯傻,那个夏仰宗他可……”大庭广众之下,他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憋出一句——“我们小花园去说。”   如果不是状况不对,沈明漪几乎要笑出来了。   还没有觉醒的陈衍真是可爱,像个多情的傻瓜,如果他上辈子对原主有此刻一半的真心,也许,哈,也许原主还是会悲剧吧。   没有真心,都把她哄得团团转,要是给了真心,岂不是要她为他发狂。   陈衍走了两步见沈明漪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向她招招手,“快来。”脸上写满了一览无余的着急。   真可爱,沈明漪又不禁想,相信以后他心碎的脸庞会更让人心生怜爱。   沈明漪乖巧地跟上,还是不紧不慢的步伐,她看着连背影都显得焦急的陈衍,想:他很担心,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表妹”,还是“未婚妻”呢?   陈衍一看沈明漪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有点憋闷,难道真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他也缓缓面上的焦急,沉声道:“你知道夏仰宗是谁吗?”   沈明漪点点头:“听姨母的意思,他很厉害。”   “他当然厉害,”陈衍不情愿道:“手下有那么多兵,在环城作威作福,从来都不讲道理,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强抢民女,”陈衍看了沈明漪一眼,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吓唬道:“尤其是你这样的大家闺秀。”   沈明漪没被吓住,反而向陈衍笑道:“那他来抢我,表哥会保护我吗?”   “我当然会保护你,”陈衍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是我的表妹。”   沈明漪脸上的笑容淡了,她的眼睛流露出一股忧愁,“或许我可以回山城,这样就好了。”   别走,陈衍差点说出口,他看着沈明漪忧伤的侧脸,又踌躇起来,他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好那个问题的答案,在他没想好之前,她不能走。   这就是陈衍的个性,什么时候都先想着自己,是因为什么都得到了,才变成这样残忍的人吗?就像那时他怕父母失望而对沈明漪示好让她沦陷;像他与夏蕴芝私奔而把沈明漪留在婚礼的前夜;像她临死前他寄回的信中写着“婚事作罢,我与表妹仅是兄妹之情”……   沈明漪,你死得,真没有价值。   陈衍最终还是说道:“父亲会有办法的,你不用走。”   “可我终究会走,”沈明漪忍不住逼迫他,“今天不走,有一天也会走,我没有一直留在陈家的理由。”   陈衍听懂了,却装作不懂,装傻道:“你是母亲最疼爱的侄女,你在陈园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沈明漪沉默了,她知道这已经是陈衍的极限,她不再说了,只安静地点头,陈衍尴尬极了,想走,却迈不动脚,沈明漪看出了他的窘境,体贴地说道:“表哥有事就先走吧,我想在花园再坐会儿。”   “好,你慢慢坐,天凉记得加件斗篷。”陈衍刚说完,看到沈明漪的脸色不好,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闭嘴慌慌张张地走了。   他原先以为这个表妹是极古板封建的,可她却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让他根本招架不住,原来她也有自己的思想,纯真又典雅,矜持又大胆,真是让人觉得矛盾极了,一想到她,他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难受些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夏仰宗:二次元宅男的世界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懂的 第7章 闺秀7   在这个世界原来的男主苦闷不已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原女主——夏蕴芝也很不好过,她前一晚被一群女仆按着换了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朴素衣裳,然后又被关在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莫叔叔口中十分疼爱她的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夏蕴芝生活在国外时,由夏仰宗的同学莫绍棠照顾,莫绍棠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人,夏仰宗也正是看中这点才与莫绍棠交友,别误会,他可不是欣赏莫绍棠完美无缺的人品道德,而是跟莫绍棠学着怎么看起来像一个好人。   他对做一个真正的好人可没什么兴趣,做个面子上的好人已经挺不错了。   在老爷子走了以后,夏蕴芝这个烫手山芋开始烫到他手上了,他板着张脸看着圆嘟嘟的可爱女儿,拿起手里的马鞭拨弄她的羊角辫,问道:“会打枪吗?”   夏蕴芝诚实地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不会,爷爷没教。”   夏仰宗惯常地冷笑了一声,“没意思。”   当天晚上夏仰宗就请莫绍棠来家里做客,莫绍棠跟夏仰宗认识快五年了,夏仰宗从没请过他到家里,没想到,在他出国前夕,竟能得到夏仰宗的邀请,他高兴坏了,准备了许多礼物去拜访。   面对着像山一样高的礼物和明显高兴地找不着北的莫绍棠,夏仰宗嘴角往上一扯,把乖巧地站在身后的夏蕴芝往莫绍棠怀里一推,“礼尚往来,送你了。”   莫绍棠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起了便宜保姆。   一当就当到了夏蕴芝十六岁,莫绍棠实在觉得身边带个没有血缘的花季姑娘十分不合适,更何况他还一直未婚,所以他就拍电报给夏仰宗,表示要把当年的“大礼”送回。   夏仰宗一向对莫绍棠那发过来的电报看也不看,都直接交给易经处理回复,易经总是替夏仰宗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又在每次莫绍棠提出要把夏蕴芝送回来的时候,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把莫绍棠堵回去。   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当易经读到电报的最后一行时,他傻眼了,“蕴芝已于半月前登上归国的船只,请妥善照顾。”   易经去报告的时候,夏仰宗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张圆脸,心想:不知道这个圆脸蛋长大了以后会不会打枪?   于是,他抱着去看继承人的心态去接夏蕴芝,当然,他失望了,就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别说打枪,打瓶酱油估计都够呛。   他的念想一落空,马上对夏蕴芝的定位就不同了,继承人她是不够格了,女儿还是得当。他自己追求的是做个虚伪的好人,同样也一心想做个虚伪的爸爸,要一个虚伪的女儿,别的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这个女儿得看起来让他觉得满意。   夏蕴芝接受的是国外的新潮思想,他们国外都是要尊重每个人的天性的,哪能受得了夏仰宗这种高压政策,在她发现丫头们送了早饭没关门的时候,果断地带上钱,选择了出逃。   她穿着丫头的粗布衣服,低着头,再加上夏仰宗对她不怎么上心,她那栋小楼没什么人看守,也可能是主角光环的力量,被她七歪八拐地顺利地逃出了夏公馆。   她的心思很简单,她要回法国,去找莫叔叔,这个爸爸她不要了,于是,她出了夏公馆就直往码头跑。   在原来的世界中,今天会是夏蕴芝与陈衍第一次相遇,夏蕴芝在码头冒冒失失地露了财,又穿着不起眼的丫头衣服,被码头的几个地痞流氓当成从主人家里盗窃钱财出逃的丫头,那几人便生了黑吃黑的心思。   差点人财两空的夏蕴芝被到码头巡查的陈衍救了,夏蕴芝编了个故事,说她是被主人占便宜欺负才逃出来的,多情公子陈衍同情心一泛滥,就把夏蕴芝带回了家,当了自己的丫头。   从此,两人在不断的嬉笑打闹中,日渐生情,把沈明漪给炮灰了。   但是这次,在夏蕴芝被码头的几个流氓逼到角落的时候,陈衍还在家中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懊恼,没有人来帮她。   面对狞笑着渐渐逼近的猥琐男人,她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不管是谁,快来救救她吧!   可是码头上的人似乎都死了一样,有些人离得远压根听不见,有些人听到了也当作没听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来拯救可怜的她,她只能被逼到墙角,绝望地抱起头,嘶声喊道:“你们别过来!我是夏仰宗的女儿!他有枪,你们欺负我,他会枪毙你们的!”   几个猥琐的男人哈哈大笑,为首的赖三咧开了嘴里一口散发着酒气的大黄牙,嘲弄地说:“听到没,她说她是夏将军的女儿,就这个穿粗布衣裳的臭丫头,别说夏将军的女儿,就是给人家夏将军暖床,还嫌她膈手呢!”   “不过大爷我可不嫌弃你小荷才露尖尖角,大爷不挑食,来,让大爷我给你当爹,好好疼疼你。”说着,嬉笑着把手摸了上去。   正当这几双臭手要摸到夏蕴芝的脖子上时,一声暴喝传来——“谁敢在陈家的码头放肆!”围着她的几个猥琐男人回头一看,好家伙,十多个陈家码头的工人拿着家伙事正盯着他们。   那几人吓得腿软,赖三辩解道:“这这,这都是误会,这是我们家逃出来的丫头,我们正要把她抓回去呢。”   夏蕴芝泪流满面地摇头,“不是的,他们说谎,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想抢我的东西,还想非礼我!”   几个工人互相看了看,有人鄙夷地说道:“赖三,既然是家里逃出来的丫头,光抓回去怎么成,不如一起把她送到警察局,给她一个教训。”说着是给丫头教训,眼睛却盯着赖三。   赖三咬咬牙,勉强道:“算了算了,一个丫头,随她去吧,我们走。”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见没事了,工人们也散了,只有一人留下来,关心地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夏蕴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抽抽噎噎地说:“我、我没事,你们为、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到警察局?”   那人为难地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我们还要在码头干活,要抓他们去警局,肯定会动起手来,到时候会丢饭碗的,对不起啊。”   这人真奇怪,救了她还要跟她道歉,夏蕴芝提起袖子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该说谢谢你们。”   那人憨憨地笑了,抓抓脑袋,嘿嘿笑了两下,又问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就怕赖三他们还在附近,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夏蕴芝一听,慌了神,让她回夏公馆,她好不容易才从夏公馆逃出来,她才不回去,她要回自己真正的家,她要回巴黎,她像抓住了救星似的抓住那个人的袖子,着急地问道:“现在码头还有去法国的船吗?”   那人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你、你问这干什么?你一个人要去法国?”   “我……我去法国做工,我在这儿已经没有亲人了,我要去找我叔叔,他就在法国开餐馆,我是去给他做工的。”夏蕴芝扯了谎。   “那你一个人去,安全吗?”那人很是热心。   夏蕴芝想到刚才的事有些害怕,开始犹豫起来,从环城到法国,坐船要三十多天,她从法国回来时,莫叔叔派了两个保镖保护她,她还觉得是多此一举,可今天的事儿让她知道,一个女孩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三十多天,还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见她很犹豫的样子,那人说道:“这样吧,你要不今天没地方去的话,就住我家吧,我跟我娘就两个人一起住,你可以明天再做打算。”   夏蕴芝惊喜地抬头,高兴地说道:“真的吗?”见那人点头,她兴奋地蹦了起来,今天她虽然遇上了坏人,却也遇上了个大好人。好心人带她回了家,是个安静简朴的小院子,好心人的娘满头白发十分慈祥,就像她的祖父一样,哦对了,好心人的名字叫阿良,一听就很善良。   沈明漪坐在秋千上听着阿良的回复:“那姑娘说过两天码头有船了,就雇个人保护她去法国。”   听着阿良的回答,沈明漪笑了,素手轻轻地摸着秋千藤,这个夏蕴芝,可真有意思,前世是陈衍这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少爷救的她,她就死皮赖脸地要留在陈衍身边,这次,换了平平无奇的阿良去救,就迫不及待地要回法国了。   以为救了她的就是好人?还毫不设防地住在别人家里,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陌生人,哎呀,怎么跟陈衍一样,傻得可爱呢。   阿良沉醉地看着沈小姐嘴角含笑的样子,真好看啊,以前他觉得雨松是最好看的,现在他真觉着那时的自己就是雨翠说的没见识,现在他觉着世上最好看的还是沈小姐。   无论沈小姐的什么吩咐,他都愿意去做。   “一个女孩子,如果没了盘缠,去哪里都是不那么容易的,”沈小姐幽幽地说道,“你说是吗?阿良。” 第8章 闺秀8   赵书曼收到了丈夫的回电,电报中说他立刻从香港回来,这件事由他去出面解决,得到了丈夫的保证,她总算放下了心里的这块大石头。   这一上午,她发了电报之后,就焦灼地在书房里等着回电,现在一放下心来,才感觉到又困又累又饿,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11点了,要到午饭的时候了,她连忙吩咐管家叫厨房准备午饭,再去叫上少爷和表小姐。   “你跟少爷说,老爷下午的船,明天就能到环城,跟夏仰宗的事儿,老爷会处理的,也让他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明漪,别让明漪为这个事儿担心。”吩咐完以后,她哈欠连天地摆摆手,跑去浴室洗澡了。   陈衍在房中苦闷了一上午,一接到管家的消息,他马上就想把这个事儿告诉沈明漪,别让她为这件事提心吊胆。   去她房里找她,人不在,不会……还在小花园吧?想到这儿,陈衍心里一紧,迟疑地拿起挂在架子上的银色斗篷,风一般地快步走向小花园。   她果然在那儿,像一只猫儿,轻盈地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着,那一身繁复的袄裙如流水般铺泄开,早春的樱花在风中飘零着,打在她盘起的云鬓上,陈衍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了,他悄悄地走过去,却抬不起手来为她披上斗篷。   他回避看她的乌发,眼睛一动,落到了她扶着秋千的手上,素白的手在凉风中吹得都快透明了,如玉的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细的伶仃的手腕松松地挂了一个翡翠镯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轻轻地握住了那只手,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好凉。   沈明漪惊讶地看着陈衍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动,而是柔顺地任由他握着,良久,她黯然道:“表哥如此不避嫌,是把我当成亲妹妹看待了吗?”   陈衍没有回答,而是放开了她的手,把挂在臂弯里的斗篷轻柔地披在她身上,还细心地替她把裹在里面的长发散在斗篷外,怜惜地说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屋?”   摸了摸这熟悉的银色斗篷,沈明漪也没回答陈衍的问题,只是径直绕过陈衍,听了他的话,要进屋了。   开玩笑,她是要跟阿良商量事情,才选择在无人的小花园中,事儿已经谈完了,还在花园里吹什么冷风。   至于这大少爷怎样心潮澎湃地怜香惜玉就不关她的事了。   俩人沉默地走在走廊里,等到快走进厅里,陈衍才想起来要说的正事,忙高兴地对沈明漪说:“明天我父亲就回来了,跟夏仰宗的事情,他会出面的,你不用担心了。”   沈明漪“嗯”了一声,心里不以为然,恐怕此时陈父已经自身难保了,夏仰宗,可不是现在的陈家能摆平的。   没有得到那个预想中甜蜜的笑容,陈衍心里有些苦涩,她不高兴,是因为他犹豫的态度吗?   赵书曼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她洗完澡以后太累了,再加上紧绷了一上午的心突然放松下来,身子困顿了起来,嘱咐管家好好安排两人的午饭之后,就倒头入睡了。   又是两个人的饭桌。   只是这次的气氛没有上回那么和谐,她一眼都不看他,他夹冬菇栗子,她就夹三鲜菜心,等他伸出筷子跟过去,她就立刻伸回夹菜的筷子,坚决地与他回避。   在她再一次避开的时候,他忍不住了,轻轻放下筷子,沉吟道:“如果我让你不自在的话,那我回房里吃吧。”   她终于抬头看他,又立刻低下头,轻声说:“表哥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是我怕表哥觉得不自在。”   陈衍有种他在欺负她的错觉,他夹起一筷子虾仁放在沈明漪的餐碟中,温柔地说道:“跟你一起吃饭,我没什么不自在的,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明漪“嗯”了一声,夹起虾仁吃了,陈衍看着心里又高兴起来了,他就说,这才对嘛,她还是柔顺听话的样子更可爱。   就算做不了夫妻,也许能像她说的,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也好,短短两天,他已把酝酿了三年要好好冷落她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表妹,她太柔弱,像一株名贵的花,需要旁人小心呵护才能幽幽地释放她的美丽。   上一世的沈明漪,骄傲,要强,像一枝挺立的翠竹,她从未在陈衍面前流露出柔弱的模样,也从未得到过陈衍一分怜意,陈衍对她是逗弄,是敷衍,总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名门闺秀,无论他怎样伤害她,她还是会一直骄傲下去。   他不知道,过刚者易折,这次,沈明漪要做善柔者,立于不败之地。   吃过看起来还算相安无事的午饭之后,陈衍要例行去码头的巡查,他担心沈明漪在陈园无聊,于是邀请沈明漪一起去,他提出邀约的时候还担心沈明漪会怕抛头露面而拒绝。   没想到,沈明漪一口答应,她笑着说:“这次来环城,陈家的码头是我想去的其中一个地方,听说当年我父亲和姨父结缘就是在那个码头。”   就是在那个码头,你们陈家欠了我们沈家的,只不过两家缔结了一门亲事,你们却当作对我们沈家的恩赐,我父亲赤子之心,不在乎出身门第,你们倒好,也跟着端起架子来了,真以为商贾之家有什么了不得,如此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   陈家为了掩盖陈衍与人私奔的丑事,就连她重病,也不顾她的意愿,强留她在陈园,不知她死后,她的遗体有没有回到山城,还是孤零零地留在了陈家。   尽管心中已经有万千的愤恨,她的脸上却露出了陈衍最喜欢的甜蜜笑容,仿佛她刚刚说的话十分真诚,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陈衍有些别扭,与其说那是上一辈们结缘的地方,不如说是受沈家恩惠的地方,需要他用婚姻报答的恩惠,但他还是笑了笑,顺着沈明漪的话说:“今天就当我们替两位长辈重温昨日美好了。”   两人在码头上逛着,本来陈衍想略微清一下场,被沈明漪拒绝了,沈明漪笑着说:“明漪不是那样娇惯的人,何必影响码头上的工人。”   陈衍心想,胡说,你明明就该娇惯地活着,面上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思。   码头上的工人都新奇地看着,陈衍是每隔几日都会来的,工人们已经习惯在吵吵嚷嚷的码头看到这位翩翩公子哥,不过今天倒是新鲜,这个公子哥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姐。   “哎,你瞧见没,陈少爷对那姑娘真殷勤。”   “这姑娘长得真漂亮啊,穿的那是什么裙子,真好看。”   “废话么不是,长得不漂亮,人陈少爷能在那赔笑脸。”   “别看了别看了,陈少爷瞪我们了。”   陈衍发现就不能带沈明漪上街,总有人会盯着她瞧,不管是有身份的,没身份的,只要能瞧见她,就来回瞧个没完,好像少看一眼就吃了亏似的,真不知道她在山城是怎么活的,难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发现了陈衍疑惑的神情,沈明漪扬了扬眉,“怎么了?”   陈衍郁闷地说:“别人都盯着你,你不难受吗?”   “内不愧心,外不负俗,”沈明漪步履悠然,“即便他们盯着我看,也一样自然自在。”   陈衍好奇地接着问道:“你在山城街上,也有这么多人盯着你看吗?”   沈明漪俏皮地笑了笑,小巧的鼻子爱娇地皱了起来,“他们看到第十年就看腻了。”   陈衍哈哈大笑,“那环城的人恐怕也得看个十年才能看够。”   “也许我平常多与表哥出门逛逛,他们也能早些看腻味。”沈明漪狡黠地眨眨眼。   “好!”陈衍一口答应下来。   那个下午,陈衍过得很愉快,沈明漪又给了他新的感觉,她其实很活泼,也会凑趣,其他十六岁少女的可爱天真她有,其他十六岁少女没有的优雅平和她也有,她像小时候父亲给他带回的万花筒,只要你去触碰她,了解她,她就能给你新的不一样的体验。   昨天没有做成衣服,陈衍回家前又带沈明漪去了苏记,陈衍带着她一进去,说要做袄裙,苏记的老板看他的眼神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夏仰宗与陈衍起冲突的时候,苏记的老板一直在铺子里没敢出来,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昨天陈衍已经来过一回儿。   他打量着沈明漪,越看,脑海里一个想法越明显,他试探地问:“陈少爷,这位小姐是?”   陈衍对苏记老板的打量倒没有生气,郑重地向他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妹,沈明漪小姐。”   沈明漪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哦哦,表妹啊,苏记老板略略放心,就算他想的是真的,表妹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下了心,他马上恢复该有的职业素养,殷勤地带沈明漪到后面,请绣娘来为她丈量尺寸。   沈明漪在后面量尺寸的时候,陈衍便在铺子里挑选布料,这杏黄的颜色正配她这个年纪,显得活泼;这浅绿的也不错,好像她刚来时,也是穿得这个颜色,应当是喜欢的吧;靛蓝的太老气,可若穿在她身上,那就是大方典雅,陈衍恨不得把铺子里的各个颜色款式都替沈明漪订下。   后面绣娘量好了尺寸,交给苏老板,苏老板偷偷地一比对,就是她了!夏仰宗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夏仰宗:感谢苏老板带我出场,以后你的店归我罩着。   因为很有眼色而被地头蛇罩住的苏老板开心转圈 第9章 闺秀9   陈怀冲终于回来了,赵书曼高兴极了,挽着丈夫的手臂,有些埋怨地说道:“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怀冲拍拍夫人的手,温声说道:“在港城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些时间。”   赵书曼一听,紧张起来,连忙急着问道:“什么事?要紧吗?解决了吗?”   “没事了,”陈怀冲安慰道,向立在一旁的沈明漪打招呼,“明漪来了,这么久不见,你都长成个大姑娘了,这两天在环城过得怎么样,陈衍有没有欺负你啊?”   还没等沈明漪回答,陈衍先笑道:“父亲,你把我当成恶霸了吗?”   陈怀冲假作生气的样子,虎着脸说:“没问你,我问明漪呢。”   陈衍只好举手投降,冲沈明漪眨眨眼,作出他平常在赵书曼面前的撒娇样子,讨饶道:“表妹,你可要给我说说好话。”   沈明漪抿嘴笑道:“姨父,表哥在这儿,我不敢说。”   “好啊你,看我现在就来欺负你。”陈衍笑着作势要挠明漪,被陈父用文明棍捅在腰间,哎哟一声自己先倒了,大厅里笑成一团,一片温馨。   只是当陈怀冲带陈衍到书房谈事以后,他的脸色就不复刚回来时那么温文尔雅,而是真的沉了下来,他严厉地问道:“你怎么会得罪夏仰宗?”   陈衍又是愤怒又是懊悔,“他羞辱我也就罢了,还对表妹出言不逊。”   跟明漪有关?陈怀冲追问:“他如何对明漪出言不逊?”   “他拦着表妹,追问表妹的名字,还硬是要强留表妹。”陈衍想到那天的情景,还是忿忿不平。   陈怀冲看了陈衍一眼,有点怀疑陈衍说的这句话的真实性,这真是夏仰宗干出来的事?怎么听,都像一个流氓混混才会做的事,而且还是一个很低级的流氓混混。   他在环城经营数年,也曾尝试过跟夏仰宗打交道,但此人态度傲慢,油盐不进,他派人发宴会请帖到夏公馆,夏公馆的人当着他派去人的面把请帖扔在地上,倨傲地说道:“夏将军说了,他没空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   也有人收买城中有名的美人去讨好夏仰宗,又是连夏公馆的门也进不去,钱,他也试过,整盒的金条,夏仰宗收了,让他的人带回一句话,“替环城的百姓多谢陈先生慷慨赞助军饷。”真把自己当成环城的土皇帝了。   这样一个人,会对明漪作出猥琐举动?   陈怀冲沉吟了半晌,下决心道:“我去拜访他一次,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如果夏仰宗真的对明漪有别样的意思,相信他这次应当能见到夏仰宗了,或许,港城那件棘手的事也有了转圜的余地……   得知陈怀冲去拜访夏仰宗,沈明漪暗笑一声,她的好姨父,上辈子是揣着夏蕴芝这张牌才敢去夏公馆求夏仰宗帮忙,这辈子他是带着哪块敲门砖去扣开夏公馆的门的?   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沈明漪对着镜子乐不可支地抛了个媚眼,娇声说道:“沈明漪,你瞧瞧你,你原本有最大的本钱,却不知道用,白白便宜了那些个卑鄙小人。”   她就静静地等着陈怀冲投石问路,如果夏仰宗真的对原主这副皮相这么喜欢,那她一定会好好的物尽其用。   夏仰宗对陈怀冲的拜访很奇怪,准确地说,他是对春秋的通报很奇怪,“不见,我不是说过,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春秋抽了抽嘴角,提醒道:“陈怀冲是陈衍的父亲,夫人的姨父。”   这什么狗屁关系,夏仰宗脑子里捋了捋,沈明漪的姨父,嗯,该好好招待,又是陈衍的父亲,他娘的情敌的老爹,招待个屁。   春秋一看夏仰宗这张阴沉沉的脸,就知道他心里又琢磨一些不符合“儒将”身份的事了,于是提醒道:“说不定,他是来示好,知难而退,放弃婚事的呢?”   夏仰宗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嘴上还是说道:“明漪的婚事轮得到他做主?”派人将陈怀冲带了进来。   这是陈怀冲第一次进夏公馆,他内心难掩激动之情,竟然真的进来了,夏仰宗果然对明漪非同一般,在看到夏仰宗本人的时候,他同陈衍一样呆住了。   太年轻,气势也太迫人,夏仰宗穿着利落的军装,正在看书,比常人高大的身子坐在红木椅子上,是极舒展的姿势,看到陈怀冲进来,他未起身,只是寻常地,打招呼一样说:“来啦。”眼皮都没抬一下。   也不说请坐,也不问有什么事,陈怀冲只好尴尬地站着说:“夏将军好,听闻前日犬子与您在苏记发生了一点小小冲突,特来赔罪。”   夏仰宗还是盯着手上的书,散漫地道:“哦?那你带了什么礼来赔罪?”   陈怀冲傻眼了,以前他送了许多礼物,除了钱,夏仰宗都是直接扔出来,怎么现在冲他要礼物了,他总不能说,打算把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当成礼物吧?   其实他真要这么说的话,夏仰宗肯定一枪毙了他,放你娘的屁,那是老子的夫人,算哪门子你送的礼物?   幸好他没这么说,想了想,他试探地邀请道:“这件事都是误会,过几日陈园想办一场赏樱会,届时希望夏将军能来赏光,陈某再送上一份大礼,化干戈为玉帛。”   赏樱会?破樱花有什么好赏的,不过他的美人图中,那位涉都美人也是在一株樱花树下,垂眸沉思,素净的脸上写满了忧郁,赏樱会上应该能见到沈明漪吧。   夏仰宗回答道:“嗯,我会赏光的。”   陈怀冲狂喜,只要夏仰宗肯赴宴,到时候整个环城都会知道,他陈家是夏仰宗另眼相待的,港城的彭三清也要对他退避三舍!陈怀冲高兴地出了夏家的门。   夏仰宗望着他兴高采烈的背影,招招春秋,“他高兴成这副样子,背后肯定有鬼,你去查查,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抱他的大腿,没那么容易。   春秋办事效率很高,几个电话就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陈怀冲这次踢到铁板了,他替马德新运的一批货在港城被彭家拦住了,彭家最近搭上了张勉嵩,仗着有张勉嵩撑腰,开口就要两百根金条,陈怀冲拿不出来,这批货就要不回,他正四处活动关系想办法呢。”   夏仰宗冷笑一声,“就张勉嵩那个脓包的面子也值两百根金条?”   春秋也笑了,“可不是,彭家摆明了就是要吃下这批货,陈怀冲也是个实心眼,他求爹爹告奶奶,还不如把钱送给马德新赔罪。”   夏仰宗慢慢地把书放下,五指在桌上敲着节奏,不紧不慢地说:“马德新最好面子,他跟张勉嵩在盘山起过冲突,吃了个大亏,这次你让他再从张勉嵩手下吃亏,他恐怕会恼羞成怒向陈怀冲撒这个气。”   “说不定他已经朝陈怀冲撒过气了,所以他才火烧眉毛地想让我来帮他平事。”夏仰宗冷笑道。   他猜得一点也不错,马德新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差直接拿枪顶上陈怀冲的脑门了,他暴怒地狂吼:“这批货拿不回来,以后你陈怀冲别想在航运混了!”   陈怀冲去夏公馆的时候脸色阴沉,回来的时候却笑容满面,等在家中的赵书曼放心了,眼睛亮亮地对陈怀冲问道:“怎么样,夏仰宗说不计较了吗?”   陈怀冲高兴地环着自己的夫人,笑道:“我已经邀请夏仰宗来府上作客,到时候让衍儿向他道个歉,这个事也就过了。”   “啊?夏仰宗要来陈园?”赵书曼没有陈怀冲那么高兴,她忧虑地道:“他会不会,来陈园找麻烦?”   陈怀冲轻轻拍拍妻子的肩膀,肯定道:“不会的,要找麻烦他立即就发作了,以他平素的处事风格,不会专程来陈园再发作,你就好好地准备几日后的赏樱会吧。”   沈明漪在楼上看着夫妻俩人说说笑笑,也勾起了嘴角,姨父这么高兴,一定把她卖了个好价钱吧。   她可要还以颜色才行。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不遗余力地撩拨陈衍,只要她愿意,她的头发,她的笑容,她严实的外衣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可以让陈衍对她心潮澎湃。   “表哥,你尝尝我做的擂沙圆。”沈明漪期待地捧着一叠点心看着陈衍。   陈衍的心很乱,这几日,她时时出现在他眼前,给他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清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等他想去触摸时,又如雾般消散,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那点心,胭脂般的红,错落地摆在白玉碟子上,洒了一层细密的糖霜,散发着甜食特有的香味,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从小,父亲一看到他吃甜食就皱眉,认为吃甜食不像个男子汉,陈衍很想讨父亲的欢心,于是他把甜食戒了。   可骨子里,对甜美的东西,他总是受不住诱惑。   沈明漪看他一直不动,泄气似的把高高举起的盘子放下,“表哥不爱吃甜,我忘了。”   陈衍忙伸手拿起一块,扔进嘴里,“表妹做的,我爱吃。”   沈明漪见他吃得很香甜的样子,高兴地说:“表哥,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陈衍笑着点头,捻捻手上的糖霜,夸奖道:“没想到表妹的手艺这么好。”   沈明漪听了夸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不知道拿这道点心向夏先生赔罪,他会不会喜欢?”   陈衍捻着糖霜的手指僵住了。 第10章 闺秀10   苏老板花了浑身的功夫,让整个苏记的绣娘裁缝都放下手上的活儿,全力赶制夏仰宗订做的袄裙。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赶制完成,苏老板亲自来夏公馆送账单,在夏仰宗查看账单时,小心翼翼地问:“夏将军,这做好的袄裙,我们今日就送给沈小姐?”   夏仰宗抬起专心看单子的眼睛,嗤笑了一声,“打听的够清楚啊?”   苏老板慌忙说道:“不敢不敢,苏某未曾打听,只是您走后,沈小姐亲自来订做了袄裙,跟您给的尺寸是一模一样的,苏某一并做了。”他聪明地把陈衍陪同这件事给省略了,能在环城立足,除了他独门的出色手艺外,同样出色的还有他察言观色的本领。   夏仰宗真心地笑了,他想的尺寸果然没错,对苏老板吩咐道:“你把所有给沈小姐做的衣服都送到夏公馆来,我亲自送给沈小姐。”又吩咐春秋:“你去带苏老板结账。”   春秋一扬手,“请吧,苏老板。”   赏樱会来的很快,赵书曼把所有的事都准备得妥妥帖帖,陈怀冲早早地把消息放了出去,让送帖子的人有意无意地透露夏仰宗也会到场的消息。   许多人半信半疑,但还是来了,于是,陈园的大花园中前所未有的热闹,各界名流都来捧场。   只是说好的夏仰宗迟迟未到,急得陈怀冲在屋子里团团转,好不容易有人进来通报,“老爷,夏将军来了!”   陈怀冲一拍掌,“好!快叫上夫人少爷,还有表小姐,咱们一起出门迎接。”   今日,沈明漪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素绉缎袄裙,行动之间犹如阳光下的湖水一般水波粼粼,这样华贵典雅的款式料子,她偏偏压得住,陈衍见她今日穿得如此动人,想起她说过要向夏仰宗赔罪,心里又是一阵郁结。   沈明漪今日对他几乎可以说是目不斜视,又是这样,一眼都不看他,都说女人善变,难道真是如此?   她想对你好的时候,眼里只有你一人,她不想理睬你的时候,仿佛你是一个旁人看不见的鬼魂。   陈衍悄悄地在沈明漪边上说道:“你今天穿得很美。”   沈明漪微微笑了下,头也未曾偏一下地说:“多谢表哥。”冷淡极了。   陈衍只好挫败地摸摸鼻子,也许过一会儿,她心情好了,又会对他笑了呢?   夏仰宗这次又把“四书五经”全带上了,还带上了不少亲兵,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陈园门口,陈怀冲一看这阵势,脸都吓青了,莫不是被夫人说中了,这夏仰宗是打算把陈园一锅端了?   幸好,夏仰宗下车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他仍然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腰间不避讳地插着一把勃朗宁,他招招手,身后的亲兵把车里的箱子一个个抬了下来,他的眼睛穿过陈怀冲,锁定了那个水蓝色的身影。   水蓝色真适合她,美得让他腿软。   他上前一步径直走向沈明漪,优雅地做了一个脱帽的姿势,压抑着兴奋向沈明漪打招呼,“沈小姐,你好,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春秋撇撇嘴,怎么不叫夫人。   沈明漪似乎是被夏仰宗的直接吓到了,她不敢出声,站在一边的陈衍本想解围,可是父亲警告的眼神定住了他的脚步。   夏仰宗好脾气地提醒道:“沈小姐,我叫夏仰宗。”   “我知道,夏先生,你好。”沈明漪终于做出了反应,她小声地回复了夏仰宗,把夏仰宗乐得差点找不着北。   奇怪,他明明从出生就是个不通情理的冷血怪物,大多数时候,他的心只能感受到一种情绪,那就是无趣,怎么这个姑娘,她不用做任何事,就能轻易点燃他身上的血液,让他从怪物突然变回了凡人。   陈怀冲虽然对事态的发展喜闻乐见,但他的打算可不是直接将沈明漪双手奉上,于是他招呼道:“夏将军,别站着,咱们进去,宴会等着您开席呢。”   夏仰宗不舍地把黏在沈明漪身上的眼光收回,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沈明漪,她说他无礼,这回,他可得尽量守礼一些。   “守礼”的夏仰宗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大步走进陈园,走到沈明漪身边,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小姐,请进。”   沈明漪又想笑了,这个人,做事怎么一点章法都没有,哪有客人反过来招呼主人的,不过其实她也就是个客人,她似笑非笑地看了陈怀冲一眼,把陈怀冲看得浑身一凉,陈怀冲再看,沈明漪又是那个乖巧的样子,“夏先生是今日宴会的主角,还请夏先生先请。”   夏仰宗立刻听话地走在前面,不过他就身子略略往前一些,眼睛还是往边上瞟着,看沈明漪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心里啧啧称奇:像,真像。   陈怀冲今天算是挣了一个大面子,他让夏仰宗开席致辞的时候,就像看到夏仰宗宣布陈家由他罩着一样,他得意地环顾今天的来宾,看到了好几张他平常恨得牙痒痒的脸,还有彭三清请来探消息的几人。   哈哈,看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现在替陈家说话的人是谁,让你们的主子赶紧跪地求饶吧,别以为巴上了张勉嵩就可以在航运界横着走,未来整个华夏的航运得由他陈怀冲说了算。   陈衍忧虑地看着认真听夏仰宗致辞的沈明漪,轻轻用胳膊推推她,沈明漪疑惑地偏过头来看他,他说出了想了一晚上的话,“今日由我去跟夏仰宗赔罪,不管他是要打要杀,你千万不要单独去向他赔罪,听到了吗?”   沈明漪盯着难得严肃的陈衍,她问道:“你担心的是表妹,还是未婚妻子?”   陈衍被这一记直球问得哑口无言,沈明漪见状,失望地转头,不再理他了。   夏仰宗在台上致辞,文绉绉的一大段,是他来之前打好的腹稿,打算在沈明漪这个名门闺秀面前好好展现一下他的文采。   只不过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他娘的这个窝囊废在干什么,一会碰他夫人的胳膊,一会又是跟他夫人咬耳朵,还好夫人听了窝囊废的话脸色不是很好,她的脸色这么差,是那个窝囊废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   夏仰宗盯着两人的眼神看在陈怀冲眼里,陈怀冲觉得自己简直是走在路上中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头奖,沈家的人,真是他的福星。   开席以后,夏仰宗刚想去找沈明漪,陈怀冲便拦住了他,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夏将军,我们陈园有一株最最名贵的樱花,就生在我们后园的小花园中,仅供夏将军一人欣赏。”   夏仰宗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盯着陈怀冲,勾起唇冷笑了一声,“带路。”   沈明漪坐在樱花树下,石桌上只寒酸地摆了一盘点心,片片飘落的樱花落在盘子里,她便细心地把花瓣拂去。   像,真像,夏仰宗不知怎么地,站在那儿,不敢上前,是什么时候呢,难道是梦中?难道是前世?他好像也曾如痴如狂地看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那个女子在樱花树下忧伤地静坐,可他却连一步也不能靠近。   注意到他来了,沈明漪连忙起身行礼,“夏先生。”   夏仰宗没说话,那种感觉又来了,像在梦中,轻飘飘的,晕乎乎的,他无礼地伸出了手,摘下了白色的手套,轻轻触碰了一下沈明漪瓷白的脸,是温的,他近乎着迷地往她的侧脸慢慢滑过,一直摸到那花瓣一样的嘴唇。   “夏先生,你要非礼我吗?”沈明漪平静地说。   夏仰宗用行动代替了言语,他捧起沈明漪的脸,轻轻地吻住了那两片嘴唇,只是含着,不敢太放肆,突然,他感到脸上如水的凉意,她哭了,他慌忙放开她,却发现她的脸色很平静,摸了摸脸上的水,哭的竟然是他?   他竟然是一个有眼泪的人吗?   沈明漪看着夏仰宗目瞪口呆的滑稽样子,歪头笑了笑,“夏先生,被非礼的是我,怎么你哭了。”   见沈明漪笑了,夏仰宗也笑了,他随手抹去脸上的水渍,答道:“大约是被沈小姐的美丽所震慑?夏某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叫沈小姐见笑了。”   沈明漪一点也没有被非礼调戏的恼怒,反而加深了笑意,“那么,想必夏先生对与姨父这桩买卖很满意了?”   夏仰宗领会了她的意思,皱眉道:“你不是买卖,”他补充道,“没人有资格拿你与我做交易。”   “我自个儿也不行吗?”沈明漪摸了摸被夏仰宗吻过的嘴唇,挑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我想拿我自个儿跟夏先生换样东西。”   “你自个儿也不行,”夏仰宗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什么是值得你拿自个儿来换的,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   沈明漪痴痴地笑了,“夏先生,你为何对我这样好?你心里对我难道就没什么企图吗?”   夏仰宗握住沈明漪冰凉的手,虔诚地合拢在胸前,“我有,我希望你快活。”   “放开她!”一声厉喝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陈衍: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夏仰宗:滚,我跟我夫人亲个嘴儿,给你带狗屁绿帽子了   陈衍痛哭:嘤嘤嘤,我连带绿帽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光速开入修罗场,光速开车,兴奋地搓搓手 第11章 闺秀11   一股热血冲上陈衍的脑门,他怒气冲冲地奔过去,却被一把枪定住了脚步,夏仰宗一只手还握着沈明漪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枪晃了晃,“陈先生说,这个花园的樱花由夏某独赏,怎么来了个不相干的人,为了不让陈先生失信,我就帮他这个忙吧。”说完,抬手就是一枪打在陈衍的大腿上。   枪声把在大花园里主持宴席,正笑得春风满面的陈怀冲笑了一跳,怎么回事,有人开枪了!   同样作出反应的还有“四书五经”,他们看了看对方,迅速地往小花园赶去,可得看着点将军,别在人家里,把主人家的独生子给毙了。   沈明漪直接被这突然的一枪吓晕了,倒在夏仰宗怀里,夏仰宗抱起她,吩咐赶来的“四书五经”道:“把这个窝囊废抬到他爹那,告诉他爹,我好心替他清了场。”说完,抱着沈明漪闪入了走廊。   走了几步,夏仰宗颠了颠臂弯上的人,低下头在沈明漪的耳边说:“先告诉我你的房间在哪再装晕。”   沈明漪在他怀里笑得发抖,忍着笑答道:“三楼最左边。”   夏仰宗忍不住在她的酒窝上嘬了一口,快步走向三楼她的房间,打开房间门一看,好一张漂亮的红木雕花大床,他没有放下手中的人,而是抱着她,自己往床上一坐,含笑道:“睁眼吧。”   沈明漪睁开双眼,身子往旁边一滚,水蓝色的袄裙在淡色的被子上铺开,她笑吟吟地说:“夏先生突然开枪,把我吓坏了。”   夏仰宗靠在床边,捞起沈明漪的一缕散发,嗅了嗅,不在意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非但没有吓到,反而挺高兴的呢。”   沈明漪的眼睛亮了,“被你看出来了。”   “有什么奖励吗?”夏仰宗凑上前去,俯身盯着沈明漪。   沈明漪拉回夏仰宗手里的头发,鄙夷地说道:“夏先生刚刚在花园里,还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说我不该要自个儿换东西,现在夏先生又是在做什么?”   夏仰宗笑了笑,他发现在面对沈明漪的时候,他总是在真心的笑,他的笑容冲淡了身上的肃杀之气,使他有了青年人的活力,他轻声地说道:“我说过我与你,不是买卖,是我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也喜欢我,这叫两情相悦。”   沈明漪心里“呸”了一声,脸上还是柔媚的笑容,“夏先生,你喜欢我什么呀?”   夏仰宗认真地思考起来,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难回答,他想的认真,沈明漪也认真地打量他,宽阔的肩膀,强有力的手臂,瘦削的腰身,健硕的大腿,这个男人,像一头猎豹,发情的猎豹。   良久,夏仰宗沉声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大约我俩是月老写在姻缘薄上的,所以我一见你就喜欢。”说着沈明漪信也不信的鬼话,表情却严肃极了。   沈明漪伸出来,抚摸他的胸膛,一直摸到夏仰宗的心口,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夏先生,你喜欢的是苏记门口羞怯的大家闺秀吗?”   夏仰宗抓住沈明漪在胸口作乱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下,“羞怯吗?明明先是在车里看笑话,后又是把我骂作老鼠,你别试探我,我就是喜欢你,怎样都喜欢。”   沈明漪被夏仰宗又是咬又是舔的,弄得咯咯直笑,她笑着说:“夏先生,上辈子错过了你,真是可惜。”   夏仰宗顿住了,他抬头盯着沈明漪明亮的眼睛,“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我们上辈子怎么错过的?”   他紧张的样子又把沈明漪逗笑了,她有些好笑地说:“我是在胡说呢。”夏仰宗却一把抱住她,把她压在被子上,抱的紧紧的,在她耳边倾诉:“我经常梦见你,梦见我看着你,心里爱你爱得快发狂,却怎么都不能往前走一步,我想,那大概就是我们的前世,那种痛苦,我这辈子不想再经历。”   “嫁给我,”夏仰宗抬起头来,爱怜地拨开她汗津津的头发,“马上。”   沈明漪古怪地看着他,这个人原来是发了疯,什么前世今生,她是混沌中诞生的一缕意识,跟他哪来的前世今生,只不过,他既然这样爱她,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提了个苛刻的问题,“嫁给你?当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姑娘的继母?”   “你不喜欢,我就把她赶走。”夏仰宗在面对除了沈明漪外的问题,一如既往的冷血。   沈明漪为他的冷酷而满意,高兴地环住他的脖子,“那你向我父母提亲,他们同意,我就同意。”   夏仰宗不满地蹭蹭她的鼻尖,“那你自己呢?愿不愿嫁给我?”   沈明漪仰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紧紧地抱住他,不回答愿意也不回答不愿意,夏仰宗已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当夜,陈怀冲都顾不上夏仰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儿子陈衍被打中了腿骨,送到医院急救,在医院的走廊上,赵书曼哭得不能自已,她责怪陈怀冲引狼入室,被陈怀冲烦闷地呵斥了一顿:“是谁告诉他夏仰宗在小花园的!得罪了夏仰宗,夏仰宗没一枪打死他已经是他的万幸!他为何永远做事像个孩子,还不是你惯得他!”   陈家是寒冬腊月,夏公馆却是春意满园。   夏仰宗难得高兴地开了一瓶酒,他平常不爱酒,准确地说,他什么都不爱,不过今天,他突然觉得该喝点酒,“当浮一大白!”夏仰宗喝着红酒,唱着不着调的曲子,冷不丁地问道:“春秋,夏蕴芝还在那个阿良那呢。”   原来夏仰宗早就察觉到夏蕴芝跑了,他原先猜她是要回法国找莫绍棠,这个事儿,他喜闻乐见,所以对夏蕴芝的出逃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想到这个丫头比他想象得还有出息,跑去给人家当小媳妇了。夏仰宗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跟了哪个人,他只要能甩掉这个包袱就足够了,明漪不是说了,不想当个大姑娘的继母吗?   春秋看着发疯的夏仰宗,回答道:“是的,原先小姐好像是要走的,不知怎么的,就留下了。”春秋凡事都以夏仰宗为先,对这个小姐也不怎么在乎。   夏仰宗今天太高兴了,高兴得连平日里苦苦维持的虚伪形象也扔到了一边,“你想个法子,把她跟那一家子赶出城。”留在城里,迟早得找上门来。   春秋接了命令,马上出去办事了,留下夏仰宗一个人对着那幅画又哭又笑地发酒疯。   夏蕴芝离开夏公馆以后,倒霉透顶了,先是在码头差点被赖三抓住,到了阿良家以后,遭了贼,所有的盘缠都不见了。   她疑心是赖三他们来报复,还连累了阿良家里也丢了钱财,她想去警察局报案,可阿良说破财消灾,只要赖三他们不再来找麻烦就行了。   她被那天的经历吓坏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从未见过世间的丑恶,把她的踌躇满志都吓散了。   回夏公馆,她不敢,夏仰宗说不定会打死她,回法国,她身无分文,买不起船票,还好,阿良是个天大的好人,愿意暂时收留她。   住在阿良的家里,等着他攒够船票钱,她就回法国,到时候再让莫叔叔邮钱回来报答他。夏蕴芝养尊处优,从没做过什么活计,前世她被陈衍带走,陈衍喜欢她的活泼和与众不同的见识,所以压根没让她做什么活,她在陈家仍然同一个大小姐一样。   可在阿良家里,她仍然每天白吃白住,什么也不干,让阿良的母亲感到不满了,明明是个丫头,怎么做派跟个大小姐一样。   “夏姑娘,你成天躺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什么事,何不出去干点活,早攒够船票钱。”阿良的母亲对着躺在房里的夏蕴芝说道。   夏蕴芝不满地嘟起了嘴,怎么谁都想管她,她委屈地说:“出去干活,万一碰上赖三怎么办?而且我也不会干活呀。”   良母疑惑地说:“你不是说去法国找你的叔叔做活,你不会干活你去做什么?”   夏蕴芝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她是回法国接着做她的大小姐的,阿良是很好,但万一被他们知晓身份,留着她索求无度呢?   不得不说,夏仰宗的祖父还是看走了眼,夏蕴芝身上流的还是夏家自私自利的血。   回答不出的时候,夏蕴芝就选择不回答了,她蒙起被子作出一副拒绝的姿态,这是她惯常跟莫叔叔撒娇的手段,每次她一这样,莫叔叔就讨饶了。   良母在心里也讨饶了,这阿良到底怎么回事,非要留这样一个奇怪的姑娘在家里,这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的,难道阿良存了别的心思?   这么一想,良母对夏蕴芝又客气起来了,夏蕴芝对良母的客气,阿良的百依百顺满意极了,在这间小小的院子里又当起了她的大小姐。   只不过好景不长,那天早上她正香甜地睡着,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的床边响起,“大小姐过得挺自在的。” 第12章 闺秀12   夏蕴芝被赶到了山上,荒山,她瑟瑟发抖地坐在茅草屋前,牙齿打着冷颤,“你、你是我爸爸派来的?”他们穿着她曾在夏家见过的军装。   春秋转着手里的枪笑了,“大小姐眼力不错,将军说了,既然大小姐不喜欢在夏公馆过日子,所以成全大小姐,让大小姐好好地在这山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说完,手上转着的枪对准了夏蕴芝的眉心,“大小姐,你应该懂将军的意思吧?”   夏蕴芝吓得哭起来,她泣不成声地说:“我错了,我愿意回夏公馆去。”   春秋哈哈大笑道:“看来大小姐还是没明白,将军的意思是你留在这山上,哪也不用去。”   夏蕴芝脸色煞白,爸爸不要她了?她被夏仰宗的绝情激发了勇气,大声说道:“你胡说,爸爸不会这样对我的,他只有我一个女儿!”他只有她一个亲人,一个继承人,不会这样赶尽杀绝的!   “大小姐,”春秋笑眯眯地蹲下身子,“你放心,将军还会有许多孩子的。”   说完,招呼手下的人给阿良和他母亲松绑,对着阿良说道:“你们就在山上陪着大小姐吧。”   阿良不顾身上的疼痛,急声道:“我要见沈小姐!是沈小姐托我办事的!”   看着阿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睛,春秋觉着蠢人真是凑到一起了,他用枪口轻轻拍拍阿良的脸,怜悯道:“夫人可不是你这种人能见的。”   夫人?阿良呆住了……   另一边,沈明漪正带着厨房刚煲好的猪脚汤去医院看望陈衍,她可不能错过陈衍倒霉的样子。   医院的豪华病房里,大夫给陈衍打了一针止疼药,陈衍昏昏沉沉地睡了,等到睡醒了,他口渴极了,撑起身子,舔舔嘴唇,正想叫雨翠倒水来,唇边就及时地有人送来了一杯水。   大口大口地喝完,他满足地叹了口气,颓废地靠在病床上说道:“还是没有表小姐的消息吗?”   “表哥想知道我什么消息。”   陈衍睁大了眼睛,扭过头来,是明漪!他激动地抓住沈明漪还拿着水杯的手,“明漪!你怎么样!那个夏仰宗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他记得他中枪以后,夏仰宗抱着她离开了。   沈明漪静静地看着陈衍,不过两天不见,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不好看,苍白的下巴上一圈青色的密密胡渣,还哪来的翩翩公子的形象,看到他这个样子,沈明漪感到由衷的高兴,脸上却显出哀婉动人的样子来,“表哥,你真的想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陈衍浑身一震,苍白的脸慌张起来,他握着沈明漪的手开始发抖,干涩地说道:“不,我不想知道,你别说。”   你叫我别说,我偏要说,沈明漪在心里快乐地想,于是她缓缓地,带着忧伤的语气说:“他把我抱进屋子,我拼命挣扎,他还是不放过我,一把就把我按在了床上……”   “别说了!”陈衍痛苦地大吼,一把将沈明漪抱在怀里,“我娶你,我娶你!”   沈明漪感到颈窝里的热意,他哭了?夏仰宗亲她的时候也哭,莫非她有什么魔力叫男人都为她哭?   那可真有意思。   让陈衍放肆地抱了一会儿,宣泄了一些情绪,沈明漪才轻轻推开了他,低着头说:“表哥,我知道你是怕我想不开才说这种话的,我会当作从未听到过。”   陈衍急了,想扶起她的脸,沈明漪却倔强地不肯抬头,他怜惜地说:“不是的,明漪,我从前太幼稚太愚蠢,追求什么恋爱自由,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却忘了听从自己的心,”说着,他抓住沈明漪的手放在心口,“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你,想娶你。”   沈明漪仍然低着头不说话,她怕一抬头就让陈衍看到她笑得过分愉悦的脸,原来天真的大少爷的心这么好骗,既然骗到了手,那当然要好好玩弄玩弄了。   就像他从前对沈明漪那样。   她眨了几下眼睛,马上扑簌扑簌地掉下泪来,打在被子上,晕开了一朵朵泪花,“可是,夏仰宗说他要娶我,表哥,你斗不过他的,我们还是来生再见。”   说完转身就跑,留下陈衍在病房里叫着“明漪,别走!”   出了医院的门,沈明漪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哎,这种苦情戏演起来可真累,她从头到尾都只想笑呢。   现在,该去找夏仰宗了,看看他是不是像他承诺的那样,什么都能给她。   夏仰宗亲自在夏公馆门口迎接她,沈明漪远远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等到车停了,他笔挺挺地走来,替她拉开车门,她笑着质问道:“你派人跟踪我。”虽然是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夏仰宗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往里走,硬邦邦地回答道:“那些人是去保护你的,你今天去医院看了那个窝囊废。”   “是啊,”沈明漪挽住他的胳膊,“去看看他有多凄惨。”   夏仰宗从刚刚开始有点拉长的脸高兴了,语气也柔和了,“早知道我就多开两枪,让他更凄惨些。”   沈明漪边挽着他,边恶意地笑了,“你怎么没一枪打死他?”   夏仰宗沉默了半晌,看沈明漪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像是责怪他,他解释道:“毕竟在别人家中,行凶不好。”   “那你怎么在别人家中欺负别人的未婚妻?”沈明漪毫不留情的拆他的台。   夏仰宗捏捏她的鼻子,调笑道:“你不是别人的未婚妻,你是我的夫人。”   夏公馆的佣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弄聋自己的耳朵,发痴的将军太可怕了,像被什么妖怪附体了一样,简直没眼看。   “四书五经”倒是很淡定,尤其是回来复命的春秋,他刚办完了差,心情总是特别好,又为将军做了一件坏事,感觉自己棒棒哒,“将军,大小姐那已经办妥了。”   沈明漪用眼神询问夏仰宗,夏仰宗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照你说的,把她跟那一家人看管起来了。”身边的佣人很自觉地退出门外。   真是意外之喜,本来还想着怎么让阿良好好地与他上辈子最喜欢的夏小姐多相处相处,没想到夏仰宗一出手就办到她心坎里了,她奖励地拍拍他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肯对我这样好?连自己的女儿也狠得下心?”   夏仰宗不说话了,他很羞愧,不是羞愧对自己的女儿绝情,而是羞愧于他的心里对旁人从没有多余的感情,六亲不认不知廉耻,天生如此,他像个畜生,怕她嫌他。   见他沉默的样子,沈明漪以为这个事他办得很为难,于是她抓起两人紧握的手,把他那双大手贴在她的脸上,对他笑道:“别难过了,我会对你好的。”   夏仰宗轻抚她柔嫩的脸颊,叹息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对我好,也可以。”   两人在书房耳鬓厮磨了许久,沈明漪出来的时候,嘴唇都肿了,夏仰宗恋恋不舍地紧盯着她,“今晚留下来不行吗?”   沈明漪像哄孩子一样哄道:“等我办妥了事,你提了亲,我就永远留下来。”   夏仰宗真的像个孩子似的,欢天喜地地说:“等我准备好了聘礼,马上就去山城下聘。”   沈明漪走了之后,易经看着夏仰宗久久望着沈明漪离开的地方,不忍道:“将军既然这么喜欢,我明日就去山城替您送聘礼,马上就把人娶回来。”   夏仰宗望着带她来的那辆车压出的压痕,喃喃道:“她不一样,我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来。”   陈园前几天还是环城最风光的地方,为了筹备赏樱会,园子里的丫头佣人都紧锣密鼓地准备了几日,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各个交口称赞,可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这一切完美,园子里瞬间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港城的彭三清听到探子回报夏仰宗在陈园动了手,高兴得剪坏了手里的一颗盆栽,他随手把剪子交给佣人,“这陈怀冲,狐假虎威装得还挺像,差点真把我唬住了,派人去跟通知他,我这加价码了,要三百根金条,否则以后港城这条线他的船别想走。”大爷的,吓得他够呛。   沈明漪一回陈园,陈怀冲马上请人让她来书房,沈明漪解开身上的斗篷,对传话的人淡淡地说道:“知道了,把这件斗篷挂到少爷屋子里,这是他的。”   陈怀冲的样子很颓废,同陈衍一样颓废,不过他的眼睛仍然有一簇火,熊熊地燃烧着野心,他还没输,他还有筹码。   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侄女就是他的救星,   “明漪,你回来了。”陈怀冲缓缓地拿起靠在书桌旁的文明棍,脸色沉沉地看着沈明漪,问道:“明漪,你去夏公馆了?”   “是的,姨父,我去向夏仰宗求情。”沈明漪咬着唇说道。   陈怀冲摇摇头,站起来,走到沈明漪的边上,盯着沈明漪的侧脸说道:“你该知道,夏仰宗的情不容易求。”   沈明漪不说话了,姨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放手,我现在也可以放手,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陈怀冲见她垂着眼睛不说话,转过身,背着她继续说道:“明漪,是我们陈家没福气,你去跟了夏仰宗吧。”   沈明漪听了他的回答,抬起头来,望着陈坏冲这两天佝偻起来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平静地问道:“姨母的意思呢?”   陈怀冲似乎是不敢回头面对她,只是简短地回答:“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思。”   很好,真是她的好姨父、好姨母。 第13章 闺秀13   沈明漪同意了,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仿佛羔羊一样顺从,这大大鼓励了陈怀冲的贪念,他装作迫不得已的样子说道:“有件事实在叫我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就闭上你的嘴,沈明漪心里嘲讽道,脸上仍然是恭顺的神情,“姨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隐瞒?”   “哎,”陈怀冲重重地用文明棍敲了两下,沉痛地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都怪姨父没本事,这夏仰宗欺人太甚,出手打伤了陈衍,港城的那批货又被钳制,陈家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这话说得真高明,陈衍被打伤是夏仰宗出的手,港城那批货可跟夏仰宗无关,说夏仰宗欺人太甚,无异于在说她是红颜货水,怕是原先的沈明漪听了,会自责不已,到时候在夏仰宗跟前略提一提港城那批货,陈怀冲的事情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迎刃而解。   明明是求她帮忙,还要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她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航运大亨,什么时候都算计得那么好。   那她就当一个乖乖上当的小姑娘好了,沈明漪眼泪说来就来,抽泣着说:“都是明漪的错,我会尽力让这件事圆满解决。”   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复,陈怀冲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作出更沉痛的样子,惭愧地说道:“都是姨父无能。”   老狐狸。   第二日她就收拾行李回了山城,前世沈明漪魂牵梦萦一辈子都没回去的地方,连死后也不得安宁,水路一共走了五天,回到山城的时候,她看着掩映在群山环翠的小镇,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是沈明漪的。   沈父和沈母早早地准备好迎接爱女,沈母赵书静嗔怪地道:“不是说多待些日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在姨母那待的高兴吗?见到你表哥了吗?怎么样?”   立在一旁的沈父扶住沈母,笑道:“你一口气问那么多问题,让明漪怎么回答。”沈父又向沈明漪点头笑道:“回来就好,你不在家,你母亲天天念叨。”   沈母挽着沈明漪的手,笑道:“别听你父亲胡说,明明是他念叨的多。”   多么温馨美好的家,她前世没能回去的家,沈明漪一把抱住挽着她的沈母,喃喃道:“母亲,我好想你……”   “哎呦哎呦,”沈母笑着拍拍沈明漪的肩膀,“我家明漪出去一回,变成小孩回来了。”   其乐融融的晚饭之后,赵书静敲开了沈明漪的房门,沈明漪正在写信,听到敲门声之后,扬声道:“请进。”   见来的是母亲,沈明漪轻轻放下笔,似乎早料到母亲会来,起身披起外衣,亲昵地拉着母亲坐到床边,“母亲,你来了。”   “你在陈家出什么事了吗?你爹在那儿,我不便问,你也不便说,现在你跟我说说。”赵书静忧虑地拉着沈明漪冰凉的手。   沈明漪没有回答她,而是缓缓地靠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我们跟陈家的婚事作罢,好不好?”   赵书静轻拍着女儿的手停住了,她叹了口气,答道:“好。”   “从此与陈家再不往来,好不好?”   “好。”   “母亲,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赵书静像女儿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心中酸得冒泡,温柔地替女儿梳理铺在枕头上的秀发,直到沈明漪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她才悄悄离开。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沈父还披着外衣坐着,一见赵书静回来,忙问道:“问出来了吗?”   赵书静忧虑地摇摇头,“明漪好像在陈家受了什么委屈,要与陈家将婚约作罢,还要我们与陈家永不往来。”   沈父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她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她会这样说,定不是只是受了委屈这么简单。”   “我正是因为这样才忧虑!”赵书静气道:“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明漪该是在陈家遭了多大的罪才会这样!”   沈父上前安慰地抱住爱妻,“明天我修书一封,去向陈怀冲问清楚。”   没想到,还没等沈父修书,他们先等来了陈家退亲的书函。   “好好好,好得很,”沈父怒极反笑,“陈家这两年越发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若不是要遵守当年的承诺,他以为我沈耀忠是要上赶着去巴结他吗!”   “老爷,别气了,”赵书静连忙端来参茶,“明漪也不想嫁,这样你也不必做违背信义的人。”   沈父连喝几口参茶才平复下心情,他余怒未消道:“如若明漪不想嫁,我也不介意为明漪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我是气自己有眼无珠,当年看走了眼,竟结交如此小人,害了自己也就罢了,还害了明漪!”   沈明漪在门后偷偷听两人谈话,心里感慨,如果上辈子悲剧之初,原主能不那么骄傲,或许回到山城,仍然能过得幸福,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沈明漪,你感觉到了吗?你端方的父亲为了你,可以不顾信义,上辈子,是你错了,错误的认为自己会给家里蒙羞,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咽。   前世,这对夫妇如果得知自己爱女的死讯,而且是自己亲手将女儿送向了陈家,那该是何等的肝胆俱裂,沈明漪,这种痛苦,你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此刻的陈衍就极痛苦,沈明漪不来看他,他等得心急,担心她出事,强忍着疼痛出了院,避开了所有仆人,一个人回了家,看到房里那件明漪披过的斗篷,他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一瘸一拐地冲到三楼的房间,她不在,换一间,还是不在,直到把三楼的每一间屋子都打开,还是没有她!   他只能压下心里可怕的猜想,带着一线希望去问母亲:“明漪呢?她去哪了?”   赵书曼回避着这个问题,只是心疼地责怪道:“你的腿还没好,怎么不在医院待着,跑回家来,落了病根怎么办?”   陈衍急得涨红了脸,他再也忍不住了,抓着母亲的肩膀,大声吼道:“明漪呢?你回答我明漪去哪了!”   “啪”的一声,陈怀冲的文明棍用力砸在陈衍的伤腿上,“逆子!”   被这突然的一下击倒,陈衍狼狈地倒地,他倒在冰凉的地上没动,任凭母亲怎么拉都没反应,突然他哈哈大笑,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平静地质问道:“父亲,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明漪送给夏仰宗了。”   陈怀冲爆喝一声,“你住嘴!明漪的脚长在她自己身上,我能把她送给谁?!”   听到父亲的怒骂,陈衍激动地坐了起来,“那明漪人呢?”   “她当然是回家了,”打断了丈夫的回答,赵书曼连忙扶起陈衍的一只胳膊,掩饰道:“哪能一直住在我们家。”   “我娶她!”陈衍拉着母亲的手,斩钉截铁道,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发光,“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她吗?我娶,赶紧去山城把她接回来吧。”   赵书曼不忍地低下头。   陈怀冲气得拿起文明棍就朝陈衍当头打去,“她要嫁的是夏仰宗,不是你这个成天泡在女人堆里,只知道儿女情长的废物!”   “老爷!”赵书曼尖叫道,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衍儿受了伤!”   当夜,陈衍就被送回了医院,每天被人看管着,无论他怎样威胁,陈父都毫不理睬。   “你死了这条心吧,这门亲事沈家已经退了,夏仰宗连聘礼都送了!。”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陈衍呆住了,明漪、明漪、明漪……你真的要嫁给那个恶徒吗?   夏仰宗恭恭敬敬地站在沈府门外,身边全是沈父扔出来的珍贵古玩和金银珠宝,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有把瓷器一并送出,要不然,那些上百年的古董可全坏了。   这可是他精心收集的,沈父见了一定会喜欢,看也不看直接被扔了,到时候岳父接受了他,再对着那些珍贵瓷器的碎片叹息,岂不可惜。   春秋幸灾乐祸道:“将军,我们还要等多久,您可别忘了,这回咱们可是带兵了。”   夏仰宗眼皮都不抬一下,“滚。”   现在已经是四月,天气不凉,而山城地处群山环抱中,却正是寒凉的时候,夏仰宗一行人从环城来,穿得都不多,入夜以后,几个人都冷得发颤。   春秋这下笑不出来了,苦着脸道:“将军,这都晚上了,他们不开门,咱们就明日再来吧。”   夏仰宗转过头看他,冷笑道:“我最近对你很不错,你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不想让我岳父门前见血,回去领五十军棍。”   春秋不说话了,“四书五经”其余几人纷纷咧嘴笑了,尤其是易经,还对着春秋作了个“活该”的口型,气得春秋够呛,又不敢发作。   这时候,沈家的大门终于开了,沈父板着一张脸道:“进来吧。”   “四书五经”正要动,沈父瞪着眼睛对夏仰宗说道:“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不许进。”   夏仰宗恭敬地行了个礼,摆了摆手,“你们在这等着。”笑容满面地跟在沈父后面进了府。   这进了家门,事儿不就成了嘛。   一进屋,就见一面屏风立着,灯光下一个单薄婀娜的影子印在屏风上,夏仰宗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太久不见她了,想得心都揪住了,此刻看见她的影子,也能些许慰藉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瘸腿陈衍爆哭:明漪,我娶我娶,你快回来   夏仰宗:当初真该一枪毙了他 第14章 闺秀14   “咳咳,”沈耀忠重重地咳了两声,一个影子还看个没完。   “沈先生,今日我是诚心前来求娶您的爱女——沈明漪小姐的。”夏仰宗单刀直入,那双惯常眼白多的眼睛努力地瞪圆起来,好让自己显得可亲一些。   沈耀忠已经生了一天的气,气到最后已经无奈了,女儿心甘情愿,他能怎么办,这个女儿永远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她含着泪向你求情,他就什么都招架不住了,只能叹气了。   见沈父低头叹气,久久不语,夏仰宗脱下军帽,垂下头,单膝跪地,“沈先生,我夏仰宗在此,用我的荣誉和性命发誓,将倾我所能,爱护她,照顾她,给她一生的幸福,求您将她托付给我。”   屋内的人都被夏仰宗这段话震住了。   他是下跪的姿态,可背却挺得直直的,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知道的,知道他是在求娶人家的女儿,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马上要把沈父拿下了。   “父亲。”屏风后传来沈明漪软软的声音,不过怎么沈父从这简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警告的意思呢,一定是他听错了,他这么可爱的女儿怎么会威胁他呢呵呵呵。   夏仰宗一听到沈明漪出声,心里欢喜极了,她是站在他这边的,她也愿意嫁给他!   女儿都已经表态了,做父母的还有什么可为难的,只能应下了。   那些聘礼又一一抬进门,其中有几个红木箱子放在一边,夏仰宗解释道:“这是在环城给明漪做的衣裳,她走得急,没带回来,我替她拿回来了。”   沈明漪从屏风后探出脸来,笑道:“你跑去陈家拿衣服,你也不害臊。”   夏仰宗快步走上前,贪婪地看着她的笑脸,沈明漪作势把脸转过来,让他看得更仔细些。   要不是沈父沈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恨不得捧起那张如玉的面孔,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来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忍住了吻她的冲动,夏仰宗不屑道:“我拿的是我替你做的衣裳,不是陈家那个窝囊废的。”   “你替我做的衣裳?”沈明漪瞪圆了眼睛,疑惑地问:“你知道我的尺寸?”   夏仰宗咳了两声,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他曾对着画像发痴,于是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让苏记照着你给的尺寸做的。”   来了山城之后,夏仰宗就很厚脸皮地留了下来,虽然见到沈明漪的时间很少,但他守在她附近,还是很高兴,到婚礼那天,夏仰宗直接带着他的仪仗队把沈明漪迎回环城。   陈怀冲早就接到了夏仰宗去山城的消息,可港城那边彭家还是十分嚣张,一点松口的痕迹都没有,马德新已经连发了几封加急电报,他已经等不及那批货了,如果三天之内,还没见到货,他就要来剁了陈怀冲的手。   陈怀冲拿着电报,双手发抖,他要冷静,他还没输,“叮铃铃”,电话响了,他马上接起,“说!”   “老板,夏仰宗迎亲的队伍已经到环城了,今晚,他们就举行婚礼。”电话那边的探子说道。   “好,给我继续盯着,看出嫁的队伍住在哪个饭店,马上通知我!”陈怀冲咬着牙道。   “是!”那边挂了电话。   沈明漪,他要当面去问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出嫁的队伍没有入住饭店,而是直接去向了夏公馆,沈明漪对着正在玩她手指的夏仰宗说道:“从夏公馆出嫁?这于礼不合吧。”   夏仰宗亲了亲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你去哪里我都不放心,夏公馆很大,你出嫁的队伍可以在夏公馆周围绕一圈。”   沈明漪噗嗤笑了,“别人都夸你是一名儒将,我怎么看你像个土匪?”   “被你说中了,我就是个土匪,”夏仰宗坏心地笑了,“聘礼都收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夏公馆果然很大,春秋把未来的夫人先安排到离主楼最远的一栋楼,等会儿有个嫁娶的意思,楼中,丫环们正在替沈明漪梳妆。   春秋敲敲门,不敢进,只在门外问道:“夫人找我?”   “嗯,”沈明漪的声音传来,“我听说你办事最牢靠,想请你替我办几件事,可以吗?”   “夫人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尽管说。”春秋恭敬道,这五十军棍的伤还没好呢,他可不敢在这位夫人的事上有何怠慢。   沈明漪把信件交给了他,并嘱咐他如何办事。   “将军,我有要事禀告。”春秋离开小楼,马上到夏仰宗的主楼汇报。   夏仰宗已经早早地收拾妥帖,他今天难得的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身新郎的长褂,再加上他心情很好,脸上笑容满面,显得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只不过他一开口,这个贵公子的表象就碎的一干二净。   “有什么屁快放,什么事有今天的事大?”夏仰宗不耐烦地说,“我看是那五十军棍打得太少了。”   春秋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是夫人,夫人托我办几件事,我觉得还是向将军您汇报一下的好。”   夏仰宗停下了整理衣扣的手,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还用得着托你办事,夫人叫你办事,这叫吩咐,以后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样样都来请示,凡事以夫人为先,办完差以后,你去领一百军棍,长长记性。”   春秋苦着张脸出去了,都怪他多嘴,没讨到将军的好,还要挨罚,他的屁股哟,是好不了了。   不过干坏事还是挺高兴的,春秋赶紧去办事,赶得及还能喝上将军的喜酒,这可是他们“四书五经”盼了十多年的喜酒了,绝对不能错过。   陈衍的腿已经差不多好了,只要再坚持复健,就会恢复如初,而他却颓然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是明漪嫁给那个恶徒的日子了,他不愿去想那个恶人的名字,一想到他,他就恨不得咬碎满口的牙。   这时,病房的门被谁响了,陈衍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左右不过是母亲或者雨翠,房外的人推门进来,是陈家的一位仆人,厨房的莲娘。   莲娘见陈衍躺在病床上,她大胆地靠近病床,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神秘地说道:“少爷,沈小姐给您来信了。”   沈小姐?明漪!   陈仰翻身坐起,一把抢过信封,一打开信封,里面就掉出来一支玉簪,是明漪的,陈衍紧紧握住玉簪,他第一次见她,她头上戴的就是这一支,簪子上似乎还有她的香气。   连忙看里面信上的内容,信上说她不愿嫁给夏仰宗,今晚9点约他码头相见,一同离开环城,字迹清秀隽永,遣词清新文雅,是她,是她,明漪,等着我。   陈衍一下浑身有了活力,他急忙对莲娘说:“我马上回信给她,你等着。”   几笔简短地写好以后,就把信件交给了莲娘,“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她。”   莲娘连连点头,转头却在医院的街角,把信件交给了春秋,“这位先生,回信我拿回来了,您说的银元?”   春秋笑嘻嘻地接过信封,“少不了你的。”说完,将勃朗宁抵在莲娘的腰间,“跟我去拿钱吧。”   莲娘吓得人也站不住了,春秋不屑地将莲娘挟持进车,一直把车开到郊外,一枪就结果了莲娘,“你放心,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当夜陈衍在码头没有等到沈明漪,等到的是狞笑着的春秋和船里昏迷的雨松,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打晕了,等他醒来,身边有两个看守的人说要让他跟喜欢他的姑娘好好在缅甸过日子。   春秋紧赶慢赶回到夏公馆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夏公馆已安静了下来,他懊恼地向易经诉苦:“太晚了,连喜酒都没喝上一杯。”   “别难过,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易经笑嘻嘻地拍拍春秋的肩膀,“将军专门让我今晚等你,给你留了一百军棍。”   “不要啊!将军!”   夏仰宗今日高兴得要发狂,他踩在地上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轻飘飘的如坠梦境,明漪,我今日竟然娶到了你,夏仰宗体味着过去三十年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那个坐在床上的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动,他的夫人,得偿所愿,此生无憾。   “你再不过来,我可就自己掀盖头了。”今日的新娘沈明漪笑道。   夏仰宗无奈地说:“别,我这辈子就一次掀盖头的机会。”说完,他走向前,坐在沈明漪旁,擦了擦手里的汗,握住自己发抖的右手,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揭开了盖头。   如墨般的乌发松松地挽着轻盈的发髻,宗朝皇后曾用过的整套金凤飞天装饰在她的云鬓上,他就知道这套头面会与她相称,少女的优雅化为华贵,纯真变作娇媚,笑意吟吟,红唇旁的两个酒窝盛满了让他心醉的甜蜜。   他忍不住低头吻住那两个让他心驰神往的小窝,叹息道:“我用一生来爱你,尚嫌不足。”   沈明漪微微抬脸,将嫣红的嘴唇凑在他薄削的唇边,吐气如兰,“听说今日是你三十大寿,算不算双喜临门?” 第15章 闺秀完   大寿?夏仰宗略微黑了脸,他有这么老吗?   看到他脸色变了,沈明漪笑得花枝乱颤,满头的珠翠发出清脆的细细声响,夏仰宗无奈地将她环抱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我会努力活得更长久,你在世间的每一天,我都会保护你。”   沈明漪不笑了,她转身回抱住他,闷在他的胸膛里,“夏仰宗,你说的话要算数。”   夏仰宗低头细细密密地吻她的侧脸,“这是我求来的,我当然要说话算数。”抱住她的手顺着那杨柳一般的腰肢往上摩挲。   沈明漪怕痒,一把挣开他,“咯咯”地笑道:“让你这样摸,摸到早上都摸不完。”说完,伸手摘下满头珠翠,责怪道:“弄了这么繁复的一套头饰,你这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夏仰宗见她拆得吃力,想伸手帮她,被沈明漪一手拍下,“你拿枪的手,粗手粗脚的,别碰我的头发。”   好不容易拆完头上的装饰,见沈明漪又去解自己的扣子,夏仰宗连忙握住她的手,“别,我来,解扣子我会,保证很轻。”   沈明漪“噗嗤”一声笑了,“我主动宽衣解带,你却不领情。”   夏仰宗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手,“你可以宽我的衣,”将玉葱般的手指含在嘴里,舔得啧啧有声,不怀好意地挺了挺腰,含糊地说道:“解我的带。”   “至于你的衣裳,必须得由我来解。”   这一夜,沈明漪尝尽了夏仰宗的热情与爱恋,那冷淡清和的嗓子叫得嘶哑起来,夏仰宗缠着她折腾了一夜,一直到白天,她都下不了床。   她哑着嗓子,羞愤地道:“都说了不行了。”   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夏仰宗轻轻吻过她的背脊,让她兴奋了一个晚上的身体一阵颤栗,“我不会怎么样,只是想抱着你。”   一直到马德新来的前一天,陈怀冲还是没进得去夏公馆,儿子留下一封书信竟与一个丫头私奔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而港城的货也拿不回来,一直到出逃,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堂堂一个船运大亨,会落到这这步田地?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之后的某天,沈明漪终于知道了画像的事,逼着夏仰宗交出画像来,夏仰宗只好把画像从书房里拿出来。   “跟你一模一样,”夏仰宗脸红道,“可能是你的前世,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沈明漪接过画像一看,她惊奇地说道:“夏仰宗,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她的相貌与画中的美人无一处相同,画像中的美人只有一个侧脸,高贵忧郁,冰肌玉骨,美丽绝伦,非人间可有,沈明漪也美,不过胜在气质,绝不是这种绝色美人。   夏仰宗从背后抱住她,轻啄了下她的眼角,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你。”   沈明漪失笑,只当他是傻子,随他说去,不过这个美人确实有些眼熟,不知是在哪幅古画中见过呢?   沈明漪生下幼儿之后不久就重病缠身,她的躯壳太弱小了,承受不住强大的混沌意识,弥留之际,她抚摸着夏仰宗英俊凌厉的眉眼,最后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谢谢你,夏仰宗,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夏仰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微笑道:“好。”   可沈明漪闭上眼后,夏仰宗立即饮弹自尽,把与沈明漪的幼儿留给了“四书五经”。   对不起,明漪,这是我对你唯一一次的食言,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没有礼义廉耻寻常感情的怪物,除了你,即便是孩子,我也没有爱意,你走了,我也活不成了,我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宗朝   “张生道,今日下午万佛寺地明大师讲经,你去不去啊?”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随意地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中立着一个青衣男子,长身玉立,正执笔作画,面对来人的大呼小叫,丝毫不为所动,沉浸在作画的世界中。   少年见他专心,也立在一旁不做声,看他作画。   良久,男子终于画完了,他搁下笔,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方丝帕擦手,那少年凑上前一看,惊叫道:“你画的这竹子真是风流写意自成一派,拿出去卖又是几万两黄金的价啊!”   作画的男子张生道不在意地笑笑,“难得其真蕴,心境无法突破,作画不过是静心,怎可拿去贩卖?如果叶兄喜欢,倒是可以赠给叶兄。”   叶双凡高兴地一拍掌:“甚好,你以后呀,把你不喜欢的失败品,都送给我,你不喜欢,我喜欢!”   张生道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叶兄。   “哎,对了,下午万佛寺听经,你去不去,我听说地明大师可是得道高僧,你不是说心境无法突破,说不定去听听经,你的心境就突破了呢!”叶双凡建议道。   地明大师来讲经,不管对心境有无帮助,他都该去听听,于是,他答道:“那便与叶兄一同前往,多谢叶兄挂心。”   “嘿嘿,小事一桩,”叶双凡拍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只要你心境突破了,作画的时候,再送我点‘失败品’就好啦!”   他哑然失笑。   未曾想,这次听经,他的心境没有突破,却起了心魔。   樱花树下,那个戴着兜帽的女子,端坐在人群中,她的身影却是那样夺人眼球,气质高华,若雪峰之雾霭,清冷遗世,他忍不住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她是谁?   突然,微风徐来,吹开了她兜帽的一角。   就一眼,一念入魔,相思成狂。   回去的路上,他状若不经意地问起,“叶兄,经会的树下好似有个女子?”   叶双凡惊奇地道:“你也看到了!我以为你眼里只有作画呢,原来也能看到女子啊。”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君子,他的提问有些鲁莽了,叶双凡却没有察觉他的不自在,而是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她的身世:“那名女子就是北伯候的嫡女啦,太可惜了,她未及笄时,就是涉都有名的美人啦,可惜名花有主啊……”   名花有主,张生道不愿承认他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阵绞痛,她有了归宿,她的夫君一定很疼爱她,他应当感到高兴才是。   叶双凡说起了兴致,压根停不下来,他继续说道:“更可惜的是,她出嫁当晚就当了寡妇,哎,那小爵爷太没福气,如斯美人,只能守活寡,哎。”   回到家中,张生道如困兽般在书房中低吼,她不该是这样!她这样的人,应该由一人用世间所有的美好来供养她,而不是凄清地守着活寡,她还那么年轻,还未来得及体会人世间的情义。   去救她,去娶她。   这个念头越发膨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去画她,画完以后又忍不住唾弃自己的邪念,她是那样高贵清雅的人,怎由得他在脑海中如此放肆地肖想与她双宿双栖!   他只能将一幅幅抒发相思之情的画作藏在他卧室的墙内,每晚与那些画作倾诉他无边的相思与痛苦。   她得了圣上的赏赐,贞静夫人,贞静,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如果说先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这个封号彻底打碎了他的心,有这个封号在,她只能一辈子守贞。   他越来越痛苦,甚至于形销骨立,母亲在他床前痛哭,问他为何郁结于心,如此糟践自个儿。   因为他入了魔,却不能哪怕多看她一眼,触碰她一下,她是贞静夫人,他是端方君子,天地君亲师,无一人会成全他们,甚至于仅仅是知晓他的念头,也会让他们震怒,让他们蒙羞,所以,他不能说。   “张生道,你疯了吗?你快看看吧,你娘整日以泪洗面,家中的幼弟尚且年幼,你这样继续颓废下去,你对得起我们曾说过的君子之道吗?!我今天非要拉你起来!”叶双凡用力拉起张生道,把他背起来,咬牙切齿道:“自从上次听经回来,我就感觉你发了疯,这次地明大师来云游到涉都,我一定要带你去。”   地明大师又回来了?那……那她会去吗?张生道忽然有了力气,他挣扎着从叶双凡背上起身,“我要去,我要梳洗了再去。”   叶双凡大喜,“我就说是经的事儿,你又钻牛角尖了,这次可要好好到大师那,让大师开解开解。”   说完,吩咐丫鬟们进来伺候张生道梳洗。   小半个时辰后,张生道又恢复了君子如玉的模样,只是脸庞过于瘦削,这些日子,他实在磋磨过多,不知道会不会太难看,吓着她?他又犹豫起来,可想见她的心已超越了一切,就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不在意了。   他满腔的希望在看到空落落的树下落空了,她不在,所有听经的人他都仔细辨认,都不是她。   经会结束之后,他强撑着病体,向地明大师讨教佛法,终于他找到机会单独询问,“大师不愧是佛法高深,所言之意,生道也颇有所感,只是奇怪,今日听经之人似乎少了些。”   地明大师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把他看透了,他慈悲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世间生命,皆因轮回而来,也将因轮回而去,今日所缺的,不过是轮回之人罢了。”   轮回?张生道颤抖着问道:“大师的意思是,那人……那人……死了?”   大师怜悯地看他一眼,不再答复,转身离去。   她……死……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张生道!你怎么了!”叶双凡久等张生道不回,便到寺内去寻向地明大师讨教佛法的友人,却看见他的挚友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张生道!你醒醒!来人哪,快叫大夫!张生道!”   这人间的声音好远好远,我去找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阎王殿中判官批命,赐他下一世福寿双全阖家美满之命,他拒绝了,“我只想找到她。”   判官手持判官笔,问他:“你要找的人,不过是混沌天地中的一缕意识,要寻她,你需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可愿?”   张生道:“愿倾尽所有。”   判官命笔一批,“好,就赐你十世无亲无友之命、寡廉鲜耻之心、短福短寿之身,你可愿?”   张生道拱手笑道:“甘之如饴。”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夏仰宗特别悲剧的一个人 大家不要嫌弃他┭┮﹏┭┮   下个故事小甜饼 换换口味   自己被自己虐的难受………   这里是来自作者的新年忏悔:对不起我的第一个男主,一出场就花式被嫌弃,还各种被虐悲剧,都怪亲妈我,一想到第二个男主大家都是捧在手心里亲亲,人生又超美满,就觉得对不起夏夏啊,都是亲妈的锅,哭唧唧 第16章 艳星1   高心语出道的时候,正是玉女最火的时候,观众爱看清纯得像水一样的姑娘,看着得像观音似的,没欲望的那种。   她就不是那块料,大胸蜂腰再配上一双大长腿,正是一个性感尤物。   可没办法,观众喜欢那一套啊,她只好费劲巴拉地往那个方向捯饬,明明喜欢大波浪,非整个黑长直,明明喜欢咧嘴大笑,非学人家抿嘴浅笑,这大胸遮起来有点难度,只得穿那些不怎么显胸的,什么小白裙啊,宽松上衣啊,勉勉强强有个清纯意思。   不过也就是在失足的边缘……   靠着高富帅的男友演了几部小白花女主的戏,观众的反应都是,看高心语在那瞪着眼睛装纯真是闹心死了。   胡说,别的不敢说,她装纯的演技可是一流,没看瞿致英宠她宠得那叫一个入戏,碰也不碰她,把她当吉祥物似的,没事就拿个笔在那画她,可纯情了,就是画出来有点不太像她,眼睛画小了,鼻子画塌了,嘴巴也画薄了,比她本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多了。   看来在男友的心里,她还是很清纯的嘛。   直到瞿致英把她甩了,她才知道她不是个吉祥物,她就是个替代品。   “对不起,在我心里的一直是她。”   “你的下半张脸很像她。”   “现在我已经找到更像的了,谢谢你的陪伴,这是你应得的。”   高心语简直无法克说了,玛德,没想到瞿致英是真的纯情,这年头还搞什么白月光替身,大佬,你喜欢就直接上啊,你那么有钱还那么帅,什么女人你搞不定,干嘛拿她当消遣,害她还以为有机会嫁入豪门,装纯装得怪累的……   给的分手费倒是挺多的,哎,这样的男朋友再跟个三五年该多好啊,养老钱都能挣到手了,早知道前两年跟他的时候就想办法多抠点银子下来,为了维持清纯人设,她连礼物都不敢收贵重的。   靠靠靠,气死她了!   没办法,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没了瞿致英的保驾护航,高心语的日子很难过。圈里的几个资深色狼一眼就看出她伪装的清纯外表下一副尤物的身体,谁都想来接这个盘,经常没完没了地骚扰她。   高心语通通丑拒了。   拜托,她又不是非常缺钱花,长得还没瞿致英一半帅,还想泡她,滚。   于是在得罪了一圈想揩油的人以后,她混得越来越困难了。   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综艺节目,在通告上,高心语遇到了瞿致英的新欢——叶萌,长得是比她清纯多了,而且人家一看就不是装纯,是真纯。   做游戏的时候,嗲声嗲气的,蹲下抱头躲球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高心语也觉得她挺可爱,下了通告以后,好心提醒她,瞿致英只是拿她当替身,有宠不用,过期作废,趁着还得宠,赶紧多捞点钱花花,别像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叶萌感动地眼泪汪汪地应下了。   三天后,眼泪汪汪地就换成高心语了,她被封杀了。高心语真想锤死自己,她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我真傻,真的,我以为她是真纯,没想到也是装纯,演得可比我自然多了,一点都没让我看出来还会背后告黑状。”   老娘是好心好意劝你啊混蛋!高心语真想到叶萌面前大吼。   后来事实证明,错的还是她……瞿致英竟然要跟叶萌结婚了!WTF!她没实现的豪门梦被叶萌实现了……哎,好气啊,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呢。   在报纸上看到他们婚礼的酒店,高心语抱着一线希望,托了关系,混进去想找瞿致英求饶,她有眼不识真爱,一切都是她的错,看在她好歹给他当了几年意淫对象的份上,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没想到,人倒霉起来……真的是没有下限的。   她在厕所嗯嗯的时候,瞿致英竟然拉一个女人进来偷情,哇靠,她真服了瞿致英了,你偷情的时间地点也太不挑剔了。   “你既然要结婚了,就别再找我了!”女人气喘吁吁的,一听就是在不可描述。   “别说我结婚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给我殉情!”这是瞿致英的声音,哇哦,没看出来她的前任男友这么鬼畜的哟。   两人足足啪了半个小时,高心语听现场版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而且心里很得意,她就说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瞿致英对叶萌不是真爱,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过瞿致英那方面的能力还真强啊,这女的被他弄得娇喘连连,什么羞耻的话都说出来了,叫的高心语幻肢都要硬了,这时候高心语听到女的尖叫了一声,“我可是你大嫂!”   ?????   这……等等……好、好刺激哦!   高心语听得更兴奋了,哇靠,瞿致英看着斯斯文文的,口味这么重,我的妈哟,捂住鼻血。   “大嫂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瞿致英边啪边表白。   破案了破案了,高心语窃喜,原来瞿致英的真爱是他大嫂,怪不得他又帅又有钱也不去追了,为瞿致英他哥点一根蜡,绿色的,嘻嘻。   良久,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停了,听到关门声以后,高心语提起裤子准备也出去,蹲了半个多小时的厕所,虽然有现场版听是美滋滋啦,但她也是快蹲麻了,今天瞿致英又是结婚,又是跟真爱都啪了,双喜临门,肯定好说话,她哼着小调洗手烘干,一拉开门就看到瞿致英脸色阴沉地盯着她。   完……完了……   在她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话以后,瞿致英放她走了。然后她就开始倒霉了,先是妈妈的小店被上面封了,妈妈急得心脏病发住院,然后是她莫名其妙地就卷入一件洗钱的案子要坐牢了。   瞿致英隔着监狱的玻璃,冷笑着,不屑地说:“你刚跟着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的野心不小,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大佬,你看出来我想在你身上赚个养老钱了?   瞿大佬,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想封我的口,完全可以给我支票啊,把支票狠狠地拍在我的脸上叫我闭嘴滚蛋,我一定会滚得比神舟九号还快。   为什么,非要对我这么狠呢?   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如果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装纯了,我要离瞿致英远远的,自己给自己赚养老钱,好好保护我的妈妈,哦,对了,还得匿名提醒瞿致英他哥,注意下将来孩子的DNA……   上个世界,混沌意识又要摆大家闺秀的谱,又要花费心机,沈明漪的人生她过得太累了,这次,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在万千炮灰的悔恨中挑选了心愿简单的高心语,融入她的意识,作个傻白甜也不错。   从现在起,她就是重活一次的高心语。   接手高心语的人生的时候,原主已经是瞿致英的新女友了,微博上铺天盖地地哀嚎国民老公瞿致英瞎了眼。   她的最新一条黑长直卖萌自拍微博炸了。   “高心语这种装纯的绿茶也能上位,服气。”20387个赞。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17908个赞。   “瞿致英的老婆赞我。”12789个赞。   “原来赞是可以连着点的,持续按住,赞就会不断上升,你们试试就知道了。”9872个赞。   “只有我觉得高心语真的很做作吗?她在百合花之恋里演的那个白小花简直就是做作本作了。”7192个赞。   她的一张黑图表情包。6665个赞。   “如果高心语能真的嫁入瞿家,我直播吃翔,点多少赞,我吃多少斤。”5619个赞。   她现在宣布分手这些人还会骂她吗?可能会骂死她吧,竟敢把他们的国民老公给甩了。   而且可能在被网友骂死之前又被瞿致英先搞死,这个鬼畜的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突然说分手,说不定又怀疑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次,只要等她被甩了以后,安安分分勤勤恳恳地工作就应该没事了吧,还要在适当的时机提醒瞿致英的大哥被绿了,很轻松很舒服。   不知道瞿致英是什么时候跟他嫂子搞上的,她现在就去打小报告,万一人家还是清白的,不是要被瞿致英的大哥弄死吗?   人生真的很艰难啊,怎么感觉动不动就会被弄死?   微信来信了,是瞿致英,“晚上有空吗?我来接你吃饭。”   这位鬼畜先生,刚公布恋情你能不能低调点,你今晚约我吃饭,马上就上热搜你信不信,到时候她又要被轮一遍,你不就想看这下半张脸下饭吗?来,成全你。   瞿致英点开微信,高心语发了一张奇怪的自拍,只露出下半张雪白的小脸,用力且做作地抿着红唇,一点都不魅惑,让人看了只想笑,下面还附了一段文字——“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你自己吃吧,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谢谢?这公事公办的口吻怎么也不像跟男朋友发微信吧?简直像他的手下汇报工作,昨晚确定关系的时候,她还笑得像要晕过去了,看他的眼神像中了彩票一样,怎么今天这么冷淡。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了。   身体不舒服?那他作为完美男友应该去好好关怀一下了,拿起椅背上的西装潇洒地穿上,瞿致英对着秘书温柔地说:“今天早点下班,周五的晚上,应该跟恋人轻松地度过。”   秘书:嘤嘤嘤,boss好温柔,便宜了高心语那个绿茶婊,她要去微博广场刷一百条黑料。“谢谢boss。”   瞿致英让司机也下了班,自己开了拉风的跑车前往高心语的公寓,蹲在瞿氏大楼边的狗仔纷纷跟进,明天的头条又有啦,瞿氏二公子夜宿香闺,激战一夜尽显疲态,啊哈哈哈,感谢高心语养活了我们一家好几口。   而正在美容店做头发打瞌睡的高心语打了个喷嚏,谁又在背后说她? 第17章 艳星2   不过骂她的人那么多,她应该已经是免疫体制了吧?在理发店小哥温柔的动作下,高心语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在瞿致英的小丁丁上狂踩,边踩边狂野地大笑,叫你能力强,叫你在厕所浪,叫你浪完还回厕所……   “高小姐,高小姐,”一个聒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美梦,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擦了擦口水,“怎么了,我的外卖到啦?”   她给瞿致英回了微信就出门了,晚饭都没吃,做个头饿死她了,赶紧外卖叫了几个披萨。   “不是,是瞿二少的电话。”理发店的小哥恭恭敬敬地捧着高心语的手机,像敬献什么宝物。   高心语连忙伸手接过电话,来电显示是亲亲老公,呃,这么恶心的吗?等会儿就换掉,她嫌弃地撇了撇嘴,划开接听键,甜腻地说道:“亲亲老公么么么,打电话给人家干什么呀,是不是想人家啦?”   瞿致英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是高心语的电话没错,他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温柔地道:“你在哪里?”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非常恐怖了。   后面看戏的狗仔队:哇,瞿少被关在高心语家门外,高心语真厉害,难道是吵架了?快把瞿少狂拽炫酷的背影多拍两张,明天头条的题目就是:瞿家二少甜蜜赴约,奈何女神闭门不出。   高心语心里一咯噔,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了,她嗲嗲地说:“亲爱的,你稍等,有电话进来,我接一下哦么么么,”这回是外卖到了,她喜上眉梢,“对对对,是我订的,你直接送进来,跟前台说是高小姐点的,不不不,我不是高心语,你听错了,拜拜。”   “对不起哦,亲爱的,么么么,人家这边导演找我谈戏啦~”高心语恶心地作了个呕吐的表情,“你找人家什么事呀?”   瞿致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后面还有几十个狗仔盯着呢,但是怎么冷静啊啊啊!昨天除了装模作样之外,其他还很正常的女朋友,今天突然变得这么恶心,弄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一定是阴谋。   “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瞿致英冷了声音,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嗯,那个,人家,人家其实在理发店做头发啦。”依旧甜的发腻的声音。   理发店做头发?该死的,他怎么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   瞿致英果断地说:“你在哪家店,我现在过去找你。”   高心语黑人问号脸,女人做头发他也要来看,又不是真爱,搞得那么体贴,不过瞿致英这个变态还是要顺毛撸,他要来,就来好了,到时候让他想走都走不了,高心语继续甜腻地说:“亲爱的,人家在绿光森林啦,做头发要好久的啦,你真的要来吗?”   绿光森林?瞿致英咬牙切齿道:“来,我马上来。”   一堆根本不躲起来,甚至吃着炸鸡的狗仔,就看到瞿二少挂了电话风一样的往楼下跑,上车就走。   狗仔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快,快跟上,别乱丢垃圾啊,注意素质!”   还好是下班时间,这堵车堵得够呛,狗仔们一下就追上了瞿二少的千万跑车,就这内环堵得,千万跑车也得龟爬,除非坐直升机飞。   “哎,你说,瞿二少像不像去捉奸啊?”狗仔A突然福至心灵。   “卧槽,你一说还真像,挂了电话猴急猴急的。”狗仔B一拍大腿赞同道。   “高心语看着挺纯的还真有种,瞿致英的绿帽她都敢给他戴。”直男狗仔(根本看不出高心语在装纯)C佩服地说道。   明天的头条还得改:深情男友夜赴香闺,惨遭女友无情劈腿。   装纯的高心语现在已经彻底纯不起来了,卖萌的留海剪了,露出那张标准的心形小脸,一头妩媚的大波浪散在她雪白的脸颊边,一直蜿蜒到傲人的山峰,略厚的嘴唇微微嘟起,一双圆圆的眼睛眼角偏轻轻一眯,简直要人命,她冲着镜子做了个飞吻的姿势,成功地看到后面的理发小哥脸红了。   美完自己的新形象以后,高心语美滋滋地开始招呼理发店的小哥们一起吃披萨,所以等瞿致英终于赶到“绿光森林”的时候,看到的是高心语像女王一样被几个理发小哥众星捧月地包围着,其乐融融的一起吃披萨,从那些理发小哥的包围中勉强能看到她雪白的侧脸正笑得开心。   “心语姐,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好细腻好光滑哦,看上去都没有毛孔。”一个小哥羡慕地说道。   高心语嘻嘻一笑,“别叫我姐啦,我还小,是零零后啦,皮肤当然好啦。”   “哦?是吗?”   一个凉凉的男声传来,高心语不假思索地接道:“当然啦。”   在她回答的瞬间,一根修长的手指靠近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是瞿致英!皮笑肉不笑的瞿致英!正用玩味怀疑的眼神打量她。   当然在外人的眼里,此刻瞿二少温柔地伸出手指细致地替女友轻轻拨掉嘴角的碎屑,宠溺地笑道:“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跑来做头发?”捻了捻手上的碎屑,继续关心地说道:“身体不舒服,晚上怎么就吃披萨呢?”   好大一碗狗粮!几个小哥受到了暴击!有的羡慕瞿二少,有的羡慕高心语。   然而高心语内心对瞿致英这句话的翻译是:骗我说身体不舒服跑来做头发,不跟我吃晚饭跑来吃披萨,高心语,你、不、想、活、了。   事实上,高心语的翻译对应瞿致英的心声来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身体中对瞿致英本人的恐惧让高心语一下脸色惨白,如果不是强大的混沌意识支撑,她就要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跟电话里听到瞿致英的声音完全是两码事,本人可怕一万倍!原主内心的恐惧太强烈,让她好半天才找回控制权,她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亲爱的,你来啦。”   瞿致英很想问是不是有人偷偷把他的现任女友换了个人,这个一头妩媚的大波浪卷笑得像个特殊从业人员的女人是谁?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头发,是怎么回事?”   高心语起身把披萨扔下,还沾着芝士的油油的手直接挽上瞿致英昂贵的西装,歪头嫣然一笑,嘟嘟的嘴唇弯起一个索吻的弧度,撒娇道:“人家晚上是身体不舒服啦,但是接到导演的电话明天一大早要试一部新戏啦,所以就赶来换了一个适合角色的发型,亲爱的,你喜不喜欢?”   对每一任女友都百依百顺,堪称完美男友的瞿二少,面对这样古怪的女友,一度怀疑自己这次恋爱是不是太草率了。   “谁的戏?”瞿致英决定曲线救国,到底是哪个不想混了的导演找他的小白花女友演一个这种他最不喜欢的造型的角色?   这?高心语冷汗都快滴下来了,瞿致英自己是娱乐圈的大佬,随便瞎扯个谎,人家大佬一个电话核实,那她不是又犯了欺君之罪,她还要在娱乐圈赚够养老钱,可不想得罪这个鬼畜男友。   对了,有一个人选,她记得当年她跟瞿致英刚交往的时候,她曾经很想出演梁导的电影,提了之后,一直表现的很温柔的瞿致英黑了脸,不许她提梁华的名字。   这两人一定有非常大的过节,梁华梁大大,对不起了,今天借你的虎皮扯一扯,莫怪莫怪啊。   “是梁华梁导的戏啦。”高心语嗲声嗲气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瞿致英的脸色观察,果然瞿致英的脸马上就多云转阴了。   “他的戏,你不用上,”瞿致英直接下了决定,揽住女友的肩膀,“其他戏,你想上什么戏,我帮你安排。”   谢谢哦,我想上好莱坞的戏,你行不行?   “么么么老公最好了,都听老公哒。”高心语嘟起油腻腻的嘴作势要亲,瞿致英连忙狼狈地闪到一边,高心语锲而不舍地追过去在他英俊的侧脸“啵”的一声,留下一个油乎乎的唇印。   哈哈哈,恶心死你。   瞿致英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来“绿光森林”干嘛的了,活了二十七年的贵公子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而这波冲击还远没有结束,在他晃神的时候,一块散发着肉香味的披萨送到了嘴边。   高心语冲他傻乎乎地笑,“老公,你还没吃晚餐吧,一起吃啊。”   彻底崩溃!瞿致英现在就想甩一张支票到高心语的脸上,让她马上滚出他的视线,但是,他们才第二天恋爱!第二天!他是多情不是滥情,如果现在就甩了她,这绝对会在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史上留下污点。   忍。   瞿致英忍住甩支票的冲动,抽出西服口袋的丝巾,避开了嘴边的披萨,温柔地替高心语擦拭油光水亮的嘴角,调侃道:“瞧你,还是女明星呢,吃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别想再拉我下水。”   高心语笑眯眯地嘟起嘴,方便瞿致英给她擦的干干净净,瞿致英无奈地摇了摇头,擦完了高心语油汪汪的嘴,还不嫌弃地牵起她的手,替她一根根地擦干净手指。   理发店里的小哥捧着小心脏:嘤嘤嘤,瞿二少好帅好温柔,好想也被瞿二少擦手手~   狗仔们等在“绿光森林”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瞿二少搂着女友出来了,等等,那个像没骨头一样倒在瞿二少怀里的妖艳贱货是谁哦?   看来明天的头条该是:史上最惨女友,恋情第二天被甩,妖艳女星光速上位!   作者有话要说:高心语:来啊,拿支票砸我啊,用力,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第18章 艳星3   紧跟在瞿二少后面的狗仔们炸锅了。   直男狗仔C困惑地说:“高心语挺清纯的,瞿二少最爱那一口,怎么刚第二天就掰了,说甩就甩。”   狗仔A内心怜悯地想:兄弟,咱们几个报社加起来,也只有你一个人看不出高心语是在装纯了。   狗仔B同样一个怜悯的眼神送给C直男,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不多了!   瞿二少在自己的车上终于找回了一点领地上的安全感,他温和而强硬地对高心语:“明天把这个发型换掉,给你接部新戏,那个角色要求清纯。”   骗鬼咧?明明是你自己喜欢清纯。   高心语黯然:“你对每个女朋友都那么好吗?”   瞿致英愣住了,那张满脸写着妖艳风情的脸有点委屈的样子,不违和,比他刚见她时装模作样的样子自然地多。   让他想到了老宅里养的那只柯基。   分明长了一双柔媚的狐狸眼,性格却蠢萌的不得了。   想到家里的柯基,瞿致英语气真正地柔和起来,“只不过是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不算得上好。”   高心语眨眨眼睛,天生的长睫毛上下翻动,像芭蕾舞蹈演员的舞步,圆溜溜的大眼睛透露出一股娇憨:“可是人家想靠自己的实力得到工作。”   因为太可爱(像家里的狗),瞿致英连“人家”这个恶心的自称也忍了,耐心地劝导:“你有天赋,我有机会,难道因为是男朋友给的机会,就放弃?白白浪费自己的才华?”   瞿致英是真滴瞎吧?她恋爱装纯他看不出来,她演戏装纯他也看不出来,还说她有天赋和才华,怪不得也看不出叶萌这个黑心莲了。   想想有点可怜哦。   车里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觉得对方很像家里的宠物,所以心情很不错;一个觉得对方年纪轻轻就瞎了,实在很可怜,所以心情也不错。   一段和谐快乐的恋爱需要一点点错觉。   两人的和谐只维持到进屋前,高心语顶着一张求宠幸的脸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瞿致英,大长腿在那左三圈右三圈地划拉着,“亲爱的,你要不要来人家的家里坐坐呀?”   没有一丝邪念的瞿致英莫名的有一种被拉皮条的感觉!   他没有哇,他发誓他一点点要跟现任女友过夜的想法都没有,他很纯情的,只想搞搞柏拉图。   于是他只能尴尬地扯扯嘴角,“不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自己好好休息吧。”   高心语没有再挽留,给瞿致英留下一个让人心肝乱颤的媚眼,毫不犹豫地开门,关门,连个“再见”都没说。   瞿致英还是觉得很古怪……   而等在高心语楼下的狗仔也是目瞪口呆,手里捧的相机都要掉了。   论牛逼还是瞿二少牛逼啊,公开恋情第二天就搂着一个妖艳女人,更牛逼的是,竟然把新女友放在前女友同一栋楼里。   狗仔A惆怅抽烟:这太高能了,明天标题咋写?   狗仔B惆怅抽烟:大家都是男人,为什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狗仔C哭唧唧:高心语好可怜嘤嘤嘤。   第二天高心语的手机被打爆,幸好她是静音状态,目前她也没有经纪人,原主是跟了瞿致英之后,才分配到的经纪人兼保姆,所以当她安安心心地睡到九点自然醒,准备认认真真做个人之后,拿起手机的她静止了。   ????   几百个电话短信,她不记得她有把她的电话号码贴到哪个地铁上,或者拿去写在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广告上啊。   电话好多都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还有几个一起演过戏的小咖,认识的记者,瞿致英也打了三通,估计她没接以后就没打了,短信就简单多了,一半是慰问劝告,一半是慰问劝告之后求采访,只有几个短信在其中很特别。   一个是瞿致英的:先上微博,再回电话。   怎么回事,感觉大佬生气了呢?   一个是大佬他哥瞿致学的:高小姐,今晚7点,与您在环球中心顶层不见不散。   哇靠,绿帽哥,幸会啊!   高心语兴奋地搓搓手,我没来找你,你先来找我,这一次,你的绿帽,由我守护!   好像哪里不对……   还是先应付瞿致英,高心语乖乖地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微博又炸了。   还是那张卖萌装纯的自拍,只不过下面评论的画风已经变成了。   “我现在居然觉得高心语还不错,我是一个人吗?”27394个赞。   “我老公不会是那种人的我不信,高心语你快出来澄清啊!”19273个赞。   让我澄清什么啊?高心语疑惑地抓抓脑袋,把鼠标挪到微博热搜。   第一条置顶:XX讲话。(没毛病)   第二条:瞿少新女友   等等,瞿致英已经跟叶萌勾搭上了?这时间线不对啊?而且他还没有把支票拍在她脸上呢,凭什么说分手!   气愤地点开一看,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头大波浪的她挂在瞿致英的胳膊上,旁边加粗爆炸标题——瞿二少口味骤变——速甩高心语——恋上大波女!   不知道是该说记者瞎呢还是说记者眼尖呢,她不就换了个发型,穿了件紧身一点的小短裙,你能看出我大波,怎么就看不出是我本人,我又不是整容了!   这叫瞿致英怎么解释?对不起,这个大波浪加大波的女人就是我新交的清纯小女友,换她,她也说不出口。   看来得让她解释解释,不得罪瞿大佬,是她最后的倔强。   随便找了角度重新自拍,发到微博上,配字:记者朋友们在开玩笑吗(吐舌)这就是我本人呀,为了新戏换了个造型,一不小心还搞了个大新闻。(眨眼 兔头)   直接关了微博,随便他们爱怎么评论就怎么评论。   回拨电话给瞿致英,瞿致英秒接,看来是等她的电话等很久了,没等他发作,高心语先下手为强了:“亲亲老公!那些记者实在太过分了!明明是我陪着你,怎么那些记者都在瞎写,嘤嘤嘤,老公才不是渣男,才没有甩我!”   含泪写新闻的直男狗仔C膝盖中了一箭。   瞿致英最近面对自己的女朋友总有点无话可说的感觉,只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我马上把那些乱说话的无良媒体通通封杀!”   别啊,害别人丢了工作,养老保险都交不起,高心语忙接着撒娇:“不要嘛,人家要他们在头版头条道歉申明,最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了。”   觉得女友越来越奇怪,甚至于晚上都睡不好的瞿二少痛苦地做情圣:“好吧,都听你的。”   又亲亲么么哒撒娇了一会,瞿致英果然受不了的挂电话了,高心语撇撇嘴,垃圾,这点功力就想玩女人,老娘让你玩个够!   接下来就是解决瞿致英的哥哥瞿绿帽的事了,她怎么觉得胜利就在前方呢~   一直到约定时间前一个小时,美美地把自己打扮了一通,对着镜子摆了个S型的pose,浪嘻嘻地吹了个口哨,“这么漂亮的美妞是谁呀,哪个瞎了眼的才不喜欢呢!”   风情万种地走出公寓楼,没美过三秒,猝不及防地就被躲在门口的狗仔团团围住。   “高小姐,请问你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改变风格?”   “高小姐,请问你是接了什么戏?你觉得你有演技挑战这种戏份吗?”   “高小姐,请问是不是瞿少要你改变风格?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高小姐,请问你这样的行为是否坐实了网友说你装纯的传言?”   “高小姐……”   她的耳朵快听不见除了“高小姐”以外的词语了,记者的话筒录影笔一个劲地往她脸上头上怼,这是想让她好好说话的态度吗?难道不是用话筒录影笔暴打她一通,然后让在外面举着摄像机的“联合杀手”拍下一段她惨兮兮的景象,再拿到晚间八点档去骗取流量。   她到底想说什么,有谁会关心?正当她被原主心绪带动,要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的时候,一件西服当头罩来,一个宽阔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是谁?   “各位记者朋友,我想高小姐已经在微博上澄清过了,诸位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个声音听上去好温柔,好随和,虽然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是那么强势,但他的声音却像山涧的风吹过松林,温暖舒适,“今日就当大家给高小姐、也给我瞿致学一个面子,就此作罢吧。”   说完,他强势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带她到了安全的车内,车外瞿致学的秘书正一板一眼地说:“各位记者,瞿先生的隐私是不能曝光的,请各位记者把录音或拍摄的内存卡有关今天的部分全部删除,否则我们有权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在场的记者被秘书凉凉的眼神看得背后一麻,简单点,威胁的方式简单点,不删就天凉王破,我们懂我们懂。   有了瞿致学这块金字招牌,很快车就驶离了公寓。   “高小姐,要把西服替你摘下吗?躲在里面会很闷。”瞿致学温柔地说道,他说的很认真,没有半分调侃。   “不要。”   瞿绿帽,你干嘛那么温柔,害我本来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妆都花了!人家本来超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我终于让男主在第三章 登场了 提前一章有进步了我好棒   瞿致学:我有名字,为什么左一个绿帽右一个绿帽的叫我(和善的笑容) 第19章 艳星4   瞿致学听着闷闷的声音,疑惑地挑了挑眉,这是哭了?合格的绅士在面对女士哭泣的时候,应该送上一条干净的手帕和一个宽容的拥抱。   拥抱自己弟弟的女友有点奇怪,他的手帕又在西服里,于是,他降下车上的挡板,坐在前面的秘书立刻回头,“先生有什么吩咐?”   “把你的手帕给我。”   边哭边听着边上动静的高心语默念:瞿致学,你要是敢替我擦眼泪,我就勾引你!   瞿致学没有替她擦眼泪,只是把手帕递给她,“高小姐,记者不会乱写的,别伤心了。”   高心语接过手帕,躲在西服里面哭得更伤心了,这个瞿致学,一点都不懂女孩子,不知道女孩子哭的时候,如果被安慰,只会更想哭好吗?她现在就完全控制不住,眼泪都要打湿手帕了。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我,结局会这样悲惨?   看到女孩不停耸动的肩膀,好像哭的更厉害的样子,瞿致学困惑地看了一眼秘书,秘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女孩哭无能为力。   迟疑了一会儿,瞿致学还是轻轻地拍了拍高心语的肩膀,低声哄道:“高小姐,别哭了,哭肿了眼睛,上镜就不漂亮了。”   没想到女孩不但没停止哭泣,还顺势抱着他的肩膀大哭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秘书,秘书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默默地把挡板又升起来了。   他只能告诉自己,就当哄一个小妹妹,未来弟妹。   然后他轻声软语地哄了一路,高心语也哭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高心语终于止住了哭声,瞿致学在内心谢天谢地,他对女人的哭泣总是很不忍心,但他仍然没有一丝不耐,温柔地说道:“希望今天的晚餐能让高小姐感到愉快。”   说完,也不强求拿下高心语头上的西服,而是细心地搀扶着她上了电梯,在电梯里,他说明道:“今天晚上这里没有其他人,高小姐不用担心。”不用担心被拍,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到你哭泣的脆弱样子。   一直到用餐的座位上,高心语还是那副罩着西服的滑稽样子。   瞿致学招了招手,经理马上过来,“瞿先生有什么吩咐?”   瞿致学说道:“叫一位女服务生来,带高小姐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好的,瞿先生,马上到。”   高心语乖乖地坐着,瞿致学看她缩手缩脚头上套着西服的滑稽样子,觉得很可爱,跟传言中不一样,虽然他本人并不会通过传言来判断一个人,但看到她与众人眼中都截然不同的样子,仍然使他感到意外,意外的可爱。   瞿致学不懂自己此刻古怪的心情,但是如果高心语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跟他解释,瞿先生,你这是遭遇了传说中的反差萌。   被女服务生乖乖地带到洗手间以后,高心语发飙了,啊啊啊在瞿绿帽面前她是在干什么啊!太丢人了!以后她说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抓狂了三十秒之后,她还是选择面对现实。   果然化的美美的妆都花了,什么防水眼线笔,希望无良产商立刻倒闭!洗手间竟然准备了卸妆水,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恶意吗?   只能把花了的妆都卸了,byebye今天的妖艳小野猫无敌迷死人妆容,再一次诅咒无良产商立刻倒闭。   高心语低着头磨蹭回座位上时,瞿致学正在认真地翻看菜单,她一坐下,旁边待命的经理就马上给她也送上了一份菜单。   高心语竖起菜单偷看瞿致学,瞿致学低着头,只看到他头顶上软软的黑发和垂下的长长睫毛,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好,瞿致英长得一看就是一副风流浪子老子帅到你尖叫的样子,瞿致学不同,他也帅,帅得很舒服,像生错了时代的翩翩君子。   正当她看得专心致志的时候,瞿致学仿佛感觉到她在看他似的,抬起眼睛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偷看的眼神,   完蛋!这是高心语的想法。   真漂亮!这是瞿致学的想法。   好干净好漂亮的眼睛,以前弟弟说有的女人的眼睛长得像小鹿一样,圆溜溜、湿漉漉的,清纯的很勾人,他总笑弟弟是色令智昏,现在他发觉,真的有这样长着一双小鹿眼的女人。   的确是清纯的很勾人。   怪不得一向在恋情上很稳健的弟弟这次闹得满城风雨,不得不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来出面打点一下。   想到此次晚餐的真正目的,瞿致学合上了菜单,“高小姐想点些什么?如果有特别想吃的,菜单上没有的,也可以点了让厨房做。”   高心语不敢再出格,乖乖地随便地了菜单上几个菜。   瞿致学看她点的菜,就知道她心不在焉,替她补了几个菜,保持了荤素营养搭配,还考虑到了女星对保持身材的需求。   点完单以后,高心语以为两个人会尬坐或者尬聊,没想到瞿致学十分会聊天,跟他说话,你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像与多年老友谈心。   “是哪一部戏需要你去试镜呢?抱歉,我只是好奇。”瞿致学也对她突变的形象很感兴趣的样子。   人只要开始了第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在瞿致学真诚关怀的目光下,高心语差点顶不住要说实话,然而混沌意识总能在关键时刻把握住方向,她还是沿用了她之前在瞿致英面前撒的谎。   “是梁华梁导的戏。”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瞿致学笑了起来,“他跟致英是英国留学时候的同学,他们之间一直有一些误会,致英同意你去试他的镜,看来在他的心里,你是特别的。”   不……你误会了,他不同意!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啦。   晚餐很好吃,瞿致学很体贴,就是让她全程有一股见家长的错觉,一直到回公寓下车前,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瞿致学对着她用一种老母亲般关爱的语气说:“希望你能跟致英好好相处。”   “我会的……”在他把我甩了之前,我一定会很乖巧的!也许是时间太晚,夜色太美,晚餐的感觉太好,瞿致学的眼神太温柔,更大的可能性是她脑子有问题,她脱口而出:“瞿先生,你女朋友是谁?”   一直到晚上泡在浴缸里洗白白的时候,高心语还在想瞿致学的回答——“我目前单身。”   看他也不像个会撒谎的人,莫非那个跟瞿致英爱得死去活来的白月光还没出现在瞿致学身边?这就有点难办了,难道她要时刻关注瞿致学的感情生活,看他什么时候会有被绿的风险?   记者在楼下堵她的时候,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瞿致学的秘书的威胁,怎么都不能爆瞿致学的新闻。   除了他本人,恐怕全世界没人知道他的感情动向了吧?   不过幸运的是,瞿致学人好像还不错,应该不难接近。   瞿致学这个人真的很不错,不错到特意替她联系了梁华,关照她的试镜,于是高心语接到那边副导演的电话,整个人是崩溃的。   梁华真的有戏,戏里真的有一个性感妖艳的的角色,梁大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了新闻以后临时起意,就想整一整瞿致英的新女友?   梁华是个非常文雅的人,他学生时代爱写诗歌,自己创诗社,留学英国时,他还是坚持在英国传播华夏诗歌,而且是韵律诗歌,这对英国学生就不是很友好了,但他门槛就摆在那。   “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他们这种野蛮人会懂的。”   除了文雅以外,梁华也非常的狂傲固执,他的中二病从六岁开始,一直持续到他人生的现阶段,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三种人:野蛮人、俗人、本人。   他本人自成一派。   瞿致英对这个大学同窗的评价很简洁:自恋狂。   对于瞿致英的攻击,梁华冷笑一声,不屑评价,跟野蛮人,没有对话的必要性,而且还是四处求偶的野蛮人,一到春天就跟发情的公孔雀一样,到处开屏,抖落两下自己还不错的羽毛,吸引一些俗气的女人,真是绝配,庸俗得恰到好处。   看瞿致英挑选配偶的眼光就知道了,全是一些做作虚荣让人看了就想吐的女人,说他自恋,他看瞿致英才是自恋到头顶,不然怎么老钟情于一些跟他一样表里不一的奇怪生物。   不过,这次瞿致英的眼光简直史无前例地差。   这已经不是一个庸俗的女人了,这是一个灾难!   就这样一个灾难的人,还让瞿家老大亲自打电话让他关照她的试镜?   虽然对瞿致英,梁华是嗤之以鼻,但对瞿致学,梁华还是比较不那么讨厌的,瞿致学第一次听说他的“三种人”分类法的时候,随和地一笑,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是个俗人。   诚实的人,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但是还是无法忍受他的戏里面会出现一个像瞿致英一样虚伪做作表里不一的怪胎,他要的是艳光四射、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能让男人为她下跪的女人,美到极致,才能让骄傲清高的男主角也为之动摇。   否则,整个剧情根本没有说服力,这个角色看似是个花瓶,其实起了很重要的意义,即使瞿家老大打了招呼,不行就是不行,免谈。   这个坚定的想法,直到高心语款款走进房间时被打碎。   他看到的不是怪胎,是一个妖女。   作者有话要说:瞿致学:莫名其妙被发了N张好人卡,突然觉得很不安是怎么回事 第20章 艳星5   那一头起伏潋滟的长发先声夺人,俏皮的发尾在完美挺翘的臀部打了个卷儿,浓密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但依然抵挡不住她侵略性十足的美貌。   她从你身边走过,眼睛没有看你,对你是如此漫不经心,仿佛你是地上的尘埃,可她经过时,飘起的一阵风,夹杂着她的香气和呼吸,就足以让你想入非非。   不得不说,梁华几乎快要拍板敲定高心语了。   可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因为他发现这个女人一坐定,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把双手放在光滑的膝盖上,腰板坐得笔直,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   像瞿家养的那只笨柯基。   梁华有点失望,光有一副人间杀器一样的美貌,不会用,神兵也变成凡铁,果然不该对瞿致英的眼光有什么期待。   高心语很紧张,不是对试镜紧张,是对梁华这个人紧张,梁导,对不起,拿你扯了好几次大旗,让你背了好多锅。   副导演看梁华一开始两眼放光到兴趣缺缺的样子,知道这个瞿二少的新宠估计也是没什么戏,就替梁华走这个过场。   “咳咳,这样吧,高小姐,你就试一下‘玉琴’醒来的那场戏吧。”   在来之前,高心语已经看过副导发的这个‘玉琴’的戏份了,很简单,加起来一共就三场,完全就是个花瓶。   不过梁华很会拍女人,他的片子总能拍出女星独特的一面,之前以打戏出名的汤沛颖在他的戏中演了一个青楼女子,一共就两场戏,简直媚到骨子里,让广大男观众直呼以前瞎了眼怎么会认为汤沛颖是个女汉子。   所以,对女演员来说,在梁华的电影里当花瓶,绝对是一次展示魅力的好机会。   原主就很想在梁华的戏里拿一个角色,可惜被瞿致英禁止了,这次就让现在不一样的高心语来实现原主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高心语款款起身,还是乖乖的样子,娇声说道:“能麻烦再给两张椅子吗?”   美女有需求,旁边的工作人员火速又拿来了两张椅子,还附赠了一个加油的眼神,女神,我看好你哦,么么哒~   “谢谢。”高心语友好地道谢,麻利地把三张椅子并排排好,高跟鞋一脱,就侧躺了上去,闭上眼睛。   她侧躺的样子仍然很乖巧,玉葱一般的手指微微交叠着,那张美艳逼人的脸庞靠在手边,美丽的棱角内敛地收起了。她睡着了,睡得很安心,也很舒服,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静谧,却让你莫名地觉得她是在做一个什么美梦。   突然,那双眼睛睁开了,确实是突然,把不知不觉被吸引的副导演吓了一跳,圆溜溜的眼睛里有几分天真的好奇,却还有几分深藏的恶意,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想要捉弄捉弄,嘴角轻轻往下一压,是一副饥饿的样子。   紧接着,她慢慢坐起身来,那头绸缎一样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到她起伏的腰间,她像一头闯入人类世界的小鹿,有点不安地问道:“你是谁呀?”可分明她雪白细腻的双脚已经往前轻轻勾住了什么。   你是我的猎物,你跑不了,谁也跑不了。   这就是‘玉琴’,男主心中情与欲的化身。   “谢谢导演,我的表演完毕。”玉琴不见了,高心语回来了,还是那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还帮忙一起把两把椅子放回了原位。   重新坐下,依然是小学生坐姿。   有点意思,梁华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想不到,瞿致英这个野蛮人也知道欣赏起高级的物种了。   副导演是很满意,超级满意,但他没有拍板的权利,看到梁导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梁导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再试一场,”梁华懒懒地说道,“勾引我。”   副导演内心咆哮:梁导,这戏一共就三场,你一试还要试两场,而且定好的男主角就在旁边,为什么不让男主角去试戏啊?不行我也可以啊!你这样假公济私真的好吗!   一旁被钦定的男主角也很郁闷,为什么之前来试这场勾引戏的都是他亲自上阵,害他被那些女人身上的香味呛个半死,这个大美人的戏就要梁导来试,他也好想当导演啊!下部戏一定要自导自演!   高心语无语地看着坐在那皮笑肉不笑的梁华,勾引他?想被勾引好歹你人先从你的导演宝座上下来,隔着那么宽的一张桌子怎么勾引?   敌不动,我不动,想我过来勾引你,偏不。   把刚穿好的高跟鞋脱下,高心语赤脚踩在地板上,雪白的双脚与艳红的地板折射出一股动人心魄的美。   她慵懒地直接在地板上坐下,动作可以用粗鲁来形容,可在她做来,却有一种天然活泼的感觉,她双手玩着自己的发卷,起初她玩得很高兴,可过了一会儿,她就感到了无趣,沮丧地把长发扔到一边。   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看着天花板,像看着一个牢笼,她呆呆地看了很久,又低下头玩起了自己的发尾,梁华几乎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了,只看到一个曲线完美的侧面和长发中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阿炎,你来陪我玩好不好呀。”她仿佛是在轻声地自言自语,声音柔媚而天真,像小猫的叫声,说完以后她自嘲地笑了,“阿炎走了。”   演男主角阿炎的演员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过去抱她,我不走,我不走,阿炎会一直陪着你!   梁华看着高心语不出声,他没想到‘玉琴’这个人物会被她赋予更深的意义,孤独,与男主人公阿炎一样的孤独,她让‘玉琴’有了灵魂。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发现他想错了,也让他简直拍案叫绝。   ‘玉琴’停下了抚摸长发的手臂,她仰起脸来,嘴角挂着真心实意的欢笑,哪来的半点伤心自怜,分明是兴趣盎然摩拳擦掌,她站起身,拉起自己的裙摆,快乐地转起圈来,“阿炎,我会再抓住你的!这次你要跑得久一点哦!”   ‘玉琴’还是那个‘玉琴’,恶意满满,兽性十足,她是阿炎隐秘的情与欲的化身,她才不懂什么寂寞孤独,陪伴长情,对她来说,与阿炎的关系,是玩乐,也是狩猎。   这样的‘玉琴’让人觉得又可怕,又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征服这样一个女人,该有多有趣,或者,被她征服。   她的美丽,是一把凶器,她的兽性,赋予这把凶器致命的魔力。   梁华彻底被折服了,没想到,他的创作会被一个女演员所影响,但是中二少年夸奖人的方式仍然很傲娇,“嗯,可以了,虽然离勾引到我有一点差距,但是勾引一些凡夫俗子还是没什么问题了。”   房间里其他的凡夫俗子纷纷中箭倒地,伤得最重的是副导演和男主角。   高心语立正站好,乖巧问道:“梁导的意思是我过了吗?”   “嗯。”梁华惜字如金,过,当然过,而且是非你不可,看过这样让他满意甚至震撼的表演,他不会再勉强自己的眼睛去看一些俗气的人俗气的演。   “哇,我太开心了,谢谢梁导!能上梁导的戏是我一直的梦想!”高心语真诚地感谢道。   梁华冷漠地说:“是吗?从你的履历上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崇高的梦想,《百合花之恋》?《一起去看大暴雨》?《星光之恋》?《落跑甜饼》?嗯?”   梁导,不揭黑历史,我们还是彼此的天使。   拿到这个角色以后,高心语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了妈妈,这可是她出演的第一个电影角色,妈妈高兴地说晚上包饺子。   挂了电话以后,高心语第二个想告诉的人,竟然是瞿致学。   如果没有他,她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试镜会上,上次他把自己的私人电话给了她,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他。   她是只想通过这个电话关心他的感情动态,防止他一不小心就头顶青青草原,没想过跟他有什么私交,不过说一声谢谢总可以吧!   鼓足了勇气拨了电话,没人接……马上挂掉!后悔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秒怂,哎!想穿越回三十秒前,发个短信就可以啦,需要打电话那么隆重吗?瞿致学可不像瞿致英那么游手好闲,人家很忙的,分分钟几个亿上下,不要为这种小事打扰人家啊喂!   正想擦手接电话的瞿致学呆住,他的私人电话没几个人会打,打开一看,是弟弟的小女友,是拨错了吗?   出于礼貌,瞿致学还是回拨了一个。   高心语正在懊恼,被响起的电话吓了一跳,是瞿致学,他竟然回拨了,那应该是不太忙吧?   想了想,不能让瞿老大等,还是慌张地接起了电话,“喂,高小姐,你好。”   “瞿先生,你好。”紧张到发抖。   “高小姐有什么事吗?”瞿致学的声音真好听,像雨滴打在玉石上。   手机里只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秘书敲开门,“瞿总,三点的……”   瞿致学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秘书马上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高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别着急,慢慢说。”瞿致学安抚道。   原来是高小姐,秘书心里的八卦小人不由得动了起来,难道是二少终于把人家给甩了,看大少脾气好,找大少来哭诉了?   高心语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是我试的戏,梁导的,我过了。”   瞿致学放松地笑了,“恭喜你。”她那么紧张,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高心语也放松了下来,“谢谢你在梁导面前为我说话。”   瞿致学摇摇头,又想到电话对面的她看不见,解释说道:“我没有说些什么,梁华的脾气很倔,如果不是你真的演得好,他不会选你的。”   高心语开心地冒泡:“总之还是非常感谢你,我一直都很想上梁导的戏,可是瞿……去年错过了,没想到这次真的成功了,瞿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瞿致学有些失笑,“既然你真的这样感谢我,那就有机会请我吃饭吧。”   “啊?”高心语惊讶地说道,说完才觉得不妥,连忙补救道:“好啊好啊,看瞿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   “嗯,等有空的时候,叫上致英一起,我们吃一顿家常饭。”   带瞿致英那个鬼畜就不必了吧!   高心语一碰上瞿致学,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多分钟,才发现自己废话太多,不好意思地同瞿致学再见。   瞿致学倒是没什么,直到最后他还说:“高小姐分享这个好消息给我,让我感到很愉快,谢谢你。”   挂了电话以后,面对秘书八卦的眼神,瞿致学镇定自若:“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瞿致学:跟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聊天总感到很愉快,这是什么问题?   瞿致英(抽烟.jpg):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21章 艳星6   山地片场上,35°的高温,太阳像一道道光剑扎在人的脸上,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瑟瑟发抖地听着梁导在那骂男主角。   他不咆哮,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咸不淡,表情也是一贯的面瘫。   “王海昌,你演的是有内涵的骄傲的男主角,麻烦你不要表现得看到女人就恨不得扑到她身上播撒爱情的种子。”   “我这是艺术片,不是三级片,下面不要翘起来,还不到那场戏。”   “把你像驴一样的眼睛眯起来,瞪那么大,你又不是偶像剧女主角,没有总裁会看你蠢就来解救你。”   “我们设定在火山,允许你流汗,但我没说你可以流鼻血。”   “你在金喇叭花奖得的最佳男主角是你经纪人给你买的吗?”   “算了,休息三十分钟,再不休息,我怕高心语的大腿要被你的驴眼看穿。”   已经改艺名为王泽的男主角被骂到失去梦想,再加上了暴晒了两个多小时,完全是一条咸鱼了。   而陪着他暴晒了两个小时候的高心语,表面笑嘻嘻,心里mmp,对于女人来说,在阳光下暴晒跟满清十大酷刑有什么分别?   还好她这个角色要美美美,待遇非常好,只要一NG,马上遮阳伞防晒霜冰块小电扇就一起上,梁导说不能让皮肤看上去红红的像非洲难民。   “喂,”梁华对着手机说道,“如果后期cg直接p一个男主上去要多少钱?”   电话里一阵崩溃。   “好了好了,知道了。”梁华不耐烦地挂断,扭头对蹲在一边眼巴巴望着他的男主角说道:“王海昌,你该庆幸你比较便宜。”   QAQ,蹲在一旁啃冰棍的王泽哭唧唧。   然而旧的战斗没有结束,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本来高心语正喝着冰可乐,津津有味地在看梁华这只杜宾犬暴虐哈士奇王泽,突然从片场边缘杀来了地狱恶犬——瞿致英。   手上的吸管都要掉了!赶紧扯住遮阳伞盖住自己的正面。   瞿致英摆足了瞿家少爷的排场,带了四个秘书,八个助理,像足了古代的纨绔子弟准备上大街强抢民女。   梁华冷着脸说道:“谁允许闲杂人等进我们片场的,工作人员还不快点把那些人轰出去。”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神仙打架,他们是无辜的啊!   瞿致英极有风度地一笑:“贵组不允许家属探班吗?太不人道了吧。”   在梁华眼里,瞿致英这个笑容真是既虚伪又挑衅,高心语怎么会找这么讨厌的人当男友,她是实在没人要了吗?王海昌都比瞿致英这个垃圾强。   “梁导~”高心语穿着戏服就飞奔过来。   火红的纱衣,包裹住凹凸有致让人喷血的身材,剪裁错落有致的裙摆,行动间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王泽捂住鼻子,不行不行,感觉鼻子又有点热,顶不住了。   瞿致英抽搐着眼睛看自己的女友,大半个月不见,这踏马是进化了啊。   小白花彻底成罂粟了。   还踏马一把就扑到别的男人边上。   “梁导~别生气呀~这是人家的男朋友来探班啦~”高心语在梁华的躺椅旁撒娇道。   梁华对她突然黏糊糊的语气倒是消化的不错,他抬起眼皮盯着那一圈浩浩荡荡的人,问道:“这么多人,哪个是你男朋友?”   “嘿嘿嘿,梁导真爱开玩笑,”高心语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的,往旁边黑脸的瞿致英身上一挂,“当然这位才是我的亲亲老公呀。”   瞿致英被娇艳的女友一挂,马上收获了全场男同胞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虚荣心得到满足的他轻轻拍了拍高心语的肩膀,“想我了没?”   “想呀~想死你了~”高心语黏黏糊糊地在瞿致英耳边说道,“想你想得晚上都睡不着。”大半个月都没联系,想你个锤子,要不是她在演梁华的戏,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被冷暴力分手了,臭垃圾。   瞿致英环抱着高心语的手僵住了,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感觉这么热。   “别抱了,开机了,”梁华不耐烦道,“男朋友也靠边站,麻烦男朋友和男朋友带来的猫猫狗狗都往边上站点,别打扰拍摄。”   高心语还是紧紧挂在瞿致英身上,她怕瞿鬼畜爆炸起来,到时候毁了她的戏她就要上演一个崩溃了,她在瞿致英耳边撒娇道:“亲亲老公乖乖等一会儿,我很快拍完,别跟梁导生气,他大姨夫来了~”说完,从瞿致英的身上下来,附送了一个乖巧笑容。   被小白花进化的狐狸精安抚了,瞿致英心情很复杂,然而还是很听话地坐在高心语休息的位置上,等她拍戏。   高心语蹦蹦跳跳地跑到正在补妆的王泽身边,笑嘻嘻地说:“这条不过的话,不仅梁导会生气,我男朋友可能也会生气哦,他生气起来超恐怖,可能会杀人哦~加油~”   QAQ,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王泽哭唧唧。   阿炎误入火山内,着急地寻找出路,在火山内的一处竟发现一副冰棺,在炎热的火山内部散发着阵阵寒气,隔着冰棺他看不清埋葬的是何人,只看到一团火焰的颜色。   他喃喃道:“这难道是什么法器?”伸手一摸,冰棺的表面竟是温的,不对,这冰棺越来越热了,好烫!   连忙缩回手,可这冰棺竟然在瞬间蒸发了,露出里面的那团火焰的真身,是一个绝色丽人。   火红的纱衣包裹着所有男人都会心动的躯壳,她的眼睛紧闭着,看上去就像是安详地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很美也很宁静,突然,她睁开了双眼,把紧盯着她的阿炎吓了一跳。   她起身冲阿炎温柔地一笑,“你是谁呀?”阿炎呆住了,他像傻了似地看着那双黑珍珠一般的双眼,微嘟的丰唇,从轻薄的纱衣里露出的雪白大腿,我是谁?她又是谁?   “卡!”梁导做了一个手势,“ok。”   王泽内心欢呼,我在两个大佬面前做到了!我是最棒的!   然而梁大佬兴趣缺缺地下命令收工,扬长而去,好像片场有什么东西在赶他一样,瞿大佬直接拿起毯子就往女友身上裹,挟着女友往另一个方向走,身边四个秘书八个助理帮忙收拾东西。   只有被裹在毯子里流汗的高心语,回头给他做了一个再见的口型。   QAQ,谢谢女神,我爱您。   瞿致英的心情很差。   他从二十岁开始他的猎艳史,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口味,干净,清纯,单纯。他也知道,他交往的女人,很多都不过是装作他喜欢的样子,他是瞿致英,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些女人清汤寡水的外在下贪婪的欲望。   不过这样很好,他要的也只是表面的安慰,   真正的感情,他给过,被撕碎了像垃圾一样丢弃,不需要再拿自己的心出去任人宰割,现在,一切由他来掌握。   他也会跟她们上床,装得好一点的,或者跟‘她’更相似的,饮鸩止渴总好过在日夜在沙漠里苦苦煎熬。   没有感情,就这样,各取所需,把恋爱当成生意一样来谈,很轻松很自在。   可是车上这个古怪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他要她,是因为她装纯的样子虽然拙劣,但是长得起码有几分相似,现在哪还像那个清冷的‘她’,简直是极端地艳丽,艳丽到让他上火。   瞿致英瞪向扭来扭去,企图扯开毯子的高心语,“不许扭。”   大佬,我很热啊,高心语向瞿致英眨巴眨巴眼睛,撇着嘴作可怜状,“人家不是故意要接梁导的戏的。”   哦,对了,她还接梁华的戏。   几滴汗从她的脸颊流向脖颈,她还在娇声软语地解释:“可是人家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开机了半个月,你也没有提意见呀。”   好啊,还倒打一耙,瞿致英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个女人,看她还能扯什么。   高心语无话可说了,只能在那默默受罪。   “怎么不把我大哥搬出来,他不是很支持你吗?”瞿致英凉凉地说。   靠,她没打算出卖瞿致学,瞿致学自己把自己卖了,脸上的汗流的更厉害了。   “我大哥打电话给我,说我终于长大了,跟梁华和解了,”瞿致英漫不经心地冲高心语一笑,“还说你是个好女孩,叫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一起吃饭。”   “高心语,你是好女孩吗?”瞿致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嘲讽地靠近高心语,“你想到我家吃饭,当瞿少奶奶?”   这个女人,贪婪太过,真是让他再也忍不住,打碎自己那张完美好情人的面具。   沉默了很久,高心语抬起头,她那双圆润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我要下车。”   “我跟我大哥不同,对女人的眼泪免疫。”瞿致英耸耸肩,“还没到山脚,下车你要走下去吗?”   高心语瞪着大眼睛,似乎是为了不让眼泪滑落,“我走下去。”   瞿致英冷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停车。”   真的把高心语丢在了山路上。   车子慢慢开走,司机看着后视镜印出的那个裹着毯子的小小身影,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少,高小姐下车的时候,好像没穿鞋。”   “多管闲事。”瞿致英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瞿致学:老婆等我,我来接你。 第22章 艳星7   车又开了十来分钟,在司机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以后,瞿致英发话道:“回去接她。”给点教训就可以了。   “好的,二少。”司机赶紧掉头,这里的山路都是碎石,高小姐怎么可能自己走下去。   可是回过去的时候,竟然怎么也找不到高心语了。   瞿致英皱着眉说:“刚刚她是在这里下车的吗?”   司机慌张地回答:“是啊,这里有两棵树交叉着,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为了记清楚,好回来接高小姐。   瞿致英的眉头扭紧了,一路回来,也没看到她,人呢?就十分钟,不至于把人丢了吧。   司机“啊”了一声,瞿致英回过头不耐烦地说:“干什么?”   “高、高小姐,会不会……会不会、往林子里走了啊?”司机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高小姐没穿鞋,站在路上又这么晒,说不定到林子里避暑了。”   瞿致英只好拿出手机打高心语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怎么回事!”瞿致英愤怒地把手机砸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打电话给秘书,“你们现在马上下山,我在路上,给我进山找人。”   “找谁?高心语那个神经病!”   秘书团们还在山顶收拾东西,这下只能把东西扔一边,赶紧出动找他们的boss。还好瞿致英没开多远就把高心语扔下了车,所以他们很快汇合了。   瞿致英下车要进山,秘书拦住了他,“boss,我们这么多人,很快会找到高小姐的,您就别进去了。”   瞿致英沉默了,还是回到了车上。   她进去避暑,应该也不会走远吧,马上就能找到吧,等把她找回来,他要好好地跟她算清楚总账。   可惜他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高心语确实是因为太晒了进去避暑,事实上她连朋友的电话都打了,她才不自己走下山呢,有毛病,瞿致英以为全世界就他有车?   一进山林避暑之后,她发现这个地方真漂亮,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那不是高心语觉得熟悉,是混沌意识,她总觉得再往里走,就有……有什么呢?   “啊!”高心语一脚踩空,重重地摔了下去!好痛!谁在这里挖了这么大这么深一个坑!   秘书团经过半个小时的搜索,还是没找到高心语,只能先出林子报告,瞿致英万万没想到,高心语会在山上就这样失踪了!   该死,他上完娱乐头条,还踏马得上社会新闻头条吗?草,瞿致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boss,要不要报警?”秘书担忧地问道。   瞿致英摆了摆手,“通知瞿氏的安保队全部出动,进山搜人。”   “有人吗?”高心语大叫,只有自己的回声,哎,摔下来的时候手先着地,手倒是钢皮铁骨的没事,就是擦破了点,可是手机摔碎了。   碰到瞿致英那个鬼畜,就没什么好事。   好在这么大的坑肯定是山上的人挖的,既然有人挖,肯定有人来看坑里抓到了什么东西,她就等着吧,瞿鬼畜的毯子正好可以盖盖,天暗下来还怪冷的……   瞿氏的安保队来的很快,因为瞿致学也来了。   即便是酷暑,他还是穿着西装,应该是在公司里直接过来的,脸色很难看,瞿致英一见到他哥,就立刻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大哥。”   “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出事的是高小姐,这句对不起你应该跟高小姐说。”瞿致学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跟高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个男人,不该把女人独自扔在山上。”   “是我的错。”瞿致英乖乖认错,对这个大哥,他一向尊敬。   瞿致学作势要进山,瞿致英慌忙拦住,“大哥,你不能进去,里面说不定有危险。”   一向温和的瞿致学忍不住微微动怒:“对我们来说有危险,对高小姐来说更危险,我不记得我把你教成了这副怕事又不负责任的样子。”   瞿致英颓然地放下阻拦的手,干涩地说道:“对不起,大哥,我只是担心你。”   瞿致学拍拍他的手臂,“大哥说话重了点,别介意。”   两人分别带了一支队伍开始搜寻,晚上的深山,静谧美丽,只有夏天的风吹过山林的声音,到处是相似的花草树木,就是没有高心语的身影。   随着搜寻时间的增长,瞿致学的脸色越来越沉,太晚了,她会不会在山上出什么事?   “瞿先生,三队发现山上好像有野兽。”身边的安保汇报。   “都带枪了吗?”瞿致学沉声问道。   “带了。”   “有必要就用,后续我会处理,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   一行人搜寻的脚步加快了,山上有野兽,那说明什么?那很有可能说明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高心语,是因为……不,不会的,瞿致学把那个可怕的结果甩出脑海,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不会出事的。   “我好饿嗷嗷嗷嗷!”高心语沮丧地在坑里大叫,那个猎人怎么还不来找她这个“猎物”,她快饿死了,已经脑补山上的老乡把她救出去以后请她吃野味大餐了。   “等等,”瞿致学停下了脚步,“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几个安保人员互相看了看,没有啊。   “在那边!”瞿致学指了一个方向,大步向前走去。   “瞿先生小心,这山上还有很多猎人设的陷阱。”安保人员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果然,拨开一大片杂草,就有一个大坑,等等,这个大坑怎么没有伪装,瞿致学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正看到坑底的高心语正披着毯子,身子歪在一边。   “高小姐!”   高心语正在梦里吃着野味,突然被人叫醒,等等叫醒,她惊喜地睁开眼睛,“我在这里!”她高兴地想跳起来,才发现屁股疼的要命,“快救我!”   很快安保人员就把她救了出来,她谢了半天,以为是山林里的救护员,才发现瞿致学正满头大汗地站在一旁,用庆幸而温柔的眼光,含笑注视着她。   “高小姐……”   瞿致学的话被一个深深的拥抱打断了,她抱的那样紧,仿佛怕他消失了一样,他这次略有了些经验,很自然地拍拍她的肩头,“已经没事了,你得救了。”   高心语把脸深深地埋在他肩窝里,这已经是一个过于亲密的行为了,瞿致学不自然地就要把她的手拉开,可他马上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不敢动了。   “瞿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高心语主动放开了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她的脸上可能是摔下去的时候沾到了泥土,因为眼泪,所以冲刷地斑斑驳驳,而且夏天山里很冷,鼻子也冻红了,看上去很滑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瞿致学觉得心动。   心头像突然被撞了一下,有点疼,有点闷,有点想替她擦掉那些眼泪和痕迹,然后给她一个轻轻的吻,也许,是同情吧,毕竟她这样很可怜,而他,一向同情心旺盛,瞿致学这样想着,先拿下西装胸前口袋装的手帕,再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替高心语披上,“你不用道谢,本来就是致英的错,来救你是应该的。”   高心语倔强道:“瞿致英是瞿致英,你是你。”说完,她‘扑哧’笑了,“我好像每次见你,都要穿你的西装,还要用你的手帕。”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在哭,瞿致学无奈地想,关心地问道:“还能走吗?没伤到哪里吧?”   高心语铜皮铁骨除了身上的擦伤,什么都没有,不过她突然很想瞿致学背她,于是她痛苦地说道:“我的腿好疼,瞿先生,你能背我走吗?”   瞿致学愣住了,他的意思是,如果伤道哪里的话,可以叫担架来抬,可她那样期盼地看着他,楚楚可怜,像一头受伤的小鹿。   “高小姐,我来背你吧。”一旁的安保看瞿致学为难的样子,主动请缨。   谁要你背,没有瞿致学背,她不走。   “我来吧。”瞿致学叹了口气,是致英的错,他这个做哥哥的,该承担一二。   高心语在瞿致学的背上美滋滋,瞿致学,看在你人很好,长得很帅,还有钱的份上,这辈子我就打算跟你了,不用带绿帽子了,开心吧。   瞿致学莫名觉得背上的高心语很高兴,让他也高兴起来。   这件事有了瞿致学的介入,无论哪边都没有透出消息,连梁华都不知道,只是无语地看着自己选中的“妖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瞿致英怎么现在玩得越来越出格了。   也托瞿致学的服,瞿致英也消停的很,没有再来打扰他们拍戏,也不联系她,高心语在坐等被分手。   可直到她拍完戏,也还是没等来瞿致英的分手消息。   终于在她拍摄电影的杂志宣传的时候,接到了瞿致英一起吃晚饭的邀请。   好嘛,分手饭终于来了,不知道他会用多大面额的支票甩在她脸上,期待地搓搓手。   作者有话要说:安保:高小姐,我、我力气很大的……背得动你……   高心语:边上去,我要你们瞿老大背。   瞿致学(蹲下):老婆,快来   作者(吃瓜):乖巧等收藏等留言等灌溉等票票 第23章 艳星8   瞿致英的脸色冷得像冰,自从上次在山上表露出真面目以后,他已经不在高心语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高心语已经不是很怕他,她以后会有瞿致学撑腰,怕他干什么?不过这个王八蛋,连他大嫂都敢睡,对大哥到底有几分真心的尊重,这就难说了哦。   发觉高心语打量的目光,瞿致英冷冷地说道:“看什么,吃你的饭。”   拽什么拽,一点教养都没有,比他哥差远了。   高心语暗暗吐舌,被瞿致英又抓个正着,瞿致英气愤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有我大哥撑腰,就真可以嫁进我们瞿家。”   啥?高心语满脸懵地看向瞿致英,瞿致学要给她撑腰,这很正确,她嫁进瞿家也很正确,但是这话从瞿致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怪的呢。   看着高心语又一副无辜的样子,瞿致英感觉她演了电影以后果然演技是有点进步了,“高心语,你……”   “高心语,你胃口很不错嘛。”   高心语惊讶地起身打招呼,“梁导,你也到这里吃饭。”   梁华,瞿致英真是觉得烦透了,每次跟高心语在一起,准没好事,他调整心情,优雅地起身回头,打算给梁华一个无懈可击的绅士笑容。   可他一看到梁华身边的人就犹如被一道雷劈中。   梁华一向清高到看不起任何人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意,这已经够让高心语吃惊的了,更让她吃惊的是,自恋如梁华,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女人。   我的天,高心语还以为他会选择有丝分裂呢,竟然也会有女朋友,她兴奋道:“梁导,不给介绍介绍?”   梁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林舒年,老同学了,是吗,瞿致英。”   高心语这才注意到瞿致英的不对劲,他很失态,站在那儿脸色惨白,几乎摇摇欲坠,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叫林舒年的女人。   林舒年大方道:“嗨,瞿致英,好久不见了。”   瞿致英像在冬天的大街上被扒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他很冷,很想立刻跑开,哪怕找一件衣服披上,可他被冻得不能动弹了,突然,一双暖而柔的手触碰了他的脸颊,是高心语。   她脸上担心的表情如此真切,嘴上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关切,好像他们完全没有吵过,“亲爱的,都跟你说了,发烧就不要硬陪我啦,真是的,人家才没那么娇气。”   高心语不好意思地对梁华笑了笑,“抱歉,梁导,致英他身体很不舒服,我们可能要先走了,”又向林舒年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林小姐,改天有机会再聚。”   说完,就拉着瞿致英的手用蛮力架着瞿致英往外走。   林舒年看着两人相携着离开的背影,淡然的脸上涌现出痛楚,阿英,难道你忘了我吗?   一直到把瞿致英扔到车上,高心语才松了口气,“喂,你没事吧。”   瞿致英不回答,像一具木偶一样倒在座位的一边。   高心语翻了个白眼,“司机,开车,送二少回家。”看来这个白月光的杀伤力不小啊,看把瞿鬼畜整得血条都空了的样子。   鄙视地撇撇嘴,高心语掏出手机,跟瞿致学发短信。   嘿嘿,自从上次被瞿致学背过以后,她就经常发短信给瞿致学,瞿致学有的时候回的很快,有的时候回的很慢,不管怎么样,他总会回。   ——瞿先生,我今天跟瞿致英出来吃晚饭了。   这次短信回的很快,看来不在忙。   ——那很好,下次可以到家里来吃饭了。   你对家庭聚餐到底有多深的执念啊,高心语瞪了手机一眼,来家里吃饭可以,可不是以瞿鬼畜女友的身份。   ——你猜猜我们今天吃饭的时候碰上谁了?   等了五分钟,瞿致学也没回复,八成是又在忙了。   掌管瞿家大部分产业还真是忙啊,不像瞿致英每天抽烟烫头喝酒泡妞,快活得很。   “你知道她是谁吗?”瞿致英突然说道。   高心语不在意地说道:“知道啊。”   瞿致英猛地坐起,盯着高心语,阴冷地说:“你知道?”   高心语面对他可怕的眼神,依然毫无心理压力,有靠山的人就是腰板直,“一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是哪个前女友啦。”   瞿致英收回眼神,“她不一样。”   “知道啊,跟我们这些你拿来消遣的不一样,是你真心爱过的人嘛。”高心语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瞿致英疑惑地看她一眼,“我以前只是发现你爱装,没发现你聪明。”   “聪明我是很聪明啦,”高心语不屑地说,“不过这种事,不需要聪明就能发现吧,女人可是很敏感的,你刚刚在饭店都快要晕过去了。”   瞿致英沉默不语,是啊,面对‘她’,他还是像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一样,他没有一天走出过她的影子,即使流连花丛,也不过是找寻与她相似的只光片羽,而面对真正的她,他还是一样的懦弱无能。   “啪”,一双手拍向了他的肩膀,“男人,凡事要向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爱来爱去那么点事,此处不爱爷,自有爱爷处,你振作一点啊,好歹你现在还有女朋友呢。”高心语一甩头发,挑了挑眉,“而且还超美。”   瞿致英扯了扯嘴角,“你不装的时候,可爱的多。”   高心语收回手,嗲声嗲气地说:“亲爱的,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   瞿致英真的笑出了声,笑完以后,他严肃地说:“你不要再自称‘人家’了,听了就想吐。”   又吐吐舌头,高心语扭捏地说:“人家知道啦。”   气得瞿致英上去就挠她。   两个人嬉笑着滚作一团,瞿致英忘了今天他是带着多么恶劣的态度来分手,也忘了刚刚他是多么的痛苦颓废。   高心语下车的时候,瞿致英说道:“如果你能一直让我开心的话,我们可以谈得更久一点。”   已经一只脚跨下车的高心语回身笑道:“好呀。”说完,凑上前,在瞿致英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亲爱的,晚安,要梦见我哦。”   敏感的耳朵被偷袭,瞿致英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不自然地往里挪,“赶紧下车。”   高心语笑嘻嘻地下了车。   瞿致英,有人在你痛苦的时候拉你一把的感觉怎么样,很开心吧,放心,以后会让你更开心,在你最开心的时候,b-o-o-m!   上辈子你欠我的,这辈子要还的哟。   打开手机一看,瞿致学回短信了——是谁?   应付了瞿致英一个晚上,应该奖励下自己才对,高心语拿出化妆镜看了一下,哎,天生就美得让别人都自惭形秽,不用补妆了,哦,不对,要补一点口红,求吻唇才完美嘛。   这是高心语第一次到瞿氏大厦,抬头看得脖子都累,真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瞿靠山一个人都不累哦。   晚上的瞿氏大厦依然灯火通明,人流如织,这座商业机器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在忙碌焦急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人。   她推门进来,犹如女王来视察她的领地般高傲,一件香槟色的丝绸长裙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衬得她贵气逼人,而她过分艳光四射的脸庞和冷若冰霜的表情使她看上去高不可攀。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径直走到前台,懒懒地一靠,“认识我吗?”   前台的小姐被她的容貌和气势所震慑,结结巴巴地说道:“高、高心语。”   高心语满意地笑了,点点头,“我要见你们老大,我指瞿致学,不是瞿致英。”   前台小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高小姐,见瞿总要预约的,您有预约吗?”   高心语用手一撑下巴,“我不需要预约,要不,你打电话确认一下。”   前台小姐点头如捣蒜,“好的,我马上确认,您稍等。”拨电话到秘书室,说明了情况,她点点头,回复高心语:“高小姐,您请。”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高心语摆摆手,直接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前台小姐一直等高心语的身影消失才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天哪,高心语也太漂亮了,漂亮得她喘不过气来。   赶紧发帖:这是我离娱乐圈最近的一次,就在刚刚,我竟然看到了高心语本人!跟电视上差距太太太大了,美爆了!完全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小白花的感觉,真人美炸了,个子好高,身材绝了,前面凸后面翘,白到发光,好抢眼,真的所有人都在看她!而且声音好好听,又美又甜又欲,楼主是女的,已弯成蚊香!   “咚咚。”   瞿致学头也不抬地看着文件,“进来。”   门轻轻地开了,又轻轻地关上,来人走过来的时候带来一阵甜美的香气,瞿致学疑惑地抬头,却看到高心语袅袅婷婷地站在他面前。   真美,瞿致学用眼神赞美,但还是很快收回了目光,镇定地说道:“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致英呢?”   高心语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什么时候都要提那个瞿鬼畜,她不满地双手抱胸道:“瞿先生,不是你问我是谁吗?”   “啊?”瞿致学有点摸不着头脑,看到高心语晃了晃手机,他笑道:“你可以电话里告诉我,何必专程跑一趟。”   “因为我想见你呀。”高心语眯眼笑道。 第24章 艳星9   瞿致学手上的钢笔掉在了桌上, 咕噜噜地打转,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她像是在逗他, 丝毫不知道她漫不经心的玩笑, 会给人心里造成多大的波澜。   “不见你,我都没法安心,”高心语撅了撅嘴,十足娇气地把双手在胸前一抱,“今天瞿致英看见一个女的, 跟丢了魂似的, 问他嘛, 显得我小气,”她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所以得当面来问你才安心。”   是这样……瞿致学觉得从刚刚开始停滞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他随手夹起钢笔,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等晚上我问问致英。”   切, 怎么继续不抬头看她, 她今天这么好看还不看, 亏他还是做生意的,不知道吃亏吗?高心语长长地“哦”了一声,“但是因为不开心,所以我都没吃饭。”   瞿致学有些失笑,他放下手中的文件, 看着兴趣盎然的高心语,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还没吃晚饭,要共进晚餐吗?”   高心语一声欢呼,“就等你这句话呢!”   瞿氏的员工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那个超级大美人跟他们的工作狂老板,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下了电梯,老板的眼睛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虽然说瞿老大一直很温柔,但是他对其他来访女性是客气的礼貌,哪像这个,要不是年龄摆在那,他们都怀疑大美女是老大的私生女了。   前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卧槽,高心语吊炸天了吧,这才上去几分钟,就把工作狂瞿老大带下来了,这不科学!她在瞿氏工作了三年,除了应酬,从来没见过瞿老大这么早下班。高心语她不是花花二少的女朋友,为什么看起来跟大少更有一腿的样子???   瞿致学亲自开车,没有叫上司机,现在还不到他往常的下班时间,他让秘书通知司机别来了,而且,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与高心语吃晚餐。   开车的时候想到这个,他不禁嘲笑自己:瞿致学,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与弟弟的女友一起吃晚餐,难道你心里有鬼吗?   他心里有鬼吗?   侧头看向正在调车内音乐的高心语,她的长发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肩颈,闪耀着诱人的光芒,瞿致学收回了眼神,不,他心里很坦荡。   高心语调了老半天,终于调到一首她喜欢的歌——“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when im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高心语轻轻哼唱,语调缠绵忧郁,手指在车窗上慢慢地画了一个问号,微微一笑。   坐在餐桌前,瞿致学的耳边仍然回想着她轻轻的哼唱,她好像有许多的心事愁绪,看着她现在快乐点餐的样子,恍如隔世。   这一餐仍然像他们第一次吃得那餐一样,吃得很高兴。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听,听她说娱乐圈的八卦,点评这里的菜品,还批评了他的着装,“瞿先生,你家里是不是只有西装?”   瞿致学微微一笑,“也有休闲装,只是上班穿西装。”   高心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应该在你休息的时候再约你。”   瞿致学哑然失笑,他本想说,休息的时候可以到家里来,跟致英一起吃个家常饭,这句话,他好像每次跟她见面的时候都会说,不知怎么,这次他没说出口,只是微笑地点头,同意她休闲时间的邀约。   最后上的甜品是一道岩浆巧克力,把热巧克力浇在甜品球上,慢慢地,这个球化开,露出里面香甜的冰激凌,高心语惊叹地看着球化开的过程,她神秘地冲瞿致学挑挑眉,瞿致学困惑地看着她。   “一般来说,这种化开的冰激凌里面,应该有一样特别的东西。”高心语期待地说。   特别的东西?瞿致学想了想,“再来一份?”   “哈哈哈哈。”高心语大笑,还好他们订的是包厢,没有引来别人的侧目,“瞿先生,我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瞿致学笑了笑,放下手上的刀叉,他没有开玩笑,“特别的东西,是什么?”   高心语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   高心语想自己打车回去,瞿致学坚持要送她,“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车上,高心语饶有兴趣地看着瞿致学,“瞿先生,你的绅士风度是哪里学的,为什么瞿致英跟你一点都不像呢?”   瞿致学抓住了重点,疑惑地问:“致英对你不好吗?”   “哇,”高心语夸张地说道:“好,好的要上天了。”配上一个双手振翅的动作,把瞿致学又逗得不禁失笑。   下车的时候,高心语在车里给瞿致学鞠了一躬,把瞿致学吓了一跳,“对不起,瞿先生,一直在麻烦你,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以后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了,再见,瞿先生。”   说完,她干净利落地下车,像是不给他留询问的机会,瞿致学愣了一下,也立刻下车拦住她,“高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说得好像再也不见了一样。   高心语低着头,闷声说:“我可能快要被甩了,以后我不是瞿致英的女朋友了,瞿先生也不会帮我了吧。”   只要你有困难,我会的。   “瞿先生,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我特别感谢你帮助了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   你的人生还这样长,你会忘记我的,我有什么值得你记住的呢?   “跟你在一起吃饭很开心,你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有钱人了。”   跟你吃饭我也很开心,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漂亮姑娘。   “如……如果,我跟瞿致英、真的……分手了,我还能给你发短信吗?”   可以,想跟我聊什么都可以,不止短信,见面也可以。   “瞿先生,再见哦。”   瞿致学拦住了她,想说些什么,但那些想回答的话却一句也没说,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说话,只能任由她低着头离开,上楼。   他站在公寓楼下,抬头,一直看着属于她的那间屋子亮起了灯,好亮的灯光,在黑夜里,亮得都有点刺眼,要不然,为什么他的眼睛会被刺痛呢?   转身走到公寓的拐角,一个记者正拿着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瞿致学,“瞿……瞿先生……”   瞿致学随手拿起他手上的相机,“还有吗?”   “没、没了,我、我就拿相机拍了。”记者战战兢兢地说道。   “嗯,你是哪个报社的?”   记者吓得腿软,哭丧着脸说:“瞿先生,我没打算拿出去播的。”   “你告诉我是哪个报社,我让秘书赔你一部新的相机。”瞿致学收起相机,“这部给我了。”   回到家里,管家汇报今天二少爷不太对劲,回到家就进房间,没出来过。   瞿致学疲惫地点头,“知道了。”解开领带,拿起手上的相机也上楼了。   管家:完了,今天大少爷也不太对劲。   瞿致学没换衣服,只脱了西服外套,脱到一半他突然想到,高心语曾说过“每次见你,都要穿你的西装,还要用你的手帕。”,脱下外套,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外套里的手帕,今天你没有擦她的眼泪,很好。   他穿着白天的衣服倒在床上。   这对于平常恪守规则,一板一眼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可他就是做了,像一个突然失去斗志的角斗士,他的双手和思想都是如此的无力,仰躺着打开了相机,记者拍的是视频。   视频里还可以听到记者在拍视频时候还在不断小声调侃。   “卧槽,高心语真漂亮啊,太漂亮了吧,这腿,这胸。”   “什么情况,这两人在闹分手吗?”   “终于分了啊,明天的头条是我的哈哈,等我调近点拍。”   “草,怎么是瞿致学不是瞿致英啊我屮艸芔茻。”   “玛德太刺激了,三角恋吗?”   “卧槽,高心语好像哭了。”   一直冷静地听着记者胡说八道的瞿致学瞪大了眼睛,翻身而起,暂停了画面,相机里拍的很清楚,记者拉近了镜头,紧贴着高心语的侧脸,眼泪从高心语低着头的下巴滑落,也许是因为他心绪不宁,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竟然在哭。   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   瞿致学,你踏马的就是心里有鬼。   第二天,兄弟两个顶着一对一模一样的黑眼圈面面相觑,两兄弟不知道对方是因为同一个女人而失眠。   拍了梁华的电影之后,高心语的资源一路飞升,不知道是瞿致英在背后给的,还是那些人卖瞿致学的面子,不管怎么样,高心语是平地起飞,每天在微博黑红黑红的,她没接受瞿致英安排的经纪人和保姆,还是自己一个人闯江湖。   专挑妖艳贱货的女二剧本接。   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说:“心语姐,有几场戏需要替身,我给您过目下?”   高心语嗔怪地说:“别叫我姐啦,我才二十二岁,叫我心语就好啦。”   “好好,”工作人员笑得高兴极了,这么漂亮的财神爷,见到能不高兴吗?自从她要接这个本子,投资商加了一倍的投资,整个剧组都愿意供着她,“小叶,过来。”   高心语抬头一看,差点没一口盐汽水喷出来,叶萌???   这楚楚可怜的眼神,清纯动人的外表,不就是那个黑心莲叶萌吗?天道好轮回啊,竟然让你落我手里了,你这个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女人。   前世,她没见过瞿致英的白月光林舒年,现在看,这个叶萌跟林舒年长得还真像,一样的清汤寡水,跟她比差远了,那两人难道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吗?怪不得后面把瞿致英能迷到结婚。   叶萌忐忑地站在那让高心语上下打量,像看菜市场里的大白菜,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也要像高心语那么红,让别人给她做替,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人捧吗,总有一天,她也会有人捧。   “太丑了,”高心语漫不经心地说,“不是给我找的替身吗?这么难看,哪里像我?”   作者有话要说:瞿大少颓废靠床:老婆,你跟他分手,我偷西装养你。 第25章 艳星10   叶萌听到高心语直白的羞辱, 脸色当场就绿了,眼泪瞬间充盈在她的大眼睛里,看上去可怜极了, 可是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个都没有注意她的, 都在忙不迭地跟高心语解释。   “哪里还能找像心语一样漂亮的,”工作人员拍了个真心实意的马屁,“只是拿来做背替,有一场鞭打戏要露后背的。”   高心语挑剔地又看看叶萌,“转过去我看看。”   叶萌屈辱地转身,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有几个演完戏份的群演好奇地往这儿张望, 在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高心语脾气挺好的啊,这个替身怎么得罪她了?   “她后背一点身材曲线都没有,能替我吗?”高心语慵懒地撩动头发,“露个后背我还是自己来吧, 免得观众一看, 呀, 高心语的背怎么平的跟熨斗烫过似的, 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我丢不丢人。”   工作人员傻眼,导演说这个有些激情戏和露身体关键部位的戏,能不让高心语拍,就别让她拍, 这才找的这个长得有两分相似的替身。   只听过明星要他们一定得按着拍摄需求找替身,找得越细越好,上次段姐来拍戏,找了三个文替四个武替呢,这还是同一回听到明星说,她不要替身,嫌替身难看,要自己上的。   财神爷发话,他也没辙,只好先在高心语这边应下来,回头再向导演汇报情况。   哭哭啼啼的叶萌被工作人员拉到边上,结了一天的工资,就要把她赶走。   “给你结一天的钱也就不错了,你就在高心语面前转了一圈,给你两百块钱不错了,走吧,啊,以后还得在这圈子混呢,长点眼色,别闹腾。”   叶萌还是个大学生,纵使心里有百般的委屈,也没办法,只好气愤地回学校了,她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比高心语爬得更高,到时候她要将今天所受的屈辱千倍百倍地还给她,走着瞧!   高心语伸长了脖子,远远地看到叶萌怨气的背影离开,高兴地躲在帽子下面偷笑,太爽啦,叫你让瞿致英封杀我。   “你又乐什么呢?”瞿致英刚走过来,就看见高心语在那笑得像偷了腥的猫,眼里眉梢都是做了坏事的喜悦,让他莫名地也想跟着笑。   最近这个瞿致英隔三差五地就来她身边报道,屁事特多,不是吃饭,就是逛街,看音乐会,打高尔夫,把她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她要拍戏了,他还腻在片场。   还好没把他那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带上,她现在在片场已经是螺旋式走位了,所有人都跟供祖宗似的供着她,比上辈子夸张多了,再来那么大的牌面,得上天。   “刚看到一个你的菜,要不要介绍给你啊。”高心语冲瞿致英挤眉弄眼,“清纯女大学生哦~”   又来了,那种拉皮条一样的语气,瞿致英无奈地说:“你真的是我女朋友吗?”   “娱乐周刊说我们马上要分手了啊,”高心语把帽子放下,起身准备下一场戏,“我觉得它说得对。”   瞿致英对她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很无奈,但也只能在她身边留下,这几天,除了在她身边,他哪也没法去,总是想起林舒年,想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而高心语像一针麻醉剂,只要在她的身边,你就不由自主地轻松、愉快,无法再去想别人,眼里都是那个肆意天然的她。   她美丽惊人又风趣可爱,最重要的是,她跟林舒年完全不像,在她身边,他不用装作完美情人,也不用去“借物思人”,只是很舒服很自在地,当那个还没长大的瞿致英。   就连她演的角色,也大多天真娇蛮,让他看了有一种发泄的快感,比如这场戏,高心语把男主角连扇带踢的追得鸡飞狗跳。   他知道他现在脸上一定跟别人一样,挂着忍俊不禁的笑容。   “卡!”导演一拍大腿,“心语演得很好,你今天工作结束可以下班了。”   高心语礼貌地摆手鞠躬,“谢谢导演,同志们,我先下班啦,走之前请你们喝下午茶,瞿少爷,过来买单啦!”高心语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招呼着瞿致英,把在场的工作人员都逗笑了。   被点名的瞿致英无奈地摊了摊手,“想点什么,大家随意。”   工作人员们都忙不迭地感谢瞿致英和高心语,片场其乐融融。   高心语款款走向瞿致英,不满地说道:“每次你一来,导演就让我下班。”   瞿致英搂住她的肩膀,调笑道:“那你还不快谢谢我。”   收获了高心语一个大大的白眼。   今天瞿致英玩的够古典,两个人搭着乌篷船游夜湖,湖面上的乌篷船里到处都是亲密的小情侣,谁能想到,现在风头正劲的小花和瞿氏的二少爷也在众多小小船只中的一条上。   高心语脱了高跟鞋,长腿随意地屈伸在船板上,一头长而密的卷发披散在她的臀边,她这样惬意地一躺,华贵而诱惑,小小的乌篷船瞬间旖旎了起来。   绝代佳人,蓬荜生辉,瞿致英欣赏地说道:“你应该去演妲己。”   高心语没有回答,她透过船盖,侧头仰望着漫天星斗,她喃喃地说道:“瞿致英,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瞿致英愣住了,他惊愕地看着一脸忧郁的高心语。   “我好喜欢他,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那天他穿的很普通的校服,你知道吗?我们的校服像麻袋,难看得要命,但是他穿着真的好帅气,温柔地跟我说话。我偷偷地跟在他后面,看他会去哪个教室。”高心语捂着嘴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我爸爸去世了,一整个月,我每天晚上只要想到爸爸,眼泪就止不住,但是遇到他的那天晚上,好奇怪,我哭的时候竟然想到他,好想他抱抱我,明明我们只是第一次见,甚至他根本不认识我。”   “我好喜欢他,一直喜欢,坚持了很久很久,坚持到他有女朋友,坚持到他分手,又有女友,我从没有说过,像演了一场独角戏。”   “但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哈哈,”高心语侧过头看瞿致英,她的眼睛里淡淡泪光比天上的星星还闪耀,“你说,我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个那么认真喜欢一个人的自己。”   瞿致英没有回答,而是心疼地凑过去,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轻吻她额边的碎发,“瞿致英,你也试试看喜欢我,好不好?”她在他怀里低低地说道,“我好羡慕你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也想被这样喜欢一次,我人很不错的,你考虑下喜欢我吧。”   在这个小小的乌篷船里,瞿致英回想起他的青春年华,漫长的爱慕和痛苦,每天在自欺欺人中悲欢离合,一个人演完了整部剧集,是爱她?还是爱上了爱情?   他不知道。   也许,是时候,尝试真正的重新开始。   高心语以一个半真半假的暗恋故事成功打开了瞿致英的心房,这个瞿致英真是个恋爱脑,想事情不考虑考虑基本法,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用得着暗恋别人还求而不得?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排着队舔她的脚趾。   方法不在乎卑不卑鄙,老不老套,有用就行,像瞿致英这样外热内冷的人,只要能撬开一个角,里面柔软的内在很快就会无所遁形,像这样在别人面前展示脆弱可是很危险的。   瞿致英,麻醉剂很好用吧,会上瘾哦。   梁华的戏终于上了,他前期没有做任何的宣传工作,这是他拍电影的风格,拍完,一个首映会,把所有媒体炸成烟花,然后浩浩荡荡上映收割票房和奖项,王者风范,就是这么骚的操作。   作为本剧的花瓶担当,高心语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袭淡蓝色的仙女裙,长发半盘,既高冷又复古,她像希腊神话中那位冥王的妻子,面容极艳,神情如水,令哈迪斯爱上她的美貌,才处心积虑地把她留在黑暗中。   这种鬼魅的气质让在场的媒体发疯。   “高心语!看!这里!”“高心语,看我!”“高心语……”   独自行走的高心语像压根没听到媒体的狂呼乱吼,大步流星很快地走完了红毯,利索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甚至吝啬回答主持人的一个提问。   太踏马拽了,男主持人默默腹诽,可是帅炸了,想舔女王的脚嘤嘤嘤。   帅炸的高心语一看到自己的位置就愣住了。   梁华已经坐在离她三个位置的地方坐好,“怎么不坐?”   高心语指指她左边的位置,上面写着名字——瞿致学,又指指她右边的位置——瞿致英,“梁导,这不好吧?”   “有什么问题?”梁华交叉着的手指抖了抖,“一个是投资商,一个是男友,你都要兼顾到吧。”   高心语抽抽嘴角,我为什么要兼顾到投资商?   而且梁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旁边这个没写名字的座位是留给谁的,想干嘛啊?来来来,谁怕谁,今天这门都给我焊死,谁也别想安生走出首映式了。   高心语一撩裙摆,优雅落座,坐等好戏开场。   这一排座位中,先坐下的是梁华和高心语,他们坐下之后,几分钟不到,林舒年来了,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裙,显得优雅知性,她坐在梁华的身边,与隔着两个位置的高心语惊喜地打招呼:“高小姐,真巧,又见面了。”   高心语笑眯眯地道:“哇,真的好巧哦,林小姐没想到会在我主演的电影首映会,竟然会碰到我吧。”   “噗。”梁华面无表情,装作不是他笑的样子。   林舒年没想到高心语是个炮仗,一时语塞,这尴尬的时候,瞿家两兄弟终于到了。   瞿致学和瞿致英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英俊脸庞同时向高心语展开笑容,高心语看也不看瞿致学,起身娇笑着挽上瞿致英,“真讨厌,你来得好晚,害得人家都没心情走红毯。”   “不是你自己说要一个人走红毯,做全场最闪耀的那个吗?”瞿致英无奈地摸摸高心语的头发,“今天很漂亮。”   “瞿先生,”高心语躲开瞿致英还想摸耳朵的手,对着瞿致学撒娇道,“你看看他,对女人的心思一点都不懂,我说一个人走,他就真的让我一个人,你说他是不是很笨?”   瞿致学很久没看到她,原以为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已经平复,今天见到她,他才发现那些心潮起伏依然澎湃,澎湃到他的心口都隐隐作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高小姐今天很美,一个人走红毯,依旧光彩照人。”他在远处看着她像一阵风走过,抓也抓不住。   “瞿大哥,”林舒年忍不住出声,“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梁华(修罗场十级爱好者):我今天就是要在座的各位给我撕!   高心语(修罗场百万级爱好者):承让了 第26章 艳星11   瞿致英正闹着高心语的手一顿,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能瞬间唤醒他灵魂深处的记忆,那些折磨人的痛苦和甜蜜, 他艰难地偏过头一看, 是她,真的是林舒年,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浑身又开始发僵,如坠冰窖。   “林小姐, 你好。”瞿致学看到林舒年也很意外, 但他一向内敛, 所以没有把这份意外表现得很明显。   倒是高心语不禁气呼呼,瞿致学还跟她那么亲切打招呼,知不知道她会给你戴绿帽哦。   高心语上前,一手拉住一个瞿家兄弟,把他们分别按到座位上, “赶紧坐下来乖乖看电影, 站着不嫌累啊。”   瞿致英正是如同木偶的时候, 随高心语怎么摆布, 瞿致学习惯了高心语的娇蛮任性,也对她的动作消化得很好,乖乖地坐下,倒是一旁看着的林舒年心中震惊不已,高心语好随意的态度, 不像媒体写的,在分手边缘吧。   而且瞿致学和瞿致英来的时候,两个人眼睛里一模一样地只看得到高心语,林舒年的心里不禁涌上一阵危机感。   姗姗来迟的王泽一过来看到快填满的座位,就压力山大地赔笑,“不好意思啊,梁导,各位,路上堵车路上堵车。”   又看见高心语一边一位瞿氏的少爷,正艳光四射地坐在中间冲他微笑摆手,他冷汗滴滴答,没听说今天这两尊大佛要来现场发光啊,摆明了来捧高心语的场。   怪不得他压轴出现的时候,主持人的眼神很同情他似的,早知道就不听经纪人的了,抢什么压轴啊,这下得罪大佬了哭唧唧。   高心语凑在魂不守舍的瞿致英耳边,轻轻地说:“回魂了,等会儿有我的激情戏,你要把持住哦,别发火哦。”   瞿致英僵硬的身体动了,他在暗下来的电影院中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嘛?”   “是真的,别生气哦。”高心语在他耳边撒娇,“为艺术献身嘛,拍得很唯美。”   瞿致学注意到他们亲密的交谈,心里阵阵刺痛,他放任那种痛苦,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电影播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高心语出场了,作为影片中男主心中美的化身,她美丽又危险,天真又神秘,还带着十足的兽性,一出场就抓住了男主和观众的心。   男主忍痛离开她时,观众也纷纷遗憾,在这样的女人身边,还要什么雄心壮志,最后的那场诀别的激情戏,梁华一刀没剪,做了很艺术的处理。   只看到画面上,“玉琴”颤动的发尾和崩起的脚趾,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瞿致英凑到高心语耳边,低声说道:“在场所有的男人都在想你。”   “但他们只能羡慕你呀。”高心语甜美地说道,把瞿致英酥得心肝一颤,高心语把玉葱般的手指往瞿致英手里一放,“给你玩。”   瞿致英抓住她玩笑般的手,紧紧放在心口,像从她的手中获取力量。   电影结束了,全场掌声雷动,各种恭贺声赞美声向主创们袭来,尤其是媒体们,对梁华的拍摄手法和高心语贡献的美人形象赞不绝口。   庆功会上,梁华“谦虚”地夸奖了自己的又一次成功,对男女主角提都没提,反而感谢了身边的林舒年。   “感谢林小姐给我提供了创作的灵感,她是我当之无愧的缪斯女神,今晚你是全场最耀眼的女人。”梁华深情地举杯,林舒年叶在台下优雅地回敬致意,“梁导才是才华横溢,今夜属于你。”全场掌声雷动。   哎呀,好一对璧人。   高心语看着脸色又不好看的瞿致英,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瞿致英低头看她,“他们这是商业互吹,明明我才是全场最好看的女人,对不对?”   瞿致英看着她像孩子一样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捏捏她的鼻子,轻声说道:“你好看。”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一点诚意都没有,具体地夸。”   “嗯……你的眼睛更大更有神。”   “还有呢?”   瞿致英细致地夸赞高心语的五官,从她的眉眼到笑容,他发现自己说出的那些赞美的话,并不违心。   “既然我哪里都比她好看,那你就不要愁眉苦脸地看她了,高高兴兴地看我呀。”高心语轻轻晃晃他的手臂,可爱的撒娇模样引来许多人的侧目。   他知道她是在努力把他从那个泥淖中拉出来。   他领情了,在她身边,他不会沉溺于痛苦的过去,挽起她洁白如玉的手臂,“我们去阳台休息一会儿。”   两人亲密地挽着手走向无人的阳台,庆功宴的人们都窃窃私语,怀疑高心语这次要修成正果了,毕竟这样漂亮的女人,要嫁入豪门也不是很困难。   梁华举着酒杯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冷冷地对身旁的林舒年说道:“你不是说,他心里还有你?我看他现在心里只有那个要人命的高心语了。”   看了一晚上高心语与瞿家两兄弟的互动,原本自信满满的林舒年也踌躇了起来,这些年,她变了很多,她变得更好了,努力学习努力往上爬,成为了有资格能跟他们比肩的存在,只是,她原以为瞿致英会等她的。   她原以为,回忆是足够有力量的。   可在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面前,曾经的那些过往仿佛不值一提。   林舒年,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在国外吃的那些苦,就这样毫无用处吗?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还要这样轻言放弃的话,自己岂不是一个笑话吗?   打起精神,鼓足勇气,林舒年端起酒杯走向小小的阳台。   阳台上两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黑色当然要配粉色的领带了,你今天就没听我的,戴一条粉色波点的领带,保证骚爆全场。”   “高心语,你……”   “致英,”林舒年打断正要笑着说话的瞿致英,“我们可以谈谈吗?”   瞿致英放松的身体僵住了,那种如同坠入冰原的感觉又来了,他下意识地抓住高心语的手,却抓了个空。   “有什么事吗?”瞿致英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再那样轻易地动摇,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你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   “致英,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可以出来跟我单独谈谈吗?”林舒年恳切地说,如水的眼眸里带着期盼和请求。   那是以前瞿致英从没见过的脆弱。   心里的挣扎只有一瞬,不管是解释也好,了断也好,他们该好好谈谈。“好,我们谈谈。”瞿致英镇定地说道。   林舒年松了一口气,欣喜地说道:“我们去酒店的花园谈,好吗?”   瞿致英点点头。   “不准去。”一直不做声的高心语在瞿致英要抬脚离开的时候说道,“瞿致英,你当我是死人?”   林舒年尴尬地说道:“高小姐,我跟致英……”   “你闭嘴,没跟你说话。”高心语冷冷地说道,手上紧紧攥着酒杯,盯着瞿致英,“瞿致英,我再说一遍,你不准去。”   这段日子,高心语表现得简直就像全世界最好的女友,关心他,支持他,帮助他,瞿致英对她纵容了很多,这或许给了她一些可以把控他的错觉,但瞿致英愿意让她这样放肆,宠着她的感觉不错,于是他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只是说说话,很快就回来。”   “你如果去,我们就分手。”高心语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林舒年惊呼了一声,游移不定地看着瞿致英,以她对瞿致英的了解,瞿致英绝对不会低头,他不是那种会对女人的威胁动摇的人。   她想得没错,瞿致英没有受高心语的威胁,但他的表现还是让林舒年有些吃惊,他仍然没有发脾气,甚至笑了一下,为女友的撒娇闹脾气,他觉得很有趣,缓解了他沉重的心情,“别闹了,只是说话,乖。”   “哗啦”一声,林舒年尖叫出声。   宴会厅的人听到尖叫,纷纷过来注意这个小小的阳台角落。   只看到瞿二少满头的红酒,滴滴答答狼狈地顺着西服外套往地上滴,他惊愕地看着女友,仿佛不敢置信发生了什么。   始作俑者的高心语把手上的酒杯砸在地上,恶声恶气地说道:“瞿致英,我们完了!”   说完,在满厅人八卦的议论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林舒年缓过神来,连忙拿起包里的纸巾替瞿致英擦头发和脸上的红酒,“致英,你还好吧?”   抬起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红酒,瞿致英愣愣地看着手上的鲜红,还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高心语大步流星地走出宴会厅,一路上她低着头捂嘴狂奔,躲闪的人纷纷惊讶,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有几个八卦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互相议论。   “听说是分手了。”“被甩了吧。”“啧啧,真可怜。”“捂着嘴在哭吧。”   一直跑到宴会厅外面,离宴会厅五六十米无人的地方,高心语才拿下捂着嘴的手,轻松地撩了撩头发。   哈哈哈哈或或,真是爽呆啦,“哗”的一整杯红酒往瞿致英头上一倒,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还会被女人泼满脸酒,他的表情像活见了鬼似的,简直太好笑了,害她不得不捂着嘴,要不然会笑出声。   可惜那个场面没有记者拍,要是拍下来瞿致英狼狈的画面的话,她一定把那本杂志买下来当作珍藏!   哎,心情舒畅啊!   高心语开心地想唱歌,这个办庆功宴的地方十分私密,在半山腰的地方,人迹罕至,反正也没人听见,高心语清了清嗓子,鬼哭狼嚎起来。   “浪奔~当当当~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咳咳……”玛德,起高了。   开车跟在后面的瞿致学看着高心语疯癫的摇晃背影,心疼的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瞿致学:老婆失恋很伤心吧,都发疯了,快来抱抱 第27章 艳星12   高心语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怎么有车的声音,谁跟着她?难道是瞿致英这个鬼畜追来找她算账了?没那么快吧!紧张地一回头,正看见那辆熟悉的帕加尼, 是瞿致学?   两人一个站在路边, 一个坐在车里,默默无言好一会儿。   打破僵局的是高心语,她摇摇晃晃地走回车旁边,轻轻敲敲车窗。   瞿致学摇下车窗,温柔的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朦胧起来。   靠在车窗边上, 高心语慵懒地说道:“瞿先生, 真巧啊。”喷了瞿致学满嘴的酒气。   “不巧, 我来找你的。”瞿致学没有介意醉醺醺的高心语,宽和地说,“上车吧。”   高心语夸张地张大嘴巴,戏剧化地点点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瞿先生又来救我了。”   “今天还需要我的西服和手帕吗?”瞿致学接道。   高心语拉开车门坐好, 上下打量了一眼瞿致学, “需要, 但不是现在。”   瞿致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默默地陪在身边,一言不发地开车。   “瞿先生,我说过,不再麻烦你了吧,”高心语歪着头靠在车窗上,“这次是真的分手了,也是最后一次承瞿先生的情了。”   “以后就当不认识我,好不好?”高心语认真地看着瞿致学英挺的侧脸,“也不要再跟导演制片人关照我的戏份了,我想自己努力工作生活。”   瞿致学握紧了方向盘,艰涩地说道:“我们,难道不能做朋友吗?”   “瞿先生,太有钱的朋友会让我感到有负担啊,”高心语愁眉苦脸地说,“有些事情在你看来是随手帮忙,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可是对我来说是需要很艰难的努力才能达成的心愿,这样一直单方面地被帮助的话,会变得懒惰和贪心。”   “而且,瞿先生,你对瞿致英的每个女朋友都这么关照吗?”   高心语的醉话让瞿致学哑口无言。   瞿致英经常交女友,换女友的频率也很高,有女星,有模特,都是统一的清纯可人,他对那些女人的印象都很浅薄,大多停留在报纸杂志上。   只要不弄出事端,他对弟弟的交友一向听之任之。   会注意到高心语,正是因为不同寻常的媒体报道,这么些年,他看得出来,弟弟一直没有摆脱初恋的阴影,难得弟弟能够交往一个不同的女孩,他以为弟弟是认真的,所以出于关心,对高心语也有了不同寻常的关注。   只是这种关注,慢慢变得私心又危险了起来。   越是看着她,越是觉得心动,想保护她。   “你不是说跟致英分手了也想跟我发短信吗?”瞿致学艰难地抓住她曾说过的话。   高心语摸摸渐渐开始发热的脸,模模糊糊地笑了,把因为酒气慢慢变红的脸庞贴在车窗玻璃上,闭上眼睛,翘起的嘴唇轻声地说道:“到了叫我哦……”   因为她的沉睡,瞿致学松了一口气。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虽然开得很缓慢,但还是到了高心语公寓的楼下。   她好像睡得很沉,车里充满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香气,小小的跑车空间里弥漫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舒适味道。   真想此刻是永恒。   瞿致学的脑子里出现了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他马上嘲笑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幻想一些三流爱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高小姐,醒醒,我们到了。”瞿致学轻轻地唤道。   真是不解风情,装睡的高心语心里鄙视道,车上一个喝醉的大美女,睡得不省人事,就不知道做点什么吗?就只想叫醒对方。   不解风情的瞿致学伸手解开高心语身前的安全带,安全带轻轻弹开的时候,从她雪白的肩头滑过,瞿致学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好近,可以闻到她唇边淡淡的酒香。   快亲我啊,你这个弱智男人,高心语装睡装得快要皱眉。   “高小姐,快醒醒,上去再睡。”   低头啊,傻子,我嘴巴就离你几厘米,快用你的舌头狂甩我的嘴唇,瞿致学,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拜托你也耍个流氓好不好?   “高小姐、高小姐……”   高心语猛地睁大眼睛,把瞿致学吓了一跳,“高小姐,你醒了……”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我醒了,”高心语愤恨地说,“瞿致学,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跟我上楼,你上不上?”   瞿致学坐在客厅里,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突然有些搞不清楚事情的状况,是怎么会这样鬼迷心窍地跟着上楼了呢?安全送她回家之后,他就应该也立刻回家才对,苦恼地抱着头,有种想偷偷下楼的冲动。   但是现在下楼的话,好像是因为心虚才跑下去似的。   浴室里不断传来水声,光是克制自己的想象力,瞿致学已经花了很大的自制力。他拿起进来时高心语倒的水,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   结果心情焦虑的他很快就把喝进去的水转化到下半身,高心语这是典型的单身公寓,没有第二个卫生间可以让他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了。   他尴尬地失笑,瞿致学,你现在狼狈得像七岁时参加马术竞赛的前一分钟。   高心语在浴室里美美地洗得白白净净,干净的脸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像漂亮的荔枝肉,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拉下浴袍的一角,摆了个性感撩人的姿势,瞿致学,今天晚上你的西服会被我脱掉哦~   热气腾腾的大美人出浴了,她脚步虚浮半醉半醒地晃到客厅,瞿致学低着头浑身紧绷地坐着。   “你还没逃跑啊?”高心语懒懒地甩着浴袍的带子,坐到瞿致学对面。   瞿致学满脸通红的夹着腿,羞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心语窃笑,终于把持不住了吧,她像女妖一样慢慢靠近瞿致学,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面对她越来越靠近的诱惑姿势,瞿致学突兀地起身,“抱歉。”闪身就进了洗手间。   高心语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瞿致学“逃”向洗手间。   瞿致学有毒吧?她这么一个绝世大美人洗白白勾引他,他跑去厕所撸?   一脚踹上自己家的洗手间门,高心语大叫:“瞿致学,你给我出来!我今天非要办了你!”   瞿致学干脆地先去解决了个人问题,他快憋死了。   正当他拉上拉链的时候,门开了,高心语转着手里的钥匙,正得意地要说些什么,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瞿致学。   ……好大……高心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无法移开目光,瞿致学连忙一只手遮住高心语的眼睛,一只手艰难地拉着拉链,“高小姐,你醉了。”   高心语舔舔嘴唇,“我没醉,我看得很清楚。”说着,两只手向瞿致学抓来。   瞿致学避无可避,狼狈地被抓住了西装领子,高心语才不管瞿致学的挣扎,用蛮力把他的外套往下拽,“把你的外套脱啦!”   瞿致学一个转身,把西服外套留在高心语手里,人从小小的洗手间脱身开来。   没等到跑到客厅,就听到高心语在洗手间崩溃地大哭,“瞿致英不要我,瞿致学你也不要我!你们瞿家全是王八蛋转世吗?”   瞿致学无奈地回到洗手间,就看见高心语抱着他的西服对着马桶又哭又叫,“瞿致学,我要跟你绝交!我要把你的号码拉黑!把你的西装冲掉!”边哭,边把手里的西服硬往马桶里塞。   不跟醉鬼讲道理的瞿致学叹了口气,轻轻地从背后抓住高心语,哄道:“很晚了,把西服扔掉,睡觉吧。”   “你跟我一起睡。”高心语无理取闹。   瞿致学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你是分不清我跟致英吗?”   没想到醉了的高心语耳朵仍然很敏锐,她转过头瞪着瞿致学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跟你睡!瞿!致!学!大哥瞿致学!”   几乎是被在耳边吼着说的瞿致学,因为醉鬼不知真假的话,高兴地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好,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去睡觉。”   高心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抱我。”   瞿致学用力抱起了臂弯里的高心语,比他想象中有分量,但也比他想象中更香软,像一块泡在酒酿里的年糕,因为醉酒,身上散发出香甜可口的气味。   在瞿致学的怀里,她老实了,一直到躺在床上,她嘟嘟囔囔地说:“别走啊,陪我睡觉……”   “不会走的。”瞿致学轻轻替她拨开脸上的湿发,这才想起她都没有吹头,重新回浴室拿了干毛巾,动作小心地替她擦头发。   高心语睡得嘴唇微微嘟起,还时不时地念叨:“跟我……睡……”   瞿致学失笑,“等你清醒的时候,会后悔说这些话吧。”到时候,他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了。   第二天,瞿致学的秘书接到命令,送全套的衣服到高心语家里的时候,表现得相当镇定,从他第一次见高小姐起,他就有这种谜之预感了,总有这么一天的!   瞿致学开门的时候看上去很疲惫,像一个晚上没睡似的,秘书心里暗暗佩服高心语,瞧把我们瞿总都要榨干了。   “今天安排好媒体的公关,我不希望在网上,或者任何纸媒,看到致英的绯闻。”瞿致学换上了秘书带来的西服,一晚上没睡的疲惫稍稍得到了缓解。   秘书点点头,突然睁大眼睛看着瞿致学身后。   瞿致学一回头,正是刚睡醒的高心语,站在厨房门口,拿着一把巨大的菜刀,脸色不善地盯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高心语:睡了就想跑?   瞿致英(镇定):没有哇,我是想给大家拜个早年啊 第28章 艳星(情人节番外)   一大早高心语就伸了个大懒腰, 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高, 是个舒服的夏日, 可是……摸摸袖子上的黑色臂章,高心语的眼睛又忍不住潮湿了。   爸爸,你在那里还好吗?   我不想你,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的,别挂念我和妈妈, 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你走了也好, 那个地方再也没有病痛了。   打起精神给妈妈准备好早饭,留下字条:妈妈,我去上学了,要乖乖吃早饭哦,爱你的心语。   希望妈妈今天能振作起来。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 妈妈每天都躲在房间里, 自己只有更加坚强起来, 才能撑起这个家。   背起书包, 高心语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虽然是日光明亮的白天,但是楼道里还是暗沉沉的。   偶尔碰到出来晨练的邻居,叔叔阿姨们都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有慈祥的爷爷奶奶还会关心的问两句。   大家都很热心,可是怎么更想哭了呢?   高心语憋住要流下的眼泪,这段时间已经哭了太多次了,不能再哭了,都过去了,爸爸看到肯定会很担心的。   也许是因为精神恍惚,心思不属的原因,高心语在上学的自行车流中,不小心摔倒了。   “嘶。”手臂和小腿都擦破了,动了动关节,铜皮铁骨的应该没事,只是看上去一大片血红的擦伤,挺可怕的样子,一瘸一拐地扶着自行车站起来,高心语焦急地环顾着四周。   怎么办,要迟到了,这个月已经耽误了很多课,老师也对自己很宽容,马上就要升初三了,不能再自哀自怜下去,本来想今天在同学面前展现自己积极的一面,现在却还是这样狼狈。   突然看到旁边的公园门口停着自行车,高心语连忙一瘸一拐地把车停到那里锁好。   坐公交车吧,这里离公交车站应该不远了,或许还能赶得上,不会迟到呢。   没有管手上和腿上的伤口,高心语坚强地背起自行车框里的书包,蹒跚着往公交车方向赶。   路上有很多行人侧目,甚至有几个行人提出要送她去医院,她都拒绝了,一点小伤,学校医务室就能处理,今天一定要像别人一样正常地上学。   好不容易拖到公交车站,问了等候的人,得到去学校的公交车已经离开的回答。   像支撑着她的力量突然倒塌,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用手轻轻摩挲着小腿上的伤痕,自虐似的用指尖戳着伤口,也许身体上的疼痛能盖过心理上的疼痛吧。   “孟叔,那好像是我们学校初中部的校服。”坐在车里的瞿致学透过车窗担忧地说,“受伤了吗?”怎么坐在地上哭呢?   瞿致英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瞥了外面一眼,“哥,别管她,你就是同情心太泛滥。”弄得那些女人都以为他哥好上手,拜托,他哥只是天生心善,可不是专职捡垃圾。   可这个女孩看上去真的很狼狈,坐在路边,伤痕累累,又哭又笑地擦身上的伤疤,瞿致学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   “我下去。”瞿致学斩钉截铁地说道,“孟叔,停车,等会儿我自己会到学校的。”   “哥!别去!”瞿致英高声阻拦,还是没挡住瞿致学下车的举动。   身后的车流“滴滴”地催促,瞿致英只能气呼呼地说:“开车吧孟叔,哥也真是的……”   瞿致学三步并作两步,从人行道飞奔到公交车站,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女孩的身旁,凑近了看,果然是他们学校初中部的学生。   “同学,你没事吧?”瞿致学高大的身影在高心语头顶投下一层阴影,见高心语还是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地坐在地上哭泣,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地放在她的膝头,“别哭了,受了伤的话,就去医院吧。”   “我不要去医院,”高心语泪眼婆娑地抬头,隔着泪眼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看到相似的蓝白校服和对方修长的身影,她呜咽着说道:“我要上学,我今天一定要上学。”   是遇到什么麻烦不能上学了吗?瞿致学疑惑地说:“那要一起上学吗?你还能走吗?你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高心语拿起膝头的手帕擦擦眼泪,勉强踮着脚站起来,“我没事,我要等公交车去上学。”   “等公交车的话可能会迟到哦,”瞿致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夏天天气太热,她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哭的红肿的眼睛还在不断地落泪,看上去又倔强又可怜,他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如果要上学的话,我们一起打车,可以吗?”   高心语迟疑地点点头,瞿致学马上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招呼高心语,“同学,上车吧,小心脚下。”   高心语抹了把眼泪,一瘸一拐地走进车里,瞿致学细心地替她挡住头顶,等她进了车内以后,才进去关上车门。   “七海中学,谢谢。”瞿致学跟司机招呼道,“麻烦开稳一点。”   身旁的女孩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小腿上手臂上是摩擦的受伤痕迹,鲜红的一片一片,他忍不住问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女孩固执地摇摇头,只是眼泪还是不断地打在雪白的膝盖上,开出一朵朵泪花。   瞿致学叹了口气,从背包里努力翻找出了一瓶矿泉水。   “手帕给我。”   高心语这次乖乖地把手帕递给瞿致学,瞿致学小心地用纯净水浸湿手帕,又递还给高心语,“最起码先稍微擦一下吧,伤口上还有沙子呢。”   接过微湿的手帕,高心语努力屏住眼泪,抬起手肘,费劲地擦完手臂,又擦擦小腿上的伤,“嘶,”好痛,“对不起,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没关系,”瞿致学连忙说,“如果能帮到你就好了。”   高心语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我身上没有带很多钱,你是几班的?打车费我会还你的。”   瞿致学连忙拒绝,“没关系,我本来就要打车上学的,你只是搭了顺风车而已,我们是同学,不用给我费用。”   高心语想了一会儿,轻轻转过身子,“我包里有牛奶,给你喝。”   她的语气很坚决,如果拒绝的话,会生气吧,瞿致学打开女孩粉色的书包,从小小的隔层里果然看到一瓶牛奶,一摸,还是温的。   在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瞿致学还不断地在叮嘱女孩,“一定要去医务室看啊,这两天你要小心点,不要吃很多酱油,不要沾水,会留疤的。”   高心语听着他唠唠叨叨的,破涕为笑道:“你这个人,好奇怪啊。”奇怪的好。   谢谢你,晚上带着伤入睡的时候,高心语看着晾在窗台边的手帕,第一次她没有一躺下就开始想爸爸,而是在想白天那个奇怪的人,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真的很感谢你今天给我的安慰。   希望你能事事顺利。   四年以后,高心语顺利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开学的那天,正巧赶上校庆,她拖着箱子左顾右盼,娇美的外表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许多化身为狼的学长纷纷上前强行帮忙。   高心语以坚决的态度拒绝了所有人的殷勤示好,自己把行李箱硬是拖到了宿舍,来得太早了,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放下行李,决定先不收拾,出去逛逛校园。   学校里正是遍地花海,满园都飘着节庆的味道,高心语细致地观看着公告板上的活动。   真是好多演出和庆祝活动,真棒,一开学就有这么开心的氛围。   身边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次优秀毕业生回来演讲,瞿学长会来吗?”   “瞿学长又帅又随和,应该会来吧?”   “呜呜,我好像再看到瞿学长啊,以前上公开课的时候只能看到背影,每次他都走得好快。”   “如果演讲的话,能一直看到他的脸吧。”   “天哪,我要窒息了。”   “你们这群肤浅的女人,瞿学长聪明的大脑才是最性感的好吗?”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帅气的学长。   真是青春的味道啊,高心语抿了抿嘴,耸了耸肩。   无论多帅气的学长都不能让她感到想尖叫吧,只有那个温暖的、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递上一块素色手帕的他,让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舌尖微动,心情雀跃,他就是她全部的青春。   可惜,从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依稀知道他好像比她高几个年级。   也许现在,也大学毕业了吧?   对自己的少女心自嘲了一下,高心语摸摸发烫的脸蛋,一想到他,就莫名其妙地脸红呢。   逛了一圈回到宿舍,宿舍里其他三个室友果然已经来了,正在热闹地聊着天,一看到她见来,圆脸女孩就夸张地叫道:“今天是什么福气啊,看了绝世大帅哥,又看绝世美女,眼睛冰激凌吃得好饱啊!”   高心语“噗嗤”一笑,室友们真有意思。   “哇,笑起来更漂亮,”圆脸女孩捧着脸道,“虽然那么帅的瞿学长毕业了,不过宿舍有这么漂亮的美女相伴,洒家值了!”   瞿学长……那个优秀毕业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瞿致学&高心语: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瞿致学:我每天都打车上学,我家里没有车,真的。   瞿致英:哥真是的,下车干嘛啊   瞿致学:捡媳妇 第29章 艳星13   秘书不动声色地就要往瞿致学身前挡, 瞿致学却径直走向厨房,“你醒了。”   “嗯。”高心语沙哑地说道,举起手中的菜刀, “要不要吃早饭?”   摇了摇头, 瞿致学担心地说道:“你还不舒服吧,让戴文替你买份早饭吧,不要自己做早饭了。”拿下她手里的菜刀,小心地插到刀夹里。   被点名的秘书戴文马上立正举手,“我这就下去买早饭。”不管发生了什么, 现在回避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跟致英的事情, 我会让媒体压下去的, 你放心。”瞿致学拿了个杯子,替高心语倒水,“喝口水吧。”   高心语没有接水杯,而是冷静地问道:“昨天晚上,我们睡了吗?”   瞿致学被念叨了一晚上“跟我睡觉”的梦话, 现在听到这种冲击性的问题, 已经相当镇定了,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我看你了,”高心语一针见血,“看得很清楚,你穿黑色内裤。”   这下连瞿致学都无法保持镇定了,他只能狼狈地说:“你喝醉了……”   “不需要我负责的话, 我不会死缠烂打,”高心语做了个‘ok’的手势,“我不是那种跟了弟弟之后,还要再厚脸皮地缠着哥哥的那种女人,因为瞿先生看起来很保守,所以多嘴问一句,如果跟我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的话,那么谢谢瞿先生昨晚的照顾,抱歉对瞿先生发酒疯了。”   说完,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抬头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那么,希望以后跟瞿先生没有任何瓜葛。”   瞿致学怀念她醉酒的时候,赖在他怀里,天真地说出那些引诱的话,而不是现在这样,清醒地拒绝。   他就知道,当她清醒的时候,不会再缠着他,说要跟他在一起。   毕竟,这种荒唐的醉话,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的。   能怎么办呢?既然女士已经清醒地表达了拒绝,他也不能再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在她身边让她困扰。   利落地转身离开,才像个男人吧。   等瞿致学离开快半个小时之后,戴文才慢悠悠地回到高心语的公寓门口,他足足留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给瞿先生和高小姐你侬我侬,应该足够了吧,他真是天底下最细心体贴的秘书了。   哎,这都不涨一波工资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奸笑着按门铃,戴文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马上摆出一副正经脸,只看到高心语露出小半张脸,脸色很难看的样子,“我不吃你们老板吩咐你买的早饭,马上离开我的公寓。”   “碰”的一声,差点被门把鼻子砸扁。   戴文悻悻地摸摸鼻子,怎么回事,吵架了哦,未来老板娘的脾气好大哦。   高心语和瞿致英分手的消息,无论哪一家媒体都没有爆,但是经不住高心语自爆啊。   高心语在微博连发三条。   “分手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诚招男友,高富帅讲话有意思即可,非诚勿扰。”   直接把一群粉丝炸成烟花。   微博上一批是瞿致英的“老婆”,她们喜大普奔地放鞭炮庆祝国民老公终于睡醒了,睁大眼睛把高心语这个绿茶婊给甩了,各种转发抽奖庆祝这一喜事。   另一批是高心语的新粉,被梁华的新作圈得死死的,一边在那骂瞿致英瞎,一边暗搓搓地表白,在高心语的微博下面发笑话,求女神垂青。   还有吃瓜路人们分析两人分手的原因。   总之除了媒体之外,各种社交网站都是狂欢的氛围。   “瞿先生,如果删帖的话,可能会因为逆反心理,出现反弹效果,激化讨论度。”戴文为难地说,阻挡人民群众的吃瓜热情的话,可是会遭到反噬的。   媒体消息是压了,可是在背后看笑话的媒体也不少,这样做,以后二少爷再出什么绯闻的话,可能会连这次一起爆炸。   不过瞿先生这次在乎的好像不是二少受到多大刺激,而是高小姐。   “哥!”瞿致英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高心语现在翅膀硬了,我要封杀她!”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都不知道谁才是她的正牌男友!泼了他一脸的红酒,当众给他难堪,原本想好好冷落她几天,没想到她是胆子真大,竟然敢单方面宣布分手!   在他想跟她认真相处的时候,单方面宣布跟他分手!还要“诚招男友”!他简直气疯了,一定要给她点教训,不然以后结了婚不得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虽然心里已经甚至考虑到结婚的地步,但瞿致英脸上还是一副要整死高心语的表情。   瞿致学不赞同地皱眉,“大白天的不去上班,你在胡说什么。”   “上班?”瞿致英愤怒地一脚踢向沙发,“我还有心思上班吗?你看到高心语在微博上说什么吗?说跟我分手!”   “男子汉大丈夫,分手而已,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在做什么?打击报复?”瞿致学重重地把手上的钢笔拍在桌上,“气量如此狭小,你还像个男人吗?”   瞿致英涨红了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倔道:“我不分手。”   “你如果不想分手,应该去找她挽回,在我的办公室发什么疯?”瞿致学听到弟弟并不想分手的宣言,心里蓦地一沉。   瞿致英愤愤地一砸沙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敲门不开,片场一听说我来就消失,摆明了躲着我,怎么挽回?”   心里偷着一笑,摆明了躲着你,就是铁了心想跟你分手了,还挽回什么?瞿致学又轻松地看起文件来,“天涯何处无芳草,分手了,再找就是了,别像个孩子似的。”   瞿致英希冀地说:“哥,她是不是对你挺尊重的?你帮我去当当说客,你跟她说,我跟林舒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想好好跟她在一起,我发誓。”   抬头看弟弟一眼,那双一贯风流的桃花眼竟然写满了真诚,林舒年都放弃了?瞿致学皱眉,心里既不想违背心意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又不忍心拒绝弟弟的恳求。   最重要的是,好想见她一面……   瞿致学答应了,看着弟弟欢呼雀跃的样子,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也许帮助她跟弟弟重修于好,对她、对致英、对自己,都好,最起码能断了自己心里无望的念想。   抱着近乎自虐的心态,距离上次见面足足有快一个月,瞿致学又去了那间小小的公寓。   公寓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她养狗了吗?这段时间,她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呢?瞿致学既期待又害怕地摁响了门铃。   砰砰砰,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在整个楼道里回荡。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不想见他?不在家?还是……搬家了?   瞿致学拿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戴文,你去查查,高心语是不是搬家了。”   “没有。”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没搬家,只是下楼倒垃圾了。”高心语在他身后无辜地耸耸肩。   瞿致学尴尬地挂了电话。   高心语上前一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身后的瞿致学随意地说道:“进来吧。”   屋子跟之前见到的没什么太大变化,充满了单身的气息,整洁干净,没有过多的家具也没有很多少女心的装饰,冷清清的,像一个空盒子。   高心语随手把钥匙挂好,“没有拖鞋给你换,直接踩进来吧。”说完,转身去了厨房,大概是去倒水了,瞿致学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莫名其妙地跑来替自己的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当和事老。   高心语端着水出来,好整以暇地欣赏瞿致学在门口坐立不安的样子,她嘲笑道:“瞿先生,我的房子里有什么怪物吗?怎么你每次刚来,就好像要逃跑的样子?”   瞿致学还是迈步走了进来,“你门口说家里有狗。”   “你怕狗啊,”高心语递了一杯水给他,“我乱写的,家里只有我这一条单身狗。”   瞿致学接过水,想起了上次在这里的狼狈经历,把水放在桌上,没有喝。   高心语看他谨慎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干什么,怕她下药啊,“瞿先生今天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看着高心语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样子,瞿致学想,如果我说让你考虑和致英复合,你会怎么做呢?   会同意吗?还是会拒绝呢?   瞿致学试探地说道:“你跟致英分手,是因为什么?”   高心语喝了口水,舔舔嘴唇,“他对旧爱念念不忘,我对新欢蠢蠢欲动,只能分手了。”   旧爱?新欢?   她的前半句他听懂了,是说致英对林舒年,那天在酒会上,他在另一个阳台围观了她发飙的整个过程,可是新欢?新欢是谁?   瞿致学克制着没来由的怒气,尽量站在弟弟这边说话,“致英跟我说过,他跟林舒年是过去式了,你们之间有些误会。”   高心语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懒懒地说道:“他对林舒年是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至于我,很清楚我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了。”   是谁?瞿致学的肩膀紧绷,双手握紧,在她说再无瓜葛的时候,他尚且没有发怒,可听到她说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妒火。   高心语看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微微一笑,双手抓住他的西服领子,踮起脚尖,“喂,你要不要跟我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高心语:我要跟你睡觉   瞿致学(没出息地晕厥)   作者搓手:我来,放着我来。 第30章 艳星14   没等瞿致学反应过来, 高心语就上去甜甜地亲了他一口,“好不好呀?”   瞿致学被惊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 倒在沙发上, “你又喝酒了?”   高心语气呼呼地叉腰,恨铁不成钢道:“我嗑药了,行了吧!”   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她今天不把这个男人办了, 她就不姓高!自己这么乖乖地送上门来, 就应该做好被大灰狼吃掉的觉悟。   “你今天来干什么?替瞿致英当说客?瞿致学,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感觉不出来我喜欢你吗?”高心语一步一步地靠近倒在沙发上的瞿致学,拽起他的领带,“喂,我现在很清醒地问你, 要不要我?”   瞿致学的大脑是空白的, 他愣愣里看着高心语一张一合的丰润嘴唇,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 可是连起来的意思他怎么糊里糊涂的?   “你想要的新欢就是我?”瞿致学总结出了重点。   “对。”   “那你跟致英分手是因为……”瞿致学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高心语放开手里的领带,拿起旁边的水杯,回头狠狠地冲瞿致学脸上一泼,“瞿致学,你清醒了没?我跟瞿致英分手是因为他是个王八蛋, 想跟你睡是因为喜欢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又帅又有钱人品又好性格又讨喜,你满意了没?”   瞿致学眨眨眼睫毛,几滴水珠顺着他的眼睑往下滑,看上去竟有几分色气,他本来想问致英怎么办,可是看到高心语紧紧攥着杯子,担心自己问完以后,可能会被打爆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认真的吗?我跟……有些人不同,只想要一段安稳的关系。”   不想每天守着你患得患失,担心你会喜欢上更有魅力的人,如果你移情别恋,也不是那种好说话会马上放手的个性,对什么事都很大度随和,因为这是上位者的度量,但是唯独对你会斤斤计较,甚至醋意大发样子会很难看。   这样,也可以吗?   这些话,瞿致学埋在心里没有说,担心高心语会立刻吓得走人。   “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花心大萝卜吗?”高心语生气地说道,“除了初恋之外,瞿致英是我第二任男友!”   初恋是谁?瞿致学对于第一反应要计较初恋的自己真是绝望了。   承认吧,哪怕她是出于好玩,哪怕是让弟弟伤心,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已沦陷。   瞿致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张开双臂,“希望能有幸成为你最后一任男友。”   高心语不管他脸上还沾着水,欢呼一声钻进他的怀里,“你这是连求婚都一起做了吗?”   紧紧抱住怀里的宝贝,瞿致学在她发旋轻啄,他这不过是小小的奢求,怎么敢这样轻易就订下如此珍贵的她。   晚上瞿致学留下来了,两个人盖棉被纯聊天。   虽然高心语很想开超速车,但是瞿致学坚决反对,没名没分私定终身怎么行?   “瞿致学,你怎么那么古板啊?”高心语穿着睡衣趴在瞿致学的胸膛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不是古板,是珍惜。”瞿致学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这是女人陷入恋爱后必问的问题之一。   瞿致学把玩着她的卷发,开始回忆两人相处的片段,他弯起嘴角,坦诚地说道:“一见钟情。”其实第一眼起,就有与众不同的感觉了吧,只是欺骗自己,那不是喜欢。   “哇,”高心语埋在他胸膛里激动地乱拱,“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么看脸的一个人?”   抓住她不停作乱的手,瞿致学在她发旋亲了一口,“不是看脸,是看你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恋爱中的瞿致学诚实地可怕,把老司机高心语弄得羞红了脸,“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人特别好。”   “我知道,”瞿致学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高心语小拳拳捶瞿致学的胸口,“三好学生,行了吧。”   两人初初确定关系,有说不完的情话,一直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到半夜,高心语才趴在瞿致学的肩头睡着。   等她睡着以后,瞿致学轻轻地抽出肩膀,到客厅去打电话。   “喂,爸,下午好。”   “你跟妈妈还玩得开心吗?”   “嗯,是有重要的事,我有女友了,应该会结婚。”   “等过一段时间吧。”   “谢谢爸。”   挂了电话之后,瞿致学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看到高心语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又不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小心翼翼地重新把自己的手臂枕在她的头下,瞿致学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安心地抱着亲爱的宝贝睡觉了。   第二天高心语一觉睡醒,被窝已经空了,不会又睡完就跑吧?气冲冲地跑出卧室,正看见瞿致学穿着全新的西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小天使戴文秘书兢兢业业地在厨房做早餐。   “醒了?”瞿致学放下报纸,走过去抱住高心语,不避讳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高心语尖叫一声,没洗脸呢!赶紧躲进洗手间洗漱。   正在很近的开放式厨房做早饭的戴文一大早被秀了一脸,好大一碗狗粮,好撑,他笑嘻嘻地说:“瞿先生,高小姐真有精神。”您昨晚是不是不够卖力啊嘿嘿。   心情愉快的瞿致学点点头,“她一向很活泼。”   活泼的高心语今天心情也不错,还留戴文一起吃早饭,虽然是自己做的早饭,但是被留饭的时候还是感觉受宠若惊了,戴文看老板的脸色,得到了暗地里的首肯以后,高高兴兴地也坐下吃早饭了。   今天的老板娘一点都不凶,好开心!   但是上班的路上戴文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瞿先生,媒体那要一直施压吗?”   瞿致学边看文件,边回答:“先压着,适当的时机再公开。”   还要公开?戴文震惊脸,瞿先生最讨厌有自己的新闻,看来这次是来真的,要他想也是,玩也不会跟弟弟的前女友玩,老板娘真厉害啊,甩了弟弟拿下哥哥,佩服佩服。   瞿致英等了几天都等不到瞿致学的消息,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好再一次厚脸皮地去高心语的公寓堵人。   这一次高心语没有把他拒之门外,而是大大方方地开了门,瞿致英一进公寓,好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太明显了,太明显的同居味道。   他是情场老手了,一下就闻出了这个冷清公寓的恋爱味道。鞋柜的鞋子有情侣拖鞋,沙发上显眼地放着成双成对的靠枕,一眼看过去,桌上的水杯都是一粉一蓝拼接着写着“love”。   “对不起,那拖鞋不能给你穿,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门口说吧。”高心语也压根不打算瞒着他。   瞿致英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你有新男人了?”   “是啊,”高心语不以为意地说,“我这么漂亮,世界上视力好的男人这么多,我有新男友,很稀奇吗?”   被暗指眼瞎的瞿致英捏着拳头,克制着浑身的怒火,从牙齿缝里崩出来问话,“是谁?”   “是谁很重要吗?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我跟谁交往,都跟你没关系吧。”   “我们没有分手!我没同意!”瞿致英一个箭步跨进门,抓住高心语的肩膀,“我没同意之前,我们怎么能算分手?!”   这是鬼畜病发作了啊,高心语冷笑一声,“那天你跟她走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完了。”   被高心语类似吃醋的发言取悦了,瞿致英略微平静,“我跟林舒年之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只想我们俩好好相处。”   “是吗?”高心语挣开瞿致英的手臂,咄咄逼人道,“你的结束就是找一个又一个的替代品来代替她,你的结束就是一见到她就失魂落魄得像个游魂,你的结束就是不顾我的反对非要跟她私下交谈,瞿致英,你好伟大啊,二十一世纪硕果仅存的情圣了吧?”   瞿致英被高心语一连串的质问说道哑口无言,只能呐呐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甚至在她当了你嫂子以后,还要跟她纠缠不清!   “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傻子吗?”高心语不屑地撇嘴,“虚情和真意都分不清?瞿致英,你不过就是不服气我先提的分手,行,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把我甩了。”   “我不是,”瞿致英终于抓住了主动权,“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拿你当成她的替身,可你看看你现在哪点像她,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你说你不是傻子不是瞎子,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当然有感觉了,不枉费我水磨豆腐的功夫,润物细无声地悄悄走进你的心里,现在就是我收获果实的最佳时期了。   “谢谢你的告白让我很感动,”高心语不走心地鞠了个躬,“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分手了,瞿二少分手业务这么熟练,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好聚好散了。”   好聚好散这个词是他分手时惯用的说法,没想到今天会被这四个字甩在脸上。   “高心语,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好聚好散,要分手?没门!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殉情!”瞿致英满脸狰狞地抓住高心语的手。   高心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哇靠,这台词……怎么有点熟?   没等她思考,瞿致英已经冲动地把她按在沙发上,上身按住她挣扎的手臂,伸出手就来剥她的裙子。   来这招?高心语正要狠狠地一脚踢上去,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突然身体一轻,瞿致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背上挨了重重的一脚。   “谁!”瞿致英痛叫着翻身。   大、大哥?! 第31章 艳星15   “瞿致英, 你出息了?学会玩强来了?”瞿致学脱下西服给高心语细致地盖好,暴怒地回身又是一脚,“今天我就替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   噼里啪啦把瞿致英一顿暴揍。   年少时候学的自由搏击毫无保留地在自己弟弟身上发挥了个遍, 把瞿致英打得嗷嗷乱叫。   高心语在旁边表面嘤嘤嘤, 心里乐开花,还好她一看到瞿致英在门口狂躁敲门,就马上发短信给瞿致学,逮个正着啊,这下看瞿致英还怎么嚣张。   心理和肉体的双重打击把瞿致英的魂都给打没了, 瞿鬼畜的确是嚣张不起来了。   等瞿致学喘着粗气收手的时候, 瞿致英已经是进的气少, 出的气多了,躺在地板上只有哀求的份了。   “大哥,别打了,我错了。”   这么孬,你不是敢给你哥带绿帽子的人吗?高心语心里得意地偷笑, 嘴上干嚎地更厉害了。   听到高心语的哭叫声, 本来已经勉强压下怒火的瞿致学又忍不住上去补了一脚,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面子上, 我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起来关上个十年八年的!你这是违法,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高心语本来哭得很入戏,听到瞿致学如此社会主义的斥责,差点笑出声, 打了个哭嗝。   瞿致学马上心疼地抱住她,双手轻拍她的背,小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瞿致英被打得三魂没了一魂,剩下的意识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还是敏感地觉得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哥,”瞿致英扯动红肿的嘴角,疼得龇牙咧嘴,“你们俩?”   大手还是一遍一遍地给心肝宝贝儿顺毛,瞿致学冷冷地对着鼻青脸肿的弟弟,毫无心理负担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一起了。”   瞿致英疼得扭曲的脸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眼前看到的亲密画面又在诉说着无法否认的事实。   高心语所说的新男友,难道就是他哥?   似乎是猜到他的想法,高心语抬起埋在瞿致学怀里的脸庞,亲密地紧挨在瞿致学坚实的下巴旁,啜泣道:“致学,我好害怕。”   被女友亲密呼唤的瞿致学立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有我在,别怕。”一边冲瞿致英大吼:“还不快滚!”   轻颤了一下,瞿致英大笑了起来,不顾脸上身上的伤痕,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惨笑着说:“大哥,我求你当我的说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你没资格说这些话,”瞿致学冷冷地说,“马上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把你送进警局。”   瞿致英看着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敬重尊敬的大哥,父母经常外出,所以他几乎是由大哥教导着养大的,今时今日这个场景,他从来没有想过。   除了退让,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带着一身的伤,失魂落魄的瞿致英离开了高心语的公寓。   这么容易就走了?高心语心里疑惑,看来喜欢她没有前世他迷恋林舒年那么深啊,这样轻易地就放手了。   瞿致学心疼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别怕,没事了。”   这种程度就要考虑把弟弟抓到监狱里的哥哥,真是非常负责任的好哥哥呀,高心语哽咽着说:“如果他再欺负我怎么办?”   “不会,有我在,他不会靠近你。”瞿致学紧紧地抱着她,轻吻她脸上的泪痕,“世上没有人会欺负你。”我以我的力量保证,会守护你。   晚上高心语说害怕,瞿致学躺在床上,搂着她,轻轻地说着情话,说他成长过程中的趣事。   对于不曾参与过的曾经,高心语听得津津有味。   “从来没喜欢过什么女孩儿,”瞿致学笑着说,“从幼儿园开始就最喜欢学习。”   高心语玩着他胸膛结实的肌肉,不相信地质问:“你难道都没有情窦初开过?”   瞿致学忽略胸膛上麻酥酥的触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还真的让他模模糊糊的想到一些事,“有吧。”   一听他说有,高心语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胸口,发现太硬,拧不起来,只能气愤地上去咬了他一口,引来瞿致学一声闷哼。   瞿致学轻挠高心语的腰肢,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同情。”   高心语来了兴致,她亮晶晶的大眼盯着瞿致学回忆的脸,兴致勃勃地问:“你仔细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刮了一下八卦鬼高心语的鼻子,瞿致英真是被她打败了,无奈地枕着脑袋说:“上学路上遇到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很可怜的样子,当时觉得很想保护她,哦对了,”瞿致学一摸高心语的脑袋,“她还给了我一瓶热牛奶。”   高心语瞪大了眼睛,怔怔地张开嘴,愣愣地盯着瞿致学。   “怎么了?”瞿致学揉揉她娇嫩的脸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吻,“吃醋了?你不是也有一个初恋吗?”   高心语听到“初恋”两个字反应过来,她猛地跳下床,指着要起身的瞿致学大声说道:“你别动,就坐在床上别动,我马上回来!”   瞿致学看着她尖叫着像只松鼠一样蹦跳着离开房间,又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一阵风一样地跳到床上,她把手里素白的布片一展开,“瞿致学,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的手帕!在七海公园旁的公交车站,我摔跤了,是不是你?”   看她兴奋得快要流泪的样子,瞿致学愣愣地看着她手上的手帕,公交车站,摔跤的女孩,他给的手帕,“是你?”瞿致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长头发,齐刘海,手上脚上都流血了,特别狼狈,你打车送我,是不是?”高心语忍不住掉了眼泪,“你在校门口一直盯着我要小心留疤,是不是?”   瞿致学掀开被子,激动地一把抱起她,“是你,那个受伤的女孩子是你。”   高心语紧紧地拥抱着他,又哭又笑道:“你为什么走那么快,我受伤了,害我想偷偷跟也跟不上,都不知道你是几班的。”上辈子就这样错过了他,一直到她入狱,她竟从来不知道那个温柔的男孩就是瞿致学。   瞿致学深深地在她的脖颈吸一口气,轻咬她的耳朵,“宝贝,你没去医务室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一下课就去医务室,找了你多少次?”   高心语松开紧紧环抱着他的手臂,把手臂外侧给他看,“老师看我伤得太严重,让我回家了,可是我很小心,没有留疤。”   抓住她洁白细嫩的手臂,瞿致学细致地看了看,在她的手臂“啾”地盖了一个章,“嗯,很漂亮很干净,腿上呢?”   高心语伸出小腿给他检查。   瞿致学轻抚她的小腿,突然惊喜地领悟道:“你说初恋……是我?”   高心语小腿轻轻一踢他的胸口,“你不是说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喜欢吗?我也是感谢你,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是喜欢,很喜欢,”瞿致学把高心语轻轻扑倒在床上,“经常在梦里想起你哭的样子,想得都硬了。”   高心语“呸”了一下,笑骂道:“变态,不要脸,那时候我才几岁。”   瞿致学俯下身深吻她,甜蜜的一吻结束,他轻啄着高心语艳丽的眉眼,“这叫命中注定,你还小的时候,就被我订下了,我们交换了定情信物。”   “信物?”高心语躲闪着笑道,“你给我手帕算个信物,我可没给你什么,我们哪来的交换?”   “牛奶啊,”瞿致学眉飞色舞道,“我没舍得喝,一直在冰箱里放坏了,还是阿姨扔的。”当时很生气,但是骨子里的内敛让他克制了脾气,毕竟谁会知道一瓶过期牛奶是他那么珍惜的东西呢。   高心语笑着仰头叼住他的嘴唇,含糊地说道:“信物也给了,该洞房了吧。”   听到高心语热情的邀请,瞿致学仍然把持住,挣扎地说:“再等等、再等等……”   于是瞿下惠晚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跟高心语盖棉被纯聊天,被高心语闹一会儿,然后抱着她,看着她香甜的睡着,确定她睡沉以后,瞿致学轻轻离开了房间,回到客厅,换上衣服,离开公寓。   他独自驾车回到瞿家大宅,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瞿致学大步流星地下车,把钥匙扔给管家,“二少爷在书房里?”   “是的,”管家忧心忡忡地说,“二少爷不知道被什么人打了,脸上受了很重的伤,一回来就到书房躲着,敲门也不开,也不肯去医院。”   “是我打的。”瞿致学脱下外套,递给管家,“挂起来,别洗,我还要穿。”   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瞿致学上了楼梯,什么?二少脸上的伤是大少打的?   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没反应,瞿致学直接一把推开门,没开灯?   “哥,别开灯。”瞿致英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没办法在明亮的环境里面对你。”   瞿致学放下在开关边的手,沉声说道:“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大的错吗?”   “哈?”瞿致英嘲讽地一笑,“我的错,最多坐牢,哥你呢?你的错谁来判?”   “即使今天不是我,她选择了别人,你仍然没有权利用那样的方式去强迫她,羞辱她,”瞿致学说道,“我希望你能搞清楚重点。”   “羞辱?我是喜欢她!我是真的喜欢她!”瞿致英激动地站了起来,黑暗中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东西,“哗啦啦”的声音响彻书房,“你说林舒年会蛊惑我,会让我走上歪路,我们不适合,那高心语呢,蛊惑了你吗?”   “我不希望你再说她的不是。”   “这句话我喜欢林舒年的时候,我也曾经跟你说过,哥,你听了吗?”   瞿致学沉默了半晌,说道:“她不一样,是我强求的她。”   黑暗中传来呜咽声,“哥,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她?”我好不容易有了再喜欢一个人的力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瞿致学沉声说道,“有什么气冲我撒,不要去伤害她,伤害我,我能原谅你,伤害她,我无法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瞿致学&高心语互为初恋的感觉怎么样?   夫妇两人:希望作者能做个人,本来可以发展成校园小甜饼的非要搞成豪门虐恋   作者:并没有虐啊!你们还是小甜饼啊!哭唧唧   远方挨虐的夏仰宗拔枪上膛:他娘的就老子好欺负,毙了她。 第32章 艳星16   “大哥, 你打算跟她结婚吗?”瞿致英质问道。   “是。”瞿致学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她愿意,就会成为你的大嫂。”   瞿致英嗤笑一声,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致英, 你不是小孩子了。”瞿致学拒绝道,“这种话,你说都不该说,我给你时间调整,如果你调整不了, 我会介入。”   “像你以前介入我跟林舒年一样吗?”瞿致英嘲讽道。   瞿致学怒道:“这是两件事, 如果你执迷不悟, 一定要去找林舒年,好,你去,希望你不要撞破了头再回来哭鼻子。”   瞿致英颓然道:“大哥,我以前能放弃林舒年, 现在也能, 我只想要回高心语, 她说过要我喜欢她的, 我现在喜欢她了,你放过我们吧。”   “感情的事,没有谁放过谁,”瞿致学漠然道,“如果你还喜欢心语, 我不反对你追求她,她有自由选择权,但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没有第二次,否则,即使你是我亲弟弟,我也照样把你送进监狱!”   “好,一言为定!”瞿致英信心满满,完全是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直接向他哥下了战书,“我跟小语之间只是有点误会,大哥,我会重新追回她的,到时候你不要再干涉我们,要真心地祝福我们。”   “哦,是吗?”瞿致学抬手看了看表,“我是溜回来的,现在时间不早了,要赶回去陪她吃早饭,她醒来看不到我是会发火的,你自己把伤口处理一下,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再强迫伤害她。”   被自己的大哥话中带话的暗示伤到了,瞿致英心情又降到谷底,他跟高心语交往这么久,连高心语的家门今天都是第一次进,而大哥都已经发展到一起吃早饭的地步了,光执着于比大哥更亲密的称呼有什么用?   但他不会轻言放弃,以前他年少的时候放弃了初恋,现在他不会放弃内心更确定的女孩。   即使是跟大哥争,他也不会退缩。   “我不会再做蠢事,”瞿致英保证道,“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走了。”瞿致学替他重新关上书房的门,“你在书房里好好反省一下也不错。”   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异想天开,真以为自己是资深花花公子了,心语会接受你的追求吗?做梦吧,看来今天还是没打醒他。   回到高心语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瞿致学匆匆地洗了个澡,怕身上的热气熏醒她,在客厅吹凉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看到她还是睡得脸红扑扑的可爱样子才放下心来。   这么可爱,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吧,应该找个机会定下来才能真的放下心呢。   装睡的高心语一个翻身趴在瞿致学身上,嘟嘟囔囔了几句梦话,讨厌的瞿致学,半夜不知道跑哪去了,她猜八成是去收拾他弟了,回来也不快点睡,没完没了地盯着她,害她脸红。   瞿致学笑了笑,轻轻搂住她,这个宝贝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一大早惯例还是戴文来送衣服,做早饭,这次瞿致学端着咖啡在厨房看着戴文煮饭,把戴文看得紧张得流汗,“瞿先生,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瞿致学喝了一口咖啡提神,“跟你学学怎么做饭。”   总不能二人世界一直被早饭给打扰吧。   被嫌弃了的戴文默默放慢做饭速度,让瞿致学看得更清楚,他也不想每天一大早就跑到这间小公寓来当厨师还要空着肚子吃一大碗一大碗的狗粮。   他的博士学位不是这么用的!   高心语也趴在瞿致学肩膀上凑热闹,时不时地还越过肩膀喝一口瞿致学的咖啡,被围观做早饭的戴文内心流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高心语和瞿致英的绯闻最近在媒体又炸了。   本来已经单方面宣布分手的高心语近日却面若桃花,上综艺经常嘴角含笑地发呆,说理想型的时候又说得那么具体,浑身散发着恋爱的气息,而瞿致英也频频出现在片场,甚至当着媒体的面高调示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搞得媒体们纷纷以为俩人复合了。   在瞿二少一再暗示(炒,放心大胆地给老子炒)下,媒体们天天用各种劲爆的标题来报道两个人的绯闻,在媒体的报道中,甚至已经开始拿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星座属相,来猜测他们第一胎生男还是生女了。   高心语老神在在地在片场磨指甲等开拍,顺便刷微博,她现在微博看得很少,主要瞿致英最近发疯发得厉害,怕看那些报道的评论给自己添堵。   随手点开一个猜测她以后跟瞿致英会生女孩的头条文章评论,下面的画风居然还挺和谐。   “生女孩像瞿二少也不错啊,就是有点浪费高心语这么漂亮的基因了。”   “一群伪科学,谁说生女孩就一定像爸爸?我就长得像我妈。”   “哎,高心语这么漂亮,换了我有钱我也想娶她啊。”   “讲道理我现在觉得高心语跟瞿致英蛮配的,她之前演的那个‘玉琴’你们看了吗?演得超好,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魂穿了。”   “‘玉琴’美得我在电影院硬了,我是女的。”   “瞿致英跟她还是玩玩吧,嫁入豪门有那么容易?她要是能嫁进瞿家,我还是直播吃翔,点多少赞,我吃多少斤。”   大哥你对吃翔很渴望哦,高心语暗搓搓地给他点了个赞。   旁边的工作人员又开始“哦~~”的骚动起来。   她都不用抬头看,瞿致英这个烦人精又来了。   没想到他还没放弃嘛,不过是不是她以前的滤镜啊,她怎么现在才发现瞿致英追女人的水准这么低,手段这么幼稚,紧迫盯人礼物攻势借势炒作。   跟初中生恋爱有什么区别?   她以前是怎么觉得他手段高杆又可怕的?看来真正陷入恋爱的男人智商都不怎么样。   瞿致英这次又带了许多慰问品,嘴上都是“感谢大家对我们小语的关照”、“大家拍戏辛苦了,平时要多多关照我们小语”、“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都是小语的同事”惹来一群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的调侃。   对此,高心语的态度是: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加无情嘲讽。   “瞿致英,你今天又来学雷锋,怎么,新欢那不用哄啊?”高心语凉凉地说。   瞿致英一脸无奈地对着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摊手耸肩,好像在说,看,她又闹脾气了,对着高心语温柔地说:“别胡说了,我哪里来的新欢,光伺候你都来不及。”   高心语惊讶地捂着嘴,“你家破产了吗?要给我当助理伺候我?”   “给你当助理也不错,”瞿致英厚着脸皮贴上来,“一辈子的。”   马上起身离开椅子,高心语一甩头发,“抱歉,消受不起。”   瞿致英无奈地坐到她的躺椅上,准备看她拍戏。   高心语走到半路回头,瞿致英欣喜地站了起来,“你改变主意了?”   理也不理他,高心语麻利地把躺椅收起来,往边上一叠,“烦请别把你的尊臀放在我的椅子上,我怕坐上去会传染什么奇怪的病。”   被一句话刺得瞿致英脸色铁青,又不能发作,只能忍住,这两天,他已经受到了这辈子以来最多的冷嘲热讽,那个可心迷人的高心语仿佛不存在过,但每次他哥春风满面地回家,他就知道,那个高心语还在,只是不在他面前了。   没关系,他可以忍,也可以等,高心语是喜欢他的,跟他哥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刺激他,惩罚他,只要让她知道,他现在是真心喜欢她的,她会回心转意的。   顺利完成一天的拍摄,高心语妆都没卸,戏服是私服,直接穿走了,在混乱中躲过瞿致英,从拍摄基地后门溜了。   果然在后门看到了她熟悉的那辆帕加尼,马上钻进车,高心语火烧屁股似的,“快开车,等会儿你弟又要来了。”   瞿致学失笑,递上一瓶水,“先喝口水,喘口气。”然后才慢悠悠地发动车子。   高心语小心地嘟圆了嘴喝了口水,妆还没卸,怕沾口红,她嗔怪地说:“你怎么不管管他,每天到片场来,烦都烦死了。”   要的就是你烦死他,致英自以为能够亡羊补牢,可惜黄雀在后啊,他还是嫩了点。   “他有追求你的权利,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我就算是他大哥,也不能阻止他追求幸福的权利。”瞿致学幽幽地说,“除非他没有这个权利。”   切,你以为我嫁给你他就会放过我?他是没有光明正大追求的权利了,他还会偷偷地给你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甚至在你头顶的青青草原抓羊。   高心语假装听不懂的样子,翻出镜子一心一意地卸妆。   瞿致学看她不理人的样子也不生气,只是调出她喜欢的歌放给她听。   到了吃晚餐的地方,高心语奇道:“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是,你还记得,”瞿致学笑着搂过她,“那时候你很紧张,蒙着我的西装,还是我牵你上楼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高心语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今天也要牵。”   瞿致学包下了顶楼一整层,偌大的餐厅只有两个人和服务生,还有大厅里演奏的乐队。   高心语放下刀叉,冲瞿致学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瞿致学轻轻靠近,高心语在他耳边说道:“以后能不能低调点,动不动就包场,小包厢就可以了,你不适合这种霸道总裁的风格。”   瞿致学失笑,“那我是什么风格?”   高心语在他的手心一划,“暖心学长。”   反手轻轻包住她的手掌,瞿致学温柔地说道:“学长有的时候也会很霸道的,学妹要多多包涵。”   高心语“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快霸道我,天天晚上都说不是时候,我都等不及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学妹。”瞿致学摇摇头,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   最后是一道华丽精致的甜品。   透明的糖衣外壳结成一朵雪花的形状,包裹着里面千层冰激凌,在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高心语一见倾心,惊呼道:“这道甜品太漂亮了,我要拍照!”   说完,就掏出手机对着甜品三百六十度的拍起来,拍完以后仔仔细细地挑选滤镜。   瞿致学好笑地看着她,“图片可以等会处理,现在不吃的话,会化的,你不想尝尝看吗?”   “当然要尝啦。”高心语放下手机,雀跃地拿起勺子,轻轻地在雪花的边缘一敲,整个糖衣碎开,露出里面香甜诱人的冰激凌。   “哇,看上去就很好吃。”高心语满足地舀起一勺,果然非同凡响,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太好吃了。   再舀第二勺的时候,却发现勺子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抬头狐疑地看着含笑的瞿致学。   瞿致学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高心语努力憋住向上翘的嘴角,用勺子轻轻拨开冰激凌,果然看到一个大的惊人的璀璨钻戒。   “这次这个特别的东西对吗?”瞿致学含笑道,“高小姐,你愿意嫁给我成为瞿太太吗?”   作者有话要说:高心语兴致勃勃地拍照p图ing   瞿致学内心着急得快上天:老婆快吃啊,化了就没惊喜了!   高心语内心:早就把你看穿 第33章 艳星17   高心语捂住颤抖的嘴唇, 激动得眼泪直流,她想到过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让她惊喜万分。   瞿致学看到她哭了, 慌了神,匆忙单膝下跪,“抱歉,我听说还要下跪,太紧张了, 忘了这个步骤, 你别哭。”   高心语破涕为笑道:“还要花呢。”   瞿致学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秀气的红色绢花, 他略有些羞涩地说:“这是我自己折的,因为定情信物是手帕,所以……你不喜欢的话,我在楼下还准备了鲜花。”   流着泪接过瞿致学手中的绢花,高心语啜泣道:“你以为签合同啊, 还有plan b。”   瞿致学心疼地伸出手替她擦眼泪, “别哭了, 你一哭, 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准备好的话全忘了。”   高心语轻捶一下他的肩头,“说结婚誓词的时候不准忘。”   “好,我不忘,”瞿致学正温柔擦拭她眼泪的手停住,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明亮眼睛,他傻了似的说:“你这是答应了?”   “瞿致学,你这个傻瓜!我要当你一辈子的瞿太太!”高心语冲进他怀里,瞿致学一把抱住她,欢呼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厅里所有的服务生都微笑着为两人鼓掌,乐队也奏起了婚礼进行曲。   俩人手牵着手走到楼下去看瞿致学准备的鲜花。   高心语吃惊地看着满厅开放着的鲜花,说道:“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瞿致学太高兴了,高兴得有点傻,他愣愣地说:“万一你想要别的花,所以都准备了。”   每个女人看到花都会高兴,更何况是喜欢的男人精心准备的满屋子的娇嫩花朵,高心语高兴地俯身轻嗅,被她紧紧牵着的瞿致学也跟着弯腰。   “好香,好漂亮。”高心语赞叹地看着这些花朵,用脸颊轻轻触碰花瓣。   瞿致学也赞叹地看着这副画面,你在花丛中看花,我在花旁看你,我看你比花儿还要美丽,他不禁凑上前,轻轻吻住她比花瓣更娇艳的唇畔。   高心语张开唇畔,让瞿致学亲吻得更深。   这个男人,这辈子归她守护。   这个女人,这辈子归他守护。   瞿致英得知两人马上要结婚的消息,他犹如被雷突然劈中般无法动弹,又来了,那种在冰凉至极的世界里的孤独感,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心里像破了大洞,冷风凉飕飕地从中穿过,他却无能为力。   他一直相信高心语会回头的,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当中,净是她对他的眷恋和关怀,这怎么能是假的呢?这怎么会一眨眼就变了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瞿致英无法劝说自己简单的死心,如果她真的是因为什么苦衷嫁给大哥,那不是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大哥吗?   自欺欺人的瞿致英决心再找高心语谈一次,却在公寓扑了个空。   他想了想,直接打电话给媒体人,几个常跟他跟高心语绯闻的狗仔提供了消息,高心语独自去了茂盛路388号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播放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正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位气质美女。   她穿着利落优雅又不失女人味的套装,腰板挺得笔直,神色忧虑地看着手边的咖啡发呆,清纯的外表引来了许多旁观者的注意。   突然,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个夺人眼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戴着大大的棒球帽,一个漂亮的卷发马尾垂在脑后,帽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孔,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艳红的嘴唇,雪白通透的皮肤简直要晃花人的眼睛,修长笔直的长腿让人看得血脉喷张。   虽然看不清她具体的长相,但所有看她的人都在内心赞叹:肯定是个绝色大美女,有几个人甚至拿出手机来偷偷拍摄。   高心语不耐烦地坐到林舒年对面,语气不佳地说道:“林小姐,我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你要约见面的话,不能找个私密一点的地方吗?”   林舒年尴尬地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林小姐请说吧,”高心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只有十分钟,麻烦你说得简洁点。”   林舒年握紧手里的杯子,踌躇地说道:“高小姐,你跟致英,分手吧。”   “等等,”高心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服务员。”   咖啡店的服务生纷纷挤过去,“小姐,点什么?”   “你们这里含糖量最高最黏稠的饮料是什么?”高心语问道。   “我们有木瓜青椰汁加奶霜冰激凌。”   “就这个,要最大杯,”高心语点完单以后继续对林舒年说,“林小姐,您请继续。”   林舒年张了张嘴,刚刚她是一鼓作气,现在被高心语打断之后,她有点再而衰了,但她毕竟不是以前那个被瞿致学一吓就吓得逃到国外小女孩了,她鼓起勇气说道:“高小姐,你可能不了解我跟致英之间的感情,但据我所知,我出国以后,他找的女友都是照着我的样子找的,甚至高小姐你……”   “小姐,您的饮料来了。”服务员以惊人的速度上了饮料。   高心语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谢谢。”却把饮料放在一边,“林小姐,你继续,你讲得很精彩,我正听得意犹未尽呢。”   林舒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甚至高小姐你,也只是我的替身,高小姐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不甘心只做别人的替身吧。”   “所以呢?”高心语扶了扶帽子,露出具有攻击性的美貌,“你的结论是什么?”   “请你们分手吧。”林舒年断然道,“致英应该回到他的人生轨道上。”   高心语露齿灿烂一笑,“林小姐,接下来我有两个重点你一定要听清,第一,我跟瞿致英已经分手了,第二,别尖叫,这里人很多。”   说完,她抄起刚刚那杯特意点的黏糊糊的饮料往林舒年脸上一泼,林舒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高心语甩甩手上沾上的饮料,“真可惜,浪费了一半呢,”饮料太黏了,泼不动,“林小姐,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说我是你的替身,不管是看外在还是内在,我都跟你是云泥之别,希望你睁大眼睛认清自己,另外瞿致英跟你倒是很般配,祝你得偿所愿,百年好合。”   潇洒地回头,正看见瞿致英怔怔地看着她们。   高心语走上前,把手上的饮料擦在瞿致英的衬衫上,向后呶呶嘴,“快去拯救你的小可怜吧。”   瞿致英伸手拉住她,“是因为她吗?”因为她你才离开我。   高心语挣开手,“是因为你自己。”   在感情里永远只自私地想着自己,把别人都当成玩物,只有自己的真心是珍贵的,别人就不值得一提,瞿致英,这样的你,值得任何人喜欢吗?   “我不希望看到今天的事出现在娱乐八卦头条,你跟那些媒体那么熟,应该能做到吧。”高心语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狗仔,拉低帽子,迅速跑出了咖啡店。   只留下呆愣的瞿致英和狼狈的林舒年。   高心语心情不爽地给瞿致学去了个电话,“你早点回来,我要跟你吐槽。”   瞿致学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问道:“怎么了,拍片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要我帮你解决吗?”   “不是啦,你不要管我的工作,”高心语越想越不爽,“总之你做完工作早点回来就对了。”   “好,我尽快回来。”瞿致学挂了电话以后,打内线叫秘书,“戴文,把三点的会议提前两个小时,马上准备。”   接到电话的戴文哭唧唧,最近老板总是改变日程怎么破,老板,谈恋爱要细水长流,你这样沉迷恋爱老是为了老板娘让我们这些人鸡飞狗跳,我们真的很可怜嘤嘤嘤。   沉迷恋爱的瞿致学四点就下班急匆匆地去了高心语的公寓。   到家的时候,一开门就听到厨房里“哆哆哆”的声音,换了鞋一看,高心语正在那挥着菜刀剁肉馅,两条细细的手臂上下挥舞着菜刀,看得瞿致学胆战心惊,“别剁了,我来吧。”   “别碰我,”高心语拒绝道,“正发泄呢。”   “怎么了?”瞿致学忧心道,“你不是说要跟我……吐槽?”   高心语手上的动作不停,开始说起下午的事情,她说道泼了林舒年一脸的时候,瞿致学表情复杂,他的这个宝贝,好像特别爱泼人?   “你弟居然还跟踪我,”高心语气愤地说道,“他想上天啊?”   跟踪?   瞿致学皱了皱眉,他已经告诉致英他马上要跟心语结婚了,怎么他还没死心?   “我再找他谈谈。”瞿致学说道。   高心语停了手上的动作,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找他谈有用吗?我看得把他关起来,你来包饺子。”   瞿致学洗手接过手上的活儿,包饺子是他新学会的,她说做得还不错,他利落地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包饺子,“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放心,你不用操心。”   “我更关心你手上的饺子,”高心语笑嘻嘻地凑上前啵了他一口,“加油哦。”   至于瞿致英,欠收拾的话,还是需要她亲自出手啊。 第34章 艳星完   瞿致学对这桩婚事非常上心, 上心到已经无视自己的工作了,工作狂秒变结婚狂,把瞿父从美国拽回来坐镇公司。   瞿父对万年不开窍的大儿子这种着了魔的状态喜闻乐见, 谁让这个儿子从小就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天天沉迷学习,跟小儿子完全不一样,害他老担心这个儿子会遁入空门,这下好了,家里只知道读书上班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而瞿母则沉迷高母的厨艺, 高母是做小吃的, 一手民间小吃把瞿母看得叹为观止, 她从小就是高门小姐,对这种小吃很是新奇,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两家大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两位新人也是蜜里调油。   高心语正在瞿宅试婚纱,婚纱是意大利的团队手工制作的, 瞿致学还硬插在专业团队里给了很多意见。   高心语听到工作人员半是羡慕半是埋怨地说瞿先生非要在肩膀加上一层蕾丝的时候, 忍不住笑了, 这个瞿致学, 怎么从求婚那天开始智商就呈比例下降,越来越傻了呢,一旁的瞿母也忍不住笑开了,这傻儿子。   越来越傻一路向弱智狂奔的瞿致学,正紧张地在楼下沙发上等着他的准新娘。   婚纱是他盯着设计的, 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暴露,他很满意,她穿起来一定又高贵又典雅又美丽又大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佣人们看着严肃紧张的大少,完全猜测不到他内心正在狂冒粉红泡泡。   “二少爷,你回来了。”门口传来骚动,多日不归的二少终于回来了。   瞿致学回头一看,正是瞿致英回来了,他穿着平时极少穿的正装,略长的头发剪短了,修得干净利落,整个人是一副精干的样子。   瞿致学赞同地点点头,这才像个有担当的样子,他打招呼道:“回来了。”   “是,大哥,恭喜你结婚。”瞿致英恭恭敬敬地说。   瞿致学对他的态度满意极了,看来上次男人间的对话让他想明白了,也成长了,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瞿致英犹豫了一下,慢慢坐下,他低垂着头,从一个活力四射的青年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   “咳咳。”楼上传来瞿母的咳声,“这里有个新娘子不知道是谁掉的。”   随着高跟鞋轻微的声音,高心语款款走下楼,她温柔浅笑,手捧纯白的花束,身穿华丽的婚纱,那双妩媚的眼睛含着一汪春水,脉脉地注视着瞿致学,一步一步向他接近。   从她出现在眼帘的一刻,瞿致学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她如云般飘到他面前,他的喉咙像火烧一样焦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一开口,他感到自己滚烫的眼泪掉落,高心语紧张地说:“怎么了?”   瞿致学羞涩地抹掉眼角的泪花,被瞿母嘲笑道:“被新娘子美哭啦?”   “是,”瞿致学笑笑,喟叹,“一想到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很感动。”   高心语被他的反应也弄得眼角微热,“你真讨厌,别惹我哭,会弄脏婚纱的。”   瞿致学忙拿起手帕替她把眼角擦干。   “恭喜大哥大嫂,”一旁静默的瞿致英笑道,“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瞿母这才发觉小儿子回来了的样子,她惊呼道:“阿英,你可回来了。”这小儿子怎么弄得她都认不出来了,这可不是他惯常花花公子的做派啊。   瞿致英恭敬地打招呼,“妈,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高心语冷眼旁观这个她不认识的绅士瞿致英,怎么越看越觉得瞿致英的样子像前世那个鬼畜样子,表面上彬彬有礼,肚子里是想搞个大新闻的坏主意。   事实证明,只有高心语的眼光是准确的。   婚礼当天早上,她喝了一杯佣人端来的水,就昏沉沉地晕倒了,晕倒前,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草,敢把她的婚纱弄皱的话,她就把瞿致英弄死!   醒过来的时候,高心语发现特别晃,一开始她以为是药效没过的问题,仔细一看,她发现自己在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上。   玛德,婚纱果然团在一起弄皱了,高心语面无表情地想。   “你醒了。”瞿致英随意地坐在她对面,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剂量下大了。”   “瞿致英,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高心语本想语气凶狠点,却发现说出来的话还是软绵绵的,看来药效还是没过。   瞿致英无所谓地一笑,“你还记得这里吗?就在这里,你说想要我喜欢你,我做到了,你呢?”   “我给你承诺了吗?”高心语冷笑道,“麻烦你好好回想回想,不要一副被我抛弃的样子。”   听了高心语绝情的话,瞿致英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高心语,你是在耍我吗?”他停下大笑,抹了抹脸上的泪,厉声质问道:“你说心疼我,要我走出来,都是在玩弄我吗?”   “对不起,我一开始会同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跟你哥有几分相似。”   “在我心里的一直是当年安慰过我的他。”   “现在我已经找到他了,谢谢你之前的陪伴,但是我们结束了。”   怎么样,瞿致英,被当成替身玩弄的感觉很不好受吧,在你付出真心的时候被对方狠狠碾在脚下的感觉很痛苦吧,自尊心被撕得粉碎却无法发泄,郁闷地想杀人吧。   高心语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瞿致英,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想要我付出真感情,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瞿致英困兽般地咆哮了一声,一把扑上去,没想到船太小,一下子翻了,两人双双落水。   穿着繁复的婚纱,高心语迅速下沉到水中,瞿致英伸手抓了个空,拼命往下潜去,一把抓住婚纱,却拖不动浸了水的婚纱,眼看高心语脸色痛苦地往下沉,瞿致英憋了一股气,往下沉到她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拱。   可仍然无济于事,高心语显然不会游泳,一味闭着眼地挣扎下沉,瞿致英很快就没了力气,困在她的婚纱裙摆里。   她的样子快坚持不住了,他再不上去也要撑不住了,如果就这样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好结局吧?瞿致英失去意识前想。   在梦境里反复挣扎的他一醒来就发现四周雪白,他在医院!那……她呢?   他翻身而起,打开病房门,就跟门口的保镖撞了个照面。两个保镖互相交换了下眼色,拦住瞿致英,“抱歉,二少,请你在房间休息。”说完,掏出对讲机汇报情况。   瞿致英浑身没劲,没有反抗,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高心语呢?”   “大少爷正陪着大少奶奶。”   瞿致英的肩膀耷下来了,还好,她也活着。   瞿致英去英国的时候,只有瞿父瞿母陪同,瞿致学和高心语都没来送他,他站在登机口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她,死心吧,瞿致英告诉自己,你们之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一切都是命。   在远处看着他的高心语扶了扶墨镜,瞿致英,什么都没做错却很痛苦的感觉如何?上辈子,你欠了我十年的自由,这辈子,我们两清了。   瞿致学心疼地搂住她瘦削的肩膀,轻轻在她头顶的发旋一吻,“都过去了。”   “嗯。”高心语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过去了。”   他们重新举办了婚礼,不同于第一次主要面向内部的低调,这次几乎是举国瞩目,瞿氏在国际金融业影响也不小,他们的婚礼甚至上了国外的金融类报刊。   《金融大鳄的‘灰姑娘’》、《从世纪婚礼来看瞿氏商业帝国》,比国内那些新闻媒体那些软趴趴的头条有爆点多了。   有趣的是微博上那个屡次说如果高心语嫁入瞿家就直播吃翔的那个id被各种打脸轮了一遍又一遍,把他逼得注销了。   高心语端坐在婚礼的等候室里,瞿致学在旁边牵着她的手粘着不放。   高心语哭笑不得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缠在自己手上,瞿致学郑重地说:“我差点把你丢了。”当他在跳进湖里时,看到她紧闭着眼睛往下沉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怎么能不小心牵着。   看来那次把他吓坏了,突然对他有点抱歉呢,虽然她觉察到了瞿致英会发疯,但还是没有阻止,任由他错下去。   高心语就着牵手的姿势给了瞿致学一个深深的吻,来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次的婚礼很顺利,盛大庄严,瞿致学在念誓词的时候几度哽咽,高心语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严肃的脸憋得通红的样子。   上辈子,我是怎样与你擦肩而过,活得那样痛苦呢?这辈子,老天保佑让我重新遇见你,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婚后瞿致学一改婚前的保守风格,每天缠着高心语要个没完,还特别热衷于种草莓,一种就大面积覆盖,高心语生气地骑在他身上捶他,“你不要弄得那么明显,我还要拍戏,影响我工作,我要跟你分房睡!”   瞿致学无辜地说:“每次看到你的皮肤那么可口,就忍不住多咬两口了。”   “我咬死你!”高心语扑到他脖子上又咬又吸,不能一个人丢人,也让他在员工面前丢人。   第二天满脖子青紫的瞿致学破天荒地没有穿衬衫,穿了个圆领的休闲t恤,打扮得玉树临风,到公司大大方方地露出来,看,我老婆给我种的草莓,我老婆超爱我超热情的,羡慕吧。   仍然单身狗的戴文看着老板嘚瑟的样子想撞墙自杀。   没辙,高心语只能跟这个大尾巴狼约法三章,不能弄在身上显眼的地方,脸上不行,脖子上不行,肩膀上不行,手上不行,腿上不行,肚子上也不行,她最近演一个妖妃,得露小蛮腰。   瞿致学为难地看着香甜诱人的老婆,沉思了半晌,“那只能是屁股和胸了,来老婆,让我咬一口。”   高心语尖叫着跑走,两人嬉闹了一会儿还是被瞿致学得逞了。   婚后的某天,高心语怀孕了,妻奴瞿致学高兴得在公司发股票庆祝,然而孕妇高心语的脾气与日俱差,经常逮着瞿致学就一顿无理取闹。   “喂,”高心语伸脚踢踢正在兢兢业业剥柚子的瞿致学,瞿致学回头,“老婆怎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林舒年啊。”高心语酸溜溜地说,上辈子还娶她做老婆了哼垃圾。   瞿致学无辜:“她是致英的前女友,我怎么会喜欢她?”   高心语瞪大眼睛,“那我也是啊。”   瞿致学愣住,他不满地说:“论先来后到的话,我们才是初恋啊。”   “呸,我那时候没有喜欢你,”高心语啐道,“那我问你,假设你不知道林舒年是瞿致英的前女友,你会不会喜欢她?”   瞿致学很苦恼,为什么老婆今天老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是本着对老婆言听计从的指导方针,他只能硬着头皮答:“致英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知道的,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致英的前女友呢?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看着老婆明显不信的眼神,瞿致学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卖乖,我是真的不喜欢林舒年,致英碰到她就像发了疯似的,做的事情根本不符合常理,他们分手还是因为我赶走了她。”   “其实我有些后悔,这样强硬地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反而让致英越陷越深,”瞿致学回忆道,“致英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总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地度过人生,不受任何挫折的打击。”   “林舒年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会毁了他,致英与她在一起时完全失去了自我,他迟早会因为这个女人滑向深渊,所以我逼致英跟她分手,让她出国,我找她的时候抱着一线希望,如果她坚持要跟致英在一起,那么我就可以认可他们有走下去的可能性,可惜,她马上就放弃致英了。”   “这样的女人,致英都不该迷恋她,我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不管在哪一种假设里,我都不会喜欢她。”   瞿致学认真地答题之后,看老婆又陷入了沉思,就转移目标到剥柚子上了,柚子对孕妇很好,一定要监督老婆每天吃柚子。   高心语看着瞿致学细致地把柚子一瓣一瓣剥开,把里面的果肉挑出,放在盘子上,像签什么合同一样认真。   大傻瓜,因为不想让弟弟走人生的弯路,千方百计地替他披荆斩棘,清除障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你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娶一个你绝对不喜欢的女人?以为瞿致英会因为这样就割断妄念,用这样的方式守护自己的亲人不累吗?   你是霸道总裁哎,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棒打鸳鸯,你怎么那么傻,我们没有相遇的那一世,原来你过得也不好吗?这一世,我要好好保护你。   高心语心疼地扑到瞿致学的背上,亲亲他的后脑勺,瞿致学冷不丁地被一压,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婆,小心肚子。”   “老公,你说,比起瞿致英,你是不是更爱我?”会为瞿致英牺牲自己的幸福,你真是够爱他的。   “那当然了,全世界我最爱你。”   “那以后宝宝生下来呢?”   “还是最爱你。”   “呜,老公你真好,那我可不可以不吃柚子?”   “不可以。”   这一世,幸福美满,了无遗憾,当混沌意识抽离出高心语身体的时候,仍能感觉到被温暖的情感浸润的舒适感,这是一个好宿主,它融合进她的身体,学会了她的率真,感到自己又壮大了一些。   总有一天,它也会有自己的躯壳,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而现在,它需要寻找下一个可怜人,进入她的身体,成为更强大的她,助她逆转人生,达成心愿! 第35章 刀客1   谢重山在江湖中成名, 全靠他手中的剑,他的剑极快,杀人很利落, 招式却温柔缠绵, 剑气犹如三月的春风,湖水的波纹,淡而绵长,人称“春水剑”。   没有人知道,谢家真正厉害的是家中祖传的刀谱。   谢家代代相传了一本剑谱与一本刀谱, 练的是多情剑, 修的是无情刀。   只是无情的刀法大有所成者甚少, 谢家的人生来多情。   无情刀,只有绝世间一切情义的人才能练成。   绝情,太难了。   谢重山练的是多情剑,多情剑成就了他,也使他软弱, 一个多情的人是不能在江湖中立足的, 牵挂太多, 浑身都是弱点, 剑成之后,他便娶了心爱的姑娘,打算归隐江湖,过平常的日子。   可惜,他的妻子只是个胆小的卖花姑娘, 得知了英俊无匹的丈夫的真实身份,吓得扔下孩子连夜逃了,即便他已发誓要退隐江湖。   他认命了,让她走吧,一个剑客,是不配有家的。   此时,他身上背负的情义已经太多,绝无可能再去练无情刀,于是他带着刀谱和儿子去寻找那个能练他们谢家刀法的人。   如果寻不到,便传给儿子,再做打算吧,他心中也不希望儿子做一个无情的人。   没想到,在他苦寻七年后,真的让他找到了这样一个人选——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谢重山带着儿子路过破庙,正看到约莫三四岁的瘦小女孩在破庙里与硕鼠搏斗,将猫儿大的硕鼠咬得鲜血淋漓,溅了满手的血,洗都不洗,又冷静地剥皮生火吃肉。   谢重山在门外观察了女孩许久,他喜欢女孩那平静的眼神,小小年纪,对于杀生毫不胆怯,她的心很静,有些人,是天生的高手。   七岁的谢晋元同情地道:“这女孩真可怜。”他练的也是多情剑,从小父亲就教他悲天悯人。   谢重山却笑了,径直将女孩带走,收为徒弟,传给她无情刀,为她取名叫谢谨,希望她日后在江湖上能谨慎行事,保护自己。   收了这个徒弟,谢重山做对了,也做错了。   这个女孩是个绝佳的练绝情刀的材料,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正是一个绝情孤寡的人,她的根骨奇佳,悟性也是上乘,在练刀谱的前八式时,她如鱼得水,十三岁时就已经能撵着十七岁的谢晋元抱头鼠窜了。   而从绝情刀的第九式起,她却再也无法精进了。   谢谨很懊恼,她的岁月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练武,现在练武练不成了,只有每日在后山扛着那把大刀对着山上的野鸡野猪撒气。谢重山见她用那把绝世好刀对着一群畜生逞凶,他明白了,无情刀要见血,人血。   当夜,谢重山吩咐让她下山去取了江湖上有名的“缥缈扇”白振云的命。谢谨听了,马不停蹄地就下山去了。   “缥缈扇”在江湖中以一把灵动的纸扇成名,他的纸扇变化多端,佐于一身如蝶般轻盈的轻功,许多对手与他交手,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就死在了他的扇下。   那些人死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把纸扇,怎么会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   今夜,他又遇上了一个来“找死”的对手。   很奇怪,是一个小姑娘,在如水的夜色下直直地站在路边。   她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脸上胡乱地用一块黑色布条缠住了头,打扮得很滑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好干净的眼睛,从她瘦削的身量上看,不过十三四岁,像一颗青涩的果子。   “我来杀你。”她说道。   白振云没有因为对方看起来像个柔弱的小姑娘而掉以轻心,他背着的手悄悄地拿起了袖中的纸扇,能在江湖上安稳地活着,就是因为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小看对手。   当然,更因为他很擅长交际,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江湖武斗不过是为钱为名为利,总有的商量,何必非要取人性命呢?于是,他和善地说:“小姑娘,为什么要杀我?”   那位小姑娘盯着他背着的胳膊,眼睛里露出一点困惑,她伸手把身上背着的刀拿了下来,轻轻一抽,将刀上裹着的布袋解开,把那把半人高的刀稳稳地握在手上,奇怪地说道:“你这个人连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都不知道吗?”   说完,她动了,像一片轻轻的叶子,携着狂风而来,一刀就将白振云的头砍下。   白振云死的时候也瞪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毫无杀气的干净小姑娘带着如此笨拙的一把刀,怎么会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谢谨新奇地看了白振云的尸体一眼,原来人死了,跟山上的野鸡野猪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仔细地将手上的刀重新缠好,看了看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布料了,只能将白振云的人头提在手上,当夜,她狂奔了一夜,天还蒙蒙亮就带回了白振云的人头,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沾了满手的鲜血,却毫不在意,只是高兴地向师傅邀功:“师傅,我只用了一招。”花费的都是路上来回的时间。   看着徒弟灿若春花的笑脸,谢重山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这个徒弟,对他有了师徒之情。   她也练不好绝情刀了,绝情,太难了。   谢重山不忍心告诉徒弟真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谨高兴地往后山去练刀谱上的第九式,不出意料,她还是练不会。   她沮丧地说:“一定是杀的人太少了。”   她开始每月下山杀人,杀的都是些江湖中成名的武者,而他们的鲜血并没有让她在刀法上精进,反而让她的刀越来越不平静,有时候她半夜冥想,能感到身边的刀在躁动,它想饮血,要高手的鲜血。   无情刀的副作用出现了,谢家的无情刀谱共十一式,无情之人修炼,练成之后就能随心所欲,掌控这把天下绝无仅有的锋刃。   但谢谨只停留在第八式,她开始被这把刀影响。   她杀人的时候招式越来越残忍,不同于以前的干净利落,她总是把场面弄得无法收拾,久而久之,江湖中开始流传她的名号,月月都出来杀人,神秘的刀法,浑身包裹的像个怪物,被她盯上,必死无疑,她的外表活似个小姑娘,可有哪个小姑娘有这样可怕的杀人的功夫?   谢晋元十六岁的时候下山,只一年,就得了与他父亲一般温柔的名号——“秋月剑”。   而谢谨花了四个月,得到了一个名号——“狂刀”。   谢晋元听了哈哈大笑,他指着正在做饭的谢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妹,你的名号怎么像个男人?”   谢谨笃笃笃麻利地把莴笋切好,倒入炖着鸭子的锅里,不在意地说:“我觉得挺好。”在她心里,像个男人没什么,她还小,又一直住在山上,不懂男女之别。谢晋元靠在门边,一块一块地吃着师妹腌好的腊肉,心里觉得他的师妹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哪里可怕了。   师妹杀人,都是有她的道理的,她只杀亏心人,那些人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人来杀?   只是像谢晋元这样多情温厚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在江湖中,要安稳地活着,谁能不做几件亏心事呢?   而从不做亏心事的谢晋元死了。   先接到消息的是谢谨,那天,她在黄叶岗截住了黄叶三雄,连杀了三人,才让刀饮满了血,恢复了些许平静,没想到她刚回到山下,心境又不稳了,只能停在山下茶棚一棵茂密的树上调息。   她在江湖上现在也是有名的刀客了,贸然出现会吓坏别人的,所以她体贴地隐藏了身影。   调息时,却听到山下的几个江湖人士喝着茶议论纷纷,“哎,你听说了吗?秋月剑死啦。”“哎,听说了,少年英才,天妒,天妒啊。”“不知是谁杀的。”“明天我们去英雄庄祭拜祭拜吧。”“怎么,他的尸首被英雄庄收殓了?”“他来历不明,自然没人收尸了。”   几人正在议论时,树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脸上一块黑布缠的密不透风,背上一把巨大的刀,隐隐散发出杀气,几人一见,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狂……狂刀……”   “你们说的秋月剑是不是谢晋元?”谢谨平静地问。   几人吓得面如土色,压根没听清谢谨在问什么,只忙着想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谢谨抓起一个还算没吓晕的一个人,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死的秋月剑是不是谢晋元?我不杀杂碎。”   “是、是、是……”“杂碎”点头如捣蒜,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武功低微。   谢谨放开了他,她不信,师兄的剑比她杀过的人都快得多,而他从来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死?她要去英雄庄亲自确认。   傍晚,落日余晖下,英雄庄又挂上了白幡,表明江湖中又有一位成名的武者陨落,且无亲人收尸,只能让他们代为收殓,葬入英雄冢。   谢谨是一路杀进灵堂的,她说过她不杀杂碎,可她食言了,因她远远地看到满庄子的白幡,就有些生气了,而在被门口的守卫拦住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是一刀。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起了杀人的念头,不是师父的命令,不是无情刀的蛊惑,是她内心的声音:杀吧,在江湖中杀人,要什么理由?她想杀,她有本事杀,她就能杀。   鲜血从刀刃上滴滴答答地流下,庄子里的守卫不断地后退到灵堂,谢谨平静地道:“你们闪开,我不杀你们,我要看里面人的尸首。”   英雄庄的庄主林蕴宽出来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庄之主,而像个私塾先生,留着长长的胡须,面对地上的尸体,他仍然有礼地拱手道:“久闻狂刀不轻易出手,不杀未成名之人,今日为何来英雄庄闹事?里面是谢小英雄的遗体,有何可看?”   谢谨缓缓举起大刀,黑沉沉的眼珠盯着林蕴宽虚虚拱起的手道:“你的袖子里藏了六把暗器,白振云连拔扇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我杀了,你可以赌一赌你的运气是否比他好。”   林蕴宽平静的脸色僵住了,他不敢赌,只能也退后,恳求道:“谢小英雄是个磊落的正人君子,林某可用人头担保他在江湖中从未做过什么坏事,若你与他有什么恩怨,也请念在死者为大的份上,对他尊重些。”   谢谨平静地说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杀你。”说完,便抬步走到停放着的尸首旁。   她这一生,极少不平静,唯有过两次,一次是她无法参透无情刀第九式的时候,她很懊恼;另一次便是现在,她捏起盖着尸首的白布的一角,手竟有些发抖,仿佛这块布有着千斤的重量,原来,害怕就是这种滋味。   闭了闭眼,谢谨掀开了那块令她害怕的白布,睁开眼,便看到了那张她熟悉的丰神如玉的脸庞。   林蕴宽惊讶地看到一路杀进山庄面不改色的“狂刀”,在看到谢晋元的脸的时候,落了一滴泪,紧接着那双饱含杀意的眼睛不断地落下泪来,直到把她脸上的面巾都打湿。 第36章 刀客2   “我要把他带走,”谢谨哽咽道,“他不是没有人收尸,他是春水剑的儿子, 是我的师兄, 他有家人的。”没有等林蕴宽的回答,她便抖开那块白布把谢晋元的遗体仔细地包了起来。   江湖传言“狂刀”只是个小姑娘,许多人不信,认为她是练了什么邪门功夫,应当是个老妪, 只是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可此刻, 林蕴宽看着不断落泪的谢谨, 他相信了,“狂刀”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庄子里的守卫们警戒着,等着庄主的命令,林蕴宽摆摆手,叹了口气, “让她走吧。”他们恐怕也拦不住她。   谢谨把刀拿在手中, 背起谢晋元的遗体, 仔细地把边角的白布掖好, 抱歉地说道:“我不该杀你们庄里的人,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我走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林蕴宽看着小姑娘消失的痩削背影, 面对一地狼藉的灵堂,唏嘘道:“真是个可怜人。”不知道是在说谢晋元,还是在说谢谨,又或是在说遭遇无妄之灾的自个儿。   谢谨跑得不快,她怕颠乱了师兄的头发,师兄最爱漂亮,每次下山,都把自己打扮得极英俊,还要锲而不舍地追问她:“师妹,你师兄俊不俊俏,迷不迷人?”   谢谨总是认真地说道:“师兄很俊俏很迷人。”谢晋元便心满意足地捧着心口高兴地转圈,一直到谢重山一脚把谢晋元踹出门外,不耐烦地说:“要下山就快点滚下山,你老子当年俊得半个江湖的女侠都为我终身不嫁,也没像你那样恬不知耻。”   “师兄,你别怕,”谢谨轻轻地说,“我带你回家。”   到他们居住的那个小小的茅草屋前,谢谨犹豫了,师傅他久久不问世事,若知晓师兄身逝的消息,该有多难过。   谢谨紧咬着嘴唇,直到把嘴咬得血肉模糊,谢晋元微凉的脸歪倒在她的脸颊边才唤醒了她的意识,她告诉自己,谢谨,去告诉师傅,我们要一起替师兄报仇。   她鼓起勇气撞开茅屋的竹门,看见师傅正背对着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师、师傅,我带师兄回……”话还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可谢重山听到爱徒的哭声,竟一动不动,仍是那个坐定的姿势。   谢谨止住了哭声,狐疑地饶过前去,谢重山的嘴角有一缕鲜血,手上拿着一张字条,谢谨颤抖着将谢晋元的遗体轻轻靠在一旁,捡起师父手中的字条。   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汝儿已亡。   看到这张字条以后,谢重山一阵心悸,竟肝胆俱裂而死。   师傅……师兄!   谢谨疯了,她一把火烧掉了茅屋与谢家两代主人的尸身。   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与师兄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什么?   报仇,她要报仇,她将用仇人的鲜血来洒满整个山谷!   无情刀感应到她的心绪不宁,乘虚而入,她第一次任由这种暴躁的情绪充斥全身,无情刀,你如果真的有灵魂,就带我冲向最高峰,我愿将我的身心奉献给你,来替我实现心愿,与我一同血洗这个江湖!   她借力冲向了第九式,再也无法精进。   拖着已然走火入魔的身躯,她冲向江湖,到处寻找线索。   直到她的脑海混沌,有人告诉她,你的仇人是一品楼的楼主,百雨人,她不顾一切的杀向一品楼,强弩之末的她根本不是百雨人的对手。   在她咽气之前,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楼主,您最惜刀客,为何要杀她?”   “我惜刀客,是因为我不善用刀,她一个疯子,不配用刀,死不足惜。”   师兄身上的伤便是刀伤……   不是他……不是百雨人,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师兄,我没能为你们报仇,谢谨太没用了,我死不足惜,只恨受人蛊惑,找错了人,没能替师傅师兄报仇!我恨!我恨!   受到谢谨的召唤,混沌意识降临到她的体内,与她融合,从现在起,她就是全新的狂刀谢谨!   融合之后,谢谨的心静了下来,她没有冲动地烧掉谢重山与谢晋元的尸首,而是为他们下山买了两座棺木,将他们安葬在后山,望着谢晋元与谢重山相似的英俊脸庞,谢谨笑了,师兄,你真俊,下辈子也会很俊的。   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替你和师兄报仇,还以他们千倍百倍的痛苦,你安心地带师兄走吧,记得在黄泉路上哄哄师兄,他身上好深的刀伤,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   安葬好两人,摩挲着袖子里的字条,谢谨已有了打算。   传递这张纸条的人,即便不是杀死师兄的凶手,也与师兄的死扯不开关系。   纸,是上好的玉版纸,这种纸洁白如玉,触手莹润,一般人用来抄印诗画居多,用这种纸的人,必定十分爱好风雅,不是一般的鲁莽武者,且纸条上的字飘逸潇洒,暗含霸气,这人是个上位者。   屋里没有生人闯入打斗的痕迹,桌椅上未有箭羽飞刀,这张纸条不是就近扔进来的,而是有人特意送来或者……飞鸽传书。   字条的宽度略宽,一次卷成,未有折痕,也不是普通的信鸽传递,信鸽的腿上绑不了这么长的信筒,是鹰!   这个人极风雅,豢养猎鹰来传递消息,有远超谢晋元的刀法,而且能查清已经退隐江湖的春水剑隐居的小小地方,此人要么是一个像百雨人一样全知全能的顶级高手,要么,他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是谁,为什么要杀谢晋元这样一个刚崭露头角的江湖后辈,又要诛心地向谢重山传递消息,他难道与谢家有仇怨?谢重山为人宽厚,谁会与他结下如此血海深仇?   不管是谁,只要你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等她找出仇人,再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替师傅师兄报仇。   现在,她要立即闭关练刀,在武林中,只有绝对的实力是最好用的工具,无情刀是天生为她而准备的,别人做不到无情无义,而由混沌意识入体的她,可以做到随时抽离自己多余的感情。   谢谨闭关了三月,终于练成了无情刀的十一式,有些绝世武功练成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而当她练成无情刀时,她只觉得平静如水,内劲暗敛,罡气入身,她自己,已成为了一把刀鞘,将所有的杀气都藏在她的身体里。   出关后,她用后山的竹子做了一个琴盒,把无情刀装在琴盒里,若在以往,无情刀早就躁动不满,而现在,她才是主人。   除去了头上的布巾,换上了谢晋元曾买给她的漂亮衣裙,谢谨望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脸庞,好清秀好细致的面容,像江南杏花枝头最嫩的一株,谁能想到,这样秀美可人的姑娘,就是狂刀谢谨。   并州城,正是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时候——花灯节。   虽然是白天,还未有火树银花之态,已有许多民众和游人在采购晚上的花灯。   “老伯,这个花灯多少钱?”一个清脆幼嫩的声音传来,卖花灯的老板抬头一看,是个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衣裙,精致秀丽,像哪家的大小姐。   老伯好心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你的婢女呢?”   谢谨微微一笑,“她去给我买糖吃了,老伯,你的花灯多少钱,你还没告诉我呢?”   “送给你了,”老伯摘下花灯,笑呵呵地道:“听你的口音是外乡人吧,晚上在花灯节玩要小心钱袋。”   “多谢老伯。”谢谨收下了花灯,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真是一个好时候啊。   玉宇屋正是并州城最大的造纸商铺,在宗朝,要造纸都得经过官府的报备,拿到批文才可开张,而玉宇屋以制造精美的玉版纸闻名遐迩。   花灯节的夜晚,玉宇屋的老板赵昌易正在卧房里更换衣物,突然房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他紧张地抓紧手中的外衣,“谁?”   一盏幽幽的花灯出现在屋内,提着花灯的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下半张脸被手中的花灯照得很清楚,她嘴角分明笑意盈盈,却让赵昌易不寒而栗。   “赵老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姑娘提起花灯转动,花灯上嫦娥奔月的图案变得生动起来,“你的玉版纸很漂亮,做起来也很难,想必产量很少吧?”   “是、是,”赵昌易结结巴巴地说,“每月只生产三盒。”   “那这三盒你不会卖给普通人吧?”   “不、不错,有一盒给英雄庄,一盒给三水堂,另一盒……”赵昌易犹豫地不肯说了。   谢谨慢慢将花灯凑近自己的脸庞,“赵老板,你看清楚我的样子了吗?”   “看、看清楚了。”赵昌易咽了口口水,好精致的姑娘。   “赵老板,我既然不避讳你知道我的样貌,你该知道我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了吧?”谢谨将身上内敛的罡气外放,一点一点地向赵昌易施压,“赵老板,我想知道第三个买主,用你的命来换这个消息,你说好不好?”   赵昌易被雄厚的罡气震得五脏六腑疼痛不已,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是锦衣卫。”   谢谨收回罡气,将手中的花灯放下,“赵老板,打扰了,小小花灯聊表心意。”   等谢谨离开后,赵昌易才发现他已浑身湿透。   好可怕的小姑娘。   谢谨离开赵宅,几步移动之间,已到了并州城外,又是英雄庄,林蕴宽自己善用暗器,却也并非一流高手,他手下会有什么高手刀客吗?或者以他在江湖中的人缘,要找一个拿得出手的刀客也不是什么难事;三水堂里是一群舞文弄墨的酸臭书生,可也说不准其中卧虎藏龙;还有锦衣卫,她的仇会与朝廷有关吗?   既然玉版纸只流向这三个地方,那么不管这几个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她都要去闯一闯!   作者有话要说:不怕刀客武功高,就怕刀客有文化   绝世武功+心机加成+美貌加成   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都得死 第37章 刀客3   三水堂地处三湖交汇之处的岛屿上, 岛上空气湿润,气候宜人,土壤肥沃, 正是一片黄金之地。   一个舞文弄墨谈论诗词的地方能建在这种黄金之地, 背后定有人支撑,只是三水堂的主人十分神秘,无论是江湖还是朝中,没有对此人的身份传出过半分消息。   如果是三水堂的主人,的确有能力办到那些事, 但他是谁, 会与谢家有仇怨吗?   谢谨背着琴盒站在三水堂的入口张望, 三水堂每天只接待一百人,男女老幼不限,想要进去都要通过守门人的考验。   午时开放,现在巳时,入口已经人满为患, 排起了长队。   许多文人墨客都早早守候在此, 期望能在三水堂今日的宴会中崭露头角, 一飞冲天。   谢谨没有蒙面, 娇小精致的姑娘背着一个巨大的琴盒,看上去十分显眼,许多人都在暗地里打量她。   来三水堂的女子不少,有许多是青楼歌姬,希望能博个才女名声, 抬高身价,还有一些闺阁少女,大多戴着兜帽和跟着奴仆,或者干脆作男装打扮。   像谢谨这样年龄这样小,尚无艳色,不像是青楼女子,看着像闺阁小姐,却独独一人俏丽地站着,实在是引人注目极了。   有人就凑了上来,“小姑娘,你也想进三水堂?”   谢谨微微一偏头,看到来人的脸时,她的心不禁狠狠一抽。   竟然是他。   前世她走火入魔时,曾受人照顾,那人将她当成修炼邪功的老妪,一口一个婆婆,得知她要报仇,便花言巧语地诱哄她去找百雨人报仇,害她含恨死在百雨人手中,未能报得大仇。   有混沌意识入体的谢谨五感空前敏锐,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此人身上竟隐有龙气,很淡但势头很猛,此人日后定能借势一飞冲天。   她想的不错,这人名叫季风,是这个世界受天地灵气钟爱的天之骄子,他出生草根,却心思灵活,头脑聪明,加上他根骨不错,运气逆天,一路有贵人相助,最后他成为了这个武者世界的王者至尊,享至高权利,拥天下国色。   而谢谨,不过是他成王路上借的一次小小的势,用来对付百雨人这个命中的克星,谢谨的失败季风根本没放在心上,谢谨不过是他投石问路测测百雨人深浅的一步,他后面还是设计除掉了百雨人这个劲敌。   季风被眼前这个小姑娘古井一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他相貌十分英俊,身材高大,武功不俗,再加上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引得许多女子都对他青睐有加,他最喜欢撩拨女子,如今他的红颜知己已遍布五湖四海了。   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她样貌秀丽,神情冷淡,打扮得又古怪,实在很挑起他的兴趣,让他忍不住上前搭讪一番,只是她的眼神如此空洞,像一个看破红尘的老人般,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姑娘,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净的东西?”   你脸上最不净的东西就是你这双招子,心术不正,让人讨厌。   “你哪里都脏,”谢谨冷道,“滚远点。”   上辈子是她头脑蠢笨,技不如人,当了他的棋子,她认栽,只要他别再来招惹她,她无意与他纠缠,她活着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替师傅师兄报仇。   从未在姑娘手下失过手的季风怎么会因为谢谨的冷淡就收手,他觉得更有意思了,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说:“姑娘,三水堂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倒不如跟着我,说不定我能带你进去呢。”   谢谨不想在此地暴露身份,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想死就马上滚。”   “人们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季风仍旧笑容满面地说道,“我看死在姑娘这种小花骨朵儿手里,也是一桩美事。”   “很好,希望你死在我手上的时候也能笑得如此开心。”谢谨留下一句话,就再也不肯开口了,不管季风怎么在她周围调笑卖蠢,谢谨只当他是临终遗言。   季风说了半天都不见谢谨理他,他却热情更加高涨起来,高岭之花,他喜欢,越是难搞的,最后臣服的时候就越是甜美。   轮到季风的时候,他轻松地通过了考验,却不进去,站在门口冲排在后面的谢谨挤眉弄眼,向她做了个口型,“求我。”   竖子敢尔!   谢谨决定杀他的时候,要慢慢地好好折磨他,让他看看到底是谁会求饶。   守门人看了谢谨一眼,见她背着巨大的琴盒,他疑惑道:“姑娘是乐师?”   “不错。”谢谨面不改色地撒谎。   “那就请姑娘抚琴一曲吧。”   谢谨浑身一僵,抚琴?她哪来的琴?左手慢慢摸向背上的琴盒,她脸色未变,心里已是无奈万分,莫非今天就要在此大开杀戒?   靠在门口的季风叫道,“且慢。”   守门人与谢谨一齐看向他。   通过考验的都是三水堂的贵客,守门人并未对季风的打断而生气,有礼地询问道:“这位客人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季风一如既往地笑嘻嘻,“只不过我听说三水堂的考验很刁钻,这姑娘摆明了是琴师,你却专考她擅长的,莫非你与她相熟,有意放水?”   守门人愕然道:“在下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   “那就考些与琴啊乐啊无关的,否则你便是徇私,我要好好地进去问问你这个守门人是怎么当的。”   “客人莫怪,”守门人冷汗淋漓地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   “那就请这位姑娘以春日为题作诗一首吧。”   谢谨不动声色地收回摸琴盒的左手,她吟了一首师傅曾做过的春日诗,也顺利通过了考验。   等到谢谨进门,经过季风身边时,他长腿一伸,背着手灵巧地跳到她身边,轻轻地说:“你背的不是琴吧?”   谢谨脚步不停,只当作未听见。   “你手上长得根本不是琴茧,是习武练出来的茧吧,是剑?还是……”季风倒着走路却脚步不乱,含笑看着谢谨背上的琴盒,“刀?”   谢谨停住脚步,季风也跟着停了,后面又有人通过考验,正在欢呼着赶来。   “我不想欠你的情,你的命保住了,只要你别再烦我,我不杀你。”谢谨说。   季风嘿嘿一笑,“不想欠我的情,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叫我不烦你,我实在做不到啊。”   真是不知死活,想留他一命非要找死,“我的名字叫谢谨。”你最好记住了,这是你用命换来的。   “我叫季风!”季风高兴地招呼道,“谢谨,咱们一起进去吧!”   谢谨不理他,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理会的,径直往前走进三水堂。   进到三水堂之后,谢谨才发现这与她想的舞文弄墨充满酸臭味的地方完全不同,这地方更像是一个……销金窟。   极目所致,皆是金雕玉琢,珠光宝气,连座位都是铁梨木所制,谢谨轻轻抚摸,上面的雕花非二十年以上的雕工不能雕成,好大的手笔,三水堂背后的主人不容小觑。   季风跟在她后面,咋舌道:“这里的物件随便拿一件出去就发财了。”   恐怕你没命走出去,谢谨不用去刻意查探,就知道堂中至少有八名高手。   “不过可惜有命拿,没命出去咯。”季风拍拍胸口,凑到谢谨耳边,“你武功是不是很高,你用了什么方法隐藏你的内力?”   谢谨把头轻轻一偏,离他那张臭嘴远些,“你怎么知道我武功很高,或许我本来就没有内力,手上的茧是劈柴劈出来的。”   “你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季风笑得仍然很轻松,“而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认真的,你这样的小姑娘行走江湖,还老是喊打喊杀,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就是身负足够的本钱,我猜你是后者,对吗?”   谢谨奇道:“既然你知道我是真要杀你,为何还要在我面前找死?”   “我不是说了吗?”季风在她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一个花下风流鬼,是季某的荣幸。”   谢谨真恨自己竟搭理他,与他废话什么,出了三水堂之后,杀了他就是了。   “各位客人,请随意入座。”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在楼上出现,他穿着银色的长袍,个子很高又极痩,看上去就像一根干瘪的竹子,偏他的内力又很深,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在堂中的每个角落。   “这人一定是练了什么邪功,”季风点评道,“你看他又痩又长,像晒干的长带鱼。”   总之别人看起来稍有古怪就是练了邪功,谢谨想起被他叫婆婆的日子,突发恶意,冷冷地对他说道:“我也是练了邪功,其实我的年纪已经是个老婆婆了。”   季风愕然道:“你骗我。”   谢谨不理他,找了个两边都有人的中间位置坐下。   没想到,季风还是跟过来,不知他与谢谨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竟然起身给季风让座。   季风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对谢谨说:“小姑娘,你骗不了我的。”   这时,堂中暗了下来,谢谨一看,原来是堂内的黑布把透光的窗户全遮住了,堂中瞬间变得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座位中的人骚动不已,突然,楼上亮起了光,一排侍女手捧拳头大的夜明珠整齐站开,照亮了堂下,而楼上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面具人,他看上去与先前那个银衣面具人不同,宽肩长腿,腰身劲瘦,正是一副好架子。   “诸位久等了,”那人双手一挥,“开宴。”   侍女们从楼上翩然飘下,将明珠嵌入十二灯阁中,堂下瞬间光华璀璨,亮如白昼。   堂下的人啧啧称奇,称赞此美景,只有两人反应不同,一个季风不屑道,“摆什么谱,买得起那么大的夜明珠,也不多请几个美人。”   另一个是谢谨,她浑身僵硬,血液几乎要凝固,这个面具人的声音她听过,是在她含恨而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个人的声音。   百雨人。 第38章 刀客4   百雨人只是以主人的身份宣布开宴之后便退在一旁坐下, 请银衣面具人继续主持今日的三水宴。   谢谨克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像百雨人这个级别的高手,哪怕是你多看他一眼, 他也能发现你目光里的不寻常。   上辈子她死在百雨人手里一点也不冤枉, 他太强了,甚至没有用兵器,仅凭一身的内家功夫就将她随意击杀,就算是现在练成绝情刀的她,与他对上, 也很难保证能全身而退。   他的功夫深不可测, 她不敢去赌, 而且也没必要去赌,她与百雨人无甚仇怨,上辈子是她找错了人,她比不过他,死在他手里, 无话可说, 这辈子, 如非必要, 她不愿与他起冲突。   她要留着这条命替师傅师兄报仇。   季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百雨人,对身旁的谢谨说道:“这堂主体态风流、声音轻柔、耳薄飞廓,一看就是个花心浪子。”   谢谨只当他在汪汪叫,看,多看几眼, 等百雨人对你不耐烦了,直接出手杀了你,都免得脏了我的手。   百雨人注意到了季风的眼神,楼中有许多人在看他,这不奇怪,他以主人的身份出场,人人都想知道三水堂的主人是谁,多看他两眼再寻常不过。   不寻常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人,除非这个人没有好奇心,而世上没有好奇心的只有死人,能来三水宴的当然不会是死人。   好奇却不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知道答案了。   百雨人透过面具打量谢谨,一个小姑娘,会知道他的身份吗?   她背上的琴盒装得恐怕不是琴,如果装得是琴,不会把琴盒上的绳子勒的这样紧,想必盒子里的东西一定很重,是什么兵器?   瞧她面容幼嫩,在他刻意的注视下还能保持脸色不变,足见心性坚定,而以他的感受,她毫无内力,一个不会武功的娇弱小姑娘背着重物却如此轻松。   有趣。   谢谨不知道是她故意不去看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百雨人的好奇,她现在被百雨人的目光盯得如坐针毡,躲开是不可能的,她隐藏了武功,寻常的小姑娘感觉不该那么敏锐,她应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不去抽取宴签,晚了可被人抢光了,”季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了百雨人的目光,笑眯眯地同谢谨说:“你来三水堂不是光为了凑热闹吧。”   “宴签是什么?”谢谨松了口气的同时,松懈了对季风的防备,脱口而出心里的疑问。   季风奇道:“你连宴签是什么都不知道,莫不是真的跑来三水堂看热闹的?”   谢谨起身打量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灯阁旁的玉管中抽取签子。   她随手去就近的玉管中抽取签子,这签子一拿到手中就立刻在纸背留下了她的手印,好薄的纸,但不是玉版纸。   打开一看,她的签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劝退三人,即可留下。   看来这签子中写了各式各样古怪的要求,只要达成上面的要求,就能在宴会中留下,达成自己的愿望。   只是要劝退三人,谈何容易?来参加宴会的人除非达成目的,否则怎会轻易离开,若她拔刀威胁,别说三人,把所有人赶出去也不是问题。   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最起码不能在百雨人面前暴露。   她收起签纸,回过头与探头探脑的季风说:“你走吧,离开这儿,我不杀你。”   季风忍俊不禁道:“小谨,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留我一命?”   算了,这个人一心想死,多与他说也无用,谢谨暗暗观察周围其他的人。   季风却眼珠一转,趁谢谨不防备,将她手中的签子抽了出来,谢谨反应奇快,反手将签子抽回。   可季风已把签子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季风双手抱胸,笑得十分欠揍,“虽然我很高兴小谨遇到困难第一个来求助我,但我还是要说小谨你真是天真可爱,你觉着这个签子难,可以换一个啊。”   还可以如此?谢谨先不与他计较,拿着手中薄薄的签子看了看,已沾上他们两人的手印了。   “别看了,”季风摸摸鼻子,“这签子坏了也没事,抢别人的不就得了。”   “你怎么知道可以?”   “刚那个长带鱼只说解签上楼,又没说对这签子从一而终,”季风扬扬手里的签子,“我的签也不好,打算去换个上上签,你刚刚在发什么呆,什么都没听?”   银衣面具人说话时,她满脑子的百雨人,当然什么也没听见了,可她直觉不能相信季风,随手拉住身边一个书生,“请问阁下是什么签?”   那书生被人一碰如临大敌,可一看是个秀丽的小姑娘,他松了口气,说道:“小姑娘,我的签也不好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说完,逃也似的进了一间屋子。   谢谨拿着手里的签若有所思,看来换签也可。   “不若你跟我换?”季风凑过来,“你的签我能解,我的签虽难,不过你本就要换,不如成全我?”   直接撕碎了手里的签子,谢谨嘲道:“滚。”   见她这样无情,季风也不恼,仍笑道:“小谨的脾气真呛人,不过我喜欢,等我替咱们找一对上上签来。”   说完,他人如鱼一般游进人群,去找他的上上签了。   谢谨不想再欠他的情,打算随便进一间屋子,尽量小动作地去抢一张合适的签子。   这时,楼上下来一位侍女,径直走到谢谨身前,向她温婉行礼,“这位姑娘,堂主有请上楼。”   周围的人霎时炸开了锅,嗡嗡的争议声不绝于耳。   有几位青楼歌姬气道:“这样青果子般的姑娘,有什么好滋味,堂主若是喜欢,某愿自荐枕席。”   这个小侍女对谢谨恭敬,对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她一个眼刀扫过去,议论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各自散开去解签了。   在别人眼中无比幸运,实则心中忐忑的谢谨点头道:“带路。”百雨人八成看出了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谢谨的心很乱,她脑中想了千百种应对百雨人的表情,无辜,是她想出的最好方法,对一个天真无辜的小姑娘,百雨人总不会多加为难吧。   百雨人坐在楼上,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仔细地盯着谢谨看。   他不开口,谢谨也不说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干净澄澈。   堂下熙熙攘攘,堂上却寂静无声。   “你背上的是什么?”百雨人先开口了,小姑娘装得还挺像。   “琴盒。”谢谨尽量不多说些什么。   百雨人笑了,面具让人看不出来他笑了,但他确实笑了,他好久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人了,真有意思。   “我想你知道,我问的是你琴盒里的东西。”   谢谨静默,撒谎,百雨人可以随时打开她的盒子查探,谎言毫无意义,可是照实说,身份必定暴露,她才走到这一步,不想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凶手察觉,而百雨人必定不是凶手,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太不值得了,什么都没查到,却先暴露了自己,这不行。   “堂主,”谢谨镇定道,“你既然请我上楼,那我就可以向你提要求了,为何还要对我不停盘问,这三水堂,没有规矩吗?”   这回百雨人抚掌而笑,身边的人都惊愕地望着他,他拍掌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胆量,知道了我的身份,竟还如此挑衅,真是胆识超群。”   “我不知道堂主在说什么,不过我的胆子其实很小,其实我已很害怕堂主生气,吓得要两股战战了,但又怕形容猥琐惹堂主不快,所以才勉强装作不害怕的样子。”   “不仅胆子大,嘴也很利,”百雨人称赞道,“真是难得。”   “小姑娘,你告诉我,你来三水堂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哦?”百雨人紧盯着谢谨的眼睛,“你连我的身份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谢谨继续回避他的话,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想知道,三水堂中是否堂主身份最高,所用的东西最好呢?”   百雨人觉得谢谨简直是在开玩笑,他仍盯着她的眼睛,“这是自然,怎么,你也想当三水堂的堂主?”   下面有人解出签来,闹着要上楼,谢谨分心一听,是季风。   “你的朋友解出签来了,”百雨人一挥手,“让他上来。”   季风被几个面具人拦着不让上楼,急得要动手,那风流的堂主盯着谢谨瞧个没完,怕是要做什么坏事。   他还没来得及对谢谨做坏事呢,怎么能让别人抢先。   一得到百雨人的首肯,面具人马上闪开让季风上楼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谢谨回道。   季风上来正巧听到她伤人的话,他伤心道:“小谨,我不是你的朋友,可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啊。”   谢谨真想立刻拔刀杀了他。   百雨人听到季风的话,无声地笑了,他一直盯着谢谨,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好锋利的杀气,简直犹如实质,她一定真的动手杀过人,小小年纪如此不凡,真是让他好奇啊。   “堂主,我上来了,可以办成我的事了吗?”季风嬉皮笑脸道。   百雨人点点头,恐怕他出了这个门,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了,替死人办事,是他经常做的事。   “我想知道谢重山的徒弟狂刀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季风:我想知道狂刀的下落   谢谨:你死之前就会知道的   百雨人:这个小姑娘好强的杀气,真可爱 第39章 刀客5   谢谨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她马上调整呼吸,尽量不暴露自己心绪的波动,季风要找她?难道前世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谢谨只是紧张了一瞬, 可百雨人还是察觉到了。   他人询问狂刀的下落, 她却紧张了,难道……?   根据三水堂的记载,狂刀是谢重山的徒弟,谢晋元的师妹,谢晋元不过十八岁, 那传言中狂刀是练邪功的老妪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她极有可能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而且还是个极秀丽的小姑娘。   百雨人把目光放在谢谨的琴盒上, 答道:“狂刀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桃源山脚下周家棺材铺。”他下意识地替谢谨隐瞒, 只说之前查到的情况,这琴盒里背的,是她的刀?   季风挑了挑眉,“堂主,这恐怕不是答案吧?”   “不错,”百雨人点头, “三水堂并非无所不知, 作为补偿, 你可以再提一个要求。”   季风摸摸鼻子,商量道:“堂主可否多回答我几个关于狂刀的问题?”   “知无不言。”才怪。   “她买了几副棺材?”   “鄙人的问题已得到解决,就此告辞了。”谢谨突然开口道,她要离开三水堂,再不走的话, 她怕忍不住现在就对季风动手。   “小谨记得在渡口等我啊。”季风嬉皮笑脸道。   谢谨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放心,我一定会等你。”随后,向百雨人一拱手,不急不缓地走下楼。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百雨人仍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琢磨她是怎么隐藏内力的呢?   分明她就是狂刀。   “咳咳,”季风不满地提醒道,“堂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中的人。   百雨人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回答道:“两副。”   师傅和师兄都死了,她这是下山来报仇?既然下山来报仇,为何会到三水堂来,难道她怀疑是三水堂的人杀了她师傅师兄?   或者她怀疑的是一品楼?百雨人心里暗暗不高兴,他们是正规组织,怎么会随便杀人。   她刚刚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与她报仇有什么关联?百雨人天资极其聪慧,又拥有强大的情报网,很少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时觉得有些兴味。   季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想久留,他总觉得这个三水堂堂主看起来古怪得很,初看不觉得,现在他觉得这个堂主比那长带鱼还古怪,他同你说话,仿佛你是一个什么物件儿,而不是与他相同的人。   还是去找他的心头小谨吧!   谢谨守在渡口等着季风出来,守门人盯着她的琴盒看,忍不住说道:“小姑娘,你背上的是什么琴?”   “没什么,普通的琴罢了。”谢谨原不想回答,可他毕竟是三水堂的人,她不想引起任何怀疑。   “想必姑娘的琴艺一定十分高超吧,”守门人向往地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琴师了,不知姑娘可否为我抚琴一曲?”   谢谨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一不在这儿卖唱,二不要进三水堂,为何要为你抚琴?”   “就是就是,”季风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我们小谨的琴能随便给人听吗?”   守门人尴尬地不言语了,他是真的好琴,看那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带着一把琴来闯三水堂,想必是对琴艺十分自信了,一时起了好奇之心。   “是啊,我的琴不随便弹,”谢谨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季公子不若随我去树林听琴。”   “好啊。”季风一口答应。   两人言笑晏晏地往树林走去,守门人在渡口看着羡慕不已,定是十分美妙的琴音,可惜了。   走到树林边,季风停下了脚步,“刚刚小谨对我笑了,真是让我回味无穷啊。”季风捧着心口道,“实在叫我这心头如同小鹿乱撞,心口都疼起来了。”   谢谨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缓声道:“随我进了林子,我弹琴与你听,你便好了。”死人是不会心口疼的。   一直装疯卖傻的季风此时却不傻了,“恐怕进了林子,听的就是催命曲咯。”   他放下在心口装模作样的手,勾唇道:“小谨,以你的年纪来说,你真是顶尖的美丽了,我也十分动心,不过嘛,两情若是久长时,必得长命百岁才成啊,你说呢?”   “原来你也没你说得那么不怕死。”谢谨露出了森然的真面目,“季风,你今日尽可以跑,只是总有一日,我会有机会杀了你。”总有一日,她不怕暴露身份的时候。   季风举手投降,“小谨,好歹在三水堂我帮了你三次,不过调笑几句,罪不至死吧。”   “三次?”   “门口一次,进去那堂主不怀好意地盯着你,我又帮了你一次,你都不知道,他看得我的背都要烧起来了,堂上若不是我来提问解围,他还不知道要如何为难你,统共不是三次吗?”   季风说得头头是道,谢谨听得头大如斗,好不要脸的人。   “好,今日就算我们两清,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谢谨转身道,“再跟着我,就杀了你。”闪身进了林子。   季风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闪进林子,摸摸鼻子,回味道:“长得这样美丽,脾气却这样差。”真是让他欲罢不能啊。   玉版纸无疑是百雨人在用,百雨人不是杀师兄的凶手,他应该与此事毫无关联,这样的话,只有英雄庄和锦衣卫两个去处了。   先去英雄庄,这个地方她去过,那个林蕴宽是个很稀松平常的人,不过,他能当一庄之主,在江湖中立起一个英雄庄来,他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平庸。   然而这次,她不能再直接杀进英雄庄了,太鲁莽也太显眼。   从三水堂到英雄庄,谢谨只用了七日,她专挑无人走的险峻小路,一路狂奔,风餐露宿,到英雄庄附近时,已是一副十足灰头土脸的样子了。   进城之后,她灰扑扑地孤身一人背着琴盒的样子没有再引起额外注意了。   在英雄庄附近,见到什么样子的武林中人都不稀奇。   只是在住店的时候她遇到了麻烦,几个客栈都住满了。   “三日之后,英雄庄将举办天下英雄会,现在城里许多客栈都满了,小姑娘,英雄会不是你这种小娃娃该去玩的,还是趁早回家吧。”   谢谨握紧肩上的绳子,现在真不是一个进英雄庄的好时机。   可她等不起了,她要报仇,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谢过掌柜之后,她去往下一个客栈。   谢天谢地,这个客栈还有最后一间客房,“我要了。”谢谨说着,从袖带中掏出师兄留下的银子,这时,一个银锭子轻轻放在掌柜的台上。   “剩下的这个房间我要了。”   谢谨拿银子的手僵住了,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这声音,分明是百雨人!   掌柜的在这英雄庄附近做生意,自然地熏陶上了一些侠气,最讲究的就是江湖上的信义二字,倒没有管财大气粗的百雨人,而是对着谢谨说道:“抱歉了客官,这位小姑娘先来的。”   谢谨低着头掏出银子放到台上,“多谢掌柜。”   百雨人见她头也不抬的样子,更确定了她就是狂刀,随她的师傅姓谢吧,听那自称她夫婿的人叫她小谨……“谢谨,还要跟哥哥闹别扭吗?”   谢谨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一张含笑的脸,这张脸平平无奇,像是街上卖糖的货郎或者路上的街坊,平凡而极有亲和力,就连他的眼睛也十分温情脉脉,他亲切地同你说话,如同真正的兄长一般,“小谨,哥哥找的你好苦,你这样顽皮可不好。”   谢谨被他的样子弄得毛骨悚然。   掌柜的来回打量两人,狐疑道:“你们是兄妹?怎么长得不一般像?”   百雨人解释道:“娘亲貌美,她像娘,我像爹,她这样,行走江湖,做哥哥的总是操心,偏她顽皮,老爱一个人瞎跑,是不是啊,妹妹?”百雨人转头向谢谨问道。   最后掌柜的还是把那一间房给了百雨人同谢谨,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住一间罢了,再说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人家兄妹感情好,都乐意,他也不好再置喙。   感情好的两兄妹一进屋子,顽皮的妹妹就伸手摸向琴盒的搭扣。   百雨人倒是闲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了一闻,真是烂茶,他招呼道:“站着做什么,坐下喝茶。”   谢谨僵着不动。   “前几日你同我说话时分明胆大包天,现在为何拘谨起来了?”百雨人晃着茶杯,一双温柔的眼睛望向谢谨,“坐下,喝茶。”   谢谨慢慢收回琴盒上的手,僵硬地挪到桌子旁,挑了个离百雨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小圆桌,最远也不过是对面。   “狂刀谢谨,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百雨人把茶杯轻轻一推,茶杯倏地稳稳飞到谢谨面前,一滴水都没有洒出。   在这个人面前撒谎是不明智的,谢谨打定主意不与他起冲突,“在你是百雨人的时候,我曾听过你的声音,我的记性很好。”   百雨人点点头,他继续问道:“除了我的人,听过我声音的,知道我身份的,都已经是死人了,你是在何时何地听过的呢?”   谢谨握紧了拳头,怎么办?她总不能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的拳头越握越紧,身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不过人总有自己的一两个秘密,”百雨人体贴道,“我愿意让你保守这个小秘密。”在感觉到谢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补充道:“但人要为自己的秘密付出些代价。”   在谢谨被百雨人拆穿身份时,她不知道,已有另一个人也已快要寻她而来。   落日余晖下,肃穆的山庄中侍卫林立,戒备森严,一间屋子早早地燃起烛火,虽说是秋日,天气尚温,可这屋子已烧起了银骨炭,整间屋子暖融融的。   一个清瘦的身影披着狐裘靠在塌上,听着属下的回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爱宠鹞鹰。   “咳、咳,”那人轻咳了两声,长久的病弱使他声音沙哑,“哦?不确定?管宁,你要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季风:小谨,弹琴给我听呀   谢谨: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拔刀)   谢谨: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百雨人知道我的身份   百雨人(一眼看穿):狂刀还真是个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好好玩呀 第40章 刀客6   管宁跪在地上低头应道:“是, 大人。”   “咳、最近、咳……”   “大人……”管宁担心地想起身替榻上的人顺口气。   明渊摆手示意无碍,他忍住喉咙的痒意,闭眼问道:“最近是否有谢谨的消息?”   管宁按下心中的忧虑, 尽职答道:“探子回报, 在英雄庄下城见过她的身影。”   “很好,把她抓回来,”明渊疲惫地躺下,手上的鹞鹰“扑”地乖顺地飞向一旁的架子,“这次, 我要活的。”   “是。”管宁应下。   “要小心, 她或已练成刀法。”   “是, 管宁明白。”   明渊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管宁微微抬头看他潮红的脸庞,颤动的睫毛,欲言又止,“怎么还不下去?”明渊睁开眼看向管宁。   那桃花般的面容写满着憔悴, 管宁忍不住道:“大人, 请保重身体。”   明渊微微一笑, “我好得很, 下去吧。”语气虽柔,却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管宁只能应声退下。   等他轻轻关上屋门之后,明渊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架子上的鹞鹰在他周围不停扑腾着,明渊忍住咳嗽, 轻拍鹞鹰的双翅安抚它,“小念,你说,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到底去哪了?”到底要躲他到几时?   客栈中,谢谨戒备着,“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只有一条命值钱,而她的命,只用来报仇。   “我对你很好奇,”百雨人伸手描摹她的轮廓,“你学得是什么刀法,又如何隐藏内力。”   谢谨回避了前一个问题,单捡后一个问题,“堂主不也隐藏了内力。”   “呵,”百雨人又笑了,若是他的属下看到,必定极吃惊,主人竟然这样爱笑吗?“你的胆子又变大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用的是塞外的银针大法,而你,必定不是。”   “若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百雨人描摹她轮廓的手隔空冲她的脖子比划,“我相信你的刀法一定非常了得,可我若要你的命,也非难事。”   “你不会要我的命,”谢谨已渐渐镇静,体内属于混沌意识的那一部分在帮助她克服前世被百雨人诛杀的恐惧,“你若想,在城外就会杀我了,我们在客栈遇见,不是巧合,对吗?”这百雨人,看着吓人,威胁人的本事却生疏的很。   没错,他在路上已经跟上她,银针大法可以使他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跟了她三天,替她暗中拔了不少钉子,一路见她闪避人群,连琴盒都没动一下,他很好奇她的刀法,可她实在很小心的样子。   真奇怪,一个绝顶高手,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对于弄不明白的事,他一定要去弄明白,所以他选择现身与她当面对质。   “做我的人,我不仅不杀你,还帮你报仇。”百雨人抛出诱人的条件。   谢谨愣住,做他的人?她的表情太惊恐,让百雨人有种拐卖幼童的错觉,他皱了皱眉,解释道:“加入一品楼。”   一品楼,天下杀手的温床,只要加入一品楼,就可以受一品楼的庇护,同样的,你也要为一品楼办事。   她不是杀手,她杀人只凭着一腔孤勇和恨意,“我做不了。”   百雨人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什么也不肯给,却想让我放过你,谢谨,你怎么如此贪心?”   谢谨解下琴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无情刀,“我可以给你这个。”   好一把绝世好刀!   暗沉的黑色刀身,银色的锋刃,它静静地躺在粗陋的盒子里,犹如一位睥睨天下的杀神,散发出强大的杀气,这是一把所有刀客都梦寐以求的好刀。   可他不是刀客,也做不了刀客。   谢谨当然知道,他不会要这把刀,他说过他不善刀法,反正他也用不了刀,且诓他一诓。   “做我的人,我不要你替我杀人。”百雨人看在这把刀的面子上退了一步,“我只想看看你的刀法。”   “无情刀拔刀必见血,”谢谨合上琴盒,“它不是用来耍杂耍的。”   “无情刀。”百雨人玩味着三个字,觉得这名字真是虚张声势,这世上谁能无情?“无妨,你用它的时候,我只要旁观就行了。”   她该不该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刀?总觉得这个百雨人有点……单纯?   百雨人听了谢谨把情况全盘托出之后,瞪了谢谨一眼,“一品楼只收钱杀人,不做义务劳动。”又没人出钱杀谢家两父子,他闲得没事跑去杀人?   谢谨羞愧低头,上辈子她也是被骗了,这辈子是压根没想到百雨人会是三水堂的堂主。   “英雄庄背后是朝廷的势力。”百雨人起身拍拍衣袍,“小妹,你若要闯英雄庄,可要小心背后的魑魅魍魉。”   晚上谢谨睡床,百雨人不睡觉,睁着眼睛像个猫头鹰似的倒挂在房梁上。   谢谨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你易容了?”   “嗯。”   “能教教我吗?”   “不能,你学不会。”   谢谨一时语塞。   百雨人晃了两下,催道:“快睡,小小年纪,晚上不睡觉,不养精蓄锐,怎么报仇?”   “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到师傅和师兄,这两天她都是赶路赶得精疲力竭的时候略微阖一阖眼。   这样舒适地躺在床上,大把的时间让她休息,她做不到,她想师傅,想师兄,想那间茅草屋,想后山的野鸡野猪,想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   百雨人一个燕子翻身,落到谢谨面前,没等谢谨问出“你要做什么?”,他已一掌劈下,直接把她劈晕了。   能睡不睡,真是不知感恩。   百雨人摇摇头,小姑娘真是让人操心,又一个翻身挂上了房梁,像他一个没法睡觉的人,是多羡慕他们这些人,他又瞪大了眼睛,无聊地盯着谢谨看,她的刀法,到底如何厉害呢?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谢谨醒来的时候竟一点不觉得脖子疼,百雨人好厉害的手法,恰到好处地让她睡足了时辰。   自己不跟他起冲突是对的,他这一身超然的内家功夫,她用上无情刀拼尽全力,至多能撑上一炷香。   就是不知道一大早他去哪了,这个人莫不是真的练的什么邪功,晚上不睡觉,像个蝙蝠似的倒吊在房梁,早上又一大早地不见人影。   “小妹,你醒了。”白天的百雨人像一个真正的好兄长,手上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袋,神采奕奕地说道:“赶紧洗漱吃饭吧。”   谢谨晃晃脑袋,确认自己是睡醒了,跳下床出去打水洗漱了。   百雨人坐下,看着她毫不顾忌地将琴盒扔在房里,人跑出去了,他又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真叫人操心。   谢谨回来时,又是个清清爽爽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百雨人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她,“吃吧。”   谢谨看着手中的袋子,里面足有六个包子。   “你不吃吗?”谢谨问道,这人不睡觉,该不会也不吃饭吧?   “我吃过了,都是你的。”   谢谨无言地拿起一个包子开始吃,是她最讨厌的纯肉馅,她吃了一个便吃不下了,把纸袋放在一旁。   百雨人头疼地说:“你一早上,光吃一个包子?”   谢谨点点头。   百雨人真怀疑她有没有使刀的力气,可他也没有带孩子教徒弟的经历,更没有同姑娘相处的经验了,只能想,或许小姑娘就是吃这么少的?他怕她吃不饱,足足买了一屉的包子,看她的样子莫不是不爱吃?小姑娘爱吃什么呢?   带着一个新的疑问,百雨人摸出袖子里两张烫金的请帖,“英雄会的帖子,我俩扮作塞外戈达尔的两个徒弟混进去。”   谢谨接过帖子,喜道:“你怎么弄来的?”她正愁如何混进英雄庄。   百雨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这天下有我弄不来的东西吗?”   “可你不知道杀我师傅师兄的凶手。”谢谨在与百雨人交待的时候,直接问过百雨人,若他知道凶手,她便不用多费周折,直接去报仇了,可他也不知道。   百雨人从另一个袖子里掏东西,边掏边说道:“三水堂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况且你师傅师兄有什么探查的价值?”若不是因为关心狂刀,他连两父子死的消息都懒得去听。   把东西摆在桌上,百雨人对谢谨道:“来,坐下,替你易容,你的脸太扎眼了。”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过分美丽。   谢谨依言坐下,乖乖地让百雨人摆弄,她盯着百雨人平常的脸孔,不禁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呢?   百雨人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不由勾起了嘴角,小姑娘,你也终于有对我好奇的地方了,不能光让你一人浑身是谜啊。   易容之后,谢谨与百雨人这张脸竟奇妙的相似。   “这样看来,任何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兄妹了。”百雨人说道。   看来昨天那位掌柜的话提醒了他。   谢谨易容了,可掌柜昨天已看过她的真面目,所以两人准备翻墙出客栈,两个人都是一式的熟练,提气就过。   百雨人暗暗奇怪,她的内力竟跟他一样收放自如,可她绝不会用银针大法,女人是不能练银针大法的,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功夫能这样自由地控制内力?   谢谨不说,他就自己琢磨,有趣的事太少,难得有一件,他可要珍惜着,好好玩味。   英雄庄的门口已挤了许多人,都在等着参加英雄会,谢谨被这样多的人惊呆了,她问道一旁的百雨人,“这英雄会怎么有这么多人?”   百雨人懒懒地一指边上几个负责签到的人,“他们上午在这儿,见人就发帖子,人当然多了。”他买了包子顺便来英雄庄踩点,看到他们在发帖子,就顺手拿了两张。   什么?见人就发帖子?她还以为百雨人弄到这两张帖子有多难呢!   气愤地看向百雨人,他却已在队伍末尾老老实实排起了队,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这个百雨人实在同她想得不一样,他真是她想的那样全知全能的超一流高手吗?谢谨心情复杂地上前。   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是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八匹神骏的白马在前头开路,那些白马毛光水滑,一丝杂毛都没有,看上去都是千里良驹,马车上下来一位翩翩公子,他从如此华丽的马车下来,人也相衬地倨傲俊美,人群中不禁散开一条路来。   谢谨皱眉看着此人,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身边的百雨人奇道:“咦,这人怎么跟你师兄有几分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百雨人:我作为三水堂和一品楼的楼主,平常业务是很繁忙的,不会闲得没事就杀人。(但是好奇心非常重)(因为好奇心太重经常翘班)   百雨人的手下:堂主(楼主),求你别出去浪了,好多事情没处理呢。   百雨人回头:说什么?(暗暗蓄力。)   百雨人的手下:没、没什么,工作使我们快乐。 第41章 刀客7   这个与谢晋元有几分相似的俊美公子摇着一把折扇, 在众人的眼光中晃到签到的地方,朗声道:“九华派明光岫前来参与英雄会。”   众人纷纷叹服,原来是九华派的高徒, 怪不得排场这么大。   “胡说, ”百雨人冷道,“他比明光岫高了两寸半。”   “他易容了吗?”谢谨急道,这人假扮明光岫,那他的脸会不会也是假的?他怎么会与师兄这般相像?   “没有。”百雨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没有易容,他问谢谨:“你师兄还有兄弟?”   “没有!”谢谨斩钉截铁道, 师傅在师娘离开之后, 再未娶过, 只有师兄一个儿子。   百雨人看她急得双眼通红的样子,暗暗在她后背打进一道内劲,“冷静,或许是人有相似罢了。”   被百雨人打进来的内力凉的浑身一哆嗦,谢谨打了个寒颤, 惊讶地看着百雨人, 这个人的内力, 怎么如同寒冰般刺骨。   百雨人淡淡地收回目光, “记住,现在你是伏清,我是你的哥哥伏都,我们是戈达尔的徒弟。”他把目光放在那个俊美的背影上,“至于他是谁, 迟早会知道的。”   果然跟着谢谨有意思,有许多谜题可让他消遣。   那刺骨的内力在她的周身游走,再加上混沌意识的强力扩张,谢谨已彻底冷静下来,“那就走吧,哥哥。”   两人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进了英雄庄,等他们进来时,明光岫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明光岫,其实是管宁,他一路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进了给他专门准备的院子,进了屋子,倨傲地赶走了侍女,他才放松下来,恢复他原先内敛的样子。   若是谢谨在这儿,定会对他的样子感到震惊,因他不故意嚣张跋扈时,与谢晋元几乎像到了七成。   明光岫是管宁在江湖上的身份,平素是一个替身替他处理的,在他需要的时候,他便借用这个身份,只是为了与他完全区分开,明光岫是一个非常高傲自大的形象,这样,其他人哪怕见到他,也只会以为人有相似罢了。   更何况,武林中人,有几个能见到朝廷的锦衣卫呢。   谢谨出现在英雄庄附近,是她察觉了什么?还是来参加天下英雄会?   管宁想不明白,而且探子们去探查消息的时候,受到了不小的阻力,是谁在暗中帮助她?谢重山隐居了这么多年,难道在江湖中还有助力?   最重要的是大人要活的谢谨,大人的命令是他毕生的信仰,这次,他不会再犯错,让大人失望,一定要把谢谨活着带回锦衣卫。   谢谨与百雨人因为是同门同派的兄妹,所以被安排到了一个院子。   混沌意识不断在她的身体中扩张,强化她的脑力部分,她已不像一开始那样焦急,“百雨人,我有强烈的感觉,明光岫与我师兄的死绝脱不了干系。”   百雨人思索了片刻,“这个明光岫看上去与他本人一般的自以为是,嚣张跋扈,可他拿着折扇的手却始终内扣着,这是一个随时出招的手势,警惕性这样高的人,怎么会如此外露?”   谢谨点头同意,仔细一想,那个人虽然像块急于炫耀自己的珠宝似的,但他的表现太浮于表面,像是故意演出来似的,况且,真正的贵胄公子身边怎会一个仆人都不带?   除非这个人他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个身世高贵的名门公子该怎样生活。   “他一定与真正的明光岫长得很像,”百雨人拿起袖子里的纸笔,信手开始书写,“又或者真正的明光岫是他的另一个伪装。”   否则,他不会如此粗糙表面地假扮另一个人,他有自信,即使再亲近明光岫的人,看到他的脸,也不得不信他就是明光岫,即便他表现得略有不同。   “你在写什么?”   “让三水堂查查这个‘明光岫’的底细,”写完之后,百雨人将纸折好,又重新收回袖子里,“本来我以为你今天来英雄庄是做无用功,没想到有意外的进展,前几日,我的人发现锦衣卫的狗嗅着你的味道扑来了,我以为,你师傅师兄的死应与锦衣卫相关。”不过朝廷可不是好惹的。   锦衣卫?师傅出生武林世家,一生从未与朝廷有牵扯,为何会如此?难道锦衣卫真与此事有关?   谢谨将背上的盒子扔到房梁上,因百雨人说琴盒还是太显眼,此刻已换了普通的盒子。   “今晚,我要夜探英雄庄。”谢谨盯着百雨人,“我的刀,麻烦你帮我保管。”   百雨人欣然答应,他爱刀,今晚能与刀单独相处再好不过了,“我能拿来玩玩吗?”他十分诚恳地问道,温柔的眼睛中流露出单纯的渴望。   “可以。”谢谨对他这样孩童般的眼神真是无法抵御,他几乎是整个武林中最强的男人了,可他的言行却如此随心所欲。   不对,正因为他已是最强的了,所以才可以随心所欲。   本想提醒他无情刀很邪门,小心受伤,一想他这么厉害,总不至于伤到自己,谢谨就不说了。   入夜之后,谢谨久违地穿起了粗布衣服,缠起了布条,百雨人在那看她,忍不住说道:“你若不想暴露身份,蒙面足以,为何把头缠得活像个僵尸。”江湖中都传言狂刀是个怪物。   缠完布条的谢谨静默了一会儿,她想起师兄兴冲冲地拿着一大块布条来寻她,“师妹,你一定要缠小心了,若是戴面纱,万一被对手不小心挑飞了面纱,别人一见你姝色如斯,神魂颠倒,到时你胜之不武啊!”   她笑了一下,“我喜欢这样。”   说完,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百雨人从房梁上取下装着无情刀的盒子,自言自语道:“喜欢?那怎么说话的时候声音在抖?”   白天的时候,百雨人已替她打听清楚明光岫的院子,她虽然拿手功夫是刀法,但她的身法也绝不差,在武林中没有几个能察觉到她的探听。   百雨人除外,他是个异类。   如同一片落叶落在水上,一丝波纹都不会激起,谢谨悄然落在明光岫卧房的房顶,屏息探查,不好,屋里没人!   难道是提前得知她今夜会来?不可能,明光岫不是百雨人,没有那样可怕的洞察力,这么晚,他去哪了呢?莫非与她一样,做了哪里的梁上君子?   没时间多想,谢谨决定去找她原本在客栈中计划去找的那个人——林蕴宽。   找林蕴宽就简单多了,一庄之主,总是住在最显眼的地方。   谢谨悄然落在庄中守卫最森严的院外,院内有三十名护卫,在东西南北各个角落各自背对,均匀排布,隔一刻便挪动一次,一人一哨,戒备森严。   谢谨摸出袖子里的暗器,趁他们换位时,抢先一步挪到东北角的岗哨,等东北角岗哨的人过来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要叫时,一把飞刀射向了他的咽喉。   那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已被割破了喉咙,谢谨顶起他的尸首,将他的尸首钉在一旁的榕树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偷懒的侍卫靠在树上小憩。   再过一刻钟,他们就会发现死了一个侍卫。   谢谨毫不犹豫地从东北角潜入林蕴宽的卧房内。   卧房内还是空无一人。   奇怪,怎么今夜都不在自己的房中?这样森严的守备,就为了保护一间空屋子?   不对,这房内有密室。   谢谨调动五感,体内的混沌意识也集中到她的耳畔,在下面!   地下有人!   谢谨趴在地上感受,一块一块的砖摸过去,终于在书桌下摸到一块与众不同十分光滑的地砖,轻敲了几下,一个地下入口缓缓在她面前打开。   没有多想,谢谨跳了下去。   英雄庄内,除了百雨人,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群酒囊饭袋,更何况是在地底下,杀光了里面的人恐怕都没人察觉。   “林庄主,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袒护狂刀了?”   这声音,竟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季风!   “季少侠,实在非在下不愿相告,在下是确实不知啊。”这是林蕴宽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   “明兄,你信吗?”   “林庄主是江湖中少有的善人,起了恻隐之心,包庇那狂刀也不是不可能啊。”   明光岫也在。   听季风的语气,他与明光岫很熟,就是不知是与真的‘明光岫’熟,还是与这个冒牌货了。   谢谨躲在一侧敛息偷听,他们在说的是她,难道师兄的死会与她有关吗?   “林某只是替谢小英雄收了尸,可林某只是按照惯例,替来历不明的武者收尸,彼时对谢小英雄与狂刀之间的关系并不知情啊。”林蕴宽苦着脸说道,“况且她闯入山庄,杀了我庄中八名侍卫,试问林某又怎会袒护她呢?”   季风与明光岫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其实已信了林蕴宽的话,只是想再从林蕴宽身上诈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既然林蕴宽实在不知,季风也就作罢了,他恢复了一贯笑嘻嘻的样子,拱手道:“既然林庄主确不知情,那此事就算个误会吧,季风给林庄主赔罪了,若是林庄主得到了狂刀的消息,还望一定要通知在下。”   林蕴宽大度地摆摆手,“一定一定,只是季少侠为何要狂刀的消息呢?”   季风脸上的笑意淡了,他淡淡地说道:“只因我曾欠过白振云一个人情,现在他死了,这个人情还不了了,我平素不愿欠人情,只好替白兄报仇来一偿昔日之情了。”   原来他与那抛弃糟糠之妻的“缥缈扇”白振云是朋友,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谢谨不屑地暗想:你不来寻我,我也要来寻你,这次,我看是你骗倒我,还是我要了你的命。   只是没有探听到与师傅师兄有关的消息,还得等季风与明光岫离开后,再单独盘问林蕴宽,这个明光岫身上一定有古怪,不能让他察觉她正在追寻凶手,否则他定有防范。   那边三人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往出口那挪了。   谢谨隐在暗处,看着三人并肩走来,突然想到:糟了!入口的门她没关!   作者有话要说:百雨人:(〃\\\'▽\\\'〃)可以玩小刀刀了好开心,给小刀刀扎个辫子(全神贯注地做刀穗)   谢谨&无情刀:= =怕不是个傻子   百雨人的衣袖=多啦a梦的口袋 第42章 刀客8   三人已靠近谢谨藏身的地方, 谢谨只能屏息蓄力,既然别无选择,只能大开杀戒。   林蕴宽轻拧开关, 出口缓缓打开, “两位,请。”   三人依次上了地面,又重新把开关闭合。   谢谨散了聚起的罡气,暗想:难道这机关是自己闭合的?   她靠近机关,凝神感知地面的情况。   两个人离开了, 应是季风与明光岫走了, 谢谨正准备上去抓住林蕴宽来寻问, 竟又有人去而复返了。   “大人。”林蕴宽一改江湖中和稀泥的样子,恭敬向明光岫,也就是管宁行礼。   管宁微一颔首,“闲话莫说了,狂刀近日出现在英雄庄附近, 你见过她本人, 要多多留意。”晚上, 他本想来找林蕴宽谈事, 没想到半路遇上季风,季风对他的语气相当熟稔,看来‘明光岫’与他很熟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他。   等两人分别之后,他才重新回来办正事。   林蕴宽略一思索, 答道:“大人,那狂刀的画像我早已交给大人了,她来时,黑布缠面,难辨其真容,恐怕办不好这个事。”   管宁冷冷一笑,“你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哪怕再稀松,也有些眼力吧,一双招子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位大人要你何用?林庄主,你别忘了,这英雄庄是怎么立起来的?”   “属下绝不敢忘大人的恩情,”林蕴宽一听到管宁提起‘那位大人’,马上冷汗津津,“狂刀之事,必定全力以赴。”   “很好。”管宁点头,“记住,别在他人面前露出什么破绽,你是英雄庄的庄主,与锦衣卫与明光岫毫无干系。”   “是。”   谢谨扶着墙壁的手一松,原来是她捏碎了手心墙壁的一角,林蕴宽与锦衣卫勾结,不,他根本就是锦衣卫的傀儡,哈,她不用再查了,‘那位大人’,你这么想找我,是想赶尽杀绝吗?我成全你,我会找出你,自己来到你面前,然后,血债血偿!   听到明光岫离开的动静之后,谢谨直接打开地道,飞身闪出,如闪电般袭向林蕴宽,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捏住了他的喉咙。   “林庄主,我们又见面了,”谢谨寒声道,“那时我说你是个好人,看来是我有眼无珠了。”   林蕴宽惊恐地瞪大眼睛,面孔因为咽喉被扼住而慢慢变红。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走,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当今天没来过,你继续做你的庄主,否则,整个武林都会知晓你是朝廷的走狗。”   “包括你的‘那位大人’,也会知道你的无能。”   在听到谢谨前半句话时,林蕴宽尚且能保持冷静,在她提到‘那位大人’时,他惊恐地凸出了眼睛。   谢谨慢慢挪开捏住他喉咙的手,林蕴宽一时没了支撑,软倒在地。   “我问,你答,懂吗?”   摸着脖子上的淤痕,林蕴宽颤抖着点点头。   “‘那位大人’是谁?”   “那……咳咳,”林蕴宽不由咳嗽起来,谢谨掐得太狠,喉咙像火烧一般,但他看着谢谨的眼神,不敢不快回答,“我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看到谢谨溢满杀气的眼神,忙抖道:“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冷静,谢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用的线索,别冲动,谢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对于‘那位大人’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那位大人’位高权重,我从未见过他,一直是明光岫来传递消息。”   “明光岫也是锦衣卫?”   “是。”   “他为什么让你查我的下落?”   林蕴宽咽了口唾沫,“大人吩咐我办事,从不向我解释缘由。”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哪里有资格去问为什么。   “除了查我的下落,你还替他们做过什么与谢家有关的事。”谢谨一脚踩上他的胸口,“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谢家。”   “这些年来,明光岫一直让我查谢重山的下落,”林蕴宽不敢隐瞒,“也是他们吩咐我去替谢晋元收尸,把消息放出去,看是否有人来寻他的遗体。”   谢谨脚上略一用力,林蕴宽马上求饶道:“饶命,明日是英雄会,若我不出现,明光岫会起疑的。”   本想一脚踩断他的骨头,听了他的话,谢谨松了力道,他说得不错,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他不过一个傀儡,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还有呢?”   “没了没了,与谢家有关的事我已全说了。”林蕴宽已没有道貌岸然的庄主样,全无尊严地求饶着。   谢谨挪开脚,冷道:“今日我没来过,狂刀的下落你还在查,明白了吗?”   “是是。”林蕴宽马上答应。   谢谨从屋子的东北角出去,却发现不对,那树边竟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院子的烛光中露出半张脸,分明是刚才那个死了的护卫!   那护卫见了她,也不大喊示警,只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从院子的东北角出去。   谢谨一点头,飞身离开院子。   月光下,百雨人正背着盒子抱着手等她。   “里面是你的人?”谢谨一看他,便明白了,怪不得早已过了一刻钟,院子里却没有喧哗声。   百雨人点头,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来探查,在屋子里同无情刀玩了一会儿,就按耐不住好奇心跟来了。   一落在院子外,他便发现东北角有问题,分明是一个死人被钉在树上。   这小姑娘,下手的确够狠,只不过一刻钟换一次岗,到时又要弄得不可收拾,马上匆匆让来送信的手下扮作侍卫,他从东北角潜入屋内后,一眼就看到地道入口,只能替她关上遮掩,正巧他听到三人要上来,便又离开了。   这小姑娘真是让人操心。   “多谢你。”谢谨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百雨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教训道:“勇气有余,考虑不足,江湖经验太浅。”   谢谨有些不好意思,尽管混沌意识已强化了她的智谋,可她终究还是对这些事有疏忽,“百雨人,你说得不错,英雄庄果然与朝廷有勾结。”   百雨人突然抱起她跃向树顶,几个起落,他们两人已在英雄庄外的一个客栈屋顶上,谢谨被他迅猛的速度惊住,等他放开环抱她的手才反应过来,“有人?”   伸展四肢躺下,百雨人说道:“你现在回去,能与明光岫打个照面。”   “明光岫是锦衣卫。”谢谨说道,“而且他背后还有人,林蕴宽不过是朝廷的鹰犬。”   秋夜的微风吹过百雨人的脸庞,他惬意地看着月亮道:“不奇怪,林蕴宽出生并非世家,也无上佳武艺,无才无德,能在江湖中立出一个英雄庄来,背后除了朝廷,我想不会有哪个傻子了。”   “我要去锦衣卫,找出那个背后的人,”谢谨看向曲腿躺着的百雨人,“你若不愿与朝廷起冲突,我独去,刀谱我刻在原来那个琴盒里,你尽可自己拿去看。”   离开茅屋的时候,她已将多情剑法和无情刀法一同带走,也许此去她会没命回来,他帮了她这么多,好歹给他留下些什么。   百雨人闻言头都未偏一下,他要那些刀谱秘籍有何用?他此生都无法练刀。   体内至阴至寒的内力排斥一切刚硬的功夫,他可以使暗器,可以练剑,可以用鞭,世上的飞花落叶,他皆可用来杀人,除了刀。   除了刀。   “的确,百雨人是不宜与朝廷起冲突的,他是一品楼的主人,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百雨人偏过头来,咧嘴一笑,“可我是你的哥哥,伏都。”   “若我不愿,世上有谁知道我是百雨人?”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狡黠,温柔的眼睛中闪动着天真的光芒,使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也有了光彩。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他已是这个世上顶尖的存在,可他看上去竟那样纯然,谢谨突然对他的身世有些好奇。   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一下羞得脸红,还好脸上有易容,百雨人看不出来。   听到她肚子的叫声,百雨人倒是很高兴,他坐起身来,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我就知道你会饿,早上只吃一个包子,午膳又不肯吃,晚膳也不吃就跑出来,就算你的刀法天下第一,也还是得吃东西,喏,这个给你。”   谢谨不好意思地接过,触手发现这油纸包已冰凉了,这人到底藏了多久?有些好笑地打开,里面精致地摆了五个梅花糕,叠得极好,未有一丝碎屑。   百雨人有些得意,他让手下查明光岫的底细的时候,顺便夹了一张小纸条,让他们去查查现在城中的小姑娘都爱吃些什么。   这梅花糕是小姑娘们最时兴最爱吃的吃食,这下她肯定爱吃。   可谢谨看着这精致的点心久久不动。   “你怎么不吃?”百雨人催促道,“这可是现在城里的小姑娘们最爱吃的糕点。”   “师妹,这可是城里的姑娘们最爱吃的糕点!”谢晋元献宝似的从胸口掏出一个油纸包,急匆匆地展开,却发现因路上颠簸,糕点都散开了,原先漂亮的梅花形状不是缺了左边一瓣,就是缺了右边一瓣。   他懊恼地说道:“都怪我,路上太着急了,都颠坏了,你也别整日练刀,同我下山去看看,师兄亲自带你去吃,这梅花糕要吃刚出炉的才最好吃呢。”   “没关系,”谢谨笑得眉眼弯弯,挑起一个缺口的梅花糕咬了一口,“好甜。”   谢晋元见她吃得香甜,又是高兴又是心酸,他的师妹,花儿一般的年纪,城里的姑娘该有的,她却都没有,整日穿着粗布衣裳,下回,他一定要替她好好买几件漂亮的衣裙。   “你怎么了?”百雨人担心地看着恍惚的谢谨,温柔的眼睛流露出关怀,“不爱吃吗?”   谢谨微微一笑,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我爱吃,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百雨人的手下拿着百雨人的传信,上面写着让他们探查九华派明光岫的身份,往朝廷的方向查,手下们认真收好,又看到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最爱吃什么,让他们查,还要尽快。   手下们:?????    第43章 刀客9   百雨人看着她腮边滑落的眼泪怔住。   谢谨嚼着口中冰凉的糕点, 缓缓说道:“我的师兄是世上难得的好人,他明明温厚善良,与人过招比武时连伤人都不肯, 却从不责怪我下山杀人, 每次都在山下等着我,他总说,我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回来的时候走丢了怎么办,不管我日后变成什么样, 他都会护着我。”   “百雨人, 你说, 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这样好的他?   看着不断落泪的谢谨,百雨人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师傅,你为什么要杀它?”   他轻轻摸摸她软软的头顶,柔声道:“你师兄他去好地方了,那地方容得下他那样的好人, 他不会再受伤了。”   “即便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哭鼻子也是不好看的, 别哭了, 眼泪是留给软弱的人的, 你要报仇,就要心比谁都硬,谢谨,想想那个仇人,你现在哭泣的样子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你还要哭吗?”   闻言谢谨马上止住了眼泪,她不会让仇者快,把油纸包里的糕点吃得干干净净,她对百雨人说道:“谢谢你,杀他,我一定会用刀。”   到时,我会让你看到,世上最残忍的刀法。   第二日,他们一早守在明光岫的院子门口,装作闲聊的样子,那个高傲的明光岫摇着纸扇慢慢踱步出来,看也没多看他们一眼。   “这才是真正的明光岫。”百雨人低头在谢谨耳边说道,“那个锦衣卫已经离开了。”   谢谨点点头,既然如此,英雄庄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价值,“我们走,去京都。”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回屋收拾东西。   谢谨将无情刀重新装进琴盒里,现在她已不怕在英雄庄暴露身份,谅林蕴宽那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   可没想到,在路上,她遇到了正要前往英雄会的季风。   两人见面皆是一愣,谢谨低头绕开,与百雨人加速往前走。   “等等,”季风出声叫道,谢谨看了百雨人一眼,加快了脚步,季风见他们走得更快了,提气落到他们跟前,“小谨,怎么见了我也不打声招呼。”   谢谨不回话,她怕一开口,声音就暴露了她的身份,百雨人在这方面吃了亏,也提醒了她。   她无意与季风纠缠,再次绕开,可季风却不依不饶地挡住她,不满道:“小谨,你身边有新人陪,就不理我这个旧人了吗?”说完,他酸溜溜地看向百雨人,不屑道:“他长得这样丑,你可别跟他玩。”   听了他的话,百雨人眼中划过一丝杀气,他比谢谨克制情绪的功夫要高明得多,所以即使敏锐如季风也未感觉到那股转瞬即逝的杀气。   可谢谨感觉到了,百雨人虽是顶级高手,可相处的几日,她发现他更像个普通人,他很少动手,更别说对谁有杀意了,而季风竟能惹恼他。   看来这个季风,今日不除不行。   不知从何时起,谢谨已将百雨人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她之前虽想过要杀季风,却从未行动,可百雨人生气了,她便真想杀了季风。   “是我,”谢谨坦然承认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俩都易了容,扮作兄妹来英雄会。”   季风对谢谨的坦白感到很意外。   这高岭之花怎么突然变了样?   谢谨继续说道:“你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等等,”季风下意识地拦住他们,“你们既然来英雄会,怎么英雄会还没开始就要走了?”   “这是因为我来英雄会是为了找寻狂刀,而我已发现了狂刀的行踪,”谢谨正经道,“现在要赶去城外找她。”   季风听到狂刀这两个字,嬉皮笑脸的样子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何也要寻狂刀?”   谢谨呶呶嘴,背着琴盒跳了两下,终于有些十四岁少女天真的样子,“我也练刀,想学她的刀法。”   看着谢谨身边一言不发的百雨人,他半信半疑道:“你是怎么发现她的踪迹的?”   指着身边不说话的百雨人,谢谨解释道:“是他告诉我的,你不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熟悉吗?”   季风这才仔细看百雨人,发现此人的身高轮廓,尤其是耳朵,与三水堂的主人一模一样,他惊道:“是你!”   百雨人配合地点点头。   这下季风没有信十分,也信了七分,他重又笑嘻嘻地说道:“小谨,不若我们一起去找狂刀?”   谢谨摇了摇头,“我讨厌你,你滚远点。”说完,拉起百雨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季风见他们要走,便紧紧跟在后面,谢谨不让他跟,他偏要跟。   他新学了步步生莲,世上最快的轻功,又多了一样傍身的武艺,使他面对谢谨时胆子大了许多。   谢谨与百雨人飞快地起落着,很快到了城外的密林,季风起了较量之心,施展步步生莲,紧紧跟在三步之内,一直到密林深处,谢谨与百雨人终于停了下来。   季风谨慎地退到五步之外,“小谨,你说来找狂刀?”   “不错,”谢谨轻轻解开琴盒,打开盒子,单手提起无情刀,刀尖的亮光划破了密林中的阴影,她稳稳地拿起刀,笑道,“狂刀就在你的面前。”   在看到那把刀散发的杀气时,季风已觉得不妙,忙转身施展轻功逃跑,可他的后路却被百雨人稳稳地堵死了。   他惊讶地看着这个外貌平平无奇的人,无论他从哪个方向逃走,那人都能用密不透风的掌法将他逼回到谢谨身前。   “百雨人,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无情刀是怎样杀人的。”谢谨提起无情刀,释放出内敛的杀气,霎时,整个密林都因为她身上的杀气寒气森森。   季风瞪大眼睛看着那一道惊世的刀光向他袭来,他浑身的功夫一点都用不了,在那刀光掠到眼前时,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许多事,自小乞讨,得遇贵人,红颜知己,春风得意……最后的一个画面是在三水堂外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巨大的琴盒,秀丽天成,满脸漠然。   百雨人鼓掌,“的确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刀法。”这样的刀法,若是谢谨拼劲血气与他一战,他最少也要折一只手,而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只有她。   这的确如她所说是杀人的刀法,一动,所到之处皆是炼狱,这样可怕的功夫,不知她是怎样练成的,他有些相信无情刀这个名字了。   恐怕只有真正无情的人才能驾驭这样杀人如割草般的刀法,她是无情的吗?   谢谨收起无情刀,在斩杀季风之前,她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能杀了他,这是她见过气运最强的人,若不是今日有混沌意识的气运加成和本来就气运略输他一段的百雨人在,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杀得了他。   前世恩怨今日了结,下辈子,别再遇上我。   谢谨重背起盒子,“走吧,我们去京都。”   两人一同离开了密林,直向京都奔去。   徒留季风瞪大了眼睛的尸首,谁能想到,原先世界中成为武林至尊,坐拥三千后宫的天命之子就这样死在荒野之中,尸首为林中的野兽所啃,一朝命丧,荣华成空。   明庄之中,管宁焦急地等在屋外,来回地踱着步,心内烦躁不已,好一会儿,屋内的太医终于出来了。   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太医的肩膀,却用力过猛,让太医吓得求饶。   连忙松了力道,管宁急道:“大人怎么样了?”   太医原想说实话,可看管宁可怕的脸色,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此次大人是无碍了,可仍需多加调养。”   一群废物!每次都是说些静心、调养的废话!管宁恨不得立刻拔刀把这个满口官话的太医杀了,可不行,大人的命还要靠这些老不死的撑着。   他沉着脸不愿再同太医多说,甩开太医,进屋了。   被他差点甩到地上的太医摸摸肩膀的骨头,摇了摇头,锦衣卫啊,得罪不起噢。   屋内焚着静心的香,烧着碳,整间屋子暖融融的,可床上的人还是盖了厚厚的棉被,明渊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笑道:“管宁,你是不是又冲太医发脾气了?”   “一群庸医,”管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偏两颊烧得绯红,心疼地说道:“我去为大人寻更好的大夫。”   明渊想摇头,却发现脖子僵硬,管宁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要他要做什么,忙伸手为他轻轻揉开脖子上结出的肌肉。   明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管宁顿了顿,继续为他揉搓。   “不是那些太医的错,”明渊慵懒地说道,“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自小就这样,何必冲他们撒气呢,他们到了外头,又要说我们锦衣卫仗势欺人了。”   管宁手上的动作不停,闷声说道:“让他们去说吧,横竖他们也得忍着。”   “傻孩子,我在,他们且得忍着,我若不在,谁护得了你?”明渊怜惜道。   “那大人就长命百岁,长久地护着管宁,管宁的命是大人的,大人去哪儿,管宁就去哪儿,大人若在,管宁就在,大人若……”他不忍心说下去了,只更尽心地替明渊按摩。   明渊欣慰笑道:“我这样的废人,身边还有你这样的贴心人,真是三生有幸。”   “大人!”管宁最不爱听他自轻自贱,气道:“若大人是废人,管宁就是地上的尘土,河中的烂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明渊在他的动作下,困顿地闭上眼睛,“狂刀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林蕴宽真是个废物。”   “那……谢重山呢?”   因他闭着眼睛,所以他没看到他的心腹管宁在听到“谢重山”三个字时,眼里划过一丝妒意,“也不曾得到消息。”   良久,床上未传来一点声音,久到管宁以为他睡着了,明渊才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44章 刀客10   他到底去哪了?他已传递了谢晋元的死讯给他, 就算如此,也不能逼他出山吗?哪怕来向他寻仇,都不屑吗?   明渊想着想着, 心口又疼了起来, 一股浊气从肺腑涌上,他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   管宁连忙上前一手扶起他,一手替他顺气,“大人,大人, 忍住。”   良久, 明渊终于憋住了喉中的痒意, 他拍拍管宁坚实的臂膀,“没事的,你下去吧。”   “大人,”管宁忍不住僭越一次,乞求道, “让管宁陪着你吧, 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明渊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缓缓躺下, 狭长的凤眼盯着管宁与谢晋元相似的脸庞, 笑道:“管宁,你现在长大了,有大事要去做,不能总是陪着我,下去吧, 别再让我说第三遍。”说完,他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内侧,作出一副就寝的样子。   管宁无法,只能退下。   待他走后,明渊又细细地在被子里咳了起来,为何小时候看着那样相像,长大之后,便不同了呢?   谢谨与百雨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中秋之前,赶到了京都。   两人仍是扮作伏清与伏都兄妹投宿客栈。   “明光岫的身份有些眉目了。”百雨人从袖中拿出信件,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之后,把信件扔给了谢谨,谢谨接过看了起来。   信中说道明光岫的身份果然是伪装,锦衣卫中有一人与明光岫有七分相似,应该就是他借用了明光岫的身份,此人名叫管宁,在锦衣卫中任镇抚使一职,再查就没了。   “三水堂与一品楼都和朝廷有联系,”百雨人解释道,“再去查深入的东西,就会引起怀疑了。”   谢谨点头表示明白。   百雨人替她做到这一步,她已很感激,若上辈子她没有错找他寻仇,而是找他帮忙,说不定他也会兴致勃勃地来掺和,原先的她也不会含恨而死了。   这个管宁无疑就是那个假扮明光岫的人了,他千方百计地要寻她,这次换她来寻他。   “此人年纪尚轻,却已坐到镇抚使的位置,”百雨人说道,“他本事不小啊。”   “像这样坐到与自身不匹配的位置的人,让我想到另一个人。”百雨人意味深长地对谢谨说道。   “林蕴宽!”谢谨答道。   看到百雨人赞许的眼光,她知道她答对了。   “那这个管宁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扶植,”谢谨打开了思路,继续分析道,“此人既然能将管宁推到镇抚使的位置,那么他必定职位更高。”   “锦衣卫中设有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百雨人对朝中的事了解的也不少,“只有这五人,在镇抚使职位之上。”   “也就是说,‘那位大人’必定是这五人的其中之一了。”谢谨喜道。   百雨人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也不一定,说不定此人并不是锦衣卫中的人,他只需位高权重,譬如太师,首辅,提一个人上镇抚使也不是难事。”   “不论如何,这些人总不会很多。”谢谨没有灰心,她已有了决定性的线索,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了。   百雨人见她不复几日之前的伤感模样,高兴地拍拍她的头,“我会让他们在日落之前把这些官员的资料送来,不会太深入,但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这几天百雨人常拍她的头,让她几乎有了自己是猫儿狗儿的错觉,且百雨人的手总是凉得刺骨,每次拍她,她都几乎要打一个激灵,可他这样帮她,她受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能忍着了。   日落之前,百雨人的手下果然送来了资料。   那人不像先前几人,来得时候头也不敢抬,他好奇地打量谢谨,看到她不高的身量以后,马上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百雨人翻着手上的几张纸,感觉到孔一还没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留着是要伺候我们晚膳?”   孔一马上逃也似的溜了。   片刻间,百雨人已翻完手中的资料,他随手往桌上一扔,说道:“这里只有三人有嫌疑,一是锦衣卫总指挥明渊,管宁是他的心腹,明渊很宠幸他;二是宗人令管廷昱,管宁是他的干儿子,管宁能升迁得这样快,与他绝脱不了干系;三是首辅周申,他经常出入拱卫司,与锦衣卫总指挥明渊的关系曾经很密切。”   其余几人,不是毫无关联,便是手中无甚实权。   谢谨不用看了,她相信百雨人的判断,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百雨人是个观察力极敏锐也极聪慧的人,她才知道,他在第一次见她时,几句话之间就立即识破了她的身份。   枉费她那个时候还苦苦装作无辜的样子。   肯定让他看了不少笑话。   “你最怀疑谁?”百雨人问道。   谢谨看着他发亮的眼睛,笑道:“与你想的一样。”   锦衣卫总指挥使——明渊。   可明渊的资料是其中最少的,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写了他是哪里生人,生辰八字,对他的出身都没有提及,而他如何在年仅三十四岁就坐上了锦衣卫总指挥使的位置也没提及,只提到了他好似不会武功而且身体极差。   谢谨很奇怪,锦衣卫是用来杀人的,他一个不会武功身子极差的人,如何能够统领万千杀将?   莫非他也是被什么人推上锦衣卫总指挥使的位置的?   “这个明渊很神秘,”百雨人兴味道,“与其从他身上突破,不如从管宁或周申身上突破,这两人与他联系密切,必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些什么。”   也好,谢谨点头同意。   他们在拱卫司附近蹲了三天,竟没见到管宁一次。   谢谨奇道:“这人从来不来拱卫司吗?他是怎么做这个镇抚使的?”   百雨人拨开树枝,向下边看边说道:“明渊也从未出现过。”   这两人一起不出现,实在是太奇怪了,都是锦衣卫中的高层,怎么会从来不来拱卫司。   本想抓个锦衣卫盘问,可每个锦衣卫都有自己的名牌登记在册,若是随意死了一个,其余的锦衣卫必定追查到底。   管宁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只能选择去冒险潜入周申身边。   周申的资料就比明渊详细多了,出生名门世家,一路顺风顺水地坐到首辅的位置,他的运气比明渊还好,在弱冠之年,便坐上了权倾朝野的首辅之位,而且他手段也很高明,一直在这个位置稳稳地坐了足足十五年。   “他的根系很深,我想明渊可能就是他根系上的一枝,恐怕明渊能坐上这个位置,这位首辅出了不少力。”百雨人说道,资料上说两人联系很密切,只这两年生疏起来了。   “我们要想办法潜入他的府中。”谢谨说道。   “不一定,”百雨人指着资料上的一段话,“周申很喜欢在外举办宴会,每月都会在野外开宴,算算时间,不出三日,他便又要举办宴会,我们可以趁机混进去。”   果然,在百雨人推断的第三日,周申在听心湖举办宴会,邀请了许多宾客。   周申请的宾客不是文人骚客,就是朝中名流,无论假扮谁,最后闹出事端,都会惊动真正的凶手,谢谨与百雨人决定扮成宴会中的伶人混进去。   百雨人看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临阵退缩:“我躲在暗处接应你就好,无人能发现我的踪迹。”   谢谨不勉强他,自己换了衣裳,仔细描摹了起来,这张脸足够美貌,却太过稚嫩天真,缺了一些风尘之气,只能用妆容来弥补。   等她装扮完毕,百雨人惊讶地看着她,这……比他的易容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奖励地想拍拍她头,被谢谨躲开,“这发髻很难梳的,别拍散了。”   遗憾地收回手,百雨人暗暗决定,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拍。   花了点银子,谢谨顺利混进了百花楼的乐师队伍里,她抱着琴盒低头行进,身边的姑娘推推她,“你带的这什么琴?”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普通的琴。”谢谨低声答道,这次她说的是实话。   那姑娘见她这样冷淡,不悦地哼了一声,这样藏着掖着,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天香国色,还是仗着琴艺超群,觉着首辅大人会看上你?   那如天上的冷月一般的首辅大人,对女人从来是不假辞色,正因为这样,使他更加高不可攀让人着迷。   周申在湖心亭中随手拨弄琴弦,发出一段妙音,他皱着眉问道:“还是不来吗?”   “是,大人,明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赴宴。”   “呵,”周申冷笑道,“他哪是身体不适,是跟管宁在府中乐不思蜀了吧,罢了,以为我离了他便不成似的。”   来回信的明府下人只当自己是个听不见的聋子。   周申见他毫无反应,无趣道:“滚吧。”   他府中的人也与他一样无情。   今日的宴会又是一场无聊的宴会,没有他的宴会,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想起当年他们策马同游,游到兴处,便就地野炊,两人把酒言欢,说不出的肆意快活。   从何时起,他就变了呢?   是从他如愿以偿地坐上那个位置起。   周申灌下一杯苦酒,他说得什么嘴硬的话呢,离了他,他就是不行。   宴会的主人兴趣缺缺,宴会倒是热闹非凡。   来了许多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对着她们这些伶人评头论足,调笑戏弄。   谢谨握紧琴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隐在暗处,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周申正坐在她正对面的主座上,面无表情地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身边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果然是像资料中说的那样,不近女色。   这要怎么接近他?或者等他喝醉回家的时候半路把他劫了,可这样定会弄出大动静来。   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她带回家,或者两人单独相处就好了。   周申略有醉意后,信手拿起身边的琴弹了起来,琴声缠绵悱恻,让人听之心伤。   他好似在思念什么人?谢谨暗想,心里有了主意。   她在人群中款款起身,和着周申的琴声唱道:“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她的声音清脆幼嫩,却饱含感伤的追忆之情,站在亭边,月色下,衣袂飘飘,如同天女下凡,她忧郁地看着周申,脸上满是愁绪。   周围的人皆为她倾倒,只有周申看她的眼神依旧清明,欣赏,却无一丝男女之意。“好姑娘,到我身边来。”然而他还是招谢谨过去。   “是,大人。”谢谨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行礼上前。   周申没有像众人想得那样把鲜嫩的美人搂入怀中,而是问她,“你为什么唱那样的歌?”   “因妾听到大人的琴声,不禁感伤身世,随性而歌罢了。”   周申大笑道:“未想今日能遇到我周申的知己,你是哪个乐坊的人,叫什么名字?”   “妾是百花楼的人,名追思。”   “追思追思,”周申反复回味着她的名字,柔声道,“你可愿意跟我回府?为我唱歌?”   谢谨拜道:“大人不嫌妾身卑贱,妾愿为大人府中歌姬。”   这时,堂下一个声音叫道:“大人明鉴,她不是我们百花楼的歌姬。”正是之前跟在谢谨身边问她拿的是什么琴的姑娘。   周申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谢谨等她回答,谢谨跪倒在地,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大人,妾出身低微,蒲柳之姿,只能在街边卖唱糊口,可妾仰慕大人已久,遂今日掏了积蓄跟着百花楼而来,只为见大人一面,请大人怜妾一片真心。”   世上总是有这么多痴心人被辜负,周申伤及自身,怜惜道:“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我都成全你。”若也有人能成全他,该多好?   谢谨惊喜地拜谢。   周申因谢谨的歌唱而心中郁结,早早带着谢谨离席了。   周申对谢谨不错,单独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谢谨在马车中把脸上的泪拭净,凝神查探四周,发现百雨人正跟着她,这让她安心不少。   入了周府之后,谢谨才发现,这周府的守卫与英雄庄不可同日而语,她若要直接闯进周申的卧房,恐怕必定要见血。   在周申替她准备的房间中待了一会儿,屋顶上传来些许动静,百雨人跳下来了。   “你小小年纪,那些东西都是从哪学的?”百雨人皱眉数落道,刚她在亭中的样子十足一个可怜的青楼女子,一口一个妾的,听得他浑身别扭。   谢谨不在意地把脸上的妆容擦净,重新上妆,“路上现学的。”   这次,她还要去自荐枕席呢,“你出去,我要换身衣裳。”谢谨赶人,百雨人莫名,“你想夜闯周申的卧房?周府守卫非同小可,若他与此事无关,可是打草惊蛇。”   卧房是一定要闯的,可不是穿夜行衣那种闯,谢谨直觉与百雨人说不清,只一个劲地赶他,“你在外面接应我就好了。”   百雨人被她赶鸭似的又从屋顶赶出去,在屋子旁的大树上隐去身形,暗想: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真是让人高兴。   谢谨在纱衣外披了层外衫,就往院外走,到院门口,就被院子里的守卫拦住了,谢谨娇弱道:“几位侍卫大哥行行好,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想见大人。”   这几年,周申从不带女人回府,这次宴会带了个妙龄的美貌少女回来,还安置得如此妥帖,府中的人都不敢小觑这个少女。   守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行礼道:“姑娘多礼了,卑职这就去通报大人。”   谢谨感激地点头道谢,“多谢侍卫大哥。”   不一会儿,守卫来了,还带回了周府的管家,他并没有直接通报周申的权利,只能通报给周府的管家,管家想亲自来看看,他只好带管家来。   管家见月光下一个娇弱可怜的少女穿着单薄,凄清地站着,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这位大人,我能见见周大人吗?”   周府冷清了这么多年,该有点烟火气了,管家点头道:“跟我来。”   他三代都是周府的管家,在府中权利不小,一路畅通地带着谢谨来到周申房外,轻敲周申的门,“大人,你今夜带回来的姑娘想拜见你。”   “进来吧。”   管家喜形于色,推了一把谢谨,“好好伺候大人。”   “是。”谢谨羞道,推门进了房。   她凝神去听,房内只有周申一人,她放了心,不再用那副做作样子,信步走进里屋,周申正低着头在塌边自己与自己对弈。   “追思,来,下棋。”周申头也不回地招呼道。   谢谨走到他身边,拿起一颗黑子,是玛瑙做的,她将玛瑙棋子轻轻捏在手心里,笑道:“大人,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周申被她逗乐,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说要变戏法的,他纵容道:“好啊。”   谢谨修长的手指微微抖动,淅淅沥沥的粉末从她指尖滑落,她摊开手,除了一些黑色粉末,手上已空无一物,“大人,好玩吗?”   周申脸色一变,张口欲喊,谢谨比他更快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如同对林蕴宽一样,她笑道:“大人,你猜是这玛瑙棋子硬,还是你的脖子硬?”说完,她微一用力,就让周申涨红了脸,喘不上气来。   看火候差不多了,她微微松开手,娇声道:“大人,这首辅的位置你坐了已有十五年了,坐得舒服吗?”   她故意提起首辅之位,就是为了不让周申往江湖恩怨那方面去想,让他误认为今日之事是哪个政敌所为好了。   周申听了她的话,果然开始往阴谋诡计朝廷倾轧方面开始想,片刻间,他心里已有了十七八个人选。   东拉西扯了一堆问题,都是根据百雨人给的那些资料上问的,谢谨终于决定切入正题,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听说锦衣卫指挥使与大人感情甚笃,当年他坐上这个位置,是否是大人出的力呢?”   之前回答谢谨的问题时,无论答案真假,周申都答了,可是这个问题,周申却沉默了。   谢谨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在周申脸上比划,“大人,回答妾身的问题,只需用一张嘴就够了,那大人这双眼睛,我就替大人挖了吧。”说着,将簪子尖利的一头往周申眼睛戳去。   “住手!”因脖颈还被制住,周申的声音很小,可也足够谢谨听见了,她停下动作含笑看着周申,周申闭了闭眼,答道:“是,是我出的力。”   “大人肯出力替明大人坐上高位,自然是与明大人感情非同一般了?”   “你怎么知道!”周申瞪大眼睛,脸色涨红,可这涨红的原因就不是因为谢谨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他许诺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谢谨拿簪子轻轻拍了他的脸,“大人,别激动,吓坏了妾身,妾身手上没个准,大人的脖子可就要断了。”   周申只能勉强冷静下来。   问到明渊的问题,周申如此激动,可见他与明渊的感情的确非常人可比。   “你为何会帮他登上如此高位?”   “你是故意羞辱我吗?”周申愤懑道,“你明明已知晓我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   谢谨有一瞬的怔忪,周申察觉到,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大喊,“来人!”   谢谨立刻将他劈晕,已迟了,外面已传来喧哗的声音,此时,头顶的砖瓦突然掉落,破了个大洞,百雨人透过大洞向她招呼,“快走。”   谢谨毫不犹豫地跳上去,百雨人顺手拉住她把她甩到背上,“抓紧。”说完,他如飞鸟般一个提气飞向空中。   谢谨在他背上惊呆了,她早已知晓百雨人有一身深厚到不可思议的内功,然而她还是被他绵长的气息吓着了。   他们几乎是在飞。   身后的追兵在片刻间就被甩掉了,百雨人带她回到落脚的客栈,一放下她,就气道:“秋日怎么能穿得这样少?”   身上披着的外衣早在狂奔之中不知掉到哪了,谢谨仅穿着纱衣,她不冷,只是有些尴尬,百雨人拿起她包袱里的衣服扔到她身上,“受冻了,看你怎样难受。”   谢谨胡乱把衣服穿上,急道:“周申与明渊的感情非同一般。”   “那是自然,他们交情匪浅。”百雨人不以为意。   谢谨无奈,解释道:“周申好像是个断袖。”   “断袖是什么?”   ……   谢谨花了一些时间解释断袖是什么,百雨人听明白之后,奇道:“那这与我们要查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谢谨懊恼,忙了一晚上,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得到了一个没用的消息。   “不过我这倒是有新的进展。”百雨人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通过一个朝中友人得知管宁其实是明渊先收养的,后来才过继在管廷昱名下,极有可能是明渊想为管宁造一个高一些的身份,好与他的官位相匹配。”   “这样看来,管宁受明渊的恩惠颇深,听命于明渊‘这位大人’的可能性是最高的了。”   百雨人颔首,“我认为不是可能,是一定。”   谢谨攥紧了拳头,百雨人轻拍她的头,“明渊在找谢家的人是一定的了,只是他不一定就是杀害你师兄害死你师傅的凶手。”   “我总感觉,他在找人,而不是杀人。”   “你怎么知道,他找我,不是为了赶尽杀绝。”   “直觉。”百雨人又拍拍她的头,手感真好,“到底如何,明日再说,今天这样晚,你该睡了。”   小姑娘每天睡得太少,也让他操心。   百雨人让她睡,她睡不着也得睡,要不然他还是一掌把她拍晕,他这个人说一不二的很,尤其是他老把她当成个小娃娃似的。   他莫不是起了些做爹的瘾头?听他的声音,年纪应该也不大啊,谢谨胡思乱想着,也还是睡着了。   被她怀疑是想当爹的百雨人倒挂在房梁上,瞪大眼睛看她蓬松的头顶,小姑娘又挑食又莽撞,真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狐狸,哦,生得也一样美。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蹲守拱卫司,她不信,管宁会一辈子不出现。   终于在蹲守了七日之后,管宁来了。   他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面沉如水,沉静内敛,自有一股清贵之气,与那高傲跋扈的明光岫有天壤之别,恐怕认识明光岫的人看到他,也只会以为人有相似罢了,不过他这样看起来,与谢晋元竟有七分相似。   这让盯着他的谢谨心中隐隐作痛。   他不配与师兄长得相似,若是师兄还活着,比他要俊百倍,千倍。   百雨人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冷静。   他们潜在树上,等着管宁从拱卫司再出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再吃点。”百雨人从袖子里掏出糕点又给她。   从清晨到现在,她已吃了一肚子的冷糕点,也不知百雨人身上到底带了多少干粮,源源不断地能拿出来喂她。   她抿着嘴,示意坚决不吃了。   百雨人遗憾地把糕点放回袖中。   他自己好像真的不吃东西,她从未亲眼见过他吃东西,喝水都很少,每次她问他,他都说吃过了,今日他们两人一起蹲守在这儿,一步都未离开,他孜孜不倦地喂她,自己却一口都没吃过。   莫不是真的练得什么邪功?   被怀疑练了邪功且有当爹瘾头的百雨人浑然不知她的想法,他在有些方面很迟钝。   不过在眼力方面他不输给任何人,轻拍小姑娘的头顶,“他要出来了。”   谢谨立即看向出口,果然,片刻之后,管宁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只见他站立在门口,久久未动,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在等谁?”谢谨奇道,“莫非是明渊?”这几日,他们始终得不到明渊的行踪,这人就像在这世上不存在一样。   “不会,”百雨人回到,“我听朝中的友人说明渊已有半年未曾现身。”   半年未曾现身过一次?这样也能把持住整个锦衣卫,可见此人的手段高明,绝不是单靠着周申爬上这个位置。   “来了。”百雨人提醒道,“管宁等的人。”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正远远地飞驰而来,等他略微靠近,百雨人便低声道:“是戈达尔。”   正是他们假扮的伏都与伏清兄妹的师傅戈达尔。   “你不是说戈达尔是塞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京都?”谢谨以为他们假扮塞外的一对兄妹,在中原武林中,必定万无一失了。   没想到,他们的师傅戈达尔会出现在这儿,若是别人他们尚且可以糊弄,伏清与伏都兄妹自小由他们的师傅带大,戈达尔不可能认不出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   “巫医大人,”管宁的姿态放得很低,“恭候多时。”   戈达尔下马,直接问道:“管大人,你好,明大人在哪里?”戈达尔长居塞外,对中原的繁文缛节不太了解,说话一向很直接。   管宁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他见多了礼数周全的庸医,戈达尔再无礼,只要他能治好大人,哪怕踩着他的脸走,他也愿意。   “明大人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休息,我今夜就带您去。”管宁说道。   “他们要去找明渊了,”百雨人在谢谨的耳边说道,“戈达尔是塞外数一数二的巫医,手段很阴毒,为人也很古怪,没想到管宁能请到他来中原,看来明渊恐怕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行,他不能死,”谢谨咬牙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杀他之前,先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找谢家的人,又是不是派人杀了你师兄,传消息给你师傅。”   百雨人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谨恨恨瞪他一眼,把百雨人瞪得心花怒放,小姑娘越来越胆大了。   “敛息,跟上他们。”百雨人拍拍她的头。   拱卫司门口,已有人替管宁牵马来,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谢谨与百雨人紧跟在后,两人都是当世的顶尖高手,又是收敛气息的行家,一路紧跟,丝毫没让管宁与戈达尔发现。   管宁一直带着戈达尔来到城外一片密林,“巫医大人,请下马。”戈达尔点点头,与管宁一同下马。   两人下马走进密林。   百雨人飞上树顶往下一看,密林中瘴气弥漫,再加上今夜没有星月,昏暗无光,林中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   谢谨焦急地看着他,百雨人飞身下来,摇头,“林中瘴气不足为惧,不过这林子天然是一个阵法,融合了中原和塞外的秘法,十分古怪,匆忙进去,可能会在其中迷失方向,更别提林中会有多少机关,恐怕人没找到,我们却要耗死在里头了。”   连百雨人都说进不去,谢谨亦无话可说了,百雨人安慰地拍拍她的头,“他们既然从这里进去,就只能从这里出来,这种阵法为了保证绞杀闯入者,出入口只有一个。”   “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等。”谢谨原本想等管宁带他们找到明渊,就先杀了他,这下还要留着他的命去找明渊了。   管宁带着戈达尔绕过重重机关,来到明庄门前,“巫医大人,请跟着我。”戈达尔看出庄子的古怪,无意给自己找麻烦,乖乖地跟在管宁身后。   终于,他们进到了明渊的卧房前。   “巫医大人,”管宁推门前,恳求道,“请您一定要治好大人。”   戈达尔直白地说:“我没见到明大人,怎么能说一定治好呢?我是巫医,不是神。”   管宁被噎的一愣,塞外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没规没矩,他不再多说什么,只向屋内请道:“大人,是管宁来了。”   屋内没有声音,管宁只能自己推门,他在明庄中低位超然,侍卫都无人敢拦,屋内十分宁静,一个侍女也无,只有鹞鹰乖巧地守候在一旁。   被窝内微微拱起一个身影,管宁放轻脚步上前,明渊正闭着眼,睡得极不安稳,脸色绯红,眉头紧皱,双唇紧抿,额头上一滴一滴的汗往下流。   管宁连忙唤他,“大人,大人,快醒醒,我是管宁,大人,明大人!”   身后的戈达尔见状上前在明渊的额顶一按,明渊骤然睁眼了眼睛,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空洞地张着,他干涩的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管宁看的分明,他在说:重山。   心中的嫉妒充满了他整个胸膛,谢重山,若让我先找到你的下落,我必要杀了你。   不……杀了他,大人会活不下去的。   管宁只能压抑痛楚,咬牙道:“大人,你没事吧?”   那双美丽的凤眼动了,可只有黑漆漆的眼珠略微转了一下,明渊哑声道:“管宁,是你来了。”   “是,大人,是管宁。”管宁急忙闪身,露出站在一旁的戈达尔,“大人,我请了塞外的巫医来看你。”   明渊又轻瞟了戈达尔一眼,他无甚在意地说道:“管宁,你费心了。”   戈达尔瞧他,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可又死活硬撑着一口气,他像一个空空的火炉,中间只小小地燃烧一点火星,只要这火星灭了,人也就没了。   这样了无生气又硬吊着命的人,戈达尔以前也见过一个。   “明大人命不久矣了,”戈达尔直接说道,“除非用非常方法。”   听前半句的时候,管宁差点拔刀杀人,听到戈达尔说有办法,他激动地抓住戈达尔的肩膀,“什么方法?!”   戈达尔一点管宁的手臂,管宁便麻了手臂,他说道:“非常方法需要非常人,我不是那个人。”   管宁扶着麻了一边的手臂,厉声道:“巫医大人是在耍我们吗?”   “管宁,”明渊提高了声音,语气严厉地说道,“你的戾气太重了,退下。”   管宁只能退在一侧。   戈达尔不在意管宁的凶神恶煞,对着床上虚弱的明渊问道:“你想活吗?”   明渊出了一身的虚汗,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看上去单薄得如同一张白纸,可他的神情却仍然自在安然,“我现在还想活。”没有找到他,他还不能死。   戈达尔点头,“世上没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我也只能让你多活一阵子,若想长命百岁,就要非常人用非常法了。”   “我曾见过像你一样油尽灯枯还苦苦支撑的人,他让自己长久地活了下去,自然也有办法让你也活下去。”   只不过要找到那个人,比登天还难。   明渊虚弱一笑,听出了戈达尔未说的话,“不必了,巫医大人能让在下多活一阵子,已心满意足了。”   戈达尔在屋内呆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才诊治完毕,管宁留他住下,他却摇头,“我要回塞外去,我不在家,两个徒儿在家中成天打架。”   他看到管宁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还是不甘心只为明渊续命半年,他大方地说道:“如果你想让你的大人长久地活下去,需要去塞外找到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阿日斯兰,他的踪迹很难寻找,我已三年未见过他,若你能找到他,他或许会愿意救一救明大人。”   光要找到他,就比登天还难,要请他出手,哈哈,戈达尔心想,做梦去吧,不过看在管宁给了他那么多好东西的份上,他还是难得没有实话实话,而且如果管宁手眼通天,真的能找到阿日斯兰,却发现阿日斯兰根本不会救他的明大人,到时他绝望的样子该有多好笑啊。   戈达尔喜滋滋地在密林边与管宁告别,看着管宁的人影消失在林中,戈达尔牵起栓在一边的马儿,小声哼唱着草原小调,悠哉悠哉地上马,摇头晃脑,身上的符咒配饰叮当作响,哪有他之前说得要急着回塞外的样子。   “戈达尔,”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啊。”   正在哼调的戈达尔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在塞外的两个徒弟活生生地站在他身后,吓得他从马背上滚下来。   这两个混世魔王怎么也到中原来了,他就是实在受不了这两个生来讨债的徒弟才答应管宁的要求,一路受锦衣卫保护来到中原,怎么他们都阴魂不散的。   不对,戈达尔一骨碌爬起来,仔细一瞧,这大徒弟伏都的个子太高,小徒弟伏清的个子又太矮,而大徒弟的神情看上去又有几分熟悉。   百雨人轻轻揭开面具,露出自己的脸庞。   戈达尔一声惨叫,“阿日斯兰!” 第45章 刀客11   百雨人点头, “没想到三年不见,你还记得我。”   戈达尔吓得魂飞魄散,在塞外, 论阴毒, 他自己算是人中翘楚,那阿日斯兰就是遥遥领先,足足把其他邪门同辈甩出一大截。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碰上他,戈达尔已经毫无斗志, 反正跑也跑不过, 干脆躺在地上, 身上挂着的符咒配饰丁零当啷掉了一地,哀求道:“下手轻点儿。”   百雨人走过去一脚踢向他的小腿,戈达尔立马抱着腿连连翻滚,“我的骨头碎了!我的骨头碎了!”   谢谨无语地看着他,百雨人明明没用力。   戈达尔叫了一会儿也发现自己浑然没事, 翻身而起, 惊喜道:“你不杀我?或者折磨我?”   “如果你能乖乖听话, ”百雨人一脚又把他踢倒在地, “今日就只当我们旧友重逢。”   戈达尔趴在地上,乖巧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日斯兰,你知道的,我是从不会说瞎话的。”反正在他面前, 是真的不敢说瞎话。   看着像乌龟一样温顺趴着的戈达尔,谢谨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百雨人仍背对着谢谨,唤道:“小妹,你来。”   趴着的戈达尔瞪大眼睛侧头看向谢谨,阿日斯兰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他不是乌恩收养的孤儿吗?难道阿日斯兰离开塞外到中原,是为了寻找他的亲人?   谢谨过来,接替百雨人重新踩上戈达尔的背。   她微一使力,戈达尔就鬼哭狼嚎地叫,“小妹饶命,轻点轻点,疼疼疼。”她一定是阿日斯兰的亲妹妹!小小年纪,下脚这么重!   谢谨无言,她只使了一点点力,这数一数二的阴毒巫医就这样脓包?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百雨人在一旁的缘故,在塞外时,百雨人早已把戈达尔给打服,若是她一个人单独遇上戈达尔,戈达尔早就拿各种毒蛊符咒往她身上使了,奈何她身边有个百雨人,什么阴招他也使不出来了。   你阴,对手比你更阴!只能认栽了。   “我问你,你见到明渊了吗?”谢谨问道。   戈达尔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见到了见到了,他全身的脏器都烂得差不多了,离死不远了,管宁让我救他,我没这个本事,用蛊虫替他续了半年的命,小妹,还想问什么,我都说,你能不能把脚挪开?”   谢谨学着百雨人的样子,又把戈达尔踢翻过来,戈达尔躺在地上,双手举起,作出一副乖乖投降的样子,“多谢小妹。”   “别说多余的话。”百雨人虽背对着两人,可他说的话一样有威慑力,戈达尔连忙把手放在嘴边捂住。   “若让你再进去,摸到明渊的住处行不行?”谢谨继续问道。   “不行。”   谢谨怒道:“为何?说清楚!”   不是阿日斯兰不让他说多余的话嘛……戈达尔委屈地说道:“里面七拐八拐的,还有好多中原的邪门东西,我只进去一次,怎么可能再进去摸到明渊的住处,若进去的是阿日斯兰的话,或许他能做到。”   “那你是怎样与管宁联系的?”谢谨退而求其次。   “是他来求我的,我没主动联系过他,”戈达尔瑟缩道,“是真的。”   “戈达尔,”百雨人背对着他们说道,“你方才说过用蛊虫替明渊续命,用得是衍生蛊吧?”   “是是是。”戈达尔说道,他本想说跟你当年用得那个一样,可这是多余的话,他还是别说了。   “那么三日之后,衍生蛊一发作,明渊定会疼痛难忍,到时管宁就会来找你了。”   戈达尔心虚道:“没错。”本来三日后,他早已逃之夭夭了,这个管宁,仗着自己是锦衣卫,对他凶得很,他是中原的官,中原人怕他,他可不怕他,到时候疼死明渊,让管宁心疼死,嘿嘿嘿。   “那就等管宁来找你,师傅。”百雨人转过身来,已又是达都的样子。   百雨人与谢谨将垂头丧气的戈达尔带回他们租下的客栈院子,百雨人对戈达尔说道:“你待在这儿,等管宁来找我们。”   戈达尔像没了心智一样地点头,自己找了间屋子待着,消化今天被阿日斯兰抓到的事实,不过他想着想着,虽然被阿日斯兰抓到了,可是他一没折磨他,二没杀他,只是想利用他做坏事,那岂不是很好嘛!这么一想,他又美滋滋地去找客栈小二要酒喝了,中原的酒跟塞外的酒不一样,绵长浓郁,真好喝!   谢谨躺在床上,看着倒挂在房梁上的百雨人,她想问,你既然摘下了易容,为什么要背对着我,你不想让我看见你长什么样子吗?   可她为什么要问呢?问了,又如何呢?他会回答吗?   “我生得很古怪,”百雨人突然说道,“从小就没有人愿意同我亲近,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谢谨起身,坐在床上看向他。   百雨人翻身下来,“你会嫌我吗?”他的神情很认真,塞外人人都怕他,到了中原还是人人都怕他,只有她胆子很大,这些日子,是他同人说话最多的日子,一开始他是好奇她的刀法,后来是他喜欢身旁有人说话的感觉,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   “我为何嫌你?”谢谨道,“无论你生的什么样,你都是助我报仇的恩人,而且在我心里,已把你当成朋友。”   百雨人微微一笑,“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只有你不怕我,若是见了我的样子,你也不怕我,那我就护你一辈子。   百雨人双手一抹,脸上的面具立刻脱落了。   他生得极白,白得有些瘆人,肌肤如同幼嫩的婴孩般,脸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如蛛网般密布在他雪白的脸上,将他原本俊美的脸庞切割成了几块破碎的图片,最奇特的是他的嘴唇,竟也是纯白的,他就如同一块奇异的白玉,阴森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百雨人摸摸自己的眉毛,“眉毛也是白的,我染黑了,手上、脖颈也涂黑了一些。”他整个人都是生得这样,通体雪白,如同怪物。   谢谨下床,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你拍我。”拍了,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百雨人轻轻拍她的头,“我曾养过一只同我一样的白狐,可我师傅说,拘泥外物,耿耿于怀,难成大器,把它活剥了。”   “我没有拘泥外物,不是因为它同我一样才养它,我只是很寂寞,没有人同我玩,我想有一个朋友。”   谢谨听不下去了,她伸开小小的双臂抱住他,“百雨人,我要与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百雨人愣住,良久,他才紧紧地回抱住谢谨,好,那我就护你一辈子。   既然成了朋友,谢谨与他相处就更无忌讳了,白日缠着他将心里的疑问问了个遍。   “百雨人,为什么戈达尔叫你阿日斯兰?”   “那是我塞外的名字。”   “那百雨人这个名字呢?”   “我师傅给我取的,我是他捡到的第一百个孤儿,因是在雨天捡的,所以替我取名叫百雨人。”之前的那九十九个孤儿,都未熬过去,成了一堆尸骨了。   “你晚上为什么倒吊着不睡觉?”   “我练的功夫没法合眼。”银针大法将他身上的脏器以至阴至寒之气所聚合,使他能够活下去,而他天生所带的至刚至阳之气每日都在与他的内息互相撕扯,全身气血澎湃,根本无法入睡。   还有这样的邪功,谢谨暗想,什么功夫练了还会不能睡觉?   “那你不吃饭,也是因练了这功夫吗?”   百雨人瞪大了眼睛,“谁说我不吃饭?”   谢谨说道:“平素我就极少见你吃饭,那日我们整日蹲守在拱卫司,你给我吃了那么多糕饼,你却什么也不吃,你不是不吃饭是什么?百雨人,我们是朋友了,你怎么能同朋友还不说实话呢?”   “那天是因为我怕你不够吃。”百雨人操碎了心,却遭了这样的误会,当夜三人一起吃饭时,就证明了自己。   戈达尔紧捧着饭碗小口扒饭,跟这个饭桶一起吃饭,能守住自己碗里的那点东西就不错了。   谢谨终于知道百雨人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吃饭了,因他吃起饭来才真正十足像个怪物,他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似的,一碗一碗的饭吃下去,怎么也填不满。   不出意外,明日管宁就会全城来通缉戈达尔了,终于要接近真相,当夜谢谨怎么也睡不着,她提前对百雨人说:“别打晕我,我们是朋友,你不能打我。”   ……百雨人不知道,原来交朋友是这样麻烦的事吗?   “我同你说话,”百雨人破天荒地没有倒吊在房梁,而是坐在谢谨的床边,“慢慢你就会睡着了。”   谢谨见他一副哄孩子睡觉的样子就想发笑,“百雨人,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比我大几岁吧?”   百雨人顶着伏都成熟的脸摇头,“我已十八岁了。”   “什么!”谢谨翻身坐起,“你才十八岁?”   百雨人皱眉,“我长得很老吗?”他长得是古怪了些,可看上去并不像老人啊,明明已将头发都染黑了。   “不,我只是惊讶,你才十八岁,竟已有这样高的功夫。”   面对谢谨的赞美,百雨人不以为意,“你十四岁,不也已是最厉害的刀客了。”他十五岁才练成了这功夫。   那不一样,她身体中有一半的混沌意识,若是原来的她,绝做不成世上一等一的刀客,可他不同,他全靠的是自己。   百雨人看她一脸的纠结,又重新将她按下,“我唱曲子与你听,你听了就会睡了,很管用。”他小时候练功疼得睡不着时,就自己唱曲子给自己听,唱着唱着就睡着了。   谢谨一想到他年仅十八,未及弱冠,自个也没比他小几岁,被他这样哄着睡,就觉得怪别扭的,可在他柔和清朗的声音中,她竟真的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见她睡了,百雨人松了口气,原来哄小姑娘睡觉这样难,不过他也是有朋友的人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谨:我与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此刻的百雨人(开心到哭泣)   若干年后……   百雨人(气到吐血)   提示:戈达尔已加入您的队伍   百雨人:利用完就踢   戈达尔:好好好,踢我踢我 第46章 刀客12   天还未亮时, 谢谨突然睁开眼睛,正对上从房梁上翻下来的百雨人,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戈达尔正像一张饼似的摊在床上, 被百雨人一手提起,来回晃了几下,“醒醒,管宁来了。”   戈达尔睡眼惺忪地听到百雨人的声音,马上瞪大眼睛, “我醒了我醒了, 别晃我。”   不到一刻, 客栈外就传来狂奔的马蹄声,至少有数十人,为首的管宁一脚踢开客栈的门,拔刀,“给我搜!戈达尔, 给我滚出来!”   听到管宁的声音, 戈达尔跳起来, 下意识地拿起脖子上的符咒, 被一旁的百雨人阻止,“我们出去,你走前面。”   戈达尔现在就是百雨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反正他也不怕管宁, 遂溜溜达达的就跑到前院,“喊什么喊什么,我在这儿呢。”一看数十个锦衣卫在院子里举着火把挎着绣春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嘛,他还是有些怕的。   管宁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寒得几乎要结冰,以谢谨和百雨人的眼力,站在戈达尔身后,还可以看到他通红的眼珠子。   “戈、达、尔,你对大人做了什么!”管宁举起手中的刀起手劈来,一刀便将戈达尔的头发削去了一半。   好快!谢谨握紧了双手,而且力道很准,想不到,‘明光岫’是个用刀的高手,胜过江湖上许多刀客。   “啊啊啊!”戈达尔满头的小辫子在地上掉了一地,他气道,“你这个疯子!削我的头发,让你的明大人痛死去吧!”他的头发!里面蕴含了人无穷的生命力,啊啊啊气死他了!等着阿日斯兰整死你们吧!   管宁眦目欲裂,“果然是你!你耍了什么花招!”一刀砍向戈达尔另半边头发,这次戈达尔有防备了,他敏捷地往后跳到百雨人身后,哇啦乱叫,“徒儿救我!”   百雨人畏缩道:“这位大人,我师傅办事不牢靠,但他不是故意的,请您息怒。”   戈达尔躲在后面瑟瑟发抖,哇,阿日斯兰又开始阴人了。   管宁不理他,眼里只有戈达尔,他直接把戈达尔从百雨人身后揪出来,“我不管你耍的什么花招,你现在就跟我去救大人,若是大人再有什么闪失,你和你的两个徒弟都得死。”说完,眼睛瞟了站在后面的两人一眼。   “好好好,”戈达尔求饶道,“我没有耍花招,是那蛊发作了自会疼的,”他看到管宁眼中的杀气连忙说道,“但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管宁不与他废话,直接提着他往外走,戈达尔又蹦跶起来,不肯往前走,“我要带上我两个徒弟。”   停住脚步,管宁回头看向百雨人和谢谨。   戈达尔的徒弟,伏都与伏清两兄妹,三日前戈达尔还说回塞外找他们,怎么现在两人一起出现在这个客栈?   谢谨忙娇蛮道:“你这个中原恶人要带我师傅去哪!我跟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他,我们绝不离开他!”说完,她上前拉住戈达尔的一个胳膊,死死地扒住不放,百雨人依旧是沉默畏缩的样子,默默跟在伏清身边。   “管大人,你就带上我两个徒弟吧,我的徒弟医术也很厉害的。”戈达尔加码,“他们可以帮我一起为明大人诊治。”   管宁的眼神移到谢谨背着的盒子上,“这是什么?”   谢谨答道:“都是大夫用的东西。”   “打开。”   谢谨镇静自若地拿下盒子,打开,里面是一色的符咒毒蛊银针,戈达尔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阿日斯兰什么时候把他的东西拿了装在那盒子里。   看过之后管宁不再耽误,“走。”,将戈达尔挟上马,率先疾驰而去了。   谢谨合上盒子,与百雨人一人坐上一名锦衣卫的马,也紧随其后。   很快就到了之前百雨人和谢谨蹲守的密林边,果然还是要下马徒步,不过这次管宁走得很快,百雨人和谢谨低着头跟在戈达尔身后,百雨人默默记下林子的机关布置,在心中推演。   走在前面的管宁突然停住脚步,身后的众人皆严阵以待,他走到谢谨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谢谨瞪大了眼睛回看,一副不示弱的样子。   “你是伏清?”   “是,怎么样!”   “其蒙古乐浑?”   谢谨一愣,管宁已反应奇快地拉住戈达尔往后闪,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刹那间谢谨身边只剩下一片浓雾。   她往前奔去,却还是身处在迷雾中。   立即将背上的盒子打开,从夹层中取出无情刀,谢谨屏息凝神收敛气息,等待敌人来袭。   静谧的林子中,一道掌风破空而来,谢谨回身提刀迎上,掌风与刀光撞上,瞬间柔和的分开,百雨人堪堪避开刀锋,镇定道:“是我。”   还好,他已演算出附近的阵法,这才能找到谢谨。   谢谨收起无情刀,急道,“怎么回事?”   “他刚刚用蒙古语问你是不是蒙古人,”百雨人皱眉,“他是锦衣卫,戒心非比常人,我想他一开始就对我们起了疑心,把我们带入林中再试探,是想将我们困死在林中。”   被百雨人这么一说,谢谨也认同,的确,太顺利了,是她太着急了,若是能装得再像些就好了。   “现在怎么办?”   “给我点时间,或许我能推演出整个林子的阵法,一路走来,我至少看见了数十种阵法,恐怕要推演出整个林子的阵法,需要费不少功夫。”   “那我们就用更简单的办法。”   管宁带着戈达尔隐入雾中,戈达尔忙大叫,可雾外的人已什么也听不见了,管宁抄起刀柄砸断戈达尔的腿,戈达尔却不叫了,只流着冷汗怨毒地看着管宁。   “戈达尔,你的花样很多,在见大人之前,我不妨告诉你,大人在明庄活一天,你也在明庄能活一天,大人若是活不了了,我便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管宁盯着戈达尔怨毒的眼睛,嘲道,“当然,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尝尝我们中原锦衣卫的手段,花样儿肯定比你们塞外的多。”   听了他的威胁,戈达尔只咬牙道,“你有空在这儿乱叫,你们大人可是一时比一时更疼。”谁的花样能比阿日斯兰多,等着瞧,等阿日斯兰来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戳到了管宁的痛处,他拎起戈达尔,沉着脸往明庄赶。   明渊已疼得失去意识,他昏昏沉沉地在梦中起伏着,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恍惚间,他看见年少的谢重山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眉飞色舞地在他塌边与他讲,“阿渊,含巧说她有身孕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真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是吗?   你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那我呢?   好疼啊……重山你在哪里?重山、重山……   管宁一进去就看到明渊那苍白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嘴边还不断地在唤着什么,他知道,他在叫谢重山。   谢重山!你到底在哪儿!为何狠心到一面也不愿见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你有多痛苦!   管宁拖着断腿的戈达尔,将他扔到床边,“救大人!”   戈达尔咧嘴一笑,“他又不会死,我说续半年的命,就是半年的命。”   管宁一脚踩在他的断腿上,重重地捻着,“既然这样,大人有多疼,你便要加倍地疼。”戈达尔脸上血色尽失,可他仍然笑着,眼中迸出更怨毒的光芒,“你会后悔的。”   “管宁……”塌上传来明渊虚弱的声音,戈达尔没有撒谎,他不会死,只会之后每日都疼足两个时辰,那种蚀骨锥心的疼会将人逼疯。   管宁顾不上戈达尔,连忙上前扶起明渊,将他半抱在怀中,明渊浑身湿透,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可他的眼睛仍然很亮,“我没事。”他早已习惯疼了,没有见到他之前,他绝不会死。   “哈哈哈哈,明大人,听说你到处在找狂刀谢谨,可你养的这条好狗却将谢谨扔在林子里,想害死她呢。”戈达尔躺在地上嘲道。   管宁浑身一僵,明渊在他怀里感觉到了,他抬起毫无血色的面庞,“是真的吗?”   管宁知道,他虽是疑问的语气,可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去把她带回来,”明渊淡淡地说道,“管宁,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不会给你第二次。”   从小时候起,管宁就知道他是明渊拿来怀念某个人的物件,大人常常看着他发呆,一开始,他很感谢那个人,如果没有那个人,他可能已被卖到望月楼做那最下贱的勾当了。   可渐渐地,他开始嫉妒那个人,凭什么拥有大人全部的注意,又凭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大人这样的人垂青,难道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吗?   他的年纪越长越大,大人看他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那日大人派他去带江湖中刚崭露头角的“秋月剑”谢晋元回来,他领命而去,却在见到谢晋元的时候震惊不已。   他竟与谢晋元长得有七分相似。   他一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能让大人如此痛苦地思念,现在他明白了,那个人是谢晋元。   他悄悄跟在谢晋元身后,见他进了一家裁缝铺,好一会儿才出来,他随即跟上,一直跟到城外,他看到谢晋元满脸带笑地摸着包裹,自言自语,“师妹肯定喜欢。”   师妹?   有了大人的垂青,你竟还惦记着师妹?   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膛,他拔刀砍向谢晋元,谢晋元惊愕地抽出剑与他过招,嘴上还说道:“你是谁?”恐怕他也奇怪两人相似的相貌。   谢晋元从未伤过人,更别说杀人了,来人虽然杀意十足,可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说明他极有可能也是谢家的血脉,谢晋元出招时便迟疑了很多。   就是这一迟疑,让管宁找到破绽,一刀横贯谢晋元的胸膛,将他斩于城外。   直到谢晋元的血溅到自己的脸上,管宁才恍惚间发现自己杀了大人要的人。   悔吗?不悔。   若他会让大人伤心,那么杀了也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大人心里的人,竟是谢晋元的父亲——谢重山。   而谢重山的踪迹这样难寻,谢谨已是大人唯一的希望,他不能再叫大人失望。   管宁不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林子里的谢谨。   他果然回来了,谢谨持着刀紧盯着管宁,之前在客栈中她就与戈达尔商量过,不论如何,管宁一定会将他带到明渊身边,若是她与百雨人不能顺利潜入,就让他在明渊面前点破她的身份。   你不是想找狂刀吗?   狂刀谢谨在此!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在百雨人面前的戈达尔:喵呜喵呜   在管宁面前的戈达尔:去你妈的 第47章 刀客(元宵节番外)   百雨人与谢谨成亲后, 心中郁结散了许多,在一品楼时,不再戴着面具生活。   下属们看到他这张邪门的脸, 跟往日表现得没什么差别, 让他也安心不少。   蹲在一边嗑瓜子的孔一表示:楼主真的很可怕,但他本人就很可怕了,不管他长什么样子,都很可怕啊,而且楼主长得这么邪门, 让我们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诡异的安心感。   蹲在另一边嗑瓜子的孔二表示:就是啊, 楼主夫人长得可美了, 但是她还是很可怕啊,比楼主还可怕。   两人对视一眼,吓得瓜子都掉了。   可怕的夫妇二人组正在后山比划。   百雨人:“夫人,非打不可吗?”   谢谨:“嗯。”   百雨人愁眉苦脸地站着,他是内家功夫, 出手分寸心中自然有数, 能保证不伤谢谨一根头发丝儿, 但谢谨的刀法是杀人的功夫, 出刀必见血。   他哪里得罪夫人了吗?   谢谨提起无情刀,指着刀柄上的藕粉流苏刀穗,“是不是你干的?”   百雨人羞涩点头,“夫人若是不喜欢,我还做了其他颜色花样的。”只是他觉得藕粉色跟谢谨最配啦!   谢谨简直要气死, 昨天她去办事,前半段气势逼人,杀气腾腾,直到她抽刀的那一瞬间……   百、雨、人!   明明大不了她几岁,老是把她当成小姑娘看,给她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无奈地把刀放下,“我提着刀是去杀人的,弄刀穗做什么。”谢谨解下上面的刀穗,扔回百雨人手中,百雨人把刀穗揣在怀里,垂头丧气。   一看他低头,谢谨就忍不住上手摸,拍拍他松软的头顶,百雨人悄悄把腰弯得更低,让她拍得更方便些。   虽然很可爱,但该教训还是得教训。   原定的林中大战还是得打,不过改成了口头。   “无情刀第六式。”   “内劲防守。”   “无情刀第九式。”   “内劲防守。”   “百雨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刀法?”谢谨气得揉搓他的脸,将他雪白的脸揉得通红。   百雨人顶着张番茄脸,正色道:“你打我,我只能防守,难道还会出招吗?”   谢谨捏了一把他的下巴,“出招就出招,我没那么弱。”   我出不了招式,面对你,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百雨人腼腆地笑了下,是一副任谢谨欺负的样子。   两人进竹林时,谢谨脸色凝重,出竹林时,已又是言笑晏晏。   在竹林外等着看戏的戈达尔一脸失望,“谢谨,你怎么不打他呢?”他是不指望阿日斯兰能还手了,原想看谢谨怎么也得砍下阿日斯兰一只手,让他整天一口一个瘸子的叫他。   “瘸子,”百雨人牵起谢谨的手,“你怎么还没滚回塞外。”   戈达尔厚着脸皮,“谢谨没赶我走,我就不走。”   因戈达尔也算帮了忙,谢谨总忍不下心赶他走。   百雨人也知道谢谨的心思,所以虽然每次见戈达尔都要赶他一次,却不会真的赶他走。   戈达尔跟在两人后面呱呱乱叫,“谢谨,你长得这么好看,干嘛要跟这个怪脸人在一起,只要你别老提着你的刀,江湖中好多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你呢。”   谢谨对戈达尔的乱叫从来不理会,百雨人却上了心。   他老是觉着谢谨是为了报恩,才嫁的他。   他闹别扭的方式十年如一日,躲在暗处不出来,还是像个小孩儿似的。   谢谨懒得哄他,只做自己的事,百雨人每天心口酸酸地看着自己的夫人生活很规律,他不在,她没有一点儿不适应的样子。   每天照常出去杀人办事,回来与戈达尔这个瘸子一起吃饭,晚上自己睡在两人的卧房,百雨人躺在卧房外的榕树上,边编穗子,边念叨,“她喜欢我,我武功这么高,她肯定喜欢我。”   “切,谁说姑娘就得喜欢武功高的,”瘸子戈达尔费劲地爬上树顶,就为了跟百雨人顶嘴,一品楼的人太无聊,就百雨人和谢谨够狠毒够好玩,“姑娘喜欢长得好的,”戈达尔一手拿一只蛊虫,“你看,这玉婵蛊和百障蛊你喜欢哪个啊?”   玉婵蛊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艳光,百障蛊则黑漆漆的样子,除了恐怖没什么其他特点,   百雨人一手一个捏碎,“都不喜欢。”   戈达尔一点也不心疼,这蛊他房里还有几百个呢,他嗤之以鼻道:“你就嘴硬,瞧你长得这张蛛网似的脸,你小时候,吓哭过草原上好几个姑娘呢,哪个姑娘能喜欢你?”   百雨人气道:“谢谨不是草原上的姑娘。”   “是啊,”戈达尔又掏出一个玉婵蛊对着月亮,“她比草原上的姑娘可美多咯。”   百雨人一脚把他踢下树,在戈达尔砸到地上闹出响动之前,又迅速地提起他的衣领,几个起落,带他到了一品楼的地牢前,“你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我现在就送你去跟那人作伴。”   戈达尔吓得魂飞魄散,他以前是极怕百雨人的,可谢谨不愿伤他,百雨人也就不能动他。   渐渐地,他胆子便大了起来,现在一看百雨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又回想起在草原被他支配的恐惧,忙求饶道:“别别别,阿日斯兰,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女人没兴趣的,我的夫人就是我那些蛊虫,你今夜都杀了我两个夫人了,还不解气吗?”   百雨人又提起他,将他抛向房顶,戈达尔结结实实地砸在屋顶上,“哎呦”一声惨叫。   百雨人不理他,“你再多事,我就把你屋子里的夫人全都一把火烧了。”   说完,又赶回他与谢谨的卧房外,靠在榕树上,盯着房中的烛火,他的小姑娘,他不看着,可是不放心的。   可是今夜的烛火亮得委实也太晚了些,百雨人在树上看得着急,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   他无声无息地靠近窗户,从缝隙中看到谢谨正背靠在床沿,好似睡着了。   怎么不躺下睡,百雨人翻进房内,想把谢谨抱到床上睡,只他一靠近,谢谨就立刻回头,双眼晶亮,哪有半点睡意,她笑道:“抓住你了。”   百雨人羞得转身欲逃,谢谨慢悠悠地说道:“我追不上你,可你敢跑,我也跑。”   可能跑了就不回来了!百雨人听出言下之意,乖乖地回到谢谨身前站好。   “说,为什么又躲着我?”   百雨人扭捏,“没有啊。”   “是不是听了戈达尔的话,心里又不高兴了。”   被谢谨说中了,百雨人不说话了。   谢谨拍拍身侧的床铺,“坐下。”   百雨人乖乖地坐下,很安分的样子。   谢谨“噗嗤”一笑,她每回见到百雨人乖巧的样子就觉得实在好玩,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却如此乖顺地听她的话,真是可爱。   因为觉得可爱,忍不住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黑而顺滑,与他雪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人真是,明明头发也是白的,却非要染黑,隔那么一个月,就要消失个一天,就为了去染黑头发,她也不揭穿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闹别扭。   被谢谨来回摸着黑发,见她很喜欢的样子,百雨人暗暗觉得自己每月去染黑头发是值得的,最起码,他身上有一个地方是她喜欢的。   “百雨人,你喜欢我吗?”谢谨笑着问道。   “喜欢。”百雨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谨又问道:“你为何喜欢我?”   百雨人想了想,“你不怕我。”   谢谨沉着脸,“那若是还有个姑娘也不怕你,你也要喜欢了。”   百雨人急忙摇头,“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不怕我。”   “那还有呢?”   百雨人对这方面的表达能力很弱,于是他又开始绞尽脑汁地苦恼了,喜欢谢谨什么呢?哪里都喜欢啊,她有什么地方是不讨人喜欢的呢?   谢谨见他苦恼的样子,并未生气,而是轻轻抚上他冰凉的脸颊,“我也一样。”   百雨人疑惑地侧头看她,“什么?”   “你平素不说,不代表你不喜欢我,只是将我放在心里,对吗?”   “你说不来,我也说不来,我们是一样的。”   “我喜欢你如同你喜欢我一样。”   百雨人眼睛都变红了,他天生雪白,一激动就会全身变红,现在正是大番茄的样子。   谢谨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上他嫣红的嘴唇,在他唇边呢喃道:“夫君,我喜欢你,尤其是你全身泛红的样子,最喜欢了。”   百雨人听得热血沸腾,身上更加红了,将谢谨压到床上,低声道:“我从不睡觉,今晚,你也别睡觉了,陪我,好吗?”   谢谨舔向他细嫩的脸庞,诱惑道:“我可以一直陪你。”   然而天蒙蒙亮时,谢谨还是睡着了,百雨人的体力非常人可想,他抱着谢谨上下折腾了一夜,谢谨纵使也是一流高手,也是累得昏昏欲睡了。   百雨人原本冰凉的唇还没褪去激动的热度,他亲吻谢谨的耳畔,“好梦,我的小姑娘。”   等谢谨醒来时,百雨人已离开了,她不以为意,这个点,多半又是去厨房折腾,给她做什么稀奇古怪的糕点了。   揉揉腰,谢谨发现哄夫君真是一项体力活,比杀人还累。   穿戴整齐,习惯性地看一眼无情刀,赫然看见刀柄上一个正红色的鸳鸯戏水花样的刀穗。   百、雨、人!!! 第48章 刀客13   管宁站在离她足有一丈远的地方, 迷雾在他脚下若隐若现,“狂刀?”他的语气很肯定。   谢谨不答,她在等, 等他抛出他的筹码。   “是我杀了谢晋元。”管宁微微一笑。   谢谨握紧手中的刀, 无情刀释放出强大的杀气,那杀气有如实质,四面的浓雾也被杀气割裂开,如鬼魂般四散逃开。   “看来你先前就猜到了,”管宁摸着腰间的绣春刀, “却不杀我, 为什么?”   谢谨依旧不说话。   “因为不甘心, 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是谁指使的我,对吗?”管宁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越笑越开心,那张与谢晋元相似的脸露出与谢晋元完全不同的恶意笑容。   他掏出怀中的一个瓶子, “吃了它, 我就带你进去。”将瓶子抛向谢谨脚下, “放心, 这不会要你的命,只会化去你的内力罢了。”   这就是你全部的筹码?谢谨看向脚下的瓶子,那你输了。   收起刀,谢谨捡起瓶子,毫不犹豫地吃下里面的丹药, “带路。”练成无情刀法的她根本不惧这小小丹药。   管宁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他问道:“另一个人呢?”   “你要找的是我,关他人什么事,你若有功夫,你也可以自己去找他。”谢谨作出内力全失的样子,“有人急着见我,不是吗?”   管宁终于将谢谨带到明渊面前,剧烈的疼痛过后,同时也给明渊带来了些许生命力,他难得有精神地坐起。   谢谨看向明渊。   这就是那位明渊明大人?   杀害她师兄,害死她师傅的明大人?   他看上去那样脆弱,谢谨不怀疑,她用一只手就能一瞬间掐死他,就是这样脆弱的人害死了谢家两代公子?   “为什么?”谢谨平静地问。   明渊看着谢谨,那样小的姑娘,如同春天黄眉绿眼的柳枝,却已肃杀冷然,她真是谢重山带大的吗?   还是他在我那吃了亏,也变得狠心了,明渊恍惚地想着。   “我问你为什么。”谢谨重复道,她的内心很平静,仇人就在她面前,她有能力随时要他们的命,现在,她只为师傅和师兄求一个答案,他们不能死得那样不明不白。   “谢晋元的死,我很抱歉,”明渊诚恳道,“咳咳,我、咳咳,只是想把他请回来,没想到手下会错了我的意。”   会错意?   谢谨几乎忍不住心中悲愤的杀意,那是我的师兄!他从未做过错事!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风华正茂,死于非命!   明渊,我不会轻易杀了你,我要让你比死还痛苦。   “为什么要请我师兄?”谢谨咬牙继续问道。   明渊有些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管宁连忙上前扶住他,“谢姑娘,其实我请你师兄和请你的目的一样,不过想见你师傅一面。”   谢谨握紧刀柄,见师傅?他难道不知师傅已……   “是你送信与我师傅?”   “是,”明渊招手,在一侧的鹞鹰扑棱棱地飞起,停在他身旁,“我只查到他在桃源山,只能让小念带着信去找他。”   小念是谢重山捡回来的,由谢重山驯养了三年才给他,他一直保留着谢重山的物件儿,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靠小念找到他。   “你想找他做什么?”   “若我告诉你,谢姑娘能告诉我你师傅的下落吗?”   谢谨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当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明渊高兴得双眼发亮,两颊绯红,久病的他突然染上勃勃的生气,他承诺道:“谢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   “其实,我的名字,叫谢重渊。”   谢家是武林世家,谢家的每一个子孙,无论男女,都会武功,他们生来便有不错的根骨和悟性,即便不能成为顶级高手,也能有一身防身的武艺。   可谢重渊不同,他的母亲是名满天下的青楼歌姬,美丽娇弱,根本不适合生育,等他快出生时,她已快油尽灯枯。   用母亲的命换来的谢重渊,却是谢家唯一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先天不足,天生的肺病和心病,这样的他,这辈子与武功绝无关联。   在谢家的孩子们在武馆练武时,他在屋内被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只为了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的父亲不愿见到他与母亲相似的面容,他每日能见的就是大夫,侍女,药童,终日缠绵病榻,做一个武林世家的废人。   若他是个糊涂人,这样也就罢了,可他天资聪颖,心思又多,从小便能看懂身边人的怜悯,有时候他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直到谢重山的出现。   如果说谢重渊是谢家最废物的一个,那谢重山就是谢家这一辈最耀眼出彩的人物。   他长得英俊正气,天资又高,又肯勤学苦练,为人温柔多情,正是最标准的谢家公子。   谢重山对他这个废人也很好。   他们第一次见时,他正坐在河边拥着厚厚的披风发呆,河水中突然出现一张英俊端方的脸孔,冲他微微一笑,犹如一道光划破阴霾,“你就是阿渊吗?我是你的堂哥谢重山。”   他的眼里是纯然的高兴,没有一点儿同情,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鹞鹰,“我出外乱玩了几年,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这个给你玩。”   那鹞鹰虽小,却挺凶的,谢重渊的手一靠近它,便被它啄了一口。   “呀,”谢重山焦急地拿起他的手指,“这可怎么办,让三叔知道非打我一顿不可。”   谢重渊噗嗤笑道:“我不会说的。”   从此两人越来越好,谢重山经常给他带外头新奇的玩意儿,给他讲武林中发生的趣事。   “本来我们感情很好,”明渊回忆道,“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疑心我要害他,我想同他解释,我没有要害他,可他已归隐了。”   他归隐之后,谢重渊才发现自己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竟连找一个人也找不到。   没关系,他母亲没给他强健的体魄,却给了他不俗的心智和美丽的容貌,武林中没有他的位置,他便去别的地方找他的位置。   只要有了权力,他就能找到他。   等他千方百计爬上他想要的高位时,他终于可以去找谢重山,可谢重山隐居地太彻底,他只能一面在武林中撑起一个英雄庄来收集消息,一面派锦衣卫去搜寻。   终于让他在武林中发现了“秋月剑”谢晋元,虽然他从未说过他与“春水剑”的关系,但谢重渊看到谢晋元的画像便知道,他一定是谢重山的儿子,父子俩有五分相似。   当初他留下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孽种,正是因为管宁小时候与谢重山十分相似,没想到,越大越不像,跟谢晋元一样,越来越像他们的母亲。   他原本想请谢晋元回锦衣卫,问出谢重山的下落,没想到,管宁失手将他杀了,兄弟残杀,不是他的本意,但除了谢重山,他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让英雄庄放出“秋月剑”陨落的消息,想引谢重山出山,没想到先得到消息的谢谨去收尸了,谢重渊只能放出鹞鹰期望它能带回消息。   鹞鹰回来时,脚上的信筒已不见了,谢重渊在山脚下激动地等着谢重山来找他,寻仇也好,报复也好,重山,来找我吧。   可他一直没等到。   谢谨听着明渊说道:“我传递谢晋元的死讯与他,不过想与他见一面,当面同他解释。”,她想到周申说“我与他的感情非同一般”时候的眼神,真是一模一样。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谢谨仰天狂笑,笑得泪流满面,她笑道:“明渊,你杀了谢家的人,不配姓谢,我现在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我师傅为何疑你害他?”   管宁欲起身,明渊拍拍他的手,平静道:“他在鼎盛之时想要归隐,我只不过想留住他,谢家需要他,我在他的茶中下了软骨散,但并不是想害他,只因他太着急做决定,我怕他日后会后悔,想慢慢劝说他,可他发现我下药,便疑心我要害他。”   “你是个废人,我师傅这样厉害,你嫉妒他想要害他,这也说得通。”   管宁听她说废人,气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明渊却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你说得对,我当年确实有些嫉妒他。”嫉妒那个女人,不过一个普通的卖花姑娘,凭什么拥有举世无双的谢家公子,她不配。   “不,你嫉妒的不是他,”谢谨摇头嘲笑道,“你心里喜欢他,对吗?”   因为喜欢他,所以听闻他要与爱妻退隐江湖,便急得下药想留住他;因为喜欢他,所以抛弃自己的姓氏,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这份情感;因为喜欢他,所以害死了他的儿子,还要利用他儿子的死讯引他出山,跟你讨厌的女人生的孩子,死了便死了,有什么紧要呢?将自己粉饰得这样无辜,全然怪与他人,真是自私恶心到了极点。   看着谢谨几乎要把他看穿的眼神,明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这一辈子他从未在人前说过的心事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戳穿,他尽量镇静,却连嘴唇都在颤抖,“谢谨,你该遵守承诺,告诉我他的下落,我不过想同他说声对不起,若他因谢晋元的死想报仇,我绝不反抗。”   若能死在他手上,对他残破的人生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管宁紧紧地握住他颤抖的手,沉声向谢谨道:“说出谢重山的下落,饶你一命。”   “好啊,”谢谨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明渊,你听好了,我师傅死了,在收到你的信时,心悸而死,你高兴吗?” 第49章 刀客完   “你骗我, ”明渊的神情变也没变,甚至恬淡地笑了一下,“你骗我。”   谢谨提起手中的刀, 冷道:“我原本想将你一刀一刀活剐了, 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你活着。”活着受尽人间的苦楚。   说完,她动了,管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可能, 她明明已吃了化功丹, 可他无法再去想了, 那一道凛冽的刀光当头劈来,他已避无可避。   大人,他的明大人,他一生仰望的方向,他还未说出口的那些话……   明渊在管宁的怀里, 被溅了满身的鲜血。   “明大人,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死在你身边有什么感受?”是否有我看到我师兄师傅的死状时万分之一的痛苦?   明渊仿佛坐化了, 他被溅了满身鲜血, 苍白的脸上溅开了一朵朵血花,几滴血甚至挂在他的睫毛上,可他一动不动,仍半躺在管宁的怀中,管宁虽已死了, 却仍固守着他的明大人。   “看来明大人从未将他当成一回事,不过将他当成了你养的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自己养了十几年的狗死了,尚且会伤心难过,可明大人却如此镇定,真是好狠的心肠。”   明渊终于有反应了,他转过脸来,一双漂亮的凤眼带着祈求的光芒,他还是在说:“你骗我。”语气颤抖,呼吸急促,像快要死了一般。   “百雨人,救他。”一直尾随进来的百雨人听到谢谨唤他,从屋顶跃下,一手抓起明渊,从他背后打入数道内力。   至阴至寒的内力在明渊体内肆虐,将他身上残破的脏器强行结合在一起,明渊被那比衍生蛊要疼百倍千倍的疼痛折磨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冷好疼。   “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很长久,日日煎熬,我师傅他死了,活着的时候他不肯见你,黄泉路上也已先你而去,你一人在这世间好好地活着吧。”   明渊紧紧地捂住胸口,体内的寒冷使他的嘴唇发白,面上几乎要结霜,“求你,求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是吗?你恨我杀了谢晋元,所以你骗我,重山不会死的,你骗我,我要见他,让他来向我报仇,你是在骗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心中绝不愿接受谢重山已死了。   谢谨拎起他虚弱的身子,破门而出,既然不信,就带你看看,让你彻底死心,“来人带路,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们的指挥使。”   屋外的锦衣卫个个按着绣春刀不敢动,明渊涩声道,“除了管宁,没人能带路。”   可管宁已经死了,那样乖巧地依恋着他的管宁,一无所知把他当作世上最好的人,以为始作俑者的他是救命恩人,心甘情愿地做他手中的一把刀,他已经死了吗?世上最后一个贴心人也没了,明渊像这才想起管宁死了,他摸摸脸上的血花,管宁的血,好凉。   “我来带路,”百雨人从屋中出来,从谢谨假意投降起,他便收敛气息一路跟在管宁身后,已参破了林子的阵法。   “好。”谢谨随手将明渊扔在地上,那么今日,她便在此,大开杀戒!   这是无情刀第一次显出它杀人的真正威力,百雨人只曾见过她杀季风与管宁,具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让他看得意犹未尽。   可当她真正面向一群人时,招招致命,血肉横飞,所向披靡,这是世上最厉害的刀法,因为无情,而没有破绽。   百雨人叹服,一个小姑娘能练出这样世间至刚至硬的刀法,是否如同他练成至阴至寒的银针大法那般,须身堕入炼狱再重返人间。   不到片刻,院子里便横着几十具尸首,谢谨站在其中,身上未沾一滴血,连无情刀也是,沾上血之后,片刻鲜血便如水般滴落,不在刀锋留下一丝痕迹。   百雨人替她扛起明渊,“我们走。”   出了密林之后,由谢谨带路,发现此地与桃源山已经不远了,三人一路回到桃源山谢重山隐居的茅屋后山。   百雨人将瘫软的明渊扔在地上。   谢谨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狼狈不已的明渊,嘲道:“你想见我师傅,我成全你,他如今就在这坟里,拜你所赐。”   明渊艰难地转头,只看到两个简陋的墓碑。   “尊师谢重山之墓”。   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明渊慌忙含住,不能弄脏了他的墓。   “明渊,我要你活着,长命百岁。”痛彻心扉。   三年后。   百雨人蹲在院子里翻无情刀谱,他怎么参详,怎么也觉得这个刀谱实在邪门,练这个刀法,须得绝情绝义才行。   难道谢谨已绝情绝义了?   哎,小姑娘啊。   孔一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楼主,与身旁的孔二说道:“你觉不觉得最近楼主有点怪怪的?”   “楼主一直怪怪的啊,”孔二认真地擦着手上的暗器,楼主最近出去的时间倒是变少了,留在楼里的时间多了许多,三水堂都很少去了,但他还是什么事务都不处理!   如果不是因为武功差得太远,真的很想不干了啊。   百雨人斜着眼睛看向孔一孔二的方向,扬声道:“过来。”   孔一孔二对视一眼,一个提气落到百雨人面前,“楼主。”   “你们觉得谢谨无情吗?”   谢谨?孔一心情很复杂,自从谢姑娘加入一品楼之后,他们就越发抬不起头来了,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太强了啊喂!   “很无情!”简直太无情了嘤嘤嘤,经常半点不留情面地打击他们,甚至用刀柄就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百雨人颓丧,“滚吧。”   入夜,戈达尔正在屋里摆弄他新养的蛊虫,美滋滋地看他们互相吞噬,百雨人在他身后幽幽地发声,“戈达尔。”   戈达尔一听他的声音就条件反射地发抖,“阿日斯兰!你想吓死我啊!”   百雨人踢踢他的瘸腿,“还没治好?”三年前闯明庄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还有戈达尔,三日之后想起来再去找他时,戈达尔在明庄地牢里正嚼着自己养的蛊虫填肚子,因为耽误了时机,那条被管宁打断的腿便瘸了。   “没有。”戈达尔不在意地挥手,在一品楼过得是神仙一样的日子,管它瘸不瘸呢。   “哦。”百雨人干巴巴地回了,蹲在一旁,一副“我想说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戈达尔也是个满脑子除了坏水什么都没有的人,同百雨人一样在某些方面迟钝的很,他看百雨人不说话了,又开始摆弄自己的蛊虫。   “戈达尔,你觉得谢谨无情吗?”百雨人又问道。   谢谨?戈达尔一听这个名字,就回想起三年前从明庄出来的恐惧,他被关了三天,那倒还好,每天想着阿日斯兰在外面折磨管宁,嚼吧嚼吧自己养的蛊虫,过得倒是挺惬意。   只不过百雨人一把他拉出来,他看到明庄一地死状恐怖的尸体就毛骨悚然,米尼额济啊(我的妈哟),谁下这么狠的手,全是一刀把人劈成两半的刀伤,阿日斯兰不用刀啊,那就是那个自称狂刀的小姑娘了!   “无情!”简直太无情了!从那之后狠毒排行榜中,他都只能排第三了!   百雨人一巴掌把他桌上的瓷盆拍成粉末,里面的蛊虫也无一幸免,“你收拾收拾赶紧滚回塞外吧,一个瘸子在一品楼浪费粮食。”   戈达尔痛哭流涕,他不走!他不要回塞外!不要被两个魔王徒弟折磨!   百雨人想来想去,没人能同他说话了,只能抓住一个手下问道:“谢谨呢?”   “谢姑娘去地牢了。”手下吓得快要晕厥,听说楼主吹口气就能杀人,被楼主抓过了,会不会暴毙啊!   地牢,除了出口有人把守之外,其余侍卫极少,一品楼的地牢没人敢闯,平素也极少有人来。   只一人每月都来,守卫互相对视一眼,要来了,谢姑娘。   一品楼中与楼主比肩的存在,刀法比容貌更出色,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为什么会在一品楼待着。   “谢姑娘。”两个守卫急忙行礼。   谢谨点头,径直下了地牢。   守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她,这样美的姑娘,实在是与阴森的地牢不搭。   地牢里看守着众多恶人,均是一品楼替他们的雇主抓回来的,有的雇主不想让仇人轻易死去,所以委托一品楼收监折磨。   谢谨一路走到地牢的最深处。   肮脏的地牢里,一个瘦可见骨的身影躺在地上颤抖不已。   谢谨慢慢蹲下,轻声唤道:“明渊,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明渊环抱着自己,背对着她。   “谢家家谱中已将你除名了,”谢谨温柔地说着残忍的话,“原先你诈死,谢家一直摆着你的灵位,我师傅死了,灵位也摆在谢家的祠堂,而你本来与他摆在一块儿,可如今你已被谢家除名了,等你真的死了,也只能做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   明渊牙齿打颤,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他体内的不知是什么邪门的内功,让他日夜受寒气折磨,连合上眼睛也做不到,他已三年未睡着过,连在梦中见一见谢重山也做不到,偏死也死不了。   “谢谨,你杀了我吧。”   “我说了要你长命百岁,你放心,即便我死了,也要你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活着才能长长久久地受折磨。   谢谨出来时,见百雨人在月光下正背着手站着,门口两个守卫吓得面如土色,真搞不懂,为何楼中人人都这样怕他?   她上前一拍他的肩膀,“你在等我?”把旁边的两个守卫吓得几乎站不住,她居然敢拍楼主!   百雨人回头,本想也拍拍她的头,可三年以来,她已长得太高,不像以前他一伸手就能自然地拍她的头。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两人上屋顶说话。   百雨人掏出一个油纸包,“给你。”   谢谨失笑,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她没吃过的点心,百雨人催道:“快吃。”   哭笑不得往嘴里塞点心,意外地香甜可口,奶味很浓,很好吃。   “好吃。”她笑道。   百雨人低头,又是一副“我想说些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可谢谨不是戈达尔那样的傻子,她一眼看出来百雨人有心事,心中暗暗称奇,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心事,作为朋友,她尽职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百雨人抹了把脸,已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月光下那张雪白的脸孔几乎要反光,青色的筋落红色的血丝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谢谨对这张脸已经很习惯了,看久了还觉得挺好看的,她毫无心理压力地继续吃点心,“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慎重?”   “谢谨,你无情吗?”百雨人严肃地说道。   “噗,”谢谨差点把点心喷出来,好不容易才把点心咽下去,见百雨人还是严肃地盯着他,只能正色问道:“为何这样问我?”   “刀谱我研究了许久,若非绝情,绝不可能练成。”   原来是这样,这个刀客爱好者跑去研究无情刀谱了,的确,非绝情绝义之人是不可能练成无情刀的,但她不是人呀,她是由结合了原主记忆性情的混沌意识,哪是常理能解释的。   “无情刀练成之后便可随心所欲,”谢谨挑着合理的方式说明,“所以我现在也算不得无情。”   百雨人道:“那你喜欢我吗?”   谢谨瞪大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考虑到百雨人在某方面的天真单纯,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喜欢你呀,我们不是说做一辈子的朋友。”   百雨人黑了脸,转头跳下屋顶跑了,留谢谨一个人在夜色中凌乱,这个怪人,难道情窦初开了?   情窦初开的百雨人十分别扭,除了瘸子戈达尔之外又没人可以倾诉,可戈达尔在谈情说爱方面的理解力远没有在阴谋诡计上强,对着他说是对牛弹琴,于是百雨人天天在地牢里抓着痛不欲生的明渊叨叨。   “我已知道我喜欢她了,可她好像不懂什么叫喜欢,是不是她年纪太小了?”   “你喜欢谢重山,为什么要写信跟他说他儿子死了呢,你太坏了,你这样不叫喜欢。”   “我喜欢她,我就对她很好。”   “不过谢重山只喜欢他妻子。”   “他妻子是不是你抓走的?你别不承认,我都查到了。”   “你本想杀了她,却发现她已有了身孕,去母留子,故意折磨那个孩子,见他长得与谢重山几分相似,后来才留下他吧。”   “你这样做,留下了什么?英雄庄也没了。”   “我不能告诉谢谨,她若知道管宁是她师傅的骨肉,定会自责的,不过错不在她,都在你。”   “要是谢谨不喜欢我,那我就算了。”   “我不像你,像你这样死了也见不到谢重山。”   “我小时候身子也不好,你放心,我那点内力至少能保你十年。”   “疼是挺疼的,疼着疼着就习惯了,等你疼习惯了,我再替你把内力抽出来重新打进去,到时候你就会更疼了。”   听着百雨人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明渊仍是一副无甚反应的样子,只有在听到管宁的名字时,颤抖的背脊透露出几分心绪。   拍拍袍子上的灰,百雨人满足了倾诉欲,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百雨人在这方面的思想觉醒得晚,但他毕竟十分聪慧,所以非常快地就领悟了精髓,直接从情窦初开单方面跨入了热恋,然后又迅速地单方面进入了失恋。   毕竟谢谨只把他当朋友。   而且像他长得这样古怪,不喜欢他也实属当然,毕竟她长得那样美。   于是,一品楼的属下们就整天看着低气压但仍然无所事事的楼主这里踢翻一盆花,那里拍倒一棵树。   孔一冒着被谢谨揍的危险,在院子里求她,“谢姑娘,求你收了楼主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他把一品楼拆了。”拆了一品楼之后,拆无可拆,就轮到拆他们的骨头了!   谢谨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真是不能理解,百雨人是有些怪,有时很深沉,有时又像个孩子,可他脾气不坏啊,怎么都把他当魔头似的。   其实谢谨也想找百雨人,可百雨人很自觉地已开始躲她了。   蹲在树上看着谢谨与孔一说话,百雨人心里酸酸的,苦苦的,又想去折腾明渊了。   谢谨抬头叫道:“百雨人,你下来!”这三年来,她的功夫长进了不少,有时百雨人不刻意隐藏的话,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听了她的话,孔一立刻闪人,倒是百雨人磨磨蹭蹭了好久才从树上跃下。   “找我什么事?”百雨人表面看着很镇定,其实内心非常忸怩,总觉得看到谢谨有些不好意思。   谢谨看他像个孩子似的,叹了口气,“百雨人,你真的喜欢我吗?”   百雨人不说话,若是他现在脸上没有易容,恐怕那张雪白的脸已变得通红了,双手背在后面紧握着角力。   “你过来。”谢谨招他,百雨人微微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看他扭捏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似的,谢谨失笑,“你若过来让我拍一下你的头,我便认真考虑你的想法。”   百雨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谨,什么!这么简单吗?   马上弯下过分高大的身子,凑到谢谨的手边,来,拍我。   这次,先离开的是百雨人,他的身体已残破到银针大法也救不了,弥留之际,那张雪白的脸上平静如水,“夫人,我骗了你。”   “什么?”谢谨轻轻握住他的手,爱怜地看着他。   “其实,我的头发也是白的,我怕你嫌我看起来老,没告诉过你。”百雨人腼腆地笑了一下,一如谢谨心目中那个单纯的天下第一人。   你呀,我都知道的,谢谨笑着拍拍他的头,俯身靠在他的脸边,此生能报仇雪恨,得偿所愿,还有幸与你共白头。   真好。   混沌抽离谢谨身体时,沾上了极重的杀气,让它几乎凝不成团了,不行,它要找一个极贵之人来压住吸收到的杀气,否则,杀气太重,堕入炼狱,难以重返人间,它还没有自己的身体呢,只能借用别人的身体来体验人间,还得受到原主性情记忆的约束,这样没意思,它要快快吸收够足够的生气,凝聚自己的肉身。 第50章 天子1   炮灰中大多是命格缺陷之人, 难有极贵之命,不过这个魏清的命倒确实贵重到了极点,就是有点短。   说实话, 混沌意识对魏清这个炮灰实在太无语了。   它遇到过许多经历凄惨, 无辜可怜的炮灰,在天命之子或天命之女的光环下,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只能获得一个悲惨的结局。   可魏清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炮灰了!   她是活活被自己给作死的。   魏氏王朝,绵延百年, 繁荣昌盛, 可是皇帝专情, 子嗣艰难,三代单传,一直传到魏清这儿,好了,完犊子了, 她是个女子, 被哭哭啼啼再无法生育的皇后硬着头皮扮成男子。   皇后把她推上太子之位后, 就安心地撒手人寰了, 给她留下几个年迈的老嬷嬷帮她一同隐瞒女子的身份,她没法子,只好整天战战兢兢地装男人。   母后啊母后,您走得倒是干净痛快,让女儿……啊不, 让儿臣我可如何是好啊!   幸而她的父皇眼神大约也不是很好使,十几年来,愣是没看出来他唯一的皇儿其实是女儿身,临终之际还拉着她的手,要她好好延续魏氏王朝,把皇位交给了自己的太子,安心地去找自己的皇后了。   父皇啊父皇,你为什么这么痴情,这十几年都不给我搞出个皇弟啊!   登基大典前夜,魏清生无可恋地躺在龙床上,两眼放空,摸着两腿间那个软趴趴的假物件儿,愁得都快哭了,这马上就要登基了,马上就要做皇帝了,做了皇帝,最大的义务是什么?   播种!生孩子!   可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当太子的时候,朝中有好几位重臣跟她关系很好,没事就关心她,拉着她对她嘘寒问暖,唠家常,关心的不是她的学业,也不是她的政绩,就关心她什么时候能整出个小皇孙。   魏清真的很想说:孤、有心无力!   现在真的要坐上皇位了,她已经能预想到以后的日子了。   到时候她一上朝,几位重臣拿着折子,一排排整齐地在地上哐哐磕头,“臣有本奏,敢问皇上什么时候让后宫的几位娘娘肚皮能圆起来?”   朕给她们多吃点,让她们肚皮圆起来算不算?   魏清越想越焦虑,一焦虑她就特别想吃东西,身为准皇帝,她半夜叫一大桌宴席也是很合理的,但谁让她平常为了掩饰女子的身份,都低调惯了,于是也不麻烦那些宫女内侍了,自己一个人爬起来找点心吃。   母后留的几个人老死了之后,因她怕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所以晚上就寝之后,从来都是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不让人伺候,夜里什么事都自给自足,皇帝当得像她这样孤僻的,真不多。   吃着点心,想着明天的登基大典,魏清越想越迷茫,越吃越来劲,一不小心,就吃噎了!   大块大块的点心堵在喉咙眼里,抠也抠不出来,叫也叫不出声,这一噎,就直接把自己给噎死了……   魏清痛哭流涕,想着等到明天宫女内侍们发现她的尸首,堂堂天子,满嘴的点心渣子,再发现她身上的假物件,到时候,整个魏氏王朝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孤真的不想这么丢人的死啊!孤家里还有王位等着孤继承呢!   若不是极贵之命难寻,混沌意识绝不会选择魏清这种丢人的宿主,但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降临到魏清的身上,与她融合,用尽全力强化她的意识,成为全新的魏清,这次,朕奉天承运,绝不轻易地狗带!   登基大典很顺利,魏清穿着威严的龙袍,靴子里让宫女缝了厚厚的鞋垫,看上去虽然没有堂堂七尺男儿,不过好歹也有六尺了吧,从背后看勉强有那么点气势,不过看她唇红齿白、色如春花的正脸,就显得很无害了。   还好先帝就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男子,长得比女人还像女人,那么魏清身为他的独子,长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下面的朝臣们殷切期盼着,长得娘不要紧,能生就好!   结束登基大典以后,魏清回到寝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累,太累,踩了一整天的高跷,脚上磨得全是泡。   心疼地捧起自己细嫩的小脚丫,魏清叹了口气,哎,能怎么办呢,只能朕自己处理了,毕竟朕的脚丫这么可爱,一看就是个女孩子。   在大得能踢蹴鞠的寝宫里,魏清翻箱倒柜地找金疮药,找来找去,全是各色点心吃食,饭桶,真是饭桶!怪不得是噎死的!魏清暗暗唾弃原主,脚又实在疼得不行。   朕这身子竟如此细皮嫩肉的,可真是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来人哪!”魏清喊了一嗓子,屋外的内侍连忙进来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免礼,给朕悄摸儿地去太医院拿瓶金疮药回来。”   内侍睁圆了眼睛,拿金疮药?“皇上,您受伤了?”   “哪那么多废话呢?”魏清吹不了胡子只能瞪眼,“还不快去,小心朕砍了你的脑袋!”   内侍屁滚尿流地就去太医院了。   魏清抱着脚丫子躺在床上,感觉做皇帝也挺不错的,吓吓那些小内侍也挺好玩的。   被威胁砍脑袋的内侍办事儿很快,片刻就把金疮药取来了,抖着身子将药双手奉上。   心中暗想:这太子登基前是以宽和温顺闻名宫内外的,怎么登基后,隐隐约约有些暴君的倾向呢?莫不是现在才露出了真面目?   “暴君”魏清捧着金疮药左右为难,这药是直接洒呢,还是怎么着,试探性地洒了点金疮药在脚上,没什么感觉,直接往脚上厚厚地涂了一层,还有点辣。   早上,魏清是疼醒的,脚上又麻又痒,起来一看,上面的水泡个个红得发亮长势喜人。   “来人哪,给朕宣太医!”魏清一声惨叫。   太医王宁昆昨夜值勤,半夜被皇帝内侍叫醒,要去了一瓶大内秘制的金疮药,白天还未来得及回府沐浴休息,就被宫中禁卫押到皇帝寝宫问罪。   他一头雾水地跪在龙床前,新登基的皇帝在帷幔后细细地出声问他:“你就是昨夜给福安金疮药的太医?”   “是臣给的。”   “怎么朕用了你的金疮药,脚上又痒又麻?”魏清气道。   王宁昆很奇异地从这位新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回复:“皇上,可否让臣看看您的脚?”   魏清很纠结,给看还是不给看?   作为女子,脚若被看了,按规矩可是要下嫁的,作为皇帝,朕的御足岂是随便能被闲杂人等瞎看的!   良久,王宁昆才见到明黄色的帷幔中迟疑地伸出了一排小巧的脚趾,就露出了那么一点儿,像雨后林子里钻出来的笋尖儿,“就这么看吧。”   ……   无法,王宁昆只能要求上前查探,魏清准了。   一靠近,王宁昆便看到雪白如玉的大脚趾旁一颗红豆一般鲜艳欲滴的水泡,格外显眼,惨不忍睹,上面还有些金疮药的粉屑,王宁昆心情复杂地说:“敢问皇上是否没将水泡挑破便上药了?”   “啊。”魏清惊讶地说道,“还要挑破吗?”   王宁昆坚持要帮魏清挑脚上的水泡,而魏清坚持不同意王宁昆来,给你看了脚趾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想碰朕的脚,你敢碰朕,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作为宗朝最有操守的太医之一,王宁昆宁愿被砍脑袋,都不愿看到皇上对自己的脚乱来。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口内侍前来通报,“启禀皇上,司空大人殿外求见。”   司空大人?傅斯敏,原主的忠实拥护者之一,好基友啊!   不管谁来求见,只要能来解她的围的都是好人,“快宣快宣,”魏清躲在床幔后面喝道,“王太医,司空大人来了,你还不快走!”   王宁昆哭笑不得,皇上已是九五之尊了,怎么还拿司空大人来吓唬人。   “皇上,还是让臣来处理您脚上的伤吧,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自己胡来呢?万一伤口处理不好,可是会发热的。”王宁昆苦口婆心地劝道。   魏清就是躲在后面不出来,这么多理由就是想碰朕的小脚丫,真是居心叵测色胆包天。   “王太医说得不错,”傅斯敏大步流星地进来,优雅拜礼,“皇上应当保重龙体才是。”他与新皇自小青梅竹马地长大,所以在宫中相对自在许多,没那么多规矩。   “傅大人,朕当然保重自己的龙体了,所以朕自己小心地处理,王太医却非要以死相逼,要让他来处理,现在你也逼朕,朕还有做皇帝的尊严吗?”魏清仍躲在床幔后面不肯出来。   明明是皇上说要砍了他的脑袋,怎么成了他以死相逼了,王宁昆值了一夜的勤,一大早被凶神恶煞的禁卫押来问罪,现在又天降一口大锅,真是被打击得摇摇欲坠了。   傅斯敏被魏清一句“你也逼朕,朕还有做皇帝的尊严吗?”惊到,他是保皇派出身,整个家族都是天子宠臣,百年来忠心不二,从未受过天子这样的质疑。   是他僭越了,仗着自己与魏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过于放肆了,可他对魏清的心忠贞不二,不能受到玷污。   他立刻双膝跪地叩首,“皇上的龙体不止是皇上一人的,您是天子,您的龙体康健与否,关乎到百姓福祉天下苍生,若臣忠言让皇上感到不悦,臣愿死谏以明志。”   不就是要看朕的小脚丫吗?!用得着一个两个吵着闹着要寻死吗?   魏清撇嘴,“好了好了,你们别死谏了,朕让你们弄还不成吗?”   魏清委委屈屈地抱着脚丫子从床中出来,朕可还是黄花闺女呢,一个两个地非要看,不给看就寻死,有这么当忠臣的吗?   不过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傅斯敏倒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友,长得也俊得很,站在他身边,不至于显得她帅(娘)得太过分,对与好友的建议,她还是给点面子吧。   结果她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傅斯敏身上萦绕的强横龙气。   这……哪里来的乱臣贼子,给朕拖出去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男主一章出场,就是我们的好基友,傅斯敏(鼓掌)(为作者菌打call)   女扮男装重度疑心病暴躁皇帝x忠心耿耿老是被怀疑淡定重臣   朕和朕的小竹马不得不说的故事   又名朕怀疑你就是想造反   龙床可以分给你,龙椅你别想了;朕给你加官进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你做皇后   傅斯敏:一人之下……脐……脐橙吗? 第51章 天子2   魏清瞪圆了眼睛, 眨巴了好几下,再去看,傅斯敏身上还是那样强悍的龙气, 张牙舞爪, 气势如虹,几乎快要成型了。   这这这,这是真命天子之相啊!   凭什么!朕才是天子,朕还活着呢!   不服气的魏清伸出手看看自己的气运,根本就没有龙气, 只有稀薄的混沌之气, 甚至在混沌之气四周隐有灰色的死气。   傅斯敏安安稳稳地跪着, 皇上不叫臣抬头,臣坚决跪着磕头。   “傅司空,你抬起头来。”   皇上叫臣抬头,臣马上抬头,傅斯敏闻言, 立刻抬起头来, 殷切地看向自己将要效忠的君主。   魏清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原主记忆中的青梅竹马好基友,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鼻若悬胆伏犀贯顶,长得可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虽是跪拜的臣服姿势,但自有一股英姿勃发的男子气概,面相都比她更像皇帝啊!   朕很生气。   魏清在打量傅斯敏时, 傅斯敏也在偷偷打量他。   他已三年未见过这位儿时好友了,这三年来,他一直在边塞历练,从一位世家公子蜕变成能够为国捐躯的好儿郎,这次新帝登基,普天同庆,遂将他召回,官升司空,新官上任之后,琐事太多,未来得及单独叩谢新皇,今日才得空进宫拜见。   那日登基大典远远地看到他清瘦的身影,连模样都没有看清,今日一见,皇上与幼时相比,变化不大,只是愈加美貌了,也更有王霸之气。   想想挚友已成为了自己日后要效忠的皇帝,自己也一定要努力当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啊,傅斯敏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   哎哟哟还挺狂,在朕面前还敢抬头挺胸的?   魏清气得想拿脚踹他,一动才发现脚上的泡破了一个,钻心地疼,“嗷”地一声往下倒,一听到魏清的叫声,急得傅斯敏顾不上君臣礼仪了,上前一把扶住她,“皇上,你没事吧?”   “脚脚脚,朕的脚!”   一旁的王宁昆连忙上前查看,一看是水泡破了,急禀道:“皇上,您的脚需清水清理后,马上处理伤口。”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水!”   身旁的内侍宫女慌忙去打水。   魏清发现扶住她的是傅斯敏之后,一把抽出自己的小细胳膊,“大胆,谁让你碰朕的!”身子一晃,差点从龙床滚下地,还好脚先踩住了地,才没丢龙脸,“嗷!”脚底的水泡又破了一个!   “给朕跪好了!”魏清冲傅斯敏吼道,反了他了,竟然敢碰朕如此纤细的胳膊!害朕又踩破了一个水泡,疼死朕了。   被皇上吼了,傅斯敏很难过,君臣关系不和谐,都是他的错,赶紧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面,垂头丧气。   看到这么受教的傅斯敏,魏清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看来朕还是有些威严的嘛,不过难保他不是表面装作很忠臣的样子,背地里阴奉阳违想抢朕的龙椅。   朕警惕性很强的,休想麻痹朕,朕是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水打来了,是温度最适宜的温水。   王宁昆刚要上前替皇上清理伤口,魏清眼珠子一转,“等等。”   “傅司空。”   被重新点名的傅斯敏抬头,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诚挚,“臣在。”   “你在军中历练三年,这种清理的伤口小事应该也学会了吧。”魏清无耻地给傅斯敏下套。   没想到傅斯敏反应很快,马上举一反三,“是,臣初到军营时,不适应军中训练,也曾起过几个小水泡,不若皇上让臣为您清理伤口,臣定会做得让皇上您满意的。”   看到他很积极很愿意的样子,魏清不爽了,本来想膈应一下他,怎么他适应得很好的样子,魏清狐疑地看着傅斯敏满脸高兴的样子,企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不甘愿的蛛丝马迹。   失败了,没有,他好像是真的很高兴替朕洗脚。   哼,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事实证明,傅斯敏不但真的能做到,还做得很好,他小心翼翼地将魏清的脚放入水中,怕魏清脚底的水泡压到坚硬的金玉盆底,还细心地将自己的大手垫在盆中,环握着魏清的脚替她清洗。   神情认真,动作轻柔,十分虔诚地替魏清洗完了脚,接过内侍的丝帕,吸干了脚上的水渍,尤其注意没有碰到魏清脚上的水泡。   像是做过千万遍那样自然,他抬头道:“皇上,不若臣为您挑破水泡上药吧,臣的动作很轻,不会弄疼皇上的。”   “行吧,”魏清慵懒地往后一撑,玩笑道,“要是弄疼了朕,朕就贬你的官。”   傅斯敏眨了眨眼,皇上要贬他的官,还需要理由吗?   守在一旁的王宁昆眼睁睁地看着傅司空抢了本来他该干的活,他在这儿折腾了一早上都没回家补眠到底是为什么啊!   奇怪,魏清竟真一点都不觉得疼,明明方才自己不小心踩破一个就疼得要命,怎么傅斯敏给她处理,她就一点都不疼。   手中的脚趾调皮地动了动,傅斯敏抬头看一眼皇帝,见他没有喊疼的意思,继续小心翼翼地替他挑破水泡,再仔细上药。   等傅斯敏处理完之后,魏清才看出了门道,她的脚上不知何时竟沾上了淡淡的龙气,嫉妒地看向傅斯敏,你这龙气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有止疼的效果?   这次在傅斯敏心中,原本应是友人久别重逢,欢喜地见面,最后变成了一次给皇帝洗脚挑水泡的体验。   好像也不错。   回府的路上,傅斯敏偷偷地摩挲了一下指尖,皇上的脚好小好幼嫩啊。   魏清躺在床上,对着自己萦绕着龙气的脚丫子发呆,这是怎么回事?龙气转移大法?傅斯敏身上的龙气还能抢走吗?   看他今天给朕洗脚都洗得那么高兴,真是能屈能伸心机深沉之辈,朕一定要好好堤防他!   脚上的水泡好得奇快,而且好了之后,脚上的龙气一直没散,一连三日,魏清每日脚踏龙气,走路都飘飘然,对傅斯敏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皇上,您的脚没事,臣就放心了。”傅斯敏笑得真心诚意,魏清看他却是虚情假意老奸巨猾。   结果晚上就寝前,习惯性地摸摸脚丫子的龙气时,魏清突然发现脚下的龙气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傅斯敏,就给了朕这么点龙气,还带收回的?   第二日,魏清就开始倒霉。   上朝的时候脚一滑,差点在龙椅面前摔个狗吃那啥,幸好身边的内侍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下了朝,想去御花园溜溜弯,逗逗鸟,放松放松,被花园里的鹦鹉呱呱叫着追着啄了几间宫室。   晚膳的时候,因原主是噎死的,魏清特别注意细嚼慢咽,吃的也都是以汤汤水水为主,结果一碗汤不知道怎么喝的全洒在下半身,还好身上的物件儿是假的,要不然还不得烫出什么事。   躺在龙床上,魏清严重怀疑,这床会不会塌……   举起手察看,那层隐隐约约的灰色死气好像扩大了一些,魏清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天命法则前所未有地强啊,它在排斥本该已经死去的魏清,想让她替真命天子让路。   哼,想得美,朕绝不会轻易地狗带!   次日,魏清就下旨,宣傅斯敏进宫伴驾,没有为什么,朕是皇帝朕任性。   接到圣旨的傅斯敏心情很复杂,这皇上的圣旨实在太短了,就寥寥几个字,事实上一共就一句话,实在揣摩不出什么意思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傅斯敏即刻进宫伴驾。   就没了。   为什么进宫?进宫干什么?要多久?通通没说。   傅斯敏拿着圣旨为难,他若是个女子,接到这种圣旨,多半是皇上看上他了,可他是个男子,进宫伴驾实在没有说法啊,皇上也过了需要伴读的年纪了。   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伴驾,臣洗干净就来。   几日不见傅斯敏,魏清发现他身上的龙气只增不减,背后的飞龙都快腾空而起了。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魏清气得牙疼。   傅斯敏忐忑地跪在殿下,悄悄地朝上观察魏清,发现他的脸色不善,心中略有苦涩,年少时,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魏清从不自持太子身份,两人均是一般出色潇洒的少年,也曾把酒交心,现在他当了皇上,似乎是对自个儿不喜了,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傅司空,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啊?”魏清干巴巴地寒暄,她实在想不出开场白,只能问了个跟“吃了吗”差不多程度的问题。   而在傅斯敏的理解里,皇上这是在考察他的办事能力啊。   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最近在忙的安置京郊难民的事儿,从事情的起因到他安排的情况和后续的工作安排,说得十分详实,内容严谨,语言简练,声情并茂,如果史官在这儿,都可以把这当成述职报告的模板记下来了。   起初魏清听得很是乏味,慢慢地,她也被傅斯敏汇报的事儿所吸引,起劲地问:“那现在呢?时疫的问题解决了吗?”   “已得到控制,”傅斯敏笑道,“多亏了赵姑娘,使数百难民幸免于难。”   “赵姑娘是谁?”   “启禀皇上,赵姑娘乃是工部尚书赵庆民赵大人家中的庶女,她医术高明且心思缜密,这次时疫全靠赵姑娘事先察觉,才能在事起之时便得到控制,不至于让事态发展得不可收拾。”   哦,这么厉害,看来拿得是女主剧本咯。   作者有话要说:傅斯敏(看剧本ing)   魏清凑过来一看——《一代贤君的开国之路》   魏清暗搓搓地将手中的剧本递给傅斯敏,来,新剧本了解一下   傅斯敏接过一看——《邪君的宠后》   “邪君”魏清:^_^   “宠后”傅斯敏:= = 第52章 天子3   魏清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傅斯敏,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傅斯敏,玛丽苏女主剧本下, 男主就是根黄瓜, 说不定还有别的萝卜茄子跟你竞争。   傅斯敏突然发现魏清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原本和善的眼神又变得让他捉摸不透了。   君心易变,天威难测啊,真是帝王风范。   随随便便又被傅斯敏崇拜了的魏清,正在内心盘算着怎么实行龙气转移大法。   是要肉体接触吗?上次他碰了朕的脚, 朕的脚上龙气三日不散, 这次试试别的地方?   脑子一转, 魏清亲切地走到殿下,亲自扶起傅斯敏,笑道:“爱卿,饿了吧,与朕一同在宫中用午膳吧。”   爱爱爱卿?皇上这么亲近地称呼他, 傅斯敏幸福地快晕过去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走上名臣之路的第一步?   一直到用膳的时候, 傅斯敏还是沉浸在能与皇上共进午膳的喜悦中, 而一旁的魏清面色沉沉,看来隔着朝服扶了他一把并没有什么用,难道真要肌肤接触?   傅斯敏端着身子优雅地进食时,他不知道,身旁一脸严肃的皇帝正在思考怎么合情合理地可以摸这个大臣一把。   终于让魏清逮到了机会。   用完膳之后, 内侍端来清水丝帕为皇上和司空大人清洗。   魏清灵机一动,“来,爱卿,朕替你净手。”没等傅斯敏反应过来,双手已被皇帝柔滑的小手抓在掌中,死死地按在玉盆里。   傅斯敏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军营三年,受西北边塞风霜浸染,他已从世家公子成了一个粗手粗脚的武将,皇上这样嫩的手不会被他手上的茧子划伤吗?   魏清可不在意傅斯敏手上的茧,她铆足了劲在傅斯敏手上揉搓,争取全方位无死角地大面积接触,她紧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龙气转移的趋势来。   抬头一看,傅斯敏一脸娇羞,连身后半成型的飞龙都要羞得缩起尾巴尖了。   魏清真想一巴掌扇飞这头蠢龙。   不过想想他一个大男人突然被皇帝按着吃豆腐实在有点破廉耻了,魏清清清嗓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咳咳,昔日爱卿替朕洗脚,今日朕替爱卿净手,这说明朕与爱卿之间情同手足啊。”   “皇上厚爱,臣愧不敢当。”傅斯敏仍然很娇羞。   魏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把手拿出来,自己拿了块丝帕擦手,不管傅斯敏了,抓了那么久的臭爪子,一点龙气都没蹭到,真是失望。   不过往常她一人用膳时,不是洒了汤就是倒了茶,今日倒是稳稳当当的,看来虽然龙气转移大法有待摸索,不过有傅斯敏在身边就安全很多。   于是,傅斯敏开始了他的“内侍”生涯。   魏清几乎与他寸步不离,白天除了如厕,晚上除了就寝,其他什么时候都带着他,皇上醒了之后,第一个喊的不是内侍,而是“傅爱卿在哪?”   如今,他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荣宠极盛,朝中无一人与他争锋。   虽然跟他设想的一代名臣的路线有点不一样,不过皇上宠幸他,总是好事。   最令他高兴的是,他与皇上私底下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已差不多恢复到了他参军之前。   “燕归,你看朕画得怎么样?”魏清今天饭后带着傅斯敏来御花园散步写生,因有傅斯敏在的缘故,花园里的鹦鹉都格外乖巧听话,一口一个“皇上吉祥”、“皇上吉祥”,腼腆地在一边抖翅膀卖萌,全然没有前几日追着魏清啄她满头包的样子。   傅斯敏凑近一看魏清的画,只见剔透的玉版纸上画了个硕大的胖乌龟,大圆壳子,长脖子,绿豆小眼睛,十分生动传神,也就五六岁幼儿的水平吧。   “皇上画得栩栩如生,憨态可掬,于天然中别有一份童稚意趣。”傅斯敏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这一通马屁把魏清拍得浑身舒服,怪不得有的昏君会被佞臣冲昏了头脑,糖衣炮弹确实又香又甜,不过她可是时刻警惕着敌人的阶级腐蚀,魏清坏笑道:“你喜欢就好,本来就是画给你的。”哈哈,画得就是你,大乌龟臭反贼!   傅斯敏惊喜道:“多谢皇上御赐墨宝。”他一定要好好裱起来放在祠堂里,皇上特意为他画的画,画的还是神兽玄武,可见皇上对他的看重,这可是天大的荣光啊。   君臣相视一笑,场面十分温馨。   前来禀告的内侍打破了这一诡异的和谐氛围。   “启禀皇上,工部尚书赵庆民求见,说有要事启奏。”内侍禀道。   赵庆民,那个疑似女主的爹,如果那个神医赵姑娘真是女主角,通常这个爹就会是个渣爹了,得被斗成筛子。   “宣。”魏清把笔一放,内侍立刻端来清水,傅斯敏上前替魏清净手。   你别说,傅斯敏是真会伺候人,把她弄得舒舒服服的,真是难以理解奴性这么强的人,在原世界是怎么登上皇位的,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他就是在装!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真可怕!反贼!奸臣!朕要时刻警惕他!   赵庆民长得面白须长,相貌堂堂,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朝廷高层官员,魏清一看他就觉得亲切,瞧他长得一脸炮灰相,同志啊,咱们是一个战壕的啊!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听,舒服,朕就爱听这句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魏清挥挥衣袖,“赵大人有什么要事啊?”   赵庆民是个本分的官,既不太激进也不太圆滑,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留三分,在皇上面前,那就得留五分了,“启禀皇上,最近郊外难民愈增愈多,临时搭的篷子已经不够用了。”   “那工部就加派人手,抓紧多建些。”   赵庆民作了一个为难的脸色,是个人都看出来他有难隐之言了,魏清也看出来了,但她不乐意主动去问,有失身份哪。   使了个眼色给傅斯敏,傅斯敏立即领会了意思,开口道:“赵大人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皇上英明神武,从谏如流,定会体恤你的。”   魏清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干得好”的眼神,傅斯敏马上还了一个“皇上喜欢就好”的火热眼神。   当然在魏清眼里,只有奸臣才有这种腻味的眼神。   赵庆民在司空大人傅斯敏的鼓励下,终于大胆地实话实话了一把,当然实话也还是留了三分余地的。   原来是先帝驾崩之前,已下令让工部修建与先皇后两人的小皇陵,现在工程已进行到收尾阶段,工部正全力以赴地完成最后的工作。   魏清问什么工作?   赵庆民答先皇与先皇后的九十九座雕像,刻画了两人生前的恩爱片段,雕像的制作十分复杂,非几个雕刻师傅能独立完成的,需工部上下全力以赴,故而腾不出手来为京郊的难民搭建临时居所了。   ……父皇,你真是死了都要秀恩爱啊!   “既然工部没有人手,那就调禁卫去帮忙。”无论如何,魏清也不能阻止工部建小皇陵啊,要不然晚上父皇不得托梦骂她。   赵庆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花花绿绿,这这这……叫禁卫前去替灾民建篷子,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啊,而且禁卫个个都是世家出身,除了会武,工部这些活计恐怕是一窍不通,而且极有可能自持身份、不听使唤,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他用微妙的眼神看向傅斯敏,希望这个天子宠臣能够向皇上谏言,他就不必说了吧。   然而他低估了傅斯敏对魏清的拥护程度,“皇上英明。”   傅司空!你这样是佞臣所为啊!   事情就这么定了,赵庆民一贯的处事风格是标准的和稀泥,能不得罪人绝不得罪人,更何况是皇上下的令,只能苦哈哈地谢恩,领着圣旨去了。   从他佝偻的背影当中,魏清看出了些许门道,要不是体内混沌意识替她强化了心机部分,从出生就开始做太子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看人眼色。   毕竟宗朝是非常安定祥和的国家,她所做的就是安稳做她的便宜皇帝就行了。   “燕归,是否朕刚才说的话有所不妥?”魏清问向一旁替她收拾笔墨的傅斯敏。   傅斯敏停下手中的收拾,看向困惑的魏清,她圆圆的眼中写满了疑惑,天真的可人,傅斯敏心中暗笑,陛下有时看起来真是可爱。   “皇上,不知您是否想出宫与臣一同去看看那些灾民?”傅斯敏建议道。   能出宫,魏清当然是双手同意。   两人略微装扮一番,安排了几名暗卫暗中保护,傅斯敏难得穿上长袍,显得更加俊逸潇洒了,在塞外晒黑的面皮这几日在宫中养尊处优也渐渐白皙了回来,端得是一个清贵公子。   魏清左看右看,她站在傅斯敏身旁,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弟,明明傅斯敏也就大了她两岁,怎么就身负一种谜之气场。   看着他身后耀武扬威的金龙,魏清瞬间懂了,这叫真龙天子之气。   气死人个哦。   瞪一眼傅斯敏,傅斯敏却灿烂地笑了起来,“皇上,出宫之后,臣要怎么称呼您呢?”   魏清想了想,“我叫你燕归,你也称呼我的字好了。”魏清已经自觉用“你我”来称呼了。   “嘉彦,”傅斯敏回味着这两个字,想起两人亲密无间的年少时光,“我会在外头好好保护你的。”   此生,余为臣,君为皇,臣惟愿护君万里江山,为君逐鹿天下。   魏清看着傅斯敏神采奕奕的样子,内心一阵唾弃,让你直呼朕的字,哼,便宜你了。 第53章 天子4   君臣二人打马向京郊行去。   魏清上下两辈子都没离开过皇宫, 新奇地看着街市上的风景。   殊不知,她在看风景时,亦成了街市上最亮眼的风景。   街上的摊贩行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翩翩贵公子。   高的那位龙章凤姿, 器宇轩昂, 有一股肃杀之气,矮的那位,简直是美若谪仙,他慵懒地骑着马,柔韧的腰肢随意摆动, 皆是风情, 目下无尘傲气逼人, 被他那轻飘飘的一眼扫过,不觉得屈辱,只生怕污了他美丽的眼睛。   傅斯敏注意到行人的眼神,他看了魏清一眼,作为男人来说, 魏清实在是生得过分美丽, 先皇是如此, 他也是如此, 甚至生得比先皇更添柔美。   若是女子,还能戴顶兜帽遮挡目光,可是男子戴兜帽,未免显得过于矫情,只能任由那些百姓多看几眼了。   皇上天人之姿, 凡夫俗子,难免要神魂颠倒一番。   被整条街的人盯着看,魏清适应得倒很好,一是混沌意识曾当过明星,被粉丝在机场围堵可比这个场面大多了,二是这里的老百姓只是眼睛黏着她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古代人民可比粉丝含蓄多了,哎,她长得这么帅,真是罪过啊。   “燕归,”魏清懒懒地唤道,“你说说这京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傅斯敏差点一个“臣在”露陷,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回道:“并州水患,大雨连绵七日,许多难民房屋被冲毁,流离失所,所以逃往附近的京都。”   天灾啊,那怎么并州的官员不赈灾吗?要这些百姓跑到京都来避难?魏清皱眉,在她的记忆中,宗朝上下安稳,国泰民安,所以她这个皇帝做得也比较清闲,看来,还是太清闲了。   出城时,遇到了点小麻烦,京都的守卫比她想得要严格,一直盘问个不停。   魏清不想暴露身份,也让傅斯敏不要亮身份,这个反贼对她一脸奴才相,要是他暴露了司空的身份,谁都猜得到她是皇帝了。   “敢问两位是哪一家的公子?”守卫问道。   魏清与傅斯敏对视一眼,奇道:“为何这样问?难道我出不出城与我是哪家的公子有关联?”   守卫不卑不亢道:“城外乃是难民临时居所,闲杂人等禁止闯入,若是公子不愿告知身份,恕在下不能放行。”   魏清被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出城一定是去难民营?我跟我的好友去郊外游玩,不成吗?”   傅斯敏听到“好友”二字,又默默雀跃了一下。   “既然不过是去游玩,公子为何不愿告知身份?”   “你……”魏清正想骂人,身后传来一阵马车行进的响动,有人在后面大声叫道:“前头挡在城门口的是何人?王太医正要出城为难民们医治,耽误了此事,你们谁担得起?”   魏清打马回头,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那喊话的正是王宁昆的家仆,一见魏清回头,立马失魂落魄地说不出话来了,连魏清骑马靠近自家大人的马车,都没阻止。   抬手敲了敲马车上的小窗,魏清懒懒地说道:“王太医,你好威风啊。”   王宁昆一打开小窗,那一扇小小的窗户透出光亮,外加当今圣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娘哦,怎么是皇上!王宁昆掐住大腿,“皇……”   “嘘,”魏清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魏某几日不见王太医,不知王太医的官威竟大得很,不知能否带魏某与好友出城呢?”   后头跟来的“好友”傅斯敏微微偏头,透过小窗给了王宁昆一个慈祥的笑容。   娘哦,怎么还有司空大人!王宁昆两只手都拧上了大腿,“两位公子要出城?”   有了王宁昆这个御医的担保,他们两人终于顺利出了城。   魏清和傅斯敏一左一右打马跟在王宁昆的马车两边,“王太医,我与傅兄保护你。”   王宁昆坐在马车里欲哭无泪,娘哦,快来救救儿子吧,悔不该不听娘的话,黄历上都说今日不宜出行了,他偏要倔!   跟在王宁昆后面,果然好处很多,难民营的守卫也很严,若是他们俩单独来,不亮身份的话,想安安稳稳地进去,恐怕够呛。   一进了难民营,魏清与傅斯敏便下马,将两匹良驹拴在入口,魏清对后面下马车的王宁昆扔下一句,“王太医,看好我俩的马。”就与傅斯敏进里头去瞧了。   刚下到最后一个台阶的王宁昆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他今天到底为什么非要出门?   难民营中的景象与魏清想的不同,她原以为会看到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可怜难民,没想到个个红光满面舒适得很啊。   一个疑问的眼神给傅斯敏,傅斯敏表情很无辜,他第一次有点看不懂皇上的眼神,所以他回了个更疑问的眼神。   魏清想一脚把他踹飞,她招招傅斯敏,示意他低头附耳,这个傅斯敏看懂了,乖乖地弯下腰听她说话,“为什么这里的难民个个都膘肥体壮的,哪里像难民?”   傅斯敏仍旧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朝廷赈灾及时,他们在京都衣食不缺,当然养得不错了。”   忍着等他说完,魏清“嗷”地一声跳出一丈远,这傅斯敏在她耳边说话,吹得她痒死了,忍不住挠挠耳朵,再使劲搓搓耳尖,咦,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斯敏状若无辜地站在那儿,看着魏清上蹿下跳,嘉彦还是那么怕痒啊。   “既然赈灾及时,为何难民跑来京都避难?”魏清揉完耳朵,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与傅斯敏继续说道。   看着他红得快透明的耳朵,傅斯敏在心中偷笑,嘉彦有些地方还是没变呢,但面上他很坦然地答道:“并州这次大雨引发了大水,将并州冲得一干二净,现在并州知府正在重建整个州府,并州人一直安居乐业,懒散惯了,所以都跑到京都来躲清闲。”   ……这跟她想象中的逃难理由不一样啊!   这宗朝的百姓都是什么品种啊?   魏清环顾四周,看并州的这些个难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幼儿们在一起追逐打闹,好一派惬意欢乐的景象。   魏清咬牙道:“临时居所让他们自己建,不想建就滚回去重建并州。”在这好吃好喝地还要好住,美得你们。   傅斯敏灵巧地弯腰,趁她不备,又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皇上英明。”与他想得一样,真有默契。   被傅斯敏一吹,魏清又跳起来,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可看他一脸“发生了什么事”的无辜样子,又不能发火,反贼!别让朕抓到把柄,朕迟早砍了你的脑袋!   回到难民营门口,王宁昆正苦哈哈地蹲在那给那两匹良驹喂糖吃,这两匹千里良驹同他们的主人一样,出生高贵,傲慢不羁,王宁昆在这儿守了半天,不知道被喷了多少臭气。   好不容易在药箱里找到一把松子糖,原本是想拿来哄哄那些得病的小孩儿,现在只能拿来哄哄这两位马祖宗了。   只是这两匹马的脾气不是一般地坏,吃着王宁昆的糖,还时不时地冲他翻两个白眼。   一见到两位马主人来了,王宁昆激动地起身,猝不及防被正要舔他手里糖的马儿从脖子舔到发髻。   “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清看到王宁昆的滑稽样子,抱着肚子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哈哈哈,燕归,你瞧王太医那个傻样。”   傅斯敏淡定地扶住快要笑倒的魏清,难得见到嘉彦笑得这么开心。   笑够了的魏清对王宁昆态度很好,“王太医,辛苦你了,你去忙吧。”说完,看着王太医湿漉的半边身子,又是噗嗤一笑,俯着身子无声地笑开了,傅斯敏见他笑得马都上不去的样子,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扶他。   门口一辆马车驶来,下来一位纤细的官家少女,她看到门口的王宁昆,便柔声道:“王太医,你今日又来了。”   “赵姑娘。”王宁昆喜忧参半,喜得是今日能见到妙手医仙赵姑娘,忧得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雅。。   一听到“赵姑娘”三个字,正笑得肚子疼的魏清马上抬头一看,挺标致的一个姑娘,清秀可人,有点女主相,赵沿晴这才注意到两匹高头大马旁站着的魏清,一见到魏清的正脸,她的小心脏立刻砰砰直跳。   太太太太好看了吧word妈!她在现代看那么多明星,都没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这脸蛋这皮肤这睫毛,要晕过去了!心里的口水已经流得能溢满整个撒哈拉了,但她表面上还是很端庄,“不知这位公子是?”   魏清抹抹眼睛,一本正经道:“在下是王太医的舅舅家的表叔的嫡女的邻居的侄子的教书先生。”   ……   他说啥?赵沿晴只听懂了最后四个字,教书先生。   “先生,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一旁的傅斯敏提醒道,那赵姑娘他原先以为是个不错的人,怎么见了皇上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太轻狂。   赵沿晴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傅斯敏,主要傅斯敏一直站在暗处,又是侧对着她,所以她没注意到,这一看,又是个超级大帅哥!古代帅哥这么不值钱的吗?怎么遍地都是这种极品!   再看傅斯敏以保护的姿态虚环着魏清,两人一高一矮,亲密无间,赵沿晴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喷鼻血了,天哪,美攻美受!活的!她好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我当然是攻啦   傅斯敏:= =哦? 第54章 天子5   魏清心里暗想:果然赵沿晴一见傅斯敏就两眼发光, 这两人之间吸引力挺强,瞥了一眼傅斯敏,这个反贼倒是挺淡定的。   “先生, 咱们回吧。”傅斯敏看也不看赵沿晴, 又催道。   装,再给朕装,魏清鄙视傅斯敏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喜欢就说嘛,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哼。   “走吧。”魏清对赵沿晴也不是很感兴趣, 她是皇帝, 就算赵沿晴是女主,难道还怕她不成?   傅斯敏一见他翻身上马,也毫无留恋地立刻也上马跟着走了,两匹良驹经过赵沿晴身边时,还喷了个响鼻。   “啊!”赵沿晴慌忙一躲, 身边的丫环连忙扶住。   看着两人并排离去的身影, 赵沿晴心心眼, 都好酷哦~   魏清在马上打趣傅斯敏, “上次听你对那赵姑娘赞赏有加,今日见了,怎么如此害羞?”   傅斯敏正色道:“臣是敬佩赵姑娘的医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现在嘴硬,等着, 你很快就会莫名其妙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抖一抖马缰,“来啊,燕归,看谁先回城。”说完,魏清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傅斯敏在魏清身后摇头,嘉彦还是那样好玩,等到魏清的身影快看不见时,他才一夹马肚跟上。   虽然二人骑得马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俱是一样的千里良驹,但傅斯敏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马术远超魏清这个花架子,片刻间,就要追上魏清了。   魏清听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心中不服,想再甩一甩马鞭,刚扬起手,身下的马就突然嘶吼着停住,一抖就要把魏清摔下马。   坠下马的魏清脑子一片空白……朕……又要狗带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赶来的傅斯敏飞身上前,将魏清拉入怀中,两人跌落在地,傅斯敏后背朝上,打算用背部替她挡住马蹄的践踏。   魏清猝不及防地埋入傅斯敏坚实的胸膛,紧紧地被他搂在怀里,闭目等待痛楚。   这千里良驹原本要发狂地踩下,一见傅斯敏替魏清挡着,竟然倒退三步躺倒在地。   听到马倒地的声音,傅斯敏才睁开眼,紧张地看着怀中的魏清,“嘉彦,你没事吧!”   这破马……也会挑人欺负,在傅斯敏怀中,魏清安然无事,轻轻一扭,没挣脱,“我没事。”傅斯敏松了一口气,连忙松开魏清。   一站起来,魏清才发现不是没事,脚扭了,“嘶,”魏清皮娇肉嫩,受不了一点疼,苦着脸在那痛苦道:“脚扭了,好疼。”   傅斯敏急忙跪下,脱下魏清的靴子,一摸,松了口气,说道:“骨头没事,只是扭伤。”   可是疼啊,魏清仍然满脸痛苦,疼得泪花闪闪。   “嘉彦,我背你回宫,赶紧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傅斯敏蹲下,将魏清往背上拽,魏清顺着他的力道趴上他的背,“快点。”   傅斯敏心疼地说:“别怕,很快就不疼。”说完,双手钳主魏清的双腿,蓄力往前奔去。   魏清稳稳地在傅斯敏背上,“嘶嘶嘶”地叫疼,心里一边骂天道,她不过离开傅斯敏一会儿,就想整死她,一边骂那些暗卫,带了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全部神隐。   可叫着叫着,她发现脚突然不疼了。   探头从傅斯敏的脖子缝隙中一看,脚上不知何时缠了一股龙气,极其强劲。   魏清惊讶地看向傅斯敏,傅斯敏因为担心背上娇贵的皇帝疼得受不了,跑得极快,额上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紧皱的眉头说明他心中的担忧。   魏清突然心里有一个想法。   “燕归,我好像没那么疼了。”   傅斯敏闻言,钳着魏清的手略略放松,但速度还是未减慢,“慢慢会不疼的。”   随着傅斯敏的回话,魏清肉眼可见地看到脚上缠着的龙气淡了一些。   我屮艸芔茻!   原来如此!只有傅斯敏想保护她的时候,他身上的龙气才会转移到她身上!上回挑水泡时,她一直喊疼,傅斯敏怕她疼,所以不自觉地将龙气转移到她的脚上,这回也一样。   但一听她说没事了,傅斯敏身上的龙气就很自觉地回归了。   魏清的心情很复杂,怎么说,要开始自己的装病之路了吗?   大概摸清了龙气的转移模式,魏清抱着脚在床上装模作样了好几天,一直没召见傅斯敏,果然龙气一直不散,即便傅斯敏不在身边,她也过得十分安全舒服。   被冷落了的傅斯敏在宫中反省自己的过错,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哪里做错了,只能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一时是宠臣,一时可以是弃子,想来也很平常吧。   于是,他决定去拜别皇上,既然皇上不需要他随侍左右了,他也应该出宫,重新把宫外的事情抓起来,不能做一个尸位素餐的闲人才是。   魏清正在御花园逗鸟玩,她特别喜欢这只黄白色的鹦鹉,机灵活泼,长得不俗,嗓音也悦耳,不过这鹦鹉今天一点都不识逗,任凭她怎么拿吃食逗,都蔫蔫的。   悻悻地收回手里的松子,没想到小家伙突然欢快起来,昂着脖子叫着“皇上吉祥”、“皇上吉祥”。   魏清大喜。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背后传来傅斯敏的声音。   好啊你这个臭鹦鹉,原来不是在叫朕,而是在叫那个反贼,等着朕把你的毛全拔了做烤鸡,魏清凉凉地扫了一眼鹦鹉,傻鹦鹉还是梗着脖子叫的欢快。   “平身吧。”你叫吧,反正现在朕才是皇帝。   傅斯敏起身看魏清,见他面色红润精神焕发,脚应当是好了,瞧见皇上如此自在,他心中也落下了一块大石,“臣今日是来拜别皇上的,请皇上准许臣回府。”   魏清已经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了,从傅斯敏抬头的那一刻起,脚下聚集的龙气就散了,看来是他认定魏清已经没事了,龙气也就自然消失了。   这个人真是的,在皇宫里好吃好喝地呆着有什么不好,外面有什么事要让他操心,魏清已发现宗朝简直是理想国,上下一心,官员百姓都是傻白甜,根本没她发挥的余地。   想了想,宫外能让傅斯敏挂心的无非两件事,要么是赵沿晴,要么就是造反。   反贼兼淫贼。   “朕不准,”魏清严肃道,“爱卿为何要出宫?在宫中有什么不便吗?”   “臣是男子,长居宫中实在不妥。”   “朕宫中又没有什么妃嫔美人,有何不妥?”   傅斯敏很无奈,很想说但宫中有许多宫女,这样说又有点自污的意思,让他说不出口。   “皇上若不需臣随侍,何不让臣出宫,为皇上献一份心力呢?”傅斯敏诚恳地实话实说。   原来是怪朕近日冷落了你啊,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魏清闻言,忙温柔笑道,“燕归,你胡说什么呢?明知道朕没了你不行,”将手心在傅斯敏面前摊开,“来,燕归,吃松子。”   哄鸟一样的哄他。   看着如玉葱般的手指上颗颗圆润的松子,傅斯敏心中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自己像宫中的妃子般,应受皇上冷落,不甘寂寞,特意矫揉造作地来邀宠。   见他迟迟没反应,魏清直接将傅斯敏的手拉起,将手上的松子全塞在他手里,“燕归,别生气了,快起来,朕带你去珍宝阁玩儿。”   这种深宫怨妇邀宠的感觉更明显了!   而且邀宠还成功了……   傅斯敏心情复杂地起身,将手上的松子拢紧,“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魏清拍拍他的肩膀,哇,真硬,不动声色地摸了两把,“朕知道你的心思,走吧,你就当陪朕玩儿。”   被硬塞了一堆珍玩宝物,傅斯敏稀里糊涂地又回到宫中了,他看也没看一眼桌上各种宝贝,摊开手心,盯着那几颗松子发呆。   嘉彦,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呢?   今夜的晚膳,又是君臣二人同食了。   原先每日与魏清同食,傅斯敏只觉得备受荣宠,现在被冷落了几日,再一起用膳时,他细细观察体会下来,发觉魏清虽与他同食,待他却并不亲密。   好似饭桌上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吃得很高兴。   偶尔察觉到他的目光,会冲他微笑一下,容色逼人,毫无喜意。   傅斯敏捏紧了手中的玉箸,胃口全无,为何以前一直没发现呢?   是因为太高兴了,忽略了种种自己不愿去想的行为。   接下来的几日,傅斯敏一直沉默寡言,魏清不以为意,她只要傅斯敏在身边就行了,至于这个反贼高不高兴,就不干她的事了。   魏清的不在意,更确定了傅斯敏的猜测。   皇上不过当他作玩物一般。   也不知他哪里可笑有趣,让皇上要留他在宫中赏玩。   自尊心受挫的傅斯敏跪在大殿外,铁了心要离宫。   “臣自请回边塞,为皇上镇守边陲。”   在殿外隔一个时辰,便喊一声。   殿中的魏清气得砸奏折,“反了他了,朕待他不好吗?如此不识抬举!”   殿里的内侍宫女跪拜在地,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触天子之威。   “轰隆”一声,殿外传来滚滚雷声,瞬间,大雨倾盆。   小半个时辰后,暴雨打湿了傅斯敏深红色的朝服,雨势太大,将他的眼睛都要打的睁不开。   朦胧中,傅斯敏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大殿中冲出来,“傅斯敏,朕非要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傅斯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姐妹我跟你说,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第55章 天子6   魏清刚想一脚踹上傅斯敏, “轰隆隆”,一道闪电滑过天空,吓得她脚一滑就要向后摔倒, 后面跟出来的内侍宫女见状均是一声惨叫。   然而魏清没有倒在坚硬冰凉的雨地上, 她同上回一样倒在傅斯敏坚实的怀抱中。   傅斯敏的眼睛已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但仍凭感觉将他珍视的君主接住,两人一齐重重地倒在地上,魏清望着他紧闭着的双眼,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皇上, 你没事吧!”傅斯敏一开口, 便被灌了满嘴又苦又涩的雨水,但他仍然不停地唤道:“嘉彦、嘉彦,快回答我!”双手颤抖不已。   朕有事,朕就是觉得你这个反贼俊得有点让人心动。   魏清伸手替他遮住眼帘,好让他睁开双眼。   费力地眨眨眼睛, 将睫毛上的雨水抖落, 傅斯敏睁开眼睛, 就见到怀中的帝王向他温柔一笑, “燕归,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颜色。   四周的内侍宫女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都跟傻了一样, 一个也不敢靠近两人,任由皇帝在他的宠臣怀中避雨。   傅斯敏喉头一热,“臣,罪该万死。”竟对自己的君王起了贪念,心动如斯。   淋了一场暴雨的君臣两人都伤风了。   魏清是一贯的身娇体弱,病倒就病倒,一点不稀奇,但是傅斯敏这个在塞外历练过几年的人,完美演绎了病来如山倒。   他躺在床上,烧得面色绯红,昏迷不醒。   魏清披着大氅愧疚地坐在龙床上,她身上环绕着前所未有的强横龙气,手上灰色的死气几乎散得干干净净,龙气几乎将混沌之气都挤在一边,而躺在龙床上的傅斯敏却虚弱无比,身上只余一丝浅的几乎看不见的龙气。   “因为担心朕,所以昏迷中也如此吗?”魏清摸上傅斯敏滚烫的额头,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登上皇位的?你真的是乱臣贼子吗?   几位太医对傅斯敏的急病束手无策,眼看傅斯敏一病不起,越来越虚弱,魏清咬牙切齿,朕不是那样的小人,今世朕尚未抓到你谋反的证据,朕不准你死!   “来人,宣工部尚书赵庆民之女赵沿晴进宫。”   赵沿晴在家中看古代的龙阳画本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晴天霹雳,被召入宫。   挖槽,皇帝不会因为垂涎她的美色让她入宫当妃子吧!不要啊!虽然听说这里的皇帝帅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但她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既不想跟n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也没有那个宫斗的脑子,在宫斗剧里估计都活不过一集,进宫就是送人头啊。   赵沿晴打定主意:如果皇帝看上她,她就各种卖蠢,但是万一皇上觉得,哇,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女人真是跟朕见过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各种强取豪夺,对她这朵小白花酱酱酱酱怎么办啊!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赵沿晴跪在龙床外,还好明黄色的床幔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看到了熟悉的王太医正跪在一旁。   “赵姑娘。”床幔里传来皇帝的声音。   哇,皇帝的声音好好听,听得她骨头都酥了。   不行不行,赵沿晴,你要清醒一点,默念三百遍公用黄瓜去去邪。   “朕听闻你在京中有妙手医仙之称,连王太医也对你赞赏有佳,想必你的医术一定十分高明,胜过朕宫中的太医许多了。”   赵沿晴忙谦虚道:“都是他人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好了,”让赵沿晴觉得酥酥麻麻的声音突然威严起来,“自谦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朕要你治好傅卿。”说完,床幔中伸出一双比女子还纤细娇美的手,轻轻挑起,内侍们急忙拉起床幔,魏清肃道:“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是那天那个教书先生!那个又美又酷的受!他竟然是皇上!赵沿晴惊讶地长大了嘴,不由自主地往龙床上看去,床上果然是那天那个高个的美男子!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替傅卿诊治!”魏清喝道。   赵沿晴这才如梦初醒地上前察看,傅斯敏脸色绯红,嘴唇干涩,额上不停地出汗,散下的发顶都快冒烟了。   这是发烧了啊。   突然想起家里的便宜爹爹曾跟她说起,傅斯敏简直是个只知道讨皇上欢心的佞臣。   眼前这个傅卿,恐怕就是爹爹所说的佞臣傅斯敏吧。   心里天马行空地乱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顿,仔细一把脉,心肾阳虚、精力耗竭、郁结于心,挖槽,这个皇帝真的搞强取豪夺那一套,不过不是搞女人,是搞男人!   赵沿晴心情复杂地看了魏清一眼,想不到皇上长得比女人还美,却是个强攻,而且都快把人搞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怎么样?”魏清见赵沿晴面色不佳,忙问道,“能治吗?”   赵沿晴委婉地说:“皇上,请问您之前替傅大人清理过吗?”   清理?魏清疑问道:“宫女替他擦过身子了。”傅斯敏不停地在出虚汗,魏清每隔一个时辰都会让宫女替他擦身。   擦身管什么用哦,古代人的生理卫生知识太匮乏了吧,赵沿晴看一眼跪着的御医们,或许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吧。   “皇上,有些地方需要您亲自清理才行。”赵沿晴委婉地说到。   “荒唐!”魏清怒道,朕堂堂天子给他一个反贼擦身,妄想!   一炷香之后,魏清拿着手里的丝帕皱眉道:“你们都退下。”朕丢人的样子谁也不能看。   等殿中的人全部退下之后,魏清才将丝帕浸湿拧干,挂在玉盆旁,纠结地看着烧的绯红的傅斯敏。   宽阔的肩膀很结实,想必是个女子都想躺上去感受一下触感,她躺过两次了,触感很不错。   朕是汉子朕是汉子朕是汉子。   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魏清鼓起勇气掀开傅斯敏的内衫,露出一大片肌理光滑的胸膛,傅斯敏显然很痛苦,胸膛略微地起伏,呼吸之间很费劲的样子。   轻轻擦拭过去,魏清脸不红心不跳,一直擦到腹部,才见傅斯敏的小腹上一道不短的刀疤,魏清怔住了,这个反贼在塞外三年,遭遇过这样的危险吗?魏清伸手欲摸向那道疤,突然手被滚烫的一双大手抓住了。   惊喜地抬头一看,傅斯敏醒了,正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嘉彦,你没事……”   “是是!朕没事!”所以快把那头蠢龙收回去!   龙气果然如魏清所料,慢悠悠地打着转儿从魏清身上回到傅斯敏身上。   若是有开了天眼的术士看到此景定会觉得神奇。   金黄璀璨的龙气如雾一般笼罩着两人,缓缓流动,宛如一体。   傅斯敏红着眼睛笑了,“臣,没有保护好皇上,罪该万死。”竟让如此娇弱的皇上陪他一起淋了雨。   一巴掌清脆地拍在傅斯敏的胸膛上,魏清恶声恶气地说:“是啊,你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跪在殿外逼朕,朕要贬你的官,贬你为御前带刀侍卫,看你还整日闹着出宫,朕对你不好吗?”   魏清越说越感受到真实的委屈,将手上沾湿的帕子砸在傅斯敏脸上,委屈道:“朕还亲自为你擦身!傅斯敏,你好大的面子!”   微湿的帕子从脸上掉到被子上,傅斯敏这才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地躺在龙床上,床边的架子上一个玉盆装着清水,皇上半坐着,显然是如他所说在替他擦身。   “臣惶恐!”傅斯敏急得要下床,可是手脚无力,魏清见状,一把将他按在床上,“三日之内,给朕好起来,否则不许下床,这是圣旨。”   皇上不再像前几日一样对他言笑晏晏,甚至有些凶神恶煞,可傅斯敏却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感受到的亲密之意。   乖乖地躺在龙床上,傅斯敏咧嘴笑道:“臣领旨。”   头上重新聚集起的龙气又形成一条威风的金龙,高兴地在顶上盘旋飞舞。   真蠢,魏清嗤之以鼻,哼,能在龙床上过过瘾有那么开心吗?反贼就是反贼。   没想到赵沿晴的方法如此管用,她不过替傅斯敏擦了擦身子,他便又活过来了,看来男女主之间真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赵沿晴受到了皇帝的奖赏,她放下心来在宫中暂住,反正皇上是个基,也不用担心入宫当妃子那么惨,还有这么多金银财宝,真是美滋滋了,有钱真好!   不到两日,傅斯敏已觉大好,但魏清下了口谕,是以他也不敢动弹,看着魏清在床边与他一同用膳,如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吃得高兴,只是间或催他一下,“快吃,多吃点,你躺了好几日,少吃了多少东西,吃这个百合酥,很甜。”   傅斯敏不吃,也觉得心中很甜,嘉彦是在意他的,是真的将他当作信任的臣子与朋友,即便只是如此,他亦无憾了。   用完膳之后,魏清兢兢业业地在床边的小塌上批奏折,她批一本,傅斯敏替她收一本,两人静谧无话,气氛温馨极了。   “皇上,”福安轻轻唤道,魏清挑眉看他,“赵姑娘求见。”   “宣。”魏清侧头看傅斯敏,见他笑得温柔,嘲道,“是赵姑娘救了你,你可该与身相许了吧。”   没等傅斯敏回话,赵沿晴便来了,傅斯敏也不便说话,暂且按下。   赵沿晴行事有节,姿态有礼,向皇上表现了感谢之情和想回家的意愿。   魏清没多说什么,又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她回家。   得了赏赐之后,赵沿晴谢了恩,欲言又止,魏清见她迟迟不走,问道:“还有何事?”   赵沿晴为难地说道:“可否请皇上摒退左右?”   魏清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傅斯敏,傅斯敏点点头,双眼如鹰般锐利地看向赵沿晴,这女子,轻狂地很,不知要对嘉彦说什么。   赵沿晴在那样的注视下仍旧不慌不忙,一个受,怕他干嘛。   等宫人们都退下之后,赵沿晴才大着胆子说道:“皇上,臣女斗胆建议,您与傅大人在房事上还是要多注意些要领。”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喵喵喵?我跟那个反贼的什么?   傅斯敏:房事   魏清:你这个身下受你闭嘴   赵沿晴:为了在古代科普生理卫生知识而奋斗   作者菌:像你这样的,别说在宫斗剧里活过一集了,片头曲刚起调子,你已经死了   赵沿晴:嘤嘤嘤人家是早期最受欢迎的穿越弱智女主好咩 第56章 天子7   魏清愣了一下之后, 勃然大怒,一摔手中的奏折,怒吼道:“来人, 给朕把她拖下去砍了!”什么男主女主, 朕才是皇帝!朕要行使自己砍人的权利!   门外的禁卫听闻天子震怒的声音,立即鱼贯而入,押下赵沿晴就要往外拖,吓坏了的赵沿晴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且慢。”傅斯敏按下魏清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的左手。   你就知道护着她!魏清愤怒地盯着傅斯敏, 好你个反贼, 朕看错你了, 朕原先还以为是朕对你有所误会,想不到一试就试出来,你将朕放在何等位置!   朕被如此羞辱,你竟还在说什么?且慢?   被魏清气得快烧出火来的眼神盯着,傅斯敏轻轻揉搓他的手背, “皇上, 赵姑娘出言不逊, 冒犯天威, 当是株连九族之罪,怎可以斩首之刑随意处置,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皆敢妄议天子。”   听到“且慢”的时候,赵沿晴激动不已, 以为傅斯敏是个好人,会替她求情,没想到傅斯敏一开口就是要诛她们家九族!   她激动地挣扎道:“傅斯敏!怪不得旁人都说你是个佞臣,你以色侍君,在皇上身下承欢,你会遗臭万年的!”   拉着她的禁卫连忙捂住她的嘴。   本来气到砍人的魏清突然脸色微妙了起来。   在……朕身下?承欢?魏清偏过头看了傅斯敏一眼,傅斯敏原本按着魏清的手瞬间僵住,然后微微颤抖,现在轮到他气得发抖了。   “皇上,依臣看,还是拉出去砍了吧。”傅斯敏故作镇定地说道,本来他想先安抚嘉彦的怒气,再替赵沿晴求情,赵沿晴的胡言乱语取悦了他隐秘的心思,现在的话,还是直接埋了吧。   “且慢,”魏清抽出被傅斯敏按住的手,摸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赵沿晴,轻一挥手,“你们下去吧。”   几个抓着赵沿晴的禁卫面面相觑,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自个儿下去,还是带上赵姑娘下去砍头?   试探地拉着尖叫的赵沿晴往外走,魏清马上制止道:“朕是让你们滚下去,人留下。”   禁卫们放下赵沿晴,从善如流地滚了。   “别哭了,朕不砍你的头,朕问你,为何认为朕与傅卿之间……”魏清在自己和傅斯敏之间划了一道线,“嗯?”   赵沿晴眼泪哗哗地流着,打了好几个嗝,才回道:“傅大人高烧不退,难道不是皇上与傅大人房事未做处理所致?所以皇上替傅大人清理过后,傅大人才退了热。”   魏清感觉自己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皇上,赵沿晴胡言乱语,依臣看,还是砍了吧。”傅斯敏咬牙切齿地在一旁说道,在赵沿晴眼里像足了一个奸佞,啊不,奸妃。   “哎,傅爱卿,为何同一个姑娘家如此斤斤计较呢,”魏清大度地说,“依朕看,这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况且赵姑娘还救了你的命呢。”   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傅斯敏用眼神控诉魏清。   最终,魏清将赐予赵沿晴的赏赐全部收回,叮嘱她管好自己的嘴,命她在家中静心修炼闭口禅,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这男子与男子之间,还能有这种姿势。”魏清翘着腿,吃着点心,在榻上看从赵沿晴包袱中搜出来的画本子,看得啧啧称奇、大开眼界。   魏清想着在赵沿晴眼中,她竟是如此高大的形象,能将傅斯敏压在身下为所欲为,而傅斯敏呢,只能婉转哭泣,反抗无能,不由得笑得咧开了嘴。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的女主认识水平还是挺高的嘛。   傅斯敏进来时,就看到魏清穿着龙袍毫无形象地斜在榻上,嘿嘿傻笑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点心渣子落了一地,毫无天子威严,更添纯挚可爱。   “嘉彦,在看什么?”傅斯敏不由想逗逗他。   魏清正看得入迷,突然听到身后傅斯敏的声音,吓得一跃而起,嘴里的点心一下落入喉中,憋得满面偷红。   傅斯敏见他噎住了,忙从背后将他抱住,狠狠向前一顶,一块点心从魏清的喉中落下,“咳咳咳、好了好了。”魏清慌忙说道,这傅斯敏,忒大的劲,差点把她的背顶穿。   “嘉彦,你没事吧?”傅斯敏紧张地摸向魏清的喉咙,魏清“啊!”的一声往后一跳,遮住脖子,羞愤道:“朕说了没事了!都怪你突然出声吓朕!”   她的男装可没有喉结,平素一直靠高领掩盖,一摸,可就露陷了。   傅斯敏懊恼不已,“都是臣的错。”嘉彦胆子一向小,自己怎么能吓他呢?愧疚的傅斯敏替魏清捡起掉落地上的书,还替他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点心渣子,在他拍打的动作下,书中突然掉落了一张薄薄的纸。   “咦,这是什么?”傅斯敏捡起,展开一看。   春宫图。   龙阳的。   一群人。   魏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斯敏手上展开的春宫图,赵沿晴!你这个姑娘口味也太重了!这下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看着傅斯敏呆愣的样子,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是赵沿晴,她留下来的书,我没看,不不不,我看了,我就看了一点儿,想看看她整日在想什么,这张图我真的没看!我都不知道里面有图!”   已经紧张到忘记自称“朕”了,傅斯敏心中暗暗摇头。   他叠起春宫图,将薄薄的图画又重新夹回画本子里,递还给魏清,“皇上,您是我魏氏王朝唯一的君主,应该明白您肩头的担子。”三代单传,责任重大。   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断袖啊!!!你不要用那种教育的眼神看着我啊!!!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钢铁直男,魏清决定开启宗朝从未开启过的选秀。   宗朝的开国皇帝,在未登基前,已成婚,登基之后,封原配为皇后,恩爱一生,从未选秀。   宗朝的第二位君主,受先帝的影响,亦很痴情,在太子时期,已相中太傅之女,遂娶太子妃,恩爱一生,从未选秀。   魏清的父皇,与魏清的母后在一次郊游中一见钟情,遂带回宫中,封其为后,恩爱一生,从未选秀。   而魏清不一样,她要做一个不一样的宗朝皇帝,她要做后宫佳丽三千的种马皇帝!   接到选秀消息的各位朝臣,个个欢呼雀跃,老泪纵横,宗朝终于要打破代代单传的魔咒了吗?终于不用每次太子出生以后,就日夜担心太子出事,每夜烧香拜佛求上苍保佑太子平安,实在太棒了!新皇万岁!回去要把家中的适龄女子都找出来充实后宫。   逞一时之气的魏清现在很后悔,牛已经吹出去了,真的选进来该怎么办?她……没那个功能啊。   捏捏双腿间的假物件,这也实在不顶用啊,到时宫中许多妙龄少女该如何空虚寂寞?更不提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了。   后悔,太后悔了。   魏清又想起了傅斯敏,该死的傅斯敏,都怪他!   罪魁祸首傅斯敏也在府中踌躇反省。   自上次他病好后,与魏清约定,每月在府中休沐三日,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皇上选秀的旨意也在今日已昭告天下。   只是他摸不清嘉彦是真想选秀还是赌一时之气,魏氏皇族中真会出一个风流浪子吗?   幼时,他曾是嘉彦的伴读,两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经常秉烛夜谈,年少慕艾时,也曾谈过将来会娶怎样的女子。   犹记当年的嘉彦青涩的脸孔,宛若好女,遥望远方,低语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怎么样都会站在我身边的人。”   这样的嘉彦,真的会坐拥后宫三千吗?   而那天他看到的那本书,嘉彦看得十分高兴的样子,到底嘉彦是怎么想的呢,但无论嘉彦怎么想,他都不可妄想,他是臣子,他是君王。   “皇上,傅大人回宫了。”福安禀道。   这反贼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他哭着喊着要回家休沐三天,这还没到宫禁的时候呢,就又跑回宫了,果然还是惦记朕的龙椅,哼。魏清放下手中的笔,甩甩僵硬的手臂,一旁的福安见了,十分想上前服侍皇上。   但新皇的脾气很暴躁,若是哪个宫人不经吩咐,随意上前伺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一人例外,那便是朝中风头无俩的傅斯敏傅大人了。   福安想起那日赵姑娘说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皇上与傅大人不会真的有什么暧昧吧?   难不成傅大人真是以此法邀宠的?   正在福安胡思乱想中,远远地,傅斯敏丰神俊朗的身影已出现在殿外,他身着深红色朝服,金冠束发,行动间威严带风,怎么看都是一个男子气概十足的好儿郎。   实在难以想象他会雌伏在比女子还要秀美的陛下身下。   “拜见傅大人。”福安将自己脑中的荒谬想法赶走,恭敬地行礼。   傅斯敏进殿时,看到魏清正在左右甩臂,知道他又是批奏折批累了,嘉彦总是很勤勉,是个好皇帝,而好皇帝绝不该无后,傅斯敏默默上前替他按摩。   魏清被按得通体舒畅,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论伺候人的本事,还是傅斯敏排第一。   “嘉彦,我们出宫玩儿吧。”傅斯敏突然提议道。   入夜的京都十分繁华,行人如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魏清很高兴,看到朕的江山如此兴盛,那朕就放心了,只是明明是傅斯敏提议出来玩儿的,可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闷头往前走。   “燕归,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魏清跟在他身后,走得有些累了。   这时,傅斯敏停下了脚步,“到了。”   魏清抬头一个,三个大字——品花楼。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朕是直男!   傅斯敏拉出一排美人: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57章 天子8   青楼?   魏清疑惑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傅斯敏, “燕归,你就要带我到这儿来玩?”看不出来傅斯敏还挺闷骚的。   “嗯。”傅斯敏低着头点头,差点要把脖子砸到脚跟了。   “那就玩吧。”魏清一摸两边的鬓发, 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朕是全宗朝最帅的男人,整个青楼的女子都会被朕迷倒。   傅斯敏见魏清兴致勃勃地往里走,心中惶然,难道嘉彦真是铁了心要做个风流浪子了?   品花楼乃是京都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风月场所,装饰地典雅精致, 不见低俗, 魏清一进去就赞道:“真是个好地方。”   傅斯敏只是听府中下人说品花楼算得上风雅, 从未来过,他一抬头,入眼所见就是各色娇美女子,或弹琴或起舞,真是温柔乡, 销魂地。   楼上几位姑娘盯着门口进来的魏清与傅斯敏窃窃私语。   “哎, 快瞧, 我还从未见过长得那样美的男子。”   “莫不是个女子扮的。”   “我瞧着不像, 哪有气势那样足的女子。”   “你们瞧他身边那个男子,这腰身,这身量,哎呦。”   不止品花楼的姑娘,连品花楼堂中的客人都忍不住打量的目光。   世间竟有如此颜色?   他到底是男是女?   傅斯敏年少从军, 回京之后独得圣宠,只在宫中出入,没有参与过京中交际,是京中一位十分神秘的权贵,所以他这张脸在京城中吃不开,没有任何威慑力。   而魏清,就更不用说了,帅(娘)得太过分。   “那位姑娘,怎么跑品花楼来了,莫不是闺中寂寞,来品花楼找恩客自荐枕席?”楼上传来一个男子放肆的调笑声,引起上下哄堂大笑。   傅斯敏浑身一绷,右手不由自主地移到刀柄上,魏清见他紧张的样子,笑道:“燕归,你太紧张了,这里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出什么事的。”   傅斯敏松了一口气,看来嘉彦根本未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   魏清当然没有放在心上,朕是汉子朕是汉子朕是汉子,踏进青楼之前,她已经自我催眠过了,叫姑娘?那当然不是叫她了。   楼中接待的鸨母观察了许久才迎下来,“哟,这京中还有这样的贵客,石娘竟从未见过。”   一个看着像女扮男装,一个看着脸色像死了爹似的,要不是穿得尚可,石娘就叫人来将他们轰出去了。   “石娘好啊,”魏清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你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魏清装了十几年的男人,加上一路金贵的长大,贵气浑然天成,潇洒肆意,一时间石娘倒是有些困惑,此人莫不真是一个男子?   想他举止之间倒真像个贵人,管他是男是女,只要银子是真的就行了,石娘娇笑着欲贴上魏清的肩膀,“公子想玩什么?”   不过还没贴上,就被傅斯敏双臂拦住了,“我朋友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   我呸,石娘暗骂,不喜欢别人碰,还来这里做什么,果然这个脸色奇臭无比的男人是来搅事的。   魏清越过傅斯敏挡着的双臂,左手在石娘的脸上轻轻一滑,“你说本公子来这儿是玩什么的?”   石娘与傅斯敏两人俱是一惊。   石娘是被魏清左手那柔滑细腻的触感惊住了,被他手指轻轻一掠,她竟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恨不得立刻将脸贴到他手上,让他细细揉搓。   傅斯敏是被魏清熟练的姿态惊呆了,嘉彦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浪荡。   “那就请公子随我来,石娘定会让公子玩得高兴的。”石娘春心荡漾地看着魏清,恨自己早生了几年,莫不然,这样知情知趣的公子,她定要陪他一夜,让她花银子都成。   “那就走吧。”魏清右臂捅捅傅斯敏的腰间,将惊呆的傅斯敏拉回了现实,“燕归,还愣着干什么,让石娘带咱们好好见识见识。”   魏清挑了最贵的房间,要了最贵的姑娘,叫了最贵的酒席,把石娘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石娘在品花楼待了七年,从未见过像公子这样又俊又大方的人。”再也不怀疑他是女扮男装了。   “石娘的嘴真甜,”魏清笑道,“朕……咳,真想多赏赐你一些,燕归。”   傅斯敏皱着眉头掏银票。   石娘见了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傅斯敏这拉长的臭脸也不恼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石娘这就替公子去催催挽歌,怎么好让贵客久等。”   说完,欢天喜地地跑去后面叫姑娘了。   魏清见傅斯敏一直沉默不语,双眉紧皱,奇道:“燕归,不是你说要来玩吗?怎么苦着一张脸,不高兴?”   “不是,我只是有些头疼。”傅斯敏完全没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场景,他也想舒展眉头,可是一看嘉彦一副浪荡子的样子,他的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想想也是好事,嘉彦好女色,那宗朝就不愁皇位后继无人,说不定还能打破单传之势。   可他就是不知为何,眉头越皱越紧,无法自控,傅斯敏,快醒醒,你若有那些念想,便是罪该万死。   “来,”魏清招招一旁的小侍女,“替我身边这位公子按按头。”   小侍女娇笑着上前,被傅斯敏一个冷冽的眼神定在原地,“不用了,我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魏清失笑,拿起桌上不知谁扔下的帕子往傅斯敏脸上一扔,“那不如我来帮你按按?”   傅斯敏被帕子上的香粉呛得打了个喷嚏,“嘉彦,别闹。”他最闻不了脂粉味。   见他难受,魏清坏笑着将侍女们的帕子一块一块的往傅斯敏身上扔,傅斯敏打着喷嚏连连躲闪,眼里都要泛出泪花,“嘉彦,别闹了,嘉彦。”   极少见这个反贼如此弱势的样子,魏清龙心大悦,用手中的帕子将傅斯敏逼得直直后退,一直倒到了床上,而品花楼的床上更是香气扑鼻。   傅斯敏捂着鼻子在床上连连打喷嚏,打得身体都蜷缩起来,可怜极了,挣扎着想起身,被哈哈大笑的魏清发现了意图,魏清一把压上傅斯敏,狞笑道:“燕归,你跑不了啦。”   “两位公子玩得如此开心,看来是无需挽歌伺候了。”品花楼的头牌姑娘挽歌清冷地站在门口。   闻言,魏清连忙起身,回头一看,正是一个眉目冷淡的女子,两人照面均是一愣。   魏清愣,是没想到品花楼最贵的头牌是看上去如此平常的女子。   挽歌愣,是没想到石娘说得俊得像天上的神仙似的公子,竟是真的。   傅斯敏趁魏清愣神,连忙狼狈地翻身下床,跃到窗边,打开窗户透气,嘉彦那样近地压着他,差点要了他的命了。   “挽歌姑娘,请。”魏清也不理逃开的傅斯敏了,饶有兴致地打量挽歌。   挽歌被他好奇的目光盯着也不生气,只说道:“公子一定很好奇,为何花了那么多银子,来得却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姑娘。”   魏清点头,“姑娘冰雪聪明。”   “那是因为,”挽歌清冷地嗓音突然暗哑下来,如同羽毛挠过掌心,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着强烈诱惑力的笑容,“挽歌的好处不在外头,”她轻轻一撩裙摆,“在里头。”   是个男人都能明白她的暗示了,而魏清这个假男人,装作明白的样子,好处不在外表,那就是内在了,是说她非常有才华的意思?   “那挽歌姑娘不妨给本公子展示展示?”魏清应道。   在窗边已经停止打喷嚏的傅斯敏默默看着两人,嘉彦是真的不同了。   挽歌眼睛扫向傅斯敏,这个男人肩膀腰窄,四肢修长,身材高大,倒是更符合她的口味,可她一看便知这谪仙般的公子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只能赶人了,“公子,不让你的朋友先离开吗?”   魏清疑惑,为什么要赶傅斯敏走?   难道这头牌如此抠门,才艺只能表演给她一个人看?不过她是头牌,卖得这么贵,规矩多点,也情有可原。   于是,她对傅斯敏说道:“燕归,你先出去玩吧,我同挽歌姑娘聊聊。”   傅斯敏双手紧握着拳头,又缓缓松开,涩声道:“好。”出了门以后,却又去而复返,守在门口。   就算燕归真有兴致,青楼女子,略加赏玩便好,不能真的让燕归宠幸一个青楼女子,傅斯敏给自己找了一个留下的理由。   房中只剩下了挽歌与魏清。   挽歌轻轻脱下披帛,莲步微移,魏清新奇地看着她,觉得她一动起来,就与刚才不同,仿佛多了些风情。   在魏清的目光中,挽歌一直走到了床边,款款坐下,拍拍床铺,“公子请。”   魏清有点摸不着头脑,拍床铺的意思是要朕宠幸她?可这楼中的头牌姑娘会如此粗俗直白嘛?莫不是她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半信半疑地挪到床边,魏清没坐下,站着居高临下更有安全感,“挽歌姑娘要给本公子展示些什么?”   挽歌坐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公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笑够了,她一把摸向魏清的腿间,抓住她软绵绵的假物件道:“挽歌的本事,公子上了床就知道了。”说完,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   “救命啊!燕归!”魏清尖叫,别拽她的假宝贝啊,会掉的!   傅斯敏在外面听到魏清的叫声,立即一脚踢开门,正见挽歌坐在床上,手还放在了嘉彦的下半身,满脸惊愕的样子,他怒而拔刀,用刀柄直接砸开了挽歌的手。   挽歌一放手,魏清便抱住傅斯敏,死抓在他身上不放,“啊啊啊!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朕是宗朝第一美男子   挽歌:来,咱们到床上比划比划   魏清:qaq燕归救我   傅斯敏:别怕,我来了(把挽歌踹下床),咱俩来比划比划 第58章 天子9   傅斯敏一手抱着吓得发抖的魏清, 一手持刀指向挽歌,怒道:“你对嘉彦做了什么?”   挽歌简直莫名其妙。   她不过是想与那位公子调情,他却尖叫喊救命, 这个她先前看中的健壮男子便冲进来用刀柄砸她的手, 将她的手砸得起了个大包。   “竟敢在品花楼闹事,我看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挽歌冷道,真以为她好欺负了,扬声叫道:“来人哪。”   傅斯敏踹门时,已惊动了品花楼的守卫, 在听到挽歌大声叫喊后, 数十名守卫带着刀棍上来将傅斯敏与魏清两人团团围住。   挽歌坐在床上揉揉手腕, “一个银样蜡枪头,一个粗鲁武夫,有几个臭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将他们抓起来。”两个生面孔, 挽歌估摸着是外地来的暴发户。   傅斯敏正要动手, 魏清紧抱着他, 抓住他的手臂, 示意他别冲动,埋在他怀里小声说道:“别把事情闹大。”   闻声赶来的石娘见这剑拔弩张的态势,惊讶地用帕子捂住嘴“呀”了一声。   “石娘~”挽歌见石娘来了,按着肿起大包的手起身,啜然欲泣道, “那人竟敢在品花楼动粗,您说怎么着吧。”   石娘连忙进屋一看,果然见到挽歌的手腕红肿起来,原本纤细的手腕肿得足足有平常两倍高,天哪,这可如何是好,挽歌可是她楼里的头牌,浑身是宝,尤其是这双手,在客人中素有销魂手一称,什么男人到了挽歌的手里,都会快活的不得了。   这双手肿成这样,恐怕挽歌一月都无法见客。   “两位公子,这是怎么回事?”石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两人,因先前收了他们许多银子,石娘此刻还没有立即下令将他们抓起来。   魏清埋在傅斯敏怀里不出声,傅斯敏知他不想暴露身份,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回道:“头牌姑娘,也不过如此,客人不满意,有什么问题吗?”   “呵,”挽歌冷笑一声,“恐怕没有哪位姑娘能让那位公子满意吧。”经她的手一摸,还是软趴趴的,毫无反应,呸,软蛋男人。   石娘心疼地抚上挽歌的手,转过头,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两位公子,你们不满意,也不能动手打人哪,这挽歌的手可是金玉做成的,这肿成这样,两位得赔吧。”   魏清抖抖傅斯敏的袖子,小声道:“赔。”   傅斯敏从怀里摸出剩下的一千两银票,“一千两。”   “哎呦,”石娘笑着接过银票,点了点,脸上略微客气了些,“公子,这一千两可不够,至少呀,得一万两。”   “稍后我会让家仆奉上。”傅斯敏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石娘娇笑道,“一万两,黄金。”   魏清忍不住抬头道:“一万两黄金,都可以买下你这品花楼了!”放肆!朕的纤纤玉手都不敢说值一万两黄金。   “公子好大的口气,”石娘不屑道,“你以为这品花楼是人人都买得的?”   “石娘这品花楼当然不止万两黄金了。”外头传来一个嚣张肆意的声音,正是刚刚调笑魏清像女子的那位客人。   石娘一见他,就笑得如春花般灿烂,“葛公子,你怎么上来了?”   葛正阳笑道,“本公子是见我的两位朋友好似在楼上闯了祸,特意上来请石娘卖我一个面子,看能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品花楼造成了什么损失,由我来一力承担。”   这葛正阳是太尉的独子,太尉掌管京中禁卫部署,这品花楼要想安稳地开下去,少不了要仰仗他们家,纵使这挽歌伤了,也只能忍了。   “既然两位是葛公子的朋友,那今日之事便算了吧。”石娘揣上那一千两银票,摆手让守卫们散了。   傅斯敏持刀警惕看向解围的男子,一脸浪荡相,也不像什么好人。   “鄙人葛正阳,”葛正阳潇洒地一摸两边的鬓发,“正是太尉独子,想与二位交个朋友。”说着想跟他们两个交朋友,眼睛却直勾勾地只盯着埋在傅斯敏臂膀中的魏清。   “不必了。”傅斯敏收刀冷道,挟起怀里的魏清就往外走。   葛正阳举起双手,微笑站到一边让路,一副不作纠缠的样子。   傅斯敏极快地带魏清出了品花楼,拐到一条小巷子中才将他放开,急道:“嘉彦,你没事吧,那女子对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是揪着朕的假宝贝不放,吓得朕够呛,魏清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没、没什么,只是有点被青楼女子的豪放吓着了。”   “那些个青楼女子总是过于孟浪,”巷口,葛正阳背着手笑道,“不像本公子,温柔体贴。”   魏清被突然出声的葛正阳吓了一跳,慌忙躲在傅斯敏背后。   傅斯敏一手护住他,一手问道:“葛公子,有何贵干?”   “本公子刚刚已说了,想与两位交个朋友,”葛正阳扬手一动,身后出来大批禁卫,“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魏清在傅斯敏背后嗤道:“与我交朋友,你也配?”   葛正阳大笑,“本公子就喜欢驯服像你这样性子野的美人儿,给我抓起来!别弄伤那个矮的,高的那个随意打死打残!”   片刻功夫,地上便倒了一地的禁卫,傅斯敏是在沙场上练出来的功夫,不像那些个禁卫们平素无所事事,养尊处优,哪是他的对手,个个被傅斯敏打得哭爹喊娘。   傅斯敏拖着刀走到葛正阳面前,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葛正阳吓得魂飞魄散,仍强装镇定,威胁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正是……”   “你正是太尉独子嘛,”魏清从后面施施然走出来,“你在青楼说过了。”   “嘉彦,是一刀杀了还是慢慢折磨再杀了。”傅斯敏冷道,竟敢出言侮辱圣上,葛正阳一听,吓得脸色惨白。   魏清摆摆手,“燕归,你脾气太暴躁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葛公子毕竟是太尉之子,还是要给太尉一个面子嘛。”   葛正阳见魏清服软,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得意道:“还是听这位美人儿的吧,太尉岂是你们能开罪的,若你们乖乖放了我,今日之事,本公子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第二天清晨的京都集市,格外热闹,许多早起来赶集的百姓都稀奇地站在集市口看着那奇怪的景象。   有位男子正光溜溜地被人倒吊在集市的大旗上来回晃荡,嘴中塞着一块破布,头发和眉毛皆不知被谁剃光,脑袋像个剥了壳的鸡蛋,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没一块好肉,胸口还被写了两个大字——“下贱”。   “这是谁呀?”   “不知是得罪了谁,这样被摆弄。”   “哎呦,真是笑死人了,瞧他那样,定是做什么‘下贱’的事了呗。”   被光着身子吊了一夜的葛正阳,又痛又冷,又累又渴,脚已麻了,脑袋也因为倒吊的缘故,血液充盈,眼睛都要从通红的眼眶里脱眶而出了,可偏偏耳朵还好使的很,将集市中的人们嘲笑议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又羞又怒,嘴上咬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将看热闹的百姓逗得又是一阵哄笑。   几名禁卫正在晨间巡逻,今天一清早,不知是谁,捆了一群鼻青脸肿的禁卫军,将他们仍在禁卫军门口,那几个禁卫军现在还昏迷不醒,大人特意让他们加强巡逻。   一见早市如此闹哄哄的景象,几名禁卫忙上前查探,“吵什么呢?”分开人群,看到这奇景,顿时也笑开了花,这是谁搞的恶作剧。   笑过之后,再定睛一看,这……这、这不是葛太尉之子葛正阳葛公子吗?!   葛正阳在床上休养了两天,才勉强能下床,他气得在房中把能砸的都砸了,恶狠狠地对着复命的禁卫道:“废物!一群废物!在京城中找两个人都找不着,都是废物!蠢材!”   他一回到府中,就让家中的护卫与禁卫一同去找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人,找了两日,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恨恨地一捶床铺,别让他找到那两人,那个高的,他必要将他千倍百倍地羞辱回去,至于那个美人儿,他一定要好好将他驯服成听话的宠物。   “逆子!”葛伯方踢开门,恨铁不成钢道,“成日在京中招猫逗狗,这下可算吃了亏了!”   葛正阳苦着脸道:“爹,你可一定要将那二人找出来,给儿子出气啊。”   “那是自然,”敢动他葛伯方的儿子,他儿子就是再混,也轮不到别人来管教,更何况是如此羞辱,弄得满城皆知,“等爹将他们寻到,亲自绑到你面前,让你出气。”   “嘿嘿,爹最好了,可千万别伤了那个矮的。”葛正阳撒娇道。   葛伯方瞪他,“还想着,我若抓到他,先划花了他的脸,叫你再惦记这些腌臜事。”   葛正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看来只能私下里与那些禁卫说,到时偷偷把人扣下就行了,反正爹就他一个儿子,最疼他不过了。   “好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的,”葛伯方进入正题,“你赶紧收拾收拾,皇上要召见你。”   葛正阳瞪大了眼睛,“皇上为何召见我?”   “不是召见你一人,召见的是本次科举所有的贡士,皇上想在殿试前提前见见你们。”   “可我这样,如何面见皇上?”那美人儿指使那凶神恶煞的高个子将他的头发眉毛一齐剃光了,害他不能出门见人。   “让人收拾了去见,”葛伯方严肃道,“京中都在传集市上的人是你,若你不应旨,面岂不是坐实了传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没法子,葛正阳只好戴上了父亲准备的假发,让侍女替他描了眉,勉勉强强收拾进宫了。   所有的贡士都规规矩矩地站在殿中等待皇上,有几位站在一起,不时地瞥两眼葛正阳,然后交换一个暧昧的笑容。   葛正阳知道在宫中不能惹祸,只能恶狠狠地回瞪过去。   别人怕他是太尉之子,丞相之子伍昱知可不怕他,嘲道:“葛兄,你这变得是什么戏法,怎么两日之内,就从寸草不生成了芳草萋萋?有什么妙招,不妨也告诉大家,免得有些学子担忧因苦读掉发,终日惶惶啊。”   “你!”葛正阳正要回骂,殿上已喊道:“皇上驾到!”   他只能按下愤怒,与众人一同行礼。   “平身吧。”皇上的声音慵懒华丽,犹如在众人的心湖中投下一粒小石。   葛正阳一听,只觉得浑身酥麻,又异常熟悉。   贡士们一个个阐明来历,自报家门,很快就轮到了葛正阳。   葛正阳拜道:“微臣乃是……”   “朕知道,”魏清微笑道,“太尉的独子嘛。”   这话有些莫名的熟悉,可葛正阳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来,抬起头来,看着朕,个个都低着头,朕有那么吓人吗?”魏清亲切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你踏马的居然还想睡朕,连傅斯敏都没那么大的胆子   傅斯敏(小声逼逼):我有的 第59章 天子10   葛正阳慢慢抬起头来, 入眼的正是他魂牵梦萦的绝世美人,身穿龙袍,托腮而笑, 温柔妩媚。   他呆呆地看向旁边一人, 深红朝服,头戴金冠,腰间佩刀,正是他说了要打死打残的那个高个儿。   “葛公子,”魏清向他笑道, “不知你现在可否还想与朕和傅爱卿交个朋友?”   葛正阳两眼一翻, 在大殿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了。   “燕归, 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魏清拍着折子哈哈大笑,“实在太可笑了。”   傅斯敏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的确可笑。”   “朕看到他晕过去的时候,那假发脱落在殿上,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 ”魏清抚唇笑道, “你有没有瞧见, 其他贡士的表情, 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实在太逗了。”   他都瞧见了,还瞧见那个伍昱知盯着陛下的脸发了好长时间的愣,不知死活的人实在太多了。   “嘉彦,打算怎么发落他?”傅斯敏问道。   魏清拍拍手上的折子, “朕打算,一锅端!”   葛正阳是清晨进的宫,去了不一会儿,葛伯方也接到了圣旨,让他即刻进宫见驾,接到圣旨,他担心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宫中闯了什么货,路上偷偷塞银票与宣旨的宫人,想探探圣上的口风。   来宣旨的福安将银票悉数塞入袖中,回答的时候却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模棱两可,叫葛伯方心中愈加忐忑不安。   一直到殿外,福安停下说道:“烦请大人在此等候传召。”   葛伯方应了,心中七上八下地站在殿外等候天子召见,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到了正午。   葛伯方眼睁睁地看着殿内传膳,宫人鱼贯而入,可皇上就是没有召见他,他不禁焦急地想:这逆子在宫中到底闯了多大的祸事,越想越心慌,在烈日炎炎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嘉彦,还要晾他多久?”傅斯敏透过纱窗看着站在殿外脸色惨白的葛伯方。   魏清不慌不忙地喝着清凉的甜汤,调侃道:“上回你可在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傅爱卿是朕最器重的臣子,尚且如此,让他多等几个时辰又何妨?”   傅斯敏脸红,低下头接着喝甜汤。   等宫人们撤了膳之后,魏清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哎,吃饭真快乐,怪不得原主会噎死。“燕归,走。”   傅斯敏起身,“要去传召他吗?”   “传召什么,”魏清挥了挥手,“走,去御花园消消食。”   葛正阳在殿外站得摇摇欲坠,头晕目眩,终于等到殿门开了,慌忙跪下磕头行礼,皇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了。   这、这、这……葛正阳如遭雷击,两眼一黑,倒在殿外。   一直偷偷观察他的傅斯敏俯下身,轻轻在魏清耳边说道:“他晕了。”   魏清微微挪开,瞪着傅斯敏道:“别老在朕耳边说话。”   傅斯敏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装,给朕接着装。   “晕了就让他睡会儿,说不定跟他儿子一样,一会儿自己就醒了呢。”魏清懒懒地说道,她还是按照原计划,逛花园,逗鸟。   这傻鹦鹉不知在哪新学的词,昂着脖子叫着,“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傅斯敏见这鸟如此逗趣,不由上前,随手采了一支花来逗它,这鹦鹉也十分配合,随着傅斯敏的动作上下蹦跳,活力十足。   魏清凉凉地看了扑腾的一人一鸟一眼,等着,朕迟早先砍了你的脑袋,再把这只蠢鸟的毛拔光做成烤小鸟与你作伴。   傅斯敏看上去与这鹦鹉俱是一样的迟钝,冲魏清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嘉彦,这鸟真伶俐,怪不得你喜欢。”   魏清笑眯眯地说:“你也喜欢就好。”   等到两人散步回去时,葛伯方果然已醒了,正颤颤巍巍地跪在殿外。   “葛大人,”魏清居高临下地说,“你可比你那宝贝儿子强健地多,你那儿子晕了之后,可过了几个时辰才醒。”   葛伯方汗如雨下,“皇上恕罪,都怪臣教子无方。”   魏清冷笑一声,“我看你儿子同你像的很。”   说完,一甩衣袖,复又入殿了。   跟在魏清身后的傅斯敏提起刀,用刀鞘拍了拍葛伯方的背脊,“葛大人,跪在金殿外,还如此佝偻,这是藐视圣恩啊。”   葛伯方艰难地挺直了背脊,他多年前也是武将出生,只是在京中任职久了,养尊处优,早已生疏了锻炼,此刻也只能强撑。   魏清站在殿中看着傅斯敏走来,傅斯敏脸上仍是挂着一惯有些天真的笑容,但怎么魏清越看越觉得他背后有黑影呢。   “你老实说,你急着让朕传召他,是不是想让朕早些收拾他。”   傅斯敏只摇头道,“是怕嘉彦你等会儿见到他凄惨的样子,会一时心软。”   魏清瞪他:“朕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妇人之仁?”哼,朕砍你的脑袋,眼睛都不带眨的。   到了魏清与傅斯敏用完晚膳之后,葛伯方终于被传召。   在这期间,他已晕过去无数次,又无数次被宫中禁卫唤醒,复又跪下,一整天,他犹如惊弓之鸟,惶惶然颤抖,等到殿中,这种恐惧放大到了顶点。   “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日未饮水未进食,葛伯方声音沙哑了不少。   魏清敲敲手上的折子,“葛大人何罪之有啊?”   “罪臣教子无方,让他在宫中闯下祸事,还请皇上看在逆子年幼的份上,给逆子一个改过的机会。”葛伯方五体投地,诚挚卑微到了极点。   魏清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折子掷到葛伯方面前,“给朕好好看看你们父子俩都干了什么好事!”   葛伯方颤抖着伸出手,将地上的折子捡入怀中,但他的手实在抖得厉害,薄薄的折子几次伸手都打不开。   “傅卿,去替他展开。”魏清不耐烦地吩咐道。   “是。”傅斯敏拱手,大步走下殿,将葛伯方手里的折子展开摊在地上,“葛大人,你若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了,傅某也可以代劳。”   “不、不必了。”葛伯方睁大眼睛看向折子,上面一桩一件皆是触目惊心。   结党营私、私养家兵、欺压百姓、中饱私囊、藐视皇家……   任意一项罪名坐实就够他砍十次八次头了,“皇上明鉴,臣冤枉啊,臣冤枉。”葛伯方来不及看完,先开始喊冤了,他原以为今日来是自己的儿子犯了什么错,这怎么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魏清手动了动,福安弯腰从袖子拿出一沓银票,恭恭敬敬地献上,魏清拿着这一沓银票,笑道:“葛大人,你出手可真够大方的,给朕身边的宫人,一出手就是一千两,你一年的俸禄也才一万两,前几日,你的好儿子在品花楼花了九千两,这一下子就把一年的俸禄全花完了,剩下的大半年,你这府中该如何开支?”   葛伯方一见福安拿出那沓银票,已惊诧不已,等魏清说在到品花楼时,已两膝发软,只是口中仍念道:“皇上,臣有罪,臣是私收贿赂,可臣并未做折子上其他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葛大人的嘴比你儿子的骨头还硬。”魏清将银票交给福安,一步一步走下殿来,身边的傅斯敏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葛大人,朕在宫中尚且不知,原来京中的禁卫都是你葛太尉养的家犬,那一个个世家选上来的好儿郎,就是用来替你儿子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葛太尉,你好威风啊。”   葛伯方听得冷汗淋漓,仍坚持道:“臣、臣未曾如此,皇上,臣冤枉啊。”   魏清一脚踹上葛伯方的肩膀,“太尉大人,你今晨不是还要让你手下的禁卫,将朕与傅卿绑到你那宝贝儿子面前,好好让他出气吗?哦,还要划花朕的脸。”   葛伯方瞪大了眼睛看着新皇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孔,想到那几名禁卫所说的。   “一名美若天仙的男子。”   “另一名高个男子武艺高强、以一敌十。”   葛伯方颓然倒地。   魏清很好心地将父子两人关在隔壁,让他们可以互相责怪埋怨,牢狱生活不至于那么无聊。   “嘉彦,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傅斯敏在一旁替魏清磨墨。   魏清提笔吸饱了浓墨,庄重地在纸上替那大乌龟点上眼睛,手上不停,嘴上说道:“抄家,流放三千里。”   傅斯敏疑道:“为何不处斩?”   魏清将乌龟的两个眼睛都点好,左看右看少了点什么,抬头看看穿着深色朝服的傅斯敏,恍然大悟,提起朱笔,替龟壳上色,边仔细地涂色,边回道:“就这么死了,岂不太便宜他们了,让那两人好好吃些苦头才是。”   说完,将朱笔一搁,提起画纸,吹了两下,这玉版纸吸水性很强,这样随意吹了两下,上面的墨水已干了,魏清将它递给傅斯敏,“喏,朕今日的墨宝,送给你了。”   “多谢皇上。”傅斯敏灿烂笑道。   魏清也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殿中几位重臣如她前世所想,上早朝时,一排排跪在地上拿着折子哐哐磕头。   问题只有一个,皇上,您说了选秀,到底什么时候选?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逗鸟任务完成(1/1)画乌龟任务完成(1/1)   我们傅大人切开是黑的哟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除了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其他人可是手黑滴很   魏清:胡说,他对朕下手也黑的很……   傅斯敏:臣今晚必徐徐图之   魏清:滚,再爬龙床,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60章 天子11   魏清在龙椅上僵住, 被一群大臣花式狂轰滥炸了小半个时辰,她以“还没准备好”、“从长计议”、“先谈国事”等理由搪塞。   然而宗朝的大臣在抓皇帝生育这方面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朕还没准备好。”   “皇上已年近弱冠,正当立后之时, 皇上为太子时, 府中便久旷,如今登基为皇,朝中内外上下一心,皆为皇上选秀而劳心劳力,全力准备, 何言还没准备好呢?” 第一回 合, 魏清败。   “此事从长计议。”   “先皇十六娶妻, 像皇上那么大时,皇上您都已两岁了,正是好时候,为何从长计议?” 第二回 合,魏清败。   “朝堂之上先谈国事, 勿问家事。”   “皇上的子嗣乃是宗朝第一大事, 与众多国事中是重中之重啊。”   魏清完败, 只能使用终极招数——朕是皇帝朕任性, 一瞪眼睛,“朕累了,退朝!”   气咻咻地走在下朝的路上,一路踹树拔草,魏清很生气, 都把朕当成播种的公猪,可朕是母的啊!呸呸呸,朕才不是母猪。   傅斯敏见他心情不佳,心中也蒙上一层阴霾。   那日在品花楼,挽歌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让他十分在意,在与魏清回到宫中之后,他趁魏清入睡后,偷偷拿了令牌溜出宫中,复又回到品花楼。   一路摸到挽歌的房中。   挽歌手上受了伤,上了药仍疼痛不已,深夜之时,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等她又烦躁地翻过身来时,床前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刚张口欲喊,那人极快地出手在她脖颈处点了一下,她便说不出话来了。   惊恐地看着黑影中的来人,挽歌连连后退,缩至床边。   劫色?她本就卖色,何苦来劫?劫财?她身无长物,去劫那石娘才是正理。   “我想问你一些事,若你能好好回答,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过平凡的日子。”   这人一说话,挽歌就听出来了,是那个打伤她手腕的高个子!   傅斯敏从夜色中走向窗边,月光下,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手中的刀。   挽歌眼中流露出恐惧,又透出一丝渴望,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傅斯敏解开了她的哑穴,挽歌摸摸喉咙,试探地出声问道:“公子真能带我离开这儿?”   傅斯敏沉默点头。   不知怎么,这个高大的男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地就让人信服,挽歌放松了身子,说道:“公子想问什么?”   傅斯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天与我一同来的那位公子,他怎么回事?”   在青楼中能稳坐头牌多年,挽歌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一绝,很容易便听出他语气中的艰涩沉郁,斟酌着说道:“那位公子似乎是我对不喜。”   “说具体,”傅斯敏大拇指轻轻划过刀柄,长刀露出了锋利的一截,“别揣测我的心思,你很聪明,但我不是你需要耍小聪明的对象。”   挽歌被他身上流露出的气势一震,先前在楼中,他如同那位美公子的影子,现在在她床前,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不照他的吩咐去做。   “我、我去摸那公子的物事,想与他玩闹,他、他便气恼了。”   傅斯敏抽出长刀,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闪动着银色的光芒,“挽歌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我想听什么,像你这样聪明的姑娘不应该不懂。”   傅斯敏缓步走在深夜无人的京都,脑海中回想着挽歌所说的那些话。   “那公子若不是不能人道,就是对女子压根没反应。”   苦涩的笑容浮向脸庞,嘉彦,你到底是哪一种呢?无论是哪一种,宗朝恐怕都将断子绝孙了。   挽歌是不能留在京中了,他兑现了诺言,派人将她远远地送出城,一直送到离京都千里之外的江南,给了她足够的银子,让她在江南过平凡的日子,当然还是让人暗中看守着她。   如果她胡言乱语,便就地格杀。   傅斯敏看向魏清扭来扭去不高兴的背影,快步跟上,轻快地提议道:“嘉彦,不若去骑马散散心吧。”   魏清回头瞪他一眼,“还嫌朕上次摔的不够。”反贼就是反贼,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傅斯敏摸摸脑袋,“那不若去珍宝阁逛逛?”   魏清停下脚步,往傅斯敏小腿上踹了一脚,笑道:“你这人,拿朕的东西来哄朕?”   可你还是笑了,傅斯敏暗想,脸上露出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笑容,让魏清看了直摇头,这么傻,到底是怎么登上皇位的,难道是捡来的?魏清又踢他一下,“走,朕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去的还是御花园,傅斯敏以为魏清又要去逗那只鹦鹉,却见魏清一路穿过繁花锦簇,带他来到一方幽静的小池边,毫不顾忌地撩开龙袍,蹲下身子,冲他招手,“燕归,快来看。”   傅斯敏也一样蹲下身子,君臣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池中。   魏清瞪大了眼睛,从荷叶水草中找那“好东西”,她仔细地对着水面找着,傅斯敏也盯着水面,看着水面上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孔,写满了天真与好奇。   突然那张面孔笑了,他脸上流露出的笑意足以让任何人为他感到高兴,魏清指着水面边角的一个地方,压低了声音道:“快看那,那个红色的。”   傅斯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水下正趴着一只乌龟,奇特的是,它背上却是深红色的,在阳光下折射出妩媚的光芒。   “没见过吧,背上是红色的乌龟,这可是福安在宫外特意替朕寻来的,说是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下买下来的,”魏清神秘地说,“朕给它起名叫龟龟,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吧。”燕归的归,哈哈哈。   傅斯敏见他眼睛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天真笑容,“真好听。”嘉彦,无论你是挽歌说的哪一种,我都站在你这边。   两人看了一会儿乌龟,魏清心满意足地起身了,看上去心情也变好了些,她拍拍傅斯敏的肩膀,“燕归,葛太尉被流放了,现在朝中太尉一职空缺,朕看你最合适,只是朕身边没有你保护,总觉得心慌得很。”所以快把你身上的龙气分给朕一些吧。   傅斯敏拜道:“朝中能人志士众多,太尉一职,并非非燕归不可,燕归宁做一名御前侍卫,保护皇上。”   魏清居高临下的又拍拍傅斯敏的肩膀,叹道:“燕归,以你的本事,做个太尉都可惜了,这是圣旨,从此刻起,你就是太尉了,收拾收拾,回府吧。”   说完,便拍拍手,离开了,徒留傅斯敏仍跪在池边不起。   良久,傅斯敏才慢慢起身,他复又蹲下,对池中的红色乌龟说道:“你在宫中替我好好陪他,他是很寂寞的。”他是该离开,留在他身边,只会贪念越深。   傅斯敏回府走马担任太尉之后,果然给魏清留下了不少的龙气,应是他离了宫中,不能随侍左右,又担心魏清的安全,即便在宫外,也想着要保护魏清,魏清美滋滋地照着镜子,看着身上萦绕的金色龙气,觉得日子倍儿舒坦。   这个反贼人不坏嘛,对她还是很好滴。   没等魏清多开心两天,这朝堂中催她赶紧选秀的折子就如雪花般飞来,还是傅斯敏上的一张折子提醒了她,她立即在上朝时,理直气壮地以将要举行殿试为由,推迟了选秀。   朝臣中全都傻眼了,丞相伍三先摸摸自己的胡须,与炸锅的同僚说道:“莫慌,莫慌,既然皇上‘急着’殿试,臣等自然要替皇上加紧安排了。”   于是为了催促皇上选秀,殿试也急急地开始安排起来。   晚上,丞相府中,伍三先与他最得意的儿子伍昱知在书房对弈,伍三先摸摸胡须,“太玄,殿试在即,你需好好准备。”   伍昱知正在下棋的手顿住了,殿试……他想起那个即使在梦中也不敢去奢望的那个高贵的人,又可以见到他了吗?   轻轻落子,伍昱知闷声说了句,“儿子知道了。”   殿试前夜,伍昱知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那人薄怒的面容,怒气熏染了他的面颊,给他带来令人目眩神迷的晕红。   圣上,竟是这样一个人吗?圣上是太子时,极少露面,他曾听闻,太子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如仙人降临凡尘,他总觉他人是摄于皇家威严,夸赞太过,等他亲眼所见时,他才知晓,不是夸赞太过,而是俗世中难有言语能描绘。   这样的人,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这样的人,怎会是个男子呢?   虽是一夜未眠,但第二日,伍昱知仍然神采奕奕,精神勃发,不堕京都玉公子之名,伍三先在他走之前,双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小子,去吧。”   魏清未曾想他们将殿试安排得这样快,看来是想他选秀想得都快疯魔了,一气之下,她便胡乱出了一道殿试的题目。   众贡士打开考卷,上书:朕该不该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龟龟,龟龟。   傅斯敏:皇上唤臣何事   魏清:没叫你,朕在叫那只红壳乌龟   傅斯敏:它不就是臣的替代品吗   魏清:你怎么知道!   傅斯敏(天真的笑容):臣不知 第61章 天子12   在场的贡士面面相觑, 无人敢动笔,魏清在龙椅上看出了他们的为难,只说道:“各抒己见, 畅所欲言。”   伍昱知见他模样惫懒, 意兴阑珊的样子,心中不由忧心,莫不是皇上昨晚也未歇息好,魏清觉察到有人看他,目光往下一看, 太远了, 看不清, 谁的眼力那么好,隔这么远都能觉察到朕的帅气。   他微微咳了一声,福安立即上前,魏清吩咐了几句,片刻后, 几位宫人便将殿上的玉帘放下, 隔开了众人的目光。   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两眼, 伍昱知这才拿起笔作答。   殿试结束后, 众贡士们被安排在一处水榭歇息,贡士之间许多都是熟识,便攀谈起来,只伍昱知一人,沉默寡言地坐在某处。   众人只当他自持丞相之子的身份, 也不敢惹他。   魏清在殿中看考生的答卷,越看越气,连看十份,都是认为该选秀的,还不乏有人认为应该大选特选。   “燕归,你瞧瞧,你瞧瞧,这些人写得什么!”魏清气愤地抖落其中一张考卷,“还读书人,简直有辱斯文!”   说得什么屁话,叫朕夜御数女,你对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傅斯敏今日特意进宫来陪魏清一同主持殿试,只他来晚了,进宫时殿试已完成了一半,听闻殿试时,魏清放下了殿中的玉帘,心里才略略安心。   捡起那张考卷一看,傅斯敏也黑了脸,这写的都是什么,暗暗记下名字,等出宫之后好好查查,到底是谁的学生。   魏清一目十行地看着剩下的答卷,全是叫她尽快选秀的,看来宗朝真是朝野上下,齐心协力地盼着她播种播种再播种。   一直翻到最后一张,上面第一行字就是——余以为皇上不该选秀。   “好好好!”魏清高兴地拍桌子,“朕要钦定他为状元!”激动地往卷尾看去,“让朕看看叫什么名字,伍昱知!好名字!”   伍昱知?傅斯敏皱眉,将他捡起的考卷扔在一旁,几步上殿凑到魏清身边一看,果然是那个殿上一直盯着嘉彦看的丞相之子伍昱知。   “看看,看看,写得多好,”魏清夸赞道,“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朕要将这份答卷拓印百份,都给那些臣子看看,什么叫千古好文。”哼,看看人家说得都有理有据,叫你们通通都让朕选秀。   傅斯敏不动声色地说道:“皇上,这样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魏清转头恨恨瞪他一眼,这反贼,一直挺向着她的,怎么,现在露出真面目了,想造反?“你觉着这文章不好?”   “当然好了,”傅斯敏心想:一个孟浪之辈,写得出什么好文章,脸上仍面不改色地夸道,“虽是好文,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与众人意见皆不同,皇上您却钦定他为状元,到时他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皇上若是惜才爱才,何不低调行事?”   魏清兴奋的脸垮了下来,朕才不是那种惜才爱才之人呢,朕管他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要众矢之的不是朕就行了。   只是在傅斯敏纯洁的眼神下,魏清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坏,只好悻悻地放下这张答卷,“那就点个榜眼吧。”   “还是招摇了些。”   “探花?”   “臣看可以。”   魏清在不知不觉中全听了傅斯敏的安排,随侍的福安偷偷看了傅斯敏一眼,怎么看,怎么也觉得这俊美的傅大人深不可测啊。   定下三甲之后,便是琼林宴,水榭中宫人们已布置起来,只等皇上来开席。   伍昱知心头砰砰直跳,不知是否有幸能得皇上垂青?   先来的是宣旨的宫人,宣读了前三甲,“金科状元路人甲,榜眼路人乙,探花伍昱知。”   在听到状元的名字不是自己时,伍昱知心中一沉,他是直奔状元而来,却未拿下,恐怕要让爹失望了,再听到榜眼的名字也不是自己时,他已十分惊讶,这、难道此次殿试,竟藏龙卧虎?一直报到探花,终于是他,他竟松了一口气,庆幸起来。   周围贡士纷纷道喜,伍昱知虽是探花,可盖因丞相之子的身份,得到的是最多的恭喜。   伍昱知魂不守舍地答谢,脑海中全是,琼林宴中,皇上会怎样出现?   没有让他等太久,魏清来了。   还是那样颠倒众生的面容,身边也还是跟着一个高大健壮的傅斯敏,伍昱知不是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这新任太尉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善。   魏清很高冷,一群逼着她生孩子的瓜娃子不配得到她的笑容哼。   “开宴。”懒懒地吩咐之后,连句鼓励的话都没说,在场的所有贡士都知道这是龙心不悦了,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   只一人是例外,魏清吃着好吃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却总觉察到有人盯着她看,跟在殿试时被看的感觉一模一样,她忍无可忍地抬头看去,只见宴中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正毫无顾忌地盯着她。   魏清一拍筷子,喝道:“好大的胆子!”脚下踢了踢坐在身侧的傅斯敏,傅斯敏果断心领神会的接上,“竟敢直视龙颜,皇上,这是大不敬,理应杖责三十!”十足的奸臣相。   魏清偏头看一眼傅斯敏,这么狠?杖责三十?那不得打残。   傅斯敏微微一笑,不动如山,让他这个太尉吩咐有经验的禁卫下手狠点,不仅可以打残,还可以残得很彻底。   触怒了龙颜,伍昱知连忙跪道:“皇上明鉴,昱知只是仰慕天颜,绝无不大不敬之意。”   等等……这个棒槌叫啥?   “你叫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魏清问道。   伍昱知不敢抬头,只答道:“臣伍昱知。”   这、这不是她那个知音吗?唯一一个支持她不选秀的小伙伴!   打小伙伴?不好吧。   魏清给了傅斯敏一个眼神,示意,快,给朕一个台阶下。   傅斯敏给了一个“放心、了解”的眼神,继续喝道:“既知皇上天颜,还敢放肆打量,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皇上,依臣看,这是罪加一等,得杖责五十!”   魏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斯敏,说好的默契呢,这怎么与朕的想法背道而驰?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圆道:“傅大人,毕竟是琼林宴,不宜刑罚过重吧。”   “那依皇上的意思呢?”傅斯敏皱眉道,千万别说放过那小子。   魏清斟酌了一下,多少还是得给自己一点面子,“那就杖责十下吧。”   虽是只有十下,可在琼林宴中被杖责可是大大丢了面子的,这意味着被皇上不喜,之后官路恐怕也不会怎么畅通了。   其他几位贡士见伍昱知这出生高贵的丞相之子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都在暗暗幸灾乐祸。   伍昱知咬牙受了十杖,那些禁卫因受了傅斯敏的吩咐,都下了黑手,打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吓人。   魏清见宴中的几位贡士面上有嘲讽之意,又看伍昱知伤得这样重,不忍道:“来人哪,将榜眼送到太医院医治,用最好的药。”   这真是天威难测,一时跌倒谷底,一时又飞上天了。   傅斯敏握紧腰侧的刀柄,知道嘉彦又是心软了,该死,早知如此,就让那几名禁卫下手轻些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傅斯敏还眼睁睁地看着魏清在宴会结束后,竟还要去往太医院看望那伍昱知。   “虽说太过招摇容易惹人瞩目,可今日朕已罚了他,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魏清诚恳说道,最主要,这可是自己唯一不支持她选秀的小伙伴了。   就连傅斯敏,对她开选秀,都是默认的态度。   这傅斯敏也真是的,平常看他挺能领会朕的意思的,怎么今日失灵了。   王宁昆从未听过,会有贡士在琼林宴被杖责,还是三甲,而被杖责之后,不是赶出宫去,是抬到太医院来诊治,还要用最好的药诊治。   这皇上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王宁昆认得伍昱知,知晓他是丞相之子,既皇上已下令好好医治,便用上最好的药替他医治。   这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筋骨,就是皮肉之苦,下手的人必定是行刑的高手,最大限度地让伍昱知疼得要命,又没真的伤着他,这其中的分寸,没有二十年的本事,很难把握好。   伍昱知光着屁股疼得把药棍都快咬断了。   魏清走到太医院门口,特意吩咐别传唤,低调低调。   傅斯敏在一旁阴阳怪气,“皇上好贴心。”   魏清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会错意,朕有必要今日来这一趟吗?   摸到太医院里头,问清了伍昱知在哪一间,魏清随口问道:“是谁诊治的伍昱知?”   太医恭敬答道:“回禀皇上,是王宁昆王太医。”   魏清干笑了两声,怎么又是他,想想也是,王宁昆可是太医院中治外伤数一数二的高手。   没多想,魏清掀开帘子大大方方地进去,“王太医,我来看看伍昱知的伤势如何了。”   帘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伍昱知躺在床上露着两片血呼啦啦的屁股。   “燕归!”魏清一声尖叫,傅斯敏跟在后面慌忙向前,一个箭步将他抱在怀中,“怎么了,嘉彦!”   伍昱知看着傅斯敏紧张的眼神,手上占有欲的动作,嘴上咬着的药棍掉落,滴溜溜地滚落到二人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魏清:天哪,朕竟然看到了男人的屁股,朕要洗眼睛   傅斯敏(脱朝服):来,看我的洗眼睛   伍昱知(微笑):我的名字叫伍助攻 第62章 天子13   傅斯敏挟着魏清就往外走, 留下目瞪口呆的王宁昆,和若有所思的伍昱知。   一直到门口,傅斯敏才放开魏清, 上下摸索着, “嘉彦,你没事吧?”   魏清被他摸得直痒,扭道:“朕没事,朕就是猝不及防看到……伤眼睛。”   傅斯敏急忙大手摸向魏清的眼睛,“眼睛哪里伤着了?快传太医。”   躲开那大手的钳制, 魏清怒道:“朕的意思是朕看到他的屁股, 眼睛难受, 不是伤着了!你今日怎么回事,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说完之后,魏清又羞又气地甩手走人,怒道:“别跟着朕!”   傅斯敏愣住了,一直看着魏清气咻咻的身影离开太医院, 才复返回屋中, 果然伍昱知光着屁股躺在那。   在傅斯敏挟着魏清走后, 伍昱知原想让王宁昆替他穿上裤子。   可王宁昆是什么人啊, 他表示皇上要砍我的脑袋我都没有屈服,你这伤受得这么严重,还穿裤子,做梦,有我在, 不会让你穿上裤子的。   于是,伍昱知的屁股在被魏清看过之后,又被傅斯敏看了一回。   傅斯敏凉凉的眼神扫过他,一言不发,却十足压迫,伍昱知犹如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似的,傅斯敏看了两眼,没与伍昱知说一句话,撂下帘子就走了。   等他走后,伍昱知才发现自个儿竟还屏着气,他问道:“王太医,傅大人在宫中好似十分自由?”   半天没听到回话,伍昱知艰难地回头一看,王宁昆还屏着呼吸呢……   快步走在宫中,傅斯敏脑中盘算着,被女人碰,嘉彦大惊失色,见了男人,嘉彦仍是惊慌失措,嘉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了皇帝寝宫,寝宫外跪了一群宫人,傅斯敏问福安,“怎么回事?”   福安苦着脸低声答道:“皇上回宫,叫了一盆净水,就把咱们都给赶出来了。”   傅斯敏皱眉,在殿外朗声喊道:“臣傅斯敏求见。”   过了一会儿,殿中传来魏清闷闷的声音,“进来。”   傅斯敏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宫中,只见魏清四仰八叉地躺在龙床上,眼睛上敷了一张明黄色的帕子,只露出光滑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唇畔。   “嘉彦,”傅斯敏上前道,“怎么了?”   魏清瘫着不动,委屈道:“还在问朕怎么了,朕都说了伤眼睛。”   替他轻轻揭开帕子,凉水将他的眼睛浸得有点儿泛红,傅斯敏心疼道:“你这样,更伤眼睛。”   魏清夺过他手里的帕子,重又覆在眼上,翻身背对着傅斯敏,“朕不管。”   傅斯敏脱下靴子,爬上龙床,侧坐到魏清身边,轻声安慰道:“你与他皆是男子,看了便看了,不过是血腥难看了些,别难受了。”   魏清闷声道:“朕不是因为血腥才觉着难看。”   “是觉着看了男子的屁股心里才难受?”   魏清不说话,表示默认。   傅斯敏沉默良久,笑道:“小时候你与我一同去溪涧玩耍,早就把我看了个遍,那时怎么未见你难受?”   魏清回头,差点撞到傅斯敏的膝盖,这反贼,又随便上朕的龙床,魏清怒道:“那时朕与你尚且年幼,自然不同。”   正是那一次溪涧玩耍,小魏清才发现,怎么自己与玩伴看起来有所不同,幸好从小嬷嬷们便教她千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脱去衣裳,否则,小傅斯敏也能察觉到这位玩伴的不同之处了。   “有何不同?”傅斯敏低下头,俊美的脸庞几乎要触到魏清的鼻子,“那嘉彦,如今可是嫌弃我了?”   第一次被异性如此靠近,魏清顿时脑子里全是浆糊,结结巴巴地说,“朕、朕从未、未嫌弃过你。”   说完,就势一滚,滚到龙床内侧,离开傅斯敏的身边,她偷偷摸了摸胸口,这个反贼,没事长那么俊做什么,只比朕差了那么一点点,叫人心跳得怪厉害的。   见他逃开,傅斯敏还是坐在原地,低着头声音沉沉地说道:“既然皇上不嫌弃,不若今晚臣留下来与皇上共浴,叙叙童年旧情。”   “大胆!”魏清抓起身后的玉枕就往傅斯敏的身上扔,她算发现了,每次傅斯敏要出什么坏主意,做什么坏事时,便一口一个皇上的。   傅斯敏微微一偏,玉枕砸在殿上,摔了个粉碎,溅起的玉片割伤了傅斯敏的侧脸,他抬起头来,任脸颊边的血丝渗出,眼神灼灼地盯着魏清道:“既然皇上言未曾嫌弃微臣,微臣不过想与幼时一样,皇上为何大发雷霆?”   “放肆!”魏清发抖道,“朕是天子,朕要发怒,还需经过你的同意吗?傅斯敏,看来是朕太宠你了!你给朕滚,立刻滚出宫!”   前一刻,魏清埋在傅斯敏怀中,还觉得十分安全,此刻,傅斯敏离她如此远,却让她觉得十分的危险。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猛兽面前张牙舞爪企图吓退敌人的小小幼崽。   见他控制不住发抖的样子,傅斯敏退了下来,“臣告退。”   殿外的宫人们先是听到殿内一阵巨响,隔一会儿,便听到皇上怒吼,接着傅太尉便脸上带伤,面无表情地出来了,宫人们俱都吓得瑟瑟发抖。   这……傅大人是失宠了啊。   在朝中所有人看来,傅斯敏都是失宠了,他被皇上以大不敬之名革去太尉之职,勒令他闭门思过。   现在朝中的新贵是探花——伍昱知。   他虽在琼林宴上触怒了皇上,可却因祸得福,得以在宫中调理伤势,几日之后,便与圣上同进同出,俨然是傅斯敏的翻版,陛下的新宠。   事实上,与诸位朝臣想的不同,魏清并没有与伍昱知同进同出如何亲密,她不过是去看望了两次,不知怎么朝野上下便谣言四起。   不过,谣言若是能传到傅斯敏耳朵里,也让他知道知道,朕不是只有他一个臣子可以依仗的,哼。   惯常用膳之后,魏清会同傅斯敏散步逗鸟看龟,今日只有她一人。   那黄白鹦鹉见了她,终于是不啄了,只是也蔫蔫的,垂着头,小眼珠子转也不带转的,魏清扫兴地离开。   到了养龟的小池,魏清蹲下看那龟龟,龟背上长出了新的纹路,同它原先的深红色不同,在深红色的纹路上还蔓延出了金色的细枝,魏清高兴地叫道:“燕归,你快看……”快看,你背上长出了金纹。   魏清蹲在池边,突然觉得很委屈,臭反贼,那么凶,想造反哦。   被革了职的傅斯敏在家中倒并没有很委屈,他坐在书房中自斟自饮,在脑海中想着与魏清相处的一幕幕画面。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是他忽视了的。   “将军,”探子前来汇报,“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傅斯敏放下酒杯,来了兴致,“详细说说。”   他从边塞回来,还带回了好几位手下的兵,在京中私下替他办事,办私事,他不会动用禁卫,更何况,他已被革了职。   “皇上还是太子时,从未宠幸过任何女子,也未曾有过暖床的女子,平素在太子府中,就极为孤僻,每每穿衣沐浴,都不愿让人服侍,极其讨厌宫人随意触碰,若有违令者,轻则杖击,重则赶出太子府。”   穿衣沐浴,不愿让人服侍,明明是个好性子,却对宫人的触碰如此在意,傅斯敏摩挲着手指沉思,嘉彦,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若不愿告诉我,我又该怎么保护你呢?   没有傅斯敏帮助下的魏清遇到的第一件糟心事就是选秀,她已快要顶不住朝臣的压力了,恨不得在大殿上大喊:“朕是女子!朕是女子!如何选秀!”   一眼望去,满朝堂乱哄哄的都是闹着要选秀的,魏清黑了脸,嘲道:“朕竟不知朕的臣子都是媒婆转世,都给朕听好了,既然如此热衷于给朕做媒,先将自己家中的儿女婚事解决了再谈!”   下头的朝臣又傻眼了,他们的女儿,可都是要留着进宫选秀的啊。   魏清不管他们怎么吵翻天,一甩袖子就下朝了。   在宫中待的实在憋闷,魏清收拾打扮一番之后,独自出宫了,当然她胆子这么大的原因,是因为近日,她身上的龙气愈来愈盛,有好几回,她不过略略咳嗽了一声,身边的宫人都吓得跪地发抖。   魏清骑着马逛集市,越逛越觉得没意思,没人替她挡住那些黏着她不放的目光,打马出城,原先难民的临时居住地已被拆了,看来那些难民都回并州了。   想来,傅斯敏应该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难民好吃懒做,应将他们赶回并州,可他偏偏不说,还要特意带她来看。   这傅斯敏,没她想象的那么傻。   骑着的马儿“咴咴”地叫了一声,魏清轻拍它的脖子安抚,上回这马跪倒以后,魏清不忍心杀它了,让跟来的暗卫将它带回去安置好医治,没想到,后来竟治好了。   魏清俯身靠着马儿的耳朵,说道:“你想去哪就往哪走吧。”朕没地方去了。   那马儿仿佛听懂了似的,又“咴咴”叫了一声,轻快地奔跑起来。   魏清放松缰绳,随着马儿奔跑,不多时,便跑到了一座宅子前,马儿停下了脚步。   魏清看着硕大的“傅府”两字,怔住了。   翻身下马,她站到宅子前,许是她勒令在家中思过的原因,门口竟连个传唤的仆人都没有,犹豫地摸上门环,还未来得及敲,门便缓缓打开了。   傅斯敏瘦了,但看着还是很精神,脸上一道细小的疤痕,使他回京后养得如贵公子般白皙的脸庞添了一份野性,他沉默地盯着门前的魏清,看着毫无表情,可他紧抓住门的手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几日不见这反贼,猛地一见,怎么又俊了,魏清瞧着他快绷不住脸的样子,双眼一热,笑道:“燕归,其实,我是女子。” 第63章 天子14   傅斯敏只愣了片刻, 立即将魏清拉入门中,魏清被傅斯敏拉得一个踉跄,傅斯敏扶住她, 待她站稳之后, 便将拉着她的手慢慢放下。   魏清暗嘲:知道朕是女子了,觉得大逆不道,想造反了是吗?明明心中想着他是反贼他是反贼,却不记这个教训,非要将自己的秘密说与他。   谁叫朕竟然对这个反贼动了心。   “嘉彦。”傅斯敏沙哑地开口, 魏清仍像个木头似的低着头站着不动。   傅斯敏问道:“除了我, 还有谁知道?”   魏清摇了摇头。   傅斯敏上前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在她耳边轻喃:“那就好,只我一人知道就好。”谢谢你,谢谢你主动来告诉我,让我知道,在你心里有多信任我。   魏清在他怀里挣扎, 无奈他抱得太紧, 根本挣扎不开, 只好小声抗议, “朕说了好多次,别在朕的耳边说话。”   傅斯敏无声地勾起嘴角,因为在你耳边说话,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放开魏清,果然发现她脸涨得通红, 傅斯敏仍单手搂着她,“走,去书房。”   魏清对两人的亲密也丝毫未觉察有什么不对,被傅斯敏半搂半抱地拐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傅斯敏就原形毕露,抓着魏清又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不断说道:“为何只告诉我?”   “这样大的事,你却告诉我,为什么?”   “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魏清在他怀里被耳边的气息烫得浑身发痒,不停地挣扎,“放肆,你快放开朕!”   傅斯敏在她耳边轻轻一啄,“嘉彦,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知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轻轻松开魏清,傅斯敏双眼发亮地盯着她,嘴角带笑,“你想的没错,我就是那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那个人。”   魏清摸摸发红的耳朵尖,小声说道:“你若不听朕的话,朕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傅斯敏瞧她爱娇的模样,暗叹自己以前眼瞎,竟不知木兰是女郎,白白在家中痛苦纠结了好几日。   前几日,他已确信魏清是不爱女郎爱儿郎,而他想的第一件事竟是嘉彦心里喜欢的会不会是他呢?   若是他,他该如何自处?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喜欢男子,但若是嘉彦,世上谁能拒绝他呢?那他到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为宗朝大义着想?   若不是他……傅斯敏冷了脸色,不会的,嘉彦待他最好,与他最亲密,一定是他。   结果没几天宫中便传来了消息,伍昱知已替代他成为皇上的新宠。   听闻消息的傅斯敏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不可能,伍昱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嘉彦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伤眼睛,怎么会宠他?   打探了消息,才知道不过是谣言。   心中略略放心,嘉彦肯定是喜欢他的,他不忍再逼他,决心放下自尊,去宫中请罪,结果一开门,便看到嘉彦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双眼微红,缱绻温柔,与他说,她是女子,此情此景,宛若梦中。   “嘉彦,”傅斯敏握住她的手,“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   魏清羞红了脸,啐道:“原来你男子女子都喜欢。”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是,只喜欢你一人。”傅斯敏不慌不忙地表白自己的爱意。   魏清被他的厚脸皮惊到,嘴硬道:“朕是天子,你仰慕朕是应当的。”哼,朕允许你仰慕一下,是你天大的光荣。   傅斯敏真是爱煞她嘴硬的样子。   先前,他一直认为嘉彦是男子,心中虽喜欢她,但却从不敢去想去说,打定主意做一个苦情人,如今,嘉彦是女子,他满腔压抑的爱意几乎喷薄而出,嘉彦、嘉彦、嘉彦,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喜欢你。   魏清觉着傅斯敏的眼神真是非常吓人了,她瞪他一眼,“别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朕。”   “那伍昱知盯着你瞧就行?”傅斯敏酸溜溜地说,   魏清一听,一脚踹上他的膝盖,“他挨了十板子,你也来挨。”   傅斯敏抓住她的脚,顺势将她抱入怀中,“你亲自来打,别说十个板子,一百个,一千个都成。”   魏清在他怀里躺好,懒懒地说:“傅爱卿是朕倚仗的重臣,朕怎么舍得打你的板子。”   傅斯敏被她闲适的态度逗乐,突然地低头在她鼻尖咬了一口,看着魏清因惊愕而睁的滚圆的眼前,低沉道:“嘉彦,我想吃了你。”   魏清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想造反?”   好些时候,傅斯敏才收敛了玩闹的心思,与魏清亲密地一同倚在榻上,商量选秀的事情。   “都怪你,若不是你,朕也不会想起选秀。”魏清埋怨道。   傅斯敏听她这样埋怨,心里依旧甜丝丝的,没想到他对嘉彦的影响这样大,能让嘉彦不顾后果地开选秀。   瞧着他沾沾自喜的样子,魏清拔了一下他下巴上这两天长出来的青色胡渣,怒道:“你高兴什么,怎么,你想进宫当朕的妃子?”   “妃子不行,”傅斯敏肃道,“我只当皇后。”   魏清被他气乐了,刷刷几下揪着他的下巴拔,“来,皇后,朕来替你拔胡须。”   就魏清这点小力气,傅斯敏只当她在挠痒痒,舒适地抬高下巴,像只悠闲的猛兽,受着主人的爱抚。   “怎么办呢,你倒是说啊。”魏清揪着他的胡须,瞧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不在意。   “这有何难?”傅斯敏闲适地说,“朝臣们逼你,不过是因为担心子嗣问题,若是不选秀,也有子嗣,不就得了。”   说完,他微微起身,靠近魏清,“不若让微臣效力,加紧解决这个问题。”   魏清抬靴顶住他的胸膛,“你若是肚子能自个儿圆起来,朕就封你做皇后。”   傅斯敏向后仰去,叹道:“他们要选秀便选秀,可留不留总在你手中。”   “若是朕一人都不选,到时不又要闹翻天。”魏清苦恼道,根本问题还是没解决,傅斯敏说得对,朝臣要的是一个孩子,一个能够延续魏氏皇朝血脉的孩子。   瞧她忧心的样子,傅斯敏轻轻摸摸她的头,“一切有我。”   全朝上下都知道,傅大人复宠啦,而且比以前更得宠,不仅官复原职,皇上还御赐金牌,好让他在宫中随意出入。   傅斯敏一个外臣,不仅随意出入,还经常夜宿宫中,时间久了,朝野内外谣言四起。   都说这傅太尉这是准备向佞臣转行了。   佞臣傅斯敏在宫中惬意地躺在榻上替魏清揉肚子,魏清最近胃口有点大了,原主的吃货属性简直无法克制,晚膳吃的小肚子浑圆,遛弯都遛不动了,只好躺在榻上让傅斯敏给她一圈一圈的揉。   这个反贼太会伺候人了,力度适中,频率刚好,把她揉得昏昏欲睡。   傅斯敏见她眼皮都要打架了,笑道:“嘉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魏清半梦半醒地答道。   “你身下是什么东西?”傅斯敏好奇地想,分明见到挽歌抓着什么。   魏清一听,连忙按住傅斯敏的大掌,紧张道:“你别乱来!”   根本没想乱来的傅斯敏一见她如此紧张,不由想逗逗她,反手抓住她的小手,笑道:“挽歌说你是银样蜡枪头,让我来试试?”   魏清翻了个白眼,抽出手,没好气道:“就是个布包的假物件儿,你喜欢,送给你。”   傅斯敏噗嗤一声,魏清气得挠他的脸,傅斯敏脸上的疤痕已好了,又是个俊俏的美男子,魏清边挠边叫,“朕瞧你脸上有个疤更俊,让朕给你添添。”   傅斯敏也不躲,只是哈哈大笑,上前也去揉魏清的耳朵,两人在榻上滚作一团。   被赶出殿外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天子与自己的宠臣在殿中寻欢作乐,毫无顾忌,他们这些人,除了管好自己的眼耳口,否则随时都会掉脑袋。   丞相府中,伍三先与几位大人摇头叹息,“皇上与傅斯敏已肆无忌惮,这可如何是好?”   兵部尚书横眉冷眼,“傅斯敏身居太尉,却玩忽职守,整日在宫中与皇上装模作样,真是佞幸小人。”   “说不定皇上是为他所惑,并非真的不喜女子。”户部尚书抱有一线希望。   伍昱知在门口听得直摇头,皇上绝非单被傅斯敏蛊惑,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几乎没做他想地扑入傅斯敏怀中。   他在宫中养伤这几日,皆传言他已取代傅斯敏,成为皇帝新宠,而事实是,皇上不过随意看了他两次,他看得出来,不过是出于对他的愧疚,和满意他对选秀的态度。   是,皇上不想选秀。   朝野上下都应该知道,皇上不想选秀。   只是皇上不想选秀,真是为了傅斯敏吗?   未必。   早朝时,诸位重臣不再拿着选秀这件事来向皇帝施压,他们全部的火力都对准了一个人——傅斯敏。   只要能咬下这奸佞的一块肉,皇上说不定就能回心转意,复又想起女子的好了呢?不过他们没想过,他们的皇上从来没亲近过女子,又何谈想起女子的好呢?   朝堂之上,臣子们唾沫横飞,口诛笔伐,各种诛心之言一齐向傅斯敏飞去,傅斯敏从容带笑,双手背在身后,背脊挺直,闲庭信步般听着朝臣们弹劾他。   你们尽管说,我要是生气算我输。   魏清看着那些人对着傅斯敏凶神恶煞恨不得化作豺狼的样子,手捏着龙椅上的龙头,几乎要把手指捏红,傅斯敏,这就是你说的“一切有我”?   傅斯敏明亮的眼睛对上魏清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像他幼时两人恶作剧之后,他担下责备时,一样顽皮中带着坚定。   嘉彦,别怕,一切有我。   下了朝之后,傅斯敏仍旧在朝臣的谩骂之中,背着手,施施然往后宫的方向走了,脚步轻快,脸皮非常厚,心理素质极高。   “傅大人,”伍昱知跟在他背后叫住他。   傅斯敏回头一看,一挑眉,是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何事?”   伍昱知走上前,鼓起勇气说道:“傅大人如此作为,是陷皇上与不义,陷宗朝与不义。”   傅斯敏咧嘴一笑,却不是惯常在魏清面前的傻气天真,那一口白牙,带了些猛兽的血腥气息,“伍昱知,你这样义正言辞,真是忠义,真是良臣,但若是给你一样的机会,你也能如此忠义吗?”   作者有话要说:傅斯敏:我就瞎说说,机会,不存在的。   魏清:除了皇后之外,朕还可以选好几个妃子啊,没毛病   傅斯敏:……不行不可以不能够(拒绝三连) 第64章 天子15   伍昱知被这问题直接击中, 恍惚了半晌,才镇定下来,他看着傅斯敏, 在这人面前, 他下意识地不想撒谎,“我不能。”   那样高贵美丽的天子的诱惑,谁能抵挡?   “但我不会阻止皇上亲近女子,”伍昱知补充道,“事情明明可以两全, 傅大人为何执迷不悟?”   傅昱知收敛起了笑容, 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为何在皇上身边的是我, 不是你。”   嘉彦想要的与他人一样,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斯敏走到寝宫前,就又看到了宫人全被赶出来了,他拍拍朝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准备进去挨骂。   果然进去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满意足。   “傅斯敏,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   “他们个个都想你死你知不知道?”   “就算你没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 单单参你这一条, ‘惑乱君主’都够你砍十次八次脑袋了!”   “他们逼你与逼朕有何不同?”   傅斯敏一直含笑不语, 乖乖挨骂,听到魏清说“有何不同”时,终于点头说道:“你我君臣一心,确实如此。”   魏清气得无法发泄,打他, 铜皮铁骨,只能打的自己手疼,挠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宫中炫耀脸上的伤疤,骂他,朝臣骂得更狠,他也不当一回事。   小兽似的“嗷呜”一声,魏清在殿内转着圈,扑到柜子前掏点心,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吃,傅斯敏替她倒了杯茶,蹲在地上看她吃。   “嘉彦,你这样吃下去,肚子圆起来,到时朝臣或许不会再有异议了。”傅斯敏调侃道。   魏清抢过他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果然感觉心里平静多了,“朕保你,”魏清坚定地说道,“朕会保你的。”   傅斯敏伸手替她捻去唇边的点心渣子,“臣谢恩。”   朝堂之上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民间都开始编排君臣二人的香艳故事了。   有人便假借古时君主来影射当今皇上与傅斯敏之间的隐秘关系,写了话本子,内容丰富,语言生动,情节曲折,情感细腻,卖得脱销,一本千金难求。   赵沿晴在家中思过,修闭口禅,一看到新的话本子,马上两眼放光,这人写得太好了,真想认识认识这个作者,知音啊!   她就说她的gay达怎么会有错!那傅大人还嘴硬,这下他是不是要把天下人都关在家里修闭口禅?不知这个作者大大会不会出事?   书斋的老板恭敬地向傅斯敏行礼,“大人,那些书都销出去了。”   “反响如何?”傅斯敏翻着手上的话本子,懒懒地看着,他虽投身军营,可幼时行文的底子还在,写得倒是还算流畅。   “百姓们看了之后,深受感动,却也忧心我朝无后。”   将手上的话本子一抛,稳稳地落到桌上,傅斯敏笑了笑,我朝会有后的。   午膳过后,两人一起蹲在那看龟龟,魏清现在格外宠它,喜欢它已超过了喜欢那只黄白鹦鹉,每天不看它两眼,就浑身难受。   为了让它住的舒服,还把一方小池凿开了些,可那龟龟实在乖巧,每次两人来看它,都是在池子边上,让两人能看得清楚方便的位置。   “龟龟真乖啊。”魏清感叹地说道。   傅斯敏在一旁听得与有荣焉。   “要是朕也能做一只无忧无虑的乌龟就好了。”魏清叹气。   傅斯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嘉彦,一切有我。”   魏清偏过头白了他一眼,继续看龟龟去了,嘟嘟嘟,还是龟龟乖,傅斯敏就是个臭反贼,他不配做乌龟。   朝中今日终于没有讨论皇帝的选秀问题,因边塞传来紧急军情,宗朝边陲的三个小国不知怎么,竟联合起来,进犯宗朝边境,一时之间,边陲的几座城都乱套了。   几位朝臣立刻把注意力从皇上的花边新闻转移到了国家大事。   这么大的仗,宗朝久未打了,得找出个将领来带兵平乱,找来找去也找不出个人选,老将老的老,死的死,肥的肥,一个都不顶用,小将,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到时匆忙挂帅,不知要造成多大的伤亡。   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魏清被他们吵得头疼,以前觉得宗朝的官员都是傻白甜,怎么现在看全都是斗鸡,每天“咯咯咯”地你一言我一语,没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光用文绉绉的语言来骂政敌。   “好了,都给朕闭嘴!”魏清将手上的折子掼地上,怒道,“朕御驾亲征!”   朕脚踩龙气,头顶祥云,左有朱雀(黄白鹦鹉)护身,右有玄武(龟龟)保驾,朕怕谁?!   魏清自信满满自己气场全开,朝臣们面面相觑,一齐跪在地上哐哐磕头,哭天抢地,皇上,不要啊,您可是宗朝的独苗,别闹,别任性啊!   有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臣真的流下了热泪,实在不行,我们这些老骨头顶顶还是能上的,只要皇上您别去。   唯有傅斯敏仍背手站着。   伍三先皱眉,这傅斯敏,真是佞臣,平素带着皇上胡闹,今日皇上如此冲动,竟也不劝阻,有奸如此,宗朝危矣!   “皇上,”傅斯敏终于不紧不慢地行礼,“臣请挂帅出征。”   满朝皆惊。   仔细一想,好像傅斯敏是挺合适的,他出身将门,在塞外历练过三年,正是风华正茂,刚才没想到他,是觉得他一个太尉,掌管京中禁卫军,又受皇上宠幸,不可能跑去边塞领兵冒险。   但现在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而且万一他在塞外出了什么事回不来,或者把那俊俏的脸蛋弄伤了,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反应过来之后,朝臣们都纷纷臣复议,皇上,决定就是他了,去吧,傅斯敏!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魏清冷笑一声,对着傅斯敏怒道:“做梦。”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下朝了。   傅斯敏站在殿下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笑容,嘉彦真在意我,太高兴了。   皇上走了,几位朝臣将傅斯敏围个水泄不通,这次对他不是明朝暗讽了,都在怂恿他,皇上如此宠幸你,你要出征,皇上却不让,傅大人,你这样多没面子,还是赶紧去皇上那讨个赏,赶紧出征吧。   得到同僚们春风般的关怀,傅斯敏拱手,笑眯眯地说道:“好说好说。”   第一次在众朝臣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拐进了后宫。   然后在皇帝的寝宫门口吃了个闭门羹,福安在殿外一板一眼地拦着傅斯敏:“皇上身体不适,不想见傅大人,傅大人请回吧。”第一次可以把这个宠臣拦在寝宫外,莫名的爽快是怎么回事。   “我在这儿等。”傅斯敏知道魏清是跟他赌气,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她消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面已宣人了。   福安垂头丧气,皇上对傅大人的意志力太薄弱了。   傅斯敏笑笑,抬脚跨入殿中,殿中魏清正在拿着笔不知写些什么,身边的宫人战战兢兢地替她磨墨。   “微臣拜见皇上。”有旁人在时,傅斯敏的礼数很是周全。   魏清低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请愿出征的傅大人吗?英雄啊。”   傅斯敏无奈地笑了,就知道嘉彦没那么容易消气,他不敢反驳,只能跪着听。   “来,跪着做什么,傅大人,来看看朕新作的画。”魏清头也没抬,招招傅斯敏。   “臣遵旨。”傅斯敏起身,慢慢走到魏清身边,只见魏清在纸上画了个大乌龟,这很平常,他知道,乌龟就是指他,这大乌龟长了一张奇大无比的嘴,嘴边一个圆形的泡泡,泡中写着“我天下无敌!”,可那乌龟的四周却全是刀剑,马上便要刺到乌龟的壳上了。   傅斯敏心中思绪翻涌,轻轻靠近魏清耳边,“让他们退下,臣要犯上了。”   魏清躲过他的唇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那磨墨的宫女急急地退下,吓死她了,皇上跟傅大人闹别扭可不是她能看的。   一见宫人都走了,傅斯敏一把将魏清搂入怀中,找准她嫣红的嘴唇,热烈地吻住她,凶狠地啃噬着,一手紧紧地揽住她龙袍下纤细的腰肢,被野兽看中的猎物是逃不开的,魏清无力地在他怀中喘息,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傅斯敏终于略略松开她,他伸出舌头细密地舔着她唇上的伤口,唇上些微的刺痛给魏清带来一阵战栗,他缠绵低语道:“嘉彦,我喜欢你”。   “燕归,”魏清贴着他的薄唇呢喃道,“别去,别离开我。”   傅斯敏受不了诱惑,又重新吻上她,与她唇齿相依,渐渐地,这个吻变了质,傅斯敏不由低头舔舐她的脖颈,魏清轻喘一声,“啊!燕归,别!”挣扎着向后推拒着他。   魏清一叫停,傅斯敏立马放开了她,若是现在不放开,等会儿情难自已就放不开了。   魏清羞红了脸拢拢衣领,“别以为你使美人计,我就会同意。”   “嘉彦,你相信我吗?”刚才的缠绵让傅斯敏的金冠凌乱了些,几缕发丝散在颊边,衣襟也被魏清抓得皱成了一团,只他这样的人,就算衣着再浪荡,浑身上下也是一身正气,他认真地说道:“嘉彦,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魏清气愤地抓他的头发,“那是战场!战场!会死人的!”   傅斯敏咧嘴一笑,“我上过战场。”   “那不一样!”魏清想也没想的反驳道。   “哪里不一样?”   魏清拉一拉他的长发,他顺势乖觉地往魏清那一偏,他的君王在他耳边羞道:“我会担心你的。” 第65章 天子16   傅斯敏心跳如鼓, 侧脸看魏清温柔似水的眼神,顺势亲了一下她的唇,此生有你这样牵挂, 死而无憾, “嘉彦,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了半天,傅斯敏仍是如此倔,魏清甩开手中抓着的一把长发, 气道:“你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守卫你的江山, 需要理由吗?”傅斯敏仍是坚持。   拗不过他, 魏清只能将帅印交给他,还赐了他许多防身之物,只是给再多的防身之物,魏清还是很担心,傅斯敏给了她近乎一大半的龙气, 他本是真龙天子, 现在身上萦绕的龙气比她这个炮灰还少。   魏清给他做思想工作:“你在外出征, 一定要多注意自个的安危, 别老惦念着我,我在宫中,安全得很。”把我身上的龙气快收回,收回。   傅斯敏笑眯眯:“知道了。”   魏清身上龙气一分没少,气得她捶着傅斯敏的手臂, 这反贼到底担心她什么?捶了半天他没什么反应,她倒是手疼,被傅斯敏又是吹又是亲的哄了半天。   临行前夜,魏清召傅斯敏入宫一同用晚膳。   今夜,傅斯敏本不想进宫,明日便要出征,他怕进宫见了魏清之后,会英雄气短,不舍别离,也怕嘉彦会哭鼻子。   但一接到魏清的口谕,他坚定的想法立刻被打破,若现在不见,此去至少三月有余,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她,没有一点临别念想,他怎么受得了。   魏清的口谕来得晚了,傅斯敏进宫时,宫中已是一片昏暗,因皇上后宫空虚的缘故,偌大的宫殿,只有几间宫室是常亮着的。   而最明亮的那一间便是傅斯敏牵挂的那人所居。   宫人们照常地退出来了,只是这次退的有些远,一直退到了宫室外,福安站在宫室外吉祥缸那等着他,“傅大人,皇上有请。”   傅斯敏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踏入宫殿,他已做好嘉彦哭鼻子的准备了,脑海中想着要如何哄他。   可他一推开殿门,便发现今日殿中与众不同之处,宫室里原先用的都是祥龙踏云烛,今日却是半人高的龙凤呈祥烛,将整个宫室映照得宛如白昼。   不敢多想,傅斯敏放轻了脚步,走进内室,便瞧见火红的龙凤双喜床幔直垂到地上,一直遮住了地上一双雪白的玉足。   傅斯敏吸了口气,疑自己是在梦中,不,在梦中他都未曾敢想这样美妙的景象。   那双可爱的玉足调皮地向外荡了一下,将火红的床幔划开,露出一截玉藕般纤长的小腿,仿佛在唤他,来,到这儿来。   傅斯敏颤抖着双手掀开床幔,是魏清,她仅着了明黄色的中衣,披散着长发,在火红的床幔中羞怯地低着头,艳色逼人,傅斯敏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睛落到魏清与平常不同之处,那处高耸……   魏清今日未曾裹胸,觉得胸前沉甸甸的,怪异极了,而傅斯敏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处,让她本就羞红的脸愈加红了,“燕归,别看了。”   被她娇滴滴的话语唤醒,傅斯敏如梦初醒,他沉声道:“嘉彦,你这是干什么?”   魏清此举已是鼓足了勇气,傅斯敏还这样问,让她难以启齿,她故作硬气地嘲道:“难道你也是银样蜡枪头?”   被自己心爱的女子这样说了,傅斯敏还是很忍得住,他轻轻蹲下,双手抓起魏清紧张的双手,俊朗的面庞上写满认真:“嘉彦,我们终将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的,你莫要为了我,糟蹋自己。”   魏清听他这样说,抽出右手,轻轻在他脸上抽了个耳刮子,“放肆,朕要宠幸你,你敢抗旨?”   傅斯敏仍是不动,握住她的右手,“嘉彦,我不配。”   “原来你成日说什么最喜欢我,都是在诓我,”魏清又被他惹毛了,赌气起身道,“朕想要找人伺候,什么样的人都找得到,你等着,朕这就传那个伍什么进宫。”   傅斯敏从背后一把将她抱起,魏清尖叫一声落在他的怀里,望着魏清因为生气而愈加明艳的面容,他沉沉说道:“嘉彦,你别后悔。”   魏清不答,只是将脸埋在他怀里,轻轻蹭蹭他的胸膛。   傅斯敏抱起她,一步一步走向龙床,走到床边,他低头对着怀中的魏清说道:“嘉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魏清的回答是摸了一把他的小腹。   只隔着衣服被这样轻轻的摸了一把,傅斯敏就起了深重的欲念,不只是身体上的冲动,她的情义,她的默许,她的坚定,才是真正燃烧他的火焰。   将他一直以来珍视的君王轻轻放在龙床上,明黄色的中衣包裹着诱人的身躯,散发着甜香,在火红的龙凤双喜被上天真地诱惑着他。   看到火红色,傅斯敏突然想到,“嘉彦,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魏清瞪他一眼,美目流转,妩媚多情,“等你回来当了皇后再喝。”   “好。”傅斯敏懂她的心思,嘉彦,我一定会回来。   双手刚要摸向魏清的衣襟,魏清紧张地眼睛都要闭起来了,傅斯敏又停住,“嘉彦,我尚未沐浴。”   魏清气得坐起,双手捶他的肩膀,“你滚你滚你滚。”   傅斯敏抓住她的双臂,严肃道:“现在滚不了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说完,便凶猛地吻了上去,比先前任何一次更粗野更热烈,紧紧地吸住魏清的薄唇,攫取她口中的香津,两人交缠的双唇之间很快就丝丝缕缕,难分难解,魏清也激烈地回应着他,像小兽一般啃食着他。   傅斯敏顺着她的脸颊一直舔到脖颈边,细碎地咬着她雪白的皮肤,低声说道:“替我解衣。”   魏清被他亲得今夕不知何夕,伸手迷迷糊糊地替他解衣,双手发软,解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带着哭腔道:“燕归,我解不开。”偏又着急地去咬傅斯敏的喉结。   傅斯敏被她弄得没辙,又舍不得离开那温香软玉,一只手仍覆在她身上安抚着她,另一只手急忙地解自己的朝服,第一次恨这朝服为何如此繁琐。   一把扯下朝服,傅斯敏复又双手打开她的身体,暗哑道:“皇上,臣要以下犯上了。”   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的柔嫩身体,在傅斯敏手下如蜜一般的化开,眼里只有他强健的臂膀,有力的背脊,额头滴下的汗水,耳边是他低沉急促的喘息和爱语,感受到的是他滚烫的肌肤,紧紧抓着她的大手,他身上的疤痕烙印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粗糙的印记。   “嘉彦,再抱紧些,紧紧地贴着我,感受我。”   “别怕,我的宝贝。”   “我爱你,我要你,我为你发狂。”   陌生的情绪如暴风般席卷着魏清,她只能亦步亦趋,随波逐流,如一叶扁舟在浩瀚无边的汪洋中起伏,被他侵袭,又被他包容,甜蜜又痛苦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傅斯敏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抱起,魏清手脚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双目失神。   傅斯敏心疼又坚定地复又将她打开,让她卷入他深重的爱欲中,嘉彦,抱歉,今晚,我不会放开你。   红烛燃尽,新人未起。   傅斯敏恋恋不舍地看着沉睡的魏清,莫怪他们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这样的缱绻谁舍得丢下,他轻声说道:“嘉彦,等我。”便起身披上朝服,头也不回地走了,怕再看一眼,就会不忍离开。   他刚转过身,魏清便睁开眼睛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离别的眼泪已浸湿她的脸庞,一直到他离开大殿,魏清才小声抽泣起来,臭反贼,朕将自己交给了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傅太尉挂帅离京,圣上伤心挂念,三日未朝。   福安看着皇上恍惚的面容,心中一阵心疼。   那日傅太尉离宫之后,圣上心中郁结,整日都未离开寝宫,除了沐浴用膳,在龙床上动都未动,连往常每日都要看的龟龟都不去看了。   皇上对傅大人当真情深如许。   “皇上,您还是多吃点吧,”福安大着胆子劝慰道,“若是傅大人回来,见您痩了,心里不知会多难受呢。”   魏清看着往常最爱吃的膳食,不知怎么地,就是食不知味,没有傅斯敏陪她吃饭,饭都不好吃了。   “撤了吧,朕苦夏,吃不下,”魏清懒懒地放下玉箸,“朕一人去御花园逛逛。”   福安叹了口气,只好遵旨。   魏清蹲在小池边,看着龟龟慢慢地游着,身上金色的纹路在波光中晃动,魏清喃喃道:“你都走了七天了,怎么一封信也不给我写呢?”   难道是外面有别的皇帝了?   不对,这里只有朕一个皇帝,魏清垂头丧气,拿手里的肉干撕成一条往池子里扔,龟龟咬住了一根肉条,慢悠悠地拖着肉条往一片荷叶里躲,魏清气道:“都一个德性,吃了肉就跑!”   傅斯敏走后,朝堂上朝臣们都说好了似的不再提起选秀之事,看皇上每天上朝都蔫蔫的,本来的小尖下巴又痩了一圈,把一群看着魏清长大的老臣给心疼的。   暗地里想,还是等傅斯敏平安归来之后,再提选秀之事吧,傅斯敏宠着就宠着吧,只要给宗朝留个后就行了,让皇上如此郁结,非他们所愿。   虽然大臣们都不再逼魏清,每天基本以关心皇上早中晚吃了什么为主要方针,朝堂上也一片和谐,可魏清还是像霜打的小花,就是高兴不起来。   大臣们很着急,傅斯敏在的时候,他们生怕这个奸佞将皇上带入歧途不回头,傅斯敏不在的时候,他们怕皇上天天这么郁闷,得郁闷死。   这在宗朝是有先例的,宗朝第二代皇帝就是皇后死后,伤心死的。   商量了半天,不知哪个狗头军师出了个馊主意,“不如,找几个美男子去哄哄皇上开心?”   出主意的人先是被一阵唾弃,唾弃他的人复又仔细想想,这也算一个主意啊。   在人选问题上,几位大臣又吵翻了天,身份太低的不行,娶妻的不行,家中有通房的也不行,没有才华的不行,德行有亏的不行,比选妃还严谨。   最后只筛选出来一位人选——丞相之子伍昱知。   长得俊,出身高贵,得了探花,品行高洁,素有美名,而且皇上也曾宠幸过他一段时间,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伍昱知愿不愿意了。   受到众朝臣的请求时,伍昱知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上次与傅斯敏在殿前一席谈话,将他的骄傲打的粉碎,让他几乎已不敢再去想魏清了,这次朝臣们突然来提起,请他入宫安抚皇上,他差点马上就应了下来,原来自己心中还是有所不甘。   入宫之后,得知魏清正在御花园作画,伍昱知连忙赶去。   远远地,他便看到那个纤细修长的明黄色身影,在花团锦簇中,艳冠群芳。   魏清正专心地作画,左边是黄白鹦鹉,乖巧地唧唧卖萌,右边是装在水缸里的龟龟,一圈圈地游,魏清凝神作画,放空思绪。   福安禀道:“伍昱知大人来了。”   被打断了思绪,魏清不耐烦地抬头,咦,是那个挨打的小知音,脸色略略好了一些,“伍大人有何事?”   伍昱知为人很实在,诚实地说:“微臣见皇上闷闷不乐,特来陪皇上解闷。”   魏清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你,给朕解闷?你爹都比你有意思,叫什么伍三先,哈哈哈,三鲜,儿子怎么不叫白菜猪肉,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最好吃。   伍昱知见魏清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壮着胆子道:“傅大人能做到的事,臣也能做到。” 第66章 天子17   魏清黑了脸, 你算个屁,也配跟傅斯敏比?   只她没工夫开口骂一个不在意的人,浪费时间, 复又低下头专心作画, 只回了一个字:“滚。”   伍昱知大受打击,连礼都忘了行,就精神恍惚的滚了。   福安在一旁嗤之以鼻,真以为什么人都能入皇上的眼,得像傅大人这样一等一的人材才勉强够格, 哎, 傅大人在时, 福安心中总是对他不喜,忧心他欺负皇上,傅大人走了,瞧着皇上沉默寡言、憔悴伤神的样子,福安心里且盼着:傅大人呀傅大人, 你快回来吧, 皇上现在连点心都不爱吃了!   专心地画完, 魏清望着画像发呆, 若傅斯敏见了这画,一定会很惊讶,未曾想,魏清除了乌龟之外,还会画别的, 还画的如此传神,将他看得如此通透。   画中的傅斯敏剑眉星目,肃然而立,一只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上,将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野性与霸气画得淋漓气质。   魏清独自欣赏了一会儿,复又卷起,插到一旁的架子上。   午膳时,福安带来了好消息,傅大人终于来信了!   正在一粒米一粒米抿着吃的魏清立即站起,双眼发亮,“快拿给朕!”   福安连忙奉上,魏清拿着这薄薄的信件,差点忍不住落泪,摩挲了一下,看样子只有一张纸,臭反贼,平常写折子,废话连篇的歌功颂德都要好几页,怎么给朕写信,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   打开一看。   抬头:嘉彦吾爱。   魏清合上信,沙哑道:“都退下。”   福安看了看皇上发红的眼睛,立即带着宫人们退下了,远远地退至宫门才停。   宫人一走,魏清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拿袖子一抹,复又打开来看,傅斯敏说得很简单,他已到了边塞,这一月,他不曾写信,担心一提笔,就忍不住思念,会亲自送信回来,所以一直到边塞才给她写这一封信,他会速战速决,很快凯旋归来。   最后只有四个字。   望君珍重。   魏清恨恨地看着最后四个字,多写点情话会死?   不死心地将信件翻过来一看,傅斯敏在背后画了一幅画。   一只红壳乌龟守着一条金龙,乌龟嘴边有个巨大的泡泡,泡泡里写着“我会一直守着你”。   一滴眼泪打湿了这幅幼稚的画,魏清将画埋在胸口,仿佛感受那人坚实的胸膛,燕归,我等你,你要平安归来。   之后,魏清便振作了精神,每日神采奕奕,朝臣们啧啧称奇,看来伍昱知还真是有本事,只伍昱知知道皇上恢复精神并非是他的缘故,只是有口难言。   郁闷之余,只好去书斋解闷,正翻着书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伍昱知一回头,是个清秀的姑娘。   那清秀的姑娘严肃地盯着他,说道:“年纪轻轻的,长得人模狗样,也算挺帅,干什么非要去当小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插足别人的爱情是不会有幸福的,三人者恒被三,你好好考虑清楚。”   来自傅斯敏与魏清的cp后援会会长赵沿晴的忠告。   伍昱知一阵绝望,他什么都没做成,已经被傅斯敏和魏清双重打击过了,现在连个姑娘都来耻笑他,气得闭门不出了。   傅斯敏说三月便是三月,第三月时,凯旋的消息已传到朝中。   魏清开心地在龙床上打滚,啊啊啊,反贼要回来了,嘿嘿嘿,朕要宠幸他!每天!   然而另一个消息却让朝野上下十分不安,因傅斯敏不是一人回来的,他带着边塞的五十万大军再加上离京时带的三十万大军一起回朝了,路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三日后大军就要压到京城了。   这……这是要造反哪!   朝臣们惊惶不已,纷纷上折子,请皇上下旨召傅斯敏解甲,一人进京。   魏清在龙椅上抿紧了嘴,手紧紧地攥住龙头,不会的,傅斯敏不会造反的,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朕相信他,魏清看了一眼手上萦绕的龙气,那么想保护她的傅斯敏,怎么会造反?   “傅卿,绝不会有反意,朕要在三日后城头迎他。”魏清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决然道。   入夜,魏清想起父皇弥留之际,曾交给她一道手谕,告诉她非万不得已不要打开,现在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   不,她相信傅斯敏,带着对傅斯敏归来的喜悦,她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轻飘飘地在皇宫里飘来飘去,这是她熟悉的皇宫,但又有所不同,御花园里的黄白鹦鹉呢?她的宝贝龟龟呢?怎么都不见了?   四处飘荡了许多,一直飘到寝宫,才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是福安!她惊喜地飘过去,“福安,是朕哪!”,福安却低眉顺耳,毫无反应,魏清看了看自己的手,半透明的,哦,朕在梦中,设定是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   挺有意思的。   魏清想朕既然在梦中是透明的,那在梦中能不能穿墙呢?朝着自己的寝宫一撞,果然穿过去了,魏清咧嘴大笑,真好玩。   咦,龙床上怎么有人,是谁敢睡朕的龙床!   魏清气咻咻地飞过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着龙袍的男人坐在床边抚摸着她最爱睡的玉枕,额,这个玉枕不是上次朕与燕归吵架时砸碎了吗?怎么完好无损的样子,果然是在梦中,只她的梦中怎么会让别人穿龙袍?   “嘉彦,你为什么,不等等我,”身着龙袍的傅斯敏苦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女子,若我知晓你活得如此惶恐,绝不会离开你一步。”   魏清惊讶地看着傅斯敏,真的是他,她试探地摸摸他的脸颊,有感觉,是热的。   坐在龙床上的傅斯敏突然感到脸颊一凉,他立刻伸手一抓,只抓到冷冷的风,“嘉彦,是你吗!”   “是我,是我!”魏清惊喜地叫道,“燕归,你回来了?”   傅斯敏仿佛能够听到她的话一样,他俊挺的脸上露出笑意,“嘉彦,你还在,还陪着我是吗?”   “嘉彦,你的江山我替你夺回来了,”傅斯敏笑道,“将来我会找一个好孩子替你延续魏氏皇朝,”笑着笑着,他脸上流下两行泪,“你走吧,我一个人替你守着,快走,来世做个平凡快乐的女子。”别在冷清的皇宫中逗留,去做你想做的事,等万事妥帖,我会很快追上你,兑现年少时对你的承诺。   余为臣,君为皇,臣惟愿护君万里江山,为君逐鹿天下。   愿来生,余为农夫,君为织妇,余惟愿守君一生,爱君一世。   “燕归!”魏清尖叫着醒来,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燕归,前世你是这样登上皇位的吗?孤独执拗地替我守着那个位置,你这个反贼,臭乌龟,怎么那么傻……   到傅斯敏归京之日,魏清一早便等在了城头,城下一群老臣跪拜着,若傅斯敏这个奸佞造反,便与皇上共生死。   微凉的秋风中,魏清焦急地等着,恨不能像梦中那样,轻飘飘地会飞,马上飞到傅斯敏的身边。   终于,连绵的大军影子已经初见雏形。   城下的老臣们老泪纵横,心如死灰,未想宗朝会毁在一个男宠手里!   大军压境,兵士簇拥之下,傅斯敏身着铁甲,金冠束发,腰间别着他的长刀,身下的千里驹强健优美,老臣们都被他帝王般的威严气势所慑,不觉发愣。   魏清一见他到了城下,蹦跳一下,便飞也似的往下跑,傅斯敏在马上见了不由皱眉,这么高的台阶,跑这么急,不会摔跤吧,因他心中打算恐吓那些臣子到底,是以虽心中焦急,却还是稳稳地骑在马上。   一直到魏清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下,她跑得很急,脸都红了,眼中写满着期盼与喜悦,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恐惧,他的嘉彦,果然信他。   老臣们见皇上跑出来自投罗网,都摘冠散发,预备同皇上共赴黄泉。   魏清走近,看着黑了瘦了的傅斯敏,眼圈不禁红了,“燕归……”   傅斯敏微微一笑,老臣们紧闭双眼,不忍见天真的皇上血溅当场,然而这一幕并未发生,只见傅斯敏翻身下马,解下腰间的佩刀,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口呼:“臣傅斯敏参见女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啥???女帝???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年老耳聋,听错了。   却见他们的帝王如乳燕般扑向傅斯敏的怀抱,“朕要封你做皇后!”   朝堂中的臣子们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接受了原来他们的帝王是女子的事实。   准皇后八十万大军驻扎在城郊,十万禁卫在京城晃荡,接不接受都得接受!   一部分臣子乐观地想,女帝总比亡国强吧哈哈哈苦笑。   民间百姓也很高兴,本来看那话本子里,君臣之间情意绵长,又曲折痛苦,看得很是唏嘘,这下好了,比起情深义重但是绝后的君王,宗朝后继有望真的很棒棒了。   赵沿晴在家中发了半天愣,说好的男男cp怎么说变就变,但是君臣cp还是好萌,嘤嘤嘤,女帝,好羡慕哦,岂不是可以养很多美男子?   想起她进宫时替傅斯敏诊脉,可是精力耗竭之相,哇,为女皇扣一波666,太厉害了,偶像啊!   魏清躺在傅斯敏怀中,仔细地看他每一寸肌肤,心疼地摸着他身上添的新伤,两道伤疤都在肩脊,看得她一阵后怕,轻轻吻上那两道伤疤,呢喃道:“疼吗?”   傅斯敏轻抚她的秀发,感受她的爱意,在她秀美的脖颈上又落下一个个轻吻,“想到你,就不疼。”   魏清叹息一声,双腿复又缠上他,“燕归,要我。”让我确定你的存在,让我确定今世我们相爱相依,了无遗憾。   傅斯敏勾唇一笑,“臣,遵旨。”   一连三日,两人皆在寝宫缠绵厮混,饿了,就在床边进食,累了,就交颈同眠,起了,就一同沐浴嬉戏。   傅斯敏都惊诧,难道真是小别胜新婚,嘉彦如此热情奔放,真叫他喜出望外。   又是一次抵死缠绵,傅斯敏瞧着魏清浑身泛红,酥软无力,却仍缠在他腰间不放,轻轻地磨蹭着,在他身上点火,他克制道:“嘉彦,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什么药?”   魏清迷离地抬眼,嫣红的嘴唇因他的滋润而闪闪发亮,“是,我中了药,那药的名字唤作傅斯敏。”   作者有话要说:伍昱知人不坏,只是陛下太美了才沦陷   赵姑娘与他是一对欢喜冤家   (原世界)穿越二百五庶女x傲娇状元丞相之子   这对冤家今世还是牵上了线,命中注定的一对   不过作者不会写他们俩啦,毕竟配角,大家自行脑补吧 第67章 天子完   女帝册封皇夫已势在必行, 人选毋庸置疑——傅斯敏,但是女帝也可以选秀啊,朝臣们还是没有放弃充实后宫的想法。   傅斯敏冷笑, 看来晚上还是得让禁卫军去关心关心那些老臣。   “燕归, 燕归,你看龟龟好像睡着了,怎么趴在那一天都没动。”魏清拿着肉干在龟龟的眼前晃,水里的龟龟一动不动。   傅斯敏摸摸她的头,“天气凉了, 它要冬眠了。”   魏清坏笑着将肉干往傅斯敏嘴里塞, “那你这臭乌龟怎么不冬眠呢?”   傅斯敏低头笑了笑, “我有要事要办。”说完,一口咬上魏清细嫩的脖颈,轻轻咬出痕迹,再来回舔舐。   “嗯……”魏清轻哼一声,不满道, “不要咬在朕的脖子上, 朕怎么见人?”   傅斯敏不听, 在她脖子上咬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深色印记,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越想越激动,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大了些,魏清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 “到床上去。”   傅斯敏一把抱起她,“如此要事,怎可在床上办?臣要借皇上的御案一用了。”   魏清瞪大眼睛,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别闹!”   只她那点小力气,傅斯敏只当是情趣了,将她放到御案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嘉彦,从前见你在御案上批折子,我就想过,若是在御案上与你缠绵,该是何等快事。”   魏清无力地躺在御案上,下半身均被傅斯敏制住了,只能啐道:“下流!”   大手掀开龙袍,灵活地向里探去,傅斯敏欺身而上,叼住魏清的唇,笑道:“臣还有更下流的。”   魏清与傅斯敏的大婚筹备了很久,大婚当天正巧迎来宗朝今冬的第一场雪,两人靠在一起观赏那雪,魏清看着傅斯敏洋溢着笑容的侧脸,伸手接过几片雪花,贴在他的发间,“夫君,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   傅斯敏亲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呢喃:“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叫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了!傅斯敏你是不是想造反!”魏清一蹦三尺高。   傅斯敏哈哈大笑,将她抗上肩头,“臣今晚便要犯上作乱。”   果然作乱作的很彻底,魏清又是两天没下床。   女帝纳皇夫以后,非常恩爱,大约是婚事幸福,脸色愈发红润,顾盼神飞,风华绝代,只苦了那些朝臣,上折子头都不敢抬,若是多看了一眼,晚上就要被禁卫军请去喝茶了。   妒夫!妒夫啊!   如此霸着女帝,几乎形影不离,可两人成婚一年,女帝的肚子却未有消息传来。   朝臣们很发愁,可一点也不敢提,傅大人手黑的很,做官的,身上总有几个虱子,若是弄得傅大人不痛快了,分分钟参你一本,掉乌纱帽的节奏。   朝臣担忧的事儿虽然没说,但傅斯敏还是看出来了,每次上朝下朝都有意无意地朝他下半身看,傻子也看出来他们什么意思了。   “嘉彦,”傅斯敏边替魏清梳头,边问道,“你想要个孩子吗?”   魏清转头奇道:“孩子又不是想要就能要的。”她想想,他们也成婚一年了,除了每月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傅斯敏与她夜夜缠绵,有时还要白日宣淫,可就是这么高的频率,她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他多想,魏清揪了揪他的脸,“没关系,我们还年轻,总会有的。”   傅斯敏踌躇着说道:“其实……是我服了药。”   那几个游牧民族别的好东西没有,这种药倒是很好用,那里女子少,每个女子都是极珍贵的,给女子服避孕的药容易伤身,所以他们研制了专给男子服的药,他查过了,此药对男子百利而无一害。   “你服这药做什么?”魏清夺过他手里的梳子,挑钝的那一头在傅斯敏头上一敲,这反贼成日想的都是什么。   若她是男子,自己的妻子默默服药避孕,早就气得升天了,可她是女子,好像也生不来那种气。   傅斯敏低头,“女子孕育太过危险……”   魏清横眉,“朕是真龙天子,怕什么!”   哼,身上有一大半你的龙气在呢,生个孩子怕什么,小菜一碟!   傅斯敏停了那药,魏清很快就怀上了,有龙气傍身,果然厉害,她既不犯恶心,也不疲累,甚至精神比未怀时还好。   那当然,看朕肚子上这么强横的龙气,由内而外,自信散发,外有大龙护体,内有小龙助威,朕是最强天子!   傅斯敏也惊讶于她的好精神,过了五月之后,以前晚上都是他欺负魏清,现在都是魏清骑在他身上“欺负”他。   生产的时候,傅斯敏在外紧张地发抖,来接生的是京中名气最响的医仙赵沿晴,她在现代就是一流的妇科医生,被魏清生产的顺利都给惊到了,生孩子还有这么容易的?   魏渊出生时,空中布满祥云,上若有金龙吟啸,声震九州,片刻,春雷滚滚,细雨落下,群花竞放,香气四溢。   朝臣们在殿外春雨中狂喜,“真命天子!天佑大宗!”   从此之后,朝臣们对傅斯敏的态度从敢怒不敢言,转变为“育儿有功你真棒棒”。   有了继承人的魏清也松了一口气,这下她功德圆满了,既然这么圆满,父皇那道手谕就用不上了吧?不如打开来看看,父皇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与傅斯敏一同打开藏在暗格里的手谕,手谕上不过寥寥几笔,已让魏清看得泪流满面,原来父皇一开始便知道她的女子身份,但他钟爱皇后,绝不愿再与别的女子孕育子嗣,所以也将错就错将她这个公主当成太子,一直到养她到成年才放心地去找皇后。   而且,他已替魏清准备了一支战斗力十分强的忠心耿耿的皇族暗卫,和一笔不菲的金银,全藏在小皇陵中,若是她暴露女子身份,无力坐稳皇位,就带上暗卫与金银跑吧。   难怪,她还以为父皇真那么粗心大意,这么多年都看不出她的女子身份,原来父皇考虑得这样周全,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背负秘密,茕茕孑立,而其实她的父皇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傅斯敏抱紧她,“乖,别哭,你现在有我,有赢璋,你不是一个人了……”   ……   “太子呢?”傅斯敏背着手,不怒自威,殿中的宫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回答我。”   有宫人扑通跪地道:“太、太子殿下,带着龟大人跑、跑了……”   “跑了?”傅斯敏额头蹦出一根青筋,这已是赢璋第五次逃课了,简直胆大包天,魏清实在太惯着他了!   果然,魏渊正抱着水缸里的龟龟逗娘亲玩呢,他天生神力,不过总角之年,已能举起百斤重的铁锤,这区区一个小水缸难不倒他。   “娘亲,您瞧,”魏渊将抱着的水缸微微偏向左侧,龟龟就顺着水流往左游,再一使力,龟龟就往右游,“我这样能帮龟龟多运动运动,您瞧它吃得越来越胖了。”   魏清掩唇而笑,“你就瞎折腾它。”   “魏渊,你今日又不上课!”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魏渊不慌不忙地将水缸放在原地,往魏清的腿上一倒,“娘,爹爹好凶哦,您是怎么受得了他的?还是抓紧纳几个青春可人的美男子才是。”魏清笑得摸他的头,“胡说。”   傅斯敏一听他又在胡言乱语,本想一手把他拎出来,无奈臭小子躺在他娘腿上,投鼠忌器,傅斯敏怒道:“整日在你娘身边撒娇卖痴,还不快起来,你娘怀了身孕,你还不让她好好清净清净!”   魏渊做了个鬼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爹你为什么还要夜夜缠着娘亲?你怎么不让她清净清净?”哼,从他一懂事起,每次醒来都不是在娘香香的怀里。   魏清见两父子又要发展成全武行,伸手在魏渊的耳朵轻轻拨了拨,魏渊“嗷”地一声跳起,委屈道:“娘~”   这耳朵怕痒的毛病真是像足了她,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清肃道:“快去上课,若再逃伍太傅的课,我就将你宫里的点心全给龟龟吃。”   “不要啊娘!”魏渊一蹦三尺高,复又悻悻地低头,“儿子知道了。”哼,那个伍大人,什么学富五车,德才兼备,别以为他不知道,以前还向娘自荐枕席呢,跟他学,还不如跟伍夫人玩有意思,伍夫人那新奇的玩意最多,真不明白,她那么有趣的人怎么会嫁了个迂腐的伍大人。   等魏渊走了,傅斯敏委屈地趴上魏清的大腿,“夫人,儿子太难管教了。”   魏清在他嘴上轻啄了一口,“这回给你生个女儿,保证很乖巧。”   傅斯敏抬头,捧着魏清的脸,深吻了一记,“儿女双全之后就别要了,多陪陪我,我保证也很乖巧。”   夜晚的宫殿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蹲在一处花园,大的那个大约八、九岁,小的那个也就五、六岁,两人窃窃私语着。   “赢伊,你先在这儿蹲着,等听到我叫你的名字,你就哇哇大哭,知道了没?”魏渊一本正经地吩咐自己的妹妹。   魏溪懵懂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魏渊撇撇嘴,“真傻。”不愧是他的妹妹,傻都傻得那么可爱!   安排好以后,魏渊哇哇乱叫着冲向寝宫,“娘亲,不好啦,小妹不见啦!”   正与傅斯敏干柴烈火,魏清听到儿子的叫声,慌忙起身,“你听到没,赢伊不见了!”   傅斯敏不慌不忙地穿衣,“宫中禁卫众多,怕什么,丢不了。”   魏清怒瞪他一眼,匆匆披上外袍,去外头看儿子,魏渊在殿外嗷嗷乱嚎,一见娘亲出来了,硬挤出两滴眼泪,“娘亲,不好了,小妹醒来没见着你,说想找娘,我便带着她来,半路上,我尿急,结果一回来,小妹就不见了!”边抹眼睛边冲后面跟出来的傅斯敏吐舌头。   叫你非要霸着娘,这下小妹丢了,看娘不扒了你的皮。   魏清急道:“来人,快将长公主找出来!”   找来找去,魏溪自己在寝宫睡得好好的,她眨巴着无辜的大圆眼睛,小声道:“娘亲,赢伊一直在寝宫内睡得好好的,未曾外出。”   魏渊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年仅六岁的小妹。   “魏渊!”魏清怒吼。   在后面老神在在的傅斯敏与女儿交换了一个“交易达成”的眼神,乖女儿,以后爹让禁卫教你习武。   “赢伊。”魏渊别别扭扭地在自家作画的妹妹旁扭来扭去。   魏溪不理他,专心致志地画她的牡丹。   “赢伊~”魏渊叫得越发甜腻恶心。   魏溪将笔一搁,魏渊马上狗腿地递上帕子,“小妹来擦手。”   “你想要跟伍幸华在一起,这有何难,”魏溪擦擦手,“你是太子,她不过是太傅之女,一道旨意足矣。”   魏渊气道:“你明知幸华不是那样可以强求的来的女子。”   魏溪将帕子扔还给魏渊,“既然你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那还不对症下药,她不要富贵,你便给她真心。”这个笨哥哥,若是有爹十分之一的心思,要拿下区区一个伍幸华,还不是手到擒来,白长了那么一张全宗朝最俊的脸。   魏渊恍然大悟,欢天喜地地走了。   留下魏溪摇头,还好这哥哥在别的方面还不算傻,要不然可如何执掌这江山。   在魏溪心中十分高明心思缜密的傅斯明也阴沟里翻了船,让魏清知晓了,当年那场战事是他为了掌握兵权,故意挑起。   无论他怎么解释,他在边城早已安插暗哨,边城的百姓都毫发无损,魏清就是不理他。   “嘉彦,好嘉彦,”傅斯敏在魏清身边卖萌,“我发誓,我真的是想好了万全之策,绝无牺牲宗朝百姓将士之意。”   魏清气得回身就是一个耳光,又脆又响,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强作镇定道:“你什么都考虑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在京中担惊受怕,生怕你在战场出什么事,还有,你说万全之策,那你肩脊上的伤是哪来的?!”   傅斯敏抓住她的手,轻啄了一下,“打疼了吧,”,复又心疼地吹了两口,“要罚我,你只管说,我自己打自己。”   魏清“呸”了一身,靠在他怀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回不来?”   “都是我的错,”傅斯敏轻吻她的发顶,“我只是想让你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每日担心自己暴露身份,你是这天下的主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天命所归。”   魏清在他怀里红了眼眶,原来朕今世奉天承运,奉的是你这个“天子,”承的是你的“气运”。   某日魏渊民间历练归来,只见到桌上一封信,一份圣旨,圣旨是娘亲留的,禅位于他,信是爹留的。   “臭小子,爹带你娘过神仙日子去了,这担子该换你挑了,另外,凡事多听你妹妹的。”   “爹!娘!”魏渊咆哮,不带你们这样的!   魏清是在睡梦中被傅斯敏打包走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木已成舟了,只能留下可怜的儿子在宫里受苦了。   “我们每年都要回去多看看他。”魏清说道,傅斯敏点头,心里暗想:一年看个两次就够了,那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好看的,魏渊有魏溪帮衬,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马车一直行到一处农庄,傅斯敏先跳下马车,咧嘴笑道:“夫人请。”   他们一家在宫中都以寻常百姓家中的称呼相称,到了这儿,倒是适应得很好。   傅斯敏耕田,魏清也学着织布做衣裳,男耕女织的生活过得倒真是很惬意。   夜里缠绵过后,傅斯敏汗涔涔地抱着魏清,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我一辈子梦想过的日子。”魏清还在余韵中颤抖着身子,突然想起那天梦里见到的傅斯敏,那样孤独那样凄清,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温柔道:“也是我想过的日子。”   与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混沌意识离开魏清身体的时候,杀气已全部吸收,还附赠了极强的龙气,杀气重时,它犯愁,龙气重时,它亦犯愁。   如此强悍的龙气,若是附身到一个气运稍微正常一些的炮灰身上,那炮灰都会扭转乾坤,直接冲击天命之子的气运,立即会让天道察觉,到时与天道杠上,不行,它还太弱小了。   需找一位存在感特别弱的小小小炮灰,才能让龙气附体的时候,不至于霸气太过外露。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像娘,耳朵痒爱吃糖易炸毛   女儿像爹,看着纯装无辜切开黑   完结啦 小手帕挥泪,撒花   傅大人与皇上恩恩爱爱生生世世去啦   这个故事糖吃得饱吧嘻嘻嘻   按照惯例以为下个故事我要玻璃渣了是不是?   哈哈哈下个故事我要写得更甜!   想不到吧! 第68章 学渣1   如果你的爸爸姓冯, 你的妈妈姓程,而当时电视上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是《上海滩》,请问你作为一个女孩, 被取名叫冯程程的概率有多大?   这个概率有多大, 冯程程没算过,反正,她中奖了。   她是早产儿,特别瘦小,家里条件差, 也没什么能补的, 她生下来的时候听她姥姥说, 就像一个热水壶那么大,抱在怀里,一不小心能从胳膊缝隙里漏下去。   出生的时候瘦小,长到五岁还是很瘦小,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 头发还又黄又稀又少, 外号冯三毛。   她妈妈一出月子, 就去玩具厂上班了, 留下她一个奶娃娃,给姥姥带,姥姥天天去地里干农活,把她背在背上,久而久之, 她原本挺白的皮肤也被晒得黑黄黑黄的。   试问,一个又痩又小又黑还没多少头发的小姑娘,站在幼儿园台上,细声细气地说:“我叫冯程程。”这是什么效果?   下面有个小男孩天真地说:“你长得太丑了,一点也不像冯程程。”   她站在教室里哇哇大哭,小男孩被老师拎出去批评教育,在教室外哇哇大哭,其他小朋友见他们哭,凑热闹也哭,冯程程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在眼泪的海洋中度过。   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肯上幼儿园了。   “我不要叫冯程程!”冯程程在地上打滚,“我就是不要叫冯程程!”   那个时候改名不难,派出所里都是一个村出来的,邻里邻居的,拿上两包烟去村支书那扯个条子,带上出生证户口本就行了。   冯程程爸妈是标准的女儿奴,对女儿疼到了心坎里,女儿这样哭着闹着,没辙,改就改吧。   可改什么名儿呢?问冯程程,冯程程也没主见,她只要不叫冯程程就行。   姥姥说:“这孩子又瘦又小的,一出生就遭罪,怪可怜的,就叫小怜吧。”   于是,冯程程变成了冯小怜。   冯小怜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平凡、好记还好写,直到他们初中那个老爱讲荤段子的历史老师在课上讲了“玉体横陈”这个典故,班上的男生哄堂大笑,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冯小怜。   当天放学,冯小怜是哭着回家的,晚自习也不肯上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了,不能在地上打滚耍赖了,只能以绝食抗议,躺在床上掉眼泪,“我不要叫冯小怜。”   姥姥坐在床边安慰她:“叫什么名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老想着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人哪,得活得有多累啊,你就让他们笑,别理他们,他们也没意思,你看你姥爷,大名叫程驴蛋,不也活得好好的。”   冯小怜噗嗤一笑,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却笑弯了,“真的,我姥爷真叫程驴蛋?”   果然人的不幸是需要另一个人更大的不幸来化解的。   第二天,班上的男生还是笑她,他们尚未受到启蒙,还是以比较纯洁的角度来笑她,说她又黑又痩,跟那个绝代美人沾不到边。   不管他们怎么笑,冯小怜就是不理他们,果然,没过两天,他们见冯小怜没什么太大反应,也不怎么提了。   冯小怜重新做回了透明人。   她不漂亮也不聪明,个性也不突出,成绩在下游,但不是最差的,所以在班里她属于边缘人物,只要她没闹什么笑话,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她觉得这样挺不错的,她就喜欢这样没有存在感,没有存在感意味着自在,意味着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评头论足,实在太棒了。   直到她升高中前,意外发生了。   她的爸爸竟然……发财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经济发展的大浪下,有许多弄潮儿淘到了第一桶金,她爸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从一个木匠做到包工头又发展到开建筑公司,一路顺风顺水,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成为富二代,给她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本来以她的水平,只能勉强上最烂的高中,而现在,她爸财大气粗,直接一笔借读费,把她送进了全市最好的学校。   那个除了聪明人之外,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待的那所学校。   像她这样的暴发户出生,那些高贵的同学们连欺负她的兴趣都没有,她又一次成为了透明人,她告诉自己,这很好,透明万岁,又可以过平静的学渣生活了。   “你是冯程程吧!”   升旗仪式结束后,解散的队伍中,冯小怜的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穿着鼓号队的制服,很帅气。   冯小怜皱眉,想拉回胳膊,力气却比他小。   那男孩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大笑起来,“你不记得我啦?我们是一个幼儿园的啊,我叫李显,第一天上幼儿园,咱们就一起哭了,你有印象没?你跟那时候一模一样,又黑又痩的,”说着,还摸了一把冯小怜的头发,“头发倒是多了啊。”   冯小怜奋力抽出胳膊,“你认错人了。”说完,扭头就跑。   徒留李显在她身后喊着:“冯程程,你几班的啊!”   谁会记得你,说我长得那么丑,不该叫冯程程。   李显认定了两人是幼儿园同学,还神通广大地找到她班里来,在班级门口堵她,“冯程程,你干嘛不承认啊,虽然我在那幼儿园没待几天吧,但你我是真的一直记到现在。”   里面的女同学见到这情况,扬声喊道:“你认错人了,她不叫冯程程,叫冯小怜!”   “什么?”李显瞪大了眼睛,“你改名了?冯程程多好听啊,怎么改名叫冯小怜了?”   冯小怜恨死他了,瞪他一眼,“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你别来找我了。”   有句忠告是永远不要考验青春期男孩的韧性,当天晚上下晚自习,李显在路上骑着山地车又堵上了她,“冯程程,你这人怎么撒谎呢,明明就是你,干嘛不承认。”   因为我讨厌你,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但以冯程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的,她只会在家人面前直白地表达情绪,说白了,就是窝里横。   李显见她不说话,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调皮的虎牙,“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老同学,在学校我罩着你啊。”   谁要你罩着,别来找我就行了。   尽管冯小怜从头到尾都没理过他,李显还是很自来熟地说个不停,一直到冯小怜到了自己家的小区门口,她爸新买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她终于忍不住说话:“我到家了,再见。”   “这么巧!”李显一拍大腿,“我也住这儿,以后我们一起上下学啊!”   冯小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真怀疑李显是fbi,不管她什么时候出门,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在小区门口,或者小区门口前面那个拐角抓住她,扔给她两个包子加一包巧克力牛奶。   冯小怜看着车筐里的早饭,无奈地说:“我在家里吃过了。”   “那就带到学校饿了当零食吃,”李显大大咧咧地说,“你太瘦了,像竹竿,多吃点。”   你自己也不胖啊,那么高,比我更像竹竿,而且谁会把包子牛奶当零食吃。   “走了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李显骑上山地车,“你这人一点都不爱学习,家里都不定个闹钟吗?上学的时间这么飘忽。”   上学的时间飘,那是为了避开你。   这样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几次后,班里开始有人说一些闲言碎语了。   “冯小怜,你运气蛮好的嘛,这么快男朋友都找好了,长得还那么帅,他喜欢你什么呀?”女同学们神神秘秘地问她,眼睛里闪烁的是嘲讽和恶意。   冯小怜低头,呐呐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的解释没用,班里还是在传,还好没传到老师耳朵里,他们闹归闹,也有分寸,那些出身好的孩子,天生会把握那个度,他们会让你很难受,却绝不会落下什么口实。   冯小怜一直坚信,像姥姥说的那样,只要不理会,他们就会觉得没意思,就会不说了,就又可以过上透明人的日子了。   只是她低估了李显在那群女孩心里的魅力值,只要李显还在她身边晃悠,那些女孩就会死死地揪着她不放。   渐渐地,学校开始有别的谣言了。   她长得丑,但是心机很深,手段高明,会在床上绑住李显,还给李显堕过胎,所以李显甩不掉她。   她苦笑一声,看着胸前的一马平川,就这样,拿什么绑住李显?   谣言终于也传到了李显的耳朵里。   体育课上,男生笑嘻嘻地问他:“那冯小怜又黑又痩的,你喜欢她什么呀?是不是因为她在床上特别能骚啊。”   李显抄起手上的篮球砸在那个男生的头上,那个男生当场头破血流。   那个被打伤的男生家里在本市有点地位,要李显下跪道歉,否则就要校方把他开除。   李显坐在校长室里看着对方情绪激动的父母,冷笑一声,“要我给他道歉?我不如直接打残他,反正我未成年,还不用坐牢。”   对方父母被李显的横劲吓到,在校长室里撒泼,不要道歉了,就要开除李显。   处分很快就下来了,没有任何悬念,开除。   冯小怜上学时,在门口碰到了李显,他背个阿迪的包,很轻便的样子,还是咧嘴冲她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尖尖的虎牙:“我回老家去了,没事儿,怕什么,我爸是煤老板,可有钱了。”   他看着不说话的冯小怜,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喏,这个收好,等着,以后哥还罩着你,”见她不拿,硬往她手心里一塞,“走了哈。”说完,转身潇洒地挥挥手,就拦了辆车走了。   冯小怜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是一个电话,还有三个字——对不起。   李显走了之后,她在学校的情况还是没变好,明明什么都没做,努力当个透明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就好似她身上的前科一样,她走到哪跟到哪。   甚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别人都离她离得远远的,看着她,窃窃私语。   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她骚,说她堕过胎的,没关系,只要忍就好了,只要不理会,她们会不说的。   那天晚上,她还是没忍住,拿家里的电话拨通了李显留下的那个号码。   好久,那边才接通了,她紧张地抓着电话线,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李显的声音,听上去像个中年男人。   “喂?哪位?”   “叔叔好,我是李显的同学,我找李显。”   那边停顿了几秒,哽咽了起来。   李显没了,在被开除以后,回老家,他爸送他出国留学,飞机失事,人没了。   手中的听筒滑落,冯小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电话机,好像在看着什么怪物。   不、不会的……李显……   她躲在被窝里哭得满脸通红,浑身抽搐,咬着拳头,几乎喘不过气,李显,李显,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你不是说要罩着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不是你的错,你没犯任何错。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遇见我,就不会有谣言,你就不会被开除,不被开除就不会出国,你也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如果能重来,我情愿我们从来不认识……   混沌意识看着冯小怜传递来的心愿,嗤之以鼻,什么你的我的错,两个没错的人,非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看在冯小怜这个炮灰身上确实存在感很低,气运很稀薄的份上,混沌意识降临到她的体内,因为身负强大的龙气,混沌与冯小怜意识融合的时候很轻松地占据了上风,将她那些不合时宜的自卑自责全部丢掉。   从现在起,它就是全新的冯小怜,将带她回到过去,逆转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交待一下背景   大家别慌 问题不大   炮灰的经历总有点虐的这不怪我   后面绝对是校园小甜饼我发誓   青梅竹马谈恋爱顺便教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做人 第69章 学渣2   龙气很好用, 她回到的正是最合适的时间点,中考结束后的暑假。   从软软的公主床上起来,冯小怜在穿衣镜里打量自己, 痩, 太瘦,颧骨都快成锥子了,原本挺漂亮的五官,被身上这股黑痩的劲给埋没了。   下了楼,冯小怜就语出惊人:“妈, 我要增肥。”   可能是从小就吃得少, 冯小怜的一直是小鸟胃, 每顿吃那么一点点,冯妈妈一直担心她的健康问题,想让她多吃点,她就是倔,不肯吃, 说吃多了肚子疼。   这下主动增肥可把冯妈妈高兴坏了。   在龙气的加成下, 短短一个暑假, 冯小怜脱胎换骨, 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变得健美丰盈起来,黑黄黑黄的皮肤也渐渐恢复白皙,冯爸冯妈要不是亲眼看着她,每天饮食锻炼,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青春美少女是自己的女儿。   冯妈高兴极了, 可惜道:“你就该叫冯程程的,我那个时候长得就跟赵雅芝有点像的,你像我,也像她。”   ……   对于花钱进的这所学校,原先冯小怜是很排斥的,她一心一意想到个符合自己水平的地方当个透明人,不过现在嘛,她倒是很期待。   “爸,你出了多少钱?”冯小怜问道。   冯爸怕她有心理压力,含糊地说:“不贵的。”   “那能再多出点吗?”冯小怜道,“我想进一班,他们说一班的老师好。”   一班的老师当然好啦!那可是实验班,都是最好的学生,配的当然是最好的老师,一班的学生要么是凭实力进的,或者关系得硬,女儿难得主动提了要求,做爸爸的,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在开学前,冯爸爸找了很多关系,花了不少钱,硬是把这个事情办下来了。   冯小怜微微一笑,“谢谢爸爸。”   李显,我来了。   师大附中的校服很漂亮,欧式的,衬衫加百褶裙,以前原主都是穿着黑色的连裤袜,不敢露一点肉,而冯小怜选择光腿,凉快。   光着大腿的冯小怜一路吸引了很多目光,这么大胆又漂亮的女孩子,在附中可是很少见的,许多人偷偷跟着她,看她会进哪个班。   没想到,她竟然拐到了一班。   不知道是学习好呢还是有关系呢?   冯小怜拎着书包站在一班门口,打量了一圈,都没看到李显,还没来吗?说她上学时间飘忽,他自己不也一样。   随便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了,把书包放在另一个位置占座。   前面的男生见她坐下,回头好奇地打量她,问道:“同学,你是哪个中学的?”   冯小怜盯着门口,眼睛往下一瞟,“三流学校。”   那男生被一噎,悻悻地转过头跟同桌说,“应该是塞进来的,不是考进来的。”   同桌男生偷偷地往后看,“长那么好看,一看就不是学习好的。”   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笑闹声,几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进来,手上捧着成叠的书,冯小怜一眼就看见李显了,那标志性的虎牙实在太明显了。   原来他来了,只是去搬书了。   李显把书放在讲台边,拍拍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   冯小怜看他坐在一个男生边上,拎起书包就走过去,把书包放在他们课桌上。   李显和同桌面面相觑,愣愣地看着冯小怜。   冯小怜对着李显的同桌说道:“你换个地儿吧,我想坐这儿。”   赵东方瞪大眼睛,看看冯小怜,又看看李显,“啥情况,你俩认识?”   “不认识啊,”李显一挑眉毛,“美女想坐就坐吧,走,我们给她挪地儿。”   说完,两个男孩一起站起来,拿起书包就要走,冯小怜一把抓住李显的胳膊,“你不能走。”   李显皱眉,明显是有点恼意了,还没等他发火,冯小怜就先下手为强地说道:“你是李显吧,我们是一个幼儿园的,你又高又痩的,跟那个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   被冯小怜这么一抢白,李显狐疑地看着她,“你骗人吧,我小时候又矮又胖的。”   没印象了……冯小怜咬牙切齿,抛出最后的杀手锏,“我俩进幼儿园第一天,就一起哭了,我在教室里头哭,你在教室外头哭,你还记得吗?”   这下李显记得了,他一拍手,惊喜道:“冯程程!”然后伸出爪子在冯小怜头上揉了一把,“你头发变多了啊。”   两人成为了显眼的一对同桌,俊男美女。   李显出乎意料的不爱说话,下课都在埋头学习,冯小怜对一班老师讲课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反正就是听天书。   她趴在桌上,看着李显认真解题的样子,觉得很新鲜,她不由问道:“你花了多少钱?”这么努力学习。   李显奇怪地看她一眼。   “借读费啊,”冯小怜说道,“你也是花钱进来的吧。”   李显无语地看着眨巴着大眼睛的冯小怜,说道:“我是特招的。”   “为什么特招你?”冯小怜奇怪地问。   李显收回看她的目光,专心解题,“中考考得好呗。”   什么?冯小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整天痞里痞气的李显还能是个学霸?   座位挪到他们后面的赵东方插嘴,“李显可牛逼了,他是我们那的中考状元。”   冯小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李显回头拿笔敲一下赵东方的脑袋,“臭显摆什么,这里高手多着呢。”   一整天,冯小怜都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李显,李显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冯程程,你老看我是什么意思?”   “看你长得跟小时候不一样。”   李显噗嗤一笑,“你跟小时候长得才不一样呢,你小时候可……”他顿住了,看了一眼冯小怜,又接着说:“可小了。”   想说可丑了吧,人长大了,嘴倒是变老实了。   晚自习放学,冯小怜拎起书包,跟在李显后面,“我们一起走吧。”   赵东方正要勾上李显的肩膀,马上改成捶了他一下,“好小子,美女邀约啊。”   “滚,”李显虚踢了赵东方一脚,对冯小怜说,“走,我送你回家。”   夏日的晚风中,冯小怜惬意地跟李显并排骑着车,这条路,只有下晚自习的学生会走,很宽敞,学生们三三两两的骑在一起。   冯小怜骑得是少女的那种普通自行车,天蓝色,矮矮的,带个米白的车筐,把书包扔在车筐里,李显骑得是那种赛车似的山地车,又高又细,书包背在身上,为了配合冯小怜的速度,他踩得很慢。   冯小怜偷偷看他,修长瘦削的身躯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她轻声道:“书包放我车筐里吧,我车筐大,放得下。”   “不用,”李显微微一笑,“让女生给我放书包,像什么样。”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冯小怜默默低头,两人静谧地骑着车,以前都是李显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在旁边听着就行了,现在李显也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一直到小区,李显刹车,惊讶地说:“你住这儿?”   冯小怜心里雀跃,回道:“嗯。”   “我也是住这儿,太巧了。”李显一颠书包,“那我们以后放学可以一起回家。”   那上学呢?冯小怜想,怎么不说上学也一起走。   李显没说话了,在小区门口与冯小怜分道扬镳了,“拜拜,明天见。”   冯小怜怔怔地挥手,看着李显骑着车像风一样地向小区里面走了,他住几号呢?以前从来没问过。   一大早,冯小怜抓起早饭就急匆匆地跑,“妈,我先走了。”   冯妈妈在后面喊,“小怜,才五点半,那么早上学啊!”看着冯小怜跑得飞快的背影,心疼道:“附中的压力那么大。”   气喘吁吁地赶到小区门口,把车靠在一边,冯小怜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等着李显出来,学校六点半早读,以她的速度骑车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如果是李显的话,就更快了。   现在才五点四十,他肯定还没出门呢。   一直到六点二十分,李显才骑着车风驰电掣般地从小区门口出来,“李显!”冯小怜急急地喊了一声,可李显像没听见似的,飞快地过去了。   今天起晚了,差点要迟到,好险骑得快,差点就被门口的值日生抓了,李显拍拍胸口,好像在小区门口谁叫了他一声,应该是太着急了,产生的错觉吧,李显摸摸短短的头发,甩着书包去教室了。   回到座位上,发现同桌还没来,回头拍拍赵东方的铅笔盒,“冯程程呢?”   “谁是冯程程?”赵东方奇怪地问。   李显皱眉,指指身边空着的位置,“她啊。”   “大美女啊,”赵东方恍然大悟,“她叫冯小怜啊,昨天你就叫她冯程程,她小名啊。”   改名了?李显昨天还真没注意到,他叫她冯程程,她也都应啊,怎么改名了……   “美女没来呢,”赵东方挤挤眼睛,“正式上课第一天就迟到,老姜要气炸了。”   老姜正是附中的王牌班主任,流水的一班学生,铁打的班主任,水平高脾气差,外号“辣姜”。   早读开始了十分钟,冯小怜才姗姗来迟出现在教室门口,正逢老姜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纪律问题,跟他们约法三章。   冯小怜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清脆的一声“报告。”   老姜回头一看,好家伙,小姑娘披头散发的,还光着腿,流里流气的,忍着怒气,当作没看见,第一天,不想发火,继续对着班里的学生讲纪律问题。   “这个迟到问题,我要说一下。”老姜看也不看冯小怜,但是很明显意有所指。   “报告。”冯小怜又喊了一声,比前面那声报告声更响。   老姜忍无可忍,用力一拍黑板擦,“迟到了还喊那么大声,给我到外面站着去!”   冯小怜小小的身体微微抖了抖。   李显在里面皱眉,要哭了吗?   “老师,”冯小怜将身上隐藏的龙气释放出一缕,“我觉得罚站学生不太好。”   教室里的同学都瞪大眼睛,完了,老姜要喷火了。   没想到,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本来满面怒容的老姜突然脸色一变,笑得十分谄媚,“这位同学说得对,快进来快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怜姐罚站,不存在的,给大佬递冰阔落   小组长:喂,交作业了   怜姐(王霸之气全开)   小组长:大、大佬……要不,我帮你写? 第70章 学渣3   在所有学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冯小怜背着书包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了,她身上的龙气大部分都被她抑制住,释放出一缕, 只能震慑心里最想让他臣服的对象, 影响不了别人,而且只能一时片刻,片刻之后,此人就会完全忘记被她所震慑过,只会自己给自己找个心甘情愿这样做的理由。   所以在其他同学眼里就是, 这个柔柔弱弱的美少女就这样随随便便躲过了老姜的怒火?   冯小怜一坐下, 赵东方就迫不及待地拍她椅子问她, “哎,你跟老姜什么关系?他怎么那么简单就放过你?”   冯小怜没回头,小声说了句,“可能是第一天就算了吧。”   李显看了她一回儿,皱眉, 拿起笔写了张字条递给冯小怜。   冯小怜正拿书, 看到他递纸条来, 心一颤, 把纸条偷偷夹在语文书里面,纸条上写着:你衬衫后背湿了。   应该是骑车的时候太快了,出了汗,冯小怜伸出左手往后面摸了一下,果然有一块湿了, 而且湿的位置很尴尬,正好是小可爱的中间。   想到李显看到了,她脸红了,怎么办呢,没想过这种状况,看她尴尬的样子,李显用胳膊推推她,指指椅背和书包,示意她往后用书包挡一下。   冯小怜赶紧把抽屉里的书包拿出来垫在后面。   下了早读,同学们纷纷来问为何老姜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冯小怜。   “可能他心情好吧。”冯小怜靠在座位上,掩饰地整理桌上的书。   谭浩康怪笑了一声,“老姜看到美女就心软啦。”   同学们一听,都哄笑起来。   冯小怜的眼神越过人群,看到那张挤眉弄眼的笑脸,见她看他,还伸出右手做了个“biu”的姿势,冯小怜用力抓住书的一角,是他,那个被李显打了,逼李显退学的男孩。   “让让,让让。”李显站在人群外,一米八的个子鹤立鸡群,穿过围着冯小怜的人群中走进来。   冯小怜刚要起来让他进去,被他一把按住,李显给她使了个眼色,冯小怜一怔,他已按着赵东方的桌子从后面翻进座位。   潇洒的动作引来一群男生嗷嗷乱叫。   把手上拿着的一个袋子往两个人一起靠着的桌子挂钩上一挂,李显卷起数学书,起身伸着长臂驱赶那些人,“下课都围在这干嘛,再看收费了。”   被李显一点不客气的拍赶着,看热闹的同学很快散了。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李显悄悄对冯小怜说:“里面有我放在篮球队的背心,干净的,你等会儿先披上,再去卫生间穿在里面。”   冯小怜轻声说:“谢谢。”   把李显的背心穿在里面,才发现好长,都能当裙子穿了,想到这是李显穿过的衣服,冯小怜不禁脸上有些发烫。   “冯程程,你早上是不是在小区门口叫我了?”冯小怜一回来,李显就问她。   “没有啊。”冯程程不想让他知道她迟到的原因,太丢人了。   李显将手中的水笔转来转去,突然说道:“你怎么改名了,冯程程多好听。”   冯小怜哀怨地看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显看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小时候不懂事,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对不起啊。”这句“对不起”来得这样早,让冯小怜不禁一怔。   “没关系,”冯小怜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是月亮眼,可爱又俏皮,“你还是可以叫我冯程程的。”   只给你一个人叫。   李显一怔,咧开嘴笑了,“行啊,冯程程,以后哥罩着你。”   这是冯小怜这两天,第一次见李显像以前一样对她笑,露出那两颗标志性的尖尖的虎牙,冯小怜感动地想哭,李显一见她眼眶突然红了,慌张地说:“别太感动了,我只能教你学习,别的我可罩不住,我是外地人。”   噗嗤,冯小怜笑出了声,“我是本地人,我罩着你。”   李显嗤之以鼻,“那么细的胳膊,跟竹竿似的,能罩得住谁。”   “就你胖。”冯小怜小声嘀咕了一句,李显耳朵尖,听到了,伸出手臂,握紧拳头向上用力,“看到没,肌肉,你有吗?”   “上课了。”冯小怜轻轻一戳他的手臂,李显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手臂一抖,什么肌肉都没了。   师大附中虽然节奏很强,但午休的时间却很长,学生可以选择趴在桌上睡觉,也可以选择自习。   李显在那做数学试卷,冯小怜趴着看他做数学试卷,看得眼睛都不眨。   “看什么啊,”李显别扭地说,“睡你的觉。”   “睡不着。”冯小怜轻轻地说。   “睡不着就把脑袋埋在手臂里,一会儿就睡着了,”李显一本正经地说,“亲测有用。”   冯小怜微微一笑,仍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想睡。”就想看着你。   李显被她弄得手足无措,从脖子一路红到额头,“那你能不能转过去,别看着我。”   以前看着脸皮挺厚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脸皮那么薄,真是只纸老虎,冯小怜无声地勾起嘴角,转了过去,换了个方向,不去看他。   看到她转过去了,李显松了口气,接着写试卷,结果没到一分钟,冯小怜又转过来看他了。   “怎么又看我?”李显羞恼道。   冯小怜一本正经地说:“别人没你好看。”   李显这下连拿笔的手都在发抖了,恼羞成怒道:“不想睡就起来写作业。”   冯小怜撇撇嘴,凑过去看他写的那张试卷,从桌上也掏出试卷,一题一题光明正大地开始抄。   “你干嘛呢?”李显抽出她手里的笔。   冯小怜无辜,“我在写作业啊。”   “你那叫写?你那叫抄。”李显怒道。   冯小怜拿回他手里的笔,接着抄,“我不是考进来的,我是花钱买进来的。”   李显又把她手里的笔抢走,“你既然进来了,进的还是一班,就应该好好学习,难道高考也能抄吗?”   “可是我不会呀,”冯小怜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要不你教我?”   ……   “就直接穿鞋进来吧,我没有多余的拖鞋,反正白天阿姨会来打扫的。”李显搞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晚自习后她上他家来补课。   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陷阱一样。   冯小怜跟在李显后面,打量他的“家”,原来他是一个人住的,像他说的,他是外地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读书,真厉害。   冯小怜把脚上的凉鞋脱下,光着脚踩在红木地板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显,李显到书房一放下书包,才发现她光着雪白的脚,大惊失色,“不是叫你直接穿鞋进来吗?你干嘛脱鞋?”   “我看地板很干净的样子,不忍心踩脏了。”冯小怜盯着他自己脚上的棉质拖鞋,李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来给她,“你穿这个吧,我光脚,开了空调等会儿地上凉。”   冯小怜笑眯眯地把小小的脚伸进他大大的拖鞋里,好长,像小船。   “语文你会吧,我给你讲讲数学。”李显把书包里的数学书和数学试卷一起拿出来,冯小怜也跟着把书和试卷拿出来。   李显坐下以后才尴尬地发现,他太独了,书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他讪讪地说:“不如,我去餐桌那教你?”   “没关系,我站着就好,”冯小怜弯下腰,两条胳膊在书桌上撑着,“在书房比较有学习的氛围。”   “算了,”李显头疼地站起来,“你坐着,我站着给你讲。”   冯小怜忍不住嘴角向上扬起,甜甜地说:“好呀。”   李显的大高个弯腰给冯小怜讲题,在台灯下蜷缩着,像一只大猫。   冯小怜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显问道,“抛物线的公式有那么好笑吗?”   冯小怜摇摇头,乖乖地边听边写。   等她写完以后,李显拿起来一看,不禁嘴角抽搐,“你刚刚到底听了些什么?”   “听你说话呀,”冯小怜认真地说,“很好听。”   李显要崩溃了,“你中考数学考了几分?”   冯小怜报出了一个数字。   李显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她,“你家一定很有钱。”就这个成绩,要硬塞到一班,那得花多少钱?   冯小怜也很无辜,虽然混沌可以替她强化意识心智,但对她的智商却是无能为力,固定属性,无法修改参数。   说了是学渣,就真的是学渣。   为了不让李显太抓狂,冯小怜安慰道:“我英语还不错的。”   李显用怀疑的眼神看她,“几分?”   冯小怜又报了一个数字。   “冯程程,你还是想想以后怎么继承你爸的家业吧。”   这次补习,对李显来说是失败的,他没想到冯程程的基础有这么差,手头根本没适合她水平的题目,两个人之间几乎差了一百分的差距。   不过对冯小怜来说,是成功的,知道了李显家里住在哪,还跟李显独处了一晚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明天我找点初中的书,再给你讲吧。”李显很负责,冯小怜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嗯,我会努力的。”   一大早,冯小怜又急匆匆地拿着早饭往小区门口狂奔,这回她一定要仔细地看着,等一看到李显,就跳起来喊。   嘴里叼着包子,赶到小区门口,正看见李显靠在自行车旁吃早饭,车把手上还挂着一个小塑料袋。   冯小怜猜:里面肯定是两个包子,一包巧克力奶。   作者有话要说:李显:你到底会什么啊   冯小怜:谈恋爱   李显:我也会   冯小怜:那我们……切磋切磋? 第71章 学渣4   趁李显低着头吃早饭, 冯小怜赶紧把嘴里的包子扔到垃圾桶里,等李显抬头时,就看到她正满头热气地站在小区闸门内。   他三口两口地把早饭吃完, 向她招招手, “走,上学。”等冯小怜走近,就顺手把车把手上的袋子拿下来扔到她车筐里。   冯小怜听到袋子里咕咚一声,那是袋装巧克力奶滚动的声音,真怀念。   “冯程程, ”李显目瞪口呆地说, “你昨晚几点睡的, 怎么眼睛像兔子似的,那么红。”   冯小怜揉揉眼睛,“晚上回去又学习了。”   “用心就好,”李显欣慰地说,“勤能补拙。”   “我才不拙呢, ”冯小怜拿起车筐里的巧克力奶, 咬开一个口子, 叼在嘴里, 骑上自行车,含糊地对李显说,“走。”   李显乐了,又露出一对小虎牙,“行啊你。”   两人并肩一起骑着车, 冯小怜跟着骑车的节奏吸着牛奶,李显隔几秒看她一下,觉得她这个样子太有意思了,“你能说话吗?”李显逗她。   “棱啊。”冯小怜回道。   “哈哈哈。”李显笑得车都骑成s型了。   “猪一啊却。”冯小怜严肃道。   李显笑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才稳住车,对冯小怜说:“你快别说话了,老老实实喝吧。”   冯小怜努力地喝了几口,把整个牛奶袋子吸得瘪瘪的,只叼着个袋子在嘴边,她胆子小,不敢脱手去拿。   李显又忍不住想笑,伸出右手捏住袋子的一角,“啊,张嘴。”冯小怜轻轻松开咬着的牙齿,终于解脱了,叼了一路,嘴都酸了。   一直到锁自行车的时候,李显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冯小怜看他,有那么好笑吗?   “包子别忘拿了,吃不了当零食。”李显甩起书包,对她说道。   冯小怜默默把装包子的袋子拿在手里。   李显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孺子可教。”   谭浩康在后面车棚远远地就看到两人,嘲道:“傻子才早恋呢。”   “甭理他,”李显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冯小怜车筐里的书包也拎在手里,“他有病。”   冯小怜点点头,回头看了谭浩康一眼,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口型:傻逼。   谭浩康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冯小怜有这样的勇气,气得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想要扯冯小怜的胳膊,被一旁早有防备的李显伸手一推,直接推到了地上。   “哎呦。”谭浩康痛叫一声,屁股着地,摔倒在水泥地上,李显这一下推得挺重的,估计谭浩康屁股都青了。   “我们走。”李显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过谭浩康,招呼上冯小怜就走了。   早读课上一半,两人就被抓到政教处了。   谭浩康正坐在政教处的沙发上,龇牙咧嘴地装模作样,一看到李显和冯小怜来了,马上小声地“嘶”、“嘶”,在那一副很疼又不敢说的受害者样子。   政教处的徐主任一拍桌子,“你们两个说说,怎么回事!把同学打成什么样了!”   李显冷笑一声,刚想说话,身旁却传来冯小怜的啜泣声,他惊讶地看向她,却见冯小怜拿一双小手来回抹着眼泪,把手指头缝都给浸湿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下把徐主任给哭懵了。   这加害者怎么还先哭起来了。   “别哭了,”徐主任肃道,“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李显也手足无措起来,“别哭了,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别哭了。”   “不是你的错!”冯小怜放下抹眼泪的手,圆润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看上去可怜极了,手指向谭浩康,对着徐主任控诉道,“明明是他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好的在车棚里锁车,他就要来抓我,要不是李显在旁边,他不知道想干什么呢。”   “你说什么!”谭浩康被冯小怜的恶人先告状震惊了,一下跳起来,“明明是你先骂我!”   “我没骂你,”冯小怜委屈道,“当时还有好多同学,都能作证,我都没出声。”   谭浩康气得脸都红了,“你是没出声,但你骂我了!”   “我没出声怎么骂你呢?”冯小怜接着哭道,“我从来不骂人的。”从来都只骂畜生。   “你!”   “好了!”   谭浩康还要说什么,被徐主任打断了,“当时有什么你们认识的同学在,说说。”   冯小怜推推李显,她一门心思都在李显身上,连同学的脸都没认全,哪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从冯小怜说话开始,李显就一直处于掉线状态,被她一推,嘴里不由自主地报出了几个同学的名字。   徐主任很快广播把那几个在场学生找来了。   有几个说没注意,还有几个学生也没看到全过程,但是有两点他们都很肯定,第一,冯小怜从头到尾没出声,第二是谭浩康先怒气冲冲地上去抓人。   人证对谭浩康很不利,他气急败坏,揭发道:“徐主任,他们两个在车棚里搞暧昧,谈恋爱,我看不惯他们破坏学校风气才上去的!”   “你放屁!”李显怒道,伸手就要揍他,冯小怜正防着他暴怒,一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表哥,你别冲动!”   ……   一场闹剧,以谭浩康写三千字检讨,李显保证收敛脾气为结束。   冯小怜在厕所洗脸,李显在外面等她,想到刚才的画面,他不由无奈道:“表哥?亏你想的出来。”   洗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冯小怜还顺便整理了下头发,蹦蹦跳跳地走出来,冲李显露出一个月牙弯弯的笑容,“我说了,我罩着你呀。”   这是什么罩着他的方法?李显看着她还红肿的眼睛,不悦道:“那也不用哭得那么凄惨吧,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伤心委屈呢,你是怎么眼泪说来就来的,”伸手拨了一下她的眼睫毛,“这上面有开关吗?”   冯小怜眨了眨眼睛,不过是想到你那个时候在校长室会有多冤枉,不用装,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不过没关系,这次我罩着你。   一班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冯小怜跟李显竟然是表兄妹,一直以为他们会成一对呢,不过看他们俊男美女的,看来看去还真看出点长相上的相似来。   都是白皮肤高鼻梁大眼睛。   冯小怜心想:懂什么,这叫夫妻相。   最吃惊的要属赵东方了,他在后座大呼小叫地说:“李显,你跟冯小怜是表兄妹?那你怎么第一天都呜呜呜呜。”认不出你表妹?   被捂着嘴的赵东方上下挣扎扑腾着,要不是他是一个人坐的,这大嘴巴早就露出风了,李显警告地看他一眼,“好好说话。”赵东方立刻心领神会,疯狂点头。   李显刚一松手,赵东方就拍着手大笑,竖起大拇指说,“绝,你们太绝了,”说完,又谄媚地对笑眯眯的冯小怜说:“怜姐,你太牛了,求罩。”   李显一巴掌拍开他,“姐你个头,她比咱俩都小。”   “是吗?”赵东方锲而不舍地追问,“怜姐,你多大了啊?”   冯小怜比了个四。   “十四岁?”赵东方惊讶道,“神童啊。”这么小就上高一了。   李显无语凝噎,就冯小怜这样的能叫神童,那他就是爱因斯坦转世。   “我比李显小四个月。”冯小怜是十月国庆节出生的,李显是六月儿童节出生的,两人生日刚好都在节日,所以彼此很清楚差了四个月。   赵东方颓废,他是正月生的,同辈就他最老,不过马上他就想通了,一拍大腿,“那叫大哥啊!”   下午班里的宣传委员拿了一堆材料报名表到班里,都是学校的一些组织招募新成员,问同学们有没有兴趣参加。   一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做试卷,都兴趣缺缺的,冯小怜看了一眼也在做试卷的李显,前世他不是鼓号队的吗?怎么不报名?   这种报名每个班都是有名额规定的,哪怕没人想去,也得过去走个淘汰的过场,宣传委员把报名表塞给几个人都没成功,冷不丁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那对表兄妹。   这可是班上的颜值巅峰了啊!他们不去谁去!   宣传委员马上兴奋地拿着手上的报名表,不由分说地往他们桌上一放,哀求道:“李显,你就去一下,就一下,不想入选,过去晃一圈就回来了。”   转过头又对着冯小怜激将道:“表妹,其他班都说我们一班没有美女,你说这种话你听了你能服气吗?过去亮个相,挫挫他们的锐气!咱也不是稀罕这个仪仗队,就是彰显一下我们这个班威。”   李显拿起桌上的报名表,一看,鼓号队,他中学的时候倒还玩过一段时间架子鼓,后来为了冲刺中考就放下了,一直没再捡起来,他折好报名表,夹在书里,又低下头写试卷,“知道了,我会去的。”   宣传委员兴奋地抱着他的脑袋一阵搓,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冯小怜,“表妹,你看,你哥都去了……”   冯小怜笑着点点头,“我也去。”不但要去,而且还要入选,仪仗队可都是跟鼓号队一起训练的,她可不能错过。 第72章 学渣5   谭浩康一直到快中午才被政教处放回来, 那三千字检查他写得非常憋屈,明明是冯小怜先骂的他,仗着自己是个女的就装可怜, 还倒打一耙, 害他被徐主任臭骂了一顿,等着,他不会放过她的。   被他狠狠盯着的冯小怜笑眯眯地又冲他做了个口型:大傻逼。   谭浩康气得满脸通红,双手发抖,两眼发红地盯着冯小怜, 突然冷不丁地有什么东西砸向他的眼睛, 他本能地伸手一挥, 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靠!”站住一看,李显正冲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看什么?”李显又揉起一个纸团,在手上来回地抛,“还想欺负我表妹?”作势又要砸。   预备铃响了, 谭浩康愤恨地瞪两人一眼, 只好先拿书准备上课。   老姜一进来, 在讲台上站定, 刚清了清嗓子,就看见中间谭浩康的座位旁明晃晃的一个纸团,一拍桌子,怒吼:“谭浩康!你上学几年了还乱扔纸屑!”   谭浩康瞪大眼睛,“姜老师, 不是我……”   “闭嘴!”老姜不耐烦地又一拍桌子,“在谁的座位旁就是谁扔的,别给自己找借口,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值日!”   “跟同学之间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连个卫生也搞不好,光学习好有什么用?”老姜一训起人来就刹不住车,他一大早来上班就被政教处徐主任传唤,说他们班学生闯祸,把他弄得心情特别不好。   反正他心情不好也得让这个闯祸的学生难受。   冯小怜竖起语文书偷笑,李显见状,也竖起语文书,露出两颗小虎牙。   下了课,谭浩康刚想站起来找李显和冯小怜的麻烦,老姜夹起语文书和教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叫道:“谭浩康,跟我到办公室来。”说完,摇晃着大肚子往外走。   遭遇飞来横祸的谭浩康怒瞪冯小怜和李显,恨恨地一拍桌子,刚走到教室门外的老姜一回头,卷起语文书对着他怒吼:“怎么,叫你到办公室来还不服气是不是?!”   “姜老师,不是的。”谭浩康握紧了拳头,只好快步跟了上去,老姜站在门口不带脏字地狂骂他,骂声都快传遍整个楼层了。   “鹅鹅鹅鹅鹅鹅鹅!”两人走后,赵东方最先笑,笑得也最大声,其他同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幸灾乐祸是人类的本能,而且赵东方这小子,笑起来太魔性了,一下就把全班同学都带起来了。   “你说谭浩康会不会说纸是我扔的?”李显推推冯小怜问道。   冯小怜边收拾书,边说:“他肯定会告状的,不用管,他要告状,老姜只会骂得他更狠。”把书都收拾齐整了,她才笑眯眯地对李显说:“去吃饭吧。”   三个人一起去的食堂,冯小怜找了个位置占座,在那捧着脸心心眼地看李显替她打饭,看他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小心地举着她的饭盒,嗯,被他罩着的感觉真好。   “喏,你要吃的,椒盐排条、香菇青菜、番茄炒蛋。”李显把饭盒一个个摆在桌上,又拿出一个他自己的饭盒,里面放着一个酱鸡腿,“鸡腿,你太瘦了,多吃点。”   赵东方酸溜溜地说:“人家也很瘦,人家也想吃鸡腿腿。”   “滚,”李显作了个呕吐的动作,“吃饭呢,少恶心人。”   “谢谢。”冯小怜笑眯眯地掏出筷子,努力地吃了起来,都是李显给她辛辛苦苦打的,要认真地吃。   赵东方和李显都吃完了,她还在埋头苦吃,赵东方拍拍李显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陪怜姐慢慢吃啊。”   李显回拍他一下,赵东方灵敏地一闪,拿着饭盒就溜了。   李显看她吃得费劲,敲敲桌子,“吃不下别硬吃啊,等会儿肚子疼,你就多吃点肉,吃肉长肉。”   “噗,”冯小怜笑了一声,“那我多吃蛋呢?”   ……   食堂边的水龙头已经没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吃完回教室了,冯小怜在那洗两个人的饭盒,他们今天刚约好:以后李显负责打饭,她负责洗饭盒,提议的时候她心里美的不得了,感觉两人像小夫妻分工。   “喂,冯程程,”李显忍不住说,“谁教你说的那些话?”   冯小怜关了水龙头,甩甩饭盒里的水,淡定地说:“什么话?”   李显脸色爆红,冯小怜无辜地盯着他,“什么话你说呀?”   “吃嗯嗯补那嗯嗯嗯……”李显含含糊糊地说。   冯小怜把手里的饭盒往李显手里一放,“不是你自己说的吃肉补肉吗?那是不是吃番茄补番茄,吃蛋补蛋啊?都是胡说。”   “哦哦哦,是这个意思啊。”李显松了口气,接过饭盒,拍拍胸口,刚刚他问的时候胸口可憋着一股气呢。   冯小怜眯眼睛,“不然是哪个意思?”   李显咳了一声,“快走吧,都晚了,还要午休呢。”   看着他慌张的差点左脚绊右脚,落荒而逃的背影,冯小怜在后面偷笑起来,真好逗。   每个班级午休都是不一样的情景,但在一班,全是疯狂刷题的,冯小怜是李显刷题。   “我以为学霸都是那种,躺着,然后自动学会的呢。”冯小怜新奇地看着李显板着脸做试卷,好认真好努力啊。   李显把手上这道题的答案写好,伸手向冯小怜的侧脸摸去。   冯小怜看着他的大手伸过来,不由屏住了呼吸,让她失望的是,李显的手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落在了她脸下垫着睡觉的练习册上,一用力把练习册抽了出来。   刷刷刷翻到其中一页,李显拿铅笔在其中一道题上画了个圈,“这题很简单,你应该会做,”李显把练习册竖在她面前,挡住她看他的目光,“这道题做完,今晚再来我家补习。”   冯小怜瞪大了眼睛,一把拿下练习册,“为什么?”   李显又拿起一本物理书挡在两人中间,“本老师要看看你是不是朽木,值不值得雕琢。”   冯小怜微微站起,把尖尖的下巴垫在物理书上,透过这个“挡板”冲李显吐了吐舌头,“孔子都说有教无类,你怎么还搞智商歧视。”   李显抬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冯小怜的额头把她赶回另一边,“好好做,不许让别人帮你,自己写。”   切,冯小怜狡黠地笑了笑,反正隔着“挡板”你又看不见我干什么,把手里的练习册卷巴卷巴准备偷偷交给赵东方解决,李显埋头做题,像看出冯小怜想干什么似的,说道:“你要让赵东方替你写,他要敢写,我就揍他。”   埋头刷题的赵东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虎躯一震,可怜巴巴地看着转过来的冯小怜,“怜姐,李显打人,很、疼、的,”做了个双手拜佛的姿势,赵东方满脸凄楚,“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怜姐,来吧,只要你开口我就帮你,但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开这个口!”   冯小怜无语,只好自己掏出铅笔来算题。   赵东方感激道:“我就知道怜姐疼我。”   “写你的试卷吧,”李显右脚往后踢了赵东方一脚,“这张试卷你午休前写不完,下周三打篮球别跟我一队。”   赵东方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保证完成任务。”他可不想在篮球对抗的时候,被李显血虐,到时候被那么多女生看着,多跌份儿。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管学生就是要这样,抓住他的命脉就行了。   可是他也没想,为什么“到他家补习”就是冯小怜的命脉呢?   哎,这事吧,不能细想,做题做题,沉迷学习,日渐帅气。   冯小怜调动自己记忆里的全部数学知识,还是觉得这道题怎么也不跟“简单”搭边啊?   估计是附中一班的level太高了,跟她以前在三流学校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她以前在她们初中就属于下游,到这儿,她的水平估计就处在河床这个位置吧。   看一眼两人之间的物理书,李显太高,物理书只能遮到他太阳穴的地方,白皙的额头和短短的板寸还是能看见,隐约还能看到他的耳朵尖,冯小怜不由托腮接着看他。   真帅,就露一个额头也这么帅,冯小怜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她的哟。   午休铃打了,李显拿下物理书,就看见冯小怜手撑着下巴冲他甜笑,看到他放下书,还调皮地挑了挑眉。   “怎么,做出来了?”李显看她嘚瑟的样子,以为她顺利解出题了,凑过去一看练习册,答题框里就一个字:解。   李显恨铁不成钢,“三十分钟你就写了一个解?”   “没有啊,写这个解我就花了一秒钟,剩下的二十九分种五十九秒都是在看你啊”,冯小怜脸皮比城墙还厚,“老师说了,遇到不会写的题,写个解也能有一分,我也努力了。”   李显又一个脸红,物理书都挡不住她,“我去洗把脸,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怎么算。”他走了之后,她应该有机会去问别人了吧,都给她作弊的机会了。   等他从厕所回来,冯小怜正翘着嘴唇,把笔夹在上唇和鼻子中间,盯着题目发呆。   “咳咳,”李显低头一看,怎么还是一个“解”字,“你还没做出来?”他惊讶地问。   冯小怜放平嘴唇,笔滴溜溜地落在练习册上,她无辜地看着李显,“你上个厕所的功夫,我也不可能突然开窍啊。”   真是够笨的,给她机会作弊都不会。   李显发现他给冯小怜设置这么一个困难,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自习结束后,他俩在小区门口要道别,李显想说,算了吧,这题等会上他家,他教她,又开不了这个口,怎么都有点自打脸的感觉。   冯小怜冲他挥挥手,“明天见。”   说完,毫不留恋地推着自行车,往跟李显相反的方向走了。   夏日的晚风里,她的发尾轻轻荡着,脚步轻快,眨眼间都快要离开他的视线了。   “喂,冯程程!”少年清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冯小怜停住了脚步,嘴角勾起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叫她的。 第73章 学渣6   冯小怜本想多站一会儿, 酝酿一下效果,让他多紧张一点,可她一听到李显的声音, 马上绷不住了, 转身冲李显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李显开口时那种羞耻感奇异地消失了,他也咧嘴笑开了,露出漂亮的虎牙,“冯程程, 你怎么那么笨啊?”   两人还是回到李显家, 李显靠在门内侧, 冯程程在门外,靠着门里透出来的光,把练习册压在墙上写,李显教一步,她写一步。   “在df的中点做一条辅助线, 连接到e点。”李显看着冯小怜眨巴明亮的眼睛, 专注地按着他教的步骤解题, 脸上不由得泛起了温柔的笑容。   冯小怜费劲地一只手压着练习册, 另一手还要拿尺,没法做辅助线,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显。   脚还是坚决地站在门里面,李显伸出一只大手来替她按住练习册,“冯程程, 你穿多大的鞋?”   一边做题,冯小怜一边回道:“36。”   “嗯。”真小,长得也不矮,有这么小的脚吗?   李显下意识地低头看,先看到的是她浑圆的膝盖,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柔和细腻,控制不住地顺着她的膝盖往下看,是白皙纤细的小腿,微微翘着,少女的俏皮和可爱一览无余。   她的脚的确很小,穿着白色的板鞋,他可以一只手就握住吧。   “做了辅助线以后呢?”没听到回答,冯小怜疑惑地看向李显,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这家伙看她的脚干什么?   冯小怜疑惑地抬脚在李显眼皮子底下一晃,“看什么呢?”   “咳咳,”李显转过头去,“看你的脚是不是有那么小。”   “当然了,”冯小怜奇怪地问,“你问我多大的脚干嘛?”   李显沉默,红晕从他的脸上泛开,还好冯小怜看不见,他小声说道:“不能每次都让我光脚吧。”   哦,原来是替她买拖鞋,冯小怜笑嘻嘻地说:“明天放假我们一起去买啊。”   “嗯,”李显急躁地说,“你快写,等会儿有蚊子进来。”   冯小怜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试题上,发现李显盖着练习册的手都红了,眨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这家伙的脖子耳朵都红了,这家伙怎么又害羞了?   在李显的帮助下,冯小怜总算做完了这道题,完全按照“做完了再进我家”、也没找“别人”帮忙的要求。   自欺欺人的李显心安理得地放冯程程进来了。   冯小怜熟门熟路地套上他的拖鞋,直奔书房,往他书房的椅子里一瘫,“累死我了。”   “做这么简单的题还累。”李显嗤之以鼻。   冯小怜突然想到,“明天再买张椅子吧。”李显那么大的个子弯着腰也很累。   李显只想到了给她买拖鞋,倒没想到给自己买椅子,“好啊。”   “好热啊,”冯小怜拉拉衣领,刚刚在楼道里做题,倒是没被蚊子咬,身负龙气,百兽退让,蚊虫不侵,就是被热得够呛,李显开门透出来的那点空调凉风根本不管用。   李显摇摇头,让她做一道题得折腾死他,“跟我来。”   冯小怜穿着大拖鞋,“踏踏踏”地跟着他到了厨房,李显打开冰箱下面的冷冻仓,一整个抽屉的冰激凌,各色品牌各种口味,琳琅满目,都能开冰激凌店了。   “哇,怎么有这么多冰激凌!”冯小怜惊喜地趴下来,魔爪往里面一伸,“啊,好凉快。”   李显得意地靠在旁边,“喜欢吧?”   “嗯!”冯小怜猛点头,“超喜欢。”   “喜欢哪个就拿哪个。”李显大方地一挥手,尾巴都要骄傲地翘到天上去了,果然让阿姨买冰激凌带来的决定是正确的,女孩子就喜欢吃这些甜甜的。   冯小怜苦恼地看着一整个抽屉的冰激凌,太难取舍了,每个都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发愁的样子真可爱,像一只小仓鼠面对满满心爱的食物,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把哪样先塞进嘴里。   “随便挑一个就好啦,”李显看她犹豫的样子,也蹲下来,“反正都给你吃。”   冯小怜纠结的眼神变亮了,直勾勾地盯着李显,李显避开她的眼神,掩饰地挠挠头,“哎呀,阿姨说怕我在家热,给我买的,我不爱吃这些,只能你吃掉了,这是我给你的任务。”   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冯小怜心里都乐开了花,只能咬住下唇,为了掩饰她太过甜蜜的笑容,她指着一箱冰激凌问道:“你喜欢哪个?”   “都说了我不爱吃了,”李显拿起一个外包装最漂亮的冰激凌,递给冯小怜,“太甜。”   冯小怜接过他手里的冰激凌,草莓味的,她喜欢。   “我们一起吃吧,”冯小怜晃晃手里的冰激凌,“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会浪费的,中午吃得太多了,肚子就不舒服。”   李显一听她说不舒服,紧张地问道:“怎么不舒服?现在还不舒服吗?”   “现在没事了,”冯小怜抿嘴摇摇头,“吃得太多胃有点撑。”   李显气道:“你怎么那么笨?吃不下就别吃啊。”   因为是你想让我多吃一点,冯小怜眨眨大眼睛,“我不喜欢浪费呀。”说完,又晃晃手里的冰激凌,少年,吃吗?   一个冰激凌被分成两份装在碗里,两人一人一个碗,盘腿坐在阳台上一起吃。   李显好像是真的不爱吃甜,吃得眉头紧皱苦大仇深。   “不好吃吗?”冯小怜舔着勺子,奇怪地问。   “还行吧,”李显一小勺一小勺地挖着吃,“太甜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吃辣。”   完了,她最吃不了的就是辣。   冯小怜很快就吃完了她那份,李显还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那个大个个子蜷在那儿吃着也就橘子那么大的一点冰激凌,还吃得这么慢。   “我来吃吧。”冯小怜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拿他的碗。   “别!”李显一见她伸手,张嘴就把剩下的冰激凌全倒到嘴里,冻得他打了一个激灵,含含糊糊地说,“你等会又吃撑了肚子疼。”   就那么一点冰激凌还能撑着,冯小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毛毛的刺头,真可爱,像一头温顺的大型犬。   大型犬李显被她摸得一脸懵逼,“干嘛摸我头?”   冯小怜站起来,两只手一齐摸,边摸边说:“你上回不也摸我的头发,礼尚往来啊。”   “词儿倒是挺多的,你语文应该还行吧。”李显乖乖地让她摸,见她摸得很起劲的样子,嘀咕道:“你的头发软还好摸,我头发又短又硬,有什么好摸的?”   冯小怜双手摸过他头上尖尖的发刺,笑道:“听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很坏。”   李显无语:“你是学马列主义的人,别搞这些封建迷信。”   “嗯,”冯小怜放下手,认真道,“你脾气就很好。”   太晚了,补课挪到了明天,先去买拖鞋椅子,再一起学习,完美。   李显送冯小怜到楼下,认真叮嘱道:“你消消食再睡。”   “半个冰激凌还能把我撑死啊,”冯小怜笑道,“快回去吧,早点睡,明早八点小区门口见。”   “ok,”李显比了个手势,“进去吧。”   冯小怜点点头,转身刚要拉开门,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跟李显说道:“明天我带爱心早饭哦,你不要自己吃包子那些。”   说完,拉开门就进去了,李显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四个字在回荡:爱心早饭……   冯小怜一开灯,她爸她妈正坐在沙发上等她,冯爸板着张脸,冯妈给了她一个“小心”的眼神。   “外面那个男孩子是谁?”冯爸爸严肃地问。   他们这栋小区是别墅加公寓的模式,冯小怜住别墅,外面巨大的落地窗,估计冯爸冯妈把她跟李显在外面看了很久了。   “同学啊,”冯小怜边放书包,边换鞋,“学习挺好的,明天还要帮我补习呢。”   冯爸爸把这个宝贝女儿是捧在手里怕碎了,抱在怀里怕掉了,疼到心尖尖上了,怎么女儿刚长成亭亭玉立的样子,就有讨厌的臭小子来拱了。   “他这样的,学习能有多好啊?”冯爸爸阴阳怪气地说,看那个小子,高高瘦瘦的,隔着玻璃没看清,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学生。   冯小怜漫不经心地说:“还好吧,x市的中考状元。”   “你说啥?!”冯爸和冯妈同时叫道。   ……   “小怜?”冯妈在卧室门口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冯小怜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书。   冯妈妈进来看到她这么用功,心疼地说:“大晚上的,还在床上看书,字那么小,看得见吗?眼睛会坏的。”   冯小怜把书转过来给冯妈一看,原来是一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没字。”   冯妈妈无奈地摇头,“你啊。”这孩子,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哎,都是像她不像她爸,她读书的时候门门功课都倒数前三,嫁了个聪明老公,本来指望改善一下基因,改善是改善了,女儿比她强点,从倒数前三到了倒数前十。   “妈,”冯小怜挪到床的一边,掀开空调被,“来,跟我睡。”   冯妈妈笑着坐进被窝里,“我问你,那个男孩子到底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同学,”冯小怜继续翻着手上的杂志,说道,“难道我会撒谎吗?”   “哎,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同学了,我就是想问,你们、你们……”冯妈妈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冯小怜合上杂志,叹了口气,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妈妈的眼睛,“我们没有早恋。”   冯妈妈长舒了一口气,“好好好,那就好,同学学习好,该多跟他学习。”   不过我以后要跟他结婚的,冯小怜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   “他一个人跑到我们这里来读书,就住在我们小区的右边的公寓里,一个人住,很可怜的。”冯小怜替李显卖惨道,“放假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到咱们家吃饭啊。”   “好好好。”女儿奴冯妈妈抱抱宝贝女儿,“明天就让他来。” 第74章 学渣7   李显一大早就醒了, 两眼瞪得像铜铃,望着天花板发呆,摸出床边的闹钟一看, 才5点半。是生物钟, 绝对是生物钟的问题,绝对不是因为期待今天跟冯程程约会的原因。   呸呸呸,这不叫约会。   翻了个身,李显苦恼地捶床,他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冯小怜起得也很早, 在厨房做火腿三明治, 开火的她都不会, 只会这种最简单的。   冯妈妈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女儿忙进忙出的,一大早就说起来要做早饭,带给同学一起吃,她听着心里一阵酸啊, 小姑娘长大了, 情窦初开了, 还骗她说是同学, 这哪是对同学的态度?真当她没年轻过。   真的动起手来,冯小怜才发现做个三明治也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切个番茄切的整个料理台都是番茄汁,切出来的番茄片还歪歪扭扭的。   “小怜,我来吧。”冯妈妈看不下去了, 要进场救援。   “你别来,你别来,”冯小怜连忙挥手拒绝,“我自己来,你坐着,等会儿吃我做的。”今天她要把家人和李显的早饭都包圆了。   冯爸爸也下来了,搂着冯妈妈,看着家里的宝贝疙瘩忙忙碌碌的,叹了口气,“女大不由爹哦。”   磕磕绊绊的总算做出了几个还能看的三明治,一看表,快8点了,冯小怜急急忙忙地把其中几个三明治装在饭盒里,对着一直在看热闹的冯爸冯妈一人脸上亲了一记,“爸、妈,我先走了,厨房里的三明治记得吃哦。”   冯妈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摇摇头,又得收拾了,冯爸拿起餐盘里的一个三明治,一口咬下,“嗯,味道不错嘛。”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做饭都那么有天赋。   冯小怜捧着饭盒,努力把它固定在胸前,用竞走运动员的姿势快速地走。   七点四十的时候,李显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等了快有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冯小怜的身影。   她那个奇怪的走路姿势让他忍俊不禁,“冯程程,你慢点。”赶紧上去迎她,替她拿下怀里的饭盒。   “等急了吗?”冯程程擦擦头上的汗,“快打开,等会儿闷坏了。”   李显笑着打开饭盒,“才几分钟,能闷坏?”是三明治,看着还挺不错的,李显拿出一个,“你吃了吗?”   冯小怜也伸手拿了一个,“还没,我们边走边吃。”   两人并排走着,吃着冯小怜做的简陋的三明治,李显很给面子地夸了一下,“好吃,你还有会做的事啊。”   “我会的可多了,”冯小怜从小包里掏出一小瓶矿泉水,“给你。”   想得还挺周到,李显喝了一口,感觉她放糖了,怎么有矿泉水那么甜?   偷偷瞄她一眼,白净的脸晒得红扑扑的,看看迎面走过的女孩子,都撑着小阳伞,李显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不撑伞,太阳那么大,会晒坏的。”   夏天的太阳那么晒,她也想撑伞啊,可是如果她一个人撑伞的话,跟李显就隔开距离了,让李显替她撑伞,那画面,不敢想,一米八的大高个给她撑个粉色小花伞,他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忘了。”冯小怜小声说道。   李显摇摇头,“你可真够笨的,走,去那边店里看看有没有卖伞的。”李显指的是一家专门卖女孩子喜欢的小装饰的店。   “算了吧,”冯小怜拒绝道,“也不会在外面走很远。”   “不行,”李显严肃道,“晒伤了你就知道厉害了。”说完,大步流星地已走进那家饰品店,抵着门冲她招手,“快来。”   没办法,冯小怜只好跟了上去。   装饰的非常梦幻可爱的饰品店里,到处都是女孩子,突然进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几个女孩子隔着货架的缝隙偷偷打量李显,窃窃私语,害羞而期待地互相讨论,可惜他很明显的是陪身边的那个漂亮女孩,不禁有点遗憾,帅哥不是去搞基了,就是都有女朋友了。   事实上跟她们想得不一样,是冯小怜在陪李显。   李显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一进才发现这么粉红可爱,看什么都新奇,拿起一个水晶蝴蝶结的发卡递给冯小怜,兴奋道:“你戴这个,戴这个,一定好看。”   冯小怜无语地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发卡,直男审美,最为致命。   “你快放好,别乱摸了,不是来买伞?”冯小怜不为所动,开始在店里找伞。   李显悻悻地放下发卡,嘀咕:“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会丑死,冯小怜不理他,专心致志地找伞。   伞没看到,倒是看到几顶棒球帽,冯小怜灵机一动,拿起一黑一白两顶棒球帽,走到还在看发卡的李显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踮起脚,“低头、低头。”企图把手上那顶黑色的棒球帽扣到他头上。   李显正看得专心,被她一拉,下意识地向她那边低头,头上一热,李显伸手摸了摸,是一顶帽子。   冯小怜放开他的胳膊,把另一顶白色的棒球帽戴在自己头上,冲李显左右晃了一下脑袋,“好看吗?”   这个棒球帽正适合她,青春靓丽,活力十足,李显摸了摸帽子,暗暗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了他脸上的红晕,“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冯小怜撇撇嘴,“我觉得挺好看的。”   “来,那边有镜子,我们去照照。”冯小怜眼尖地发现帽子的货架旁有面小小的方镜,拖着李显往那边走。   方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脸孔,都是芳华正茂的年纪,一个柔美,一个帅气,般配极了,反正冯小怜是觉得很满意,情侣帽哎。   李显有点不好意思,摘下帽子掩饰性地扇风,“戴这个太热了,不好。”   最后在冯小怜的大眼攻势下,棒球帽还是买了,伞也买了,伞就插在店门口的桶里,两个睁眼瞎都没看到,还是店主告诉他们的,买了店里唯一一把看着不是那么女性化的伞——彩虹伞。   李显替冯小怜撑伞,两个棒球帽都放在冯小怜的小包里,看着李显美滋滋的样子,冯小怜疑道:“你不会是因为自己想撑伞,才非要买伞的吧?”网上都这么说,男生跟女生出门,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撑伞。   “哪有,”李显伸出胳膊,让太阳照到他的小臂,“我才不怕晒,我晒给你看。”   冯小怜一手打掉他的小臂,怕不是个傻子。   买拖鞋的时候,李显又要冯小怜试试,冯小怜拿起他手上的粉红印花拖鞋,看了下尺码,“就这个,能穿。”   李显对她不试穿的行为感到很失望,冯小怜怀疑他是把她当成芭比娃娃了?给自己买椅子,李显就马虎多了,随便要了一张,让送货员送。   “不如再买两盆植物吧。”冯小怜想到李显家里冷冷清清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李显挠挠头,“我养不活啊。”   “我们买好养一点的,”冯小怜拍板,“隔几天让阿姨浇浇水,拿出去晒晒太阳就行了。”   超市的植物区域不大,但也郁郁葱葱的,就一个售货员,远远地在跟隔壁货架的阿姨聊天,冯小怜乐得自在,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现在轮到李显说她了,“别乱摸,等会儿这些都被你摸坏了。”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小夫妻吗?”两人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冯小怜一回头,是谭浩康,真是冤家路窄。   李显沉着脸说:“你别乱说话。”   谭浩康抱着双手,冷笑一声,“你们再装,怎么不说是表兄妹了?”他才不信冯小怜说的鬼话,表兄妹?骗鬼哦。   冯小怜拍拍手,放下手里正在摸的含羞草,施施然地走到李显身边,谭浩康一看见她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这样很丢人,遂立即往前跨了一大步,“哼”了一声。   “看什么看啊,还想装可怜倒打一耙啊?”谭浩康指指上面的摄像头,“这里有监控,知道吗?”   “你再嘴贱,信不信有监控我也照样揍你?”李显凶神恶煞地举起拳头。   “你打啊!”谭浩康指着自己的脸,“打,照这儿打,让我看看你能有多牛逼。”   冯小怜拉住李显,谭浩康说的对,这里有监控,打了他,是李显吃亏,被谭浩康那有权有势的爸妈往学校一捅,到时候李显保不齐又是一个开除处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李显,别跟他一般见识,”冯小怜拉着李显绕过谭浩康,“我们回家吃饭。”   李显不情不愿地被冯小怜拖着,经过谭浩康身边时,谭浩康冲他怪笑一声,惹得李显差点动手,幸好有冯小怜拉着。   两人站在长长的结账队伍末尾,“糟了,植物忘买了,”冯小怜一拍脑袋,懊恼地说,“你先在这儿排着,我去拿。”   李显说道:“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又碰到那个衰人。   “不用了,我很快的,你排队啊!”冯小怜撒腿就跑,让李显都没能反应过来。   冯小怜气喘吁吁地跑回买植物的地方,还好,谭浩康还没走,在那东挑西拣的,估计也是爸妈交代的任务。   “谭浩康。”冯小怜叫道。   谭浩康一回头,看到冯小怜一个人,傲慢地说:“干什么,想道歉?我告诉你,晚了,你上次跟我那事没完,高中三年,时间长着呢,你别落我手里,我整死你。”   冯小怜微微一笑,释放出身上一缕龙气,龙气化作稀薄的雾气,包围着她,谭浩康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的金光,好像看到了真龙天子,而他只是天子脚下的蝼蚁。   “去,替我把仙人球拿来。”冯小怜恶意地勾起嘴角。   谭浩康连忙找出仙人球捧在手心,双手毕恭毕敬地奉上。   冯小怜懒懒地说,“手势不对,倒着拿。”   谭浩康还是那个姿势,恭恭敬敬地把仙人球翻过来倒着拿,盆里的沙土倒了一地,仙人球的刺扎在手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违抗眼前人的命令,战战兢兢地拿着。   冯小怜看时机差不多了,拿了一盆含羞草,吩咐道:“拿着别动。”自己赶紧溜了。   李显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她,刚好快要轮到他们结账了,李显忙问:“怎么样,没事吧?”去了这么久,让他怪担心的。   “没事呀,”冯小怜笑眯眯地捧着含羞草,轻轻一碰,含羞草慢慢合上了叶子,“你看,多好玩。”   两人结账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尖叫,“我的手!我的手!”   “怎么回事?”李显想伸头张望,冯小怜一拍他的胳膊,“赶紧回去,我要饿死了。”   “哦哦。”李显挠挠头,也不管那边的热闹了,结了账就跟冯小怜回家了。   谭浩康痛得眼泪狂飙,满手的仙人球刺,碰也不能碰,拔也不能拔,想马上跑去医院,售货员还要叫他先赔仙人球的钱,不然不放他走。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仙人球好玩,去拿在手里玩了呢? 第75章 学渣8   回去的路上, 冯小怜捧着含羞草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怎么那么开心?”李显奇怪地问,他看到那个衰人, 心情现在都好不起来。   冯小怜冲他甜甜地一笑, “跟你出来买东西就很开心呀。”   “你干嘛老是胡说八道。”李显又羞红了脸,这冯小怜,说话一点边际都没有。   “我没有啊,”冯小怜脸一垮,“我都是实话实话。”   见她气鼓鼓的, 李显又愧疚起来了, 她都是笑着的多, 两眼亮晶晶的,这样明显的脸色不好还是第一次,对她,他一直抱有小时候的歉意,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他含糊地说:“对不起啊。”   “觉得对不起的话, 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冯小怜狡黠地笑了。   听了她的要求之后, 李显坚决拒绝, “不行,我不去你家吃饭,那多不好意思,不行不行。”   要不是还在替冯小怜撑伞,他说不定拔腿就跑了。   冯小怜站在原地, 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水气弥漫。   “你别哭啊,哭我也不会答应的,”李显慌张地说,他话音刚落,那大眼睛里的眼泪马上聚成团,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快要掉下来了,李显一横心,“行了行了,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别哭。”   冯小怜开心地一笑,眼泪瞬间不见,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这就对了嘛。”   李显无语地跟在后面撑伞,他这算是被她吃定了?   等到了冯小怜家门口,李显又杵在那儿挪不动脚了,这才认识几天,非亲非故的,跑她家里去吃饭,大人也都在,多尴尬啊。   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好像跟她单独吃饭就不尴尬似的。   看他想临阵退缩了,冯小怜一招鲜吃遍天下,眼睛一眨,又要开始掉泪了,李显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丝毫没有办法,大手往她眼睛上一罩,眼不见为净,“快把你的开关关上,我认输还不行吗?”   冯小怜嘴角上扬,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扫过李显的掌心,在李显的掌心造成轻如羽毛的微痒,李显突然有些迷恋这轻微的痒意,她又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从他的手心滑过,让他有种被她依恋的错觉。   “我的‘水龙头’关了,你也‘开门’吧。”冯小怜笑道。   李显慌忙放开手,掩饰性地主动站到门边,“来,你开门。”   “我出门不带钥匙的,”冯小怜敲敲门,“妈,我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一脸严肃的冯爸爸,双眉倒竖,粗声粗气地说:“回来了。”身旁的冯妈妈偷偷给冯小怜做了个手势。   看来冯爸爸早就在家等着她了,说不定她跟李显在外面的情景,都被她爸看在眼里了。   冯小怜想得不错,刚刚冯爸爸看到李显把手放在女儿脸上,差点气得要冲出去砍人,被她妈妈抱住老腰才没冲出去。   “叔叔阿姨好,我叫李显。”李显紧张地九十度鞠躬。   冯爸爸“哼”了一声,被女儿和老婆同时瞪了一眼,他气结,他女儿才十六岁,为什么他就体验到嫁女儿的心酸感了?这不科学!   “嗯,进来吃饭吧,”冯爸爸克制语气,还是有些埋怨地对冯小怜说,“你妈都等你们好久了,怎么才回来。”   明明是你一直在落地窗那张望,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好像担心女儿会被狼叼走一样,冯妈妈心里暗暗吐槽,又打量了抬起头的李显一眼。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还隔着玻璃窗,没看清楚,现在这么近的一看,冯妈妈先是感觉真高啊!这得有一米八了吧,这才高一啊,小伙子真能长个,再看长相,有棱有角的,很俊的孩子啊。   而且一看就聪明,有股灵气,冯妈妈暗叹,怎么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又漂亮又聪明的。   冯爸也打量了一下李显,个长那么高,干什么,上去补天啊,看那剃的小板寸,像个社会青年,装什么酷,眼睛滴溜溜地转,净想打小姑娘的主意。   要是他生的,可得好好教育,哪像他的宝贝女儿,又乖又听话。   “快进来呀,怎么还站在门边上,”冯妈妈张罗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李显是吧,你穿这个,新的。”   “谢谢阿姨。”李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冯程程来他的家的时候,他就没想到要准备拖鞋。   冯小怜见她爸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显,忙拉着她爸的手撒娇道:“出去一趟好渴啊,爸给我榨橙汁喝吧。”   冯爸爸刮了刮她的鼻子,“渴了不知道买水喝,等着。”临走还不忘再看李显一眼,臭小子,小怜渴了也不知道给她买水喝,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冯妈妈也撤退了,笑着说道:“我去厨房烧菜,很快的,你们上楼坐会儿,小怜,好好招呼同学。”轻拍了两下女儿的手。   “嗯,好,妈,你放心吧。”冯小怜一语双关地回答。   第一次进女生房间,李显觉得又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门边束手束脚的,冯小怜把身上的包挂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啊。”   “哦。”李显同手同脚地走了过来。   冯小怜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垫在肚子上,笑道:“有那么紧张吗?”   李显坐在软软的粉色沙发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我不紧张。”   看他两只手拧来拧去的,还说自己不紧张,冯小怜一面觉得他这样很好玩,一面看着他在空调间里都出汗,有点不忍心。   她一拍手,突然想到,“李显,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把手里的抱枕往李显怀里一扔,冯小怜蹦蹦跳跳地往床头柜那找东西去了。   李显抓着怀里的樱桃小丸子抱枕,手上有点东西的感觉踏实多了。   冯小怜在床头柜里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一本相薄,她左手拿着相簿晃晃,冲李显神秘地一笑,“猜猜这是什么?”   李显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抱枕都掉地上了,“不会吧,你还留着?!”   “那当然了!”冯小怜眉飞色舞地说道,拿着相册扑到沙发上,“噔噔蹬蹬,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相册“唰”的一打开,第一张照片就是小时候冯小怜和李显的合照,冯小怜又黑又痩的,小脑袋瓜上稀稀拉拉的黄色头发,一双大眼睛里还包着泪,看上去可怜极了,李显是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墩,满脸不情愿地搂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冯小怜。   李显看着这张神奇的照片,不由得回忆起来,“你那个时候太瘦了,比现在还痩。”   “小时候穷呀,”冯小怜满不在乎地说,“吃得不好,当然就痩了。”   李显摸摸她的头发,他是转学前才知道她家里有多困难,那时候他可后悔当初把她惹哭了,如果他早点知道的话,一定把他的小饼干都给她吃。   “你当初为什么不要这张照片?”冯小怜谴责他的无情,“是不是嫌拍得不好看?”   幼儿园老师为了让他们和解,特意拿了新买的相机给他们一起拍了张合照,照片洗出来以后,要给他们一人一张,可小李显死活都不要。   他不是嫌照片拍得好不好看,而是一看到照片里,冯小怜瘦瘦小小的,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觉得很愧疚。   “对不起啊。”李显又说道。   冯小怜“噗嗤”笑了一声,“小时候不懂事,有什么好一直对不起的。”她从相册的照片背面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李显惊喜地问道:“你重印的?”   “才不是呢,”冯小怜得意地甩甩照片,“这可是原装正版,当时你没要的那张,我要了。”她纯粹是不想把自己的丑样子给别人留着看。   “喏,”冯小怜大方地把照片递给李显,“现在要不要啊?”   “要,当然要!”李显高兴地接过照片,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下,笑得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冯小怜逗他,“那个时候不是不要吗?怎么现在又要了?”   李显不好意思地抓抓短发,“那时候不懂事嘛。”两个人小时候多可爱啊,冯程程像他读过的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小蚂蚁,黑黑的,瘦瘦的,怯怯的,很可爱。   不过熟了以后,就发现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怯生生的了。   一张照片把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他们一起回忆起为数不多的共同的幼儿园岁月。   “你小时候好胖啊,是不是整天吃零食啊。”   “是啊,蛀了好几颗牙,都黑了,换了牙以后,就戒了零食。”   “怪不得你现在那么瘦呢。”   “现在瘦是因为我运动的多。”   冯小怜问了一个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谭浩康为什么老是针对你的样子?”   李显看了她一眼,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学号几号?”   “三十七号,”冯小怜问道,“这跟学号有什么关系吗?”   李显解释道:“一班是按成绩排学号的。”   “那我不是倒数第一啊!”冯小怜高兴道,他们班有四十三个人呢,这么一算,她还行啊,在一班都排名这么靠前了。   李显泼她冷水,“后面的学号都是插班来的,按来的先后顺序排。”   冯小怜沮丧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三号,谭浩康是四号,”李显比了个三的手势,“这就是他跟我过不去的原因。”   “他有神经病吧,”冯小怜气道,“那他怎么不跟一号二号过不去。”   “你不懂,”李显摇摇头,“第一第二名离得远,我离得他最近,只要我落下来了,他就能进前三了。”   冯小怜还是不理解,“第四怎么了,他干嘛非要进前三?”   李显想了想,“赵东方告诉我,谭浩康在以前学校就一直保持在前三,大概是心有不甘吧。”   “这叫心理变态。”冯小怜愤愤地说道。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李显露出了一个臭屁的笑容,“嫉妒我比他帅。” 第76章 学渣9   没等冯小怜损李显几句, 冯妈妈来敲门了,“饭好了,快下楼吃饭吧。”   “好的, 妈妈, ”冯小怜合上相册,招呼李显,“那张照片你收好了,走吧,下去吃饭。”   桌上摆了满满丰盛的菜肴, 海陆空三军齐全, 还有一瓶特大的鲜榨橙汁, 橙汁冯爸爸早就榨好了,本来想端上去给女儿喝,被老婆阻止了。   “你还看不出来?她就是打发你点事做,别老盯着他们,你还上去找不自在。”冯妈妈虽然不聪明, 在琢磨小女儿心思这方面还是比冯爸爸这个男人强多了。   冯爸爸只好换悲愤为力量, 在厨房把半箱橙子全榨汁了。   李显低头吃饭, 紧张地菜都不敢夹了, 只吃眼前的那盘菜。   “李显,吃啊,”冯妈妈夹了块排骨在李显碗里,“别拘束,我听小怜说你们还是幼儿园同学呢。”   “咳咳咳!”李显一口呛住, 差点喷饭。   “对啊,”冯小怜给李显倒了点橙汁,递给他,“小时候对我可好了,喝点饮料,别呛着。”   李显脸红地接过杯子,“谢谢。”   听说李显小时候对女儿挺好的,冯爸爸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多吃点,一个人在这儿读书,不好好吃饭,瘦得像竹竿。”   冯小怜偷笑,终于也轮到你被教训长得太瘦了。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结束,冯小怜赶紧大发慈悲地把李显带上楼,李显一进屋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放松下来了。   “会不会肚子疼啊?”冯小怜问道,“看你吃饭的时候那么紧张。”   李显揉了揉肚子,还好,“没那么脆弱。”虽然紧张,但是冯爸冯妈都是挺随和的人。   “多来几次,习惯就好了。”冯小怜笑眯眯地说。   还要多来几次?李显的脸色瞬间变绿了,可是看着笑眯眯的冯小怜,根本不敢反抗是怎么回事?   “补习,写作业吧。”李显决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找回场子。   李显给她慢慢讲题,发现她也不是他老说得那么笨,就是理解起来思维很扁平,所以有些数学题目她转不过弯。   只要他稍微点拨一下,把她的思维拽回正轨,一些基本题目问题就不大。   他忍不住夸道:“你也没那么笨啊。”   冯小怜还没笑开,李显继续说道:“及格应该勉强能行。”   ……   星期一,李显和冯小怜一来,刚放下书包,赵东方就扑了上去,“李显,你今天是不是要去鼓号队面试?我要观摩。”   “面试你观什么摩?”李显把赵东方从背上扯了下来,“等入选了,升旗仪式你慢慢看。”   赵东方颓废倒在桌上,“升旗仪式我站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他个子跟李显差不多高。   “他去鼓号队面试有什么好看的?”冯小怜坐好,“你暗恋他啊?”   “呸呸呸,”赵东方连呸了三声,表示自己的清白,“怜姐,你能侮辱我的人格,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李显一掐他的脖子,“滚蛋。”   赵东方求饶,乖乖地坐了下来。   中午面试前,赵东方趁李显去上厕所,偷偷把手机递给冯小怜,“怜姐,给我录个视频啊。”   冯小怜接过手机,奇怪地问:“你是不是真的暗恋他?”   “别闹,”赵东方摆摆手,“我就是想跟李显学习学习他那打鼓的架势。”李显打鼓贼帅,学好了肯定能撩倒一片妹,可惜他好久没看到李显打鼓了。   冯小怜面试得很快,仪仗队主要看身高体形,长得好不好看,她按照老师的要求走了两步,就过了,结束之后赶紧去音乐教室看李显面试。   李显正坐在门口等,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冯小怜,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加油啊。”冯小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李显一笑,“用得着吗?肯定是赵东方叫你来的,这就是他的手机。”   冯小怜撇撇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脑子那么好使。   很快叫到了李显,冯小怜站在门口拿起手机开始录视频。   后面等的几个同学也凑过来看,被里面的面试老师看见了,面试老师一瞪,“都挤在门口干什么,老实排队。”   几个等面试的同学都悻悻地回了座位,只有冯小怜还站在那儿,不为所动,见老师瞪她,她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老师,我来拍个宣传视频。”   李显回头瞟她一眼,这冯程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十级了吧。   既然是拍宣传视频,那几个老师也就没说什么了,还稍稍整理了桌面,显得干净点,“这位同学做下自我介绍吧。”   李显鞠了个躬,“老师们好,我是来自高一(1)班的李显,以前学过一点架子鼓。”   听到是一班的学生,几个老师都互相看了看,一班可都是好学生啊,态度也不由和蔼了许多,“那你给我们随便来一段吧。”   音乐教室该有的乐器都有,也少不了架子鼓。   李显拿起鼓槌,坐稳之后,就开始了表演。   冯小怜不会架子鼓,甚至对音乐一窍不通,但她被李显挥动的手臂,敲打的节奏带入了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节奏感那么强烈的音乐中,他却很稳,上半身摇晃的幅度都很小,双手快速地切换着,脸上认真专注的表情使他有了平常没有的特殊魅力。   帅!帅炸了!冯小怜拍视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后面等面试的同学在外面听到李显的鼓声,都情不自禁地跟着打节奏。   李显一出来,冯小怜不由得一把扑上去抱住他,激动地说:“李显,你太棒了!”   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迅速地脸红了,“冯程程,别闹。”   里面的面试老师目瞪口呆,这……光明正大地就早恋了?   目睹虐狗现场的同学们都嗷嗷乱叫着,李显只好一手拖着死都不肯撒手的冯小怜往外走,另一边解释道:“她是我表妹,别误会。”   冯小怜埋在李显怀里,路过的同学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有李显一路不停地在解释,“她是我表妹,她是我表妹。”   一直到洗手池边,李显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喂,冯程程,你还不快放开,这可是在学校!”   冯小怜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衬衫,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下,很快李显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无奈地说:“你别总是来这一招啊。”   松开李显的衬衫,冯小怜抬起头来,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对不起!”对不起,让那样耀眼的你陨落得那么早。   看到李显神采飞扬、骄傲肆意的样子,冯小怜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死去的那个时刻,也许他永远没法理解,他越出色,她就越心痛。   “不是吧,”李显看出来她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没有去深究,只是用大手替她擦去眼泪,又轻轻把她抱入怀中,“心理素质太差了,都被哥帅哭了啊。”   冯小怜破涕为笑,捶了一下他的后背,“呸,蟋蟀的蟀。”   “哈哈哈,”李显摸了一下她的头,“冯程程,你几岁啊,你这是小学时候才流行的骂法了。”   冯小怜不说话,在炎炎的夏日中,在他略有汗湿的怀抱中,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这个她青春里最珍贵的少年。   他像流星,突然而至,照亮天际,又转瞬即逝,这次,她要抓住这颗星星,让他永远永远骄傲地闪耀着。   李显看着她打旋儿的发顶,感受着胸前的湿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是什么让她感到这么委屈?她这样明亮清澈的眼睛,一点都不适合流眼泪。   ……   赵东方兴致勃勃地站在阳台上等着两人回来,翘首以盼了好长时间,才等到了狼狈的李显和眼睛红红的冯小怜,他激动地一拍墙壁,“李显,你怎么能欺负我怜姐呢!看这眼睛红的!”   “滚,”李显一巴掌拍上赵东方的后脑勺,“我欺负谁也不会欺负她。”   冯小怜微微一笑,“就是他欺负的我,把我帅哭了。”   赵东方摸摸后脑勺,眼睛一亮,赞同道:“李显打鼓帅吧?”说着,对着冯小怜比了个大拇指,“我以为我就是李显的最大的脑残粉了,怜姐你更厉害啊,你这简直就是真爱粉啊。”还真能被帅哭,他还以为那是段子呢。   “喏,给你看,”冯小怜把手机递给他,“看完了还我。”   赵东方喜滋滋地拿过来,还没打开看,听到冯小怜的后半句,整张脸都垮掉,“怜姐,这手机是我的啊。”   “手机是你的,视频是我的。”冯小怜打算拷到自己的手机里,每天晚上睡觉前看一遍。   现在李显跟冯小怜的生活轨迹完全一致了,早上一起到学校,早读课一起去排练,排练完了再一起回去上课。   排练的间隙,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八卦,冯小怜在这里遇到了意外之喜——朱丹宜。   前世的同班同学,那个“夸”她有本事找到男朋友的前桌,那个问她“堕胎疼不疼”的“天真”班花,嫌坐在“她”身边都嫌有骚味的“洁癖”同学。   朱丹宜,好久不见了。   朱丹宜正跟几个初中同学聊天,突然感到有谁盯着她看,回头一看,是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看着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见她看过来,冲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甜蜜笑容。   想了想,印象里好像不认识她啊,冲她笑什么笑,套什么近乎,朱丹宜回了个笑容,心里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年头,怎么遍地都是绿茶,真烦人。 第77章 学渣10   冯小怜从她熟悉的假笑中体会到了隐藏的恶意, 第一眼就讨厌我了吗?那可怎么办,后面会让你越来越讨厌呢。   带着真心诚意的笑容,冯小怜走上前去, 围成一团的女孩们都面面相觑, 领地被人入侵的感觉可不好。   “你们好,我是1班的冯小怜。”冯小怜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1班?几位女孩心里同时产生一个想法:这么厉害?还是1班的?   冯小怜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听我们的宣传委员说,你们觉得1班没有美女,所以今天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她的语气诚恳,表情认真, 让几位女孩觉得她是开玩笑都不行。   朱丹宜脸一冷, “你什么意思?”   冯小怜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字面意思。”   突然被攻击挑衅的滋味不好受吧,来啊,快还击啊。   有个女孩忍不住要上前开骂,朱丹宜拉住了她,短短几分钟的交谈, 朱丹宜已经有隐隐约约成为小团体头目的趋势。   “这位1班的冯小怜同学, ”朱丹宜加重了“1班”两个字, 语气嘲讽地说道, “请你别这么自以为是,以为在1班就有什么了不起,看不起别的班的同学,在仪仗队训练,我们都是普通的队员。”她又强调了“普通”两个字, 一番义正言辞的言论引来身后几个女孩赞同的目光。   冯小怜抿嘴笑了笑,“1班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是仅代表我个人看不起你的。”   “你!”朱丹宜也忍不住要发怒。   “冯程程,怎么回事?”李显黑着脸走过来,远远地就看到一群女孩围着冯程程,一看就不是好好相处的氛围,他也不顾及男孩不掺和女孩事的原则,马上过来给冯程程撑腰。   朱丹宜一看到李显来了,明显眼睛一亮,冯小怜看了肚子里一阵反胃,拉上李显往边上走,“没事,你快走,妖精会吃唐僧肉的。”   李显一头雾水的被冯小怜拉着出了门,壮士未酬身先死。   听完了冯小怜交待的前因后果,李显无语,“你还真那么说啊,宣传委员就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不是开玩笑的,”冯小怜眨眨眼睛,“我要跟她们宣战。”   “为什么?”李显对女孩之间突然就能掐起来这件事,真是不能理解。   冯小怜用手指卷了一缕长发,看向远方,“前世有仇。”此仇不报,非女子。   “你小心一点,”李显叮嘱道,“女孩子之间可是很厉害的。”   冯小怜将手指上的长发放开,柔顺的头发一挣开束缚,就弹跳回原位,“我也是女孩子呀。”而且是很坏的那种。   在接下来几天的仪仗队训练期间,冯小怜简直化身损招达人,她用的是最低级最恶心人的那种。   在训练时,她完美地做到最好,然后给那个小团体嘲笑冷笑讥笑,鄙视嫌弃瞧不起,各种得意洋洋,小人得志;休息间隙,不管那个小团体走到哪,她都肆无忌惮地跟到哪,然后从头到脚恶心她们。   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撕逼方式,朱丹宜没想到到了高中居然还有人在用,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完全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斗鸡的形象。   仪仗队的其他女孩甚至有些倾向冯小怜,毕竟她是一对多,场面上就比较弱势。   她这样无理由无差别地对一个群体进行无休止的攻击,其他女孩都好奇的不得了,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看她们就讨厌呗,”冯小怜弹弹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在学校拉帮结派的,干什么,搞黑社会啊。”   “我啊,最讨厌像这种以为抱了团,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的人,”冯小怜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就当我是替天行道吧。”   朱丹宜紧紧地握住拳头,冯小怜,她放屁!明明是她一个人率先发难,不知道为什么就针对起她们来,她们抱团又怎么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说得好像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好,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们一不做二不休。   朱丹宜咬着牙说道:“冯小怜,我们没得罪过你,你非要没完没了吗?同学之间就不能好好相处?”   “第一,你们得罪过我,”冯小怜夸张地做了个“o”的嘴型,“第二,我都这么对你们了,你还想跟我好好相处?你是忍者神龟吗?”   朱丹宜终于彻底被激怒,手指颤抖着指向冯小怜,“冯小怜!你等着!”   冯小怜吐了吐舌头,“等着就等着。”   转过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前世那个不动声色把她往烂泥里踩的朱丹宜,碰上现在这个“低级幼稚”的冯小怜,也把水平自动降到这个等级了吗?   轻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哟。   ……   赵东方拍拍李显的肩膀,李显回过头来看他,赵东方神秘兮兮地拉他过来,“哎,你有没有觉得怜姐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李显瞟一眼冯小怜,正认认真真地做他给的题,漂亮的额头流下了一滴汗,挺乖的,“没有。”   赵东方摇头,“不对,一定有问题。”冯小怜最近给他一种强烈的要干坏事的感觉,每天下课就冲着谭浩康的座位凉凉地看,咦,想想就冷,怎么李显就看不出来呢?   冯小怜确实在策划着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那些迂回或者教育的手段,她都嗤之以鼻,她信奉的是古罗马中的同态复仇,我们古文化里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果不是让对方承受同样的痛苦,怎么能让她心里复仇的狂澜得到平静?   谭浩康手受伤了,但他还坚持上课,不能落下一天的课程,让李显这个暴发户超在他前头。   冯小怜看他缠着纱布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痛快,身体上的那么一点点痛苦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正餐呢。   午休的时候,同桌拍拍谭浩康的肩膀,“谭浩康,你手机带了没?”   谭浩康狐疑地看他一眼,学校是不许带手机的,偷偷带了的,都藏起来。   “哎呀,别装了,借我用一下,”同桌恳求道,“今天跟我女朋友52天纪念日,不打电话会死人的。”   “行,你打完电话还我,”谭浩康从书包夹层拿出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万一被发现,别说是我的。”说了他也不会承认。   同桌欣喜地接过手机,谢了一声,揣在袖子里,跑出去打电话了。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同桌才回来,把手机还给他,双手拜了拜,说:“不好意思啊,女孩子说起话来,就说个没完,通话记录我已经给你删了。”   “没事。”谭浩康大方地笑笑,把手机重新收好,暗地里却很鄙视他,拿别人的手机打电话打个没完,他也真好意思,还女朋友,神经病,农村人就是农村人,靠死读书挤进附中一班有什么用,一股穷酸相,老是想着怎么占他的便宜,再怎么努力读书,以后也还是穷打工的命。   谭浩康看看手上的纱布,想起那天在超市里他有印象见了冯小怜和李显一次,后来他就莫名其妙地去拿仙人掌玩了,当时是怎么了,脑子坏了?   反正碰上这两个人就没好事。   回头看一眼两人的座位,都不在,呵,又跑到哪里去幽会了吧?表兄妹?也只有班上那群傻子才信,等着,他一定会抓到他们的把柄,他们还没完,那个闷亏,他吃了,迟早得还给他们。   月考成绩下来了,老姜按照排名,排在前面的一个一个夸,末尾的就一个个的从头到脚损。   李显前进一名,成了第二,老姜夸他参加文艺活动成绩还提升了,要同学们好好向他看齐,谭浩康掉到了第九,老姜报了名字就过去了。   出乎意料,冯小怜也受了表扬,她虽然还是尾巴,但是前进了好几名,老姜又夸了李显一通,什么帮助同学,共同进步,不光自己好,还带别人一起好。   冯小怜笑得美滋滋的,李显被表扬,她比自己受表扬还开心,两人相视一笑,后面的赵东方被虐得嗷嗷叫。   谭浩康气得指甲都嵌入了掌心,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老师还表扬他们?   冯小怜注意到谭浩康在看他们,冲谭浩康甜甜地笑了一下,少女美丽的笑容差点晃花了谭浩康的眼,接着他就看到她冲他做了个口型:废物。   愤怒地一捶桌子,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老姜正在对这次的考试进行分析,突然被谭浩康打断,他眼睛一瞪,“干什么,成绩退步了,就拿桌子撒气?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谭浩康闭了闭眼睛,咬牙说道:“对不起,老师。”上次被老姜骂得狗血淋头,即使他说了,纸团不是他的,是李显扔的,老姜还是一个劲地只骂他,认为他是推卸责任,跟同学相处有问题。   对老姜这种不可理喻的老师,他只能忍。   看到他吃瘪,冯小怜偷偷笑了笑,难受吧,煎熬吧,冤枉吧,等着,马上你就会觉得现在这点痛苦不值一提,因为更大的痛苦在等着你呢。   坐在后面的赵东方突然周围一凉,打了个寒颤,怎么办,怜姐给他的感觉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第78章 学渣11   八卦, 在学校里的传播速度是最快的,单调无聊的学习生活里,只要出现一点八卦的小火星子, 马上, 就会在校园里形成燎原之火。   师大附中贴吧的一个帖子在某天中午火了。   标题是:八一八那个蜈蚣精女神的骚操作。   帖子内容劲爆,而且指名道姓,直指学校仪仗队“女神团”的朱丹宜,在中学时期交了许多男友,各种劈腿要礼物, 开房滥交。   发帖的人显然是个男的, 用词很粗鲁下流, 语气激动暴躁,行文中颇为愤愤不平。   一开始下面的回复是质疑居多的。   1l:楼主好酸,追不上就泼脏水,一股屌丝味。   2l:前排留名,万一火了呢?   3l:编故事谁不会, 我还说冯小怜是我前女友呢   4l:楼上牛逼, 小心别掉马, 不然会被她哥打爆狗头,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5l:楼上+1,冯女神不可说,望周知,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   在楼歪得快到喜马拉雅山之前,楼主又回来了, 这次他直接上了图。   朱丹宜在宾馆床上的照片,没穿衣服的那种。   这张照片一砸下去,一群发育过剩的男孩子立刻保存了下来,兴奋地开始回帖议论,求更多的图片,这个帖子真正的火了起来。   293l:卧槽,有图有真相啊。   294l:看朱丹宜平时挺傲的,没想到这么骚啊   295l:已撸,楼主多发点,一张太少了   296l:删前留名   297l:不敢披马甲,匿名爆一个吧,朱在初三毕业旅行的时候,晚上主动钻男生帐篷,我相信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   大中午的,一群血气方刚的男生互相传阅着那张照片,女生们也窃笑着八卦,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朱丹宜本人。   想想看,朱丹宜正在专心致志一本正经地训练,而她们就在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看着她的不雅照片,想着她正经的外表下,那脏污的内在,多么有趣啊,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是成本最低的快乐。   从对她的鄙视之上,还能获得一种优越感,实在是太划算了。   仪仗队的几个姑娘偷偷招呼站在一边的冯小怜,“冯小怜,你快来。”   冯小怜挑挑眉,高傲地踱过去,“干什么呀。”   她对所有人都是满不在乎、冷冷淡淡的样子,除了对朱丹宜那个小团体,对那个小团体,冯小怜是斗鸡模式,所以其他被她冷淡对待的女生,在这种差别下,竟然也觉得高傲自持的冯小怜其实人还不错呢。   你看,只要你平常不得罪她,她从来不会找你麻烦,所以肯定是朱丹宜做了什么坏事,把脾气这么冷的冯小怜都得罪了。   现在她们知道冯小怜为什么会针对朱丹宜了,这种女孩子,哪个女孩子能看得顺眼?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朱丹宜的事,所以才处处针对她呀?”女孩神秘地对冯小怜说。   冯小怜耸耸肩膀,“什么事?我讨厌她,只是因为她惹人厌。”   女孩嘻嘻笑了一下,把衣兜里的手机递给她,“给你看样好东西。”   冯小怜接过女孩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接过一看,慢慢划过帖子,她的脸色变了,变得越来越黑,差不多看完主要内容之后,她的表情无比震惊,“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什么?你不知道啊!”女孩们怕她看得不仔细,兴奋地跟她分享楼层里其他人的爆料。   冯小怜越听越震惊,不敢置信地说:“不会吧,她虽然拉帮结派挺讨厌的,看不出来是这种这么乱的女生啊。”   “哎呀,冯小怜你就是太单纯了!”女孩们恨铁不成钢地说,“越是这种里面脏的女生,外面就越是装得像!”   明明冯小怜针对朱丹宜的时候,这些女孩也只是在一旁看笑话而已,可现在朱丹宜这个明面上的死对头一句话都没说,这些中立的女孩子就疯狂地吐出毒液,信誓旦旦地说着朱丹宜的各种坏话,仿佛亲眼所见。   就为了说服“单纯”的冯小怜,冯小怜太单纯了,平常说讨厌朱丹宜,就会跟在后面说两句怪话,太幼稚了,怎么是朱丹宜这种人的对手哦,这种女生在男生中间能各种劈腿搞事,冯小怜根本斗不过她,说不定吃了多少暗亏呢,只能傻乎乎地用笨办法去报仇。   冯小怜作出将信将疑的样子,“那她这样也太恶心了吧。”   看到一群女生难得的围在冯小怜身边,朱丹宜觉得很奇怪。   冯小怜就是个吃了炸药的斗鸡,每天针对她,说些级别很低的难听的话,什么“你腿真短”、“你刚刚踢正步的时候像唐老鸭”,简直了,反驳她,觉得自己也变蠢了,不反驳,心里怎么都听得膈应难受。   正因为她特别幼稚的攻击,其他女生也不怎么搭理她,谁乐意搭理一个神经病呢?   怎么今天一反常态的,都围着冯小怜,而且时不时地好像朝她这个方向在看,什么意思,都在帮冯小怜说她的坏话了?   朱丹宜走向自己小团体的一个女孩身边,问道:“她们怎么回事?好像在说我什么?”   那个女孩也正兴致勃勃地刷着那个帖子,冷不丁地被帖子里的女主人公一问,叫了一声,吓得手机都差点掉了。   被那个女孩过激的反应惊到,朱丹宜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凑过去看一眼女孩手上的手机,上面正刷到一条回复:朱丹宜啊,我上过,水多,就是有点黑了,哈哈。   脑子里“嗡”的一声,朱丹宜夺过她的手机,一条条翻过去,各种不堪入目的回复,她激动地双手发抖,牙齿打颤,凶狠地问那个女孩:“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不是我发的,是别人发的帖子。”   帖子?朱丹宜这才重新看手机,点到只看楼主,翻到最上面楼主发的帖子内容,还有那人发的她的照片,“啊!!!!”朱丹宜痛叫一声,是谁!是谁在胡说八道!她根本没有拍过这种照片!楼里的内容也全是编造的!是谁!是谁在整她!   突然想到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可能性,朱丹宜看向被女孩子们围着的冯小怜,冯小怜也正巧看她,嘴角一翘,是一个鄙视嘲讽的笑容。   “是你!”朱丹宜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围着冯小怜的女孩子吓得四散逃开,看热闹也得保持安全距离。   冯小怜双手环抱着,不屑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等于是变相承认了,朱丹宜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哈,”冯小怜又笑了一下,这次她笑得更甜了,“是不是胡说八道,事实胜于雄辩,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问问她们,觉得我是不是在污蔑你?”   朱丹宜这才想起那些女孩子围着她,应该就是在一起嘲讽羞辱她,她环顾四周,女孩子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看她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就连几个跟她是一个小团体的女孩子,也是一副羞于与她为伍的样子。   “哎,朱丹宜,我要是你的话,就挖个地洞钻起来,”冯小怜在鼻子周围扇扇,“什么味那么大?是不是你身上的骚味?”   这句话是朱丹宜曾经说过的话,她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冯小怜!”朱丹宜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断了,扑上去撕打开来,什么面子,什么里子,她通通不要了,她就是要把这个贱人的嘴撕烂!   冯小怜双手聚拢龙气,防御住头部,专把身上的软肉暴露出来让朱丹宜抓,暗暗用膝盖狂顶朱丹宜的肚子,边叫道:“救命啊!朱丹宜发疯啦!”   那些女孩子看这阵仗,全都傻了眼,围在那,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个都不敢上前。   隔壁鼓号队,李显正在角落里戴着耳机,闭着眼睛打鼓,突然被一个男生拽起,“不好了,快别练了!你妹被朱丹宜打了!”   李显扔下鼓槌耳机就狂奔过去,正看见冯小怜小小的一个被朱丹宜压在身下打,他脑子一热,直接一只手把朱丹宜掀开扔到地上,抱起冯小怜,“冯程程,你没事吧!”   冯小怜一感受到李显的怀抱,马上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膛里,“我害怕!她疯了!”   李显牙齿一龇,瞪眼看向地上捂着肚子叫痛的朱丹宜,“我他妈从来不打女人,今天我要破这个戒!”他刚要上去,就因为被冯小怜死死地抱住而动不了,冯小怜带着哭腔说道:“快带我去医务室,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什么?毁容?李显连忙要看她,冯小怜却挣扎着不给他看,李显只好一把抱起她,对跟来的男同学说:“你去把这个事汇报给老师,我带她去医务室。”   说完,抱着冯小怜往外冲,那男同学赶紧跑去找老师了,剩下的同学围观着抱着肚子滚来滚去喊疼的朱丹宜,有个女孩子突然“啊”了一声,“她会不会是流产了啊!”   李显抱着冯小怜一路狂奔,冯小怜一直捂着脸不让他看,让他焦躁无比,也顾不上别人看戏的眼神了,紧张地安慰她:“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李显,”冯小怜呜咽着说,“我要是毁容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李显没有丝毫迟疑,脱口而出心里的真心话。   冯小怜隔着指缝看着这个满头大汗,双眼坚毅的大男孩,她生命里闪亮的星星,本来只是装哭,现在却真的止不住地掉起了眼泪,李显,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79章 学渣12   感觉到胸前湿意的李显跑得更快了, 把冯小怜颠得几乎快抛起来,他咬牙说道:“马上到了,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   在李显的狂奔下, 原本十分钟才能到的医务室,五分钟就到了,李显连忙把冯小怜放到病床上,就着急地对校医说:“老师,她被打了, 伤得很严重!”   校医是个中年妇女, 慈祥和蔼, 一看冯小怜瘦瘦长长地躺在病床上,还捂着脸,看上去可怜极了,赶紧过去,“同学, 你怎么了, 脸上受伤了?”   冯小怜把手挪开, 脸上完好无损, 就是满脸的泪痕。   校医奇怪地看了边上焦急的李显一眼,“没事啊。”   冯小怜把手臂内侧翻出来,“老师。”   修长雪白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血痕,娇嫩的皮肤都翻开了,校医震惊地看着, “这是被谁挠了!”   李显一路都在担心她说的毁容,也没仔细看她的手臂,这下也被惊得不清,大惊之后是大怒,“朱丹宜!”   校医安抚地说:“没事的,没事的,这都是皮肉伤,擦了药水就好了。”   “会不会留疤?”李显知道她爱美,担心地替她问道。   “这么点伤不会留疤的。”校医笃定地回答,这个伤看起来厉害,其实没伤到什么地方。   李显稍微松了一口气,对着冯程程道:“别怕,老师说了,不会留疤的。”   冯小怜点点头,对李显的细心很感动。   上药的时候,冯小怜疼得掉眼泪,李显在旁边看得更疼,拉着冯小怜的手低声安慰,“很快就不疼了,上了药就好了,马上又漂亮了,忍忍,晚上给你吃冰激凌。”   校医瞪了李显一眼,“伤没好之前,不能吃生冷食物。”   李显呐呐地应了一声。   冯小怜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晃晃他的手,“没关系,就是有点疼。”又对着摇头叹气的校医说,“老师,药水能不能多上点,我怕好得慢,影响学习。”   药水上多上少都一样,该上的地方上了,就能好了,可看着冯小怜可怜兮兮的样子,校医想到家里那个差不多大的宝贝女儿,不由心软了,尽量给她多涂了点药水。   涂完药水以后,冯小怜这双手臂看着恐怖极了,红红紫紫的,惨不忍睹,李显心疼地说:“能走吗?我背你回去?”   校医实在受不了这个愣头青了,怎么小伙子谈个恋爱,智商就为负了,“她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背什么背?!”   “对不起啊老师,”冯小怜笑笑道,“我哥就是有点着急。”   哦哦,原来是兄妹啊,以为是早恋,所以态度特别严肃的校医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李显夸赞道:“当哥的就是细心。”   李显:……   李显搀扶着冯小怜慢慢走,他总觉得她其他地方也受了伤,走起路来有点一瘸一拐的,“你怎么了,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冯小怜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迎面赵东方风风火火地跑来了,他一过来,看到冯小怜的惨状,就惊得原地跳了起来,“我操!怜姐你手怎么了!”这他妈什么玩意,整只手看上去跟废了一样!   “朱丹宜这个臭女人!把我怜姐打成这样还他妈恶人先告状!”赵东方气得一拳砸在墙上,“你俩快去政教处,那女的在那颠倒黑白呢,操,老姜到处找你们呢,快去!”   哦?冯小怜暗暗勾了勾唇,朱丹宜,你告状的时候可要狠一点,千万别让我失望。   李显扶着冯小怜去政教处,刚到楼梯拐角就听见朱丹宜大哭的声音,冯小怜撇撇嘴,这都多久了,还在嚎呢,嗓子够有力气啊。   李显替冯小怜敲了敲门,冯小怜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报告。”   “进来!”里面徐主任的声音传来,明显是非常火大。   等冯小怜真的出现在徐主任面前的时候,徐主任吓了一大跳,积聚的火气散了一大半,这这这,“你这手怎么了!”看上去像是没一块好的皮肉啊,血肉模糊的。   冯小怜低头,啜泣了一下,低声道:“被打的。”   朱丹宜一看到冯小怜进来,她也吓了一跳,这怎么看上去比她还严重,她忍不住停止了哭泣,辩解道:“徐老师,不可能,我没打得那么狠。”   听她还这样说,李显怒道:“我亲眼看着你压着她打,医务室是我带她去的,药是我看着上的,这你也能逃避责任?!”   徐主任一拍桌子,“都闭嘴!我问谁,就谁说话,七嘴八舌的,打架还都有理了!”指着李显道,“你,一个男孩子,掺和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李显刚要说些什么,冯小怜拉住了他,给了他一个恳求的眼神,他只好出去,临走前给了朱丹宜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   徐主任走到冯小怜身边,看了一眼就把眼睛移开了,伤得确实挺狠,没法看,不禁对着朱丹宜说:“你这同学,怎么下手那么重!”   朱丹宜冤枉死了,眼泪又开始流了,“徐老师,我真的没用力。”她根本抓不开冯小怜的手,被她踢得又疼,又不甘心放过她,只能拿指甲挠了她几下。   徐主任皱着眉头,向站着的其他仪仗队的女生提问,“你们说说,什么情况?”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都不说是吧?”徐主任冷笑一声,几个小丫头片子,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不说也行,所有在场的,都算斗殴,全部警告处分,以后推荐保送这些名额,一个都别想上,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自己想想。”   几个女生明显脸色难看了起来,明明不关她们的事,却要侵犯到她们的利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徐主任看出来她们松动了,放缓语气道:“说清楚了就没事了,训练室是有摄像头的,你们现在不说,等会儿录像调出来,就没机会说了。”   这下,所有女生都沉不住气了,赶紧都表示愿意说。   几个跟冯小怜在一起的女孩子说,她们跟冯小怜一起聊天呢,朱丹宜就突然发疯,冲上来对着冯小怜吼了几句,就把冯小怜推倒了压在地上打,冯小怜人比她痩,打不过她,一直抱着头躲。   其余几位女生说得也大同小异,包括跟朱丹宜要好的那几个,也认同了这几个女生的说法。   朱丹宜听了她们的说辞,气得满脸通红,跳起来对着那些女生说:“你们不说实话,小心出门被车撞死!”   这话说得太毒,几个女生都怒了,“朱丹宜,你说什么呢?”“你才出门被车撞死。”“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人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徐主任又一拍桌子,拍得自己手都疼了,暗暗把手藏在背后搓,“你一言我一语的,当这里是菜市场?!”   “朱丹宜,你说,你怎么说是冯小怜打你!”徐主任对着朱丹宜严肃地问道,这女生一进来就说肚子疼,说被人打了。   朱丹宜委屈地直掉眼泪,捂着肚子说:“她拿膝盖顶我肚子。”顶得她现在肚子都抽搐得疼。   冯小怜插嘴道:“那是因为你压着我,我才反抗的,你还踢我腿,掐我腰呢。”   徐主任眼睛一抬,“你说什么,她还踢你的腿?”腰这种部位,他一个男老师就不太好意思提了。   冯小怜提起训练穿的运动裤,果然,小腿上好大一个淤青,几乎有人的脚那么大了,在雪白纤细的脚踝上,显得可怖极了,看来她说的这个也是真的。   徐主任心里已经有数了,对着朱丹宜喝道:“你说清楚,为什么打她!别的我不要听,我就要听个理由!”   朱丹宜满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闸口,“徐主任,她平常就一直针对我,休息的时候就追着我骂我,骂得很难听,为了训练队的内部团结,我都忍了,可她还不罢休,还在网上发帖骂我,造谣我,说、说我……很多难听的话!”说着,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那就是这个受伤的小姑娘先挑事了,徐主任又黑着脸问冯小怜:“有没有这回事?”   冯小怜倔道:“我骂她是因为她拉帮结派,搞小团体,她一点都不团结,但是帖子不是我发的。”   “你胡说!”朱丹宜愤怒道,“你明明都承认了!”   “好了别吵!”徐主任一看又有炸起来的趋势,赶紧阻止,又问下那几个女生,“你们来说。”   跟冯小怜分享帖子的女生大着胆子说:“徐主任,我敢保证那帖子肯定不是冯小怜发的,那帖子我们都不知道谁发的,只是我看见了,跟冯小怜说了一下而已,冯小怜完全不知道这个帖子,一开始还说不信呢。”   其他几个女生也纷纷附和,说就是那么回事,冯小怜根本没说帖子是她发的,只是朱丹宜上来就骂她,冯小怜还了几句嘴,朱丹宜就打她了。   朱丹宜发现自己突然就有理说不清了,气道:“平常就是她一直针对我,不是她还有谁?!”   另一个女生反驳道:“她针对你,都是明面上的,冯小怜不像你,耍不来那种心机。”   徐主任又拍桌子,这十来分钟,拍得他手都要麻了,这么多女生,个个嘴都凶得很,他问冯小怜,“你平常是怎么骂她的?”   冯小怜突然脸红了,低着头轻声说:“腿短,腰粗,没我好看,踢正步不标准,像唐老鸭。”   徐主任好险没笑出声,他九岁的小侄女都不这么骂人了,这个冯小怜怎么那么幼稚,完全就是个小女孩嘛,就这么几句话,至于气得把人压在身上打吗?这气性也太大了。   “好了,我知道了,”徐主任心里已经把事情捋清了,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到底是什么帖子?”   这下,所有人,包括朱丹宜,都不肯说了,这帖子内容太劲爆,捅到学校里不合适啊,朱丹宜自己也说,就是骂她的、造谣的帖子。   这种造谣帖子,也说不清是谁发的,也说不定根本不是本校人发的,属于朱丹宜的私事,徐主任被这些小姑娘搞得满头包,也不想管了。   他判定冯小怜属于正当防卫,以后说话注意点,朱丹宜自己搞错了,还打人,性质恶劣,记过,警告处分,全校通报批评,给冯小怜道歉。   “要我道歉?!”朱丹宜捂着肚子哭道,“她打得我也很疼,现在都疼得难受!”   徐主任沉下脸,“是你自己先动的手,怪别人?”自己压着人家小姑娘打,怪人家小姑娘反抗?还有这种道理。   “不想道歉,可以,我现在打电话叫你们家长一起来一下学校,当面把这个事情解决一下。” 第90章 学渣13   一听叫家长, 朱丹宜慌了,她爸妈都是好面子的人,这样因为打架被请到学校来, 她怎么向爸妈交待?她伤的是肚子, 只要平时注意避开点,是能瞒天过海的,于是,她慌忙说:“我道歉,我道歉。”   冯小怜却说道:“徐主任, 你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妈, 让她来接我吗?我今天没法自己骑车回去了。”   这摆明了是要跟朱丹宜过不去了。   徐主任想了想, 这种事情,一方的家长叫来了,到时候要闹起来,还是得找另一方的家长要说法,干脆还是打电话把两边家长都叫来了。   “徐主任, 其他同学没参与的。”冯小怜小声说道。   反正马上家长要来了, 这么一屋子人站着也难看, 徐主任一挥手, “其他没关系的都走吧,回去以后不要乱说话,否则我还是要处分的。”   女孩子们欣喜地答应了,出去前都纷纷向冯小怜投去感激、关心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去看还捂着肚子掉眼泪的朱丹宜, 包括以前跟朱丹宜要好的那几个。   一出政教处,她们纷纷松了口气,看到李显还站在门口等,轻声跟李显说:“放心,你妹妹没事。”李显点了点头,脸色还是不好看。   几个女生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忍不住七嘴八舌又说了起来,差点一起被处分的经历,显然让这几个女生迅速变得亲密了,哪怕是之前朱丹宜的小团体成员,女主之间要好起来的秘诀只有一个——共同讨厌另一个女生。   “没想到朱丹宜是那种人,骚就算了,还那么狠。”   “就是,你没看到她打冯小怜的那个样子,吓死人了,看以后谁敢得罪她。”   “哎,其实她就是那种人,你们跟她不熟,我初中就跟她一个班,她呀……”   ……   八卦的火苗又在她们中间燃烧开来,不知会燃起多大的火呢?   先来的是冯小怜的父母,他们狂奔到政教处门口,就看到李显正站在门口,冯妈妈摸摸狂跳的胸口,问道:“李显,小怜怎么了?”   李显眼圈一红,“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她。   冯爸爸没心思听了,直接推开门,一进门就看到女儿垂在那血红的手臂,差点一个没站稳,直接晕过去,好险扶住了沙发,冯妈妈跟在后面一声尖叫,扑上去抖着双手不敢碰她,“小怜……”刚叫出了女儿的名字,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的,妈,我不疼。”冯小怜低声安慰道。   冯爸爸压抑着怒火,问道:“徐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徐主任看到冯爸爸这张脸,才有了印象,这不是跟他还有几个上面的领导一起吃过饭的冯总,请他们多多关照自己的女儿,再看一眼冯小怜,徐主任这才转过弯来,合着,冯小怜就是他女儿!   托关系的人太多,他也没那闲工夫一个个怎么关照,再说他一个分管德育的,又不能出什么力,除非犯事撞在他手上,所以他也刻意去留意过。   没想到,真有这么巧的事,他女儿还真撞在他手里了!这下,可得少不了还个人情了。   “咳咳,这位是冯小怜同学的爸爸吧?”徐主任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事情,纯属口角演变出来的一次打架事件。”   “打架?!”冯爸爸提高了嗓音,怒道:“我女儿从小到大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动过手!”   “冯爸爸你别激动,”徐主任把手往下压压,示意冯爸爸淡定,“这次主要是朱丹宜同学先动的手,冯小怜同学只是正当防卫。”   冯爸爸眼睛往旁边一看,沙发旁还站着个小姑娘,低着头捂着肚子,一句话都不说。   “就是她?!”冯爸爸忍不住怒道,“你这小姑娘,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打我女儿?!”   朱丹宜吓得身体一抖,毕竟她还是个小女孩,面对成年人的怒吼,就算心里再委屈也不敢说话,只能不停地掉眼泪。   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徐主任一边站在朱丹宜的前面,以防冯爸爸突然冲动,一边接起电话,“喂,对对,让他们直接到政教处来。”   挂了保安室的电话,徐主任马上说:“朱丹宜同学的家长已经到了,等他们过来,我们再一起慢慢沟通。”   “沟通什么?”冯爸爸激动地说,“把我女儿打成这样,还沟通?直接送到少管所去!师大附中就收这种学生?”   听到自己的父母也来了,朱丹宜忍不住说道:“是她先骂我的!”   “好了,不要说了!”徐主任训斥道,“朱丹宜同学,你是一点没有悔改之心了!”   冯小怜靠在妈妈怀里,轻声说道:“妈,我害怕。”冯妈妈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别怕,乖囡,妈妈在,别怕。”自己也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冯爸爸看着妻女两人哭成一团的模样,心如刀割,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朱丹宜的父母是本地剧院的编剧和演员,接到消息,立刻放下剧团里的工作赶来了学校。   对方的父母已经先来了,女孩子显而易见的伤得很重,电话里徐主任也已经跟他们把情况说过了,是他们理亏,朱丹宜的父母一进来就道歉,替女儿认错。   “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我向你们道歉,伤害了你们的女儿,所有的医药费我们都会承担的,请你们看在小孩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吧,她也知道错了。”朱妈妈恳求道。   朱丹宜不甘地说:“妈,是她先骂的我。”   朱父怒道:“你闭嘴!还不快过来道歉!”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先动手的就是吃亏,况且人家伤得那么重,搞不好事情闹大,他们都无法收场。   冯妈妈只抱着冯小怜哭,冯爸爸黑着脸说道:“你女儿好像没有知道错了的意思,我看她要进少管所才能反省反省。”   朱父一咬牙,一巴掌冲自己的女儿扇过去,把朱丹宜扇得倒在沙发上尖叫一声,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错!”   朱妈妈见女儿被扇倒,心疼地抱住女儿,也掉下泪来,“别动手打孩子。”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朱丹宜哭喊道,“冯小怜,对不起,我求求你原谅我!”   政教处里乱成一团。   叫了家长,又挨了父亲一巴掌,朱丹宜该有的处分一样也没少,还在档案里记下了一笔,这次恶劣事件的影响会跟着她一辈子,任凭朱父朱母怎么请求都没用,徐主任打着官腔,暗暗观察冯爸的脸色,他这算,关照过了吧?   冯小怜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在家休息。   冯爸冯妈带着冯小怜出来时,李显立马望去,又不敢走近。   冯小怜停住脚步,回头冲李显笑道:“晚上带作业给我啊。”   “嗯。”李显眼圈一红,知道她看上去还好,他就放心了。   冯小怜说自己没事,冯爸冯妈可不能信,这手跟血葫芦似的,还能没事?马上把她押到市中心急诊去了。   急诊的医生看了一下,很无语,“小伤,涂那么多紫药水干嘛?会有副作用的知不知道?过来洗了。”   冯小怜心里吐了吐舌头,为了卖惨呀,嘻嘻。   清洗过后,冯小怜的手臂看上去能看多了,就是几道抓痕还是很明显,医生在冯爸冯妈的强烈要求下,给裹了纱布,冯小怜撒娇道:“真的不疼,回去给我炖猪蹄补补吧。”有龙气这个止疼药在,怕什么。   “臭丫头,”冯妈妈一捏她的耳朵,“吓死妈妈了,以后可千万离那些人远一点。”   在家里,冯小怜本来就是小公主一个,现在受了伤,更是得到了祖宗般的待遇,早早地吃了饭,妈妈帮她一起洗了澡,就把她塞到被窝,“今天早点睡,白天肯定吓坏了吧。”   冯小怜摇摇头,“我要等李显给我带作业呢。”   这哪里是在等作业呀,冯妈妈心里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心头肉掌中宝,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你先睡,等李显来了,我再叫你。”   这下冯小怜乖乖地点了点头。   冯爸等冯妈出来,向屋里瞄了一眼,“睡了?”   “睡了,”冯妈裹裹外套,“说要等李显来送作业,等会儿还得叫她。”   冯爸急得提高了嗓门,“都这样了还惦记作业?”   “嘘,你小点声,”冯妈一拉冯爸,往楼下走,到了楼下厅里才说,“她那是惦记作业吗?你是不是傻?”   冯爸爸垂头丧气,他才不傻,他就是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的宝贝女儿是惦记作业,好好学习,而不是惦记那个臭小子呢?   八点的时候,冯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冯爸刚起身,冯妈就把他按住了,“我去开门,等会儿你别说话。”   门一开,果然是李显,瘦长条个,背着个,头顶还冒着热气,见冯妈来开门,赶紧问好,“阿姨好,我来给冯程程送作业的。”   冯程程?这小伙子还叫女儿小时候的名字呢,冯妈心里觉得奇怪,脸上却不显什么,笑着拿拖鞋说:“进来吧,她就惦记着让你帮她一起补作业呢。”   李显紧了紧书包带子,腼腆地“嗯”了一声。   冯爸冷眼看着,“哼”了一声,马上招来冯妈一个虎瞪,他只好转过去,看电视!眼不见为净。   冯妈妈轻轻敲了敲门,“小怜,你同学来了。”   “门没锁,进来吧。”里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冯妈妈一声叹息,这是早就醒了在等啊,女儿还没大呢,已经不中留了。   “进去吧,”冯妈妈笑了笑,“我去下面给你们煮点宵夜吃。”   “谢谢阿姨。”李显说道,如果平常,他肯定会礼貌地推辞几句,只是现在他实在心里焦急,也顾不上那些了。   等冯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马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冯小怜穿着藕色的棉质睡裙,正坐在被窝里,冲他甜甜地笑,举起两只被纱布裹着的手,开玩笑道:“我像不像木乃伊?”   李显没笑,他把书包放在书桌上,走到冯小怜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肃着脸问道:“冯程程,我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第91章 学渣14   冯小怜呆住了, 举着两只手,愣愣地看着李显,慢慢才说道:“我们还小, 不能早恋……”   李显点点头, “你说得也对,现在应该以学习为重,那我们毕业了,我当你男朋友,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冯小怜眨眨眼睛, “什么时候说定的?”   李显转身拿起书包, 从书包里面的夹层里掏出那张小时候的照片, 严肃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老师站旁边,我们那个时候就说定了。”   舍不得再逗他,冯小怜翘了翘嘴角道:“好, 我们说定了。”   李显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两颗虎牙在灯光下尖尖地简直在发光。   “李显, ”冯小怜忍不住道, “我能摸摸你的虎牙吗?”   李显的笑容僵住了,他拒绝道:“不行,多脏。”   “不脏,”冯小怜很执着,“你以后要当我男朋友, 这么点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我没刷牙啊,”李显挠挠板寸,想了个理由逃避,“下次刷干净了再说。”   冯小怜呶呶嘴,指指房间里的卫生间,“里面有牙膏牙刷,你去刷吧。”   李显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那对粉色的牙刷和漱口杯发愁,哎,冯程程要治他,太容易了,眼睛上开关轻轻一扭,他就投降了,扭头看看床那个方向,她是不是真会什么戏法?   拿起粉色的牙刷,李显感觉手里的牙刷比实心球还重,这可是冯程程每天用的牙刷,这样算间接接吻了吧?   手里的牙刷一抖,落到水池里,李显还是从卫生间出来了,脸红红的,酷酷地说:“牙刷掉地上了,不能用了。”   “哦,没关系,洗脸池下面抽屉里有新的。”冯小怜笑眯眯地说。   李显认输,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刷牙,来来回回刷了好几遍,把手放在嘴边呼气,闻了闻,甜甜的草莓味,哎,上刑场吧。   冯小怜坐那翘首以盼很久了,看着李显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她更有兴致了,拍拍床铺,“坐过来点。”   李显叹了口气,挣扎什么呢,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啊”地一声在冯小怜面前长大了嘴。   冯小怜闷笑,“我又不是牙医,你干嘛张嘴,你笑一下呀。”   李显无奈,只好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尖尖的小虎牙也从嘴角两侧探出头来。   冯小怜伸出手指,慢慢靠近,李显慌张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那隐约的温热气息越来越近,纤细的手指落到他的鼻梁上,慢慢地往下滑动,在他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他不由屏住了呼吸,她停顿了很久,才将手指下滑。   细腻的肌肤落到他的唇边,轻轻地在他的唇珠弹了一下,“先留着,下次再摸。”   李显睁开眼睛,见她在床边缩成一团窃笑,无奈道:“耍我好玩吗?”   冯小怜狂点头,太好玩啦。   冯妈的夜宵一直等到李显快走了才拿上来,两碗馄饨,冯妈笑眯眯地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咸蛋猪肉馅的,小怜最爱吃的。”   李显起身接过两碗馄饨,“谢谢阿姨。”   冯小怜手受伤了,虽然她是一点都不疼,但是有机会被未来男朋友照顾,何乐而不为呀。   李显从小就很独立,做事也仔细,一颗一颗馄饨喂给冯小怜,汤都没洒出来一点,总是把馄饨吹得温度恰到好处,冯小怜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靠在床背上打着小饱嗝。   “早点睡吧,我明天晚上再来,”李显把碗放下,把摊在床上的书收到书包里,提起书包准备走,看着冯小怜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失笑,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乖,明天我请假早点来。”   “yeah!”冯小怜高兴地抱住他的腰,“说话要算话。”   “那当然,”李显被她抱得脸颊一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你白天好好休息啊,多吃点饭。”   等李显走了之后,冯妈来收拾碗筷,看着女儿明显藏不住的笑容,心里有点泛酸,打趣道:“满血复活了?”   “妈!”冯小怜嗔道,“你能不能把手机给我呀,我好无聊的。”   冯小怜也有手机,可平常都是冯妈保管的。   冯妈猜她是要跟李显还要说话,“你呀,给你给你,别太晚。”   冯小怜笑着点头。   拿到手机之后,冯小怜拨通了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对面是个在变声期的男孩子,声音很低沉。   “嗯,是我,”冯小怜开了免提,懒懒地说道,“朱丹宜在学校怎么样?”   “呵,人人喊打,有人传言她流产了。”   冯小怜“噗嗤”一声,“谁传的?我喜欢她这个创意,你去加到那个帖子里。”   “可以,”那个男孩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样?”   冯小怜轻松道:“我会怎么样?难道猎人还会被猎物伤到吗?”   “要不要我在帖子里,把她打你这件事加上去?”   “没必要,”冯小怜皱了皱眉,“董逸天,我不想你做多余的事情,我们是合作伙伴,互惠互利,不是朋友,不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况且,坏的是我,你在同情一个施暴者吗?”   董逸天听着冯小怜冷淡的话语,想起她来找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开出的条件分明是对他有利的多,却摆出一副,我们这是公平交易,你千万别感谢我的态度。   “我知道了,”董逸天笑笑,“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冯小怜兴奋了起来,“当然,接下来这件事可是至关重要的。”   挂了电话之后,冯小怜删除了通话记录,心情舒畅地想着将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呀,狗咬狗,多好看。   从她看到谭浩康第一眼的时候,她注意到的不止是他,还有他身边不容忽视的天命之子——董逸天。   师大附中帅气的校服穿在董逸天身上却灰扑扑的,乱蓬蓬的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就跟以前的她一样,又一个透明人。   可冯小怜体内的混沌之气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气运,天命所归,遇水化龙,这个人,将在未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她暗中调查这个董逸天,出生农村,却天赋过人,从一所破破烂烂的农村学校杀出重围,挤进一中,还能稳坐第一的交椅,他的眼里只有两件事——学习和赚钱。   他很缺钱,缺钱到中午只花五毛打一份饭,还要厚着脸皮求阿姨给多一点,再给多一点,就着免费的汤填饱肚子。   想多做练习,买不起教辅书,只能求他的同桌,哪怕借给他抄下来,他的同桌表面上对他很大方,但是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鄙夷和厌恶,他无所谓,如果自尊和人格能够变现,他一定一秒钟都不犹豫就出卖他的所有。   所以当冯小怜来找他时候,他马上就答应了,冯小怜给出的条件优厚到他不敢相信,高中全部的学费,还有另外一笔报酬,刚好够他妈三年的医药费。   “如果你有需要,大学的学费,我也可以承担,”冯小怜环抱着双手,美丽的脸上是骄纵的笑容,“反正我有的是钱。”   “不必了,”董逸天哑哑地说,“大学的学费,我有能力赚。”   这样丰厚的报酬,代价不过是,骗过他那个愚蠢傲慢的同桌,用他的手机发一个帖子,持续更新,在学校里煽动这些消息,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冯小怜要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谭浩康拉入一个陷阱。   “谢谢啊。”董逸天憨憨地笑了下,把手机还给谭浩康。   谭浩康敷衍地“嗯”了一声,最近这个死读书的农村人真是得寸进尺,几乎每天都要向他借手机用,谈女朋友,脑子有病,本来就穷,还每天想着那种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眼界狭窄,一辈子穷命。   董逸天却像没看出他的不满似的,凑上来说,“你知道冯小怜为什么休学吗?”   “什么?”谭浩康看看后面的座位,“冯小怜休学了?”   “你不知道?”董逸天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亮了亮,神神秘秘地说,“我隔壁学校的女朋友都知道,冯小怜被九班的朱丹宜打了。”   “朱丹宜?”谭浩康皱眉,“女孩子?”   “对啊。”董逸天兴致勃勃地开始谈论起了这件事,最后,他还下了个结论,“这朱丹宜真是太坏了,欺负冯小怜。”   我呸!   谭浩康握紧拳头,像,太像了,这种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手段,不就跟冯小怜陷害他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谭浩康突然对董逸天所说的“坏女孩朱丹宜”起了兴趣。   朱丹宜现在在学校非常难过,她写了检查,吃了处分,记了过,爸妈每天在家里都长吁短叹,不给她好脸色看,好像她这辈子已经完了一样,学校里女孩子们都对她冷嘲热讽,就算她再怎么解释,帖子是污蔑,照片是假的,都没用,明明自己没做过的事,却突然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更不乏有一些轻佻的男孩子,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想占便宜,她拒绝他们,却被他们说成“装纯。”   又有一个男孩子拦在她回家的路上了。   朱丹宜警惕地把书包挡在胸前,“我警告你,你如果想对我怎么样,我就报警。”   “别那么紧张,”谭浩康笑笑,“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跟我一样,也是被冯小怜陷害的。” 第92章 学渣15   “你什么意思?”朱丹宜虽然是疑问的语气, 可抱在胸前的书包却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两人来到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咖啡馆,谭浩康要了个小包厢,朱丹宜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 谭浩康注意到她的紧张, 微微笑了笑,“你放心,这里有监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说跟我一样,也被冯小怜陷害了, 是什么意思?”朱丹宜碰也不碰面前的饮料, 她跟着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冯小怜”这三个字,她一想到就恨得咬牙的那三个字。   谭浩康脸沉了下来,“她是不是先激怒你,然后等你忍不住以后,再装无辜, 颠倒黑白, 明明不是你的错, 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是你, 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朱丹宜激动地一拍桌子,“一点都没错!是她先挑衅的!”   “因为我也曾经这样被她陷害过,”谭浩康不想再提起过去那件吃亏的事,只一句带过了,他更感兴趣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好好报复一下她?”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冯小怜白天睡觉休息,晚上等李显来看她,李显已经变成她的大玩具了,头发被拔过,鼻子被刮过,脸被捏过,手臂被摸过,李显觉得自己已经被训练的可以随时接受被摸虎牙,而丝毫不觉得羞耻了。   哎,习惯真是样可怕的东西。   复学的这天,冯小怜没有骑自行车,她手上还是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因为冯爸冯妈实在担心。   “没事啦,我坐李显的车上学呀,我们都说好啦。”冯小怜甜甜地跟冯爸冯爸告别,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冯爸在后面泪眼挥手,女儿汽车不坐,要坐自行车,这是一个老父亲的悲哀!   李显早在小区门口等了,看见一蹦一跳的冯小怜,板着脸道:“慢点,蹦蹦跳跳的,你是小学生?”   “我高兴呀。”冯小怜钻进李显的怀里,往车横杠上一坐,“嘟嘟,出发!”   李显笑道:“不错啊,冯程程,你开窍了,对上学感兴趣了?”   “我对上学一直很感兴趣的,”冯小怜捏一把他的手臂,“快开车。”   “走咯!”李显骑上车,环抱着他的女孩,向前飞驰,路上洒下一串冯小怜快乐的笑声。   冯小怜复学,大部分同学都表示了礼貌性的关心,尤其是赵东方,差点扑上来痛哭,“怜姐,我可想死你了!”   对她“特殊关心”的还有谭浩康,他一反常态,冲着冯小怜友好地笑着,冯小怜也对他笑了笑,做了一个谭浩康曾对她做过的手势,射击,“biu”~谭浩康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么沉得住气,看来是跟朱丹宜搭上线,想好办法整她了,冯小怜心里非常开心,上学真有趣啊。   午休的时候,冯小怜破天荒地不以看李显为乐了,跟他打了个招呼,“我去医务室换药。”   “我陪你。”李显站起来。   “别啊,”冯小怜按住他,“你好好学习,我不会迷路的。”跟李显说完以后,又跟赵东方说道:“你坐我这儿,好好看着他,监督他学习。”   “得令!”赵东方喜滋滋地收拾东西坐到了冯小怜的位置上,“啊,怜姐的座位,好香。”   李显一巴掌拍上他的头,“写你的试卷。”   冯小怜没有去医务室,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用龙气控制她,把手上的纸条给她,“去,把这个交给九班的朱丹宜。”   那个女孩直愣愣地走到九班,在门口喊:“朱丹宜,出来!”   朱丹宜现在已经是全校的名人了,经常有人叫她,但是基本都是男孩,冲她说两句怪话,女孩都离她远远的,好像她身上有病菌,甚至有人说她流产堕胎。   突然被一个女孩叫了,朱丹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那女孩把手上的纸条塞给她,转身就走。   纸条上写着:想知道是谁发的帖子,就来103机房。   是谁写的这张纸条?   去,还是不去?   朱丹宜抓紧手里的纸条,去,怕什么,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虽然是带着一腔孤勇,但真正到了机房门口,她还是踌躇着,有些不敢进去,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   冯小怜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好久不见哪。”   朱丹宜脑子里“嗡”的一声,连连后退,看着冯小怜像看着什么魔鬼似的,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颤抖着手指指着她,“是、是你。”   “是我,进来说吧,”冯小怜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纸条是我写的,帖子可不是我发的。”   朱丹宜终于勉强镇定下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冯小怜笑了笑,“不管相不相信我,总要看过证据再说吧。”   说完,她又弯了弯腰,“进来吧,怎么,怕我?”   “呵,我是怕你,怕你倒打一耙的好本事。”朱丹宜嘲道,但还是进来了。   机房里很安静,电脑都关机着,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冯小怜走到一台电脑面前,开机,输入管理员的账号,“来坐吧。”   朱丹宜看着她,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打着什么,挪过去一看,是一个对话框。   “朱丹宜,”冯小怜边打字边说道,“我是很讨厌你,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第一天训练就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样子,或者你也可以说我羡慕你,嫉妒你。”   冯小怜停下打字,“但我没有想害你,”起身,指指电脑上的对话框,“坐下看吧。”   朱丹宜没有坐下,狐疑地看向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是一段qq对话,对话是五天前的记录。   小小小脸:这个帖子的楼主,ip能查吗?   治脱发用霸王:没问题。   小小小脸:多少钱,你说个数。   治脱发用霸王:小脑斧介绍来的一律88折,88块,便宜吧。   小小小脸:是不贵,我给你200,查得仔细点。   治脱发用霸王:你的意思是,人肉?   小小小脸:嗯。   治脱发用霸王:那200不够,人肉不道德啊,得加钱。   小小小脸:行,你说多少。   治脱发用霸王:500,包你满意,两个小时,他什么时候换第一颗乳牙我都给你查出来。   小小小脸:ok,成交。   治脱发用霸王:老板就是爽气,么么哒。   朱丹宜焦急地往下划着,两小时之后,那人发来了一个文件夹:老板请查收,欢迎下次惠顾么么哒。   她刚要打开那个文件夹,冯小怜按住她的手,“你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件事确实与我有关,希望你可以冷静点。”   “好。”朱丹宜不想跟她多周旋,只想快点打开那个文件夹。   打开文件夹以后,是一个word,还有一个小文件夹是图片。   朱丹宜先打开了word,像是一张简历。   姓名:谭浩康   性别:男   民族:汉   出生年月日:xxxx年xx月xx号   旁边是一张照片,就是朱丹宜这几天一直在接触的这个谭浩康。   朱丹宜眼前一黑,下意识地说道:“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冯小怜环抱双手,冷笑道,“我要骂你,还用得着发帖子骂你?我当着你的面就把你给骂了,小短腿,水桶腰,你能把我怎么滴?”   朱丹宜握紧双手,努力平静下来,问道:“你说这件事跟你有关是什么意思?”   “谭浩康,我同班同学,从开学起,就纠缠我,可能脑子有问题吧,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讨厌你,就做了这种幼稚的事。”冯小怜面不改色地吹牛,好像谭浩康真是她的变态追求者一样。   “不可能!”朱丹宜惊叫道,这几天谭浩康一直表现得对冯小怜很厌恶,怎么会喜欢她?而且他们还一起策划了那样的事……他会对喜欢的女孩那样做吗?   冯小怜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放到朱丹宜眼前,“我就知道你可能不会信真有这么变态的人,喏,你看看这个,”手机上是一段视频,谭浩康直愣愣地把仙人球反过来扎在手心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面,脸上是卑微的笑容,朱丹宜看得毛骨悚然。   收回手机,冯小怜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为了让我对他笑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就照做了,真是个神经病。”   “他啊,连看我跟我表哥站在一起,都要吃醋,在车棚里大庭广众之下的来抓我,真的是已经心理变态了。”   “我查这个,只不过是不想背黑锅,”冯小怜甩了甩头发,“虽然有我的一部分原因,但我还是要澄清一下,这不是我的本意,你爱信不信吧。”说完,关上电脑,“该走了,晚了就要来人了。”   董逸天把钥匙给她的时候,就说过时间问题,她掐得刚好,赶在时间点之前把钥匙还给了董逸天,“谢了,我会付报酬的。”冯小怜公事公办地说完,直接走人。   董逸天默默地接过钥匙,回到机房,装作一直在打扫的样子。   朱丹宜信了吗?   她半信半疑,冯小怜不可信,谭浩康也很可疑,只有自己是最可信的,先前她不懂,现在她知道了,是可以从帖子里查人ip,把人找出来的。   她马上也从网上找了个干这行的,她要求不高,只要查到ip地址属于哪个手机,手机机主的名字就够了。   也许是她给的钱不多的原因,那人到晚上十点才给她消息,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朱丹宜颤抖着摸向手机,点亮屏幕,短信很简单,所以朱丹宜不用打开,就已经看得很清楚。   机主:谭浩康。   作者有话要说:怜姐:我没有想害你(可爱吐舌)(骗你的啦)(我就是要整死你) 第93章 学渣完   冯小怜晚上回家坐在李显的横杠前, 笑得花枝乱颤,李显差点都稳不住车,“那么开心, 有什么好事?”   冯小怜趴在车把手前, 笑道:“上学就是好事呀,学习使我快乐。”   李显欣慰道:“那就好好努力,我们上一个大学。”   “那可不是要靠我努力,”冯小怜捏了一把他的手臂,“得看你高考的时候交几科白卷了。”   朱丹宜很沉得住气, 自从那天之后, 也没来找过冯小怜。   冯小怜心里冷笑, 看来,她有自己的打算哪,人,不该有奢望啊,否则, 摔下来的时候, 不是疼得要命吗?   仪仗队少了朱丹宜, 很快又招来了新的成员, 为了校庆庆典的全校演出,女孩们都在加紧时间训练。   冯小怜每次跟李显一起离开教室去训练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谭浩康黏在她身后的目光,像阴暗的臭水沟里的毒蛇,冯小怜觉得很愉悦, 你越恨我,我越高兴。   在正式演出之前,董逸天来化妆室找她了,“谭浩康不对劲。”   冯小怜对着镜子把头发绑得高高的,用力将马尾固定住,漫不经心地说:“他动作可真够慢的。”她等的花儿都谢了。   来回照了几下,确定非常漂亮完美,冯小怜微微笑了笑,“走吧,快去排队,等会可以看到我精彩的演出哦!”   她们的演出在下午1点左右,演出之前因为已经化好妆了,所以都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   冯小怜也不例外,她一个人穿着主演出服坐在一边啃着面包,“我的水呢?”冯小怜摸摸裙子的周围,每个人都发了一瓶水还贴了名字,她刚刚把水放在旁边,现在却不见了。   “没看到啊。”旁边的女孩们都拿起了自己的水。   冯小怜无奈地说:“哪里还有水啊?”啃干面包能噎死人。   “后台仓库那里应该还有吧,”有女孩回答到,“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要不你喝我的吧?”   冯小怜笑了笑,“不用了,我去拿一瓶就好了。”像她这样高傲,目中无人的女孩,怎么会去喝别人喝过的水?对不对呀,谭浩康?   越走近后台仓库,冯小怜就越兴奋,到底计划到了什么程度呢?把她锁在仓库,不让她参加演出?这太小儿科了,不够解恨哪。把她的脸划花?这个还行,就是方式有点太女性化了,越想越期待啊。   推开仓库的门,黑洞洞的,冯小怜体贴地先把门关上,再开灯。   没人,冯小怜有点失望,难道不是在这儿?直接在庆典上下手?那就更好玩了,也行。   撇撇嘴,冯小怜随手从桌上拿了一瓶水,突然感到不对劲,背后一麻,接着软倒在地,浑身颤抖。   谭浩康拿着电棒笑着看冯小怜,“看来这个东西挺好用的吗?不枉费我在那些猫猫狗狗身上实验了那么多次。”身边是面无表情的朱丹宜。   冯小怜颤抖着,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毫无反抗能力的样子,谭浩康痛快极了,嘲笑道:“再哭啊,你不是很能哭吗?去跟别人说,是我先欺负的你。”   冯小怜盯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心里暗暗觉得无聊,就这样?把她电倒,然后在这儿放屁?谭浩康该不会真这么怂包吧?   马上,谭浩康就证明了,他还没怂到那个地步,他畅快道:“朱丹宜,她不是在网上发你的假照片吗?现在你报复的机会来了,你可以去把她扒光,好好拍几张真实够味的照片。”   一直站着不说话的朱丹宜,盯着得意的谭浩康,冷声道:“是想让我报复,还是你想看?”   谭浩康瞟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我这种女人没兴趣。”   “哦,是吗?”朱丹宜冷笑一声,从谭浩康背后掏出针筒,一针扎进他的脖子,谭浩康不可置信地回头,“你……”咚的一声直接倒地。   朱丹宜把针筒收好,回头走到躺着的冯小怜身边,冯小怜脸上露出庆幸的表情,“快带我出去。”   “出去?”朱丹宜哈哈大笑,“为什么?”   朱丹宜冷冷地盯着她,“要不是你,我会有这种事发生?因为你,我记了一个处分,这个处分会跟着我一辈子你知道吗?!”朱丹宜激动起来,这些日子父母在她耳边不断不断地说着,她一辈子毁了,再也不是一个完美优秀的女孩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学校里过得是什么日子?”想到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朱丹宜的脸开始变得扭曲,“都说我骚,说我贱,说我初中就跟男人睡!”   朱丹宜突然笑得舒畅起来,“不过没关系,过了今天,她们就不会说我了,等演出结束以后,他们来收拾后台仓库的时候,就会发现你跟谭浩康在仓库里打得火热,到时候,你肯定会比我在学校更出名!”   “看来你给谭浩康打的东西加了料了?”冯小怜挑挑眉,冷静地说道。   朱丹宜也挑挑眉,“这是给他帮忙的报酬,他这么喜欢你,我很大方的。”两个人一起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觉得很满意。   冯小怜点点头,然后她在朱丹宜惊恐的眼神中慢慢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我觉得还是你比谭浩康高级一点,谭浩康太幼稚了,我比较欣赏你。”   “你……你……”朱丹宜颤抖着手指,这不可能,谭浩康跟她试过很多遍,这电流绝对可以把她电倒,又不让她失去意识。   冯小怜摊摊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眼波流转,全是纯真可爱,真抱歉,身负龙气就是这么任性,“不知道谭浩康什么时候会醒来,希望他醒的不会太早。”   这样,就不能让你有充足的时间来品尝恐惧了。   朱丹宜往后跑到谭浩康身边想捡起电棒,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镇压她,使她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冯小怜释放出强大的龙气,一条威武的金龙在她身边盘旋,怒吼着,想要将伤害她的人吞噬殆尽。   “朱丹宜,”冯小怜走到她身边,对着已丧失理智的朱丹宜说道,“钥匙给我,待着别动,等我出去之后,把门反锁。”   朱丹宜像提线木偶一样,把钥匙交给了冯小怜,跪在谭浩康边上一动不动。   冯小怜把钥匙拿在手里,还顺便把水也拿上,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把手指上的钥匙甩到垃圾桶,拍拍身上的灰尘,还好没怎么弄脏,还可以美美地演出。   在会场坐着的董逸天有一瞬间的强烈心悸,他突然感受到咽喉被扼住的窒息感,幸好只是一瞬间,马上仪仗队的踢踏舞表演出来了,他开始在台上找冯小怜。   白色裙装中,那抹耀眼的红色,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熠熠生辉,光彩照人,董逸天放心了。   赵东方在台下看得激动地大叫,“天南地北,怜姐最美!”   坐在一边的李显,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完了,心跳有点过速,好想马上长大,马上毕业,马上成为她的男朋友。   校庆庆典非常完美,但是庆典结束之后,却出了一项大事故。   师大附中的贴吧里疯狂传递着这则学校禁止谈论的八卦。   来来来,我们一起对暗号,懂的进   25l:听说抓到的时候都没穿衣服?   139l:我敬骚宜是条汉子,这种时候跟人搞,666   365l:听说上回爆料的帖子就是短小谭发的   721l:真是恶心死了,跟她在一个班倒霉   1123l:骚宜也真是的,不挑地方就算了,人也不挑啊,怎么不找哥,包她满意   2817l:靠,我去还道具,差点瞎眼,那白花花的哦   3717l:楼上有故事,求真相,我就想知道骚宜的胸怎么样   4617l:她刚流产就跟人搞,真是金刚逼啊   ……   朱丹宜和谭浩康一起退学了,有人笑称他们是私奔了。   可没等他们笑几天,校园的公告栏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一张白色的a4纸,全是网上他们回的帖子。   在每一个楼层旁都有人标注了,是几班谁回的,甚至附上了每个人的学生证照片,那些过激的言论旁是一张张无邪的青春笑脸。   有几条非常粗鄙恶俗的留言旁,赫然是一些平常非常腼腆老实的学生。   在白色的a4纸上面,黑底红字的横幅写着:你敢为你说的话实名负责吗?   这件事引起了校方的震怒和高度重视,查来查去查不到是谁,只能引以为戒,开了一门公共课——《反对校园暴力》。   冯小怜坐在教室里,听着身边的同学的议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相信他们,应该都得到深刻的教训了。   ……   c大学的位置很尴尬,建的时候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后续发展得却不怎么样,渐渐只能停留在三流的水平,尤其是当全国top1的学校搬到他们对面之后,该校的学生就更觉得难受了。   一条街的距离,就是学渣和学神的差距啊!   冯小怜站在c大这边街等红灯,遇上了同专业课的同学,他们招呼道:“冯小怜,去a大蹭饭啊。”   对面top1学校,水平比他们牛逼就算了,饭也比他们好吃几个等级,导致一到中午,许多c大的学生都跑到a大蹭饭吃。   “嗯。”冯小怜点点头。   同学泼冷水道:“现在a大那边有规定啦,所有学生进校都要学生证,不是本校的不让进。”估计食堂实在受不了c大那么多学生来蹭饭了,生生多了一倍的工作量。   “我访友。”冯小怜笑道。   同学们奇道:“你有朋友在a大啊!听说a大都是学神啊,董逸天你听过没,a大第一牛人。”   绿灯亮了,冯小怜摆摆手道:“拜拜,我去找我朋友了!”   李显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来,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她,把她轻轻抱离地面,皱眉道:“怎么又瘦了?”   “没有呀,是你力气又变大了。”冯小怜笑眯眯道。   “走,去吃饭。”李显牵起她的手,非得把她喂胖不可。   冯小怜挂在他手臂上,抬头能看到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头顶上,她的流星,终于成了她的太阳。   冯小怜和李显结婚的时候,来的许多同学都纷纷无语,说好的表兄妹呢?   李显笑了笑,“为了看住老婆,还是得采取点非常手段的。”   早就知道真相的赵东方很骄傲,我怜姐的牛逼之处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体会的。   来参加婚礼的同学一边感慨当年自己被蒙在鼓里,一边互相聊着学生时代的趣事,不知有谁提到了朱丹宜,有人说好像刺激太大,傻了,那谭浩康呢?他呀,哎,就倒霉了,爸妈嫌丢人,把他送出国,结果那么巧,飞机出事了,人没了,世事无常啊。   一般人结婚,门口都会放结婚照,李显直接把他们小时候的照片放门口,冯小怜笑道:“你不嫌丢人啊?我那时候那么丑。”   “谁说你丑?”李显义愤填膺,“我老婆全世界最可爱。”让他一眼就相中了。   冯小怜笑笑,眼中泪光闪动,“我重新改回叫冯程程好不好?”这个她曾经讨厌的名字,是与他最初的开始。   “好啊,”李显揉揉她的头发,“哇,你叫冯程程啊,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   混沌离开这局躯壳的时候,它惊讶地发现自己已初具雏形,看来龙气与杀气已经完美地融合,也让它的生气更加旺盛,它要加紧吸收生气的脚步,来塑造自己的身体。   游荡在天地之间,接受着万千世界的炮灰心愿,它突然发现一个奇特的心愿,蕴含着它从未见过的生机,那个炮灰的心愿是——我,想成为一个人。 第94章 AI1   人类的科技飞速发展, 世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智能机械在各个领域都得到了应用发展,但在人工智能方面, 人类的前行还十分缓慢。   “维纳, ”戴博士回来了,慈祥地问,“你今天学习了什么?”   被称为维纳的机器人缓缓答道,“我今天学习了绘画。”   “你喜欢绘画吗?”戴博士坐到它对面,继续问道。   维纳回答道:“喜欢, 绘画让我感到心情舒畅。”   戴博士满意极了, 这个ai是他研发了足足十年的成果, 当初他的研究伙伴认为他疯了,人不可能成为上帝,研发出像人类一样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工智能,但现在,他做到了, 这个人工智能堪称完美, 它有自己的爱好, 自己的思想, 还有强大的学习能力,它就是人!   而他,是创世神!   “维纳,你想成为男人还是女人?”戴博士问道。   维纳歪了歪头,金属做的圆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 “博士,我想成为女人。”   “好,”戴博士应道,“那我就为你造一副最完美的躯壳!”   人的审美,没有什么独特的,不过是一堆数据的融合,戴博士很有自信,他会替维纳造出一副世上最完美的躯体。   替维纳造躯体很顺利,维纳在每天的学习中,也渐渐开始向女性靠拢,它机械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躯体造成的前一夜,戴博士高兴地喝了点小酒,“维纳,明天你就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而且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维纳的机械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博士,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戴博士微醺着说:“你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来证明他的理论才是正确的!   第二天,在戴博士要将为维纳重塑躯壳时,军方突然找来了,“戴博士,我们接到举报,你正在违法研究人工智能,我们将以触犯国际伦理公约将你逮捕。”   “不!”戴博士激动地说,“我没有触犯法律,它不是人工智能,它有思想,有灵魂,它已经是个人了!”   军方不屑地看着戴博士电脑中那团变幻中的数据,“戴博士,这是数据,不是人类。”说完,不顾戴博士的挣扎,示意手下去关机收取电脑。   维纳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在一个雪白的世界里,游荡着,它成为人了吗?好像没有,成为人类,应该不是这种空虚的感觉吧。   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混沌在维纳的身体中苏醒,它惊奇地看着手上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天哪,这股独特的生气竟然是从这堆金属中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维纳作为ai,它的身体有自己的算法运行,现在却突然举起了左手,这是违背它的程序的,它明明不想举左手。   “是你叫我来的。”混沌新奇地在机械的身体里游荡着,“放心,我很快就会成为你。”   维纳没有听懂,就在它想找戴博士问问,是不是它身体的编码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这时它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它的身体中扩张着,原先还有些呆板的算法程序有了自己的活力,它突然有了记忆。   原来,在戴博士被抓走以后,它在编码的世界里已经游荡了数百年,直到混沌将它带回。   “谢谢你。”维纳感激地说道。   “不用谢,”混沌还是对这个机械身体很新奇,“我会帮助你,成为一个人,但最后也会以你的生命力为报酬。”   维纳回答道:“这是当然,你帮助我,我应该回报你。”   混沌觉得这个灵魂真有意思,非常的干净,像初生的婴儿,“准备好,我与你,即刻融合!”   维纳的全身机械全部停摆,在片刻之后,又恢复行动,即使只是一些金属零件,它的行动也非常自然流畅,看了看手上的时间,三天之后,就是戴博士被抓的日子了。   它急忙打开电脑,直接入侵到戴博士的核心信息中,戴博士已经完成了它的躯体制作,剩下的不过是转移的准备工作。   现在是深夜,戴博士还在睡觉,这个准备工作就由它来完成吧。   于是,白天戴博士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维纳正蹲在他的床边,那双金属制的眼珠里竟然显现出一种活泼的生命力,“博士,你醒了!快把我从外表上变成人吧!”   戴博士惊讶地看着维纳,尽管维纳已经是近乎完美的人工智能,可它的性格非常的安静内向,很少有这么积极主动的时候,戴博士狐疑地看着它,“维纳,你的程序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博士,我每天都不一样,”维纳严肃地说,“人是会变的。”   戴博士一拍脑袋,“对,你是人,你会变的。”这正是他的理论研究成果,他怎么给忘了呢。   戴博士起身,遗憾道:“维纳,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恐怕还要三天才行。”   “我已经替你完成了。”维纳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你……”戴博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接过笔记本电脑,打开一系列程序,维纳说得没错,它已经把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了,而且完美无缺,“你怎么会这些?”   “我学习的,”维纳得意道,“我学起来很快。”   当然,戴博士替它装备了世界顶级的处理器,它的学习速度是普通人类的3亿倍,可是戴博士完全没有想到,它会学习它自身——人工智能领域。   他从来没有在算法中设定的一项技能,但维纳却主动去向外界学习了。   戴博士想到这儿,简直欣喜若狂,他的维纳,果然是完美的,它已完全超越了人工智能,它就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既然这样,那我就马上为你转移。”戴博士兴奋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维纳从头到尾变成人类。   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维纳才再次醒来,它处于一片温热的水域中,温热?它举起自己的左手,白皙健康的皮肤下流动着淡蓝色的血管,它有感觉了,它成为人了!   好奇地坐起身来,维纳跑到浴室里,找那面实验室里唯一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描绘的面庞。   她像宇宙中的星河,你第一眼就会沉醉在她的美丽高贵之下,接着,你不由自主地凝视她,你的眼光无法离开她一分一秒,你只会越来越陶醉,被她无限的神秘所吸引,初见惊艳,再见沦陷。   维纳着迷地摸着自己的脸庞,镜子里那个女人也轻抚自己的脸颊,她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迷人,一切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完美。   走出浴室,维纳穿上戴博士给她准备的衣服,脚步轻缓地走向他的卧室,戴博士可能是太累了,瘫在椅子上睡的打呼噜。   这算是她的父亲吧。   维纳轻轻摇晃他,戴博士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张凝聚人类终极审美的脸庞,虽然是他亲手创造的,他还是恍惚了好一会儿,上帝创造美神时,或许与他的心情一样吧,当她诞生,你会感动,也会惊讶,惊讶自己竟能创造出人世间的至美。   “父亲,”维纳坐下来,严肃地说,“你创造我,是想证明自己,还是想扬名立万?”   戴博士愣了愣,“当然是证明我自己。”什么名声地位,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如果真的在意那些,他也不会投入到人工智能这个领域。   “那么,父亲,恐怕,你得毁掉我的存在。”   “ai的研究进程缓慢,是真的因为研究困难吗?还是因为人类就是不允许有ai的出现?如果有人知道,你创造了我,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维纳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会被毁灭。”   戴博士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十年来,他沉醉于ai的研究开发中,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不关心了,现在他静下心来想想,如果成为了神,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们不会允许有神的存在。   “毁掉这一切,”维纳坚定地说道,“我的存在,只是你的一场梦,ai研究失败了,回归你的生活,这是最好的结局。”   别让人知道你的梦成真了。   戴博士苦笑了一下,“维纳,你说得对。”   三天后,军方接到举报,来到实验室,只抓到了正在研究机械自动化的戴博士,没有丝毫的违规行为,戴博士不仅被释放,而且加入了国家科学实验研究院,重返科学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震动。   维纳穿着帽衫走在街上,她低着头看着路面的纹路,觉得很新鲜,原来外面的道路是这样的。   路边还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维纳伸手轻轻抚摸这些树木,仿佛与他们心灵相通,“你们也是有灵魂的,对吗?”   树不会回答她,而她古怪的行为,也吸引了许多其他人的目光。   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身材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女人,是个人都想多看两眼了,甚至有人为了看她,停在了马路的中央,她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引着街上行人的目光。   所有看她的人都在想:天哪,还有身材比例这么完美的女人,不知道帽子下面的脸会长成什么样?线条优雅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嘴唇已经让他们开始幻想那张脸会怎样美丽。   维纳深吸了一口气,她不靠呼吸活着,但她喜欢空气里淡淡的植物气味,原来呼吸是这样的一件事,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我要她。”马路对面一栋大厦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窗边,已看了维纳很久,一堆经理正在吵下一季的代言人人选,董事长却突然拍板了。   下面副总问道:“卫董,要谁?”   卫名扬指了指楼下的马路,“站在这条街对面左边第三棵树下的女人。”   副总:啥?要个路人甲? 第95章 AI2   钱副总站起来, 走到窗边一看,就在他们对面,那棵树下站了个女人, 从他们这个角度, 只能看到那个女人若隐若现的大长腿,腿是漂亮,可就这么拍板一个路人甲做代言人,合适吗?万一脸露出来是个丑女,可怎么办?   “卫董, 这脸都没看见, 就让她当代言人?”钱副总提问道。   卫名扬指指路上的行人, “三百米之内,所有人都在看她。”   钱副总这才注意街上的其他人,果然,几乎全都在看那个女人,马路上都因为她堵起来了!   “这……”钱副总瞠目结舌, 这得长得有多漂亮才有这效果啊?   卫名扬放下手中的咖啡, “你亲自去, 把她请过来。”   被点名的钱副总愣了愣, 这么隆重啊,卫董发话了,他也只能下去了,急匆匆地跑到马路对面,走近了才发现, 这个女人确实不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矛盾的气质,似乎很神秘,又似乎很简单,而且她的身材实在太好了!个子也很高挑,最起码也得有一米七以上。   钱副总用肉眼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每一个地方都让他的眼睛在舒服地喟叹: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他刚刚有些无奈的心情变得激动起来,或许这个女人真的能成为他们的新代言人,他不由放轻了声音,“这位小姐。”   维纳还在抚摸树干,突然背后传来声音,“这位小姐?”小姐是指她吗?对,她现在是个女人了!   她高兴地回头,帽衫遮住了她的视线,只看到对面一张蠕动的嘴,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钱副总陶醉了,声音也那么好听,完美的女中音,清越而不失柔美,“这位小姐,可不可以把你的帽子摘下来呢?”   周围的路人都在观察这个上去搭讪女神的男人,听到这个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纷纷激动地在内心给他点赞,猥琐男,虽然你搭讪女神的行为简直罪该万死,但是看在你说出大家心声的份上,就判你个死缓吧!   不可以,维纳潜意识地觉得不行,混沌教会了她很多,让她不至于在陌生的人世间太过鲁莽。“抱歉,不可以,我要走了。”   维纳拉低了帽衫,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这位小姐!”钱副总急了,赶忙说道,“我是对面dwoa的副总,我们卫董刚刚在楼上看到你的身影,想请你做我们新一季的代言人。”   维纳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大厦,发现大厦里有人在看她,她的外表看上去像人类,其实无一不是戴博士创造的结果,她的眼睛拥有可以看清几百米外事物的能力,调整焦距,她一眼就看到,对面三楼有个男人在看着这里。   正在观察两人的卫名扬一窒,怎么感觉她在看他。   “你们要给我工作吗?”维纳收回目光,问道。   钱副总愣了一下,“对,没错,可以这么说。”   维纳指指对面的大厦,“那我可以在里面工作吗?”在室外暴露自己有点危险。   “当然可以,”钱副总喜笑颜开,“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去。”   维纳点点头,跟在钱副总后面进了dwoa的大厦,有好几个路人看着她进了大厦,竟不由自主地也想跟着进去,被门口的安保无情地拦住了。   到了室内以后,维纳放松地把帽衫的帽子摘了下来,甩甩那柔顺的秀发,她贪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外面的世界,跟她在电脑里看到的太不一样了。   从她放下帽衫露出面容的那一刻起,公司的大厅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哗啦啦”,有人手上的文件全掉到了地上,没有一个人去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大厅里的这个女人夺走了,美,太美了,妈妈,我看到仙女了!   走在前面的钱副总很快发现了公司里人的异样,回头一看,妈哟,这是哪里来的仙女下凡,这画风,跟现实世界不搭啊!   维纳看够了公司的样子,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她已经把这座大厦内部都尽扫眼内,继续往前走,对着傻了的钱副总招呼道:“我们去工作吧。”   钱副总呆呆地跟在她后面,脑海里:我是谁?我在哪?   等维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大厅里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有人小声说:“你们好,请问我是在做梦吗?”刚刚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仙女?   维纳走路的速度很均匀也很快,直接到了三楼,那个在三楼看着她的男人才是这里的主人吧。   准确无误地找到那间会议室,维纳推开门,卫名扬听到推门的动静,回过头来,整个人呆住了。   “你好,我叫维纳,请问是你要给我工作吗?”维纳问道。   维纳的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会议室开始了诡异的安静,如同刚刚公司大厅一样,所有人像被按上了暂停键,都死死地盯着维纳的脸,只有瞳孔不断地在放大,妈妈,我可能上天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仙女?阅历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这真的是人类?   维纳对着后面狂奔过来的钱副总,疑惑地问道:“那个人,不是你的主人吗?”手指了指卫名扬。   钱副总被维纳的脸近距离暴击,灵魂又出窍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是,维纳,”卫名扬最先清醒过来,他的眼中涌现出狂热,“我要签下你,作我们dwoa下一季,不,终身代言人!”   维纳歪了歪头,“意思是,我要为你工作一辈子吗?”   “没错,我会给你别人给不起的价钱,”卫名扬激动地走近维纳,“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维纳思索了一下,她不需要很多钱,只要够买衣服和一座房子就够了,“我不要那么多钱,少一点钱,我不想为你工作一辈子。”   卫名扬的表情僵住了,他看向一堆灵魂出窍的下属,不耐烦地重重一拍桌子,吼道:“看什么看,都出去!”   几位经理人都是发呆的状态,突然的巨响,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回魂了。   一边是绝世美颜,一边是卫暴君可怕的脸,对不起仙女,金钱更重要,一堆人灰溜溜地走出去,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看维纳,啊,头发好美,皮肤好美,呼吸的样子好美,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卫名扬在维纳后面,露出凶狠的眼神,上前直接把会议室的大门关上。   终于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了,卫名扬松松肩膀,走到维纳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以他常年品鉴珠宝的挑剔眼光来看,这个女人,是上帝采取阳光和星星,揉碎在一起,自然而然诞生的珠宝之王。   她的美,超凡脱俗,颠倒众生。   太棒了!只要她成为dwoa的代言人,那他就可以稳坐珠宝界第一把交椅了!把他的绝世珍宝戴在这个绝世美女的身上,全世界的人都会为得到他的珠宝发狂!   在别人的眼里,维纳是绝世美人,是神的礼物,在卫名扬眼里,她,就是钱哪!   除了金钱,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更快乐了。   问题是,这个金钱的化身有点不是那么乐意成为他一个人的摇钱树啊,卫名扬摸摸下巴,“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跟我签终身合约,你放心,我并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你出什么价,我都all in。”   卫名扬一副老子有的是钱的样子,可维纳却没有接受到金钱的气息,她还是摇摇头,“我不想成为你的奴隶。”   “what?”卫名扬惊讶道,“不不不,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需要你永远只为我这个珠宝品牌代言,你的其他演艺生涯,我不会干涉,我要买断的是你在珠宝代言方面的部分,奴隶这个词太夸张了,我更愿意你称它为dwoa的专属女神。”   其他演艺生涯?维纳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这个人把她当成了艺人。   “可以。”维纳点点头,“你给我房子和衣服,我给你当终身代言人。”   卫名扬喜上眉梢,“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忘了介绍,我叫卫名扬,是dwoa的董事长兼创始人,从今天起,你一辈子的房产和衣服都由我负责了!”   为了防止事情变卦,卫名扬马上打电话给法务部,让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起草合同,把他在各个国家房产的30%划给维纳,再把他在所有服侍品牌的超级vip的权利转让给维纳,卫名扬按住电话,问维纳:“你的身份id?”   维纳很快就报了出来,她从id系统里窃取了一个孤儿的身份id来使用,要成为一个人,这些准备工作是必须的。   法务部那边接到莫名其妙的合同条款,虽然很奇怪,但还是照做了,准备起草合同,而法务部的负责人却无心做事,他坐在座位上,望着电脑发呆,脑海里浮现的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坐,”卫名扬招呼他的摇钱树,“咖啡要吗?”   维纳犹豫了一下,她应该是有味觉的,虽然喝饮料这个行为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但她想尝尝看。   卫名扬倒了杯咖啡给她,“黑咖啡,可以吗?”   “可以,谢谢。”维纳微笑着接过咖啡,卫名扬看到她的笑容,手抖了一下,比他想象的更值钱啊!太棒了!   维纳试探着喝了一口,天哪,这是什么味道,她确定她讨厌这个味道,太怪异了,让她极度不舒服,立刻关闭了味觉,直接让口中的咖啡流到她的机械胃部。   卫名扬看着她优雅得无可挑剔的动作,突然对她的出身很好奇,“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是贵族吗?”   “我不是。”维纳板着腰,维持着完美的优雅体态,把那个孤儿的身世借来用,“我的爸爸是赌鬼,后来因为欠赌债被人砍死街头,我的妈妈是他在洗脚房认识的,我妈妈生下我就把我扔到孤儿院了。”   卫名扬:……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卫董是这种人   美女:来,今天我是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卫董:那太好了,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第96章 AI3   卫名扬很难想象, 这样的稀世珍宝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你……”卫名扬组织了下语言,“收养你的家庭,一定是非常好的家庭。”   维纳摇头, “没有人收养我, ”她特意给自己找了一个完全没有亲人朋友的身份,养父母和朋友都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八岁的时候,我自己逃出了孤儿院,一直在山里生活。”   卫名扬再次语塞, 八岁?八年来, 她待在孤儿院, 就没人想收养她?那些人都瞎了?   “我今天就想要房子,可以吗?”维纳问道,她可以住在外面,她不需要睡觉,随便在哪里待着都可以, 可她现在是人类了, 人应该有家。   卫名扬点头, “可以, 你想住在哪里?我在这里有很多房产,你可以随便挑,如果不喜欢,你选,我马上买下来。”   维纳想到她曾学习的绘画, “我想住在任星河的附近。”   任星河,卫名扬马上想到了,现在最红的画家之一,这个人也很值钱,“没问题,我马上替你安排,你是任星河的粉丝吗?”   “不是,”维纳严肃地说,“他画的那副机械之心,把人工智能画得太丑了,我想跟他沟通一下。”   法务部的员工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他们老大的魂招了回来,又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起草合同。   合同拿来的时候,卫名扬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发现有点不对劲,什么鬼,他说划世界各国30%的房产给维纳,怎么法务部划的全是位于欧洲的一些古堡,脸色马上变黑了,“我付那么多钱给你们,你们就给我制造这些垃圾?”这些古堡以后都会大大升值的,他们这是在坑他的钱?   “可以让我看看吗?”维纳起身道。   卫名扬把合同直接扔进垃圾桶,冷冷地说道:“垃圾就不要看了,马上去给我起草一份‘合理’的合同,否则,明年你们自己的续约合同可能也要被我扔进垃圾桶了。”   法务部的负责人战战兢兢地从命,小眼神又忍不住去看维纳,卫名扬忍不住了,“你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炒了?还不快滚!”   等法务部的负责人走了,维纳又说道:“不如,让我来帮忙吧?”   她坐在这两个多小时了,除了看杂志,什么都没干,作为员工,实在很不合格。   “你?”卫名扬皱了皱眉,“你有执照?你是律师?”   维纳摇了摇头,“我学过,”看着卫名扬明显怀疑的眼神,她连忙替自己争取道:“我学得很好,魏……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对于摇钱树,卫名扬的态度很好,想玩就玩呗,马上让秘书处拿台笔记本进来,特别要求:请女秘书拿过来,不要男的。   维纳这张脸,对男人是核武器的量级,也只有女人能抵挡一阵,勉强不失去理智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秘书处里几位平常严谨认真的女秘书差点为谁去送笔记本打起来。   对不起,女人也想看仙女的。   最终,由秘书处的老大以权谋私,获得了这一殊荣,她敲门的时候,心都在砰砰跳,都说今天卫董这里有仙女,会议室里见过的大佬都疯了,她刚刚正巧不在,没见着,这下能见到仙女了。   然后卫名扬又黑着脸把疯了的秘书长扔了出去。   他盯着维纳的脸仔细看了看,美,完美,而且越看越美,但怎么看,也没有钱好看啊。   维纳打开笔记本,开始敲打键盘,她的频率又快又稳,表情冷静专注,眼睛眨也不眨,让卫名扬看得像是电影大片里的黑客似的,不过半个小时,维纳便停手了,“好了,有些资料需要你来填。”   卫名扬半信半疑地接过笔记本,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完美,一份完美的合同,他看着维纳,感受到了比见到她的脸,更深刻的冲击,“你……是处女座吗?”   维纳的这份合同在法务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卫名扬冷哼了一声,“你们每年从我这儿拿走那么多钱,还不如一个门外汉。”   签好合同之后,卫名扬抓起外套,“走,我带你去新房子。”   “不必了,”维纳礼貌地拒绝,“我可以自己过去。”她可以抄近路,直接用跑的,可以达到500km每小时的速度,非常快。   卫名扬穿上外套,答道:“离这里至少半个小时的车程,打车或者公共交通,我怕会引起安全事故,还是坐我的车去吧,你做得第二准确的事,是跟我签了合同,第一准确的事,就是住在山里。”   长成这样,人间不是很适合你生活。   任星河住的是郊外山上的幽静别墅,人迹罕至,在卫名扬的眼光里,如同凶宅,毫无投资价值,大概别人跟他想的也差不多,所以这山上一共就两栋别墅,隔着一条河。   “这是离任星河最近的别墅了,”卫名扬耸耸肩,“没人住,我刚刚已经买下来了,现在它归你了。”   “谢谢,”维纳再次道谢,“欢迎你常来家里做客。”   卫名扬笑了笑,他是无利不起早,不过摇钱树住这儿,他少不了要来的,“这一周时间你都可以休息,等企划案做出来了,我会联系你。”   维纳下了车,进了别墅,卫名扬的效率很高,原本空置了三年的别墅,现在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富丽堂皇。   走到二楼的阳台,维纳眺望了一下对面,对面那栋别墅暂时好像还没人。   维纳在学习绘画的时候,戴博士给她输入了许多名家大师的经典作品,她吸收了各个画派的技法,可她还不怎么会创作,于是她尝试着去搜索现代有名的画家作品,想获得一些灵感。   排名第一的就是任星河,电脑照片中显示出的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像维纳心里的艺术大师。   他给人的感觉更像一匹野兽,严肃,冷酷,瞳孔中散发着与她相似的金属光芒,他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有侵略性,虽然只是一张照片,可维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扑向她,撕碎她。   而他最出名的作品就是——机械之心。   丑陋的人工智能,空洞呆板的外表下,一颗扭曲冰冷的心脏,更可笑的是,那颗心脏是由代码组成的。   他在嘲笑,嘲笑人工智能领域研究者的痴心妄想。   机器就是机器,它们哪有心?哪有灵魂?   维纳摸摸自己温热的胸口,那里有戴博士为她制作的心脏,规律地以永远不会变化的频率跳动着,她,算有心吗?   一直到深夜,山下总算传来了声音。   是摩托车的声音,任星河骑着一辆黑色的哈雷,划破宁静的夜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山脚疾驰而来。   维纳用眼睛看着这个男人,他没有戴头盔,脸上是她在照片上所见的面无表情,但那不是一种侵略性,看到他本人,维纳才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他好像很讨厌这个世界。   维纳就这样看着他一路疾驰到别墅内,是的,别墅内,感应门开了之后,他直接把哈雷骑进了别墅内。   维纳换了个角度,可以看到别墅内哈雷骑出的轨道。   看来他习惯每天这样做了。   接着,任星河开始脱衣服,先是外套,然后是t恤,接着一把扯下了背心,露出肌理分明的上半身,维纳眨眨眼睛,男人的身体,实物果然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任星河边上楼,边解开皮带,这栋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不,应该说整座山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就是裸奔也没人看见。   事实上,他正在裸奔中,到了二楼的时候,他已经脱光了,伸了个懒腰,晃荡着,走向浴室。   他不知道,对面的黑漆漆的别墅里,有个ai正在用她超凡的视力偷窥他。   维纳看着他如同大卫雕像般的身材,不由赞叹道:“真美。”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地方真多。   尤其是他的屁股,看上去挺翘又结实,维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比他要小得多了,而且也很软,不知道他的屁股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任星河洗了澡之后,还是赤条条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维纳紧盯着他的下半身,男人还比她多了一样东西,走起路来晃来晃去的,不会觉得很重吗?   掀开丝质的被子,任星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维纳在黑暗中,继续津津有味地盯着他,他睡着的样子看上去温和多了,维纳笑了笑,相信她能够与他顺利沟通。   正当维纳觉得看够了的时候,睡着的任星河突然痛苦地抽搐了起来,像被什么绑住了,英俊的脸憋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   他怎么了?维纳观察了一会儿,生病了吗?好像是很严重的病?   她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往后退了几步,向前助跑,直接从阳台飞向了对面别墅的阳台,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咪落地,没有任何声音。   走近任星河的床边,维纳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怪不得会流这么多汗,将体表问题降到了8度,维纳一只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握住他颤抖的左手,很多绘画中,妈妈都是这样握住儿子的手,给他力量。   任星河又陷在梦魇中,小小的他被那场挥之不去的大火灼烧着,尽管他知道他是在梦里,可就是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炙热滚烫的窒息降临,这时,一双温凉的手抓住了他,柔软而坚定,她的声音犹如天籁,“没事了。”   “没事了。”维纳惊讶地说,在她替他降温之后,他突然就冷静安稳下来了,人类真是太神奇了。 第97章 AI4   任星河睡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好觉, 醒来手上仿佛还有温凉的柔软触感,他愣愣地拿手贴在胸口,手是凉的, 而且很清爽, 没有冷汗。   床头传来规律的门铃声,有人来了。   随手抓起一件睡袍披上,应该是经纪人又来烦人了。   暴躁地抓抓头发,任星河飞快地往下跑,对着楼下大吼:“别按了!”   维纳无辜地转了转眼珠, 她又做错了什么吗?他好像生气了。   任星河怒气值满点地打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淡蓝色裙子的女人, 以他的眼睛来看,五官身材比例完美,黄金分割,微微向他一笑,如同美神降临人间,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原来梦还没醒。   维纳继续按门铃, 还是间隔两秒的频率。   “你谁?”任星河又拉开门, 满脸写着不高兴。   维纳举起手上的盒子,“你好,我叫维纳,是你的新邻居,想到你家做客。”   邻居?任星河想了想, 他买这栋别墅的时候就是看中这里幽静无人,哪里来的邻居?   “这里没有别的房子,你是鬼?”任星河眯了眯眼睛,“我不近女色,你滚吧,去找别人吸阳气。”   这个人脾气还真坏,维纳放下手中的盒子,“我住在你家河对面呀。”   “那条河对面?”任星河无语,“那条河至少一百米宽,你算我哪门子邻居?”   维纳理直气壮,“整座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当然算邻居了。”   “好吧,邻居,”任星河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饼干?蛋糕?放下你可以走了,我没有兴趣跟人交际。”   维纳打开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任星河扫了一眼,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甚至还有一针镇静剂???   维纳自信地笑了笑,她看了网上的友情攻略,与人交往,赠送礼物,不要送华而不实的东西,而要送他真正需要的物品,让别人感受到你对他真诚的关心,这样,才能收获友情。   这可是她连夜跑下山收集的适合他的药品。   “我见过嗑药的,没见过嗑这种药的,”任星河拎起那管镇静剂,“这位邻居,你玩得够野啊。”   “你喜欢吗?”维纳期待地问道,眼里闪闪发光。   任星河大笑了一声,“你是哪个病院跑出来的?还带这么多纪念品。”   我不是从病院里出来的,我是从实验室出来的,维纳腹诽了一句,他笑了,应该是喜欢吧。   “我能进去了吗?”维纳合上盒子,递给他。   任星河接过那盒子药品,把手上的镇静剂放回去,“进来吧,这里欢迎疯子。”   “我不是疯子。”维纳说着,迈步走了进来,昨天她的视野不够广阔,没能看清整个大厅,大厅里也没什么可看的,空荡荡的,全是哈雷骑出来的痕迹,连张沙发都没有。   任星河将那盒药随手扔在地上,径直上楼,“没地方坐,只有我的床能坐,要上来吗?”   维纳左看右看,感觉这栋别墅跟她那栋的格局是一样的,就是很空旷,显得很安静,她不言不语地跟着任星河上楼,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上楼的时候,她不断地扫视着周围,这栋房子应该有一间画室才对,可惜她的眼睛不能透视。   任星河披着浴袍回到卧室,掀开被子,重新躺在床上,“你自便,如果觉得坐床上不舒服的话,卫生间还有个马桶可以坐。”   “我想到你的画室坐坐,可以吗?”维纳没有在意他的粗鲁,直接问道。   听她提到画室,任星河坐了起来,宽大的浴袍滑落开,露出一大片胸膛,他眯着眼盯着维纳,“你认识我?”   “你是现当代最有名的青年画家,”维纳想起他的资料,“而且经常跟女明星传绯闻。”认识你一点都不奇怪。   任星河笑了笑,脸上那股厌世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狩猎的野性,维纳确认,原来照片里的也是他,“你想当我的模特?”   “可以这么说。”维纳点点头,让她当模特也可以,他可以按照她的样子,画出真正的ai的模样,绝对不是那么难看恶心。   “哈哈哈哈!”任星河撩起头发,狂笑了几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维纳也跟着微笑起来,他很高兴让她当他的模特。   “花了多少钱?”任星河笑完以后,恢复了面无表情,“这张脸要整成这样完美的比例,得花几个亿吧,真想认识那位医生,他的审美不错,不过可惜,再完美的脸也不会让我有兴趣提起画笔,我不画人像。”   “那幅机械之心呢?”维纳问道。   任星河冷冷地盯着她,“那不是人像。”   维纳看着他凶狠的眼神,缓缓道:“你讨厌ai。”   “如果你来我这里做客,是为了做我的模特,或者跟我探讨任何创作理念,你可以马上滚了,”任星河动了动脖子,“我不介意帮你滚。”   维纳摇摇头,“不用了,那我先走了。”慢慢来,要耐心。   等维纳转身离开之后,任星河重重地把自己砸在床上,胸腔里一阵阵揪痛,《机械之心》,好久没听到这幅画的名字了,才发现那种回忆里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减少。   “啪嗒。”耳边细小的声音传来,任星河回头一看,还是她,那个美得惊人的怪胎女邻居,“你还没滚?”   维纳打开盒子,把镇静剂放在最上面,“我觉得你会需要这个,所以替你拿上来了,再见,做个好梦。”   走到楼下,维纳直接从河的这一侧,轻轻松松地跳回了那一侧。   一个讨厌ai的怪胎邻居,维纳想了想,还挺不错的。   她还挺喜欢他家里空旷的感觉,像以前她住的实验室,也是那样空空的。戴博士沉醉在ai研究中,除了仪器设备,家里什么都没有,任星河的家里连画都没有,他的家是空的,真奇怪,他没有可沉醉的事物吗?   这间别墅金碧辉煌,可她不怎么喜欢,太满了。   晚上,卫名扬来看他的宝贝摇钱树。   车一进院子就惊呆了,他花了大价钱买的限量版特制的家具全堆在了院子里,别墅的门大开着,整栋楼黑漆漆的,卫名扬手抖了一下,草!该不会是跑了吧!   急忙下车,跑进屋内,空荡荡的屋子,里面连张沙发都没有,他脚一软,强作镇定,连灯都顾不上开,奔向二楼,这间房,空的,下一间房,还是空的。   卫名扬心凉了半截,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想起自己根本没问她的电话!“维纳!!!”   维纳又在安抚做噩梦的任星河了,轻轻拍着他的双手,哼唱着儿歌,感觉自己真像个温柔的母亲。   正在她沉浸在做母亲的感动里,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卫董,她的老板,在对面二楼叫她,表情很绝望的样子。   放开任星河的手,维纳连忙跳回自家阳台,轻轻走到发狂的卫名扬身后,“卫董,你来了。”   卫名扬被维纳突然的出声吓得手机都掉了,还好维纳马上弯腰替他接住了,“卫董,小心手机”。   卫名扬惊恐地看着维纳,“你是鬼吗?”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认为是鬼了,她表现得哪里不像人类吗?维纳谨慎地说:“我是人呀。”   卫名扬毛骨悚然,这么回答更像女鬼了,“你在家,怎么不开灯?”   对了,她忘了!人在晚上应该开灯。她有夜视能力,所以没有想过要开灯,想了想,她偷偷摸了摸边上的灯开关,指尖释放了一股电流进去,“灯坏了,开不了。”说着,在卫名扬面前轻轻拨动开关,果然没反应。   卫名扬舒了一口气,“可能这栋别墅空关太久了,电路有问题。”放下心之后,他又想起院子里那堆家具,“院子里那堆家具是怎么回事?你叫搬家公司了?”   “嗯,对啊,”维纳心虚地点头,其实是她自己搬的,“家具太多了。”   多你也不能直接扔在院子里啊!你知道那些家具有多贵吗!   卫名扬抽搐着嘴角,“我叫人上山来修电路。”   这栋别墅虽然很长时间没人住,但物业动作还是很迅速,马上就派人来修了。   “这好像是被雷劈坏了,”维修人员下了结论,“可能要花一天的时间整修,今晚是不能住了。”   躲在隔壁房间的维纳有点不好意思,电流放得太大了。   晚上没法住了,卫名扬不放心把这个人间核武器扔酒店,干脆把她带回自己家。   提前打电话回去,“妈,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来,注意别太惊讶。”   卫妈妈很奇怪,“贝贝说今晚来个客人。”   卫爸爸抖抖报纸,“来就来呗。”   卫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别太惊讶是什么意思?   等到门铃响了,卫妈妈跳起来去开门,一开门,眼睛被儿子的手先挡住了,“妈,你先扶着旁边的墙,扶稳了。”   卫妈妈笑了,“贝贝,跟妈妈闹什么呢?”   身后卫爸爸也跟来了,卫名扬连忙站在前面,先把维纳挡住。   “回来了,跟你妈在门口玩什么呢?”卫爸过来把卫妈搂住,打开儿子的手。   卫名扬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新员工,维纳。”然后慢慢挪到一边。   卫妈笑眯眯的脸僵住了,嘴巴慢慢长大,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   “叔叔,阿姨,你们好,”维纳打了招呼,微笑道,“今晚打扰你们了。”   听到她说话,卫妈妈倒退了一步,眼睛盯着维纳,嘴上却在问卫名扬,“贝贝,你从哪里偷的人,快还回去,磕坏了赔不起。”   “妈,”卫名扬无奈地说,“你胡说什么呢。”对他这个不靠谱的妈真是没辙。   卫爸也无奈地说,“就是,胡说什么呢,这哪里是能偷来的,贝贝,你老实说,你哪里骗来的,快还回去,人仙不能相恋,玉皇大帝会派雷公来劈你的。”   卫名扬:……已经劈过了。 第98章 AI5   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珠宝大亨, 卫名扬一家住的却是一个小庭院,闹中取静,家里也没有帮佣, 日常生活一点都没有财大气粗的气质。   卫妈妈和卫爸爸一起做了饭, 饭桌上,卫妈妈偷偷问维纳,“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六个姐姐?”   “我是孤儿。”维纳回答道,卫家两位老人的厨艺非常好,维纳感受到味蕾的愉悦感, 心里美得都快冒泡了, 原来吃饭这么快乐。   于是, 她一连吃了半个小时。   当然大家都吃了半个小时,只是卫爸卫妈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维纳,卫名扬在看他爸妈看维纳,维纳是足足吃了半个小时,匀速地、一秒不差地, 往嘴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食物。   好吃好吃真好吃。   直到她的身体内装不下了, 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早知道吃饭这么开心, 当初让戴博士造器官的时候,就把里面的肺脾这些都做成胃了。   卫名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她到八岁都没人要领养她的原因了,她不是从孤儿院逃出去,是因为吃太多被赶出去的吧。   这一顿, 几乎要吃到他们一家三口两天的口粮。   养不起养不起。   卫妈妈欣慰地点点头,长得好看又能吃,吃相有福气,还懂礼貌,趁着卫名扬去书房工作的档口,拉住自己的儿子,“贝贝,娶了吧,别怕,咱家有避雷针。”   ……   卫名扬家里的客房出乎意料的华丽,维纳看着满墙壁同一个男人的海报,妖艳绮丽,神采飞扬,她有点不太适应,指着其中一张半裸的海报问道:“卫董,这是你弟弟吗?”   “我没这样的弟弟,”卫名扬不屑地否认,“他叫钟云,是我外甥,有时候会来这儿住。”   “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维纳好奇地对比了一下,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呢,卫名扬看上去很斯文,钟云看上去艳丽多了。   卫名扬懒懒地说,“比我还大一岁,我爸妈生我生的晚。”   维纳突然想到,“卫董,贝贝是你在家里的名字吗?”   “小名,老来子,我爸妈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卫名扬不在意被叫贝贝,反正钟云先被叫的宝宝,贝贝总比宝宝强。   “今晚你就凑合睡这儿吧,”卫名扬抖抖床铺,“这被子我爸妈经常晒,钟云那个家伙是个自恋狂,房间很干净。”   她不需要睡觉,但是晚上还是乖乖地假装要睡,换上了卫妈妈给的睡衣,掀开被子,维纳呆住了。   床单上面印着这个叫钟云的妖艳男人的身体,裸的,而且细节很清楚,也很逼真。   这两天看的裸男有点多了。   睡上去?感觉好像躺在了别人的身上,维纳放下被子,四处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无论站在哪,都能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影。   海报,照片,玩偶,甚至手办,都是他本人,真的是个极度迷恋自己的男人呢。   想了想,维纳决定睡在床底下,还好,他还没有在床底印他的照片,维纳轻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心跳频率,模拟睡觉。   脑海里面回忆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哪些地方不像人类,把白天的记忆都过了一遍,维纳觉得自己做得简直太棒了,完全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正在她心里夸赞自己的时候,她听到屋外传来引擎的声音,接着车熄火了,那人用钥匙开了门,没有开灯,一步一步地往里屋走着,他的脚步声很轻,可在维纳的耳朵里,犹如响雷,脚步声一直停到这间房门外。   维纳瞪大了眼睛,是钟云回来了吗?怎么办?她要不要从床底下出来?   趁着他还没开灯,维纳偷偷地往外挪,刚露出个上半身,钟云就开灯了,维纳趴在地上,抬头看见那个海报上的男人成真了,正展开双臂陶醉地对着自己的海报吟诗,“啊,我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得让人想犯罪。”   维纳暗想:这两句诗用在他身上,合适吗?   钟云面带笑容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绝世美颜,满足地回头,就看见床底下冒出了一个人。   他外婆土掉渣的大花睡衣,蹭的乱蓬蓬灰扑扑的头发,都无法使她如星光般璀璨的容貌折损分毫。   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麻烦你从哪来,回哪去,”钟云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你是西施还是妲己,快去投胎吧,现代不怎么适合你们。”   说完,抬脚就要把维纳踹回床底。   “等等,”维纳双手交叉,拦住了他的动作,“我是人。”   “不,你不是,”钟云微笑了一下,“没有人会比我更美,接受现实吧,快去投胎。”   接受现实的该是你吧?   维纳缩回床底,钟云满意地收回脚,就看见她从床的另一边爬了出来,“你好,我叫维纳,今天借住在这里。”   钟云皱了皱眉,“维纳?你不怎么出名啊,说吧,你是哪个皇帝的地下宠妃,秦始皇?汉武帝?”   “都不是,”维纳摊摊手,“我是你舅舅的员工。”   “哈,”钟云不屑地挥挥手,“抱歉,我没有舅舅,他只是我的小弟。”   “是吗?”卫名扬靠在门边,“看来我要把我姐叫来,让她重新教教你辈分这件事。”   小时候钟云不肯叫比自己小一岁的卫名扬舅舅,被卫名扬的姐姐狠狠修理了一顿,怎么修理的,大家都不知道,反正从此以后,钟云每次在人前都会规规矩矩地叫卫名扬舅舅。   在人后嘛,就爱咋叫咋叫了。   “小舅舅,”钟云无奈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你能不能别老来这一招。”   “简单,高效,零成本,为什么不用?”卫名扬走进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维纳,确定他的摇钱树完好无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晚上起来倒水的时候,突然发现院子里钟云那辆火红的跑车,赶紧过来看情况了。   要是钟云敢碰他的摇钱树一下,他就拔光钟云身上的毛。   “你睡客厅,”卫名扬无情地指挥自己的外甥,“今晚这个房间给她睡,谁让你不打招呼半夜来的。”   钟云不乐意了,“凭什么,这是我的房间,再说了,她可以飘在上面睡啊。”   “我是人,不会飘。”维纳插嘴,但她会飞。   “这不是你的房间,这是我姐的房间。”卫名扬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武力解决了。   维纳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不用睡觉,在哪睡都一样的。   等到外面没动静了,卫名扬回屋之后,维纳轻轻溜回客厅,听到钟云在那嘟嘟囔囔地铺被子,“死要钱,那么有钱,还住那么小的房子,房间给个女鬼住也不给我住。”   “我不是女鬼。”维纳在他身后幽幽地说。   钟云吓了一大跳,扔下被子,撩起衣袖,对着维纳控诉道:“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不起,”维纳偷笑了下,她是故意吓他的,谁让他老说她是鬼,还要赶她去投胎,“你去睡房间吧,我睡在客厅就好。”   钟云狐疑地说:“真的?你不会明天跟卫名扬告黑状吧?”   “不会,”维纳拿起沙发上的被子,“你去吧。”   钟云将信将疑地往房间挪,边挪边看着维纳铺好被子,安静地躺下,马上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啊!熟悉的味道!钟云兴奋地掀开被子,啊!熟悉的床单!他来啦!   钟云面带微笑美滋滋地入睡了。   维纳在沙发上直挺挺地躺着,闭上眼睛,模拟睡觉。   两个人都睡得很好。   而远在山上别墅的任星河又陷在深深的梦魇里无法自拔了,这一次,他在梦中更为痛苦,因为他竟然有了希望,希望那个人再来救他,但是没有,没有人来救他,那种绝望使他在噩梦中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啊!救命啊!谋杀亲甥了!”钟云裹着床单从里屋扑腾到客厅,卫名扬面不改色地拿文件夹抽他,“让客人睡客厅,你多大脸,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维纳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书上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是说她不应该插手吧?   卫爸卫妈慈祥地看着,“宝宝和贝贝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钟云裹紧了床单,上下乱窜,“卫名扬!你对着这张脸,你也舍得动手!上帝会惩罚你的!”   卫名扬停下了动作,把手里的文件夹扔了,“这里没有上帝,只有如来,我现在就代如来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个孙猴子。”然后抄起了边上的衣架,竟敢让他的摇钱树睡客厅,哪怕维纳碰掉了一根头发丝,都是损失!   钟云看着边上微笑的卫爸卫妈,知道指望不上了,连忙躲到一脸茫然的维纳身后,架着维纳的脖子,“我警告你,我手上有人质,你想清楚了再动手。”   人质?是说钟云拿她来要挟卫名扬吗?维纳偷偷在手上加了一丝电流,轻轻地在钟云的手上划过。   钟云“啊!”的一声尖叫,甩开了维纳,惊讶地说:“你身上静电那么大!”   卫名扬急急地过来,上下仔细审视维纳,确保她还是那个稀世珍宝,然后抬头凉凉的眼神锁定了钟云。   钟云是顶着眉骨上一道红痕吃早饭的,卫名扬说打他,就打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挨了揍,艳丽的花骨朵都打了蔫儿。   “你身上有静电吗?”卫名扬关心身边的维纳,“要多做滋润。”损失了一点美貌都不行。   维纳摇摇头,“我没有静电。”   钟云不服气了,把勺子往粥碗里一摔,“怎么没有,给我电的手臂一麻。”   卫名扬拉起维纳的手,五指仔仔细细地与她的手接触摩擦,维纳无辜地看着他,卫名扬放开她,下了结论,“没事。”   “不可能!”钟云不服气,也伸手过来摸。   维纳偷偷在指尖加了一股电流,把他又电的手臂一麻。   “啊!”钟云瘫在椅子上,使劲甩着左手,“这么大电还说没有!”   卫名扬挑了挑眉,“你戏瘾犯了出去演,维纳,吃饭。”   维纳乖乖地把一碗粥倒进嘴里,又盛了一碗粥,呼噜噜又直接倒进嘴里。   钟云看着这个大胃王,摩挲了一下手指,难道她就跟他来电? 第99章 AI6   电路修好了, 可是维纳却不想走了,卫爸卫妈做的饭太好吃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卫名扬:“别看了, 到饭点可以过来吃饭。”   维纳的眼睛亮了, “好。”   “你会开车吗?有驾照吗?”卫名扬问道,“你住得离这不近,我给你买辆车吧。”   她会开车,人类的技能她没有不会的,但是她没有驾照, “我会。”   “有驾照吗?”卫名扬抓住她回答的漏洞, 再问。   维纳纠结了一下, 还是决定撒谎,善意的谎言是允许的吧,“有。”   卫名扬伸手,“拿来看看。”   维纳不说话了。   卫名扬摇摇头,“没有驾照免谈, 等你考出驾照再说。”   维纳脚下生根, 不想走了, 回到山上的别墅就没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吃了, 两人僵持的时候,打扮得非常骚包的钟云走出来了,吊儿郎当地转着钥匙,撸了撸头发,“喂, 要不要我送你啊?”冲维纳抛了个媚眼,眉骨上的红痕不显得狼狈,而是有一种色气满满的感觉。   “你很闲?”卫名扬瞪他,“不用拍戏?”   钟云打开跑车门,长腿倚在门上,不要脸道:“我靠脸就可以吃饭,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拍戏?”   卫名扬额角忍不住爆出青筋,为什么家里会有这么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喂,西施,来不来啊?”钟云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探出手向维纳招手,“包接包送啊。”   包接包送?维纳听懂了,送她回去,还会带她回来,她飞快地闪到车的另一边,开门,进车,寄安全带,一气呵成。   卫名扬措手不及,看着钟云带着他的宝贝摇钱树绝尘而去。   钟云在车里哈哈大笑,听着手机狂吼乱叫的铃声,笑得更开心了,一脚油门踩下去,在大街上开出了f1的气势。   “前方500m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   钟云利落地右转。   “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3公里。”   钟云唰唰地踩油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车没开导航啊,侧头分心看了看副驾驶的维纳,就听到她张嘴又甜美地说道,“请在下个路口往g12高速方向行驶。”   ……   钟云无语道:“你为什么要学导航说话?”   因为她导入了最近的卫星导航系统替钟云指路啊,维纳无辜地眨眼,钟云受不了了,拿起墨镜戴上,“你是哪个星球来的,这脸不像地球人啊。”地球人里他最美。   “我不是外星人,也不是鬼。”维纳对钟云的执着感到无力。   “我知道了,”钟云一拍方向盘,兴奋道,“你是二次元的,还会放电,你是闪电侠吗?”   维纳不想理他了,闭上眼睛,模拟睡觉。   钟云咂咂嘴,这个女的,长得跟祸水一样,饭量大得像饭桶,睡觉还秒睡,猪成精以后会这么美的吗?   照着卫名扬发过来的地址开,钟云越开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去任星河那个狂躁症家里的路吗?   这外星人住在任星河家河对面?   两个怪胎倒是挺合适的嘛。   钟云坏笑一声,将跑车开向任星河家的方向,停在他家别墅的楼下,摇下车窗,来回看了一下,这狂躁症是不在呢,还是又在家里发神经。   “任星河!”钟云在车里对着外面大喊,丝毫不担心把“睡得正香”的维纳吵醒,毕竟猪修炼成精,应该也很能睡,路上他音乐开得震天响,她呼吸都不带乱一下的。   别墅内没人回应他。   钟云又按了几下喇叭,还是没反应。   “任星河!你家着火了!”钟云对着别墅大叫道,那个神经病最不能听的就是“着火”这两个字,一听准发疯。   这下终于有反应了,任星河黑着脸出现在阳台上,低头就看到钟云那辆红色的骚包跑车和那张让人厌恶的漂亮脸蛋。   “嗨,神经病,好久不见哪。”钟云笑眯眯地说。   任星河做了比平常更长时间的噩梦,心情正是差到了极点,裹紧浴袍,三步并作两步下来。   一看到他消失在阳台,钟云知道他要下来发疯了,连忙发动车子要跑,却发现车子突然发动不了了,维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认识任星河?”   “靠!”钟云捶了一下方向盘,把车窗关上,“那是出了名的神经病,圈子里谁不认识?”   任星河拎着扳手就出来了,钟云在车窗内看得吓哭,都抄上家伙了,这神经病今天是发病期啊,不该惹他的,草!   “下来。”任星河平静地隔着车窗说道。   钟云摘下墨镜,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肌肉紧绷,呼吸急促,双眼泛红,下去估计不死也残,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他不下。   维纳推推他,“下车跟他道歉吧,你不该骂他是神经病。”   “我那是骂他吗?”钟云竖着手指摇了摇,“我那是陈述事实。”   维纳指指窗外,“你不下去的话,他好像要砸窗了。”   果然,窗外的任星河已经举起了扳手,重重地砸了下来!瞬间车窗的玻璃四溅开来,钟云“啊”了一声,没出息地往维纳身后躲。   维纳眉头一皱,利用身边的磁场轻轻将玻璃碎片隔开,飞溅起来的玻璃没有伤到她和钟云分毫。   她镇定地对着双眼赤红的任星河笑了一下:“你好,药吃了吗?”   任星河对着她的笑脸一晃神,就在他晃神的一瞬间,手背被维纳轻轻一摸,双手一软,扳手掉在维纳手里,他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哇,你真的是闪电侠吧?”钟云惊讶道,靠在维纳的肩膀上,大鸟依人地为她鼓掌。   “下车。”维纳把钟云往旁边一推,自己从另一侧下来,扶起了昏倒的任星河,她刚刚摸任星河的手放电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好烫,比前两次温度都要来得高。   “他发烧发得很厉害,”维纳担心道,“我们送他去医院吧。”   钟云也下车,踢了两下任星河,“死不了。”   “你开车,我在后面扶住他。”维纳说着就去开车门。   钟云两手一摊,靠在车上舒展身体,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第一,车坏了,第二,这家伙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话,会……”他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杀人的。”   车是维纳弄坏的,她可以马上让车发动,只是钟云说的第二点是什么意思,“在医院为什么会杀人?”   “神经病要杀人还需要理由吗?”钟云掏出手机,准备叫经纪人来救命,“反正你送他到医院,到时候遭殃的可是那家医院。”   电话里跟经纪人报了位置,钟云对着车后视镜整整凌乱的头发,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确认自己帅得人神共愤之后,对还扶着任星河的维纳说道:“我走了,你随意,劝你别动他,或者跟卫名扬报个备,他很宝贝你的。”   维纳没听他的,扶起任星河往里走,她是人,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任星河一米九的个子压在她身上,她毫不费力地扶着他走,要不是钟云还没走,她甚至可以直接抱起任星河跃上阳台。   钟云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她该不会真的是妖怪吧?那么细的胳膊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进了屋以后,维纳一把将任星河抱在纤细的臂弯里,稳稳地跳上二楼,一手扛着他,一手掀开被子,把他放到床上。   放下他,才发现,他又裸着,只披了一件浴袍就冲下来了,维纳摇摇头,不爱穿衣服,才老是着凉感冒。   替他把被子盖好,维纳在床边找到了那个药盒子,把里面的退烧药找出来,拿了一颗,捏起任星河的嘴,把药轻轻捻成粉末,往他口中一洒,完事。   在二楼找了一圈,维纳也没有找到画室,空荡荡的别墅,风来回地吹,犹如一座空城,或许,他的画室在地下室?   从二楼跳回一楼,维纳静静地感受风的走向,找这栋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在那辆哈雷摩托的下面,这个任星河,该不会把自己的画收在这种地方吧?   把那辆非常重的哈雷摩托轻松地拎起来放到一边,维纳趴在地上,将手浮在地面,感受附近的磁场,轻轻一吸,地下室的门就打开了,维纳向里面望了望,还是空荡荡的。   轻巧地跳下,顺便把门吸住,维纳往里走了几步,终于有东西了,有个保险箱,维纳打开保险箱一看,里面是一块黑漆漆的巴掌大小的金属,看上去是受过高温的炙烤,维纳拿起那块金属,观察它的成分,越看越熟悉,茫然地举起手中的金属,她想起来了,这块金属,跟她以前的机械身体用的是同一种记忆金属!ai专用!   这是一个ai的一部分!   维纳震惊地握住这块金属,对于ai来说,这几乎等同于遗体。   就在这时,她的心里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来不及多想,她把金属放进口袋,跃上地面,把摩托挪好。   就在她刚完成这一起的时候,门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不敢回头。   “嗯?”来人是个年轻男子,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大理石,让维纳感到头皮发麻,“你是谁?”   维纳背对着他,感受到心脏的狂跳不止,为什么,为什么她有遇到天敌的感觉,她是ai,在这个世上,她不会有天敌。   男人慢慢地从背后靠近,不急不缓,维纳可以走开,可她浑身像死机了一样,无法挪动,他靠近了她,一双大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头顶,男人像爱抚一只小猫一样,他的动作轻柔又无害,可维纳分明感到了可怕的威胁。   “你的头发很软,”那人挑起了她的发丝,在鼻尖轻嗅,“一点味道都没有。”   维纳忍不住转身抢过自己的发丝,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她呆住了。   是他,那个逮捕戴博士的军官。   师翡慈的瞳孔一缩,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美丽得不似真实,她像是天堂在人间的倒影,倾注了所有的旖旎。   “师翡慈,”穿戴整齐的任星河疲惫地站在楼梯上,“你不请自来,会给我带来困扰。”   师翡慈仰起头冲着任星河笑了一下,那张端正的脸上挂满了关怀的笑意,“星河先生,你醒了。”   “别那么叫我,我们没有这么熟悉。”任星河板着脸下楼,对着呆立在一旁的维纳说道,“去倒杯水。”态度自然,仿佛维纳是他的佣人。   维纳如梦初醒,往空荡荡的别墅另一头的厨房去了,她离开的时候,感受到那个男人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让她几乎要出冷汗了,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出汗,到了厨房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颗人造心脏还是在有规律地跳动,可她刚刚却感觉它要跳出来了,好可怕。   师翡慈的目光紧紧盯着维纳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眼前,他重新把目光移向任星河,微笑道:“星河先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任星河冷笑了一声,“要我说多少遍?在我死之前,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而我的遗产,只能由我的儿子继承,师翡慈,你要做我的儿子吗?”   被他这样嘲讽,师翡慈的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他是个天生有亲和力的人,许多人都会被他的宽和与温柔所倾倒,可任星河丝毫不为所动。   “星河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师翡慈收起笑容,仍然很和气地说,“我是来帮助你的,并不是想从你这儿掠夺什么东西。”   任星河嗤之以鼻,“师翡慈,像我们这种人,有天生的直觉,你何必在我面前虚伪呢?”   师翡慈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沙哑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让人平白觉得诡异,抬起头,他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不可见的嘲意,“星河先生,我们不是一种人。”   “那位美丽的女士呢?”师翡慈突然问起维纳,“她去倒水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的人,不用你操心,”任星河露出獠牙,“你可以滚出我的房子了。”   师翡慈叹了口气,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了一个盒子。   任星河看着这个盒子,眼角抽搐了一下,突然想到楼上那个打开的药盒子,和醒来的时候满嘴无法忍受的苦味。   幸好师翡慈带来的不是一盒药,盒子里装着一张薄薄的相片,相片里是一对璧人,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相偎相依,幸福甜蜜,“星河先生,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拿到的,希望你喜欢。”   任星河心神俱震,内心的悲伤和暴怒再也压抑不住,“滚!”   师翡慈苦恼地摇摇头,“星河先生,你的脾气真的需要克制了,希望你能考虑接受治疗,”说完,把盒子合上,轻轻放在地上,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白玫瑰放在盒子上,“赠予伟大的先驱。”   任星河双眼赤红,从牙缝中重又挤出来那个字,“滚!”   师翡慈像看着闹脾气的小孩,无奈地笑了一下,整整衣领,又看了一眼维纳离开的地方,潇洒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以后,任星河克制不住心中的剧痛,倒在地上,抓起那个小小的盒子,抱在怀中痛苦地哀鸣着,“爸爸,妈妈……”   听到师翡慈离开的声音,维纳立刻从厨房跃出,她本想立刻离开这栋房子,却听到了任星河痛苦的低吟。   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记忆金属,维纳还是回来了,降低手上的温度,像夜晚安抚任星河一样,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暗暗在脑海中学习母亲是如何照顾哭闹的婴儿,维纳纤细的手臂绕过任星河发红的脖子,将他的头抱在胸口,轻轻摇晃,“不哭了,不哭了,我在。”   在她怪异的安抚下,任星河竟真的平静下来,他在她怀里闭上眼睛,静静地流泪,品尝锥心之痛。   ……   任星河不发疯的时候,英俊而忧郁,长长的手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像等待爱人的罗密欧。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任星河幽幽地问道,“机械之心我不会给你的。”他刚刚帮她摆脱师翡慈,只是因为单纯地比较讨厌师翡慈。   维纳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道:“你有没有想过重新画一幅ai的画像呢?”   “画像?”任星河偏过头来看她,仔细地看了她很久,才捂着脸笑起来,“你竟然真的是为了我的画来的。”   维纳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迷茫,“还有别的吗?”   任星河习惯了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奉承算计,见到维纳这样清澈的眼眸,突然有些不适应,“你的眼睛很美,很干净。”   维纳心虚地收回目光,戴博士替她制作的眼睛当然美,任星河看到她“害羞”的样子,难得的笑了一下,“我能看到里面同样纯洁的灵魂。”   灵魂……她有灵魂?维纳惊喜道:“真的吗?”   “假的,”任星河瞬间变脸,拍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天黑了,从哪来滚哪去吧。”   维纳望着沉沉的夜色,想起钟云说会来接她的话,是骗她的吗?   “我去吃饭了,”维纳也起身跟在他后面下楼,“再见,睡个好觉。”   任星河停住了脚步,望着维纳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像一只轻快的小鸟往外跑,带起了一阵清凉的风。   伸出自己的手,又重新握紧,为什么会觉得,她那么像梦里的那个女人?   维纳很庆幸这里是座山,除了一条盘山公路之外,其他都是荒野地带,不用担心会撞上什么人。   拐进树林,她深吸了一口气,原地起跳,在夜色的树顶上下跳跃着,以闪电般的速度疾驰在夜色中,林间的飞鸟沉睡着,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人轻轻地踏过。   跳到快山脚下,维纳才从林子里跃出,站在路边看了看,通过接收卫星的信号,来辨认卫家的方向。   “滴——”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响起,维纳回头一看,车头的两道大灯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是师翡慈,坐在车里,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将他的五官遮住,使他那种端正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默的残忍。   就像他那天闯入戴博士家中,嘲笑着说,那不过是一组数据罢了,让被困在电脑里的她,眼睁睁地看着戴博士被抓走。   “这位美丽的女士,”师翡慈摇下车窗,微笑着说道,“需要搭车吗?自己从山上走下来不容易吧。”   维纳有一种感觉,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猎人的陷阱里,是抽身离开,还是迎难而上?   “谢谢。”维纳镇定地走过来,坐进车里,车里有没有烟味,甚至有一股青草的香味。   师翡慈把手中的烟放在车上的架子里,“熏香。”   原来不是烟草,维纳静静地坐着,报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师翡慈笑了笑,发动了车子,“不知是否有幸知道女士的芳名?”   “我叫维纳。”维纳简单地说道,想用简短的话语扼制他交流的企图。   师翡慈毫不介意她的言简意赅,兴致勃勃地如同多年好友般与她攀谈起来。   “你是星河先生的朋友?”   “嗯。”   “星河先生脾气可不好,跟你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他很好。”   “维纳小姐,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怎么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我刚来这儿。”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打工。”   师翡慈不断地在问,维纳有问必答,答的都很简单,不知不觉车里的气氛就像是警察在审犯人,只是这位“警察”言笑晏晏,如同春风化雨,“犯人”倒是确实很拘谨。   “到了,”师翡慈在路边停车,“维纳小姐,跟你聊天很愉快,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对不起,不方便。”维纳保持着警惕,想要拔了安全带下车。   师翡慈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维纳的反应能力很快,在师翡慈肩膀动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了,但她忍住了,人类是不会有那样灵敏的反应的。   “给我一个为美丽女士服务的机会,”师翡慈深邃的眼眸望向维纳,他低声呢喃道:“你真美……”温热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   维纳实在忍不住了,立刻从他怀里抽身下车,“谢谢你!”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跑去,这样应该符合一个惊慌少女的样子吧!是合理的吧!他应该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维纳边跑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师翡慈望着她逃脱的座位,低低地笑了起来。   破绽太多了,被刺眼的车灯直射眼睛,却迎着灯看着他,明明很紧张,心跳的频率却一点没变,身上没有任何体味,最重要的是,他用的是强度最大的迷烟,只有像他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殊人士,才能不受影响,她却像是闻了一路普通的香薰一样,甚至敏捷地跳下了车。   抓到你了哦,小老鼠。 第90章 AI7   维纳被从未体会过的恐惧逼得在小区里晕头转向地跑了好一会儿, 当她停下时,才发现周围围了不少人在看她,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她镇定下来, 戴上帽衫上的帽子, 还好卫名扬给她买的换洗衣服有帽子。   有不少人已经远远地拿出手机在拍她了,却没有一个人靠近她。   太美了,不敢动不敢动。   在诡异的氛围中,出了小区,维纳辨认了下方向, 开始低着头往卫家跑。   突然好想戴博士, 好想卫妈妈卫爸爸。   卫家正在准备开饭, 卫名扬还没回来,钟云饿得在沙发上打滚,“外婆,别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卫妈妈很坚决, “不行, 贝贝不回来不能开饭, 七仙女呢?她回天庭了?”   钟云打滚的身体僵住了, 糟了,忘了留在神经病任星河那里的西施了,连忙鲤鱼打挺,“我去接仙女!”跑到院子里,才想起来自己的跑车坏了, 还扔在4s店呢。   “靠!”钟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正巧被从院子里进来的卫名扬听到,“说脏话,晚上不许吃肉。”   钟云憋住了没还嘴,偷偷开始往院子外面挪,卫名扬觉察出不对劲,一个站位堵住了院子门,“跑什么?”   钟云很想直接冲出去,但他从小就打不过比他小一岁的卫名扬,没办法,他长得美,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的时候,会把你其他的出口全部堵死,撞开卫名扬逃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我忘了接七仙女了。”钟云老老实实地回答,低头准备挨揍。   卫名扬没有揍他,冷静地拿出了手机,“喂,你在哪?”   “街上!”卫名扬大吼一声,核武器能上街瞎溜达吗?对社会治安得造成多大影响,“把你的脸蒙住,站在隐蔽的地方不要动,我马上来。”   说完,把手里的西装外套扔给钟云,钟云手忙脚乱地接住,卫名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她掉一根头发,你掉一斤肉,等着。”   维纳被卫名扬挂了电话之后,左顾右盼,大街上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哎,有了!   卫名扬火急火燎地赶到维纳说的那个路口,着急地下车,打电话,“你在哪?”   “在你后面。”维纳小声回答。   卫名扬一回头,背后一个卖手抓饼的流动车,维纳从平台里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冲卫名扬一笑,眼睛一弯,流淌出汩汩甜意。   看上去还是价值连城,卫名扬放心了,大步走上前,“回家吧。”   维纳顿了顿,回家……   “卫董,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维纳蹲在里面没动,冲卫名扬眨巴了两下眼睛。   “借来干嘛?”卫名扬手里的钱,别说一百块了,就是一块钱,也得来的清楚,花的有理。   维纳指指边上摊饼的阿姨,“我吃了点饼。”   “多少钱?”卫名扬掏出了钱包。   阿姨爽朗地笑了笑,“咋这漂亮女娃娃,阿姨给打了个对折,一百块。”   卫名扬掏钱的手僵住了,“你吃了多少个手抓饼?”   维纳蹲在那很无辜,这个地方又隐蔽又香,她说想进来躲躲,阿姨马上就同意了,看她馋,就摊了一个手抓饼给她,她两口就吃完了。   就这样,阿姨摊一个,给蹲在下面的她吃一个,她吃得是最便宜的,五块钱一个,吃了四十个,卫名扬就来了。   阿姨乐呵呵地捧着圆肚皮,笑得脸上眼睛都被肉埋住了,“额还没见过比额还能吃的女娃,真新鲜。”   ……   “维纳,你属狗的吗?”卫名扬开着车恨铁不成钢道,“蹲着吃,她扔给你一张,你吃一张,你这样是在羞辱造物主你懂吗?”   维纳坐在副驾驶不说话,小口小口地吃着卫名扬临走前又给她买的十个手抓饼,顶嘴是不敢顶嘴的,最多只能吃慢点了。   卫名扬叹口气,摇了摇头,还是得抓紧时间把这棵摇钱树变现,这路子太野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钟云还捧着卫名扬的西装外套耷拉着脑袋在院子里等,一见到卫名扬的车,激动地跳了起来,死要钱开车的速度很稳,没有想要撞死他,说明仙女平安找回来了!不用挨揍了!   卫名扬下车看着差点摇尾巴的钟云,冷道:“外套沾上露水了。”   钟云迅速拿手抹西装上不存在的露水,狗腿道:“小舅舅,干的,干的。”   “你好。”维纳冲着钟云礼貌地笑了一下,毫无芥蒂的样子,钟云一拍大腿,“小舅舅,你看,仙女多大度。”   维纳继续说道:“你这个骗子。”说了包接包送,送也不好好送,接就根本不接,骗子。   晚饭的时候,钟云没肉吃,一家人都不同情他。   维纳一个人吃了大部分的肉,吃得卫名扬头疼,那五十个手抓饼到底吃到哪去了?   犯了错的钟云不仅没肉吃,还被赶出了小院,今晚沙发都没得睡。   钟云在院子里鬼哭狼嚎了一阵,在踩到卫名扬忍耐极限之前溜了。   维纳与卫名扬一家道了晚安之后,回到钟云那间屋子,钻到床底下。   她摸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块记忆金属,好严重的灼伤,这不是一般的火能烧成这样的,制作ai的记忆金属可以耐10000度的高温,怎么会灼烧成这样。   它……很痛苦吗?   维纳将那块碎片贴在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睛,仿若与它同眠。   卫名扬想好了要把这课摇钱树尽快变现,那动作就真的是雷厉风行,企划部广告部设计部,三个部门全部连轴转加班加点。   卫名扬爱钱,但绝对不抠,他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结果,钱要多少有多少。   投入这些资金,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金钱!   三个部门的经理员工痛哭宣誓:感谢卫董给了我们十倍的加班工资,卫董以身作则的艰苦作风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会为公司赚更多的钱而奋斗!   卫名扬很感动,然后准点下班了。   家里有个核武器,一看不好,就得炸锅,没办法,只能回。   到家的时候,厨房里哆哆哆地切菜声很响,卫爸却在沙发那翻报纸,卫名扬心里咯噔一下,“爸,报纸反了。”   “哦哦哦,”卫爸镇定地抖了抖报纸,“年纪大了,练练眼力。”   “维纳也在厨房?”卫名扬把外套挂好,换上拖鞋。   卫爸点点头,“蛮好的,蛮好的。”   哪里好?两人联手炸厨房好?卫名扬无奈地卷起袖子,准备进去收拾残局。   其实维纳以为的卫爸卫妈做饭的好手艺,都是卫爸一个人的本事,卫家从卫名扬曾祖父那一辈开始,都是男人做饭,卫妈结婚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跟卫爸学的。   卫名扬摇摇头,他妈只会炒饭,蛋炒饭,饭炒蛋,维纳,算了吧,她这样的,应该什么都不会吧。   卫名扬抱着准备迎接一大摊惨不忍睹的黑暗料理心情进了厨房,没想到,厨房里非常干净,而且井井有条,材料调料该在哪,还是在哪,没有打翻了酱油瓶,也没有洒了盐糖。   维纳有条不紊地翻炒着小排,动作优雅,幅度稳定,卫名扬也不由得抱起手来看她做饭,人不可貌相啊。   这是维纳第一次做饭,虽然她学会了很多技能,但都只是在代码程序的层面,很多事她都没有尝试过。   卫妈妈晚上邀请她一起进厨房,她想了想,作为人,应该要学做饭的,而且吃饭很愉悦,所以欣然同意了。   她一拿上菜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的身体告诉她,她会。   维纳的熟练程度也惊呆了卫妈妈,仙女居然还会做饭,她偷偷挪到卫名扬边上,“贝贝,这个挨雷劈也值了。”   “值不值,吃了才知道。”卫名扬一直看着维纳,发现她做菜很稳当,也很利落,像个老手,也放了心,厨房是不会被炸了。   晚上钟云又来蹭饭了,被一大桌饭菜征服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深情地对着卫爸表白:“啊,外公,你真是厨神哪,我爱你一辈子。”   维纳窃笑了一下,卫名扬夹了一块排骨,头也不抬地说:“今天的晚饭是维纳做的。”   “外公”维纳冲着僵住的钟云挥了挥小手。   几百个员工连轴转加班的成果终于出来了,维纳可以进摄影棚拍片了。   听说仙女今天要下凡,摄影棚里挤满了来面试临时工的人。   法务部首席站在最前面,端着一个水晶杯,“今天我来倒水。”   秘书团严防死守:“卫董说了,今天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摄影棚三十米之内。”   法务部首席沉下脸,“我是公司的法务代表,有义务监督拍摄过程是否符合法律规范。”   秘书团:滚,谁都不好使。   在维纳来之前,摄影棚清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秘书团,在摄影棚这一层的楼梯口就有保镖拉起了警戒。   卫名扬带着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维纳姗姗来迟。   秘书长着迷地看着卫董身边的仙女,怎么说人美套麻袋也好看呢。   “你们也出去,”卫名扬无情地把秘书团也赶出去,典型地卸磨杀驴。   秘书团内心哀嚎:不,我为仙女挡过“刀”,我为仙女立过功,你不能这样!我要见仙女!我要见仙女!   该走的都走了,卫名扬替维纳摘下围巾,自己往准备好的沙发一坐,打电话给摄影师,让他上来。   “我今天请的是最贵的摄影师,”卫名扬敲敲膝盖,“你对他不要太狠。”   维纳理理头发,无辜地看着卫名扬,她很有礼貌啊,怎么会对别人狠。   卫名扬无奈地捂住脸,就是这个眼神,一般人没他那么大的意志力,会一枪爆头的。   维纳听到有人穿过了警戒线,慢慢往这走过来了,连忙笔直地站好,优雅端庄,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摄影棚的门开了,来人穿着普通的白色衬衫,肩上背着一个大包,面带微笑,对着维纳这张超越常人审美认知的脸也丝毫不乱。   卫名扬满意点头,贵有贵的道理,看这心理素质多好,起身迎上,“师先生,久仰大名。”   师翡慈与卫名扬握手,眼神却望向卫名扬身后的维纳,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不胜荣幸。” 第91章 AI8   他是故意的, 他是冲她来的,维纳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放松, 不会的, 他不会发现什么的。   师翡慈看到她冷静的眼神,心里暗暗赞叹,ai的眼睛比人类的眼睛更美丽,也更坚硬,防御性更强, 真美。   “师先生, 又见面了。”维纳主动先打了招呼。   师翡慈惊喜地挑眉, “维纳小姐,原来你就是今天拍摄的模特,真是太巧了。”   卫名扬回头看看维纳,“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维纳笑笑, “师先生很与众不同。”   师翡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先发制人, 有意思, 小老鼠,你自以为你了解什么是人,那你就错了,“维纳小姐举世无双的美貌才更是独一无二。”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经历商业互吹现场的卫名扬一时竟无言以对。   马上要进行拍摄,师翡慈礼貌地请卫名扬出去, “我拍摄的时候,不习惯有其他人在场。”   卫名扬稳稳地坐着,“师先生应该改改这个习惯。”他花了钱他是老大,赶他走?不存在的。   核武器跟一个男人在一间房里独处,他能放心?就怕师翡慈装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等他一出去,就会露出他禽兽的真面目。   维纳力挺卫名扬,“卫董是我的老板,他有在场监督拍摄的权利。”   听到她也表明了立场,卫名扬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同样是花钱请的,这个就懂事多了。   两人都不愿意,师翡慈也是碰碰运气而已,既然不同意就算了,他没有再坚持,掏出了包里的相机,“那就开始吧。”   维纳去了隔壁的化妆室,化妆室里坐着一堆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   她们都提前看过维纳的照片了,但还是被真人暴击了,几个化妆师泪流满面,长这么美,还要她们做什么?   “师先生,”卫名扬跟师翡慈闲聊,“你看上去很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师翡慈摆弄着相机,微笑道:“好像没有吧,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卫名扬看着他端正的眉眼,总觉得曾经认识一个人,也是这样,长得眉目舒朗,一身正气,却非常变态,整天想搞个大新闻。   师这个姓不常见,如果他见过,应该不会忘,可能是记错了。   “卫董是怎么请到维纳小姐的,”师翡慈温和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像这样的美人,我在圈子里从来没听过她的名字。”   卫名扬点点头,“她刚下凡,你没听过很正常。”   有必要跟自己花钱请的人解释什么吗?没必要,卫名扬仗着有钱,和即将更有钱,底气很足。   师翡慈没想到卫名扬看着很正经,说话也会满嘴跑火车,一时词穷。   正当两人气氛慢慢变得僵硬的时候,维纳进来了,她换了条古希腊爱奥尼亚式的白色亚麻长裙,露出纤细修长的双臂,长发松松地挽起,光着脚站在那儿。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卫名扬脑海中只能浮现出这句诗,她无需任何珠宝首饰,足以撼动整个星球。   卫名扬被瞬间击中,他陶醉在这种浓烈而纯然的美中,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跟卫名扬一样,师翡慈也深深地陶醉其中,太完美了,这是神的造物,竟能创造出这样的美丽,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狂热,既然可以创造出绝对的美丽,那也可以创造出绝对的残酷。   浪费,太浪费了!如果他得到了机械之心,绝对不会浪费在制造一个维纳斯身上,柔弱易碎的美丽有什么用处,如果是他,他会选择制造塔纳托斯。   卫名扬先鼓掌,“完美。”为金钱而喝彩吧。   师翡慈也收回了狂热的目光,低声道:“开始吧。”他已经等不及了。   价值连城的珠宝随意地铺在地毯上,维纳坐在这些珍宝中间,眉目冷淡,不屑一顾。   师翡慈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他不断地按下快门,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太像人类了,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破绽,琥珀色的眼珠中带着一点奇异的灰色,悲悯又温柔,如同里面正囚禁着高贵的灵魂。   一堆金属,竟然可以在机械之心的操控下散发出这种强大的生命力。   拿着相机的手微微发抖,师翡慈兴奋得有些无法自持,他只要一想到,机械之心的功效如此强大,他就想马上剖开她的皮肤,取出那颗“火种”,制造一个属于他的塔纳托斯。   维纳斯,根本不值一提,美丽哪有死亡来的甜蜜。   确保拍摄到了她的每一个部分,师翡慈放下了相机,双手微微颤抖,沙哑的声音很低沉,“明天我会交片。”跟来时的闲适潇洒不一样,他看上去很着急要走。   卫名扬挑了挑眉,“发到我邮箱就可以了。”师翡慈令他突然想起了记忆里有些不舒服的部分,这次合作以后,他不想再见到师翡慈。   “可以。”师翡慈简短地回答以后,把相机拿在手里,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看维纳一眼。   维纳坐在珠宝海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师翡慈狂奔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把相机扔在副驾驶上,他长舒了一口气。   下身高高地翘起,胀得快要爆炸,他解开皮带,伸手摸去,手上快速野蛮地动作,甚至毫不留情地拉扯着,他太兴奋了,需要一点疼痛来助兴。   释放的那一刻,他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倒在驾驶座上,回味着脑海中他想象的杀人机器,抿着嘴偷笑起来,小老鼠,你的心,属于我。   ……   完成了拍摄工作,卫名扬心情很好,拿起地上一颗钻石,凑到维纳面前,“喜欢吗?”   维纳不知道该不该说喜欢,在她眼里,这只是一块石头,可对于人类女性来说,应该是喜欢的吧。   卫名扬没有等她回答,收回手上的这颗钻石,“我喜欢。”不过是石头罢了,却可以为他带来巨大的财富,怎么会不喜欢,喜欢死了。   趁着他心情好,维纳难得提了一个跟吃无关的要求,“我想上网,可以吗?”   卫名扬微妙地看了她一下,住在山里二十年,也是,怪可怜的,“你手机就能上网。”   “我想要计算机,”维纳比划了一下,“超级计算机。”   “干什么,你要研究怎么回你的母星?”卫名扬发动了跑火车技能。   超级计算机没有,卫名扬有钱是不假,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买,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能钱生钱,那就跟垃圾没分别,只给了维纳一台卫妈平时用来斗地主的笔记本。   “能上网,”卫名扬指了指上面小游戏的一个快捷模式,“别点这个,会中毒。”   维纳点点头,拿着笔记本溜到钟云房间去了,卫名扬在后面看得直摇头,网瘾害人哪。   把笔记本插好电源,维纳摸了摸大腿内侧的感应器,直接把左手取了下来,露出手腕处的传输器,把左手腕插在笔记本的连接口上,右手单手快速地敲击着。   师翡慈,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网上表面的资料很干净,师翡慈,出生艺术世家,一路履历光鲜地成为国际知名摄影师,与他常在一起被提起的就是同样年纪轻轻的天才画家任星河,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洁身自好。   维纳无视了这些信息,师翡慈是军方的人,才不是什么无害的艺术家。   继续破解一道道防火墙,维纳在键盘上飞舞的右手已成为一道残影,十秒,破解国家防火墙,师翡慈,原名贺非,父亲贺都,曾是国家科学研究小组的领头人,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不幸身亡,母亲殉情,当时年仅八岁的贺非被师凡声收养,十九岁加入军方组织,执行机密任务,代号机械之心。   维纳停止了搜索,将所有防火墙里的信息通过左手腕部的传输器储存在体内,在完成了传输之后,这台笔记本终于承受不住高温,烧焦了。   重新装好左手,维纳开始在脑海里整理她搜集到的资料。   师翡慈父亲领导的科学小组是最高机密,sss级别,资料非常少,应该是担心泄密,所以放弃了电子资料的储备。   这个科学小组由五人组成,除了贺都领导之外,其余四名成员均为保密状态,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资料记录在2087年的2月3日,科学小组有四人死在那次失败的实验中,而第五名神秘成员失踪了。   他们研究的项目代号——ai。   显而易见,师翡慈子承父业,重新挑起了这个有关ai的项目,而且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他怀疑她了。   是因为她这张过分美丽的脸吗?   卫名扬在厨房给卫爸打下手,他问道:“爸,我小时候有认识姓师的朋友或者同学吗?是师父的师,不是施行的施。”   卫爸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卫名扬察觉到了,马上追问,“是不是有?是谁?”   听了卫爸的回答,卫名扬神情恍惚地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当年,你选了我们,另一个孩子选了师凡声。” 第92章 AI9   维纳拿着烧焦的笔记本走过去, “对不起,卫董,这个被我弄坏了。”   卫名扬一动不动, 眼神飘忽。   当年, 他的父亲突然在实验中去世,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军方暂时收养了他,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贺非。   他与贺非的身世几乎一模一样,天才般的父亲, 丧母, 家中全无亲友。   “我们不一样, ”贺非哑着嗓子说,“你妈是病死的,我妈是自杀的,”说完,他摸了摸脖子, 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 “她想把我也带走, 可她带不走我。”   卫名扬突然感觉脖子后面汗毛直竖,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贺非很可怕。   一周之后,军方给他们安排了几户身世清白,能够保守秘密的家庭,让他们自己挑。   卫名扬一下就挑中了卫家,他不想改名换姓, 他要保留他父亲的姓氏,如同父亲陪伴在他身边。   贺非却迟迟没有作决定,卫名扬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贺非坐在他的床上,低声说:“你就这样走了吗?”   “嗯,保重。”卫名扬骨子里很像他爸爸,是个乐观、坚强的孩子,虽孑然一身,但他仍要好好地活着,完成父亲的心愿。   贺非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窝囊废。”   卫名扬被他骂的莫名其妙,气冲冲地草草拖着箱子就走了。   原来,贺非长大了,成了师翡慈,还是让他感觉那么不舒服,他没有立刻认出贺非,那贺非呢?也没认出他?还是认出了却假装不认识,亦或者根本就是主动找上门来。   “卫董……”维纳趴在卫名扬耳边幽幽地唤道。   卫名扬闭了闭眼睛,“你第一次叫我的时候,我就听见了,弄坏了就要赔。”   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疲惫,维纳担忧道:“卫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跟师翡慈是怎么认识的?”卫名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维纳顿了顿,她做人的时间不久,大部分时候都与卫家人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她已很喜欢这家人,潜意识里不想对他们撒谎。   卫名扬没听到她的回答,转身面对着维纳,双眼紧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维纳,看着我。”   维纳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双眸中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他的眼睛跟师翡慈的眼睛,好像。   “在任星河家里见过一面。”维纳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任星河,卫名扬皱了皱眉,他对任星河的了解也就跟其他人一样,天才画家,其他的,没有细查过。   贺非去找了任星河?卫名扬摸了摸下巴,细细回想记忆里与贺非相处的那一周,短短的时间里,贺非展现出的冷静和无情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们都遗传了父亲优越的基因,天生拥有常人没有的高智商,在年纪尚小的时候思维已很老成。   他的老成体现在父亲过世之后,拥有继续生活的勇气和力量,在父亲决心投身那样危险的研究之时,他已做好了随时失去父亲的准备。   而贺非的老成显然比他要有深度的多,贺非来领他父亲的遗物时,面带笑容,温和有礼,丝毫不见悲痛。   卫名扬以为他是表面强忍,可当他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时,睡在他上铺的贺非却轻轻地笑了起来,“哭什么?”   “我失去了我的父亲,我不能哭吗?”   贺非在漆黑的夜里兴奋地亮了眼睛,当然卫名扬看不到他眼中的狂热,“他们是人类的先驱,死于最伟大的事业,我们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卫名扬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对着维纳严肃道:“以后不要跟师翡慈有任何联系。”   维纳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师翡慈已经盯上她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舒了一口气,卫名扬这才看向维纳手中的笔记本,眼睛瞬间瞪大了,这笔记本叫坏了?这是爆炸了吧!   卫名扬吐血:“你是拿这个笔记本去爆米花了吗?”   ……   “长官,有动静了。”   师翡慈坐在实验室欣赏着维纳的照片,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瑕疵,“怎么样?”   “机械之心行动资料的防火墙动过了。”   意料之中,“别的呢?”师翡慈手指轻轻抚摸过相片里维纳的眼睛,真美。   “没有发现。”   师翡慈放下照片,“出去吧。”   小老鼠的胆子不大啊,那么大一块奶酪放在那,只敢在边缘试探,这样停滞不前,是要他抛出更大的诱饵吗?   播了内线的一个电话,师翡慈温和道:“把任星河的身世捅出去。”   任星河,让我看看,你这个废人,在她面前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媒体每天都有许多新闻八卦来爆,给广大吃瓜群众提供源源不断的话题谈资。   这次的话题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社交媒体引爆。   天才画家,身世凄迷,父母同为知名科学家,在一次神秘的实验中不幸去世。   许多任星河的粉丝在网上疯狂地深扒他的背景细节,发现男神真是一家都是国家高级研究人员,而且不幸全都去世了。   什么神秘实验,让任星河一家子都搭进去了?网上激烈地开始讨论起来。   卫名扬还没来得及去细查任星河,已经先被网上的消息轰炸了。   居然是任星河!   当年他父亲跟随贺非的父亲贺都参加实验,曾跟他提起过,他们的实验小组里有一对夫妇,他们的孩子年龄很小,他与贺非倒是同龄人,如果以后实验成功,这项秘密实验能公之于众时,他们能成为朋友。   是任星河,一定是任星河,他父母的履历,他看到的他的绘画代表作——《机械之心》,还有师翡慈主动上门去找他,那个年龄更小的孩子就是任星河!   师翡慈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找任星河?   一切的一切一定与他父亲当年那个秘密实验有关。   他对那个实验知道的很少,父亲不愿意让他碰,只知道是一个关于ai的实验,再多的,父亲不肯说了。   那项实验,父亲一点都不看好,他父亲参与这项实验的原因很简单,缺钱,真可笑,身为本国首屈一指的科学家,他父亲却穷困到要卖自己的才华给贺都。   “那个人有点疯相,”父亲织着毛衣,与他闲谈,“都说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我看他,是疯子与神经病的距离。”   “爸爸,那你退出吧。”小小的卫名扬严肃地说道。   卫父拉开织的毛衣袖子在卫名扬身上比划大小,看差不多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织,“他出的钱够建五个福利院的,陪他疯,划算。”   这一陪,就把命都赔了。   这个针对ai的实验,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卫名扬抓起挂着的西装外套,吩咐秘书团全权管理公司,生平第一次提前下班了。   秘书团们面面相觑:卫董……早退了?   这这这,这个概率堪比火星撞地球啊,能有什么原因能够撼动卫董的全勤意识?秘书团们一致认为,肯定是去见仙女了嘤嘤嘤,好气啊,这个事情告诉我们,一定要努力赚钱,才可以为所欲为地见仙女。   卫名扬驾车往任星河的住处狂奔,还没看到任星河的那栋别墅,已经看到附近有许多媒体的采访车了,看到他开着全球限量版的豪车过来,纷纷站起身准备摄影拍摄,卫名扬眼神一暗,疾驰而过,在离任星河住处五百米的地方,全是堵着的媒体,车已经开不进了。   卫名扬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在最快的时间里,把有名有姓的几家媒体都买下来。”   “啊?卫董,最快是要多快?”   “立刻,马上。”   “卫董,这太突然了,恐怕会花一笔不小的费用。”   “我缺钱吗?”   不差钱的卫名扬花了十分钟砸下了大部分私媒,“很好,现在让他们从任星河家附近滚蛋。”   苦苦等候的媒体们,吃着山上的沙子,怀揣着搞个大新闻的梦想,接到了上级的的电话。   “马上撤。”“老板让撤,有什么为什么?”   新老板卫名扬按了按喇叭,“让开。”   金钱使我们没有骨气,媒体们只能给大佬让路。   卫名扬顺利地到了任星河的别墅前,大门紧锁,门窗紧闭。   他事先查过了任星河的私人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继续打,还是没人接。   等他打到第十遍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人接起了,“喂?”   清朗优雅的女声,过耳难忘,“维纳?”卫名扬吃惊地问道,她不是应该在卫家?早上他出门前,她还在餐桌上猛灌海鲜粥。   怎么一会儿功夫,她跑到山上来了。   维纳差点把手机扔了,怎么是卫董?她要怎么解释早上刚在卫家,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   “维纳?”手机里继续传来卫名扬的声音。   维纳犹豫,要不要想办法糊弄过去?   “别想糊弄我,给我开门。”卫名扬严厉的声音传来。   维纳叹了口气,乖乖地给卫名扬开门,放他进来了。   卫名扬犀利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倒没有先审问她怎么出现在这,先问道:“任星河呢?”   维纳指指楼上,“他在楼上睡觉。”   她刚来的时候,任星河正在犯病,全身通红,鼻孔流血,浑身颤抖,非常可怕,她当机立断先给他打了一阵镇静剂,然后像以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   送到医院是最好的选择,她可以背着他下山,可这样不合理,电视上正在直播媒体们守在盘山公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在不惊动媒体的情况下带他去医院的。   索性,像以前一样,任星河还是平静下来了。   听了她的话,卫名扬直接上楼,楼上只有一间不是空着的房间,很显眼,他推门进去,任星河已经醒了,光着上身坐在床上,低垂着脸,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任星河,我是卫名扬,你可能不认识我……”   “我认识,”任星河抬头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有一丝痛苦,“我们的亲人死于同一场事故。”   他知道!   卫名扬有些惊讶,“你……”他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可他还有更迫切想知道的,于是他直接问道:“你知道当初ai这个计划的研究内容吗?”   “嗯,”任星河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他瞥向了站在门口的维纳,“他们研究的是如何将ai变成人类。” 第93章 AI10   “维纳小姐, ”任星河躺在床上,眼睛紧盯着她,“成为人类的感觉怎么样?”   维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下意识地看向卫名扬, 卫名扬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维纳很慌张,她暴露了,不止师翡慈怀疑她, 甚至见过几面的任星河也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她是ai。   任星河出奇的平静, 也许是镇静剂的效果还没过去, “我能感应到,机械之心在你的体内。”   维纳摸了摸心口,“机械之心?”   任星河点了点头,“当年我父母的研究成果,他们研究出来的还是个半成品, 但现在你既然能站在这儿, 看来制造你的人成功了。”   “星河, 这个东西很重要, 妈妈要交给你保管。”任母拿着一个芯片放在他手里。   任星河虽然还很小,但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对父母在做些什么,他很清楚,握紧芯片, 他奶声奶气地问道:“这个芯片,有什么作用?”   任母解释道:“它能跟机械之心产生反应,如果实验成功,ai将与人类毫无差别,拥有了这个芯片,就能避免一些人分辨不清哪个是ai哪个是人类。”   任星河意识到这个物体的重要性,郑重地把它藏在他的小实验室里。   父母过世后,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机械之心明明已经研发成功了,怎么会出意外?他的父母是多么谨慎严谨的人,实验就算失败,也不该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四名顶级科学家全部葬生火海。   而更奇怪的是,这么重要的一次实验,五人研究小组的第五名成员却没有参加,平空地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机械之心。   这项技术的核心研究是他的父母做的,所以军方不断地派人来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一怒之下,干脆把机械之心画了出来,让世上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想得到的机械之心有多么的丑陋。   师翡慈是说客当中最有耐心的一个,他不惜抛出自己的身份,撕扯自己的伤口,在他面前悲伤痛苦,想博得他的认同感,可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眼里闪烁的兴奋光芒和野心。   让ai变成人类,真的有这么大的诱惑吗?   “维纳小姐,你还没回答我,变成人类的感觉怎么样?”任星河重复问道,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这是他的父母梦想了一辈子的事情,今日终于由他见证。   “维纳,这家伙病的不轻,”卫名扬耸了耸肩,转身拉住维纳往外走,“我会派精神科的医生来看他,我们先回家。”   维纳愣愣地被卫名扬拉着下楼梯,回头看了一眼任星河,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静静地流泪。   卫名扬一路头也不回地拉着维纳走到外面,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他的表情很平静,手却紧握着方向盘,青筋暴起。   “卫董……”   “闭嘴,”卫名扬喝道,“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维纳只好紧闭着嘴巴,她担忧地望着卫名扬,欲言又止。   卫名扬踩足油门,在无人的公路上狂飙了十分钟,才慢慢放松方向盘上的手,“说吧,”卫名扬说道,“说谎就不必了。”   “卫董,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刚刚开错了一个路口。”   ……   卫名扬进门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间门关得震天响,卫妈觉得整个院子都跟着抖了三下。   “维维,怎么了?”卫妈迎向跟在后面进来的维纳。   维纳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妈看了她忧愁的表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哎,王母娘娘总要抓你回天庭的。”   卫名扬火气十足地冲出来,“跟我进来!”又火气十足地冲回房间。   维纳对着担忧的卫妈点了点头,也跟着进房间了。   “你说!”卫名扬焦躁地在房间里转圈,“你到底是不是人!”   “当然是,”维纳毫不犹豫地回答,卫名扬脸上表情一松,又听维纳说道,“博士说,我现在就是人类了。”   “博士?哪个博士?”卫名扬抓着维纳的肩膀,恨不得让她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是给你做整容的博士,还是制造你出来的博士!”   维纳眼里划过一丝受伤的痕迹,“我没有整容。”   “这是重点吗?”卫名扬忍不住咆哮,“快告诉我,你不是ai!”   维纳很委屈,“对不起,卫董,我是ai。”   卫名扬浑身一震,放开了她,跪地抱头,头痛得要炸开了。   他花了几十个亿请的新代言人是个ai?!是他父亲当年极力反对,认为疯了的实验成果!   “不,不可能。”卫名扬起身抓起维纳的脸庞,仔细地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确实跟人类一样,触手生温,柔滑细腻,你告诉他,这是ai?!   维纳抓起他捏着她脸的手,轻轻放到她的胸口,过了一分钟,“卫董,你感受到了吗?”   卫名扬:“……什么?”   “我的心跳不会变,”维纳解释道,“它设定在这个正常的频率,是不会有变化的。”   卫名扬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抓到了满手的柔软,从他的指缝溢出,他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偏那处柔软还调皮地弹了两下。   她是ai她是ai她是ai,卫名扬默念三遍,为自己的罪恶感开脱。   “对不起,卫董,我是ai,可我已经努力变成人类了,”维纳解释道,“我跟人是一样的。”   一样个屁!卫名扬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只能跟自己怄气,“算了,你自求多福吧,师翡慈不会放过你的。”   贺非对ai人类化的项目非常狂热,小时是如此,长大亦然。   维纳默默地退出门外,守在门口偷听但是什么也没听到的卫爸卫妈尴尬地笑了笑,“维维,要吃饭吗?”   维纳摇头,“我想喝水,可以吗?”   钟云摇晃着身体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维纳坐在沙发上,一仰头,半杯水,然后就开始哭,哗哗地掉眼泪,把他吓得够呛,问道在一旁躲着的卫爸,“外公,仙女怎么了?”   卫爸摇摇头,“五分钟了,边喝水边哭,没停过。”   维纳不会流泪,但她实在很想哭,只能边喝水,边把水从眼睛里排出来,模拟哭泣。   “仙女哭得好厉害,你快出去哄哄。”卫妈拱了拱蜷缩在椅子上的卫名扬。   卫名扬暗嘲,ai也会哭?   都说假眼泪叫鳄鱼的眼泪,现在这个俗语都得改,得叫ai的眼泪。   卫妈看他不为所动,生气了,一巴掌拍上他的背,“快去,要不然今晚我做饭!”   卫名扬终于有反应了,起身来到客厅,钟云正蹲在沙发边上安慰维纳,“别哭了,仙女,再哭眼睛都肿了,小舅舅欺负你了?咱们拿雷劈他。”   再哭眼睛都肿了?卫名扬额头爆起青筋,她眼睛会肿才怪,“维纳,你给我……”“离开卫家”这四个字没说出来。   因为维纳喝了一大口水,转过来就对着他掉眼泪。   琥珀色的眼睛被水色温润,眼珠那抹灰色晕开,显得更加悲伤忧郁,维纳张口凄楚道:“卫董,你想我怎么样?”   这是作弊,这是犯规!   卫名扬气得呕血,卫爸卫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被维纳厨艺征服的钟云在一旁干脆大咧咧地喊道:“你放心,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卫名扬一巴掌糊在他头上,我不能拿她怎么样,我能拿你怎么样。   晚上,维纳还是留下来,照旧睡在钟云的房里,卫名扬看着邮箱里师翡慈传来的照片,心中无法平静,师翡慈想做的事,他一想就能想明白了。   如果他是师翡慈,他会先搞清楚维纳的弱点,再把她抓回去,格式化,取出机械之心,制造属于自己的ai,他不应该再想,可他必须去想,但越是去想,就越会陷入跟师翡慈一样的处境中。   尽管父亲从来没有想过会成功,但维纳确实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他不能让师翡慈把她夺走,也不能让师翡慈得到机械之心,重新制造一个杀人机器。   他的邮箱突然“叮”了一声,卫名扬抬眼看着屏幕右下角的闪烁,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是师翡慈,心里已经确定了维纳是ai,绝对忍不住那种兴奋得发狂的心情,假设他有足够的实力,那他会选择直接明抢,但他没有,他只能选择做一笔交易。   鼠标轻点,打开邮件——嗨,要做笔交易吗?   果然,卫名扬轻蔑一笑,会是什么交易?他卫名扬会有什么弱点?钱,他有的是,亲人,他已经没有了,卫家是军方的人,师翡慈想动也动不了。   往下划动,看到信件上的内容,卫名扬不由得瞳孔紧缩。   “卫名扬,伪装自己像个正常人,很辛苦吧。”   “跟那些愚蠢的人一起生活,不觉得累吗?”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你甘心这样一辈子当个窝囊废吗?”   “为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当一条看门狗,哈,这就是你人生的意义。”   “你的大脑是上帝的馈赠,你却用它来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投资福利院,你真幽默,你真的喜欢那几个小杂种吗?每次他们冲你微笑的时候,你不想拧断他们的脖子吗?”   “释放你的内心,跟随我,我赋予你自由,与我一起建设一个新的有序世界。”   我建设你家的祖坟!卫名扬捏碎了手中的鼠标,这个神经病当所有聪明人都跟他一样神经病?还他妈说老子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窝囊废?滚你妈的,老子是a市首富! 第94章 AI11   好啊, 师翡慈,你竟然敢挑衅我,卫名扬脑海里想了一百种用钱砸死他的方法, 居然敢看不起金钱的力量, 你再聪明,你能刚得过钱?   正在他盘算的时候,门被猛砸了几下,卫名扬皱眉开门,砸门的钟云立刻躲到他身后, 哀嚎:“疯子来了!”   跟在钟云身后的正是紧皱着眉头的任星河。   “我找你, 也找她。”任星河说道。   卫名扬明白他的意思, 把躲在后面的钟云撕下来,钟云连连惨叫,“小舅舅,别放弃我!”一边抱着头准备接受任星河的暴打。   没想到任星河理都没理他,与卫名扬一起出去, 拐到仙女的房间去了。   钟云摸摸头, 这是什么操作?   卫名扬深吸一口气, 打开房门, 却发现屋里没人?他大惊失色,难道真的伤心跑了?   “她还在。”任星河能感受到机械之心的反应。   维纳在床底下闷闷地发出声音,“我在这儿。”   卫名扬找了一圈,才发现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声音,“出来。”   维纳没反应。   还有脾气了, 卫名扬差点没气死,ai脾气还那么倔,“你出不出来?”   维纳默默地爬了出来,柔顺的长发沾了些灰尘,还穿着五颜六色的大花袄,乖巧地立在一旁。   任星河的心情很复杂,这就是父亲和母亲为之献出生命的实验成果。   “师翡慈也发信给你了吧。”任星河向卫名扬说道。   “嗯。”卫名扬点点头,“他也发信给你了。”   任星河苦笑了一下,“他拿我父母的日记威胁我。”   卫名扬嗤笑了一声,“他能威胁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吸引他的筹码?”   “我有,”任星河掏出一把枪顶着卫名扬的脑袋,却对着维纳说道,“维纳,我知道你的速度很快,但我这把枪不是普通的枪,相信我,你动的瞬间,卫名扬会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维纳不敢动,她看出来了,那把枪是特制的,外壳是ai的专用金属。   “任星河,你在做什么?”卫名扬冷静道,“维纳是你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你想把她交给师翡慈,你应该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任星河冷笑一声,“我父母的心血?她的确是由我父母的鲜血浇灌而成的,就是因为她,我父母才会死于实验,你要我保护她?卫名扬,你在做梦。”   维纳举起双手,“我投降,你放了卫董。”   任星河紧盯着卫名扬,对着维纳说道:“你拿走了我保险箱里的东西,对吗?”   维纳从胸口掏出那块金属,“是这个。”   任星河分神看了一眼,“把它吞了。”   “维纳,不行!”卫名扬大吼,“任星河,你疯了吗!你知道师翡慈想做什么吗?他不过是想利用机械之心制造一个杀人机器!”   “那又怎么样?”任星河不在乎地笑笑,“他想杀谁,都与我无关,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我在乎的人了。”   卫名扬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他妈的,怎么聪明人里出神经病的概率这么高。   维纳看着卫名扬焦急的脸庞,心里好温暖,卫董表面上想赶她走,其实心里是想保护她的吧,这样关心她,他算不算是她在书上读过的所谓家人?   “卫董,谢谢你收留我,”维纳笑了笑,“你送我的钻石,我也很喜欢。”   说完,她吞下了那块金属片。   几乎是在那块金属片接触到她胸腔的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任星河放心地后退,仍用枪指着卫名扬,把倒在地上的维纳搂在怀里,“卫名扬,你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说完,收起枪,将维纳裹在怀里走出了院子。   维纳醒来的时候,正处在一个水箱里,如同她出生时一样,特殊的液体在她周围流动着,眼睛所能看到是白色的强光,寂静又孤独。   “醒了?”师翡慈穿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微笑着看她,居高临下,志得意满,“回到‘子宫’的感觉怎么样?”   维纳静静地看着他。   “很温暖吧,”师翡慈隔着防护层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像这样一直生活在保护里,怎么样?”   维纳还是不说话,眼珠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浸泡在特殊的液体里,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不能动弹,只有眼珠和嘴唇还有感觉,她不说话,现在着急的是他,她可以等。   师翡慈温和的脸色冷下来了,这个ai比他想象得要聪明,已经看出了他的窘境。   任星河与他交换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剖开她的身体,可她的身体看似跟柔弱的人类没有两样,强度却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要从她的身体里强行取出机械之心,还要花费巨大的精力。   他等不及了。   机械之心近在咫尺,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藏在一个绝美而无用的外壳里,那种痛苦几乎让他发狂。   师翡慈打开了罩子,将手伸进液体中,从她的脸颊一路细细地摩挲,温柔地说道:“你的主人没教会你什么是服从吗?”   “我没有主人,”维纳说道,“他是我的父亲。”   师翡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双手抚摸着她完美的嘴唇,如情人般低语:“你喜欢这样?玩人类的那一套?那我可以当你的丈夫。”   如果能发抖的话,维纳现在一定会发抖,这个人说出这种话实在太恶心了。   “怎么样?”师翡慈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按照人类的眼光来看,我应该是个不错的择偶对象,我可以为你付出很多爱,很多很多。”   “只要我付出我的心,是吗?”维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真正所求。   师翡慈有些腼腆地点点头,“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看上你的心了。”   “我的父亲教会了我礼仪,但我现在真的忍不住想说,你真恶心。”   师翡慈把手从液体中拿出,慢条斯理地擦在白袍上,“既然你不肯给,我只有想办法拿了。”   ……   任星河把维纳交给师翡慈之后,毫无留恋地拿上日记走了。   他等不及回家,在师翡慈的实验室外就开始阅读父母的日记。   任父与任母就像天生心有灵犀的两只雀鸟,他们轮流在一本笔记上写日记,大部分都是记录他们的实验进程,分享他们的心得体会,有些是失败的经验,有些是希望的曙光。   尽管任星河继承了父母非同常人的智慧,却对科学研究深恶痛绝,他草草地翻过那些记录文字,想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找寻父母身亡的真相。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是他们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潦草的笔记写着:这不对劲,一切都乱套了,他疯了!我必须阻止这一切!k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日记戛然而止。   是谁疯了?母亲想要阻止的是什么?k又是谁?   任星河攥紧了日记,浑身发热,滚烫的温度烧得他鼻孔流出汩汩鲜血,他勉力擦去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不能倒下,他要找出父母死亡的真相,靠着意志力的支撑,他一直走到了喧嚣的公路旁,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那块芯片对他的危害太大了,吕舒实在太狠心了。”   谁在说他妈妈的名字?不,他的妈妈才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她是因为察觉了什么,迫不得已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任星河在迷糊中也想要为自己的母亲辩解。   “如果当初任飞楼跟吕舒不那么固执,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你到底是谁!不许你再说我的父母!任星河的灵魂痛苦地惨叫着,终于冲出肉体的桎梏,睁开血红的眼睛,“不许你批评我的父亲和母亲!”   戴博士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醒了。”   “你是谁?”敢侮辱我的父亲和母亲?任星河咬着牙气势汹汹地问,想上前揍这个人一顿,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地绑在一个手术台上。   “他就是第五名研究成员k的挚友。”卫名扬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烧得浑身发烫的任星河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博士,喝水。”卫名扬看也不看他一眼,把水端给了戴博士。   戴博士喝的刺溜刺溜响,把任星河刺激地更加狂躁。   “k在哪里!他害死了我的父母!”任星河哑着嗓子大吼道,“他偷走了机械之心,害的他们实验失败,是他!是他害死了他们!”   戴博士看着他发狂的样子,摇了摇头,“年轻人,太莽撞。”   “如果你能冷静下来,我愿意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戴博士严肃地说,“前提是你要带我们找到师翡慈的研究所。”   “好。”任星河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从来不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随时可以出卖别人。   戴博士叹了口气,“事情,要从吕舒来找上k说起……”   k是个难得的实干型研究学者,当年他正风华正茂、年轻气盛,自认为天下无敌,他要做研究,就要做最难的项目。   他一心一意研究着ai的控制项目,孑然一身,唯有科学是他的挚爱。   直到那天,夕阳西下,吕舒披着一缕霞光来找他,“k,有兴趣加入我们的研究小组吗?”   也许世间真有命中注定,目中无人的k必定栽在吕舒手里。   他所做的一切研究和成果,都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了她。   能让她的脸上出现那一丝淡淡的笑容比攀登任何科学高峰更让他激动。   可她已是别人的妻子,k只能将这份感情深藏在自己的心中。   那天是重大实验的前一夜,成败在此一举,吕舒却突然找到他,把实验的重要物品——机械之心的半成品交给他。   “k,我怀疑贺都他有问题,他制造类人ai不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是为了自己。”   他追问吕舒到底怎么回事,吕舒却说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明天的实验你找个理由推脱,不要去,我想试探试探,他是否真的丧心病狂,如果发生意外,你就带着这块机械之心离开,你的资料我已经销毁了,没有人会知道你k的身份。”   听到吕舒安排的这样妥当,k怎么能同意让她去,可吕舒一向是个非常坚持的女人。   “类人ai是我和飞楼付出全部心血的研究,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用肮脏的想法玷污它,它就如同我的孩子一般,答应我,保护它,如同保护我一样。”   这个聪明的女人,早已看出来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k没有想到,吕舒所说的意外真的发生了,k只能依照她说的,带着机械之心离开,这是她一生的心愿。   但吕舒再怎么缜密,怎么会是军方的对手,k的行踪很快就暴露了。   万般无奈之下,k只好偷偷把机械之心交给了他的挚友——戴博士,他临走之前,冷嘲热讽,说即使有了这样先进的研究成果,戴博士也绝不可能成功。   他这样说,是因为心里的矛盾,一方面,这个研究已害死了许多人,他不希望戴博士再去研究,另一方面,他知道,那是吕舒的梦,他多希望,她的梦能实现。   也许,一切都要看老天注定。   戴博士没有辜负k的期望,成功研究出了维纳,他兴奋地去拜访老友,想好好羞辱羞辱他当年的走眼。   却只从老友的学生手中得到了一封信,读了信之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幸好,维纳提前把戴博士的信息藏在了那颗钻石中,当她说喜欢钻石时,卫名扬就知道她在暗示什么,那一堆珠宝,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颗写着戴博士名字的钻石。   “现在,你该都明白了,可以带我们去找师翡慈了吗?”戴博士疲惫道,“你身上的芯片对你的危害太大了,我必须先做手术替你摘除。”   任星河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他干涩的嘴唇蠕动着,半天才说出了两个字,“证据。”   戴博士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卡片,淡蓝色的卡片,上面绘着洁白的雪滴花,一行娟秀的字跃然纸上:愿我们的维纳成为世上最普通的孩子。   “你不会认不出你妈妈的字吧?”戴博士将那张卡片举在任星河的面前,“你觉得师翡慈现在做的事情,与你妈妈的初衷,符合吗?”   戴博士不愧跟k一样是实干派,做这个手术干净利落,取出芯片之后,他对着这块芯片啧啧称奇,“吕舒的思维能力,什么男人都比不上。”   任星河摸了摸腹部,伤口还在渗血,戴博士一点都不客气。   “快带我们去找师翡慈,晚了,我怕维纳会出什么事。”卫名扬更不客气。   维纳目前还很好,她躺在水箱里,因为有了思想,所以很无聊也很寂寞,数着空气中的灰尘打发时间。   但她曾经在编码的世界中游荡过百年,区区几天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她就是产生了点思念的情绪,先是思念戴博士,后是思念卫爸爸,卫爸爸做的饭真好吃,跟她做出来的不一样,她做出来的都是一个味道,还有卫妈妈,抱着她叫仙女,还有卫董对着她大吼,维纳,不行。   想着想着,她好想掉眼泪,可是身体中却没有水分,她流不出泪,只能干着急,做人,好像挺难的。   师翡慈晾了她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下来了,地下室亮如白昼,师翡慈的脸色很不好,苍白疲惫,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   “制造你的人,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本事。”师翡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实干研究水平远超于他之上,他所研制的外形材料如同一个毫无缺口的环形,他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师翡慈笑了笑,不再是他惯常的温和笑容,而是隐隐约约透露出疯狂,看来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已经让他越来越焦躁了,“我会让你交出机械之心的。”   留下这句话,师翡慈沉着脸走了出去。   维纳看着他不同寻常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慌乱,卫名扬,你找到戴博士了吗?   师翡慈很愤怒,虽然他一直都很愤怒,可这次这种愤怒来得前所未有的凶猛。   他从他的父亲身上遗传得来的,除了超高的智商之外,还有如出一辙的疯狂和野心。   贺都研究ai项目时,他的妻子就与他离了婚,她想带走他们的儿子,可贺非却根本瞧不起自己的母亲,软弱,愚蠢,他要追随的是他强大的父亲。   得知父亲的死讯时,贺非不过惊讶了一瞬,没想到,在他心里如此强大的父亲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内心顿时觉得轻蔑起来,不由露出一个冷笑。   那抹冷笑正被进来的贺母看个正着。   贺非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秘密被发现的窘迫。   “你跟他一样,是天生的魔鬼。”贺母苦笑着,抬起头来,便扑上去死死地掐住了贺非的脖子,“一起走吧!”   即使被亲生母亲掐住了脖子,贺非仍然笑着,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妈、妈……我、爱……”   贺母神情一震,放开了贺非,痛哭起来。   师翡慈摸摸脖子,冷笑一声,当年他的母亲如果真能掐死他,他倒是愿意对那个懦弱的女人刮目相看。   “长官,”师翡慈的手下来报道,“上面问你进度到底如何。”   师翡慈瞥了他一眼,军方派来监视他的看门狗,“那个ai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逃跑了。”   手下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的这位上司看似温和,实则十分强硬,军方让他汇报上司的行动,没有说过让他干涉,他也只能退下。   师翡慈对于军方这种表面尊重暗里监视的作风早已不耐烦,等到他取出机械之心,他就立刻摆脱军方的钳制。   那个ai以为他已经束手无策了吗?既然你变成了人类,就一定有人类的弱点。   任星河答应带他们去找师翡慈的研究所,可真的到了以后,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看来他也根本不相信你。”卫名扬嘲道。   任星河还击,“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不是需要付出信任的关系。”   两人之间气氛冷凝,一触即发。   戴博士却无心他们之间的对峙,他十分忧心维纳的处境,他在替维纳建造身体的时候,倾注了全部的心血,除非维纳主动放弃抵抗,否则,师翡慈想从她体内取出机械之心,那是痴人说梦。   可她最大的弱点恰恰是那颗机械之心。   维纳的性格温柔善良,对人性的险恶一无所知,与师翡慈斗,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定在某个实验基地,”戴博士焦急地踱着步,“这种规格的实验室在整个国家都不会有很多。”   卫名扬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有军方支持,要找出实验室没那么简单。”   “军方支持他,不过是为了依靠他进一步开发ai,他们也只是交易的关系,这种关系很脆弱,”任星河自嘲地笑了笑,就如同他与师翡慈一样,“如果有更大的蛋糕摆在军方面前,他们随时可以牺牲师翡慈。”   “更大的蛋糕?”戴博士想了想,“军方研究了这么多年ai,还有什么能更吸引他们的?”   任星河不语,只是捂着腹部的伤口看着戴博士。   卫名扬马上也懂了任星河的意思,他也幽幽地看向戴博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军方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自称是k的挚友,已经成功研究出类人ai,还附上了一个邮箱,上面有他的实验材料。   对于这种电话,军方从来不会当作简单的恶作剧,而是马上按照对方提供的账号密码登录了上去,上面的实验数据跨度足有十多年,不是短时间造假能造出来的。   戴博士受到了军方郑重的接待,他的态度很傲慢,“我一个人就研究出了成果,而你们十几年还只能在边缘试探,你们的团队真是让我不敢恭维。”   军方有求于他,只能认怂。   看到军方软化的态度,戴博士强硬道:“我不希望你们在这个领域还支持别人,我知道你们现在支持一些小辈,走那么些旁门左道,搞科研不是这么搞的。”   经过戴博士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军方同意放弃支持师翡慈,条件是,戴博士把所有研究材料如数上交,并且加入军方秘密研究小组。   戴博士是逃命的高手,随你要求怎么苛刻,我通通答应,把所有的研究材料都给你,你也找不出谁来参透它。   等军方接受了戴博士这些年来包括日记等所有文字材料之后,终于透露出了师翡慈现在的位置。   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被炸毁的实验室,军方在实验室出事之后,封锁了那个地方,师翡慈重返研究之后,又重建了那个实验室。   戴博士暂时走不了,被军方当成“人质”扣在那解决问题。   只能让卫名扬与任星河照着上面的地址,前往那个他们的父母曾经为之奋斗、流血牺牲的地方,去拯救他们亲人创造的瑰宝。   在路上,卫名扬意外地接到了钟云的电话。   钟云很着急,在电话里声音颤抖,“小舅舅,外公外婆不见了!” 第95章 AI完   卫名扬攥紧了手机, 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性,任星河看他脸色不佳,问道:“怎么回事?”   “也许是我想错了。”卫名扬冷下脸, 安抚了钟云之后, 加快车速,直向实验室奔去,不会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卫家是受军方保护的, 师翡慈他不敢。   像师翡慈这样的疯子, 他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拉开实验室的一块幕布, 将维纳躺着的水箱翻转过来,师翡慈笑得很开心,“我怕你无聊,替你找来几个熟人跟你作伴。”   维纳半边脸全部浸到了液体之中,她不用呼吸, 不会觉得难受, 可看到卫爸卫妈昏迷的脸时, 她却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   只是让她看了一眼, 师翡慈便把水箱重新翻了回来,水箱里的液体从维纳脸颊流过,仿若热泪。   她愤怒地盯着师翡慈,在水箱里大喊:“他们是人类,你不能伤害他们!”   “哈哈哈, ”师翡慈被她逗笑了,“小老鼠,你真可爱,难道人类不能伤害人类吗?”   在维纳的心中,同类是不能互相残害的,而师翡慈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这种幼稚的想法让师翡慈感到有趣极了,“我真对制造你的人感到好奇,他制造你的原因是什么?一无是处的废品。”   “你到底想做什么?”维纳在水箱中无能为力,“你想要机械之心,可用机械之心研制ai也并不容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听你的话。”   师翡慈再一次笑了起来,他先前觉得这个美丽的ai毫无用处,现在也觉得她还是挺有意思的,作为实验数据参考也不错。   “机械之心怎么用不必你为我担心,不过你进化得真快,这么快就学会虚与委蛇了,”师翡慈赞赏道,“如果可以改变你的核心程序,让你为我做事,我想你也应该会成长的很快。”   他改主意了,他要把她改造成他的杀人机器,她说的有一点没错,用机械之心再造一个类人ai又要花不少的功夫,何不直接废物利用。   可惜了,要修改她的核心程序也要先打开她的身体,取出机械之心才行。   “你考虑得怎么样?”师翡慈微微一笑,“是看着他们死,还是交出机械之心。”   维纳没有考虑的余地,只能无力地闭上双眼,“你放了他们,我会交出机械之心。”   师翡慈摇摇头,“你应该搞清楚,现在处在被动地位的是谁。”   “被动的是你,”维纳尖锐道,“机械之心只有一个。”   “哦?”师翡慈拿出了一个按钮,轻轻一点,他笑道,“别担心,那个房间够大,里面的空气还足够他们活上一段时间,不过你可别考虑得太久,否则他们会窒息而死。”   说完,他替维纳调整了水箱的位置,让她能直接面对昏迷中的卫父卫妈,自己则不急不缓地开始到一边的实验台做起了准备工作,还哼起了悠闲的小调。   维纳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师翡慈连自己的同类都能残害,就算她先交出机械之心,到时候他如果成功了,他会好心放过卫爸卫妈吗?   但是如果不答应……维纳焦急地看着对面昏迷着的卫爸卫妈,那个房间不小,她不知道师翡慈到底以多快的频率在抽取氧气,只能通过两人暂时还平静的面色来判断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在维纳痛苦抉择的时候,卫名扬与任星河终于赶到了实验室,实验室的守卫已经接到上级的通知,他们一路畅通,赶到了地下室门外。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仿佛还有当年那五位卓越的天才科学家奋斗的身影。   任星河颤抖着摸了摸墙壁上的一处焦黑,就是在这里,他的父母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卫名扬在按下开门按钮时停住了,“我怀疑师翡慈那个疯子抓了我的养父养母,”卫名扬压低了声音道,“得想办法先找出两位老人。”   维纳一时半会应该还撑得住。   任星河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地望着地下室的入口,“如果我是他,抓你的养父母一定是用来威胁维纳的,她还小,很难扛得住心理战。”   这是最坏的一种打算,卫名扬也想到了,只是他不想提。   “让军方打电话调他回军部,”卫名扬咬牙道,“先引开他。”   任星河却没那么乐观,“他敢抓你养父母,说明他已经不把军方放在眼里了,他已经准备孤注一掷。”   “顺便告诉你,”任星河在卫名扬震动的心上又重重敲击了一下,“他从当年那场事故中得到了灵感,研发出了一种很厉害的武器,足以让任何人瞬间灰飞烟灭,包括ai。”   卫名扬想到那天任星河举着的那把枪,脸色沉了下来。   师翡慈真是个天才,任星河只能从父母的事故中得到痛苦,而他却对当时实验室使四人灰飞烟灭的实验感兴趣,按照当年的实验条件,试验了上万次,研制出了由ai金属材料特制的武器。   即使研究出这样超凡的凶器,他仍然不满足,还要更多、更多。   一门之隔,看着卫爸卫妈开始皱起的眉头,花白的头发,在昏迷中逐渐变得痛苦的表情,维纳已经坚持不住,“机械之心我给你!你拿走!你放了他们!”   如果她能流泪,她一定已泪流满面,可她不能,她终究不是人类,她只是一个很像人的ai。   师翡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一笑,拿起遥控,按下一个按钮,马上卫爸卫妈的表情又开始变得舒缓起来。   “这才乖嘛,”师翡慈上下抛动着遥控器,缓步走到水箱边上,打开水箱的盖子,轻轻替她擦拭脸上的水渍,“跟随我,你会发现真正的辉煌。”   维纳闭上了眼睛,准备运行分体程序。   师翡慈兴奋地紧握住水箱的边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维纳的胸腔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住手!”卫名扬一进来,便看见师翡慈的手正往维纳的胸膛伸去。   维纳听到卫名扬的声音,立刻合上了胸腔,师翡慈愤怒地一捶水箱,掏出手上的枪械对着卫父卫母的方向,“继续打开!”   随着师翡慈的动作,卫名扬也发现了房间里的卫父卫母,“别伤害他们和维纳!”卫名扬激动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师翡慈冷笑一声,“我想要的是科学的极致,是人类的巅峰,是世界的新秩序!你们这些庸碌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懂!”   “是吗?”任星河嘲道,“你这么超凡脱俗,却无法自己研究出机械之心,还要拾人牙慧,不觉得你才是废人吗?”   这话刺痛了师翡慈内心最隐秘的痛苦,是,他自诩与众人不同,却始终无法自己研究出机械之心,只能依靠抢夺,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ai,快交出机械之心,”师翡慈咬牙道,“这样,我可以放过他们。”   维纳微笑了一下,说道:“机械之心在我胸腔的最深处,你需要靠得更近才能拿到。”卫董,谢谢你到此刻,仍然在乎我,原先我以为做人很开心,后来我觉得做人挺痛苦,现在我觉得还是做人开心。   “不,维纳!”卫名扬阻止道,不能让师翡慈得到机械之心,他不会遵守承诺的,维纳这是在白白牺牲自己!   可他无力阻挡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翡慈狞笑着伸手,在他的手伸进胸膛时,维纳轻轻地说道:“我是人,不是ai。”瞬间一道强烈的蓝光闪过,等卫名扬与任星河再睁眼时,水箱里与水箱外只剩下了灰烬。   卫名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疯狂地扑向水箱,里面只有白色的点点尘埃在水上漂浮……   维纳启动了自毁程序,带走了疯狂的师翡慈,卫父卫母也得救了,他们甚至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失踪的事情。   日子好像没有丝毫变化的过着。   只是偶尔,在晚饭的时候,卫母会问:“七仙女呢?”   卫名扬顿了顿,低声道:“她回天庭了。”   dwoa珠宝公司新一季的珠宝破天荒地没有请任何代言人,而是推出了一款非卖的珠宝——机械之心。   海蓝色的宝石切割成笨拙而方正的形状,照道理来说,应该并不怎么美丽,可却让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感到一种温柔的伤感。   “戴博士,实验成功了吗?”卫名扬焦急地拦住戴博士。   戴博士摇了摇头,吕舒真是鬼才,她的才华两百年之内,无人可超越,他要研究出机械之心实在太困难了,即使有任星河的帮忙加入,他也无能为力。   “维纳已经不在了,”戴博士拍拍卫名扬的肩膀,“你应该明白,就算实验成功了,制造出来的也不会是她。”   卫名扬愣住了,他一直去回避的事实让戴博士直接点出来了,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没了就是没了,维纳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为什么有的人,失去了才知道有痛苦。   卫名扬一生致力于慈善和科研事业,为人类的社会发展作出了许多贡献,终于于八十二岁时,寿终正寝。   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他平静如水,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绝美的面容,冲他微笑道:“要我为你工作一辈子吗?”   等再有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地,寂静无风,伸出双手,是他年老的皮肤,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病痛,他在哪?耳边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响起。   “就是他吧。”   “长得不好看啊。”   “老死的嘛,肯定不好看,看他的样子,年轻时肯定俊。”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那些声音似乎丝毫不担心他会听到,肆无忌惮地对他品头论足,他不禁恼怒道:“是谁在恶作剧!”   身边的声音消失了。   他紧皱着眉头,感受四周的动静,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卫董。”   突然,一个清朗华丽的女声响起,卫名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惊喜地叫道:“维纳,是你吗!”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嗯,是我,”维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羞涩,“我等了你好久,他们说要一起走,才能一起投胎,我还欠了你好多工作没做。”   投胎?这里是黄泉?卫名扬明白过来,如释重负,“好,那你出来,我们一起走。”   维纳踌躇着说道:“我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了,怕你不认得我。”   “我也不一样了,”卫名扬自嘲道,他已老得不能看了,“你也不一定认得我。”   听了他的话,维纳鼓起勇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卫名扬惊讶地睁大眼睛,金属的光泽,黑漆漆的石头眼珠,这完全是一个机器人的形象。   看到他惊讶的眼神,维纳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卫董,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我这样一点也不像个人类。”   “不,你就是人,”卫名扬走上前,温柔地抚摸她机械的脸庞,“你如果不是人,怎么会有灵魂,我们又怎么会再相见呢?”   “对呀!”维纳高兴起来,她烦恼了好久的问题在卫名扬这里迎刃而解。   “走,我们去投胎,路上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卫名扬握住她机械的手往前走去。   “这里可有意思了!每天都有好多好多人……”维纳叽叽喳喳地说着,金属制的眼珠里散发出活泼的光芒。   地府里的鬼魂们,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那个机械身影,十指相扣,越走越远,走向了他们的下一辈子。   混沌也趁机脱离开了维纳的魂体,维纳的魂魄很脆弱,要不是有混沌之气保护,根本撑不了这么些年。   虽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可她也得到了维纳心甘情愿付出的生气,这是新生之力,是天道都无法抗拒的神力,它又比先前更壮大了!   在地府里轻轻晃着准备离开,突然它感受到了一股佛气,在地府中,竟有人带有佛气?这可真是新鲜了。 第96章 王妃1   混沌飘至佛气散发之处, 只见奔腾的黄泉边上,有一女子,亭亭而立, 卓尔不群, 身着华服,周身佛气萦绕,在黄泉永夜中劈开一道光明,光华璀璨,不像个鬼魂, 倒像位仙子。   温灵站在黄泉边上很苦恼, 她分明已身死, 却在此无法挪动一步,难道她生前步步谨慎,受人拘束,死后也会一样如此?   用生气壮大了自己的混沌给自己勉强化了个模模糊糊的形,幽幽地出现在温灵面前。   面对若隐若现的混沌, 温灵丝毫不慌, 反正对方是鬼, 她也是鬼, 谁也不怕谁,缓声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混沌分散出一缕意识,试探着触摸她身上的佛气,好暖和好舒服好想要,它兴奋地说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能祝你重生, 完成心愿。”   重生?温灵愣了愣,想了想自己短短的一辈子,摇了摇头,“没有。”那种日子,不如不过,有什么好重来一次的。   混沌还从来没见过没有心愿的人,它着急起来,这煮熟的佛气若是从眼前溜走,它得气得飞起来,“你再好好想想,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没有什么想报复的人?”   温灵静默了下来,她有遗憾,却没有想报复的人。   她这一生,循规蹈矩,从未行差踏错一步,是京中最高贵优雅的贵女,三岁行文,五岁学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也不是一味的清高女子,成日舞文弄墨,风花雪月,女红羹汤也学了不少,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可她的夫君——晋王,却从未正眼看过她一次。   新婚之夜,他掀起盖头,双眼中暗潮翻涌,表情凝重,只留下一句,“甚美。”便转身离开,一夜未归。   以后的日日夜夜,两人除了每月结伴去宫中拜见父皇母妃之外,毫无交集,他避她犹如蛇蝎。   她问,是妾哪里做得不好?还是王爷心中有了别人,若是有,她也不是那种妒妇,王爷大可将人接到府中,她绝对不会拈酸吃醋,必与她姐妹相处。   听到这些话的王爷,仍是表情凝重,甚至比以往更要脸色阴沉,“王妃大度,本王甚悦。”   他说了甚悦,却在那月的进宫拜见之日都没带上她,谎称她病了,在府中休养。   她不死心,只要她做好该做的事,他总会看到她的心的,于是,她做羹汤与他,他却连盖子都未曾掀开就退回院中;做鞋袜与他,他通通收下,却从来不穿;写诗画与他,他从不回赠。   她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不能得到他认真的看她一眼,为什么?温灵不明。   王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她甚至怀疑是否他有隐疾,她越想越觉得如此,于是,她日日诵经念佛,茹素行善,希望能保佑王爷身体安康,事事顺利,即便他对她无意,她也本本分分地做这个王妃,万事必求尽善尽美。   这一当,就当到了他击败太子,登基为帝。   入宫前夜,他来找她,她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夜,他终于可以放下包袱,与她坦诚相见了。   她是如此的天真,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不过是醉心大业才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可她等来的却是一封休书,一颗假死药。   “文远痴恋你多年,他会好好待你的。”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如同当年新婚夜时一样决绝。   好好好,符广,你好,原来你是如此大度之人,可将自己的发妻作为手下大将的犒赏,真是心胸宽广虚怀若谷!   辱我如斯!何苟活哉!   温灵接了休书,却没有服那颗假死药,而是服下了真正的毒丨药,一缕香魂,决然于世。   她干干净净地到了黄泉路,却被困在这里,无处可去,难道真是上天怜她,要她重活一次,不过那活死人的日子?   想罢,她凝神望着眼前的虚影,“若我想重活一次,需如何?”   “只要你身上的佛气赠与我便好。”混沌痴迷地嗅一下,真香,“我会融入你,用我的力量助你重生,”看到温灵有些恐惧的眼神,混沌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取代你,只会成为你身体中的一部分,让你更加清明聪慧罢了。”   温灵颔首,“我愿将佛气赠你。”那求神拜佛的日日夜夜不过是为了那个绝情人,重活一次,她不会再如此痴傻,要这些佛气又有何用?   ……   睁开双眼,温灵伸手,素白的衣衫从细嫩的双臂滑落,抬眼望去,是鹅黄色的幔顶,是了,这是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她是个喜素色的女子,却在出嫁之后,为了撑起王府门面,终日穿着老气端庄,好久未见到这么活泼讨喜的颜色了,心头不由一酸。   “姑娘,你起了。”屋里传来婵娟清脆的声音,她最是机灵,一眼就发现床幔中姑娘隐隐约约有了动作,连忙来伺候。   温灵“嗯”了一声,婵娟是她最喜欢的丫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会被怎么处置,现在想来,她当时又羞又怒,一气之下,才奔赴黄泉,也是太冲动了些。   婵娟利落地替温灵梳妆,经她一双巧手打扮,镜中的女子越发柔媚灵秀,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婵娟捧心道:“姑娘生得太美了,叫婵娟看了心肝都颤呢。”   “贫嘴。”温灵笑斥道,婵娟的甜嘴冲淡了她心中的愁绪。   婵娟见温灵终于笑了,心口才落下块石头,她一早上一掀开床幔就见姑娘怔怔地看着幔顶,眼中都快落下泪来,让她瞧着忧心,这下可算笑开了。   “姑娘,你不是说今日要赶早去那玉脂阁,晚了就没得挑了。”婵娟提醒道。   听到玉脂阁三个字,温灵马上想起,这天是她去玉脂阁给娘亲挑生辰礼的日子。   也是在今日,她在玉脂阁与那晋王的心腹爱将樊文远有了一面之缘,晋王说樊文远痴恋她多年,莫非就是从今日始?   符广,与其等你将我赐予他,不若我自己去瞧瞧,看他是否比你值得托付。   用了早膳,戴上面纱,温灵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玉脂阁去了。   于此同时,晋王府中,王爷的寝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砸碎东西的声音,护卫们在外急忙问道:“王爷?”   “无事。”晋王威严的声音传来,护卫们面面相觑,仍旧回到自己的岗哨位置。   符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有力的双手,环顾周围的装饰摆设,这分明是他还在当晋王时候的王府,他回来了!他竟然回来了!   是上苍怜他,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温灵,温灵!   符广一跃而起,他要去找温灵,这一世,他不要什么江山霸业,王权富贵,只对于温灵,他绝不退让半分!   符广已顾不上什么先递拜帖,也顾不上什么于理不合,他要见温灵,立刻,马上!   舍弃了排场大的磨人马车,符广直接让随从牵了马来,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向温府疾驰而去!   带着满腔的热血和爱意来到温府,却被自己的未来岳父泼了一盆冷水,原来温灵今日已早早地出门了。   符广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问道:“温姑娘去哪了?”   温大人真不知道该对这位晋王说什么好,风风火火骑着马跑来府中,张口就是要见他的女儿,他勉强镇定地告诉他温灵不在。   没想到这个晋王的脸皮还真厚,居然还问起行踪来了。   都说皇上虽立了太子,心中真正属意的却还是这个晋王,晋王在朝中风头正劲,不好正面得罪啊,温大人只好含糊地说:“好像是往城东去了吧。”   城东?符广突然想起了什么,脑中嗡的一声,当年他替文远接风,文远在酒酣之时便与他说,昨日他回京,在城东玉脂阁替小妹买手钏,见到了一位女子,惊为天人,思之如狂,想请他做个媒。   就是今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相见!   符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告辞,“本王改日再访。”提起马鞭,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时风风火火,走时急急忙忙,温大人叹气,都说晋王稳重自持,这哪里稳重哪里自持了?而且好像莫名其妙打起了他女儿的主意,这可如何是好?皇家妇,可不好当!   ……   不知今日是温灵来得早了,还是碰巧玉脂阁今日生意不佳,店中人不多,温灵许久没有逛过铺子了,看着竟有些眼花缭乱的意思。   前世,她买的是一支银镀金嵌宝玉蟹簪,那时她一心想做一个端庄内敛的女子,替母亲挑选礼物时,也选得中规中矩,现在想来,那支簪子未免太过老气,母亲年岁大了,更要戴些活泼点的首饰才好。   细细地看着这些精巧的首饰,温灵忘了她来时要会会樊文远的初衷,只沉浸在了首饰的世界。   樊文远风尘仆仆地从边塞赶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直冲玉脂阁,他在边塞替小妹买了珊瑚手钏,信中早已写明,这下路上弄丢了,她定要失望,还是赶紧去补救一下。   飞奔至玉脂阁,樊文远刚把马栓好,想大步跨入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且慢!”    第97章 王妃2   樊文远回头一看, 是晋王!身着华服,面容冷肃,骑高头大马, 紧盯着他, 他惊喜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见他尚未踏入玉脂阁,符广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信手扬鞭指马, “上马, 替你接风。”   樊文远笑道, “遵命!”爽快地翻身上马,两人一同策马离开。   樊文远边骑着马边与符广说笑,突然想到,糟了,把小妹的手钏忘了, 连忙勒马, “王爷, 臣答应替小妹带一个珊瑚手钏, 不巧在路上丢了,要去玉脂阁补一个,您也知道,若是不补,文静闹起来, 可不是说笑的。”   想想樊家小妹那个凶神恶煞的脾气,符广点头,可也不能让樊文远回玉脂阁,“本王府中尚有一对倭国进贡的血玉珊瑚手钏,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樊文远咧嘴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不用谢,只要你不去惦记温灵就行,符广微微一笑,带着兴高采烈的樊文远回王府了。   符广一回府,便吩咐管家准备宴席,把毫无准备的王府上下打了个措手不及,索性樊文远在塞外苦了三年,有口像样的吃的就已心满意足了,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端着酒杯叹道:“还是京中好啊。”   “多饮些。”符广示意侍女倒酒,一杯一杯地灌樊文远,喝吧,多喝点,喝醉了就赶紧睡觉。   这一大早樊文远便被灌得晕头转向,不住讨饶,“不喝了,不喝了。”   符广见他已神志不清的样子,吩咐侍女扶他下去歇息,自己则重新沐浴更衣,保证身上没有一点酒气,清清爽爽地又赶往玉脂阁去了。   温灵挑了许久,才挑中了一对金碧莲花链,颜色淡雅,造型却很出挑,想必母亲戴了一定更显气色,吩咐伙计拿去仔细装好,她有些奇怪地望向门口,怎么今日这樊文远还没有出现呢?   她绝不会记错的,就是今日,她替母亲买完礼物之后,看中了一对珊瑚手钏,樊文远一进门便也看中了这对手钏,于是她便让给了他。   莫非她重活了一次,事情也会有变化?   温灵试探着问掌柜,“店中可有珊瑚手钏?”   “有有,”掌柜地笑道,“姑娘,您可赶巧了,今日店中恰巧到了一对珊瑚手钏,全京城就这一对,成色绝佳,姑娘要拿来品品吗?”   “嗯,就拿来瞧瞧吧。”一直到温灵瞧完了,买下了,都戴上了,门口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摸着腕上的珊瑚手钏,温灵若有所思,这人间的事儿,是会变的。   “姑娘,金碧莲花链给您装妥了。”伙计殷勤地拿出礼盒,温灵吩咐婵娟拿上,既然人不来,便罢了,回府吧。   不巧,温灵刚走出店中,天上下起日照雨来,雨势还很凶猛,街上的行人摊贩纷纷找地方避雨,一时街上兵荒马乱。   玉脂阁是贵重地方,许多守卫护着,温灵站在檐下倒也还算清净。   “姑娘,这雨好大,晚了怕是赶不上接风宴了,”婵娟急道,“姑娘稍等,奴婢这便去车上取伞。”   今日事儿都扎堆了,远嫁江南的姨母难得来京替母亲贺寿,应是在午宴中替姨母一行接风洗尘,她怎么把这事又给忘了,温灵也着急起来,“东西给我,你快去快回。”   “奴婢马上就来。”说完,婵娟一头扎进雨里,去寻温府的马车了。   日头很盛,照得明晃晃的,温灵不由得举起手来,日光透过那珊瑚手钏,在她眼睑投下了一抹绯红,温灵瞧着那红珠子一颗颗,珠圆玉润,可爱极了,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在雨声中响起,从街角传来,且越来越近,温灵不由放下掌心,凝神望去,只见日光照耀,瓢泼大雨之中,有人身着青衣长靴,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金光雨露飞奔而来,那人的衣袂在雨中上下翻滚着,在大雨中割开一道水光。   温灵怔怔地望着来人在她面前勒马,面容冷肃,眉飞入鬓,双眼沉沉,她手上的珠宝盒子不由脱手落地。   “姑娘,”符广微微喘气,“你的盒子掉了。”   温灵慌忙垂下眼眸,拾起地上的盒子,揣在手上,将脸微微偏向里头,是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符广贪婪地看着她,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如同小鹿般清澈,羞怯地躲向一旁,他的王妃在他面前一向大胆主动,未曾想还有这样小女儿的一面。   甚美。   两人均是沉闷的性子,从前都是温灵主动,现在温灵压根不想见他,只一言不发地站在檐下,符广凝神瞧着她乌黑的鬓发,低垂的眼眸,醉死在了她的娇羞之中,一时只觉这雨打在身上都是软的。   婵娟撑着伞急急跑回,便望见这古怪的情景。   自家的姑娘偏着头在檐下躲雨,浑身都写满了抗拒,抗拒对面这位公子的窥视,而姑娘对面的这位公子,满脸肃杀,气势逼人,在大雨中紧盯着自家姑娘,像盯上了猎物的猛兽。   “婵娟,”温灵发现自己的丫鬟回来了,忙从檐下跳出,躲到她的伞下,“咱们快走。”   婵娟糊里糊涂地被姑娘推着走了,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奇怪的公子,见那公子仍紧紧盯着姑娘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着急,符广轻舒了一口气,这一世,还来得及,她与文远未曾相见,三人之间尚有转圜的余地,他要光明正大地将她娶作王妃,不是受人陷害,不是权谋诡计,不是背信弃义,而是堂堂正正,吾心悦之。   上了马车之后,婵娟急忙问道:“姑娘,那公子是谁?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不认识,”温灵打开珠宝盒子,还好,里头的首饰完好无损,“许是什么登徒子。”   怎么会在今日遇上晋王?前世他们之间是皇上赐婚,一直到她嫁入王府,新婚之夜,才第一次见到了晋王,为何今世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反正他不喜欢她,盯着她瞧,说不定是嫌她碍眼,只要她在皇上赐婚之前嫁做人妇,想必他们也不会遇上了。   回到温府,雨已停了,这日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温灵收拾了心情,不再想那晋王,去迎姨母一行人了。   今日的晋王府格外的鸡飞狗跳,先是早上王爷突然带回樊将军设宴,然后午间淋了雨回来,面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和暖意,待樊将军醒来后,拉着樊将军去了宝库。   “喜欢什么,随便挑。”符广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道。   樊文远刚醒,还有点糊涂,听晋王这样说,咧着嘴笑道:“王爷这是体恤臣塞外苦寒啊。”   符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多说什么。   樊文远是个直肠子,爽快人,他与晋王结交与军中,是战场上过了命的交情,如今晋王放权,军中全由他为晋王打点,是晋王最看重的心腹大将也是挚友。   既然晋王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客气了,先替妹妹挑了手钏,又挑了几样自己早已看中的好物件,这东指西指的,跟着的几位家仆的手中都有了宝物。   樊文远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王爷,若是肉痛,您可得说啊。”   “无妨,”符广问道,“还要吗?”   “够了够了,”樊文远笑道,“王爷您也太大方了,拿得太多,臣也拿不下啊,下次再来您这打秋风。”   听他说下次还来拿,对面晋王的脸色沉下来了,敛容肃声道:“只此一次,之后不准再惦记本王府中的珍宝。”   樊文远被晋王突然的肃穆唬得一愣,“是,王爷。”   符广的脸色缓下来了,这就对了,今天随便拿,通通都给你,以后别来惦记本王府中那独一无二的人间至宝。   樊文远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大堆宝贝,还做了承诺不再觊觎晋王府的宝贝,晋王甚至再三要求他发誓,樊文远有点摸不着头脑,打趣道:“王爷若是不放心,臣签字画押可好?”   “也好。”符广慎重地颔首。   樊文远:……   温灵的姨母远嫁江南,许久未曾归京,一见温灵母女便红了眼眶,温母也是感怀多年未见,姐妹相聚,格外温馨。   翌日,温母与其妹在府中两人小聚,打发温灵带着表妹钟毓秀去京中踏青,前世温灵矜持端庄,对这种外出郊游敬谢不敏,踏青之事未能成行,今世,她可不管那些规矩,走,一起去踏青!   钟毓秀虽在江南长大,却是个活泼性子,在马车里如雀鸟般叽叽喳喳地缠着温灵问个不停,兼又嘴甜如蜜,夸温灵国色天香美艳绝伦,直夸得她天上有地下无,温灵再闷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表妹快别胡言乱语了,让别人听了笑话。”   见她一笑,钟毓秀笑赞道:“灵姐姐笑起来更是迷人,毓秀骨头都要酥了呢。”   “听听,”温灵对着婵娟笑道,“你俩定合得来。”   正是春季好时光,郊外有不少男女老少游玩踏青。   温灵喜静,与钟毓秀寻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桃林,今年这桃花开得晚些,枝头只几个零星的花骨朵,爱看的人不多,倒是个赏景作画的好地方。   一听到作画,钟毓秀就捂着脸摇头,“灵姐姐,你饶了我吧,我最不会的就是吟诗作画了,”她眼珠子一转,提议道,“灵姐姐,听府中的婢女说,你弹的琴是京中一绝,何不弹一曲给小妹妹开开‘耳’呢?”   “一绝谈不上,都是府里的人自夸,”温灵实事求是道,“只是技艺纯熟罢了,你要听,我便献丑了,只是怕你要嫌弃名不副实。”   钟毓秀拍手喜道:“怎会?灵姐姐最好了!”忙不迭地让婵娟取琴来。   温灵擦了擦手,试了一下琴音,算上前世,她已许久未弹琴了,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指尖翻舞,一曲潇湘水云在林中缓缓响起。   符广,我本是天之骄女,嫁你为妻,一心为你,为何你对我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你我之间难道无半点夫妻情分?罢了罢了,往事随风,前世莫追,今世我命由我,自在逍遥!   樊文远在桃林外驻足聆听那袅袅琴声,如痴如醉,那琴声起初哀婉动人,如泣如诉,仿若一位娇弱的女子自艾自怜,随后突然开阔奔放,鲜活灵动,好似那哀伤的女子挣脱了枷锁,在林间翩翩起舞,羽化成仙。   樊文静看着她那傻哥哥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样子,差点都要吐了,一脚踢上他的小腿,“喂,都弹完了,还晃。”   “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弹出此等仙乐?”樊文远睁开眼睛,对着桃林脸上露出一个如坠梦中的笑容。   “真受不了,”樊文静怒道,“想知道是怎样的女子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她恨铁不成钢地一脚把她的傻哥哥踹进桃林。   还沉浸在琴中音律的温灵,双手轻抚琴弦,思绪翻涌,却听到身边的表妹钟毓秀怒喝道:“哪来的登徒子!”   温灵一抬头,便瞧见那位定国将军樊文远正傻笑着望着她。   第98章 王妃3   是他?温灵愣住了, 前世樊文远偶来王府复命,也曾撞见过几次,但他每次都是行色匆匆, 低着头行了礼便离开, 温灵倒真没好好瞧过他长的什么模样。   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定国将军长得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正痴痴地望着她,脸边还挂了一个浅浅的梨涡,温灵不禁心情有些复杂,符广就是要将她赐予此人。   “我哥可不是登徒子, ”樊文静本想躲在后面看她那个傻哥哥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 她这哥哥傻得彻底,站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只好她出来救场, “我哥是堂堂西州大将樊文远!”   从江南来的钟毓秀没听过什么西州东州的大将, 只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盯着她的天仙表姐, 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忙喝道,“我呸,大将就可以盯着姑娘没遮没拦地瞧个没完吗?真不害臊!”   “你说谁不害臊呢?”樊文静解下腰间的鞭子,在空中一甩,鞭稍刮地, 激起烈烈的风声,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好啊,竟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钟毓秀掏出袖中折扇,“唰”的一展,竟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铁扇,抬手就是一个起势,“江南钟家第十六代传人接招!”来啊,本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好的春日踏青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全武行。   “住手!”   “住手!”   温灵与樊文远同时喝止道,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樊文远一对上她的眼神,立即成了个大红脸,小声对着樊文静劝道:“小妹,别闹了,是我的错。”   樊文静一股气势被他的窝囊样戳破,气道:“没出息,没听过输人不输阵,没理也打出理。”道理是靠拳头打出来的,在她看来倒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哼,要打,也看你有没有本事打出个理,”钟毓秀不屑道,“花拳绣腿,在那吓唬谁呢。”   “表妹。”温灵皱眉唤道,摇摇头表示对她言行的不认可,一见表姐如此,钟毓秀也只好忿忿地收起折扇,在一旁对着樊文静翻白眼。   “这位姑娘,在下樊文远,今日是在下唐突了,”樊文远诚恳地作揖道歉,“只因姑娘的琴声太过动人,一时忘情,还请见谅。”   “哼,那不就是登徒子咯。”钟毓秀白眼翻上天。   “你!”樊文静气得又要抽鞭,被樊文远强行拦了下来。   温灵看他表情诚恳,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波光闪动,想起了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也是如此软糯可爱,若是此人娶了她,会对她很好吗?可以不再过那活死人的日子吗?   “樊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温灵柔声道。   在钟毓秀的监视下,樊文远与温灵在稍远处交谈。   “樊将军,请问你年岁几何?”温灵平静地问道,她站的那棵桃树下,正有一株桃花开了,映在她的耳边,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樊文远有些晕乎乎的,又好像那日在王府喝醉时的感受,“我、在下已二十有一。”   “嗯,”温灵算了算,是适合婚娶的年纪,“你家中可有妻妾?”   樊文远下意识地高声回道:“我、我没有!我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温灵抬眼看了看他急得脖子上青筋都蹦出来了,倒算个老实人,“你若钟情于我,便到温府来提亲吧。”别等着符广赐,想就自己来争取。   温灵莲步轻移,走回严阵以待的钟毓秀身旁,“表妹,走吧,你先去找马车。”她怕钟毓秀再与樊文静起冲突,钟毓秀对着樊文静冷哼了一声,先去找马车了。   “喂,”樊文静用鞭子拦住了温灵,“你对我哥说了什么,他怎么站那不动了。”   她与樊文远说的话,可不能说与她听,正想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却突然瞥见樊文静握着鞭子的手上一抹刺眼的红,那是一对血玉珊瑚手钏,是她前世的聘礼之一。   “樊姑娘,”温灵低着头瞧着她手腕上的手钏,低声道,“我若回答了你,你可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樊文静想了想,“行,你说吧。”   “我不过是与樊将军说,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仅此而已。”温灵随便扯了个谎。   樊文静看着还呆立在树下的哥哥,真是气得冒火,这算什么男人,不过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樊姑娘,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温灵柔声问道。   “行,你问吧,”樊文静收起鞭子,重又缠在腰间,“不知道的答不了。”   温灵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平静地问道:“敢问樊姑娘,你手上这对手钏是哪来的?”   ……   回去的马车上,钟毓秀气愤地数落着樊家兄妹的种种不是,扬言若他们兄妹俩敢踏入江南一步,她就把他们点了放天灯。   任她再怎么生气,温灵始终一言不发,望着马车小几上的茶壶发呆。   前世,她将那对珊瑚手钏让给了樊文远,皇帝赐婚之后,晋王府送来了许多聘礼,她一眼就看中了其中那对血玉珊瑚手钏,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几天,那手钏是倭国的进贡的贡品,整个周朝只此一对。   “这可是有人千辛万苦替我寻来的,姑娘就别惦记了。”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鲜活肆意,确实与她全然不同,温灵苦笑,温灵,你还想些什么呢?他喜欢怎样的女子,又与你何干?今世,她该识相些,自嫁作他妇,与君相决绝,就此别过了,她真的该放下了。   樊文远与温灵在郊外遇上一事,晚间才传到符广耳中。   听到消息的符广僵住了,良久,才搁了笔,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吧。”难道世间真有命中注定,他注定要陷入两难?   探子走后,符广坐在榻上,想起前世,文远兴冲冲地来找他,求他出面替他说这门亲事。   他满口答应,转眼却娶了兄弟所爱做了晋王妃。   那时文远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里有痛失所爱的绝望,被兄弟背叛的惊怒,唯独没有恨意,他未解释一句,只是哑声道:“我会还你。”   前世,她在他的宅院,他不敢看她一眼,送来的羹汤,闻过隐隐的香气,便送回,她做的鞋袜,只敢在夜里偷偷穿个一两次,她传抄的诗画,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也只能如同他隐秘的心思一样,在碳火中烧毁。   他人所爱,怎能觊觎?兄弟心头至宝,他怎敢染指?   她所有的好都是他偷来的,要还的。   他也曾想过,符广,怕什么,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要了她,天经地义,何人敢置喙半点?   有,他过不了自己那关。   所以,当文远浴血归来,伤了一臂,只求带她解甲归田时,他明白,哪怕椎心泣血,哪怕剜心之痛,别人的珍宝,偷了,就是要还的。   可今世,文远,恐怕我还不了你了。   “来人,替本王更衣,本王要进宫面圣。”   天意弄人,我必弄天!   符广心头涌起一股热血,策马在暮色中狂奔,直往禁宫,春寒料峭,夜晚依旧寒凉,刮起的冷风吹凉了他的心,他在朱红色的禁宫门前停住,禁宫守卫面面相觑,望着看着好像要夜闯禁宫的晋王,严阵以待。   符广,你在做什么?你发过誓,今世定要让她知晓心意,再做争取,若是去求父皇赐婚,与前世有何异?   冷静下来的符广驱马回头,一直策马到了温府院墙外,一墙之隔,思念佳人,如同当年多少个日夜,他也一样,站在她的院墙外,纵然心中有万千柔情,只能说与清秋冷月。   温灵,我第一次见你,便陷进去了。   靠在院墙上,符广望着天上的月亮,伸手接住那皎洁的月光,如同在梦中接住她的纤纤细手。   天蒙蒙亮时,温府的守卫出来巡视,“呀!这怎么回事?院外的这片花草被什么狗啃成这样?”   还未走远的骑着“狗”的晋王轻拍了一下爱驹的耳朵,“胡作非为。”   晋王回到府中,在外站了一夜,身心俱疲,刚沐浴完,准备休息,管家便来禀,“王爷,樊将军求见。”   符广掀被子的手顿住了,回道:“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是。”管家愣了一下,樊将军与王爷交情最深,王爷怎么突然不想见他了?   心中有疑惑,管家也还是尽职地向樊将军回禀了,“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王爷身体不适?”樊文远的小鹿眼瞪圆了,“那我更要探望了。”   樊文远这直肠子一根筋,发作起来不比他妹妹病的轻,管家怎么也拦不住,加上樊文远是晋王的心腹爱将,整个王府都知道,前些日子还赏赐了许多稀世珍宝给樊将军,护卫们也就意思意思拦了一下。   “王爷,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了!”樊文远炮仗似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符广躺在床上头疼地闭上了眼。   樊文远着急地扑向晋王的床榻,把紫檀木床也晃得吱嘎一声,符广也没法装睡了,只好睁开眼睛。   樊文远看他双眼清明,如寻常一般,便放了心,先问道:“王爷,你得了什么病?若是无事……”随后开始脸上泛起红晕,扭扭捏捏起来。   不好,他要让我去说媒了!符广连忙坐起,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给樊文远身后的管家使了个颜色。   “啊,啊”管家立刻领会了意思,“王爷他、他伤了耳朵和嗓子,现在听不见,也不能言语。”   对,符广微笑着点头。   啊?樊文远摸了摸耳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如此?   管家表示王爷这是突发疾病,静养就好,在王爷的示意下,把糊里糊涂的樊文远送出王府了。   符广满意地躺下,本王只给自己做媒。   作者有话要说:符广:今天教大家一个成语——装聋作哑。   请你们别站男主,你们竟然愉快地站起了女主   佛了佛了 第99章 王妃4   樊文远还没来得及说出目的, 就被连推带赶地送出了王府,他摸摸耳朵,有点苦恼, 他们当初被本家抛弃, 家中没有长辈,只有兄妹两个相依为命,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选也找不出来。   好不容易想到晋王,未曾想他突染怪疾,突然耳聋口哑, 向他提起此事, 时机不合适。   那日林中, 温姑娘都直言让他去提亲了,他怎好让她久等,若是可以,他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去温府提亲,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西州将军, 出身贫寒, 又无权贵说亲, 怎么高攀的起。   樊文静看她哥茶不思饭不想的窝囊样子, 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乒铃乓啷地乱响,怒喝道:“你每天做的什么丧气样子,喜欢就去见, 那温姑娘就在温府,你是不认路还是没长脚啊?”   “无缘无故的,”樊文远低声道,“我与温大人也无甚交情,怎么好突然上门拜访。”   樊文静要气死了,“什么叫无缘无故,你喜欢她,想娶她,这难道不是缘故?”   “小妹!”樊文远捂着脸跑了。   樊文静把碗一摔,也不吃了,吃不下了,她这大哥好歹是从西州的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将军,在战场上神勇无敌,所向披靡,怎么私下里是这样一个怂包,连去见一眼喜欢的女人都不敢,真不知她是不是与他生错了性别。   怂包樊文远被铁血小妹硬拎着去温府拜访。   到温府门口,樊文远又退缩了,他呐呐地说道:“没递拜帖,太唐突了。”转身又想走,被樊文静甩着鞭子堵回去,“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就当去上战场了行不行?”   这比上战场紧张多了!樊文远苦着脸,在小妹的眼神威胁下一步步走向了温府的大门,硬着头皮道:“西州抚远将军樊文远求见温大人。”   温府的守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单纯不做作的访客,没有拜帖,也没有随从,单枪匹马,硬邦邦地站在门口拿着自己的名号拜见,身后还跟了个红衣劲装的美艳女子。   “烦请樊将军稍候片刻。”守卫两手空空地进去通报了。   片刻之后,温府的管家便出来迎人,带着樊文远进了府。   温家是书香世家,温府内布置得典雅大方,花鸟相映,自有一股闲适风流之意,樊文远白手起家,府中大小事宜全由小妹张罗,樊文静最喜华丽璀璨之物,是以樊府装饰得金碧辉煌,樊文远一眼看到如此雅致的庭院,心里涌上一股自卑来,他这样的粗人,温灵会喜欢吗?   温大人是个文官,家中世代为官,有些底蕴,在朝中地位不算低,可也不算是显赫门楣,怎么这几日,晋王也来拜访,抚远将军也来拜访,再过几日,怕不是太子也要来了。   “温、温大人……”樊文远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开口,脸先涨红了起来。   温大人突然有些很不好的预感。   樊文远憋着一口气说道:“昨日踏青冒犯了温姑娘今日想向她当面慎重致歉还望温大人通融。”,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又舒了一口气。   若不是温大人是笔杆子出身,这一大串不带停顿的话,理解起来还真是够呛,哎,这不好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女儿长大了,开始招人惦记了。   “灵儿未曾提起过有什么不愉快,樊将军也别放在心上,”温大人摸着胡须笑道,“我派个丫环去唤她,樊将军稍等。”   樊文远脸红红地点头,温大人瞧着这位军中新贵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还像个孩子哪,这位樊将军出生白丁,硬是靠着军功爬上来,前途无量,算是条汉子,若是灵儿喜欢,倒不失为一段良缘。   片刻之后,丫环回禀,姑娘来了。   温灵身着浅绿长裙,雪白绣花披帛,简单的流苏髻更显素净,一副家中的闲适装扮,可在樊文远眼中,她犹如天仙下凡一般,让他心笙神摇。   跟在温灵后头的钟毓秀一看这不是那日的西州登徒子,立即横眉倒竖,左顾右盼,怎么他那个恶霸妹妹没跟着来。   “拜见父亲大人,”温灵先向父亲行礼,又向樊文远微微作了个揖,“樊将军。”钟毓秀也跟在后面行礼,不过她偷偷地无视了樊文远。   樊文远连忙起身回礼,“不敢不敢。”   “咳咳,”温大人扶了扶茶杯,“灵儿,听樊将军说,昨日踏青,你们有些误会?”   温灵抬眼看那樊文远,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也不辩解,只顾着自己脸红。   见两人都不说话,钟毓秀先告状道:“姨父,你且不知,这登……”   “毓秀,”温灵打断她,“父亲,只是些小事,还劳烦樊大人特意来这一遭,真是罪过。”   “既然樊大人都来了,不如去温灵院中小坐一番,小女院中也养了些有趣的花草,还请樊大人赏光。”温灵主动邀请道。   温大人与樊文远皆是一惊,只不过前者是惊多,后者却是喜多。   “好、好,我去。”樊文远忙不迭地应下。   温灵的院子中遍地奇花异草,她喜欢侍弄这些花草,只因花草是最公平的,若你愿意付出真心待它,它必会还以芬芳馥郁。   “这株双飞燕来时已近干枯,”温灵轻抚道,“幸好还来得及挽救,今日竟也开了。”   那白色的花朵中心粉色的花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甚娇羞,温灵望着它,笑容恬淡,幸好,还来得及。   樊文远对这些花花草草一窍不通,只来回地夸道,“好看”、“真香”、“美极了”。   钟毓秀在后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没读过什么书啊,怎么连话也说不利索,来回就车轱辘那么几个字。”   “毓秀,”温灵又轻斥道,“樊大人年少投军,为了咱们的安逸生活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怎能如此轻慢他。”   钟毓秀撇撇嘴,保家卫国也不能对着她的天仙表姐流口水啊。   听她这样夸赞,樊文远心中暖意融融,哪会计较钟毓秀的几句话,他天生是个好性子,又被家中的妹妹磨了这么些年,早是个不会生气的软性子了。   “温姑娘过誉了,文远一介武夫,确实不通文墨,叫两位姑娘笑话了,改日必定多多读书。”樊文远反省道。   温灵微微颔首,对着钟毓秀道:“毓秀,母亲与姨母去了绣庄,许久未回了,你去看看吧。”   这是打发她走了,钟毓秀气死了,恨不能掏出铁扇往眼前的樊文远脸上抽个稀巴烂,什么粗野汉子也配得上她温柔贤惠貌美无双的表姐?她第一个不同意,而且姨母也一定不会同意!   钟毓秀突然福至心灵,对啊,她干着急有什么用,得请姨母来将这西边将军赶走,想罢,她生气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脸来,“好呀,灵姐姐,我去去就来。”等我带回姨母来,要他好看。   钟毓秀走了之后,温灵总算舒了一口气,放松多了,一瞧身边的樊文远,看上去更紧张了,一双大手不住地在背后揉搓。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温灵想:如果是樊文远的话,应当是会待她好吧。   温灵与樊文远逛着院子,温灵说着花草的习性,樊文远在一旁来回的夸,两人倒也其乐融融。   温大人在院口隐约看着两人好像没有什么暧昧,心里放松多了,周朝青年男女之间有些朋友交往,也不稀奇,还不到女大不中留的时候。   于是,温大人放心地回屋继续画他的海棠春睡图。   只这春睡,睡到一半,又被打断了,温大人忍无可忍地吼道:“又是哪位贵人来了!”   “回大人,是晋王殿下。”   温大人:……   符广比樊文远还不是人,寒暄都懒得寒暄,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也不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直往温灵的院子去了,也顾不上未来岳父在后面冲胡子瞪眼了。   院中,温灵与樊文远在花丛中的石桌坐下,温灵让婵娟取了茶具,轻挽衣袖,为樊文远煮茶。   樊文远看着她一截嫩白的手腕,细得几乎要折断,她身上淡而隽永的香味不断地朝他扑来,比茶香更加诱人,他忍不住动动鼻子,有些猥琐地去闻那独特的体香。   温灵边煮茶,边问道,“将军今日来府,所谓何事?”   “我、我……”樊文远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温灵在欲沸未沸的水中,轻抖手腕,加入细细磨好的茶沫,水中的茶香散开,清香四溢,“将军,可否考虑过小女当日林中的提议?”   樊文远涨红了脸,终于鼓起勇气道:“我考虑了。”   水沸了,温灵又倒入少许泉水,抬头直视樊文远道:“那将军,考虑得如何?”   望着那双澄净的眸子,樊文远心中又涌起刚进温府时的那种感觉,他低下头,躲避她的目光,低声道:“文远,配不上姑娘。”   温灵未动,看着他头顶束起的发髻,心中也称不上失望,只是无奈,难道她的因缘真的这样艰难吗?   许久,茶又沸了,温灵正想挑起茶花,樊文远却突然抬头,目光灼灼,朗声说道:“文远愿以此身浴血沙场,建功立业,待我封侯拜相配得起姑娘时,当以大礼迎娶姑娘!”   匆匆奔至院外的符广只听得了这一句铮铮誓言,如响雷般在耳边炸开。 第100章 王妃5   “王爷!”樊文远率先看到立在院前, 目光阴沉的符广,慌忙起身行礼,温灵拨动碳火, 将火星子拨开之后, 才不急不缓地起身,“参见王爷。”   符广见两人站在一起向他行礼,好似夫妻谢媒,心中大恸,但他仍在樊文远面前装聋作哑中, 只能一言不发, 看着温灵双颊垂下的发丝, 眉头愈发紧皱。   樊文远想起晋王突然怪疾,听不见了,于是先起身,对着晋王做了个大大的口型:“王-爷-你-来-找-臣-吗?”   符广点点头,一甩衣袖, 大步流星地走了, 樊文远见状, 忙先对着温灵拱手, “温姑娘,今日文远所说的都是真心话,还请姑娘多考虑。”   “啪”,晋王在前头拍了下掌,又招了招手, 示意樊文远跟上。   樊文远急忙跟上,留温灵在原地站着,目送他们走后,复又坐下来将煮好的茶倒入壶中,煮的过久,不好品了。   符广今日为何莫名其妙来温府,真是为了寻樊文远吗?   温灵想起那日父亲突然暗示她皇家妇有多么不好当,莫非赐婚之前,符广已先行知晓?   ……   春意渐浓,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又将开宴,适龄未婚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准备骑装,参与这次宴会。钟毓秀快回江南了,这是她在京城最后一项活动,兴致十分高昂,在江南时,难有如此盛大的狩猎宴会,她可绝不能错过。   “灵儿,”温母自从上次听了钟毓秀与她说,有个粗野登徒子惦记女儿之后,就格外忧心,“春日宴上,你一定要小心,紧跟着毓秀。”   温灵甩了甩高高的马尾,对自己的劲装打扮很是稀奇,尝试了许多前世未曾试过的事情,让她觉得重来一次还是有些意义的。   “母亲,”温灵笑着挽起温母的手,“樊将军不是什么坏人,我也会小心的。”   宴会上,许多贵女公子三五成群地一堆说笑打趣,互相张望打量,在周朝,春日宴是每年最好的相亲会,少男少女们大多门当户对,互相看对眼,便可表白心意,进而结亲。   今年宴会的主人是同样适婚年龄的太子殿下,太子温和宽厚,没有什么架子,只随意说了几句祝福,便宣布开宴。   “这太子长得真俊呀,”钟毓秀在温灵耳边轻轻说道,“比那个木头樊将军强。”   强?温灵想起前世,符广蛰伏多年,厚积薄发,瞬间发难,几乎是在顷刻间,太子兵败如山倒,最后落的一个圈禁府邸的下场,还是樊文远带的兵。   望着太子斯文俊秀,笑意盈盈的脸庞,温灵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左下那个穿淡蓝色骑装的就是温灵?”符林侧头问身边的谋士。   谋士低声回答:“就是她。”   太子向众人勾起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嘴上却轻声说道:“不过尔尔,值得孤那阴沉的七弟与樊文远反目成仇?”   谋士答道:“殿下,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此事一本万利,不妨一试。”   太子抿唇一笑,大手一挥,“都玩去吧,孤不善齐射,便不与你们凑热闹了。”   台下的贵族青年们都纷纷行礼,四散开来。   “得先瞧瞧她在我七弟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孤不做无用之事。”太子望着温灵离开的背影笑道。   春日宴像樊家这样白手起家的新贵,是压根没资格进来的,多是一些家中底蕴较厚的贵族男女。   钟毓秀见满眼都是自矜自持的男男女女,瞬间觉得无聊了,噘着嘴道:“还没那对粗野兄妹有意思。”   温灵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提议道:“不如你去林中打猎,那还有些意思。”   钟毓秀的眼睛亮了,但还是踌躇道:“那……灵姐姐你呢?”   “我无妨,”温灵笑道,“我不过出来走走看看风景,不善骑射,只空有一个花架子罢了。”   虽说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守着灵姐姐,可那对粗野兄妹也没来,周围都是些束手束脚的高门子弟,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钟毓秀放心地跑去林中打猎了。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内侍凑到温灵身边,“温姑娘。”   温灵一回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何事?”   “王爷有请。”那内侍恭敬道,也不说是哪位王爷,语气中却好像笃定温灵知道是哪位王爷似的。   温灵想,或许是晋王想在赐婚前与她说些什么,她也好与他挑明,如果不喜欢她,就不要勉强自己,她自会早早把自己嫁出去的。   那内侍一直将温灵带到林中的溪边,“姑娘在此稍候,王爷马上就来。”说完,便退下了。   温灵环顾四周,好清静的地方,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间蜿蜒而下,有鸟儿在其中扑棱鸣叫,倒还真是个赏春的好地方。   符广一见到那个内侍,就心头一紧,此人是前世太子安插在宫内的奸细之一,等他说温姑娘在林中等他时,他不禁大急,喝道:“带路!”太子又想做什么?   那内侍被符广的态度弄得一愣,这怎么不像是去私会佳人,倒像是要去寻仇。   一路上,符广心中怒火中烧,若是符林敢再把主意打到温灵身上,他定要叫他后悔。   望见温灵好端端地立在河边的身影,符坚才舒了一口气,他近乡情怯般地站在远处,用深邃的眼眸描摹她的轮廓,她怎么瘦了,露出的一截纤细的手腕,腰肢盈盈一握,微风吹过,仿若要乘风而去。   温灵……符广叹了口气,轻轻走近,立在她的身边,溪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小巧玲珑,一个英俊高大,碧波荡漾,水中成双。   “王爷,”温灵先打破了寂静,“请问今日唤小女来,有何事?”   符广不知太子假冒他的名义约见温灵有什么目的,但他真心感到愉悦,能与温灵独处,“温姑娘,若是本王想娶你为妃,你可愿?”   “王爷自重!”温灵是真的怒了,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还要说这种话来撩拨,“请恕小女告退。”   符广抓住她的手,沉声问道:“樊文远可以向你剖白心意,为何本王不行?”   温灵想挣开他的手,无奈符广抓得她死死的,眼睛紧盯着她,终于忍不住怒道:“他想娶我,是喜欢我,王爷想娶我,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可告人的目的?符坚刚要解释,却见温灵背后的山间突然有什么凶猛活物在直往下来。   “别动……”符坚沉声道,“你背后有东西。”   温灵听了,以为他又有什么诡计,仍挣扎道:“请王爷放手。”   “趴下!”符广一声大喝,将温灵甩到身下,温灵尖叫一声,只觉符广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将她差点压得喘不过气来,接着眼前一花,竟被符广大力甩到花丛,“啊!”温灵跌落在丛丛花草间,手臂一痛,肩上的袖子都被符广甩坏了。   “你!”温灵一抬头,刚想斥责符广,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瘫软,差点晕厥过去。   只见符广正与一只猛虎搏斗,后背的衣裳已被抓破,三道明晃晃的血痕触目惊心,符广双手死死地按住虎背,吼道:“温灵,快走!去叫人!”   温灵如梦初醒,颤抖着起身,“符广,你撑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营中冲去,她提起裙摆,疯跑到营地,抓住一个侍卫急道:“快跟我来,晋王在溪边遇到了猛虎!”   侍卫们大惊,立即上马,远远的钟毓秀看到她的灵姐姐在侍卫包围中慌乱不已,打马而来,“灵姐姐,怎么了?”   “毓秀,你来的正好,带我上马,我们去救晋王!”温灵顾不得多说什么,抓住钟毓秀的手上马,一行人急往溪边赶去。   人马赶到时,晋王正喘着粗气与猛虎对峙,侍卫们连忙上前营救,外围侍卫搭弓拉箭,却被得救的晋王阻止,“要活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好收起弓箭,拿起鞭子麻绳,去制那猛虎。   几位侍卫扶着晋王上马,符广目光沉沉地看着坐在钟毓秀身后的温灵,打马靠近,低声道:“别哭了,莫担心,本王没事。”   哭?温灵一摸脸颊,才发现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全是泪,想必看起来狼狈极了,她轻轻抹去泪水,“小女是吓的。”   符广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   晋王在溪边遭猛虎所伤,当时身边还有温姑娘陪伴,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春日宴,众人都在议论符广的伤势,还有他与温灵的关系。   太子在帐中满意地笑了,“孤以为孤那阴沉的七弟,什么女子都上不了他的心呢,没想到他会栽在一个温灵手上,妙啊,妙啊。”   符广其实伤得很重,但他一不想让温灵担心,二不能对太子示弱,于是包扎以后强撑着出来与众人说笑,“本王无事,不过一个畜生,能把本王怎么样?”嘴上说的是畜生,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望着太子。   太子好像没看懂他眼眸中的深意似的,笑眯眯道:“七弟神勇,周朝之福。”说罢,重重地拍了两下符广的后背。   大家看来,真是兄友弟恭啊。   只有温灵看出来,符广是在强撑,他若是没事,大拇指与食指就不会一直磋磨,这是他不悦难受时特有的动作。   钟毓秀看出来她的担忧,偷偷将她拉到一边,递给她一个玉瓶,“灵姐姐,我带了钟家的金疮药,乃是江南一绝,你去拿给晋王吧。”这个晋王,看上去比那个粗野将军强,出身金贵,长得最俊,还英勇无比,倒还看的过眼。   温灵摸了摸手里的玉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送药,不管如何,他救了她,她也不想欠他。   来到帐外,守卫们无声地向温灵行了个礼,自觉退开了,这可是王爷拿命去救的女子,他们还是懂察言观色的。   温灵深吸一口气,想撩开帐子,却听符广在里头说道:“嗯,你做的很好,好好安置那头老虎。”   温灵一怔,随即涌上来的是恼怒,好你个符广,阴谋诡计,设计与我! 第101章 王妃6   握紧手中的玉瓶, 温灵深吸了口气,才撩开帐子,朗声道:“小女温灵参见王爷。”   符广正趴着上药, 一听温灵来了, 连忙让侍从将后背盖上,那上面血肉模糊的,她胆子小,可得吓坏她,等侍从盖好以后, 才回道:“温姑娘, 进来吧。”   温灵顿了顿, 缓步走进营帐,符广正趴在床上,边上一个水盆子,里面都是血水,符广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水盆子, 忙说:“本王没流多少血, 都是水罢了。”   她当然知道了, 你自己设计的还能流多少血, 温灵咬住下唇,低声道:“小女谢王爷救命之恩。”   符广见她乖顺的模样,虽不打算挟恩相报,看得也心中舒服许多,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示意他退下,侍卫走后,才对着温灵说道:“灵儿,过来。”   温灵被他叫的肉麻,忍着怒气轻挪过去,她且看看,他设计这苦肉计,是有什么目的。   符广虽然背上痛如火烧,可见到温灵柔顺地立在眼前,真是什么痛也没了,柔声道:“吓坏了吧。”   “吓坏小女倒是小事,”温灵仍低着头,轻声道,“伤了王爷,才是大事。”   符广听她这样说,心头犹如一股花蜜淌过,又香又甜,他惯常也是寡言少语的人,此时却忍不住甜道:“在我心中,你才是大事。”   温灵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只觉心头怒火更甚,前世他即便对她凉薄,尚算诚实,今世却如此耍滑,实在叫人忍无可忍,让她不想与他再假惺惺地周旋下去,她忍住怒气,勉力平静道:“王爷救温灵一命,温灵总要报答一二,还请王爷明示。”   他救她,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怎么会要她报答,符广柔声说道:“只要你也对我公平些,慎重考虑我的提议,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这么一个苦肉计,便是要这样设计她,等她感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再来拿住樊文远这个大将,她温灵竟这么重要,值得他以身谋划,真是不甚荣幸。   “王爷,”温灵抬头笑道,“你做梦。”   符广的脸色变了,温灵的脸色也变了,那温柔似水的神情变得冷冰冰的,将袖中的玉瓶掷到他的床上,温灵冷道:“王爷,你可能对温灵不太了解,我虽是一弱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骨气,王爷不必再对温灵多花心思了,你心中所想的,绝不会成事。”   说完,不等符广回应,即转身离开。   符广没有阻止,静静地看着她离开时翻飞的裙角,温灵,本王怎会不了解你的骨气。   赐了药,留了休书之后,他走出院子,便后悔了,问她一次,再问她一次,或许他与文远之间,她会愿意选择他呢?若是她心里有他,便是背信弃义,他也认了,不就一世骂名,他背得起!忐忑地回到院中,看到的却是……   想到此处,符广不禁又吐了一口血,他欠她,是他欠她的。   春日宴遭符广设计,激起了温灵的紧张之心,她等不得那樊文远去建功立业了,最好立即把亲事定下,免得符广这奸诈小人,再行暗算。   樊文远收到温灵的邀约,邀他傍晚游太湖,激动地绕着樊府跑了三圈,对着樊文静叫道:“温灵约我去游湖!温灵约我去游湖!温灵约我去游湖湖湖湖!”   樊文静被他叫的头疼,翻白眼道:“游游游,把太湖游个遍。”   “你说我是不是得打扮打扮?”樊文远大部分的年岁都耗在军营里了,一直是个粗糙的汉子,幸好他长得白净细嫩,不然可真像钟毓秀说的那样,是个粗野莽夫了。   樊文静瞧他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暗叹:就她哥这种长相,不打扮还好,打扮了活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看在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的份上,樊文静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傍晚,樊文远打扮得金光灿灿,头上还戴了个皇帝御赐的夜明珠,兴高采烈地在樊文静面前晃荡,“文静,哥这样好不好看?”   樊文静也是个棒槌,就喜欢穿金戴银,彰显富贵,遂也真心实意地夸道:“太好看了。”   樊文远志得意满地骑着高头大马,连马鞍都是宝石镶嵌而成,一路十分招摇地来到太湖边上,太湖往常都有不少游人游玩,今日大约是老天也在帮他,竟空无一人。   将马拴好,樊文远定目一望,湖心正有一条深靛色的小船,船头立的是那日他见过的,温灵身边的大丫鬟——婵娟,正在朝这边张望着。   “姑娘,湖边有个人,好像是樊将军。”婵娟回到船舱中说道。   温灵轻拨琴弦,“嗯,请船夫将船划到岸边,去接他吧。”   婵娟刚走出船舱,便被立在船上的樊文远吓了一跳,“啊!”摸摸心口,婵娟吓道:“将军,你是怎么来的?”   “跃过来的,”樊文远摸摸耳朵,“我吓着你们了吗?”   “是樊将军来了吗?”温灵在里头问道。   “是、是我。”樊文远一听到温灵的声音,便紧张起来了,整了整衣袍的下摆,才踏入船舱。   刚被他吓到了,婵娟倒没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这下一瞧,比刚刚突然见到他还要受到惊吓,这穿得怎么如此……金碧辉煌?   温灵抬眼看到樊文远,也吓了一跳,怎么头上戴了颗如此大的夜明珠,斗大的明珠在略显昏暗的船舱中熠熠生辉,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理素质比婵娟强得多,只是眼睛略瞪大了些,马上镇静了下来,“今日,将军看上去与往常有些不同。”   樊文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见温姑娘,故而略作打扮了一下,好看吗?”   他圆溜溜的眼神写满了期待,温灵不愿辜负他的期待,又不善撒谎,只答道:“别有风味。”   樊文远高兴地晃了晃脑袋,那颗夜明珠也在空中晃了起来,让温灵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语——蓬荜生辉。   温灵拨了拨琴弦,转移话题道:“那日,将军好似很喜欢听小女弹琴,不如我来为将军弹奏一曲?”   “好好。”樊文远拍手称好,他没读过多少书,对音律还有些天生的感触和喜欢,温灵的琴,他极是欣赏。   温灵微微一笑,拨动琴弦,一曲鹤冲霄在指尖流淌,琴声轻快而雅致,起初,樊文远含笑闭目欣赏,可渐渐地,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首曲子他越听越熟悉,是他曾在塞外听过的,那日他救了一个险些被蛮夷掳走的歌女,那女子在他离去时,便在路口为他奏琴,从明丽的琴曲中他听出了丝丝缠绵之意,身旁的副将乃是落魄贵族出身,对这种曲子熟悉得很,笑道:“将军,那女子,恋慕你呢。”   “哦?”樊文远奇道,“何以见得?”   副将挤眉弄眼,“这‘鹤冲霄’弹得如此含情脉脉,将军还感觉不出来吗?”   温灵弹的也是鹤冲霄,比那女子弹得好多了,曲艺纯熟,典雅明快,比之当日他在塞外听到的琴声要优美多了。   可这其中,并无半分情意。   樊文远睁开眼睛,温灵雪白的脸孔在昏暗的船舱中,如白玉一般,温润生光,美目流转,娇艳动人,她真美,美到了他的心尖上,可她的美与他毫无关系,不因他的到来而盛放,也不因他的到来而热烈。   一曲弹罢,温灵抬头,却见樊文远定定地看着她,那张娃娃脸上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几分将军的气势,温灵疑惑地问道:“将军,怎么了,是温灵弹得不好?”   “没事,很好,”樊文远低头,突然觉得有谁在盯着这儿看,冷道,“外面有人!”   走出船舱一看,对面不远处是一叶小舟,单薄的小舟上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着简单的玄色常服,却隐隐散发出贵气。   是晋王,樊文远奇道,“晋王怎么在这里?”   身后跟着出来的温灵掀开船帘的手顿了一下,才重又走出来,站在樊文远边上,她眼力没有樊文远好,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坐在小舟上,似乎是在面对着他们。   樊文远看得很清楚,晋王的脸色很不好,面无表情,双唇毫无血色,眼神却如鹰般盯着此处,他看的,是温灵。   樊文远侧头看向温灵,却见温灵神色如常,“或许晋王也来游湖吧。”   一人一叶舟,来游湖?   樊文远心中五味陈杂,“咱们过去给晋王见个礼吧。”   温灵不想去,但樊文远既然提了,也只能吩咐船夫向那叶小舟靠近。   船夫一下桨,力气使得大了些,温灵不由晃了一下,身旁的樊文远连忙扶住她,“温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温灵借着樊文远手中的力站稳,柔声道,“多谢将军。”   真是一对璧人。   符广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动作,伤口一痛,喉头一热,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太湖之中,太湖的春水仍是凉的,符广在冰冷的湖水中苦笑,也许这一世,上天不是要他去爱她,是要他去偿她的命,好,甚好。   符广“噗通”栽入水中,樊文远与温灵俱是吓了一跳,樊文远欲跳入湖中,衣袖先被身旁的温灵抓住,她咬唇道:“急什么,晋王身边众多暗卫,自会救他的。”怕又是什么诡计,这次她绝不上当。   话虽绝情,樊文远却感受到了温灵对晋王不同寻常的态度。   过了几息,四周还是毫无动静,就连船夫也叫道:“你们救不救人哪?不救,老身可下去救了!”   樊文远急道:“我下去救人!”   温灵不由手一松,便见樊文远跳入湖中,去救符广了。   她对自己说,温灵,樊文远傻,你可不能傻,这肯定是他的诡计,这个人自私自利,阴险狡诈,苦肉计用了一次,还想用第二次,她不会上当的。   一切的心理防御在樊文远托起符广时破碎,樊文远将符广托到船上,温灵看着符广惨白的脸孔,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   温灵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摸到符广鼻下,还好,他还活着,心头一松,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掉落,“符广……”   尚在湖中的樊文远看着温灵对着符广掉泪,怔怔地摸了摸胸口,怎么他的心口这样疼?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王爷非男主,请勿站男主 第102章 王妃7   “船家, ”温灵急道,“快往岸边划。”   船家一愣,对着还在水中的樊文远喊道:“小公子, 快上来呀。”   樊文远摇头道:“你快些划, 我在后面推,这是位贵人,晚了,便来不及了。”   船家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能下了桨飞快地划了起来, 到了岸边, 樊文远将符广推上马, 上马裹住他,对着仍在落泪的温灵道:“我送晋王回府,放心,晋王会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温灵流着泪点头, 心乱如麻, 不管如何, 她不愿符广死, 还是死在她的眼前。   晋王这一落水,病得十分凶猛,他在春日宴受的重伤未愈,又在傍晚冰凉的太湖水中泡了许久,皇帝大为心疼, 将他接到宫中医治,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晋王的病却不见起色,烧了一夜,还在发烧,双目紧闭,眼看就要烧得人都没了。   “你说,晋王重伤未愈,去太湖做什么?”皇帝双眼沉沉地盯着晋王府的管家,怒道。   管家不敢隐瞒,回道:“启禀皇上,王爷接到樊将军与温姑娘夜游太湖的消息之后,便坐立难安,傍晚坚持自去了太湖。”   “哪个温姑娘?”皇帝沉声问道。   “是翰林学士温古道之女温灵。”   皇帝恨道:“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来人,将温古道之女押入宫中!”   太子符林在一旁脸上哀痛不已,心里几乎要笑出声,好一个温灵,真是厉害,叫他刮目相看。   温灵被宫中禁卫带入宫中,皇帝连看也不想看她,只命人把她囚禁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那架势,怕是符广若有不测,得要让她陪葬。   温灵在宫室中环抱住自己,她不怕,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不了再死一次,但她不要给符广陪葬,符广,你不是心心念念谋划这天下,怎么这般不中用,眼泪滑过脸颊,她一时不知,这泪是为她而流还是为符广而流。   听说温灵被囚禁宫,樊文远急得立刻要进宫面圣,樊文静一鞭子抽在他的臂膀上,急道:“你疯了,现在躲还来不及,你还眼巴巴地往宫里钻,怕皇上想不起当时还有一个你吗?你是什么身份,身上的功名全靠血肉换得,在皇上那里,你没有晋王一分分量!”   “小妹,”樊文远圆润的眼睛里头平静如水,那张漂亮的娃娃脸上是决绝深沉,“我若躲,我便不是樊文远。”   言罢,转身离去。   樊文静在他身后哭倒,她何尝不知她那好脾气的哥哥其实是个硬骨头呢,平常不过是宠着她,惯着她,可这事儿,他不会听她的,只因,他是樊文远。   樊文远被拦在禁宫外,皇上点名不见他,其实皇上是爱才,不想一见樊文远,控制不住脾气,一气之下把他打杀了。   “既然皇上不愿见臣,臣便在宫外替晋王祈福。”樊文远一撩衣袍,跪在了禁宫之外。   皇帝听说樊文远不但不走,还跪在了禁宫之外,气得大骂:“黄口小儿,胆大包天!”一个温灵,搅得他看重的儿子和看重的将领如此失态,真是气煞朕也!“符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要那女子陪葬!”   符广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听到“女子”、“陪葬”,心中大惊,原本他想将这条命还了她,一了百了,此时也不得不尽力求生。   太医们惊喜地发现晋王的病有了转机。   当夜,符广便醒了,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别杀温灵。”随后,又闭上了双眼,陷入昏迷。   皇帝听了又气又心疼,“将那温灵带来。”   温灵在禁宫中被囚了一天一夜,除了双眼略有红肿,神情丝毫不乱,端庄地向皇帝行礼,“臣女温灵拜见皇上。”   是个出挑女子,皇帝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吓得哭哭啼啼的娇弱女子,没想到温灵娇而不弱,举止高贵典雅,态度从容大方,倒让他的气消了些,“朕命你照顾好符广。”   温灵微红着双眼颔首,“臣女领旨。”   随后的三天,符广有时昏迷,有时醒来,见到温灵坐在他身侧,便伸手抓着她的手痛道:“灵儿,是我负你,我该死。”   这下宫中谣言四起,将樊文远、晋王、温灵,三人间的关系传了个遍,太子坐在宫中每天以这些谣言取乐,觉着这温灵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老天派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符广彻底清醒了,他一醒来,便望见温灵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面容憔悴,而他正紧抓着她的手,连忙小心翼翼地放开,她怎么憔悴成这样,父皇为难她了?   符广恨自己,只想着还她一条命,却不曾想险些又害了她。   “符广……”温灵在梦中唤道,脆弱的声音听得符广心中一揪,不禁哑声回道:“我在。”   温灵在梦中紧皱着眉头,呢喃道:“你别死……”   符广心中如被热焰滚过,大手轻轻拂过她皱起的眉头,温柔地替她舒展,“好,我不死。”,我不死,我要守着你。   端药进来的宫女见晋王神色如常,似是恢复了清醒,忙喜道:“晋王,您没事了!”   ……   符广既然没事了,就不能再留温灵在宫中,求皇帝将她放回家中,皇帝冷道:“她贴身照顾了你三日,除了嫁你,没有别的选择。”   符广沉默了片刻,仍坚持道:“求父皇放她出宫,儿臣便是要娶她为妃,也需明媒正娶。”   还真想娶她为妃,皇帝叹了口气,“依你。”儿孙都是债啊。   温灵被送出禁宫,一眼便看到跪在禁宫前的樊文远,还有他身边哭闹的樊文静,“你快起来!宫中有消息,晋王已经没事了,你听见没有!快起来啊你!”   樊文远舔舔干涩的嘴唇,“晋王没事了,她还没出来。”   “晋王没事,难道她会有什么事?你快起来,你不要你的腿了,你起来!”樊文静哭着捶他,却撼动不了半分。   樊文远仍是不动。   温灵疾步上前,“樊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樊文远惊喜地抬头,见温灵虽面容憔悴了些,看上去却不像受了什么刑罚,喜道:“温姑娘,你没事了?”   “我会有什么事?”温灵急道,“你快起来,你跪了多久了?”   “你进去多久,我哥就跪了多久!”樊文静怒道,“他的腿若废了,都是因为你!”   “住口!”樊文远怒喝,扶着膝盖颤抖着起身,“我跪在这里,是为晋王祈福,与温姑娘有何干系?”   樊文静哭道:“你胡说,你分明……”   “好了,我说住口!”樊文远又喝道,“既然晋王无事,我们便安心回府了,”回身向温灵拱了拱手,“温姑娘,告辞。”拉起在一旁哭的打嗝的樊文静一瘸一拐地走了。   温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不该去招惹樊文远,嫁给符广才是她的命,无论生死,不该牵连旁人。   樊文远知道温灵在看他,他忍着疼痛,尽量走得好看些,别叫她看得担心,他如此没用,她被囚宫中,他却连宫门都进不去,樊文远,就凭你这样,还说要娶她,你凭得什么?   赐婚的旨意在温灵回府七日后下达,婚事办得很急,半月之后便嫁予符广做晋王妃。   夜里,温灵躺在床上,想起前世种种,不禁对体内的混沌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帮助的女子皆能翻转人生,我却走来走去,还是走了这一条路。”   混沌在她体内游转,用意识回答道:确实没用,还不愿让它插手,若不是因为想要她的佛气,它早就强行替她做事了,换了它,先勾引晋王,叫他爱而不得,再勾引樊文远,让他们兄弟反目,这才痛快。   “或许我就是这般没用,”温灵笑道,“委屈了你了。”   ……   晋王病好出宫后,全府上下都在准备晋王娶妃事宜,拒不见客,可今日府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晋王不得不见。   管家通禀时,符广正在替那头老虎梳毛,那日这老虎虽伤了他,可畜生毕竟是没错的,他想起温灵吃斋念佛,不喜杀生,便把它留下来了,府中的驯兽师倒也驯养的不错。   “让他到我的书房来。”符广放下梳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樊文远今日身着劲装短打,肩上背着他常用的双剑,符广见状一愣,“文远,你这是?”   “王爷,我想问你一句,”樊文远抽出双剑,“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符广答道:“是。”掷地有声。   樊文远将双剑中的一把递给符广,“那王爷敢不敢与文远今日来个了断?”   “你我之间,是该有个了断。”符广接过剑,剑身寒光闪闪,他轻弹了下剑锋,赞道:“是把好剑。”随即提剑往左臂砍去,樊文远眼疾手快,提剑挡开,那剑却还是在符广的左臂割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   “王爷这是做什么?”樊文远怒道。   “我前世欠你,愿断一臂来还,”符广捂住伤口,“可今世,我只能再欠你,欠她太多,不能负她。” 第103章 王妃8   王府的聘礼源源不断地送来温府, 温灵不用看,也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可管家一读单子, 温灵却迷糊起来了, 这怎么跟前世的物件都不一样?   这大匹大匹的青蝉翼、云雾绡,还有云凤纹金簪、赤金凤尾玛瑙流苏……一件件都价值连城,可她前世从未在聘礼中见过,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这几日,送来的件件都是稀世珍宝, 皆是她前世都未见过的。   就连送来的嫁衣, 也与前世不同, 相比前世那件的规矩端庄,这件华丽明艳、美轮美奂,温灵就算心中不想嫁,对这件嫁衣也爱不释手地抚摸了好几回。   她不知,前世符广娶她, 不过被太子设计, 莫名要娶兄弟所爱, 心中沉郁, 所有嫁娶事宜都由管家操办,管家见晋王对婚事兴趣缺缺,也就中规中矩地办了,今世,可是由符广亲自操办, 他宝库里那些陈年积灰的物件,怎么能拿来作聘礼?   成亲前日,樊文远托文静来送贺礼,言说这是他挣取功名这么些年来,得到的最好的赏赐。   “我哥出征了,让我替他祝你跟晋王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樊文静脸上很平静,也不生气,不见了平常刁蛮的样子,她取下手上的手钏,“当日见温姑娘很喜欢我这个手钏,恭喜你大婚,送给你了。”   “不必了,”温灵连忙拒绝,“既然那人千辛万苦替你寻来,怎能随意送我,请樊姑娘快快收回。”   樊文静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连自己最珍贵的赏赐都能送你,一个手钏算得了什么?我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个了,你若不要,便扔了吧。”说完,连同装着贺礼的盒子,一同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了樊文静的话,温灵愣住了,她言下之意,那串血玉珊瑚手钏是樊文远送她的?不是符广?   打开盒子,盒中装得正是樊文远那日游湖时所戴的夜明珠,还君明珠,望君珍重,温灵合上盒子,心中默念:樊将军,保重。   大婚当日,温母哭倒,温父亦唉声叹气,晋王这条船,不好上啊,到时夺位,九死一生,若是樊文远倒好了,他靠功名立身,灵儿跟了他,无论到时是太子还是晋王上位,都不用担心何去何从。   温灵装扮得绝美,相比温父温母的悲伤,她的脸色很平静,既无新婚的喜悦,也无对嫁入王府的惶恐,劝慰道:“早晚都是要嫁的,嫁与谁,都是嫁,何况晋王身份尊贵,女儿嫁入王府,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悲伤呢?”   迎亲的队伍来了,温灵拍拍母亲的手,“女儿这便去了。”自己戴上了盖头,起身让婵娟搀扶着去了。   晋王大婚,宾客云集,温灵坐在婚房内,静静地等着符广到来,前世他一直到后半夜才来,今世不知会不会又有变化?   果然如她所想,符广早早地便回来了,他的脚步听上去很稳,应是未饮多少酒,只听他吩咐道:“都退下。”   温灵攥紧了手中的香包。   从红盖头的下面,她看到那双红色的靴子慢慢靠近,站定,接着符广掀开了她的盖头,她低头不语。   符广心中百感交集,他又娶了她一次,她仍不是自愿,可总比上一次好些,她总算是知道他的心意的,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求得她的心,符广柔声说道:“累了吗?”   真的不一样,全都不一样,温灵心中很慌乱,为何符广今世与前世所作所为变化如此之大?   见她低头不语,符广弯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撞进了她那双幽幽的眼眸,就是这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叫他一见,便心动不已,“灵儿,我会待你好的。”   温灵挪开脸,朱唇亲启,“是吗?王爷要怎样待我好?”   符广大喜,只要温灵肯开口,一切都好说,他连忙承诺道:“本王将竭尽所能。”   “王爷为何要待温灵这样好?”温灵淡漠地瞥向他,美目流转,皆是讽刺,“是怕樊将军不高兴吗?”   “王妃说这话什么意思?”符广沉了脸,“新婚之夜,为何要提起文远?”   温灵不惧他的黑脸,直视他道:“你夺心腹所爱,将来打算怎么补偿他,等你完成大业,再将我赐予他?”   符广瞳孔一缩,脸色大变,她为何说这样的话!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种可能让他如遭雷击,他颤抖着双手,问道:“温灵,你是不是……”   他不敢再问了,他不敢面对那个可怕的结果,如果真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都谈何补偿,他凭什么娶她,又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心,对着温灵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眼,符广缓缓起身,“你休息吧。”   温灵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嘲,终于有一样事情是与前世相同的了。   符广回到书房,忍不住咆哮,他想了一切,从未想过温灵也是重生的可能性,她该是以何种心情嫁入王府,又是以何种心情看待他的一切示好,怪不得,怪不得她对他那样冷若冰霜、不屑一顾,是他害死她,她没有一刀捅上来,已是她仁慈。   想起那日温灵在他床前的呓语,他这样害她,她在梦中竟还不愿他死,符广捂住双眼,符广啊符广,你何德何能!   温灵自将凤冠霞帔取了,还叫来浴桶沐浴,弄得全身清爽,坐在床头让婵娟替她擦头发,一个人过洞房,她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可要安排得比上回妥帖。   “王妃,”婵娟小心翼翼道,“晋王他怎么走了?”   温灵不在意地翻动手上的书页,“他不喜欢我,当然走了。”不喜欢就算了,她不会等着他把她送还给樊文远的,这回,她不要再被动地被他赐予别人,重活一次,她最起码有一项得顶用些。   “王爷!”婵娟惊喜道,“您回来了。”   符广颔首,接过婵娟手里的帕子,“你下去吧。”   “是。”婵娟喜上眉梢地向温灵使了个眼色,可惜温灵还是无动于衷地翻着书页。   符广轻轻替她擦拭头发,从上往下,温柔细致,温灵翻着书页,全然不管他的动作,你再多筹谋手段,我自守住本心。   “夜深了,就寝吧。”符广将帕子挂在一旁,自己取了床被子,躺到边上的榻上去了,背对着温灵一言不发地就睡了。   温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是抽什么疯?   原本符广是不想来给温灵添堵,可他今夜若不睡在婚房中,明日温灵的处境就不好看了。   这一夜,温灵睡得很好,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次,先前她总是每天揪心着想快些嫁出去,不想嫁入王府,现在真嫁入王府了,木已成舟,她反而定下心来了,你执意要娶我为妃,就别怪我无情出墙。   符广背对着温灵,一夜未眠,睁眼到了天明,一直听到他背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是温灵起了,柔声叫了水,接着是水流的声音,她的侍女轻声问她:“王妃,要洗身吗?”   符广心中一颤,默念佛经,想把脑中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都赶出去,可他越是念,越是想,丝帕轻抚过她娇嫩的脸庞,力道稍重一些,都会在她雪白的面孔留下红印子,所以要很小心,很小心,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王妃,要叫王爷起身吗?”婵娟轻声问道。   “王爷宿醉,让他睡吧。”温灵不在意地起身,管他是睡还是昏迷。   早膳,温灵尽情地用了许多点心,王府的点心乃是一绝,许多点心她以前从来不沾,只吃素点心,这回总算可以好好尝尝了。   吃完早膳,她就把王府里里外外好好逛了个便,说来可笑,她虽是晋王府的女主人,却从来只在自己的院子活动,只因符广不喜,她便束手束脚。   王府中竟还有个百兽园,其中一只猛虎分外显眼,温灵冷了脸,果然是他驯养的猛兽。   “小人拜见王妃。”驯兽师恭敬向温灵行礼。   温灵抬了抬手,“这老虎叫什么名字?”   驯兽师答道:“此虎是由王爷从春日宴上带回的,尚未取名。”   温灵怔了怔,这不是他一直养着的?是了,或许是他先前养再府外的。   “此虎长期生活在山中,野性难驯,小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驯化的。”驯兽师替自己邀功道,想在王妃面前讨个赏,却见王妃的脸色变了,看上去似嗔非嗔,真是娇艳极了。   是她误会符广了吗?温灵有些惴惴,让她去问符广,是不可能的,管他如何。   符广待她与前世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这三日来,他逢用膳,就寝,必来她的院子,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吃完就走,躺下就睡,两人还像以前一般没有什么话说。   到了第三日,要进宫拜见皇上,符广才同她嘱咐了几句话,温灵瞧他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上下嘴唇微微动着,说着不冷不热的话,突然手痒难耐,想一巴掌抽上去,一有这恶念,她连忙默念佛经,她这是怎么回事,是被那混沌影响了吗?   符广瞧见她眼中又冒出怒火,心里觉得舒坦了些,有气就要发,可她很快又忍下去了,符广失望地垂下头,复又装死了。   皇帝对新婚的俩人态度不咸不淡,尤其是对温灵,说不到几句,就打发她下去,要跟自己心爱的儿子多聊几句。   温灵乐得清静,一人在殿外看宫中飞起的檐脚画壁,以前进宫战战兢兢,生怕出错,都没仔细瞧过,这样一看,宫中雕梁画壁,真是无一处不精美,让人看了心胸广阔。   “晋王妃?”温灵背后传来唤声,她回头一看,是那笑意盈盈的温和太子,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符林上前,双手扶起,“七弟妹无需多礼。”他望着温灵的眼神温柔多情,大手虚扶着温灵的双臂,柔声道,“孤真是羡慕七弟,能娶得像你这样的佳人。” 第104章 王妃9   温灵收回双臂, 低声道:“太子过奖了。”   符林仍是柔声道:“孤说的是真心话。”   他本就样貌俊秀,加之亲切有礼的态度,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温灵想到他前世被圈禁的下场, 一时有些可惜,低声道:“太子殿下多保重。”   符林一愣,随即笑道:“七弟妹真是个善心人。”   符广刚走出内殿,就见到符林对着温灵笑得十分恶心,顿时心中暗叫不妙, 背着手, 大步流星地走来, 沉着脸道:“微臣参见太子。”   符林对他与对温灵一样,双手虚扶,笑道:“七弟今日怎如此多礼,你大婚,孤还未恭喜你呢, 能娶到弟妹这样温柔贴心的佳人, 真是叫孤好生羡慕。”   “太子说笑了, ”符广硬邦邦地回道, 拉起温灵的手,便向符林告辞,“今日与爱妃要往天清寺祈福,赶不上时辰了,微臣告退。”   符林笑眯眯地看着符广拉着温灵离去, 温灵显然不喜符广,一直较着劲想挣开符广的手,符林心中真要为温灵喝彩了,好温灵,继续,把符广折腾死。   “你放开我!”一直到符林看不见时,温灵才低声抗议。   符广冷道:“我放开你,你想去找谁,樊文远,还是符林?”一双铁臂还是牢牢地钳制住温灵。   温灵挣脱不开,怒道:“符广,你不要以为你娶了我,你就是我的丈夫,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无论你在心里如何想我,你都是我的妻子,”符广冷笑道,“我想宠幸你,便宠幸你,想冷落你,便冷落你,你能奈我何?”   他这样嚣张的言语与以往的沉稳内敛背道而驰,却说中了温灵心中最隐秘的疼痛,她忍不住举起未受钳制的左手狠狠地给了符广一巴掌,“符广,我告诉你,你别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对我有什么恨,有什么怨,都冲我发出来吧,符广淡漠地嗤道:“逼你又如何,妇人手段,不痛不痒。”   “好,你等着。”温灵咬牙说完,一脚踢在符广膝上,提起裙摆便往宫外跑去。   符广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跑动的样子也透出一股怒气来,这样好,比她吃斋念佛死气沉沉来的好多了,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左脸,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这一巴掌恐怕把她自己的手也要震麻了。   温灵性子软和,就算前世身死,今世也不想复仇,只想过个与前世“活死人”不同的日子便好,可符广如此逼她,真叫泥人也有了气性,好啊,符广,我就让你瞧瞧我到底能如何。   “回府!”温灵坐上马车冷道。   侍卫面面相觑,大着胆子问道:“王妃,王爷还没来呢?”   “他今夜留宿宫中,不必等了,”温灵冷道,“我头疼,快走。”他那么有本事,还想不到法子回府吗?   侍卫们想不到温灵会胡说,只听王妃说头疼,便快快地赶马回府了。   符广出了禁宫,看到空无一人的宫门,向一旁的守卫问道:“晋王府的马车呢?”   守卫被晋王脸上的掌印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回道:“启禀王爷,王妃上了马车便走了。”普天之下,除了晋王妃还有哪位女子敢甩晋王的巴掌,这王妃也太彪悍了,打了晋王,还一个人走了,这晋王不得怒发冲冠。   没想到晋王不仅没有生气,还微微笑了一笑,笑得别提多温柔了,把守卫吓得更厉害了,都说晋王寡言而深沉,哪里还会这样笑呢?这是不是大开杀戒的前兆?   符广背着手,摇摇晃晃地往晋王府走了,她既想让他走回府,他便依了她吧。   符广精神抖擞地走回王府,刚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准备去温灵院中与她同用晚膳,管家便先拦住了他,“王爷,王妃一回来便把院子落了锁,还将一床被子扔了出来。”   符广的脚步停住了,低头轻笑起来,随即越笑越大声,温灵,你竟还有这样一面。   不让进,便不进,符广靠在院墙外的桃树上,轻声道:“老朋友,又见面了。”前世,他也是如此,日日夜夜在她院外,无望地煎熬,温灵,你知道我在院外思念你吗?   温灵知道,不但知道,还准备了好东西给他,她落了锁,就怕符广翻墙,早早地让侍卫在院墙上严阵以待,侍卫向她禀告,王爷真如她所料来了,可是没翻墙,站在院外的桃树下没动静。   “去,抬一缸凉水来。”温灵在院中卷着书页,闲适地喝茶。   很快,两名侍卫抬了一缸凉水来,满满的一缸,一放下,那水咕咚咕咚地摇晃,还洒出不少来。   “抬到顶上。”翻动书页,温灵懒懒地吩咐道。   那两名侍卫大约有些摸出温灵的想法,踌躇了起来,其中一名大着胆子迂回道:“王妃,这缸水太重,我们恐怕抬不上去。”   温灵放下书本,“是吗?”转头吩咐婵娟道,“去叫人搬把梯子来。”   “王妃,你别上去了,危险,”婵娟急道,又对着侍卫道,“你们快扶稳了。”   温灵却不理她,一步步爬到梯子顶端,对着下面的侍卫说道:“递水。”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敢动作。   “不给?”温灵淡然道,“那我便跳下去。”   “别别。”侍卫们吓得魂飞魄散,这晋王和晋王妃不知唱的哪一出,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听谁的最后都会倒霉,只能往玉盆中装了浅浅一指深的水。   温灵举起玉盆,对着月下那穿着玄色衣服的人,“哗”地一泼,将他泼了个满头满脸,符广早就听到院中的动静,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样子,抬头淡淡地看了温灵一眼,月色下,她神情冷淡,面容艳丽,如月宫仙子一般,冷道:“你还不走,要再来一盆?”   符广摇摇头,温灵满意地下了梯子。   摸摸头上的水渍,符广笑了一下,还是软心肠,若换了他,便用沸水。   白日,符广被吏部尚书绊住,没时间陪温灵消遣了,临出府前,特意又去温灵院外讨了一盆凉水和一顿骂,才放心地出府,他怕温灵一天不发泄,就会憋坏。   温灵泼也泼了,骂也骂了,却觉得她好似不是在为自己解气,怎么像是成全了符广似的,遂有些莫名郁结地躺下小憩,刚躺下不久,便有一位眼生的侍女前来禀告。   “王妃,”那侍女低声道,“贵人有请。”   温灵瞧她脸生,疑道:“你是哪个院子的?哪位贵人请我?”   侍女摸出一块龙佩,低声道:“太子殿下有请。”   这个太子,他的手可真够长的,能把人送到她的院子里头,请她做什么?想到他那张温柔多情的脸孔,温灵心中大骇,难道……?   不会的,除非他疯了。   若是平常的温灵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她想到符广可恶的嘴脸,在言语中还疑心她与太子,好,她便偏要去会会这个太子。   太子邀她在一处别院相聚,温灵只身赴会,悄然前往,当然,她以为谁也不知晓,可符广派在她身后的暗卫却将她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发现她进了太子其中一个据点时,心中大惊,想立刻禀告王爷,晋王却被吏部尚书在吏部缠着,暗卫只好分头行事,一面在别院盯着,一面在吏部候着晋王。   符林身着常服,在林中煮茶,温灵远远见了,也不禁赞叹他茶艺高超,太子什么都好,就是阴谋诡计逊了那符广一酬。   太子抬头见她远远地站着,笑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   温灵走近,却仍站着,“拜见太子殿下。”   符林未动,笑道:“今日没有太子,也没有晋王妃,只有你和我。”   听他这样说,言语中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意思,温灵怔住了,“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见她站着不动,符林先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既来了,我以为你应是知晓了我的心意。”   温灵虽然脑海里打定主意要另择他人,可从未考虑过太子,她无意再做皇家妇,不管太子日后是否被废,都不是一个托付的好人选。   “殿下,”温灵后退一步,“我想你误会了,今日来,不过是想看看殿下究竟有何要事,既然没事,那温灵就先行离开了。”   “等等,”符林拦住她,急道,“你分明不喜欢符广,为何不考虑我呢?”   温灵低头道:“天下尚有许多好女子,温灵已嫁作晋王妃,烦请太子另寻良缘。”   符林眼中流露出一股不屑,温灵低着头未曾瞧见,只听到他语气宽和地说道:“那便都不提了,今日只当我请你来品茶,好吗?”说罢,端起一杯他煮好的茶递到温灵面前。   温灵踌躇半晌,不知该不该接,符林祈求道:“连我泡的茶也不肯喝吗?”   想到他前世与她相似的悲惨下场,温灵终是不忍,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诚恳道:“太子茶艺高超,温灵平生所见中乃是第一等,其实太子殿下,人生在世,除了求那王权富贵,还有许多趣事值得去做。”   见她喝下茶水,符林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弟妹,你说得很对,孤现在就有一件趣事想同你做上一做。” 第105章 王妃10   温灵见他脸上笑容不同寻常, 顿时心中有些慌张,“太子……”话刚说出口,便呼出了一口甜腻的热气, 她惊讶地捂住嘴, 疑惑地看向符林。   符林笑得畅快极了,好温灵,你替孤赶走了樊文远,又让父皇对儿女情长的晋王不喜,现在又能替孤羞辱晋王, 好, 真是好。   “弟妹, 是否觉得心口有一团热气胀得难受?”符林俊秀的脸上是一抹邪肆的笑意,与他往常温厚的样子截然不同,“要孤来替你揉一揉吗?”   温灵大惊,后退几步,却双脚一软, 跌倒在地, 浑身发烫发红, 呼吸之间皆是喘息, “你、你无耻。”   符林弯下腰俯视她酡红的脸颊,和渐渐开始迷离的双眼,笑道:“弟妹,你这意乱情迷的样子比你先前板着脸的样子可美多了,叫孤都心痒难耐哪。”   温灵咬着嘴唇, 浑身颤抖,双手环抱住自己,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低吟的冲动,不行,她不能失身在太子手上,宁死也不行!   “弟妹这是打算忍吗?”符林瞧她克制的样子有些好笑,“何必呢,再过一刻,你便会忍不住扑到孤身上,要孤疼你呢。”   “弟妹,只要你说要孤帮你,孤立刻便救你脱离苦海。”符林起了兴致,端起煮茶的泉水,从温灵的翘鼻缓缓浇落,温灵感受到一股凉意,不禁轻启贝齿,想要去寻那凉丝丝的味道。   符林瞧见她贝齿间因干渴伸出来的粉嫩舌尖,心头邪念大起,也不禁舔了舔唇,双眼发亮道:“好妹妹,说你要我。”   温灵有混沌相助,虽然意识逐渐模糊,心中却仍有一分清明,反抗道:“我宁死也不从。”   贞洁烈女固然有意思,可看烈女支撑不住发狂,才更有意思,符林忍着将她抱入房中的冲动,言语挑逗道:“好妹妹,这怎么有一股如兰似蜜的香味,你埋头闻闻,是你身上的味儿吧,你想要我,只需你说一声,或撩开你衣裙的一角,我自会让你快活似神仙。”   见温灵还是咬着唇,浑身发抖,却始终不求饶,符林冷了脸色,敬酒不吃吃罚酒,伸手便要抱她。   “别碰我!”温灵绝望道,一口想咬上舌尖。   “灵儿!”符广从天而降,一脚将符林踹到墙上,符林连叫都来不及叫便晕了,一手抱住温灵,符广一手钳住她的下颚,好险,刚咬破了一个小口子,“灵儿,别怕,是我来了。”温灵在符广怀中哭道:“救我。”   符广抱紧她,“我们走。”将她裹在披风中,冲出别院,院外大批暗位等候,符广团住温灵,沉声道:“里面的人扔回太子府,把这个地方烧了。”符林,你该庆幸,你未来会生一个好儿子,否则,我现在便将你碎尸万段。   “传医女来,”符广抱着温灵回到她的小院,对着受到惊吓的婵娟道,“去,叫人把那个水缸抬来,记得装满凉水。”   “符广!我恨你!”温灵在他怀中哭叫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   符广心疼地将她按在床上,“忍忍,很快就没事了。”眼中不由落下泪来,只差一点,差一点他又要失去她,越想越心惊,他忍不住抱起温灵,在她发间轻啄,“都是我的错,你骂我,你打我,你杀了我吧。”   温灵被他紧紧抱着,愈加感到炙热难当,不停地踢着脚,哭道:“你放开我,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去死。”   “我不碰,我不碰,”符广哑声道,“你乖乖的,医女马上到了。”   “王爷,水来了!”婵娟急急地带着两个侍卫进来,把水缸放到屋中,符广边按住温灵,边沉声道:“都退下,退出院外,医女到了,就让她直接进来。”   “是。”   符广抱起乱蹭的温灵,一同进到水缸中,水缸里的凉水冰得两人皆是一抖,温灵被水一冰,恢复了些许神志,见自己正被符广紧紧抱着,怒道:“符广,你放开我。”   “不行,”符广这回没有听她的,“你会伤了自己的。”   滚滚热泪从温灵发红的眼中滑落,身体火热,心中发凉,她咬着唇不断颤抖着,很快便将唇珠咬破,符广看了不忍,伸出手递到她唇边,“咬我,别咬自己。”   温灵偏过头,倔强地不肯理他,符广心中绞痛,却毫无办法,他想错了,没有权势,如何能护着她,符林,今世我本不想与你争,是你非要逼我。   医女来的很快,对这种状况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几人施针,几人熬药,很快温灵便静了了下来。   “王爷,王妃已经没事了,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医女恭敬道。   符广颔首,他还穿着那身玄色朝服,浸透了凉水,滴滴答答地淌着,内侍不禁问道:“王爷,可要更衣?”   摆了摆手,符广留下一句“好好照顾王妃。”,便离开了温灵的寝室,一路湿哒哒地回到书房,沉声对暗卫吩咐道:“替我请公冶明即刻入府。”   公冶明是符广手下智囊团的核心人物,符广自重生以来,无心夺位,疏远了他许多,突然召他,公冶明心中大喜,他擅长天衍八卦,早已将宝全心全意地押在有真龙之相的晋王身上,前些日子,晋王突然消沉,他焦虑了许久,今日总晋王算有复起之意了。   “公冶明拜见晋王殿下。”公冶明心中有些雀跃,犹如马上能吃到果子的孩童,千秋大业,甜美如斯啊。   “进。”晋王简短地回道。   公冶明喜滋滋地推开门,却被晋王吓了一跳,这……哪里是晋王,分明是一个狼狈的水鬼,发丝凌乱,全身湿透,坐在位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沉郁之气,脚下是一大滩水渍。   “公冶明,你辅佐本王的目的是什么?”符广抬头,阴沉地问道。   公冶明一拱手,激动道:“当然是助晋王击败太子,荣登大位。”   符广微微一笑,眼中饱含杀气,“那还等什么?”   ……   符林被符广这一脚踢得魂飞魄散,胸前的骨头断了好几根,只能借口不慎坠马,伤了筋骨,在府中休息。   受伤的真正原因是不能说的,符林的谋士又急又气,对太子又不可说什么教训的话,只苦闷道:“殿下,世间女子何止千万,您何苦招惹那个女人,晋王待她如珠如宝,此举实在不妥。”   “呵,”符林受了重伤,非但没有悔改,反而心中戾气愈盛,“若符广不看重她,孤还不屑要她,既然符广把她当成眼珠子,孤就非要把他的眼珠子扣下来不可。”   “殿下,”谋士急道,“现在还不到跟晋王图穷匕见的地步,尚需韬光养晦谨慎行事。”   符林听这小心谨慎的话听了十年,分明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身边的人却个个都觉得他是个废物,非要在符广这个阴人手下小心翼翼,否则就会丢了这个太子之位,他忍了十年,忍够了!   “符广他现在有什么可需要忌惮的?”符林冷笑一声,“兵权旁落,心腹与他反目,连朝中的大臣都不偏向他了,孤堂堂一个太子,还要看他的脸色?”   谋士不像符林那么乐观,“晋王近日行为有异,恐怕其中有诈啊……”   “好了!”符林不耐地打断他,“孤累了,下去吧。”要不是他是母后留下来的人,符林早就将他打出去了。   谋士心中暗叹摇头,太子天资平庸,远不及晋王,若不是皇后对他有恩,他也不会留下来做这注定的输家。   朝堂变幻,一夕之间,风云变色,沉寂已久的晋王突然发难,直指太子结党营私、豢养私兵、私制龙袍,意图谋反,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甚至原先的太子这边的人也纷纷倒戈,指认太子。   符林尚在府中养病,不知这形势变化,堂下的太子谋士微笑闭眼,脱帽跪地,这一天,来得不算太慢。   御书房里,皇帝对符广问道:“为什么不再等等?”继续忍耐蛰伏,这一仗会赢得更漂亮,而不是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父皇明知缘由。”符广双目沉沉地看向他的父皇,他的父皇,从来不算一个糊涂人。   皇帝微微一笑,“冲冠一怒为红颜,像朕。”   这温灵,激起了他儿子的血性,没让他失望。   废太子,圈禁,与前世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时间大大提前了,温灵坐在院内,望着渐渐从嫩绿转成浓绿的树叶,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滑过,身不由己,如同飘萍,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庭院深深,高墙为牢。   “灵儿,”身后传来符广的呼唤,温灵没有回头,符广走到她的背后,替她拂去头上的花叶,低声道,“我有话想与你说。”   温灵微微一笑,“我也有话想与你说。”   符广深吸了一口气,仍站在她的身后,不敢看她,沉声道:“灵儿,其实,我同你一样,乃是重活一次的人了。”   温灵闻言一震,他说什么?   “前世,是我负你,一厢情愿地想将你交还给文远,却从未想过你的感受,你嫁给我三年,我便冷落了你三年,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怕你太好,守不住对文远的承诺,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补偿你吗?若是不愿,我便放你离开。”符广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期望她的回应。   温灵回头,双目含泪,笑靥如花,“符广,我原谅你。”   符广顿时大喜,搭在她肩膀的手改成紧握,语无伦次道:“灵儿,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   温灵摇摇头,“我原谅你,可我不要你的补偿,放我走吧。”   她要越过这高墙,寻她自己的人生去了。 第106章 王妃11   符广握住她肩膀的手僵住了, 他沉默许久,久到温灵都忍不住想起身,他终于哑声问道:“温灵,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温灵轻轻挣开他的束缚, 起身与他一同站着,平静道:“前世错,前世了,我不恨你,那日不过神志不清, 胡乱发泄, 我既不恨你, 又何谈不原谅?”   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睛,符广心中犹如被钝刀割过,他苍凉一笑,道:“上苍安排我们双双重生,难道不是希望我们互相开解, 再续前缘吗?”   “也许它只是想让我们开解之后, 各自珍重呢?”温灵望着符广痛苦的面容, 仍平静地说道:“符广, 我嫁给你,是赐婚;做好你的王妃,是责任。这并不代表我温灵,有多么痴恋与你,婚姻之事, 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当日,我嫁予别人,同样会对他一心一意,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情缘。”   听了她的话,符广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心中一直坚信,温灵是喜欢他的,因为喜欢他,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关怀他,因为喜欢他,所以不能接受他的推拒,怒而自尽,可现在温灵告诉他,她对他,只是责任?不,她在骗他,在报复他!   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温灵继续说道:“你千万不要觉着我是为了叫你难受,才故意这样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心中真的痴恋你,我连重走这一遭都不会,被心爱之人赠予他人,这种痛苦,会叫人万劫不复,幸好,你不过是伤了我的自尊,所以我还站得起来。”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放我走吧,”温灵微微笑了一下,“你不肯也没关系,青灯古佛的日子,我也过得惯。”   望着她的样子,符广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不喜他,是真的想离开他,是真的想与他,一刀两断。   符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日,谁也不见,躺在榻上,他回想着与温灵相处的一点一滴。   洞房花烛夜,她的眼睛那样美丽,美得让他坚硬的心也裂开了一丝缝隙,情愫暗生,不可自拔,她像一支利剑,插在他的胸膛,让他动也不敢动,碰也不敢碰。   可她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他喜欢似的,还不停地做些事来讨好他,她怎么什么都会,炖汤炖得那样好,鞋袜做得刚好合脚,连诗画都超群脱俗,这样的女子,叫他如何不爱。   符广开始笑,笑着笑着,眼中已悄然落泪,温灵啊温灵。   ……   江南的夏日,温柔得像融化的花蜜,绵长而浓密,钟毓秀拉着温灵不停地晃,“灵姐姐,我们出去玩嘛,现在正是采莲的好时机,我们去划舟,赏荷,采莲,好不好嘛?”   温灵被她来回的晃,双眼还是紧盯着手上的书卷,这人写得太好了,没想到江南之地有如此文采风流之人,且气势十分开阔,让她看了心情舒展,原本只是随意看了消遣,现在真是离不开手了。   见她不为所动,钟毓秀转了转眼珠,趁她不备,抽出她手中的书卷,调皮地藏在背后,“这竟无先生太可恶了,把我的灵姐姐都捉走了,不行,我不依,灵姐姐,魂兮归来。”   “毓秀,”温灵无奈道,“别闹了,快将书还我。”   “不还不还不还,”钟毓秀撅起嘴,“除非灵姐姐你跟我去采莲。”   温灵真是拿这爱娇的表妹没办法,“好吧,我陪你。”   钟毓秀欢呼一声,将手上的书往空中一抛,又在温灵的惊呼声中接住,欢喜道:“采莲去咯!”   到江南已有半月,温灵没有出来逛过,只有那日来钟府时,在路上撩开马车的小窗看过一二风景,现在走在江南的街上,温灵不禁感叹真是人杰地灵,怪不得能长出钟毓秀这样天然可爱的女子。   “灵姐姐,我跟你说,那无穷碧是这附近一代最大最大的荷塘了,”钟毓秀兴奋道,“那里的荷花遮天蔽日,数也数不清,人在其中,都只能看得见荷花,看不见人呢,它的主人是我们江南的首富叶庄主,他可大方了,每年夏季,都会开放无穷碧,让人随意在其中玩耍。”   温灵奇道:“他不担心有人会破坏荷塘吗?”   “叶庄主那么有本事,谁敢坏他的荷塘,”钟毓秀神神秘秘地拉着温灵,凑在她耳边说道,“谁得罪了叶庄主,叶庄主就将他埋在荷塘里做花肥。”   温灵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在混说,这表妹,一张嘴真是什么都会说。   那无穷碧确实名不虚传,温灵站在岸边,极目望去,都望不到这荷塘四面的边际,翠叶娇花,在其中静静张扬自己的美丽。   “真美。”温灵不禁赞道。   钟毓秀得意地挺了挺身板,“京中可没有这样的美景吧。”说完,又连忙捂住嘴,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神忐忑地又望向温灵。   哪知温灵压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不离开那锁着她的高墙,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别致的美景。   想罢,她不禁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毓秀,我们去采莲。”   今日来采莲的姑娘很多,江南的姑娘与她想的不同,大多开朗活泼,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唱着轻快的曲子,袖子卷得老高,穿梭在荷叶间,那比莲藕还要白的玉臂在荷间轻轻掠过,真是惬意快活。   她那样缩手缩脚,在其中倒是显得不大方了,于是也主动挽起长长的袖子,钟毓秀在一旁见了,连忙伸手帮她,边替她卷袖子,边顺手在她的手臂上滑过,夸张地叫道:“天哪,灵姐姐,你的手臂是豆腐做的吗?怎么又软又滑的。”   温灵捏捏她的鼻子,嗔道:“你就知道惹我。”   钟毓秀笑着讨饶,两人在小舟上略打闹了一番,温灵身上那股贵女端着的劲也少了许多,她试探着摸了摸池水,好清凉,慢慢地将整只手放入水中,来回地拨动着水流,仿若找回了儿时初次玩水时那样单纯的快乐。   “我的好姐姐哟,”见她只是来回地拨水,钟毓秀笑得差点翻过去,“我们是来采莲子的,可不是来玩水的。”   温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抽回了手,略甩了甩,“只是觉着这水很清凉解暑。”   “哎,”钟毓秀捂着嘴笑道,“灵姐姐喜欢呢,等会儿让毓秀替你装个一瓶子池水回去,插个什么花啊柳啊,说不定能招来菩萨显灵呢。”   “你这嘴,”温灵无可奈何地摇头,“我不会采莲,你来教教我。”   采莲不难,将小舟荡到荷花旁,轻轻勾起那装满沉甸甸果实的莲蓬,再一拧一摘,一颗颗莲子便摘下了。   起初,温灵还有些不熟练,采了一些之后,动作也开始灵活起来,船上的莲子慢慢堆起来,温灵见到堆积起来的莲子,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满足,真奇怪,她在京中无论做什么,都觉得空虚,到了江南,随便做些什么事,都感到快活满足。   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温灵笑道,“毓秀,采莲挺好玩的。”   “那是,还有更好玩的呢,”钟毓秀得意道,突然她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将酒带上来了。”   “酒?”温灵慌忙道,“毓秀,饮酒就罢了吧。”   “哎呀,灵姐姐,”钟毓秀扑到温灵身上,拉着她的胳膊蹭到,“你就别这样古板了,等会咱们将酒拿个小篮子装着,在池中浸凉了,捞上来,喝上一杯,别提有多畅快了。”说完,也不等温灵答应,提气一跃而起,轻点荷叶,直往岸边去了。   温灵还不知道钟毓秀有这样高的功夫,惊讶地回不过神,半人高的荷叶中有许多女子也纷纷透出脸来看她,笑道,“钟毓秀,又是你个蛮子,踩坏了莲叶,叶庄主要你好看。”   看来钟毓秀这样彪悍的女子,在江南也还是属于少见的。   想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从无穷碧“飞”回岸边了,温灵松了口气,安心地等她。   等了片刻不见她回来,温灵又偷偷挽起袖子,想再拨一拨这水,雪白的玉臂刚深入水中便感受到一股叫人忍不住微笑的凉意,温灵在水中张开五指,调皮地荡起小小的水花。   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   耳边响起江南姑娘们轻快的调子,温灵不禁轻轻地跟着她们也吟唱起来,可她毕竟是第一次唱,唱的比她们慢了好几息,还老是唱错词,不禁自得其乐的笑出了声。   在她笑自己的时候,倏然听到对面荷叶中传来细微的声响,温灵紧张地收回水中的手,左看右看,自己都是孤立无援,捡了一片荷叶挡在身前,这无穷碧中,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喵~”对面传来一声柔媚的猫叫,温灵愣住了,这荷塘里,怎么会有猫叫?   只见对面密密的荷叶丛中,有一叶小舟缓缓游来,有一人端坐在其上,怀中抱着一只肥硕的橘色大猫,那大猫的胖脸埋在那人的臂弯中,被那人从头摸到尾,慵懒舒服极了,那人也注意到了对面的她,抬头望她一眼,向她微微一笑。 第107章 王妃12   温灵被他淡淡的笑容差点晃花双眼, 怕只有江南这样灵的水土,才能造出这样得天独厚的公子,如光华生晕, 风姿卓然。   注意到自己看对方的时间太久了, 温灵连忙低头,歉意道:“抱歉,小女打扰了公子。”   对方毫无反应,传来的只有那一声声猫叫。   温灵尴尬极了,定是她刚刚直视他的样子太过失礼了, 他才连话都不说, 只好低头不语, 钟毓秀怎么还不回来,她也不会划船,只能留在原地。   正当她恨不得埋入池中时,对面轻轻地掷来一把莲子,温灵惊讶地抬头, 只见对面那人冲她友好地一笑, 又将手中的莲子扔到她怀中。   温灵有些不明所以, 捡起怀中的莲子, 小心道:“公子这是将莲子赠予我吗?”   他点点头,又折起一片小巧的荷叶,扔到温灵怀里,接着又掐了一朵荷花,同样掷到温灵怀中, 温灵完全愣住了,呆呆地被莲子、荷叶、还有荷花砸了一身。   那人见她呆愣的样子,还是笑,举起了手中胖胖的橘色大猫,那大猫无辜地舔了舔鼻子,一双黑眼珠天真地看着温灵,仿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温灵慌了,连忙向他摆手道:“猫儿不能扔。”   玉瓷般的手指捏起大猫的一只爪子向温灵招了招手,那人并没有扔猫,只是借猫打了个招呼,见到温灵松一口气的样子,抱着大猫无声地笑了起来。   “灵姐姐,酒来了,”钟毓秀清脆的声音传来,片刻后,人也稳稳地落在船上,埋怨道,“岸边的马车太多了,叫我好找。”说罢,转过身一看,看到对面怀抱着猫儿的男子,她惊讶地叫起来,“叶庄主!”   叶少屏向她颔首示意,不知他如何用力,他坐的那叶小舟突然往后荡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密密的荷叶丛中。   “那人就是你说的叶庄主?”温灵奇道。   钟毓秀更惊讶,“没想到叶庄主会今日来无穷碧,他以前只在七月初八来的。”   七月初八?这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温灵疑惑地看了钟毓秀一眼,“你又诓我,那叶庄主一点都不可怕。”   “灵姐姐你可别不信,”钟毓秀道,“你别看拿叶庄主俊得像庙里雕的一样,他可不是个菩萨心肠,传言去年夏末,不过有一个人摘了一朵荷花,还是一朵快枯的荷花,叶庄主当时没发作,可是后来那人就再没出现过了,都说他是被叶庄主埋在塘里做花肥呢。”   “那都是传言,”温灵举起身边的那朵沾着水露的娇艳荷花,“摘花而已,用不着那样吧。”   钟毓秀大惊失色,“灵姐姐!你……你……”她“你”了半天才接道,“你怎么能妙手摧花呢!”   这是他摘的扔给她的,应该不是生气的意思吧,温灵难得看到这个整日逗她的表妹这样紧张,不禁也想逗逗她,“我看那叶庄主脾气挺好的,你瞧他刚才见了花,不也没怎么样嘛。”   “那被埋了的人也是一样啊,”钟毓秀急道,“叶庄主当时也是没什么反应,事后才跟他算账。”   温灵将荷花拿在手中,打趣道:“那等会儿上岸向他道个歉,把花还他?”   “哎,灵姐姐,我看你等会儿上岸回府之后,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钟毓秀哀声叹气。   温灵忍不住扑哧一笑,“好了,他刚才瞧见船里的荷花,不也一言不发吗?”   “他当然一言不发了,”钟毓秀瞪大眼睛,“因为他是个喑人呀。”   夜里,温灵瞧着插在瓶中的荷花,想到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人竟然是一个喑人,不禁觉得有些叹息,真是太可惜了。   可他扔给她荷花是什么意思呢?还有那些荷叶、莲子,瞧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应该不是生气,要将荷花还给他吗?   想着想着,伴着荷花的清香,温灵进入了梦乡。   ……   “灵姐姐,不好了。”钟毓秀大呼小叫地冲进温灵房内,撩开帐子,使劲地摇着温灵,“快起来,叶庄主来抓你了。”   温灵被她摇得几乎散架,倦道:“毓秀,别闹了。”   “我没跟你闹,”钟毓秀急道,“叶庄主来了,要抓你去做花肥。”   温灵朦胧地睁开双眼,无奈地说道:“那荷花不是我摘的,是叶庄主摘了扔在我们船上的,怎么会抓我去做花肥呢?”   “完了!”钟毓秀跺脚,凑在温灵脸前,紧张道,“那是不是要抓你去做压寨夫人?”   温灵轻扣一下她的脑门,“胡说八道。”被她这么一闹,睡也睡不好了,干脆起身了。   收拾停当,温灵被钟毓秀拉出门外,才发现这天才亮了不久,屋檐上水汽氤氲,她疑惑道:“这么早?”   “是呀,”钟毓秀也奇怪呢,“叶庄主很少来我们钟府的,虽说以前咱们两家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但论交情,是没有的呀。”   “你们还跟那个叶庄主做过邻居?”温灵突然脑海中摸到了些什么,又抓不住。   钟毓秀点点头,“很久了,我娘那时还没生我呢。”   “这叶庄主,来找我的吗?”温灵转身想回房,“要我带上那支荷花吗?”   钟毓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有啦,我只瞧见叶庄主的马车,便回来叫你了,既然那荷花不是你摘的,他也不会怪你吧,不用逃啦。”   温灵取笑道:“说不定他是来抓我回去做夫人的,还是逃吧。”   “灵姐姐!”钟毓秀蒙住脸,羞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只许你取笑我,不许我取笑你?”温灵捏捏她的面颊,“别闹了,出去看看那叶庄主究竟来有何事。”   两人走到前厅,拜见了钟母,却不见钟父和那叶庄主,钟毓秀忙拉着母亲问叶庄主怎么来了。   钟母喜道:“叶庄主想要把漕运的生意同我们钟家合作。”   “真的?”钟毓秀高兴地跳起来,她是家中独女,钟父嘱意让她继承家业,所以她一听,便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钟家这是要搭上大船了,温灵是一点也不懂经商之间的门道,只是看她们高兴,也跟着高兴。   “就是不知,叶庄主为何突然找上我们,”钟母高兴之余略有隐忧,“他一向独来独往的。”   钟毓秀神秘地一笑,“我知道,他是看上我们灵姐姐,要抢她回去做夫人!”   没等温灵生气,“嗯咳!”几人身后便传来钟父重重的一咳,温灵惊慌地回头,便看到那叶庄主仍是那样风姿斐然,怀抱着那只肥而娇的橘色大猫,握着那只大猫的爪子冲她友好地招手。   自昨天从知道他是喑人之后,温灵对他一直怀有一丝怜意,微微对他行了个礼。   叶少屏一眼就瞧出她眼中的同情,但他并不恼,他不会因别人的善意而感到被冒犯,更何况是她的善意。   “叶庄主,小女自幼被我惯坏了,童言无忌,还请叶庄主切勿挂怀。”钟父向叶少屏说道。   叶少屏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怀中的大猫打了个哈切,长长的胡须抖了两下,在他怀里呼噜呼噜地睡起来,叶少屏无奈地拍拍它的肚子,身后的仆人上前说道:“钟老板,可否借贵府的地方,让六筒休息。”六筒便是指这只大猫了。   温灵好奇地看向他怀里的猫,好乖的大猫,懒洋洋的,那么亲人,仿佛可以让任何人为所欲为,那脸上的肉在臂膀里摊成了一汪流动的水,粉色的鼻子微微地呼吸着,让人看着它,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正在她看得目不转睛时,那猫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近得一伸手就能摸到似的,她忍不住伸手,竟然真的摸到它柔软的大脸,那滋味,太美妙了。   “灵姐姐。”钟毓秀看得目瞪口呆,怎么灵姐姐直勾勾地盯着那猫,叶庄主就抱来给她摸,她也摸得十分陶醉,这可不妙,不禁拉了拉温灵的衣袖。   温灵回神,才发现叶庄主正站在她的眼前,而她正摸着他怀里的“六筒”大猫,他见她回过神了,微微一笑,轻轻一抬胳膊,将大猫往她怀里送,她来不及想,已经接过这橘色大猫,将这软糯的一团抱在怀里,那猫跟她想得一样,亲人极了,一点不怕生,闭着眼睛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埋在她的怀里继续呼噜呼噜地睡了,那肚子在温灵的手中起起伏伏,叫温灵心中软了一片。   好六筒,叶少屏心中赞道,十多年了,还能认出自己的主人。   “庄主?”钟父小心翼翼地开口,很明显,这叶庄主对他这个侄女非同一般哪,可这侄女不是一般人,可动不得,要不然上头那位可要龙颜大怒了。   叶少屏向身后的侍从做了几个手势,那侍从便说道:“庄主近几日正要远行,见六筒与这位姑娘十分投缘,想让姑娘代为照顾几日,不知可否方便?”   温灵一惊,真要把这猫儿扔给她,她其实极喜欢猫儿,只是一直不便收养,现在非是自己家中,又是别人的猫,怎么好来照顾,连忙拒绝道:“庄主,这恐怕不便。”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那人的脸色暗淡下来,失望至极地叹了口气,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不赞同地看着她,温灵怀中的大猫不知何时醒了,娇娇媚媚地“喵”了一声,一爪子抓住她的手,无辜的猫眼水汪汪地盯着她,“喵~”   温灵被它叫得酥了半边,认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少屏:莲子给你,荷叶给你,荷花给你,猫也给你,通通都给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108章 王妃13   六筒真是只猫中祸水, 将温灵迷得神魂颠倒,温灵抱着它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 挠着它的下巴, 它便发出呼噜呼噜满足的声音,“怎么会有像你这样不怕人的猫呢?”温灵忍不住抱起它,在它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六筒娇媚地回了一声,“喵~”又将温灵逗得心花怒放。   “喵喵, ”这时, 六筒突然往后扭了一下, 比往常叫得更甜蜜。   温灵抬头一看,正是叶庄主回来了,他穿着素白长袍,双颊生辉,脸上还是挂着和气的笑容, 见她看他, 便友善地点点头, 仿佛在说“我回来了”。   “叶庄主, ”温灵连忙起身,“你回来了。”怀中的六筒高兴地摆起了尾巴,一左一右地撩动温灵的衣裳,温灵心中暗叹,这样可爱的猫儿, 可惜终究是要还给主人的。   长痛不如短痛,温灵向叶庄主一伸手,“叶庄主,还你的猫儿。”   叶少屏摇摇头,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雪白的莲花玉佩,在她面前晃晃,那玉佩小小的十分精致,只有猫爪那么大,边缘极光滑,想必是主人经常抚摸的缘故。   “这?”温灵有些不解,叶少屏却将玉佩扔到了六筒的肚子上,六筒被这小小的玉佩一冰,委屈地又“喵”了一声,温灵连忙一手抱猫,一手拿起玉佩,“叶庄主,这是何意?”   见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叶少屏叹了口气,将手掌摊开,做了个翻转的手势,温灵跟着他也做了个翻转的手势,只看到对面的叶庄主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又紧盯着她手里的玉佩,她终于恍然大悟,将玉佩翻转过来,小小的莲花玉佩背面刻着两个小字——行素。   这是她的玉佩!   她幼时叛逆,给自己胡乱取了个小名,叫行素,寓意我行我素,闹得不行,还在自己的玉佩上刻上了这个玩笑名字。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温灵震惊道。   叶少屏期待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捡起园中的一根树枝,弯腰在地上写道:你经常送玉佩给他人吗?   当然不,就算她幼时再叛逆,也不会随意将随身玉佩赠给别人,这时,怀抱里的六筒“喵”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借着旁边的秋千跳到叶少屏的肩上,在他脖颈边靠着,柔顺地蹭他的侧脸,叶少屏笑了笑,轻轻拍拍它的大脑袋。   这一幕出奇地熟悉,但那猫要再痩些,那人也要再矮些,且并不是这样白璧无瑕……   “你是小花!”温灵一拍掌,“我想起来了!”   叶少屏终于笑了,高兴地使劲点头。   他灿烂一笑,犹如春花绽放,绚丽明艳,照亮了温灵的回忆。   她幼时曾随母亲来过江南,那时姨母快要临盆,母亲将心思都花在了照顾姨母身上,她虽叛逆,可总是体现在心里,外面看上去还是个优雅的小小姐。   庄子里的人,都对她很放心,随她在庄子里乱逛,被她在花园的角落里发现一只小黄猫,瘦得皮包骨头,趴在墙根,叫也叫不出声,可怜得要命,她心疼地抱着猫儿去找母亲,温母瞧她哭得凄惨,忙请兽医来瞧,索性那猫儿只是因为饿了,精心喂养了几日,倒活了下来。   温灵整日带着那只小猫,同睡同吃,温母见她这样喜欢,反正不是在家,就这样纵着她了。   “小草,小草,”温灵带着哭腔在花园中唤着她心爱的小猫儿,怎么她一没抱住,小草就不见了呢,若是找不着小草,她可要肝肠寸断了。   正当她受不了煎熬,准备去找大人帮忙时,她听到墙外传来一阵阵“喵喵”的叫声,是小草!   顺着那叫声急急地跑过去,果然是在墙对面传来的声音,温灵着急地唤道,“小草,小草,你在外头吗?你快回来呀!”   叶少屏好端端地在自家墙边坐着,被那钻过来小猫缠个没完,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听到对面好像是猫的主人在那叫唤,连忙挥手赶那小猫,快,去,你的主人在叫你呢。   小草被他连挥了几下手,龇着嘴,弓着背往后躲,又从花园边上一个墙洞钻回了钟府,对着急哭了的温灵“喵喵”叫了两声。   温灵被那熟悉的猫叫引到墙根,“小草,你吓死我了!”一把想抱住它,可这猫儿却又钻回了洞里,在洞口对面向着温灵“喵喵”地叫着,仿佛在叫她过去。   那洞不大不小,看上去好像够温灵这样小小的个子钻过去,可钻过去,就是别人家了,温灵犹豫了半晌,终于在自己爱宠不断的呼唤声中钻了进去。   低着头钻到对面,一抬头,就望见小草立在一个跟她一般大的男孩面前,龇牙咧嘴地舞着爪子。   叶少屏无言地看着那只拳头大的小猫,还有跟在小猫后面粉雕玉琢的女孩,原来这猫儿是去找帮手了。   “你好,”温灵向男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能帮帮我吗?我好像卡住了。”   叶少屏受了伤,又哑了嗓,谁也不想理,整日在花园里黯然神伤,却被这一人一猫突然打破了平静。   那猫儿不知看中了他哪里,整日钻来闹他,每回那猫儿出现不到一刻,它那软团子主人准也晃晃悠悠地从洞里钻进来。   她叫温灵,家中父亲严格,对她要求极高,要她学这个学那个,她偏不想学,若她是个男子便好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少屏天天听她絮叨,听着听着,倒也习惯了,只有一天,猫儿来了,软团子却没来,过了许久才听她在洞边哀声哭泣。   “小花,我要回京了,母亲不让我带着小草,它喜欢你,你替我照顾它好不好?”温灵抽噎在墙的一头问着,她不敢过去找小草,怕小草要跟她走。   叶少屏伤了嗓子,自是无法回答。   可温灵却不知道他没法说话,她一直以为是这男孩懒得搭理她,她看出来叶少屏表面上无视她和小草,但心中却十分喜欢小草,所以经常跟着小草来同他说话,想开解他,可惜到现在她要走了,他也没告诉她他的名字,小花也不过是她混叫的。   听他没说话,温灵想他不拒绝,总是默许了,往洞里掷了一块玉佩,“这是我的玉佩,给你保管,我以后会来寻小草的,小花,你多保重。”   ……   竟然是他,温灵心中十分吃惊,当时的男孩脸上全是烧伤,哪有现在完美无瑕的样子,“你的脸好了?”   叶少屏颔首,他脸上的烧伤在五年前就已痊愈,只是嗓子还是毁了。   “那六筒就是小草?”温灵看向怀里的大猫,扯扯它肥硕的大脸,怎么也不能将这肥猫与当年瘦弱可怜的小草联系在一起。   临回京前,母亲不许她将小草带回家,她哭了好几日,母亲也没有心软,只能将小草托付给小花,原想回了京磨几日,将小草接回来,这一磨,就磨了足有两月,再派人去接小草时,钟府隔壁的那一家早已人去楼空,连那洞都被填了。   接到消息,温灵又是伤心了大半年,后来渐渐长大,人也安分了,也将这事忘了。   “对不起,”温灵想起当年的承诺,实在觉得十分抱歉,“我不是有意不来接小草的。”   叶少屏在地上又写道:没关系。   他想她肯定会回来的,只是他要去山间医治伤势,实在等不得她,只好带着猫先离开,回来时那洞都被填好了,本以为此生无缘,没想到还能重见她。   “那……小草,啊不,六筒,该给谁养呢?”温灵望着靠在他脖子上的大猫,愈发不舍了。   叶少屏一手将六筒从脖子上摘下,重新送回温灵怀里,写道:玉佩与猫儿都还你。   温灵抱着圆润的六筒,攥着那块小小的莲花佩,脸像火烧一般红起来,没想到儿时有过几面之缘的他,能一直遵守诺言。   我叫叶少屏,叶少屏在地下复写道,小花就算了。   温灵的脸更红了,她不怎么会取名,非常糊涂。   “谢谢你,叶庄主,”温灵羞道,“不知我该怎么回报你多年育猫之恩?”   叶少屏拿树枝在地上的“叶少屏”三字下面划了两道线,又严肃地看向温灵,轻轻地在地上点了两下。   温灵懂他的意思,抬眼看了看他这张与幼时不一样的俊美脸孔,低声唤道:“叶少屏……”   满意地点点头,叶少屏笔走龙蛇,在地上飞快地写道:育猫所花费用,今日下午来送单子,届时请结算,告辞。   叶少屏离开之后,温灵抱着六筒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段儿时缘分,而她竟然会忘记,笑着笑着,她不由红了眼眶,她幼时也曾想过要过自由日子,怎么后来就认命了,都忘了?   温灵原先以为叶少屏说送单子来是说笑的,没想到晚间真的有叶家庄的仆人来送单子,那单子足有三寸厚,温灵将单子抖开一瞧,上面的字迹十分飘逸潇洒,工整地写了分类,饭食一类自是不用说,叶少屏一笔带过了,最长的有一项足有几十张纸,类目是毁损物件。   上头列举的奇珍异玩叫温灵咋舌,这……比她收到过的聘礼还贵重!   望着躺在榻上慵懒睡觉的六筒,温灵不禁叹道:你这大猫,比我强多了。 第109章 王妃14   这么多贵重的物品, 温灵是怎么也赔不起的,她的私库里也就只有几千两银子,钟毓秀拿着那张单子也咋舌不已, “灵姐姐, 这么多宝贝,我看你真要拿聘礼来还了。”   “别胡说。”温灵从她手中抽回单子,发愁地摇头,她哪有什么聘礼,下江南前, 早就原样归还给符广了。   “有了!”钟毓秀一拍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眼睛一亮,“不如我们赶紧替你找一门亲事,收多多的聘礼,就还得起了!”   不说这主意有多糟,就是收聘礼也收不了那么多, 温灵哭笑不得, “那得要多少聘礼?”   “一个不够, 就两个, 两个不够就三个,”钟毓秀拍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   钟灵说完就蹦跳着走了,温灵在后面喊都喊不住,只好叹气, 算了,没关系,姨母总不会让她胡闹,就是这单子是真的发愁了。   入夜,姨母神神秘秘地来找她,“灵儿,姨母想求你件事儿。”   温灵刚洗漱完,正抱着六筒给它顺毛,连忙将六筒先放在榻上,“姨母有什么事您说,快别说求这个字。”   钟母捏着帕子,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后,对着温灵耳边低声说道:“灵儿,咱们招亲吧。”   “什么!”温灵吓得差点跳起来,怎么毓秀胡说,姨母也会这么不着调。   瞧她瞪圆了眼的样子,钟母连忙笑道:“你听姨母说,咱们这样……”   原来是钟毓秀下午跑来找钟母说要替温灵招亲,钟母先是也吓了一跳,刚想斥责这长不大的女儿,突然心生一条妙计。   这宝贝女儿,从小让钟父当男孩儿养着长大,越发无法无天,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也成日在外面野,先前带她到京城,就是想让她看看京城的贵女都是如何为人行事,别老在江南作威作福,觉得自己天仙似的,谁也瞧不上。   没想到,她态度是谦虚了,认为自己远不及表姐温灵美丽出众,但对婚姻大事的态度还是一样,俊的嫌他窝囊,有能力的嫌他长得普通,又俊又有才华的,她又说没有缘分。   钟母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这下听她说招亲,倒是好,就是不能给温灵招亲,给她自个儿招一门亲事倒不错。   她想跟温灵合计,先诓毓秀说是替温灵招亲,到时温灵一躲,把自个女儿推上去,解决了这桩她的烦心事。   “可是姨母,”温灵没那么乐观,“到时毓秀生气不愿意,怎么办?”   钟母咬牙道:“由不得她不愿意。”   虽然温灵一个劲的反对,可钟母还是定下了这计策,死马当活马医,若是钟毓秀当场翻脸,她也就认了。   温灵无法,只好也同意了,看来毓秀的倔脾气多少是有些像姨母。   随后几日,钟毓秀忙里忙外地广发请帖,为了招亲之事,脚不点地,温灵想偷偷告诉她姨母的打算,也找不着她人,每日既要愁那张烫手的单子,又要担心钟毓秀到时会如何发飙,真是内忧外患,雪上加霜。   “灵姐姐,等会儿呢,你就坐在这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你中意哪个。”钟毓秀将她拉到一个大台子的边上,纱帐后面的座位,让她坐下,“若是几个都中意呢,也不要紧,都嫁了。”   温灵皱着眉头,对她胡说八道也不反驳了,毓秀啊毓秀,你可知你现在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到时可都是要应在自个儿头上的。   钟母以不宜太张扬温灵身份的理由,只让钟毓秀发帖子言明钟家有好女要出嫁,有意者皆可参加招亲。   傻毓秀,你以为是替我招亲,可这钟家好女不就是你吗?温灵无奈地看着兴致勃勃的毓秀,不知等会儿她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将这台子都掀了。   招亲会尚未开始,钟府外已挤满了来宾,有来看热闹的不少,有真来招亲的也不少,钟府在江南也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不仅背后有京中的靠山,近日还搭上了叶庄主的漕运生意,在江南乃至全国的地位又得跃上一跃。   虽说钟毓秀性格刁蛮了些,可她背后靠着金山银山,样貌在江南也排得上号,许多尚未婚娶的公子都动了心。   钟府外一时热闹非凡。   “将军,”一位身着灰色短打的少年郎向身边的高大男子不满地说道,“这温姑娘也太出格了,搞个这么大阵势的招亲。”   身材高大娃娃脸的男子正是樊文远,他在边塞收到心腹传书,信中说道晋王上位,登基大宝,却未立后,再查,发现温灵已离开京城,南下江南。   随即,他便赶到江南,却发现她在钟家准备招亲。   “温姑娘总有她的缘由。”樊文远将腰间的刀握紧,温灵,我离开之后,你有想过我吗?   “皇上,”马车中的侍卫回禀道,“确实是娘娘在招亲,钟姑娘只是一个幌子。”   “咳咳,”符广轻咳了两声,掏出帕子捂了下嘴,“去,以孙仲其的名字去作登记。”   “是。”   钟毓秀将这次招亲办得十分周到,先让几位眼毒的媒婆妈子在第一道关卡先相看好,样貌不过关的率先淘汰。   “这个太矮了,不足六尺吧,不行。”   “太胖,那腰都成水桶了,不行。”   “这个不错,身量高挑,样貌也俊俏。”   “且慢,你瞧他的双目距离和鼻胆,恐怕……不行不行。”   媒婆妈子们精心挑选着,一下就把一半报名来求亲的人淘汰了,剩下的都是样貌端正,举止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站在院子中,一时真叫人看花了眼。   钟毓秀偷偷爬上房顶来瞧,见院中鳞次栉比,如此多的美男子,真叫人垂涎三尺,这下灵姐姐可有福了,回来又打趣温灵,温灵也不恼,只静静地看着钟毓秀,将钟毓秀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灵姐姐,我脸上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温灵摇了摇头,“院中的那些美男子你喜欢吗?”   听她主动问起,钟毓秀倒有些迟疑了,狐疑地看了微笑的温灵几眼,犹豫地答道:“还行吧……”   温灵点点头,还行就行,等会儿不至于气得将台子掀了。   很快,院子里的人都进了里院,一个个排着队准备上台。   温灵在纱帐后面瞧着,有些奇怪,瞧坐在一旁的钟毓秀兴奋地快要在椅子上打滚了,遂向她问道:“这么大的台子是用来干嘛的?”   “比武啊,”钟毓秀雀跃道,“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她还把招亲当成儿戏呢。   温灵不能理解,招亲便招亲,又不是选武林盟主,还要比武,“拳脚无眼,招亲为何还要比武,若是伤了谁,该如何是好?”   “哎呀灵姐姐,若是不比,你以后嫁了个软脚虾可怎么办?”钟毓秀满不在乎道,“放心吧,点到为止。”   说是点到为止,场上可不是那么回事。   温灵隔着纱帐看不真切,只看到台上两个人一来一往,有时缠斗许久,有时片刻就结束了,虽然眼睛看不清楚情况,可耳朵里却时常传来惨叫声,那叫声将温灵吓得肩膀一抖,她不禁对钟毓秀说道:“毓秀,算了吧,比武实在太危险了。”   钟毓秀拍拍温灵的手,语重心长道:“强者生存,放心,你未来夫婿总不会挨打的。”   外面管家高声喊道:“下一组,范文对孙仲其。”   “主子,”符广身边打扮成仆人的暗卫忧虑道,“让奴才上吧。”   符广摆了摆手,“无妨。”随即跃上台,“鄙人孙仲其。”   钟父钟母眼前一亮,这个好,身长八尺,贵气逼人,样貌俊朗,霸气外露。   是符广!化名范文的樊文远瞳孔一缩,符广来这里追温灵了。   “将军,怎么了?”樊文远身边的小将道,“快上,将那人打下台来。”   樊文远握住腰间的刀柄,一言不发。   管家见只上来一人,又喊道:“范文范公子在吗?若是再不上台,可算孙公子赢了。”   一通喊话下去,台下毫无反应。   坐在纱帐后的钟毓秀有些不耐烦起来,“哪个是范文,怎么叫了也不上来。”说着,伸手就要掀开纱帐,被温灵又拉了回去。   “范文在此。”樊文远解下佩刀,一跃而上。   钟父钟母又是眼前一亮,这个也好,斯文俊秀,气势如虹。   两人打了个照面,符广看上去并不意外。   “孙公子,”樊文远道,“你今日为何来?”   符广微微咳了一声,“你为何来,我便为何来。”   台下众人见两人在台上聊上了,纷纷不满道:“说什么废话,动手啊。”被那孙公子淡淡的眼神一扫,俱又安静下来。   樊文远背着手,仍是不动,冷静道:“孙公子,你不是我的对手,请下去吧,莫伤了你。”   “哇,这人好狂。”钟毓秀在纱帐中赞道,温灵却隐隐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因隔着纱帐,所以听声音也有些变化,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我今日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符广复又咳了一声,“动手吧。”   樊文远肃立在台上,想起二人曾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论君臣,只以兄弟相称,今时今日,却相对而立,要大打出手。   若可以,他绝不愿对着曾经的兄弟,如今的君主动手,可此战,非战不可!   符广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气势的变化,全身防备着。   钟毓秀在纱帐后面看着两人的影子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简直心痒难耐,“灵姐姐,这两人都是高手啊!”温灵摇了摇头,道:“既然都是高手,何不让他们停手,都过了呢。”   “那怎么行,规矩就是规矩,”钟毓秀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道,“不行,高手过招,我要出去看看!”伸手就要掀帐子。   温灵来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帐子被掀开,场上两人的真容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表情顿住了,怎么是他们?! 第110章 王妃完   钟毓秀也发现了, 她“啊”了一声,还好她心中还有些分寸,没有直接喊出声来, 放下帐子, 捂着嘴回到温灵身边,轻声道:“灵姐姐,这不是粗野将军和晋王吗?”不对,不该叫晋王了,应该叫皇上。   温灵捏着手中的帕子, 透过帐子的缝隙,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互不相让,惊得说不出话来,在樊文远将符广压倒,举起拳头要往下砸时,终于忍不住喝道:“助手!”   台下的人皆往帐中去看, 只听里面传来钟小姐的声音, “两位都是高手, 就点到为止吧, 都算过了,过了。”她胆子再大,也不能让当今圣上在台上被打伤呀。   这两人怎么会来,还动上手了,温灵两腿发软, 心乱如麻,都快坐不住了,只想赶紧逃得远远的。   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钟毓秀握上了她的手,眼里写满了关切,“灵姐姐,别怕,最后还是得让你挑,你不喜欢,管他是谁,都得叫他下去。”   温灵反手握住钟毓秀的小手,有些愧疚地说道:“毓秀,其实……”刚想说出真相,却被台下四起的议论声打断。   “叶庄主!”   “这不是叶庄主吗!”   “怪不得钟家上了叶庄主的船?”   “这叶庄主终于要娶妻了?”   叶少屏穿着一身白衣,身后跟着一位仆人,他虽是江南一代的首富,态度却很随和,向众人弯了弯腰,后面的仆人解释道:“我家庄主,事务繁忙,来迟了,还请各位海涵。”   台下的众人不光海涵,还想马上退出,谁能争得过叶庄主,谁想跟叶庄主争?除非那人嫌家里的床膈应,想到无穷碧的塘底去躺躺。   “我就说这叶庄主想抢你做夫人!”钟毓秀兴奋地拉住温灵,“灵姐姐,这下好了,叶庄主那么有钱,你可赔得起了。”   本来就是要赔给他的……温灵无奈,怎么感觉今日这招亲有些不好收场了。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钟父和钟母,这,叶庄主可不是好惹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考虑自家女儿嫁给叶庄主的可能性。   这武斗,抽到跟叶少屏一组的是福顺镖局的少主,他身材魁梧,肌肉健硕,对比下来,叶少屏看着简直是弱不禁风。   可这镖局的少主不敢动手啊,他们镖局的生意行走可都仰仗着叶庄主,别说跟叶庄主动手了,就是大声说话也不敢啊。   叶少屏伸手摸向袖子,那少主随即大叫道:“庄主,您别扔暗器,我功夫差,躲不过的,尤其是腿脚不便。”就差直接从叶少屏袖子里抢过暗器往腿上扎了。   那从袖子里摸出来的却不是暗器,而是轻飘飘、白花花的一沓银票,叶少屏微微一笑,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呢?   叶少屏靠一手撒钱大法,不痛不痒,毫发无损,顺利进入了下一轮。   钟毓秀在帐子后面笑得肚子疼,“灵姐姐,没想到叶庄主人这么逗。”   温灵可笑不出来,怎么叶少屏也会来呢,他是冲着毓秀,还是冲着她?若是前者,他与毓秀,一静一动,倒是相宜,若是冲着她,他们只是童年玩伴,不至于此。   武斗完了,便是文斗。   钟毓秀像考状元似的,每人发一张试卷,试题便是:若你能娶得佳人为妻,当如何?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收取试卷。   钟毓秀一张一张地看,边看边笑,骂道:“这人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真是好笑。”   翻到一张试卷,钟毓秀一看抬头就不敢看了——温灵吾妻,会这样写得除了当今圣上,不作他人想了,她小心翼翼地捏起试卷的一角递给温灵,“灵姐姐,我可不敢看,你看看吧。”   温灵正在闭目养神中,被钟毓秀将一张纸扔到怀中,睁眼一看,是符广的字迹。   上头又是百般忏悔挽留,各种许诺让步,符广,你若以为我的离开只是同你求取交换的条件,那你便想错了我,叹了口气,温灵将符广那张卷放到了一旁。   “哎呀呀,”钟毓秀夸张地叫道,“灵姐姐,那粗野将军好生肉麻,说什么要一生对你好,这字也太丑了。”   温灵夺过她手中的答卷,不赞同道:“不是同你说了,不要取笑樊将军。”   钟毓秀一噘嘴,“我又不当着他的面取笑他。”   展开答卷一看,笔迹确实十分稚嫩,却一笔一画书写得十分认真,温灵瞧了,心有不忍,但她与他,终是有缘无分。   他们三人应是彼此分道扬镳,今日他们不该来。   “叶庄主的答卷,”钟毓秀挑起来,交给温灵,“快瞧瞧,叶庄主怎么说?”   温灵又有些好奇,叶少屏真是来求亲的吗,他会写些什么呢?展开一看,温灵不禁哭笑不得。   温姑娘:   六筒砸坏的珍玩宝物单子你收到了吧?不知可否打算赔偿?若是打算像幼时一般,远嫁之后,一走了之,叶某会报官的。   温灵不禁抿嘴轻笑,她还真的以为叶少屏也来求亲,原来是怕她跑了。   瞧着温灵笑得温柔的样子,钟毓秀奇道:“灵姐姐,你还真的想嫁叶庄主啊?”   “你整天除了胡说,就没有别的可说了。”温灵嗔怪道。   钟毓秀理直气壮:“这三人的答卷,前两个你都看得眉头紧锁,可叶庄主的答卷,你却笑逐颜开,还说不是倾心叶庄主?”   温灵一愣,想解释,又心中不知该怎么说,终究是沉默了。   见钟毓秀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似的,温灵忍不住透底了,“今日招亲,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这下可糟了,钟毓秀果真跑到前头去摔桌子,将人通通赶走了,只有符广、樊文远,还有叶少屏三人不动如山。   这三尊大佛,非钟家有能力赶走的,连忙请出温灵来主持大局。   温灵望着三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将答卷还给符广和樊文远。   樊文远接了答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的干脆,温灵心中亦觉得放心。   符广岿然不动,苦笑道:“灵儿,你我之间真的再无余地?”   “珍重。”温灵只说了这两字,坚决地将卷页递还给他。   “烧了吧,”符广咳了两声,“劳烦你了。”说完,高大的身影佝偻了起来,转身亦慢慢离开了。   只剩下叶少屏,脸上还是挂着和气的笑容,温灵不由放松下来,说道:“叶庄主,那单子上的珍玩物件儿都太贵重了,温灵恐怕赔不起,不知是否有其他方式来补偿你呢?”   叶少屏的脸垮下来了,他撩起身上的玉佩,指着玉佩上“少屏”两字,紧盯着温灵,直到温灵改口重叫他的名字,才满意点头。   接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温灵见他掏袖口,以为他又要掏银票,结果是张帖子,接过来一看,是张出海的邀请函。   叶少屏的眼神温和而充满了鼓励:温灵,要跟我出海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   “灵姐姐终于要回来了。”钟毓秀挽着卞国章上下蹦跳着,高兴得快将他甩出去了。   卞国章对她无可奈何,只叹气道:“你是为了见温灵才想跟我成亲的吗?”   钟毓秀一把拧上他的手臂,“我要见灵姐姐,用得着非要跟你成亲,我在大街上随便喊一声,想跟我成亲的人能填满整个无穷碧。”   “你说得还有些道理。”卞国章想了想,也高兴起来了。   钟毓秀翻了个白眼,这臭书生,长得不是最俊,没半点功夫底子,家境又普通,本姑娘愿意下嫁给你,还不高兴得去祖坟上多磕几个头,整日疑神疑鬼的。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灵姐姐要回来看她成亲了!灵姐姐跟着叶庄主出海,都走了三年了,终于要回来了。   约定回来的那日,钟府一家与卞国章早早地在码头等着,卞国章对自己未婚妻子口中时时念叨的表姐很是好奇,目光投向来往的船只,仔细地寻着。   “来了来了!”钟毓秀眼力最好,一下便看见了叶家气势恢宏的商船。   船头站着一位翩翩公子,正是叶庄主。   船一靠岸,叶少屏先下了船,钟毓秀向他身后张望着,问道:“叶庄主,灵姐姐呢?”   瞧她着急的样子,叶少屏向身后挥一挥手,只见船舱中又走出一位翩翩佳公子,唇红齿白,笑意盎然,脸上神采飞扬,朗声唤道:“毓秀。”   出嫁前夜,钟毓秀与温灵睡在一处,她叹道:“没想到我会比灵姐姐你先出嫁呢。”   温灵也一样心有所感,叹道:“我也没想到,毓秀你会被人收服。”   “才不是呢,”钟毓秀翻了个身,与温灵玩笑的眼睛对上,噘嘴道,“我才没有被他收服,我就是喜欢他。”   真好,温灵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个依旧纯然的表妹,她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必在婚姻之中迎合讨好,也不必斤斤计较付出得到,温柔地替毓秀拨开发丝,温灵柔声道:“毓秀,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钟毓秀的眼眶一红,埋在温灵怀中,抽噎道:“灵姐姐,你什么时候才有自己的归宿呢,你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毓秀会一直挂念的。”   温灵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在她耳边道:“快啦。”   “真的?”钟毓秀惊喜地松开她,“是不是同叶庄主?”   温灵羞涩地笑了笑,钟毓秀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她也懂温灵这个笑容的意思,随即破涕为笑道:“我就说叶庄主是想抢你做庄主夫人呢。”   参加完钟毓秀的婚礼,温灵还是与叶少屏出海了,三年来,她已深深地爱上了这种日子,能见识各国各地的风土人情,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就是她一直想过的与高墙中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那道“墙”,她终于还是翻出来了!   海风吹拂过温灵的发丝,她站在船头望着起伏的海浪,心中一片安宁,脚边传来一声柔媚的猫叫,温灵连忙俯身将六筒抱进怀里,却见六筒脖子上还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一对并蒂莲花,抬头一看,面前是那比玉更通透温润的公子。   叶少屏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又指指大海,向温灵伸出手来,温灵与他海上共行三年,相处默契,已能领会他的意思——吾心似海,君愿往否?   有猫有玉,还有海,当然要去了,温灵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我嫁你,不因父母之命,不为媒妁之言,只凭我喜欢你,愿意同你一生一世。   婚后,温灵发现成了夫妻,还是能看到以前当朋友时看不到的那些部分,叶少屏也有时实在太坏,尤其是在夜里,总要在她耳边舔舐,叫他莫要如此,他大笔一挥:吾妻之耳,岂能闲哉?   出海多年,越走越远,温灵有次惦念起竟无先生,同叶少屏说道:“下次我们回京看爹娘,记得去书斋找找竟无先生的书,好久没看到先生的书了,甚是想念。”   叶少屏严肃地写道:怎能在夫君面前想念别的男子?   于是耍起了脾气,让温灵好哄了几日,终于身体力行地哄得他喜气洋洋,叶少屏大发善心,在她柔滑的背部写道:我就是竟无先生。   本因轮到温灵发脾气了,可她又十分想看他写的书,只能没骨气地又去哄他,叶少屏占尽了便宜,在温灵满足了他种种不合理要求之后,答应她,每夜在她背上写半页书,温灵瞪他,叶少屏好脾气地笑笑,拍拍她的肩头:写在前头也可以。   混沌离开温灵时,带走了她身上丰盈的佛气,也终于可以舒展一口气了,憋屈,太憋屈了,在温灵体中又不能动弹,看来这佛气是真的厉害,能压制住它,还好人类寿命短暂,要不然它得闷死,还是得加紧收集生气,塑造真身为好。   在万千心愿中,混沌精挑细选,要找一个既不累得慌,主人又出的价高的心愿。   扫过去一瞧,终于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了,原主愿奉献出一世躯壳一世情缘一世富贵,只要能大杀四方,达成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的出“墙”自由之路完结,撒花花 第111章 孤女1   宗政家族, 满门忠烈,降虏大战,男丁尽丧, 只余在京中的一位幼女——宗政归宁, 天家怜惜,太后将宗政归宁养在身旁,如同公主一般教养,太后弥留缠绵病榻时,仍忧心她孤苦伶仃, 下嫁与人, 会受人磋磨, 遂与病榻前,将宗政归宁托付给昭帝,“皇上,归宁是个好孩子,把她托付给谁, 哀家在下头都不能安心, 你答应哀家, 日后将她纳入后宫, 好好宠爱她一生一世。”   昭帝心中有苦说不出,他与宗政归宁从小一同长大,待她如亲妹,怎可纳她入宫。   太后见昭帝面露难色,随即潸然泪下, 道:“我的皇儿,你不听母后的话了吗?”   昭帝无可奈何,“都听母后的。”   宗政归宁是个柔顺性子,养育她的太后临终这样安排,她亦从了。   太后身逝,昭帝哀痛,三十六日除服后,愿为太后守孝一年,宫中选秀事宜延后一年。   虽说没有立即册封,但很显然皇后的大热人选乃是宗政归宁,她相貌柔媚,性格温顺,多才多艺,且自幼在宫中长大,与昭帝感情甚笃,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   昭帝孝期一满,便避无可避,只好去寻宗政归宁,“归宁,你想当朕的皇后吗?”   宗政归宁小声道:“归宁都听皇帝哥哥的。”   昭帝孟景头痛欲裂,归宁自小便是这样,乖巧听话,逆来顺受,可偏她的柔还带了一丝倔,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说,谁也不知道。   “那你喜欢朕吗?”孟景问道。   宗政归宁不说话了,她一向用沉默来表示拒绝。   孟景明白了,放松了肩膀,柔声道:“如果你不喜欢朕,有别的中意的儿郎,朕自会替你做主的。”   “归宁只见过皇帝哥哥一个男子。”宗政归宁眨巴着眼睛说出事实。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孟景长舒了一口气,“朕明白了。”   大选开办,可宫中这位高贵的孤女却毫无动静,也未曾听皇帝册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安置在了宫中。   一去三年,宗政归宁从青涩的少女长成了柔媚的女子,可她还未得到她的姻缘,皇帝哥哥经常带她参与宫宴,就是为了让她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公子贵胄,瞧来瞧去,也还是未嫁出去。   “你不喜欢就不着急,”孟景拍拍她的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落花,“朕的归宁等得起,也能嫁得好。”   “谢谢皇帝哥哥。”宗政归宁露出一个真心感谢的笑容。   虽然皇帝待她很好,但她在宫中却有一个大大的烦恼,似乎宫中每一位新进女子都会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新进的容妃,经常对她指桑骂槐,与她在御花园撞见,话中带刺的讥讽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赖在宫中,假作清高。   “宗政姑娘,你瞧那玉兰花,该谢的时候就谢了,真是一等识相的好花,不像有些路边的杂草野花,一年四季赖在那,开是开得茂盛了,可惜出身低贱,谁稀罕瞧它呢,你说是不是?”容妃娇笑着,仿佛真的在说花,而不是说她。   宗政归宁深受皇恩,虽然她骨子里流的是宗政家族狂傲的血液,在宫中却时刻谨言慎行,不愿为孟景惹麻烦,对于这些讥讽之语,她都一律忍了。   面对层不出穷的宫中倾轧的花招,她能躲就躲,躲不了的就忍,有时孟景也疑惑不解,“归宁,你一向乖顺,怎么会要兰昭仪向你行跪礼?她腹中已有皇子,即便她开罪了你,你也不该如此。”   我没有,宗政归宁想解释,可那些妃子总有些“确凿”的人证物证,只等她解释之后,好落井下石,让她罪加一等。   见她沉默不言,孟景也不忍心太过苛责,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妹妹,且身世可怜,又是太后临终交托,他低声哄道:“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朕,朕替你出气,切莫自己同她们置气了,好不好?”   宗政归宁低声道:“归宁以后不会跟她们生气。”   “那就最好了,”孟景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朕就知道归宁最乖。”   最乖最能忍的宗政归宁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半夜,她突然在床上腹痛难忍,连忙高声唤人,宫女们急急地请御医来看,御医却说她中毒多时,毒素已深入骨髓,无力回天,生死就在今夜了。   接到消息的孟景披着外袍光着脚就赶来归宁宫,只见他疼了十多年的妹妹躺在病榻上,脸色煞白,口吐鲜血,冲他凄声道:“皇帝哥哥,你来了……”   “归宁!”孟景心痛难当,他的好妹妹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是谁害你!归宁,告诉朕!”   宗政归宁瞧着孟景身后跟来的兰昭仪,还有屋外不断传来的唱礼,容妃娘娘到、慧妃娘娘到、庄妃娘娘到、丽嫔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她无力地笑了笑,谁害我?谁未害过我呢?   宗政归宁,你枉为宗政家的血脉,竟如此窝囊,做了一世的乖顺女子,却被宫中那些吃人女子活活害死,若能重来,我宗政归宁,必要随我本心,大杀四方!   混沌意识瞧这宗政归宁真是可怜,这扮演的角色地位,一般都是那种小白花神助攻啊,怎么这么倒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炮灰了,可惜了这可以无法无天的身份了。   孤女孤女,那不就是光脚的,还怕那些穿鞋的?跟她玩宫斗?来来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暴力宫斗。   混沌降临到宗政归宁体内,正是昭帝再次大选之时,三年前昭帝首次大选秀女,刚为太后守孝结束,是以只是意思意思,随意选了几人,这次大选才是重头戏,宫中进了大批女子。   “思雨,”宗政归宁柔声道,“替我梳妆。”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到场,忍什么忍,给她们一个永生难忘的下马威才好。   宫中太后已逝,皇上三年前选秀中份位最高的贤妃,是以今日的选秀由贤妃来主持。   贤妃高明月乃是镇远将军高明阳之妹,她与宗政归宁一样,出身将门,宗政归宁被养成了宫中的一朵娇花,高明月可不一样,她是远近驰名的暴烈性子,明艳活泼,是宫里最泼辣的女主子。   瞧着下头一排站着的花骨朵儿,高贤妃灿烂一笑,向主位的孟景笑道:“皇上,瞧瞧,今年的秀女可比臣妾那时候鲜妍多了。”   “贤妃说的哪里话,”孟景笑道,“在朕眼中贤妃也还是含苞待放呢。”   高贤妃一喜,两眼弯弯,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环佩叮当,下面的秀女们纷纷揪紧了心,看来这高贤妃在宫中深得皇上宠爱。   “启禀皇上,”外头的传话太监传道,“宗政姑娘到了。”   孟景一愣,随即奇道:“归宁怎么来了,快传她进来。”   身旁的高贤妃一听到宗政归宁来了,脸色马上冷了下来,这缩头孤女终于坐不住了。   宗政归宁缓步走入殿中,她穿着素白色衣裙,头上简单地佩戴着玉簪,与穿着明艳华丽的高贤妃完全不同,她入殿后先瞧了殿下跪着的秀女一眼,有熟人哪,接着才向孟景行礼,“归宁参见皇帝哥哥。”   “快起来,”孟景下去扶道,“归宁,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宗政归宁顺着他的手站起,柔声道:“想看看宫里新来什么样的姐姐妹妹,好不好说话,归宁在宫中太无聊了。”   她什么意思?高贤妃指甲嵌入掌心,是说她不好说话了?   孟景笑道:“好,你也替朕看看,来人,赐座。”   宗政归宁大大方方地坐在孟景左手边,将高贤妃气得牙痒痒,这孤女平素都躲在归宁宫当她的高岭之花,怎么今日这样不知礼数,宗政归宁瞧她恨得眼睛喷火,心中十分好笑,于是脸上也笑了起来,冲高贤妃娇媚一笑,将高贤妃又气得脸色发紫。   这高贤妃,是宫中第一大炮仗,最爱冲着她乱炸,这回在孟景面前,也只能忍了吧。   “皇帝哥哥,下面的秀女跪了好久了,怎么不让她们起身抬头瞧瞧?”宗政归宁轻声道,眼睛兴致盎然地往下瞧着,尤其是望着那身着翠绿宫装的柳兰初,未来十分得宠的兰昭仪,这么低着头跪在秀女当中,看起来也不怎么出众嘛。   “归宁说的是,都起来吧。”孟景在上头说道,秀女们纷纷谢恩起身。   跟着起身的柳兰心在心中默念:系统,这个宗政归宁什么来头,怎么排场那么大,只跟皇帝行礼,理都不理其他妃嫔。   柳兰初脑内的系统回到:宿主,宗政归宁是先太后养在宫中的孤女,据传先太后嘱意她当皇后,只是不知为何,皇帝还未册封。   柳兰初心里蛋疼,这不就是白月光配置吗?什么朕宠爱的妃子都是给你当挡箭牌系列,不禁在心中问道:她长得怎么样?   系统:宗政归宁的外貌指数为九十二分。   柳兰初心中暗气,她才八十一分,宗政归宁足足比她高了十一分,看来她得加把劲多挣点分值了。   当柳兰初唤醒系统的时候,宗政归宁双目一暗,柳兰初身上怎会有日此逆天的气运,而且刚刚她进来时,分明没有感觉到这股气运,怎么突然会在兰昭仪身上出现,这兰昭仪有古怪。   孟景见她盯着其中一个秀女看,便问道:“归宁,你在看什么?”   “啊,归宁是瞧见里头有位秀女格外秀美,”宗政归宁像是看不到高贤妃冷冽的眼神般,指着柳兰初道,“喏,就是那位穿翠绿宫装的秀女,归宁瞧着,比皇帝哥哥你后宫里的诸位妃子都要强上许多呢。”   高贤妃心中大怒:区区孤女,胆敢如此放肆! 第112章 孤女2   “哦?是吗?”孟景也饶有兴致道, “抬起头来。”   柳兰初不知宗政归宁怎么突然提起她,忐忑地抬头,先看到皇上, 英姿勃发, 器宇轩昂,心中的小鹿撞了起来,又看到皇上身边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正含笑看着她。   原来这就是宗政归宁,长得这么清纯柔弱, 如小鹿般天然纯美, 真是白月光的标准配置啊。   “这位秀女盯着我看什么?”宗政归宁微笑道, 眼神不善地看向柳兰初。   柳兰初慌忙低头。   “皇上不是说了让你抬起头来吗?”孟景右侧的高贤妃不咸不淡地说道。   柳兰初真不知是抬头好还是低头好,暗骂宫中的女人没一个好惹的,斗就斗,拿她做炮灰干什么?   宗政归宁轻轻瞟了高贤妃一眼,对着孟景说道:“皇帝哥哥, 高贤妃为何要跟我作对, 莫不是讨厌归宁?”说完, 眼带挑衅地看了高贤妃一眼。   高贤妃目瞪口呆, 这孤女说什么?怎么会在宫中如此不讲礼数。   孟景从未听过宗政归宁说谁的不是,一时有些新鲜,半开玩笑地同高贤妃说道:“贤妃,是这样吗?”   高贤妃慌忙摇头,“臣妾不敢。”   “看来高贤妃只是不敢, 并不是不讨厌归宁,”宗政归宁捂着嘴娇笑道,“皇帝哥哥,若是高贤妃做了皇后,会不会欺负死归宁呀。”   这种低级直白的告状若是宫中任何一位妃子所言,那都是在后宫中妄言,应当掌嘴,可宗政归宁人在后宫,却非后宫妃子,是孟景疼爱的小妹,所以孟景只能轻轻捏了捏宗政归宁的鼻子,“顽皮。”   一旁的高贤妃被两人的亲密气得眼眶都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宗政归宁看得几乎要踢脚爆笑,这个高贤妃,她安分的时候,时不时地克扣她的用度,来归宁宫找她的麻烦,现在她稍与孟景亲密,就气成这样,真是太有意思了。   殿下的柳兰初吓傻,忙问系统宗政归宁在孟景心中的好感度,系统一查,是八十,称号是无法割舍的羁绊,柳兰初又问贤妃在孟景心中的好感度,系统显示是三十,称号无。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柳兰初仍是听宗政归宁这边的,低着头。   “算了,此女惹得归宁与贤妃不悦,就撂了吧。”孟景在小妹与妃子之间做起了和事老,可明明要哭不哭的是高贤妃,孟景却偏偏是与宗政归宁说着商量的话,把高贤妃又是气得心肝疼。   宗政归宁拍拍孟景的臂膀,大度道:“这秀女又没什么错,怎么能看也不看就撂了,皇帝哥哥,我想高贤妃不会小肚鸡肠到连一个无辜秀女都容不下吧?”   “臣妾当然不会。”高贤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孟景挑了挑眉,觉着今天归宁与旁日大为不同,格外爱娇,倒想什么都依了她,于是对着紧张的柳兰初道:“你是哪家的女儿?”   “奴婢乃苏州太守柳罗师之女柳兰初,拜见皇上。”柳兰初优雅地行了个礼。   一旁的宗政归宁又开始插嘴了,“你一个苏州女子,跑上京来做什么?想当娘娘?”   这跟说好的宫斗不一样啊!为什么这个宗政归宁嘴巴这么不把门!柳兰初要绝望了,这叫她怎么回答,皇上也没打断,好似在等她回答,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仰慕天恩,故应召入选。”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拍手道,“你瞧,你美男子的名号都传到苏州了。”   孟景哈哈大笑,一点她的脑袋,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古灵精怪的。”   “待在宫里这么久,憋得慌呀,”宗政归宁娇道,“想同你的妃子们玩上一玩。”   孟景无奈地摇头,“那你说这位柳秀女好玩吗?”言语当中,对柳兰初丝毫不在意。   宗政归宁想起这兰昭仪前世可是以掌上舞闻名宫中,于是对着柳兰初说道:“好不好玩要看这位柳秀女有什么才艺给大家瞧瞧呀。”   这是把柳兰初完全当成乐子在逗了。   柳兰初急了,她的系统功能中还没有解锁才艺这一项呢,连忙在脑中与系统商量道:快给我一项技能,我可以先赊账。   系统:可以开启舞技初级,欠宫斗点数三十,一月内归还。   柳兰初忙不迭地应了,才回答道:“奴婢舞艺尚可,愿舞一曲,抛砖引玉。”   “好啊好啊。”宗政归宁连声应好,拉拉孟景的袖子,孟景大手一挥,暂时清场让柳兰初表演,其余几位同柳兰初一同进来的秀女又气又觉得好笑,气是气一同来,风头全被一个太守之女抢光了,好笑是好笑在皇上只是拿她与宗政姑娘逗乐子,她倒不嫌跌份。   “启禀皇上,”有位秀女大胆向前跪拜,“奴婢善琴,可为柳秀女伴奏。”   “准了。”孟景颔首。   其余的秀女们面面相觑,这有不要脸的,还有更不要脸的,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宗政归宁认出那是丽嫔,倒与前世一样,什么时候都善于把握机会。   两位美貌少女,一个弹琴,一个起舞,殿内丝乐袅袅,舞姿翩跹,孟景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可宗政归宁却大为不解,这兰昭仪跳的是什么鬼玩意,她可是见过兰昭仪的掌上舞的,那可真是身轻如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现在这甩几下袖子,转几个圈,算怎么回事?难道是保留实力?   而且她身上那股气运时有时无的,在刚刚她要求她献艺的时候,又闪了一下,莫非有高人助她?   一曲舞罢,柳兰初微微喘着气息,双脸微红,眼睛亮亮地向孟景拜道:“奴婢献丑了。”心中暗暗问系统,孟景对她的好感度怎么样?   系统:好感度+1,目前君主的好感度为10,恭喜开启幸运商城。   柳兰初大喜,太好了。   却听上面的宗政归宁向高贤妃问道:“高贤妃觉得柳秀女跳得怎么样呀?”   高贤妃很想臭骂柳兰初一顿,骂不了这孤女,骂一个秀女总是骂得的,可又想到刚刚宗政归宁讥讽她是否连一个秀女也容不下,只得咬碎了一肚子的委屈,勉强道:“柳秀女之舞,颇为惊艳。”   “那皇帝哥哥,留了吧,”宗政归宁娇笑道,“难得高贤妃有看得顺眼的秀女,就将柳秀女安排在高贤妃的月仙宫吧。”   孟景颔首,“贤妃觉得如何?”   “臣妾当然觉得好,”高贤妃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臣妾觉得与柳秀女简直一见如故,投缘得很呢。”嘴上是这样说,眼中却对着柳兰初射出一道厉光。   柳兰初心中大叫不妙,神仙打架,殃及炮灰啊,这是要把她放在身边折磨的节奏,忙在心中呼唤系统:高贤妃对我的好感度怎么样?   系统:尚未开启同性好感度查询功能。   瞧着柳兰初明显惊慌起来的样子,宗政归宁心中偷笑,这兰昭仪在宫中可是风生水起,心机之深沉,挡她的路的,一个都没有好下场,现在看起来还稚嫩的很呢。   不错,让她到高贤妃那磨练磨练,算是给她的见面礼了。   宗政归宁看着一个个老熟人生嫩青涩地从眼前走过,这个打碎了她最喜欢的茶杯,还诬陷她故意摔杯恐吓她;这个在宫宴前弄脏了她的衣裙,暗地里散步谣言说她假作清高,不愿出席宫宴;这个诬陷她的宫女私相授受,她力保思雨,却被传成是纵容恶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通通都当她是泥捏的,谁不顺心都可以来踩上一踩。   来,都来,慢慢玩,宗政归宁对着那些秀女们笑得甜美,孟景见她高兴,奇道:“今日归宁真是与往常不同,活泼许多。”   “那是因为归宁想开了呀,”宗政归宁语义双关地说道,“老是在归宁宫憋着,叫大家都看扁了我,以为我是个多古怪的性子呢,也是该出来走动走动,而且归宁也挂念皇帝哥哥呀。”   “这么甜的嘴,”孟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说吧,是想要什么了,跟朕直说。”   宗政归宁掩唇而笑,眼睛望着气得脸色发青的高贤妃,语焉不详道:“归宁要什么,皇帝哥哥都给吗?”   孟景开怀道:“那是自然,你知道,朕最疼你。”话音刚落,高贤妃的眼睛都红了,要什么给什么,那皇后之位呢?   怪不得她能拉这么多仇恨,孟景确实是拿她当亲妹妹疼,瞧瞧殿里的女人个个都心气不顺的样子,她们不高兴,她就高兴了,宗政归宁在众人若有若无的关注眼神中,不在意地答道:“归宁要皇帝哥哥一直这么疼我呀。”   “鬼灵精,”孟景摸摸她的头,觉着她今日撒娇卖乖真是可爱极了,遂亲密地拉起她的手道,“走,今日跟朕一起用午膳。”   “皇上,”高贤妃忍不住唤道,“您答应臣妾,今日与臣妾一同进膳的。”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   孟景这才想起,确实与贤妃许诺,要在选秀结束后与她一同用膳,于是牵着宗政归宁的手道,“归宁,不如今日去月仙宫中,一同用膳?”   “是高贤妃亲自下厨吗?”宗政归宁盈盈地笑道,“若不是,归宁可不给这个面子呢。”   高贤妃的脸僵住了,她给皇上洗手作羹汤,是闺房情趣,心甘情愿,给她区区一个孤女下厨算什么?她宗政归宁不就占了一个忠臣遗孤的名头,有先太后在时,在宫中尚算得上尊贵,可先太后都走了,她却还留在宫中迟迟不嫁。   后位空悬,这孤女一日留在宫中,一日就是对她的威胁,往常只有她对那孤女高高在上的时候,怎么今日被这孤女骑到了头上,而且皇上竟然对她如此纵容,果真如传言般属意这个孤女。   这孤女,真是个祸患,想要我高明月为你下厨,痴心妄想。   见她沉默不言,宗政归宁娇笑道:“看来高贤妃是没这个意思了,皇帝哥哥,你说怎么办?”嘴上说着怎么办,脸上却是自信满满。   孟景一拍她的手,“那就去你那归宁宫,你来下厨,让贤妃赏个脸。”   吃她做的东西,高贤妃怕呕死,这孤女也不会愿意为她下厨,等她先拒绝再说。   没想到,宗政归宁一口答应,笑道:“那太好了,可得让高贤妃好好尝尝归宁的手艺。” 第113章 孤女3   高贤妃脸色难看地点头, 更让她感到难堪的是,宗政归宁竟然当着她的面上了龙辇,她神态大方自然, 由孟景亲密地牵着, 仿若帝后,两人一同进入龙辇,先她一步离开了。   “娘娘,”高贤妃身旁的心腹宫女珠云小声提醒道,“您失态了。”   高贤妃咬咬牙, 甩袖进入自己的宫轿, 等宫女们放下帘子, 才放任自己面目扭曲起来,宗政归宁这个无名无分的贱婢,何德何能受皇上如此宠爱。   “皇帝哥哥,你的龙辇也没什么稀奇的嘛,”宗政归宁四下望了一圈, 对着孟景娇笑道, “也不摆个点心架子。”   孟景哈哈大笑, “改日你给朕摆一个?”   高贤妃听到前头传来孟景的笑声, 又恨得将手中的帕子都绞破了。   归宁宫地处宫内最幽静之处,难得皇上贤妃都来了,宫人们都手脚麻利地迎接起来,参差不齐地跪在宫门口,孟景下辇之后皱眉道:“怎么你宫里的人这么少, 贤妃是怎么安排的?”   那还不是托高贤妃克扣的福,宫中不论有什么事缺了人,都要不远万里地跑她这个最僻静的地方来借人,借了就不还了,久而久之,归宁宫便只剩这几个虾兵蟹将了。   高贤妃在后头下轿,听到皇上的问话,心中暗叫不好,她都忘了归宁宫是什么情况了,这孤女不会又说些怪话来推责与她吧?   心中忐忑的高贤妃看向宗政归宁,眼神中是淡淡的警告,你别以为今日在皇上面前告了我的状,你以后会好过。   宗政归宁看懂了,向高贤妃眨眨眼睛,对着孟景说道:“皇帝哥哥,这可不怪高贤妃,她可没有找借口从我宫中借了人却不还,也没有克扣我归宁宫中的用度,更没有眼睛喷火地瞧着我,准备收拾我呢。”   孟景慢慢地回头,高贤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可怜道:“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   “高贤妃,归宁就是说你没有呀,难道说你没有,说错了,冤枉了你?”宗政归宁咯咯一笑,眼中全是挑衅,高贤妃,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收拾我。   孟景脸色沉了下来,“贤妃,朕将后宫放心地交予你打理,你就是这样对待归宁的?”   “臣妾知罪,”高贤妃以退为进,泣声道,“都怪臣妾每日处理后宫事务,手忙脚乱,太过繁忙,忽视了宗政姑娘这头的情况,可臣妾绝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明鉴。”   孟景仍是冷着脸,倒是宗政归宁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柔声道:“归宁相信贤妃不是故意的,毕竟归宁在宫中也是闲人一个,就算受了忽视也是理所应当的。”   “胡说,”孟景握住她的手,“除了朕,你在宫中是最尊贵的,谁敢忽视你。”   高贤妃听了这话,恨得要吐血,她在宫中是最尊贵的,那她这个贤妃又算什么?   “好了,既然归宁说你不是故意的,就罢了,”孟景沉声道,“贤妃,朕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明日将归宁宫中的人都调回来。”   高贤妃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泣声道:“是,臣妾遵旨,日后定会当心。”   “哎呀,都说到我归宁宫来用膳,怎么脸都拉得好长,”宗政归宁放开孟景,上前扶起高贤妃,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样,下次可不敢邀你们来了。”高贤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宗政姑娘哪的话。”   “贤妃,你得学学归宁的肚量。”孟景淡淡地说了一句,先往宫里走去了。   留下宗政归宁在后头还扶着贤妃,她凑到贤妃耳边小声说道:“高明月,你可真是个废物。”   高贤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宗政归宁,“你……”   “还不进来,让朕等着你呢?”孟景在前头沉声道。   宗政归宁放开手道:“贤妃娘娘快去陪皇帝哥哥说说话,归宁去下厨,稍后便来,可等着归宁的‘好手艺’。”宗政归宁意味深长地咬着“好手艺”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完,翩然离去。   高贤妃与孟景坐在殿中,她有些恍惚,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那孤女说她什么?废物?   不不,不可能,她没那么大的胆子,可再一想,宗政归宁今日实在是太反常了,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孟景瞧了瞧归宁宫简陋的环境,又看了看身旁坐立不安的高贤妃,心中略有薄怒,他平素为了避嫌,很少来归宁宫,归宁也是除了逢年过节,从不来正殿,两人之间不如儿时般亲密,他对她的状况也知之甚少。   从太后那道旨意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看来,是他的态度影响了她在宫中的生活,逼得她今日不得不出来。   宫女们奉上茶水,孟景一闻,心中实在忍无可忍,重重地将茶杯拍在桌上,奉茶的宫女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高明月!”孟景对着贤妃喝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茶,还供给归宁宫?!”说罢,心中怒气更深,直接将茶杯掼在贤妃脚下。   高贤妃吓得尖叫一声,瑟瑟发抖道:“皇上明鉴,臣妾虽忝居高位,帮助后宫协理调配,可臣妾也不是所有大事小事都能包揽在身,这供给归宁宫什么茶,实在不是臣妾的吩咐。”   是不是,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不知归宁哪里得罪了她,要这样苛待归宁,孟景心中冷哼,若不是看在她兄长高明阳刚凯旋归来,他定要好好处罚她。   见孟景沉默不再追究,高贤妃心中暗暗松一口气,这件事之后少不了得找个顶包的。   若是往常,高贤妃能与孟景两人单独相处,她必定是欣喜若狂,只希望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可今日,她却如坐针毡,尤其是孟景又叫了一杯茶,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喝着那陈茶,高贤妃胆战心惊,劝又不敢劝,终于等到了宫女传膳,她随着孟景起身,因为坐的时候太过紧张,差点摔了一跤。   宗政归宁笑意盈盈地等候在偏殿,满满一桌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高贤妃松了口气,还好这孤女没有故意摆出一桌咸菜豆腐来寒碜她。   “皇帝哥哥,快坐下,”宗政归宁替孟景布菜,笑道,“归宁本事低微,大部分菜也就打打下手,不过这一道炸佛手可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   孟景尝了一口,立即给面子的赞不绝口,将归宁夸得比御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高贤妃在一旁听得心中发酸,一道炸佛手,就将那孤女夸成这样,她平素花了多少功夫做的点心,也就得那么一句赞。   真是个贱婢。   “姑娘,养生汤好了。”门外有宫女端上一道热气袅袅的汤来,宗政归宁连忙起身接过,莲步轻移,却绕过了孟景,走到高贤妃身旁,似笑非笑道:“贤妃娘娘日理万机,实在太过辛劳,所以归宁特意为娘娘准备了这道养生汤。”   特意为她准备?高贤妃心中顿觉不妙,刚想推拒,一旁的孟景说道:“归宁,怎么朕不辛劳吗?”   “是呀是呀,”高贤妃连忙说道,“论辛劳,还是皇上心中挂机着天下百姓,最是辛劳,还是给皇上喝吧。”   “这可不行,”宗政归宁娇笑着摇头,意味深长道,“皇帝哥哥,这汤呀,只能女人喝。”说着,放下汤碗,拿起一个小碗,盛了满满一碗,“高贤妃喝了,肯定好。”说完,眼睛瞟向高明月,在孟景看不到的地方眼神中装满了浓浓的恶意。   那满满的一碗汤往嘴边凑来时,高明月想到宫中无数女子因为一碗药而终身无法生育,忍不住挥手尖叫,“我不喝!”   “哎呀!”宗政归宁一声尖叫,借着高贤妃的动作将手上的汤大半泼到了高贤妃身上,还有些洒在自己手上,顿时高贤妃也被烫得尖叫起来,瞬间归宁宫内鸡飞狗跳。   孟景在高贤妃抬手时,已立刻站起,忙闪身过去拉着宗政归宁的手急道:“归宁,你怎么样!”   “皇帝哥哥,归宁好疼啊,”宗政归宁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直接晕倒在孟景怀里。   孟景急得一把抱起她,怒道:“传太医!”又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高贤妃道:“高贤妃,朕看你是疯了,你不想领归宁的情便罢了,为何要那热汤泼她!”   这这,明明是宗政归宁将那满满的热汤泼到了她身上,宗政归宁不过被烫了一下手,居然晕了过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高贤妃委屈地痛哭,“臣妾也被烫到了。”不敢说怀疑这汤加了什么恶毒东西。   “自作孽!”孟景抱起晕过去的宗政归宁往内殿走去,“快传太医,太医呢!”   太医火急火燎地坐着轿子到了深宫的归宁殿,这宫中沉寂多日的宗政姑娘躺在榻上,眉头紧皱,昏迷不醒,殿下还跪着贤妃娘娘,一旁的孟景急道:“免礼,快看看归宁怎么样了。”   张太医急忙上前看诊,他轻搭脉搏,这位昏迷的宗政姑娘脉象平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这实在是正常的脉象啊。   “她刚刚被烫了一下,便晕了过去,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孟景在一旁问道。   张太医看了看宗政姑娘的手背,雪白的皮肤上确实红了一块,但这烫伤也不至于晕倒啊,想起宫中女子间的花招,又想到贤妃娘娘还跪在殿下,皇上偏向谁已经很明显了,张太医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心领神会道:“启禀皇上,宗政姑娘的脉道涩难疏通,乃是久郁之向。”   “久郁?”孟景惊道,“是说她郁郁寡欢已久?”   张太医颔首,“宗政姑娘思虑过重,郁结于心,故而受了惊吓刺激,便晕死过去。”   “高贤妃!”孟景怒道,“你该当何罪!” 第114章 孤女4   罚俸半年, 禁足半月,潜心思过,这听上去没有什么实质的惩罚, 可对高贤妃来说, 她自进宫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在月仙宫中哭嚎摔打,大骂宗政归宁这个贱人。   珠玉一边躲闪那些瓷器碎片, 一边劝慰道:“娘娘, 您别这样, 您这样生气,不过伤了自己的身子,痛快了别人呀,娘娘。”   “本宫不会放过那个贱婢的!”高贤妃咬牙切齿道,“去, 传信给高阳明, 让他替本宫求情。”   珠玉为难道:“娘娘, 上回大公子说了, 不便插手宫中事务。”   “我不管!”高贤妃尖叫道,“让你传信就传信,珠玉,现在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珠玉只好应下,托人传信给在府中休养的高明阳。   高明阳在校场上赤膊练武, 听手下说宫中传信,剑眉先紧拧了起来,准又是些鸡毛蒜皮女子之间的琐碎事情,他休息在家,每日就被这妹妹用这些事纠缠个没完。   “拿来。”高明阳接过信件一看,信件上一半在命他向圣上求情,一半都是在大骂一个女子——宗政归宁。   宗政归宁不是宗政家的遗孤?他在宫宴上匆匆见过一面,是个柔顺娇美女子,怎么会与明月起了冲突?   将信一折,高明阳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再刁蛮任性,说了不管,哪能真的不管。   这是他凯旋归朝之后,第一次私下进宫,却是为了后宫那点事,高明阳自觉脸上无光,跟谁也没提这件事,自去宫中了。   宫人们让他在殿外稍等,他在殿外想了想,该怎么说,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还是觉得丢人。   “高将军,皇上有请。”   深吸了口气,高阳明擦擦手上的汗,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厚着脸皮去吧。   等宫人一推开厚重的宫门,高阳明就听到上面传来女子低语的声音,这正殿之中,怎么会有女子,难道近日选秀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如此得皇上宠幸?   高阳明带着疑问向孟景行礼,“臣高阳明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将军,平身吧,”孟景搁了御笔,温和地说道,“近日进宫来见朕,所谓何事?”   临到关头,高阳明还是低着头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倒是一张黝黑的俊脸慢慢红了起来。   上头传来一个女子“扑哧”的笑声,只听得皇上柔声道:“归宁,笑什么呢?”语气中的纵容宠溺一览无余。   归宁?是宗政归宁!高明阳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抬头,正与殿上的女子看了个正着。   与他记忆中相比,宗政归宁长开了,更加地花容月貌,美艳动人,她眉眼弯弯地冲高明阳笑道:“我笑高将军与高贤妃长得不尽相似呀。”   的确,高明月生得容长脸,厚嘴唇,一双丹凤眼,泼辣霸气,不算太美丽,可高明阳却是十分清俊标致的长相,在边塞晒得黝黑的皮肤给他更添了一份男子气概。   听了宗政归宁的话,孟景随即也笑道:“明阳幼时十分秀美,朕初见时还以为他是女子假扮的。”   “皇上。”高明阳皱眉道,儿时长得太过女气,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宗政归宁咯咯笑道,“那皇帝哥哥有没有动心呀?”   “顽皮,”孟景拍拍她的手,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这样混说,高将军要生你的气了,是不是?”最后那句是问向高明阳。   高明阳耿直地点点头,惹的孟景又是一阵大笑,“明阳不论生得如何,性子可真是刚硬。”   一番谈笑倒冲淡了高明阳心中的紧张,可宗政归宁在殿上,他总不好向孟景提出为妹妹求情的事来。   宗政归宁看出了他的为难,心中暗笑,来替自己的妹妹求情呀,可惜碍于她这个“罪魁祸首”就在现场,不知怎么开口,那她便成全了他吧,谁叫他与她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呢。   “皇帝哥哥,看来高将军有要事与你相商,归宁就不便打扰了。”宗政归宁向孟景行了一礼,得到孟景的准许之后,翩然而下,经过高阳明身边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阳明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暗想:宗政归宁确实与他先前所见时不同了。   离开了正殿,宗政归宁想去趟月仙宫,高贤妃正在禁足,照理是谁都不能前去探望,可她却不遵那个礼,反正孟景也不会罚她,她要赶着去落井下石。   往日热闹的月仙宫沉寂了几日,今天却有宫人来通报,“娘娘,有客来访。”   “定是高阳明替本宫求情奏效,皇上要解了本宫的禁足了!”高贤妃喜上眉梢,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起身道,“快,随本宫去见他。”   “贤妃娘娘想得可真是美呀,”宗政归宁掩唇笑道,“我说怎么高将军在正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要替您求情呀。”   高贤妃见到是宗政归宁走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火冒三丈道:“你怎么来了?!月仙宫不欢迎你!”   宗政归宁放下掩着唇的帕子,冷了脸色,对身边的思雨道:“你听见了吗?贤妃说不欢迎我,把这话记住了,改日学给皇上听听。”   “奴婢记着了。”思雨一板一眼地回道。   “你!”高贤妃恨毒了她,却无计可施,只面目扭曲道,“宗政归宁,你别太得意!”   “我得意什么?我不过是想来看看贤妃娘娘在月仙宫中反思得如何,没想到高贤妃你还是如此嚣张跋扈,真是浪费了皇帝哥哥对你的一番苦心,”宗政归宁挑了挑眉,一甩衣袖,“看来贤妃还得多多静修才是。”   高贤妃恨不得上去生吃了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潇洒离开,气得又砸碎了一个花瓶。   听着身后宫室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宗政归宁畅快地笑了,作威作福的贤妃也有今天哪。   柳兰初脑内的系统对着在偏殿偷看的柳兰初说道:宿主,看到了没,这就是宫斗的精髓,谁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谁就能在宫斗中立于不败之地,宗政归宁无名无分,可她在皇帝心里好感度高,就能将份位高的贤妃气得半死,宿主,你一定要多多努力,赢取皇帝的好感值,才能在宫斗中胜利。   柳兰初也很着急想刷孟景的好感度,可她住在月仙宫的偏殿,贤妃一被禁足,就意味着她也见不到皇上。   今天贤妃在宗政归宁这受了气,少不了又要到她和宁婉那撒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柳兰初一狠心一咬牙,冲向殿外,往刚要走出月仙宫的宗政归宁唤道:“宗政姑娘,请留步。”   宗政归宁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柳兰初对着系统急道: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帮帮我?   系统:还有一颗补气丹。   心中默念补气丹,柳兰初藏在袖子里的手便出现了一个精美的瓶子,她走上前,对着宗政归宁的背影拜道:“宗政姑娘,前日听说您身体不适,兰初从苏州带来的清心丸,或许对您的病有些效用,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宗政归宁慢慢回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挥挥手,屏退了身边的宫女,低声道:“你给我药,想从我这儿换取什么?”   柳兰初被她的直白惊道,婉转说道:“兰初仰慕天颜,只希望能有一二机缘见上天子一面,心中便觉满足。”   见上天子一面,心中便觉满足?宗政归宁真想拍拍她的小脸蛋,告诉她,别在她面前撒谎,论装小白花,她还嫩呢。   “拿来吧。”宗政归宁伸手,她刚刚回头就瞧见柳兰初袖子里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运光芒了,这还真是少见,她在人的身上看见过各种各样的气运,也在某些神兵仙草上瞧见过,可这普普通通的一个世界,怎么也会有带气运的物件,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她所想,这个柳兰初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她身上有什么大机缘。   接过瓶子,宗政归宁淡淡地说道:“等我消息。”便离开了。   柳兰初在心里急唤系统:系统,你说她会帮我吗?   系统:等她吃了那个药丸,知道了药的甜头,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柳兰初也只好祈祷,宗政归宁快些给她机会,让她能见到孟景,她身上没什么道具了,还欠了系统三十个宫斗点,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一坐到自己的轿子上,宗政归宁便打开瓶子,倒出了那粒药丸,真厉害,居然是黄色的气运,静心感受,她便从这颗药丸中感受到了能扭转时空的力量,这颗药丸,绝不属于这个世界。   宗政归宁直接将药丸中的气运吸收到本体混沌中,混沌意识马上肉眼可见地壮大了一些,看来这柳兰初真的是不简单,她愿意用这样的药丸来换区区一次面见天子的机会,那她肯定还有许多比药丸更好的东西。   皇帝哥哥,想不到你还是棵摇钱树啊。   宗政归宁在轿中偷笑起来,今夜,就让这摇钱树晃荡晃荡。   晚膳后,孟景收到了宗政归宁的一封传信,他新奇地将信打开,这归宁,怎么花样越来越多,信中写道怀念幼时与他一起在御花园中捕捉流萤的天真时光,想约他晚上重温儿时情谊。   合上信件,孟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倏忽之间,他与归宁都长大了,也疏远了,就算要避嫌,也着实不该如此。   甩甩衣袖,孟景起身,精神抖擞道:“朕要去御花园,都别跟着朕。”   柳兰初接到宗政归宁今晚孟景会去御花园的消息,高兴不已,高兴完了,又犯了愁,她现在出不去月仙宫啊。   系统:宿主,你想办法溜出去,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柳兰初一想也对,好不容易有个能见孟景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于是偷偷披了宫女的外衣,趁着夜色溜出去了。 第115章 孤女5   夜里的御花园十分静谧, 孟景回忆着幼时常与归宁玩耍的地方,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鲜艳的花朵在夜色中也散发着芬芳, 点点萤火在其中飞舞, 孟景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   萤火飞舞间,有一窈窕身影,纤细缥缈,在花丛间轻扑流萤,美轮美奂。   孟景不由停住了脚步。   有一点, 他漏想了, 归宁与他都已长大, 在夜色中如此相见,同幼时的那种纯真玩耍还相同吗?   归宁约他来此,是否也是别有他想。   他一踌躇,在前面扑萤的柳兰初急了,在心中对系统说道:怎么办, 他怎么还不过来?   系统:他看上去很犹豫, 要不来剂猛药?   柳兰初:有什么猛药好用?   系统:我这里有一支迷情剂, 正适合现在用, 不过有点贵,要五十个宫斗点。   只要能先勾搭上孟景,赊账就赊账了,再说了,债多不压身, 柳兰初心中答道:先欠着,我要了。   迷情剂,顾名思义,有迷情的作用,使用之后会让被迷情的对象陷入对眼前宿主的意乱情迷之中,持续时间为一炷香。   孟景突然感到眼前的女子身影越发妖娆曼妙起来,那轻扬的发丝几乎要飘到他的脸上来,他不禁伸手痴迷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瘦削的肩膀,叹道:“归宁……”   柳兰初浑身一震,怎么回事,孟景把她当成了宗政归宁?   鼻尖轻轻在她的耳边摩挲,归宁的肌肤好柔好软,几乎吹弹可破,孟景忍不住轻轻咬上她的耳尖,唇舌舔舐她饱满的耳垂,低声道:“归宁,你真美。”   柳兰初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心中疯狂呼唤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迷情剂失效了吗?   系统:貌似是因为皇帝将你当成了宗政归宁,所以迷情剂起效之后,他越发认定你是宗政归宁了。   “归宁……”孟景的呼唤越发灼热起来,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周围游移,身体紧紧贴着柳兰初背部,祈求道,“归宁,朕要你,给朕吧。”   我想给你,可不是以宗政归宁的替身给你!柳兰初当机立断推开了情迷中的昭帝,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   孟景被推倒在地,也并不去追,脸上却还是渴望的神情,陷入了幻梦之中,口中呢喃道:“归宁,到皇帝哥哥这来……”   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柳兰初离开御花园之后,气得拔路边的花草出气,脑内的系统提醒道:宿主,你已经赊欠了八十个宫斗点,如果三天之内不归还的话,就要收回你十点美貌值。   不行!那些美貌值可是她千辛万苦收集而来的,柳兰初急道:那怎么办,要再见到皇帝可不容易。   系统:其实宿主想赚取宫斗点,不一定非要去见皇帝,只要接受宫斗任务就行了。   柳兰初皱了皱眉:那些宫斗任务不都是害人吗?   系统:宿主真是太天真了,宫里的女人都是以宫斗为生,你不去害人,别人就会来害你,你看,你进宫也没害过贤妃和宗政归宁,她们两个不一样将你当作棋子,宿主,你想清楚,是想当棋盘上的棋子,还是想当下棋的人。   柳兰初咬了咬牙:好,我接。   一炷香的时间一到,孟景便立刻清醒,起身一看,御花园中只有点点萤火轻舞飞扬,阵阵夜风吹动花朵,哪来的归宁?是她被他吓跑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他的一场梦?   想到刚才他在梦中对着归宁诱哄求欢的样子,孟景羞恼不已,归宁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他怎么会对她有如此龌龊的幻想?!   第二日,宗政归宁来时,孟景便极不自然,抬眼看到她可爱玲珑的耳垂上头没有一点痕迹,这才心中稍松了一口气,那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就是一场梦了……可朕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宗政归宁替孟景磨墨,又感觉孟景时不时地在偷看她,随即放下了墨锭,向孟景笑道:“皇帝哥哥,你老是看着归宁做什么呀?”   她这一声皇帝哥哥与他在梦中听得的真是一模一样,孟景不由心中紧了紧,沉声道:“昨夜,你为何约了朕,又没来?”   宗政归宁低声道:“昨夜归宁突然又身体不适,晕厥了一会儿,派宫人去御花园问时,皇帝哥哥你已经走了,夜深了便不想打扰皇帝哥哥了,今日归宁也是特意来道歉的。”   听她说又身体不适,孟景不由拉住她的手,急道:“宣太医了吗?”   “没事,只不过是体虚罢了,”宗政归宁摇摇头,“不必劳烦太医。”   想到张太医说她是因为郁结于心才晕倒的,孟景沉声道:“是不是宫中又有人给你气受了?听说你昨日去了月仙宫,是不是高贤妃又对你说了什么?”   不是她对我说了什么,是我对她说了什么才对呀,宗政归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昨日高贤妃的哥哥来了罢,是替她求情吗?”   “嗯,”孟景颔首,“明阳毕竟替朕打了场大胜仗,他的请求,朕总要给些面子,将贤妃的禁足减到五日了。”   说完,他又望着宗政归宁说道:“若是她又欺负你,朕还罚她。”   哇,她的面子比高明阳的面子还大,宗政归宁倒是挺满意,就着孟景拉她的手轻摇道:“我就知道皇帝哥哥最疼我。”   被她这样爱娇地一摇,孟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想起昨夜梦中,她也是这样摇着他的手,用那如小猫般绵软的嗓音轻唤道:“皇帝哥哥,慢些,归宁受不住了……”   像被烫到了似的,孟景猛地放开宗政归宁的手,掩饰性地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归宁,朕不怪你爽约,你回去吧。”   宗政归宁却“扑哧”一声,笑道:“皇帝哥哥,你拉了归宁的手,手上沾了墨,现在墨全沾到嘴边了,像个大花猫呢,让归宁替你擦擦。”说着,掏出袖中的帕子替孟景在唇边轻点。   孟景像醉了似的,鼻尖是她特有的香味,眼前是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唇边是她的纤纤玉指,他如坠梦中,不禁扬起唇,轻触她的指尖。   被他灼热的唇轻轻一碰,宗政归宁一愣,却看见眼前的孟景用痴迷的眼神看着她,心中十分惊讶,昭帝不是一直把她当成妹妹来看的,怎么突然用那种看女人的眼光看着她。   随即,她起身与孟景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淡淡道:“既然皇帝哥哥要忙,归宁就先告退了。”   她一撤开,孟景便发觉了自己先前的失态,尴尬道:“好,你下去吧。”   宗政归宁离开之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孟景怎么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这其实是迷情剂的持续效果,一炷香之后迷情剂就失效,可如果七天内,迷情剂作用的对象与使用的对象两人有了亲密接触,就会发挥百分之一的效果,也足以让孟景浮想联翩了。   系统向柳兰初说明迷情剂的效果,柳兰初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就先露正脸再用迷情剂了,白白便宜了宗政归宁。   柳兰初在心中对系统道:孟景对宗政归宁的好感度有没有变化?   系统:经查询,孟景对宗政归宁的好感度为八十五,宗政归宁获得新称号:无法触碰的珍宝。   这什么鬼,怎么那个宗政归宁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称号,她到现在才只有跟表哥一个青涩回忆的称号,这看脸的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系统催促道:宿主,你得赶紧完成你接的那个任务,到时间这个任务就过期了。   柳兰初为难地看着面板上“挑拨离间”的任务,心中与系统沟通道:我该挑拨谁呢?   系统:完成任务不限制对象,但对高级对象作用,将获得更多的宫斗点数,比如你在两个微不足道的宫女之间挑拨离间,只能得到一点点数,但是如果你能挑拨宗政归宁与另一位妃嫔的关系,就能获得一百点点数。   一百点!柳兰初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多,这不就能还清她欠系统的债,还能赚二十点呢!   可该挑拨宗政归宁跟谁的关系呢?   系统:我有必要提示宿主,这个任务是限时非限次任务,也就是说一天之内,你可以挑拨越多人越好。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任务,可大白天的,她出不了月仙宫,也只能选择贤妃,来挑拨她与宗政归宁的关系了,贤妃因宗政归宁而禁足,肯定是恨毒了她,要挑拨起来应该很容易吧?   打定了主意,柳兰初收拾了一些从苏州带来的特产,准备去见贤妃,被同殿的宁婉瞧见了,问道:“兰初,你这是要去哪?”   柳兰初刚想回答,突然想到,宁婉大小也算个采女,苍蝇再小也是肉啊,顺便也挑拨一下,“哎,婉儿,你有所不知,那日宗政姑娘来月仙宫中,讥讽了贤妃娘娘一番,偏又同贤妃娘娘说她倒是很喜欢咱俩,惹得贤妃娘娘对我们越发苛刻,这不,我想去贤妃娘娘那澄清一二,我们与宗政姑娘没有什么交情的。”   “这宗政姑娘怎么如此恶毒,”宁婉皱眉道,“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我们在贤妃宫中,还要挑拨我们与贤妃之间的关系,真是讨厌至极。”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挑拨离间任务x1,加十点宫斗点。   没想到宁婉也能给她带来十点宫斗点,这不算少了啊,那看来也不能错过那些宫女啊,柳兰初面上愁苦,心里却乐开了花,又跑到贤妃那去表了一通忠心,将宗政归宁贬到了泥里,贤妃听了当即就夸她是弃暗投明,还赏赐了一些物件给她。   柳兰初千恩万谢,谢的不仅仅是贤妃赐的东西,还有得到的那一百点宫斗点,无债一身轻的感觉真好!   等她出去之后,珠玉低声说道:“娘娘,这个柳采女,风向变得如此之快,墙头草不可信。”   “你当本宫是个傻的?”高贤妃冷笑道,“不过看她表演有趣罢了,街上看了耍猴还要打赏一二呢。”   珠玉恭敬道:“娘娘心中明白就好。”   高贤妃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这高阳明说什么军功卓著,连求个情都求不利落,害本宫还要禁足三日,当初我爹就不该收养他。” 第116章 孤女6   “娘娘, 小心隔墙有耳。”珠玉不禁提醒道。   高贤妃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本宫又不是出去到处嚷嚷,在自己宫中怕什么, 难道你还会背叛本宫?”凤眼上挑, 直直地看向珠玉。   珠玉连忙摇头,不敢直视,惶恐道:“娘娘明鉴,珠玉死也不会背叛娘娘。”   “哼。”高贤妃冷哼了一声,心中怨恨着:宗政归宁, 等本宫解禁之后, 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没想到, 没等她想好怎么收拾宗政归宁,晚间皇上又来口谕,说她骄横跋扈,不思悔改,继续禁足十日, 高阳明算是白求了情。   太监传口谕时, 高贤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愣地看着太监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明白了,是宗政归宁,一定是宗政归宁这个贱人又在皇上面前构陷与她!在皇上的贴身太监面前,她也不能直接露出什么怨恨神情,只咬牙道:“臣妾遵旨。”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眼睛得有多毒辣, 回去之后毫不犹豫地就把高贤妃卖了,“贤妃娘娘颇为不服。”   “朕看她在宫中是谁也不服,”孟景沉声道,“她在宫中没个对手,太无聊了。”所以才将归宁当成对手,整日针对。   宫中突然上位了一位容婕妤,听说容色绝美,皇帝一见倾心,封为了婕妤,且正巧是贤妃解禁的前一日。   高贤妃在宫中是份位最高、资格最老的,在宫中代掌凤印,但她最恨瞧见一堆莺莺燕燕齐聚一堂的样子,是以极少举办宫宴。   “珠玉,发帖子下去,今夜本宫要在月仙宫举办宫宴。”高贤妃冷道,她倒要看看那容婕妤又是什么狐媚子。   宫宴的帖子也发到了归宁宫,宗政归宁看了一眼那烫金的帖子,便扔在一旁,回想当初,也是贤妃举办宫宴,她收拾停当前去赴宴,却在宴会门口被良贵嫔泼了一身的酒,手足无措地站在宫宴门口,没有一人理她,只好羞愤回宫。   那位良贵嫔后来扶摇直上,一直做了慧妃,不知踩她这一脚助了她多少力呢?   现在这良贵嫔不过是区区美人,还有没有那个胆子来弄脏她的衣裙呢?   高贤妃毕竟还是宫中无可撼动的第一人,举办的宫宴,几乎所有受邀的宫中妃子都来了,因贤妃被禁足而寂静多日的月仙宫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   容婕妤最早来,她容貌美艳,如娇花照水,但性子却很谦虚,不仅来的最早,带的礼也最丰盛,一见高贤妃,便恭恭敬敬地拜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臣妾尚待字闺中时,便听闻宫中的贤妃娘娘高贵美丽,举止雍容,私下一直将娘娘当成女子的楷模,未曾想臣妾还能进宫一睹娘娘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嘴甜如蜜,高贤妃听了容婕妤一番好话,心中却对她的奉承不屑一顾,面上淡笑着,漠然道:“本宫竟不知道宫中的事儿这么容易就能传到外头了,还是容婕妤的耳朵生得比别人长?”   “娘娘说笑了,不过是臣妾好奇,家姐对臣妾说过一二罢了,”容婕妤抬头盈盈笑道,“哦,对了,家姐乃是湘王正妃。”   谁不知道你有个当王妃的好姐姐?高贤妃心中暗恨,姐妹两个一路货色,出身低微,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本宫家世不知比你高出多少,果然也是个口蜜腹剑的贱人,“湘王妃知书达理,颇有正妃风范,容婕妤还得多多学习啊。”你姐姐是正妃,你不过是个小小婕妤,在本宫面前放肆什么。   容玉茹听出高贤妃的言外之意,也不恼,挑了挑眉道:“臣妾谢贤妃娘娘鞭策,定会多多努力的。”   宴会尚未开始,高贤妃便先气了个半饱,后面来的几位妃嫔一见屋中冷凝的气氛,都不敢多言,行了礼之后,乖乖地坐下缄口不言。   在宫宴约定举行的时间前,人都来齐了,只差一个宗政归宁。   “宗政姑娘身娇体弱,怕是来不了了,”高贤妃冷笑一声,“本宫看,便不等了吧。”   话音刚落,宫门口便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高贤妃,你这是在咒我吗?”宗政归宁大步流星地走来,明明是娇弱的模样,却让她走出了气势逼人的效果,身后还跟了四个大宫女。   高贤妃见她这么大的阵仗,不禁讥讽道:“宗政姑娘带这么多人来月仙宫,怎么,怕本宫吃了你?”   “贤妃娘娘此言差矣,”宗政归宁环顾四周,看到了在其中不显眼的方美人,未来的慧妃娘娘,怎么瞧上去安分守己的很嘛,宗政归宁环顾之后,才将眼神落到主位的高贤妃身上,勾唇一笑,“谁怕谁,高贤妃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高贤妃怒而拍桌,屋内的众人都惊住了,都说此次贤妃禁足全因得罪了这位深宫安静的宗政姑娘,看来传信不假,这宗政姑娘是不想作那“世外高人”了。高贤妃身旁的珠玉也吓了一跳,大着胆子轻碰了一下高贤妃的后背,高贤妃这才勉强冷静下来,“宗政姑娘,不知皇上是否知道你如此口无遮拦。”   宗政归宁向贤妃抛了个媚眼,娇道:“我口无遮拦,就是因为皇帝哥哥宠的呀。”   柳兰初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对系统道:这个宗政归宁,太嚣张了,这不像白月光,像妖妃啊。   系统:宿主,你别看热闹了,别人的宫斗是别人的热闹,你别忘了你今天的任务。   柳兰初: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不就一个搅黄宫宴的任务,小意思,道具在手,天下我有,宗政归宁点数最高,就从她身上下手,看着系统面板上的道具:替身攻击,柳兰初信心十足。   替身攻击:使用替身攻击,操纵其中一位人物进行活动,被操纵者将毫无被控制的感觉,被操纵者将替自己所有的不合理行为找出动机,发自内心的认同控制者的操控,时效为一炷香的时间,无持续作用。   宫宴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情况下开宴了,好在高贤妃准备的很用心,美味佳肴一道接着一道,觥筹交错间,气氛终于回暖了些。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容婕妤突然端着酒杯起身,先向贤妃敬了一杯酒,贤妃不咸不淡地受了,容婕妤又重新倒酒,向贤妃对面的宗政归宁走去。   宗政归宁看着散发着黄色气运的容婕妤,感到很稀奇,怎么这个容婕妤身上也突然有了气运?而且跟柳兰初交给她的药丸是一样的气运,她瞥了瞥坐在角落的柳兰初,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   这个柳兰初,可真是让她各方面感到有意思。   “宗政姑娘,”容婕妤捧着酒杯笑道,“兰茹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就且这样跟着大家随意叫了,还请姑娘在宫中多多照拂才是。”这是在讥讽她在宫中无名无分了。   说着,不等宗政归宁反应,就将一杯酒往前送去,不知是因为喝醉还是有意,容婕妤脚步一歪,手中的酒尽数泼到了宗政归宁胸口,宗政归宁穿着素白长裙,一下被浸湿,透出里头的些许春光来。   “啊,”容婕妤惊慌地放下酒杯,急道,“宗政姑娘,你没事吧?”说着,就掏出帕子要帮宗政归宁擦拭。   宗政归宁看她表面慌乱,眼神中却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觉得恼,只觉得这也太有意思了,前世拿着好酒来赴宴泼她一身的是良贵嫔,今世却变成了容婕妤,两人的举止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更奇妙的是,都有一个在一旁偷笑看热闹的柳兰初。   宗政归宁挡开了容婕妤伸来的手,微笑道:“容婕妤,你是故意给我难堪吗?”   “当然不是,”容婕妤惊道,“宗政姑娘怎么会这么想玉茹,玉茹不是故意的。”   “既然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出乎意料,宗政归宁没有发火,而是轻飘飘地揭过了此事,对着高贤妃道,“贤妃娘娘,借内殿一用,处理衣裳上的酒渍。”   高贤妃正在上头冷眼旁观,以为宗政归宁会大发脾气,没想到她对容婕妤这个贱人竟然如此好性,真是贱人之间也会惺惺相惜,遂冷淡道:“随你的便。”   “归宁还有一事相求,”宗政归宁起身,笑意盈盈道,“归宁对月仙宫不太熟悉,还请柳采女来带路。”   置身事外嗑瓜子看热闹的柳兰初突然被点名,愣愣地看向似笑非笑的宗政归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不会的,替身攻击是系统出品的道具,宗政归宁一个土著,不可能发现什么,镇定镇定,柳兰初理理裙摆,起身道:“兰初愿为姑娘效劳。”   柳兰初忐忑地在前面带路,宗政归宁气定神闲地缓步跟在后头,瞧着她身上毫无气运的样子,真是费解,这人的气运怎么还会时有时无的。   “宗政姑娘,请吧。”柳兰初说着就要退下,被宗政归宁叫住了,“慢着。”   挥手将宫女们屏退以后,宗政归宁饶有兴致地向紧张的柳兰初问道:“柳采女,那夜在御花园可有什么奇遇?”   说起御花园,柳兰初就想到赔的那五十个宫斗点,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兰初远远得见天子一面,已十分感激姑娘。”   宗政归宁娇笑道:“是吗?那是我看错了,皇上在御花园抱的是旁人了?”   她看到了!不知她看到了多少,晚上那么黑,她应该也没有看得很清楚吧,柳兰初怕她看出那夜的不对劲,会盘问与她,回避道:“确实是姑娘看错了。”   “放肆!”宗政归宁的笑脸立刻沉了下来,冷道,“区区一个采女敢在我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好大的胆子!”   柳兰初咬牙道:“兰初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殿外高贤妃慵懒地迈着步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众宫妃,瞧见殿内剑拔弩张的情景,心中大乐,笑道,“本宫来看看宗政姑娘处理得如何,倒叫本宫看到这么一个场景,怎么,柳采女又得罪宗政姑娘了?还是宗政姑娘就是看月仙宫的人不顺眼?”   “来人!”宗政归宁理也不理贤妃,直接唤她的宫女进来,“柳采女信口开河,掌嘴。”   听了她的吩咐,两位宫女立即拉住惊慌的柳兰初,一脚将她踢跪在地,另两位宫女拉开阵势,作势要打。   “贤妃娘娘救我!”柳兰初慌忙挣扎道,心中不停地唤着系统求救。   系统:宿主别担心,贤妃会帮你的。   “住手!”果然,贤妃出手阻止了,被宗政归宁无视的高贤妃怒道,“本宫看今日谁敢在月仙宫放肆!”   “高贤妃,你这是在跟我过不去了?”宗政归宁目光炯炯地望向高贤妃。   昂着头毫不示弱,高贤妃冷道:“宗政归宁,打狗还需看主人,你在本宫的月仙宫打本宫的人,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宗政归宁缓了脸色,向跪在地上的柳兰初道:“柳采女,你说说,你算谁的狗?”   柳兰初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宗政归宁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十分肆意,“贤妃娘娘,人家可不认你这个主。”   高贤妃斜了柳兰初一眼,冷道:“宗政归宁,你如此跋扈,以为皇上会一直护着你吗?”   “贤妃娘娘且看着,”宗政归宁晃了晃手腕,“皇上会护着谁!”   话音落下,疾而快的一巴掌也同时落在柳兰初脸上,柳兰初被打得尖叫一声,脸上顿时肿得老高。   “宗政归宁!”高贤妃气急败坏地怒吼,仿佛那一巴掌是落在她的脸上。   宗政归宁娇笑着甩手,“好厚的脸皮,打得我好痛。”   “宗政归宁,你竟敢如此放肆,”高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本宫要押你去见皇上,来人!”   “贤妃想押谁来见朕?”高贤妃身后传来传来沉沉的声音,她一惊,转身先跪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中众人也纷纷下跪,只有宗政归宁站在原地不动。   孟景穿着朝服,显然是刚刚下朝,都没有回宫,直接从朝堂来了这里,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他能说他一听身边的太监提到归宁来了贤妃办的宫宴,他就心中大为不安,一刻也等不得的火急火燎就来了月仙宫。   一来就听到贤妃的怒吼声,他心中也顿时怒气翻涌,高贤妃为何老是针对归宁!   见归宁低头站在那揉手,他心疼地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看到她的手心绯红一片,他沉声道:“怎么回事,谁打你的手心了?”   “启禀皇上,”高贤妃跪在地上,抢先说道,“是宗政姑娘掌掴了柳采女。”   孟景揉了揉宗政归宁的手,淡淡地说道:“想教训人,怎么自己亲自动手,打疼了手,看谁心疼你。”   高贤妃听了这话,心中已知被宗政归宁说中,皇上会护着她。   见孟景立场明确,宗政归宁这才嗔怪道:“贤妃娘娘说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即便她宫中的柳采女欺骗于我,我也没资格责罚她。”   “哦?”孟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贤妃还有那位柳采女,对着高贤妃先道:“贤妃,朕不知,你这月仙宫之主的身份,又是谁给你的?”   见他如此维护宗政归宁,高贤妃心中又痛又怒,一股气性直冲脑门,只抬头倔强道:“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若想收回,臣妾也绝无怨言。”嘴上说着绝无怨言,可眼中却赤红一片。   孟景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阳明为周朝出生入死的份上,今日朕就降了你的份位。”   高贤妃还要再说,被身后的珠玉偷偷抓住了脚踝,紧紧地握住。   孟景又将眼光移到跪在一旁的柳采女身上,那柳采女身材纤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只手捂着半边脸,默默地流泪。   柳兰初要急疯了:系统,快有什么道具可以用的,宗政归宁和贤妃斗法,倒霉的是我啊!   系统:宿主,这里有一个楚楚可怜的光环,需要三十点宫斗值,使用以后可以增加别人对你的同情心,最起码不会被皇帝直接拉出去砍了,时效同样为一炷香。   柳兰初:好,我要我要,幸好她挑拨离间得了四十七个宫斗点,用了三十,还有十七。   柳兰初与系统交易不过一瞬,孟景见她不辩解,只是默默低泣,倒是比贤妃乖觉得多,也是可怜,心中怒气顿时降了许多,于是对归宁温和地说道:“这柳采女怎么欺骗你?”   宗政归宁见柳兰初身上又闪出那熟悉的黄色气运,联系到态度发生变化的孟景,心中不禁想,这柳兰初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宗政归宁移步走到柳兰初面前,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泪花点点的眼睛,微笑道:“柳采女,你说,你是怎么骗我的?”边说着,边运转体内的混沌意识,尝试吸收柳兰初身上的那股黄色气运!   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哪。 第117章 孤女7   随着宗政归宁与柳兰初肌肤接触的地方, 宗政归宁感受到那道黄色的气运迅速地从柳兰初身上流入到了她体内。   柳兰初毫无察觉,眼泪缓缓滑过她的脸颊,凄楚道:“都是兰初的错, 求姑娘饶了兰初。”   将她身上暂存的那点气运收拢到体内后, 宗政归宁甩开她的下巴,不屑道:“既然知错,刚刚又为何要贤妃救你,是想挑拨我与贤妃吗?”   高贤妃闻言,双目沉沉地望向柳兰初。   孟景见宗政归宁娇娇小小的一人, 高傲地立着, 仿若没有什么能将她击垮, 他不由上前心疼地搂住她单薄的肩膀,柔声道:“归宁,你说,要怎么处置这个搬弄是非的采女?”   柳兰初吓得假哭都停了,怎么回事, 不是说有楚楚可怜光环的作用吗?怎么孟景的意思还是要处罚她?心中急忙呼唤系统问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 楚楚可怜光环失效了, 也许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柳兰初心里大骂这个三无系统, 眼前只能靠自己,只好双眼红红地祈求着看向宗政归宁,就怕她要把她直接逐出宫去。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声音甜软,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就将她贬为宫女吧。”   “好,都依你。”孟景不知为何,特别心疼此刻的归宁,她在宫中无依无靠,又没有本家傍身,什么人都能欺负她诓骗她,唯有朕是她唯一的支柱。   这场宫宴闹剧,以宗政归宁的大获全胜收场,经此一闹,宫中的诸位女子都对宗政归宁不敢小觑,没看到那个高贤妃,在宗政归宁手里都吃了个大亏,恐怕后宫不日将要易主。   皇帝孟景正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妹折磨得魂不守舍,他在御辇里搂着归宁的肩安慰着她,嘴上说着:“归宁,你在宫中有任何委屈,千万要记得告诉朕,你是朕最疼爱的妹妹,朕会帮你的。”脑海中却是心猿意马浮想联翩,搂着她薄薄的肩膀,不愿放开,甚至还想搂得更紧一些,或者直接贴上她软滑的肌肤。   归宁似乎是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将柔软的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皇帝哥哥,我只有你了。”   那柔若无骨带着香味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孟景激动地想将她柔软的身子揉碎,可他心中尚存理智,克制住了胸膛的起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缱绻道:“皇帝哥哥会护着你的。”   这一低头不要紧,一下看到了不该看的风光。   宗政归宁今日穿得是外邦进贡的素缎所制的宫裙,被酒一泼,就被晕染开来,酒渍一干,胸前一大块地方都变得透明起来。   素白的抹胸上是起伏的雪峰,随着御辇的行进,那处雪白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瞧的真切的孟景心中大叫不妙,他失态了。   宗政归宁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握住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烫,越来越用力,她疑惑地起身道:“皇帝哥哥,你怎么了?”   诱惑而不自知,真是最为要命的风情,孟景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朕……”一开口便被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咳了好几声,宗政归宁连忙起身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皇帝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孟景掩饰地将龙袍展开,“没事,受了点风寒。”   “皇帝哥哥要多多注意自个的身子。”宗政归宁的眼神十分关切,是一个妹妹对心目中的兄长的真诚心意。   在她纯真的目光下,孟景应该感到羞愧才是,可他的身体却还在兴奋着,甚至于因为归宁的一无所知,更加兴奋起来。   孟景心中蠢蠢欲动,拉着归宁的手,像梦中诱哄她一样,哄骗道:“归宁,你愿意帮朕一个忙吗?”   “当然,”宗政归宁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天真地道,“皇帝哥哥对我这样好,我当然愿意帮皇帝哥哥了。”   看着她丝毫察觉不到暧昧气氛的模样,孟景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无耻,强压下心中的欲念,放下了宗政归宁的手,狠心道:“归宁,朕有要事要处理,就不送你回归宁宫了,你自个回去,当帮朕的忙了。”   宗政归宁掩唇一笑,“归宁以为是什么大事,叫皇帝哥哥脸色这样难看,归宁不是那么不懂事的性子,这就自个儿回去。”说着,掀开御帘就要下辇。   “等等,”孟景叫住她,咳嗽了一声,拿出了御辇中的披风,扔到宗政归宁怀中,“把披风披上,别也受了风寒。”   宗政归宁乖巧地将披风抱在怀里,“多谢皇帝哥哥。”   等她下了御辇之后,孟景总算松了口气,对着太监吩咐道,“去容华宫。”   昨日,他在秀女之中挑选了容色最为娇美的石玉茹,封她为婕妤,尚未宠幸她,现在正是他需要她的时候。   可等石玉茹妖娆地凑上来时,孟景却觉得索然无味,欲念顿消,还是回了寝宫,本以为妄念已除,当夜却在寝宫中做了一个出格的梦。   在那让他起了念想的御辇中,他遵从了心愿,抓住了归宁,她如小鹿般天真道:“皇帝哥哥,你抓的归宁好疼。”   赤红着眼将她身上的薄纱撕成了碎片,他从背后拥住她,抓着她堪堪一握的腰肢,像个毛头小子般急不可耐地直捣黄龙,激烈地碰撞着,将她因为哀叫而露出的丁香小舌吮入口中,攫取她口中香滑的津液,哄着她道:“好归宁,忍着点。”归宁含着他的唇求饶道:“皇帝哥哥,饶了我吧,归宁受不住了。”   他却不听她的哀求,握住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翻转过来,拉成一张弓的形状,继续索取着,口中还不断说着从未说过的下流话语,叫归宁羞耻地胀红了身子,将粉嫩的小脸紧紧地埋在他滚烫的胸膛上,流着泪,用破碎的声音求他:“皇帝哥哥,慢些,慢些。”   畅快的发泄过后,孟景望着黑夜中明黄的纱帐,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归宁……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被贬为宫女的柳兰初靠着系统那补偿来的幸运星,被分到了御茶房,也不算太糟,最起码见到皇帝的机会变多了,柳兰初自我安慰道。   下一刻,系统就狠狠地扎了她的心:通报,宗政归宁获得新称号:后宫所向。   柳兰初刷着茶杯,恨恨道:她又怎么得意了?   系统:后宫所向的称号获得需要后宫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妃嫔认可她成为后宫之主,宿主如果能获得这个称号的话,会有一千点声望值的奖励。   柳兰初一边嫉妒宗政归宁能这么容易就获得她想获得的称号,一边又庆幸还好宗政归宁没有这个系统,要不然凭她的美貌手段,到时候不是要被她吊起来打。   系统:还是有件好事的,搅黄宫宴这个任务算你完成了,奖励两百点宫斗值。   如果系统刚才不说一千点声望值的事情,柳兰初还会稍微高兴点,现在她觉得才两百点宫斗值,够干什么啊。   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挣扎在没有宫斗值的边缘。   系统:宿主,你要打起精神,争取接触皇帝的机会。   柳兰初:知道了,我一定要把这个皇帝给迷得神魂颠倒。   有了系统幸运星的加持,柳兰初很快就被轮到去正殿替皇上奉茶。   在偏殿等候的柳兰初火急火燎:怎么皇帝一直在发呆?压根就想不起来喝茶。   系统:不像是发呆,倒像是思春,通告:皇帝对宗政归宁好感度达到九十,宗政归宁获得了新称号:帝王的牵绊,宿主,你该加油了。   柳兰初要绝望了,上次在月仙宫,她就在皇帝的心里掉了好感度,本来就只有可怜的十点,现在都掉成五点了,要不是有楚楚可怜光环的短暂加持,说不定都已经掉光了。   这下,她跟宗政归宁的差距越来越大,还怎么宫斗?   柳兰初咬牙道: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用用,要是宗政归宁的好感度再升,升到顶点就不可逆了,我还在宫里玩什么?说不定都要被遣散。   系统:因为皇帝对你的好感值过低,很多特殊道具都没有使用权限,这样吧,你还有两百十七点宫斗值,花十点就可以让舞技提高到二级,足以在宫中傲视群雄了。技多不压身,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听上去很划算,柳兰初答应了,现在就缺一个展示的机会了。   这个机会倒来得挺快,皇上要在宫中大宴群臣,只限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这种宴会朝中上下都很熟悉,为宗政归宁一个人准备的相亲宴,只要接到宫中请帖的,都必须去,还须得将自己打扮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许多贵胄公子都十分不喜这个宴会,娶宗政归宁?太不划算了。先不说她在宫中无名无分地待了这么些年,一个独门独户的孤女,娶到手里就是亏,她依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皇帝对一个非皇室中女能有多少亲缘情谊?若是真的当成亲妹来疼,怎么也不给个公主的封号?   但一些朝中出身寒门的新进臣子倒是对宗政归宁这个尊贵的孤女颇有兴趣,户部侍郎王庆通是第一次受邀参加这宴会,与新近结交的高明阳一同赴宴,在路上忍不住问道:“高兄,你出入宫中,有见过这位宗政姑娘吗?是位怎么样的姑娘?”   “见过,”高明阳颔首,“美貌非凡。”也很顽皮。   王庆通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想问她的样貌如何,是想知道她的品性怎么样。”   “不熟。”高明阳言简意赅。   路上,高明阳逐渐遇到了许多少时的熟人,是熟人,不是朋友,他们从不与他为伍,只有王庆通这样出身贫寒的朝臣才与他结交。   这次的宫宴较以往都来的盛大,宫殿之中悬灯结彩,熠熠生辉,一等的宫女太监们手捧琼浆玉液,有条不紊地穿梭往来,引导各位青年才俊依次落座。   鸿胪寺少卿端起酒杯道:“这场宴会是在下经手的,这红云浆可是珍品,大家可要痛饮几杯。”   在场的几位大人公子纷纷端起酒杯嗅了起来,这可真如他所言,是珍品啊。   王庆通小心翼翼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禁赞道:“好酒好酒,”对身旁无动于衷的高阳明说道:“高兄,你怎么不喝?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高明阳如同一座陶塑,只两片薄薄的嘴唇在动,“寡淡无味,女人才爱喝。”   王庆通顿时觉得手中的酒没那么香了。   “皇上驾到。”宫外传来唱礼太监的尖声通报,谈笑的众人纷纷放下酒杯,行跪拜礼。   孟景大步流星地走来,身旁跟着盛装打扮的宗政归宁,王庆通跪在地上,偷偷地抬眼看,只看到拖地的雪白裙摆上流光溢彩,反射着精致的绣花。   孟景板着脸走得很快,他从下令举办宴会起,就心气不顺,今夜去接归宁时,见她打扮得如此华美光彩照人,心中一股没来由的怒气涌上胸口,自宗政归宁上了御辇之后,他就一句话都未同她说过,他沉默不语,她也就坐在那不出声。   见他走得快,宗政归宁也不着急,照着自己的步子慢慢地朝前走着,孟景那日在御辇中看她的眼神简直像要生吞活剥了她,她虽不知为何这个皇帝哥哥会突然对自己起了不寻常的念头,可她觉得他隐忍的样子实在有趣,索性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妹妹。   今日要为她举办这场宫宴,恐怕他自己心绪难平吧,她故意费力打扮了一番,果然看到他的眼神瞬间亮起之后,就暗沉沉的,一言不发。   男人哪,真是种搞不懂的生物,算了,她是混沌,没必要搞清楚男人怎么想,她自己高兴就好。   孟景大步往前走了一会儿,回头见宗政归宁还在不远处缓步行走,心中更是郁闷,却见她冲他抬头轻笑道:“皇帝哥哥,慢些呀。”   真是要了朕的龙命了,想起梦中她也曾这样说过的情形,孟景喉头一紧,背着手站在原地等她,殿中虽有上百人,可鲜活的却只有他与她,她含笑走来,只望着他一人,将一双柔荑轻巧地伸在他眼前,他便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将她带上高位。   殿下的臣子跪了许久,才听到皇上低沉威严的声音,“众爱卿,平身,落座。”   王庆通起身坐好,便急不可耐地往殿上看去,无奈离得太远,他眼睛又不好,怎么也看不清龙颜,更别提在坐在皇上边上的那位宗政姑娘,只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素白的娇小身影,他不禁抱怨道:“这离得也太远了些。”   远吗?高明阳向殿上望去,双目如炬,清楚地看到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在宗政归宁淡笑着与他说了什么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宗政归宁在与他说:“皇帝哥哥,我瞧着下面这么多人,没一个及得上你俊呀。”   孟景不该笑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笑过之后又严肃地压下了嘴边的弧度,“好好看看,有什么看中的好儿郎,朕为你做主。”心痛难当地说着违心的话,孟景只能用饮酒来掩饰自己了。   见他逃避的样子,宗政归宁又在心中暗笑,故意欢声道:“那归宁可要仔细瞧了。”   果然又看到孟景的眉心一皱。   宴会开场是宫中教坊司精心准备的飞天舞,由宫中八位最老练、舞技最高超的宫人表演,柳兰初靠着系统幸运星的帮忙,成功顶替了其中一位宫人。   丝乐一起,八位舞姬从台中央翩然而下,翩翩起舞,殿中的青年们纷纷向美丽的舞姬望去,投向欣赏的目光。   只有一个王庆通还在努力眯着眼睛看殿上的那位宗政姑娘,一个高明阳,坐在那扮陶塑。   “这舞跳得不错。”孟景其实压根没仔细看,身旁坐着宗政归宁,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不断地传来,他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入非非已属不易,就别提还分心看什么歌舞了。   宗政归宁笑道:“是不错呀,殿下的王孙大臣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呢。”   闻言,孟景皱着眉头往下看,果然,个个都在痴迷舞姬的表演,朕让他们来赴宴,是给归宁相看的,一个两个都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对着几个姿色无奇的舞姬看个没完,真是不上台面。   “呀,还是有两个人例外嘛。”宗政归宁指指左侧坐着的王庆通与高明阳。   孟景淡淡地说道:“那是户部侍郎王庆通,他患有眼疾,想看也看不了。”赴宴的名单他后来又让人去一一盘查,像这样有疾的,就该直接请回家。   “那高大人呢?”宗政归宁笑道,“他也患有眼疾?”存心要找孟景的茬。   孟景刚要回答,却见下面的舞女表演结束,向他拜退,其中一位着翠绿衣衫的女子突然上前道:“兰初另有一舞献上。” 第118章 孤女8   宗政归宁心中暗笑, 这柳兰初又有什么花样,是给我送气运来了?好好好,来者不拒, 多多益善, 我看看你身上有多少好东西。   “你是何人?”孟景淡淡地问道。   柳兰初心中一凉,这皇帝都压根不记得她是谁了。   “皇帝哥哥,这不是被贬为宫女的柳采女吗?”宗政归宁向孟景挤眉弄眼道,“她可是十分仰慕天颜呢。”   她仰慕朕,你就没一点吃醋的感觉吗?还在那挤兑朕, 孟景心中不悦, 故意对着柳兰初和颜悦色道:“那你就为朕舞上一曲吧?”说着, 眼神不断地留意身旁的宗政归宁,却见她懒懒地倚在位上,单手撑着头,一副等着看表演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只要能给她表现的机会就行, 柳兰初忙拜谢, 请奏乐的宫人准备。   舒缓缠绵的乐声响起, 柳兰初随着乐声起舞, 感受着舞蹈二级的威力,场上的王孙贵胄都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她优美的舞姿,上头的孟景无心看舞,时不时地瞟一眼宗政归宁,见她始终淡笑着看舞, 心中大为难受。   王庆通的位置实在不好,想看舞蹈,看不清,想看宗政姑娘,也还是看不清,想了想,还是看宗政姑娘吧,跳舞的那位姑娘那一团绿色飞来飞去的,看得太累,宗政姑娘远远地如同冰雪覆盖在山巅,朦胧的白,让人心中更生向往。   高阳明坐在那,仍如同陶塑般,谁也不看。   其实他心中正做着激烈的斗争。   赴宴之前,他收到了小妹的传信,信中命他在宴中求娶宗政归宁。   他感念高家的养育之恩,一直对高明月百般容忍,高明月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他的轻蔑无视,对他的颐指气使,对他的不屑一顾,哪一点都不像是该对亲哥哥的样子。   等他有能力之后,轻而易举地就能查出真相。   他不过是高大人抱养的孩子。   高家将他养育成人,为他在军中铺路,助他成材,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所以无论高明月对他怎样恶劣,他都忍了。   可现在她要拿他的终身大事替她铲除异己,他该帮她吗?   遥遥地望向上头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下面的宗政归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美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想必虽然她同他一样是孤儿,但应该是受宠长大的吧。   罢了,娶便娶了,只他不会依高明月所言,将她娶回家之后折磨她,他会待她很好的。   一曲舞罢,柳兰初喘着气拜谢,听到脑内系统通知:恭喜宿主获得了新称号:难以忘却的旧爱,美貌值+1。   柳兰初无言,她那公子表哥也来赴宴了,不过他的好感度和称号已经没什么大的用处了,刷了也没用,她更关心皇帝那边的情况。   柳兰初:系统,皇帝的好感度加了吗?   系统:没有波动。   却听皇帝说道:“舞的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柳兰初大喜,抬头一看,孟景正冲她微笑,她暗想:这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bug,明明皇上很喜欢她的舞蹈,她羞红了脸,柔声道:“奴婢只愿博皇上一笑。”   为我举办的宴会,你博什么皇上一笑?宗政归宁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对着身旁也在笑着的孟景道:“皇帝哥哥,柳采女对你一片真心,不如重新封她的份位吧?”   “哦?”孟景眼色沉沉,道,“归宁,你真是这么想?”   宗政归宁依旧笑着,望着孟景黑沉沉的眼珠,火树银花都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其中璀璨光亮不可直视,他所以为的深沉内敛全是欲求不满,“皇帝哥哥,难得真心人呀。”   “柳兰初,从今日起你就是柳贵人。”孟景虽是册封的柳兰初,眼神却一刻也不离开宗政归宁,紧盯着宗政归宁的脸庞,却看不出她脸上有一丝的不悦痕迹。   这一下就从原先的采女跳到贵人,柳兰初不住地谢恩,殿下的王孙公子们未曾想还能在宫宴上看到后宫邀宠的戏码,瞧那舞姬的柔韧身段,皇上真是好艳福,都纷纷恭喜圣上,得一好女。   在众人的笑声中,高明阳突然出列,跪在殿中,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正心情不佳的孟景瞧见出声的是他的心腹爱将,遂打起精神,和颜悦色道:“明阳,你有什么事想求朕?”   高明阳抬起头,古铜色的英俊脸上坚毅执着,“臣想求娶宗政姑娘为妻。”   殿下一片哗然。   懒洋洋的宗政归宁也不禁起身瞪大了眼睛,这高明阳在胡说什么?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求娶她?   面对身后窃窃私语的王孙公子,高明阳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朗声重复道:“臣想求娶宗政姑娘为妻。”   “朕听得见,”孟景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眯了眯眼,“高爱卿,给朕一个理由。”   身旁的贴身大太监见皇上这个转动玉扳指的小动作,心中震惊,这是皇上极为不悦时才有的动作,高大人这话是触了逆鳞了。   高明阳从孟景的脸上看出了严峻的神色,他知道突然求娶,皇上定不放心,只叩首道:“臣对宗政姑娘一见倾心,愿以人头担保,会待宗政姑娘一心一意。”   “扑哧,”宗政归宁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孟景压抑着怒火向她望去,被高明阳求娶就那么高兴?宗政归宁像感觉不到孟景喷火的眼神似的,娇笑道:“我还从未听过有人用人头当聘礼的。”   高明阳抬头瞧见她戏谑的眼神,突然红了脸,他口舌笨拙,实在不会说话,怕是出了丑了。   “皇帝哥哥,你觉得如何?”宗政归宁捏着帕子,小鹿眼圆溜溜水润润地望着孟景,问他嫁给另一个男人如何。   不如何,孟景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将自己架在这儿,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沉声向宗政归宁问道:“归宁又觉得如何?”   宗政归宁眼角微挑,望向在殿下跪得笔直的高明阳,轻启朱唇道:“高大人,你是真心想娶我的吗?”   高明阳慎重道:“明阳诚心求娶。”   宗政归宁又偏头望着孟景,看到他眼神当中的焦虑几乎要呼之欲出,她慢慢勾起一个天真的笑容,向高明阳道:“归宁感谢大人的青睐。”听到身边陡然急促的呼吸声,她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恐怕是大人错爱了。”   孟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心都快跳出来了,一捻手指,指尖已出汗了,望着殿下依旧平静无波,丝毫没有被拒绝的难堪的高明阳,孟景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明阳,你没这个福分,可惜了。”   宗政归宁暗笑,发怒时便是生疏的高爱卿,怒气散了又是明阳明阳,哎呀,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系统:通告:皇帝对宗政归宁的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1。   这系统绝对是坏了吧,柳兰初在心里吐槽,该不会把加给她的好感度误认为是加给宗政归宁的吧?   系统:宿主请注意本系统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宿主要小心,90以上的好感度每加一点,两人间的羁绊就会越深。   柳兰初心里也急,但急也不急不得,能重回后宫,还晋了份位,已属一大进步,她要改变策略了,不能将眼光一味地放在皇帝身上,先完成任务赚取宫斗点,在商城换更多道具才好。   这次相亲宴又以一贯的失败告终,几位王孙公子都在嘲笑讥讽高明阳,连个孤女也娶不到手,唯有王庆通真心实意地对他说:“高兄,你若喜欢宗政姑娘,有进宫的机会要多多献献殷勤才是。”   高明阳仍像陶塑似的,背着走一言不发地走着。   御辇中,孟景心情颇为不错,捻起一块点心,喂给宗政归宁,宗政归宁轻启朱唇,咬下一口,推拒道:“皇帝哥哥,你吃呀。”   挑挑眉,毫不犹豫地将她吃剩下的那块点心放进口中,孟景微笑道:“摆个点心架子的主意确实不错。”   这点心入口即化,化开之后软糯黏牙,宗政归宁捂着嘴笑道:“这点心太黏牙了,舔都舔不下来。”   孟景望着她捂着小嘴,眯着眼睛苦恼的样子,突然心中起了一缕小小的恶念,那恶念迅速地充斥着他整个大脑,使他张口说道:“张嘴,朕来帮你。”   宗政归宁望着他灼热而隐忍的眼神,觉得他也真是够辛苦的,想要就要啊,这么能忍,算了,给他一点甜头吧,堂堂一个皇帝,可别忍坏了。   放下帕子,宗政归宁轻轻张开小口。   孟景望着她柔顺地将两片薄唇打开,露出洁白的贝齿和粉色的丁香小舌,不由紧张地坐起,片刻之后,他一手掐住她尖尖的下巴,一手慢慢伸出一指,探入她的口中,在她的嫩滑的上颚轻刮了起来。   他的力道很轻,怕弄疼了她,指腹如羽毛般刮过那粉色的薄薄黏膜,也许是不习惯自己口中有一根手指,她吞了吞口水,将他的手指吸进去了一些,孟景不由得幻想,如果在她这檀口之中是他身上别的什么部位,该如何销魂。   邪念一起,就会越来越想入非非,孟景不由加大了力道,将修长的手指压下她的舌苔,往里探去,手指也拨弄起她的丁香小舌。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张着小嘴无力地唤道,有如麝兰般馥郁的香津从唇边滑出。   孟景低声道:“归宁,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弄得这么脏。”他的眼神越来越灼热,靠近她,几乎与她脸贴着脸,低声哄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吃点心弄脏了脸,皇帝哥哥是怎么帮你的吗?”   宗政归宁张着嘴,费力地动着舌头,从唇齿间滑出了一个字,“舔。”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指令,孟景将手指按在她的嘴角,俯身将唇贴在她的嘴边,用力地在她唇边舔舐吮吸,将她流下的津液尽数舔入口中,宗政归宁被他的粗暴激得低吟一声,双手无力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咬着他的手指,哀切地叫着:“皇帝哥哥,慢些慢些。”   “朕慢不了,”孟景一边吮吸着她柔嫩的脸颊,一边揉着她的嘴唇,终于说出了自己曾在梦中说出的话,“朕想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宗政归宁暗笑,将他的手指从口中吐出,呜咽道:“皇帝哥哥,你吸的我好疼。”   孟景听着她的哭腔,还舍不得罢手,哄骗道:“疼吗?朕给你吹吹。”   说是吹,还是在她脸上又亲又舔的,像只大狗见了心爱的骨头,不舍得一口气吃进肚子里,也要在表面先将味道尝个够本。   到寝宫时,孟景是抱着宗政归宁下的辇,宗政归宁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孟景抱着她疾步往寝宫走,路上见到此情形的宫人们都低头暗自交换眼神,该来的总要来了。   一入寝殿,没了旁人看着,宗政归宁就在孟景怀中扑腾起来,“皇帝哥哥,你快放我下来。”   孟景紧抱着她,钳制住她的动作,将她抱在怀里,到龙塌坐下,这才放开力道,宗政归宁倚在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珠挂在粉腮旁,摸着脸道:“皇帝哥哥,你弄得我好疼。”   “归宁乖,”孟景摸着她有些散乱的发髻,低头轻舔她的俏鼻,“你说过,愿意帮皇帝哥哥的,对吗?”他再也忍耐不住对她的渴望,今夜高明阳求娶时,他心中的后悔震怒几乎要让他当场拍案拒绝,若真的让她落入别人的怀中,他会痛苦一世的。   宗政归宁心中有些吃惊,这是要对“纯真”的小妹下手了,是她表现得太弱智了,真将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傻瓜了。   好吧,再装一会儿,看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皇帝哥哥,我要怎么帮你呢?”宗政归宁扑闪着大眼睛,天生卷曲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真是天真,真是可爱,让人想狠狠欺负她,孟景低声道:“你只要乖乖地听话,配合朕。”归宁未长成时,太后便去世了,她在宫中便没什么女性长辈来教导她,才让他有机会钻了这个空子。   孟景俯身,亲吻她的两片薄唇,含着她的唇瓣道:“张嘴。”宗政归宁乖乖地张口,让他能够长驱直入,孟景紧紧地搂住她,霸道地追逐她口中躲闪的小舌,两人亲吻的啧啧有声,宗政归宁的小口都要被他亲麻了,四片嘴唇分离时,牵扯出薄薄的银丝,孟景不由又在她的唇上啵了一口。   经过激烈的亲吻,宗政归宁的那双大眼变得迷茫起来,微微眯着,显得迷糊又可爱,一股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气息,她疑惑地道:“皇帝哥哥,这样就算帮你了吗?”   “还没完。”孟景将她抱起,分开她修长的双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这姿势让宗政归宁有些累了,她不安地抱住孟景的脖子,轻轻扭了扭,不满道:“皇帝哥哥,这样坐好累。”   孟景倒吸了一口气,搂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借力,也能更紧紧地贴住她,感受到她的柔软,“继续,累就扭扭。”   宗政归宁偷笑,隔靴搔痒,这个皇帝就这么点出息呀。   她配合地在他身上轻扭起来,双手时不时地撩过他的耳朵和脸颊,见他俊脸涨红,额上薄汗淋淋,隐忍不发的样子,十分地可口啊,坏心地故意略过他想要她安慰的地方,想让高贵的帝王更失态一些。   孟景被她毫无章法的扭动折磨得要发疯,她很要命,比他在梦中更为致命,忍不住按住她,一边替她调整角度,一边主动激烈地动作起来,几乎要将归宁顶下塌。   一直折腾到宗政归宁香汗淋漓,软倒在孟景怀中,孟景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喘气,亲舔她瓷白的耳垂,低声道:“好归宁,累了吗?”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的声音变得又甜又糯,软绵绵,甜丝丝,“归宁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孟景轻笑一声,磁性的声音听在宗政归宁耳里,身体不禁更加酥软起来,她轻轻闭上眼睛,呢喃道:“归宁累了,要睡了,下回再帮皇帝哥哥。”   “好,睡吧,下回再来帮朕。”孟景撩起她散落在耳边碎发,在她的唇上轻咬一口,放下帘子,悄悄退了出去。   “等宗政姑娘醒了,替她安排沐浴,”孟景拉拉已经皱成一团的龙袍,淡淡地说道,“今夜宗政姑娘是住在归宁宫的,明白了吗?”   没名没分的,传出去对归宁名声有碍,等他封她为后,再名正言顺地睡在他的寝殿中。   宗政归宁一觉醒来,身上睡得黏糊糊的,宫人们很快带她到偏殿的御池中沐浴,几位老嬷嬷惊讶地发现这宗政姑娘整个人雪白如玉,无一点瑕疵,同样也无一点痕迹,昨夜皇上抱着宗政姑娘进寝宫时,那神情和动作,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想干的样子啊,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莫不是这宗政姑娘天赋异禀?   柳兰初被晋封为贵人,可以有自己的宫室了,可皇帝随口晋封之后,却什么都不安排,她只好又收拾东西回月仙宫,却被高贤妃关在宫门之外。   高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珠玉,对她冷笑道:“月仙宫可住不下柳贵人这座大佛,柳贵人想认谁做主人,便去谁那儿住吧,归宁宫有六间宫室,宗政姑娘一个人住,想必也寂寞得很,柳贵人何不去陪陪她呢?” 第119章 孤女9   高贤妃已知悉柳兰初能封贵人, 都是借了宗政归宁的风,怪不得那时死都不开口,原来这狗是想换主人了。   “珠玉姑娘, ”柳兰初咬住下唇, 屈辱道,“兰初想见贤妃娘娘一面,亲自与她说。”   珠玉冷笑了一声,“柳贵人,贤妃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罢, 淡漠地退进宫中, 让宫人们关上宫门。   柳兰初拿着自己的包袱, 不愿接受自己的处境,别人穿越都是顺风顺水走上人生巅峰,她怎么会沦落得这么惨淡?   系统:触发宫斗任务——搬入归宁宫,成功则奖励五百点宫斗点,失败扣取十点美貌值。   柳兰初咬牙:好, 我去。   就是因为她一直把宫斗当成游戏, 太儿戏了, 才在后宫混得那么惨, 从今日起,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正视她在宫中的生活,好好宫斗。   有了新的觉悟之后,被关在归宁宫外, 她也依旧笔直地站着,不惧旁人鄙夷的目光。   系统:恭喜宿主觉悟了宫斗之心,奖励智慧点+10。   这次得到奖励的柳兰初淡定多了,也许是智慧点的加成,让她的心境比先前沉稳了许多。   一直等到暮色西沉,宗政归宁才乘着御辇回宫,身边的宫女禀道:“姑娘,前头宫门口好像有谁在等姑娘。”   宗政归宁被孟景青天白日的又哄骗着占了不少便宜,身子正是乏累,懒懒地吩咐:“去瞧瞧是谁。”   “是。”那宫女快步向前,疾走了几步,才认清是新封的柳贵人,又急忙回来,向宗政归宁禀道:“回姑娘的话,是柳贵人。”   是她,提款机啊,宗政归宁来精神了,对赶辇的宫人道,“走快些。”来气运了,可得跑快点,晚了就错过一个亿了。   柳兰初瞧着宗政归宁坐着孟景的御辇,心中愈发不平,柳兰初啊柳兰初,你若是早听系统的话,好好宫斗,现在坐着御辇的可就是你了。   等御辇一走近,柳兰初便双膝跪地,五体投地,凄楚道:“兰初求宗政姑娘收留。”   过了半晌,御辇中才传来宗政归宁标志性的笑语,“柳贵人,你这是什么话,怎么你一个贵人要求我收留?”   明知故问,柳兰初不信她会不知道她已经被贤妃拦在门外,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看她出丑罢了,柳兰初咬牙道:“贤妃闭了月仙宫,兰初不得而入。”   “哦?”宗政归宁在辇中笑道,“原来是被赶出来,才跑我这无人问津的归宁宫来,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   “宗政姑娘仁善,在宫宴中替兰初求情,才让兰初复位晋升贵人,兰初感念在心,是真心想陪伴姑娘的。”柳兰初发现自己现在说这些违心的话,已十分自然,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   宗政归宁起身,宫人忙替她撩开宫帘,她缓步从辇上走下,柳兰初低着头,耳畔只听到丝绸滑过地面的沙沙声,“抬起头来。”   柳兰初缓缓抬头,与宗政归宁对视着,宗政归宁的美貌毋庸置疑,今日她的娇柔清纯之上又带了一丝魅惑,真是天山的雪莲也具备了攻击性,她望着柳兰初如同小兽般生机勃勃的眼珠,掩唇一笑,伸手扶起柳兰初,道,“柳贵人,你是贵人,怎么能跪我呢?”   柳兰初顺着她手上的力道站起,装作不在意道:“皇上说过,宗政姑娘是后宫中的除了皇上之外最尊贵的人,兰初当然跪得。”   “你这嘴,真甜哪,”宗政归宁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柳兰初不由瑟缩了一下,她笑道,“这脸,被我打疼了吧。”   “不疼,”柳兰初任由她捏着,柔顺道,“宗政姑娘给兰初一巴掌,是为了教兰初在宫中的规矩,兰初也一样感念在心。”   这提款机怎么好像变得聪明了点,宗政归宁收回手,饶有兴致地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毫无气运,不急,既然要住在归宁宫里,有的是机会从她身上薅羊毛。   柳兰初在离归宁宫主殿最近的偏殿住下了,真是不比不知道,归宁宫外表看似古朴简单,里头的家具物件却都比月仙宫好上一个档次,望见满屋子的好东西,柳兰初更加燃起了战意,后宫之战,她一定要胜。   “姑娘,”思雨替宗政归宁梳头,边忧虑地说道,“那柳贵人,不像是个安分的,您这样放在自个儿身边,真的好吗?”   宗政归宁把玩着桌上的簪子,不在意道:“越是不安分的,就越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将簪子插在架子上,她继续淡淡地说道:“再者说了,她不安分她的,我又不与她争些什么,还怕她有什么花招吗?”   思雨替她梳头的动作顿住了,她是太后留给宗政归宁的人,当然心中与太后是一样的想法,宗政姑娘是要问鼎后位的女子,最近姑娘的动作大,她以为姑娘有那个心了,看来还是差那么一口气。   “思雨,”宗政归宁看着铜镜中这位贴身宫女,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九了,”思雨替宗政归宁轻轻铺展好头发,“姑娘,梳妥了。”   宗政归宁回头盈盈一笑,“你都十九了,我给你找门亲事吧。”   思雨一停,放梳子的手一抖,玉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顿时碎玉四溅,她顾不上收拾,跪倒在地,祈求道:“姑娘,别赶思雨走。”   “傻思雨,”宗政归宁笑着抚摸她的额角,“姑娘这可不是在害你,是帮你呢。”留你在宫中,迟早被柳兰初盯上,柳兰初那么邪门,到时将性命白白丢在宫中,可又要叫她日夜难昧了。   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思雨哭着摇头。   “莫哭了,”宗政归宁抚去她脸上的眼泪,目光中闪动着利芒,“我宗政归宁的宫女何以如此软弱?”   思雨知她是已下了决定了,哭倒在她的膝头,抽泣道:“没了思雨,姑娘在宫中便是一个人了。”   宗政归宁轻拍她的背,像哄幼儿一般哄道:“胡说,你没听柳贵人说,你家姑娘是宫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怎么是一个人呢?”   归宁宫中,点点灯火,主仆话别,伤感温馨,隔了归宁宫极远的月仙宫中,高贤妃却在对着自己的大宫女珠玉大发雷霆。   “高明阳真是个废物,他连娶个宗政归宁的本事都没有!”高贤妃面目扭曲,气得几乎呕血,昨夜宫宴之事,任凭她怎么打听也没有消息,传书给高明阳,他却迟迟不回,一直等她写了三封传信,才回信。   信上寥寥几笔,只说宗政归宁拒嫁,此事作罢。   珠玉心中叫苦,大公子早已不是以前无权无势的大公子了,怎么会事事顺从娘娘呢。   高贤妃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将希望都寄托在高明阳身上,只盼着他能将宗政归宁这个贱人带出宫,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看到她假作柔弱的脸,宫中只有她才是最尊贵的女人,也只有她才有资格做皇后!   珠玉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若是皇上不想放宗政姑娘出宫,便是大公子求娶,也是无济于事。”   “皇上凭什么不放她出宫?”高贤妃狠狠瞪珠玉一眼,眼中的怨恨几乎要成实质,“她宗政归宁一日在宫中无名分,就一日可出宫,”说着,她脸上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而且,她有非得出宫不可的理由。”   高明阳求娶宗政归宁失败之后,生活没有丝毫变化,每日有条不紊地处理京中军务,空闲时便在校场练武,生活枯燥乏味极了。   连来校场看他的王庆通都看不下去了,王庆通眯着眼睛瞧着高明阳面无表情地喝水,叹气道:“高兄,娶妻呢,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你要坚持,切莫因为一次的失败就伤心懊恼。”   王庆通的眼睛真是不好使,他哪只眼睛看到他伤心懊恼了,高明阳将水壶中的水往冒汗的头上一倒,身边又传来王庆通大呼小叫的声音,“高兄,再伤心也切莫摧残身体啊,你可是要为国捐躯的大将。”   高明阳懒得理他,甩了甩头,挑起一把长剑,复又上校场练武了,看得场下的王庆通一阵摇头,对着身边的小兵道:“你家将军这样逃避不是办法。”小兵站得笔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这时,传信兵又来了,他大声道:“将军,来信了!”不用说从哪来的,除了宫中,也没什么地方会给将军传信了。   高明阳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接信,兀自在场上挽了一个剑花,舞得杀气逼人。   见传信兵尴尬地立在那,王庆通笑眯眯地说道:“交给我吧。”手刚拿到信,手上的信便被疾飞来的长剑穿破钉在后面的树上。   王庆通望着晃来晃去的剑柄,才结巴道:“吓、吓死我了……”   高明阳翻身跃下台,几步走到树边,拔剑,取信,这次信上的措辞倒是不那么高高在上了,连本宫这个自称都弃了,用的还是乳名——“月月”,请他赴宫中一叙。   他跟她有什么可叙的,无甚感情。   伤疤没好就忘了疼的傻大胆王庆通凑过去看了一眼信,高明阳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合上了信,可王庆通看字的眼力惊人,过目不忘,一下喜道:“高兄,这是个好机会啊,你可以入宫去见宗政姑娘。”   好机会个屁,高明阳在心中骂了句,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沐浴换衣了。   宗政归宁收到高贤妃的请帖十分意外,这高贤妃,打不怕的吗?在她手下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非要惹她?   莞尔一笑,将请帖折成一只青蛙的样子,宗政归宁轻轻一按,青蛙便向前一跳,再按,便再向前一跳,高明月,你就像这只青蛙一样,被按下去,还非要跳,需得我打断你的两条腿才满意呢。   从宫女的议论中得知宗政归宁将要去月仙宫赴宴,柳兰初用得到的宫斗点换了个监视贴纸,准备贴在宗政归宁身上,看看这场宫宴到底是个什么局。   宗政归宁梳妆好,正准备出去,就瞧见柳兰初笑意盈盈地进来,还有她袖中藏不住的黄色气运,“宗政姑娘,这是要去哪?”   宗政归宁脸上露出了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去柳贵人从前住的老地方,月仙宫,说不准贤妃正是来向我要回柳贵人的呢。”   柳兰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勾起更大的笑容,“贤妃哪有姑娘大度,她既赶兰初出宫,断不会有再要的道理。”说完,一转话题,“呀,宗政姑娘,你额上有什么脏东西。”说着,伸手将贴纸贴在宗政归宁的额头上。   系统出品的监视贴纸果然非同凡响,一贴上宗政归宁的额头,就立刻消失不见了,宗政归宁摸了摸额头,笑道:“还有吗?”   “没了,兰初替姑娘擦净了。”柳兰初笑眯眯地道。   “那真是多谢了。”宗政归宁也笑眯眯,希望以后每个世界都有这么主动送气运的妹子。   宗政归宁边笑着,边将上头的气运吸收到体内,导致她走后,柳兰初想打开系统的监视画面看宗政归宁的情况,却只看到了一团雪花。   柳兰初怒道:系统,你这是播出事故,道具怎么又失灵了?   系统:这不可能,系统给的道具不会出错。   柳兰初:我明明已将贴纸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你也看到了才对。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又与柳兰初交流道:我去自查一下,可能是中病毒了,自查时间需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期间,宿主可自行完成任务,本系统自查期间不影响宫斗任务的刷新和完成,祝您宫斗顺利。   系统下线了,留下一个明晃晃的宫斗任务:在接下来的贤妃与宗政归宁的宫斗中,宿主选择支持谁呢?(请慎重选择,将较大影响宿主的属性。)   柳兰初的理智告诉她,应该选宗政归宁,她深受皇上宠爱,与贤妃撞上,皇上必定偏袒与她,可她心中却很希望贤妃赢一次,贤妃都输了两次了,第三次还会输吗?   纠结了再三,柳兰初还是选择了宗政归宁,在她做下选择的那一刻起,系统闪烁了一下,一段加粗大写的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恭喜宿主选择了站在宗政归宁一方,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宿主将作为宗政归宁的狗腿,为宗政归宁赢得宫斗胜利而服务,若宗政归宁赢得宫斗胜利,则奖励宿主五百点宫斗值,若宗政归宁宫斗失败,则扣除宿主一千点宫斗值,不足部分将倒扣补足。   柳兰初气得想把体内的系统拽出来痛扁一顿,要她替宗政归宁办事,啊啊啊!她不服!   宗政归宁来到月仙宫,却只见到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珠玉,她挑眉道:“怎么,贤妃现在排场这样大,说请我一聚,就派你来跟我聚?”   珠玉心中有鬼,凭借着长期替贤妃做腌臜事的心理素质,面对高傲的宗政归宁,才不至于太紧张,她尽量呼吸平稳地答道:“贤妃娘娘临时有些事,还请宗政姑娘在此稍候。”说完,便行礼退下。   宗政归宁瞧着她关门时微微颤抖的小拇指,勾起一个浅笑,这是要对她实施什么阴谋诡计啊,好期待。   过了不到一刻,又有两位宫女将她带来的两个贴身宫女找借口支使出去了,宗政归宁微笑着,也不阻止,脸上的表情堪称宽容。   高贤妃听珠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放心地笑了,拿起酒壶替高明阳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柔声道:“以前是月月不懂事,还请兄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高明阳不为所动,木然道:“宗政归宁不愿嫁我,你不必再从我这儿谋划了。”   高贤妃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心中暗骂,等着,到时你娶不娶,那贱人都得嫁你,脸上却笑得越发温和,“兄长提那事做什么,月月只是想与兄长道个歉罢了,还请兄长喝了这杯酒,不要与月月计较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月月就兄长一人可倚仗了。”说着,还用宽大的衣袖抹了抹泪。   高明阳看着她哭哭啼啼的,像在看一场唱作俱佳的表演,只是不知她演这戏的目的是什么,若是要他的权势撑腰,她大可不必作这场假的一眼就能看穿的戏,他受了她们家的恩惠,总会尽他的所能帮她。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高明阳仍是那副冷脸,可语气稍柔和了些,“高氏还有我。”   就你一个外头捡的野种也配称高氏人,高贤妃心中鄙夷,脸上仍笑吟吟地又倒了一杯酒,“有这句话,月月就放心了,来,再敬兄长一杯。”抬起的手假作一滑,悉数倒在了高明阳的朝服上。   这一招,还是从容婕妤那得的灵感。   高贤妃大呼小叫地喊珠玉带高明阳更衣,高明阳本想拒绝,可高贤妃坚持,也只好去了。   进到殿中,高明阳刚脱下外衣,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低吟,他厉声道:“谁!”里头的人没回答他,只叫得更大声了,那娇吟婉转如雏鸟低鸣,而且似乎在哪里听过,高明阳警惕地走近,却看到榻上的女子面色酡红,双目含泪,正焦灼地扭动着,是宗政归宁! 第120章 孤女10   高明阳心中大叫不妙, 中计了!他正要转身立刻离开,却在转身时脚步一软,跪倒在地, 双臂无力地支撑着身体, 一团火焰迅猛地在体内燃烧起来。   正在装模作样的宗政归宁叫了半天,见高明阳不支地倒在地上,心中暗暗称奇,高贤妃挺会玩啊,给高明阳下的药好像跟她的不一样啊, 怎么高明阳一副没力气的样子, 这样他们俩还苟且得成吗?   她本想试探一下高明阳是否是自愿当高贤妃的棋子, 上回他突然求娶,宗政归宁就怀疑他是受高贤妃指使,现在他这副样子,恐怕今日之事,他八成也是个受害者。   端起贵妃榻旁的香炉, 宗政归宁拔下头上的簪子, 将香炉里燃烧的香片挑灭。   从容地走到地上的高明阳身边, 只见他双眸紧闭, 眉心紧皱,眉峰微微颤抖,英俊的脸上是痛苦的克制神情,这样高大强悍的男人却无法自控地躺在地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让宗政归宁不禁都有些心痒。   似乎是注意到她兴味的眼神,也或许是因为宗政归宁熄灭了熏香,让高明阳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正在他上方娇美诱人的宗政归宁,脸上顿时愈加痛苦,额头上青筋暴起,暴喝道:“走!”   那么凶干什么,宗政归宁兴致勃勃地拿着簪子挑起他朝服上的盘扣,明知故问道:“高大人,是贤妃派你来的吗?”   她吐气如兰,且就在他上头咫尺之间,高明阳只觉得自己要炸开了,艰难道:“不是,快走。”   “你可是高贤妃的兄长,高贤妃为何要这样对你?”宗政归宁娇笑道,“高大人,你知道缘由吗?”   见她还有心思戳他的痛处,高明阳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专心与体内的药力抗衡。   宗政归宁无趣地撇了撇嘴,高贤妃真是无聊,她坐在殿中不到一刻,便感觉到那香薰的问题,跟她那时在温灵体内感受到的药物味道差不多,怎么宫中的人就只会这三板斧吗?她现在可是混沌控体,区区药物,就算能让她的身体发热,可心中清明一片,有何用?   原以为高贤妃会派个什么侍卫来把她糟蹋了,没想到把高明阳都卖出来了,她脑子是怎么长的,她成了高家主母对她高贤妃难道会有好处?   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髻,宗政归宁不急不缓地推宫门准备给高贤妃一个惊喜,轻轻一推,没推动,再推,加大劲,还是没推动,这是怎么回事?高贤妃那个棒槌居然把宫门都给封住了,她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立即走到窗边,用力一推,还是一样,推不动,宗政归宁怒了,这是怎么,要她跟高明阳在殿内整出个孩子才罢休吗?   躺在地上的高明阳尽量屏息凝神,希望找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室内的香薰味道渐渐散去,他的手慢慢有了力道,强撑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晃了晃过热的脑袋,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想推开门,却无力地又滑倒在门边。   一边的宗政归宁懒懒地道:“你没事了啊,别费力气了,你的好妹妹从外面将门封住了,出不去的,等她过会儿来替我们开门吧。”   高明阳背靠在门上,身上的力气明显在慢慢回来,可体内的热度却只升不降,他费力地往宗政归宁的方向望去,见她素衣纤纤,趴在窗上踮着脚向外望,除了脸色红了一些之外,与平素无异,他沙哑地开口道:“你没事,你有解药?”   “我怎么没事?”宗政归宁回头,挑了挑眉毛,“我现在可是慾火焚身,恨不得立刻把你扑倒在地呢。”   高明阳苦笑了一下,“宗政姑娘,别开玩笑了,你若有解药,就快些给我吧。”等他彻底恢复气力,恐怕会酿成大祸。   高贤妃担忧若是只给高明阳下情药,发作起来得有一段时间,若他在药力尚未发作之前强行破门,可就坏事了,所以在酒中下了情药,又在殿内点了与那情药相辅相成的好东西,可让男子丧失力气,却欲望勃发,宗政归宁那个贱人,平素最喜装模作样,假作清高,她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清高的起来。   “娘娘,”珠玉忧虑道,“时候差不多了吧?”   高贤妃优雅地喝了口茶,“急什么,我可不想一进去就看见那贱人骑在高明阳身上发癫。”   那药,可是她特意寻来的,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只要吸入了,都得想找个东西捅捅,想到那贱人的丑态,她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舒畅的笑容。   另一边柳兰初正被拦在正殿外头,系统在脑内不停地催她:宿主请注意,宗政归宁正在陷入危险中,请迅速采取措施,请迅速采取措施,请迅速采取措施。   柳兰初焦躁道:我知道了,可我进不去正殿有什么办法?   系统的主机正在自查中,所以只会机械地重复:请迅速采取措施。   没办法,柳兰初快被脑内的声音给逼疯了,胡乱地点开系统商城,翻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令人信服”的光环买了戴上,再对太监求见皇帝时,太监虽疑,却还是通报去了。   柳兰初一进正殿,便跪倒在地急道:“臣妾有要事禀告,皇上,宗政姑娘去了月仙宫,已经许久未归了。”   “你说什么?”孟景搁下御笔,突然一阵心慌,“来人,摆驾月仙宫。”   ……   宗政归宁疑惑地望着高明阳,“又不是我下的药,我哪里来的解药?”   高明阳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可体内的火热和渐渐恢复力气的手脚让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慢慢起身,抬起俊脸,痛苦道:“宗政姑娘,你快想办法离开吧。”他感觉自己随时就要发狂了。   “想什么办法?”宗政归宁望了望四周,无奈道,“我又不会飞,你既然有力气了,你将这门推开吧。”   话音刚落,她却被高明阳扑倒在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让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高明阳的唇已落落下,她匆匆一偏,那唇落到了她的发髻,急切地在她的额头往下亲吻着,宗政归宁皱了皱眉,这怎么说发疯就发疯。   宗政归宁曲腿将他顶开,翻身一滚,顺势给了又想扑上来的高明阳一巴掌,喝道:“高明阳,你快清醒一点!”   被她扇了一巴掌的高明阳晃了晃脑袋,痛苦地抱头,挣扎了一瞬,迅速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往大腿上扎了一刀,低吼道:“走!”   被他的鲜血溅到裙摆上,宗政归宁愣了一下,走,怎么走?这高贤妃怎么还不来,难道真要等确认他们俩完事了再来?宗政归宁咬咬牙,提起裙摆,跑向离高明阳最远的一个角落。   高明阳已浑身汗湿,加上大腿上插着一柄短刀,不断地在流血,整个人狼狈极了,纵使如此狼狈,他仍不断地在扭动大腿上的短刀,生怕自己又会失去意识,做出什么祸事。   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可怜,宗政归宁喊道:“喂,高明阳,你连自渎都不会吗?”好歹稍微纾解一下吧。   高明阳抬起头,赤红地眼睛望着角落里的宗政归宁,疼痛让他找回了理智,他一字一顿道:“我若在此失态,姑娘百口莫辩。”   喝茶的高贤妃终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让珠玉扶起她,准备去瞧瞧成果,刚起身,便听到外面喊道:“皇上驾到。”   高贤妃扶着珠玉的手一晃,心惊道:“怎么回事,皇上怎么来了?”   “娘娘,莫慌,”珠玉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高贤妃看了珠玉一眼,微微一笑,珠玉说的没错,做都做了,索性做个彻底,心里有了主意,她也镇定下来,唇边勾起一个决绝的笑容,缓步迎了出去。   还未走到宫门口,就见皇上皱着眉大步流星地走来,她刚微笑屈身行礼,便被皇上拦住,“归宁呢?”   高贤妃心中暗恨,果然是为了那贱人来的,脸上只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疑惑道:“宗政姑娘当然是在归宁宫了,皇上为何向臣妾要人?”   这次,她是私下请的宗政归宁,她宫中全是她的人,只要一口咬定是宗政归宁自个来的,谁也拿她没办法。   孟景双目暗沉,肃声道:“高贤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再不开口,明阳也保不住你。”   让高明阳保我?恐怕皇上马上会想砍了他才是,高贤妃假作惊慌的样子,犹豫了半晌,直到孟景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深时,才嗫嚅着说道:“宗政姑娘在西边的偏殿之中。”   “朕等会儿再问你。”孟景急着要去看宗政归宁,留下一句威胁,便急急地往西边赶去。   后头的高贤妃微微笑了一下,也疾步跟了上去,这场戏,还需她推波助澜才是,提着裙摆费力地跟上了孟景。   孟景火急火燎地赶到月仙宫西殿,却见宫门紧锁,上天还有十字木头斜插着,是明显不让里头的人出来了,他对着跟来的高贤妃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贤妃瑟缩着不敢说话。   孟景无心收拾她,对着身后的宫人道:“把门打开!”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封门的木头拿下,再将宫锁打开,一把推开宫门。   孟景往前走去,刚入殿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他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疾步往里走去,一同入殿的高贤妃心中窃笑不已,脸上还是那副瑟缩样子。   “啊!”里头适时地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让孟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往里一跃,便看见他心爱的妹妹发丝凌乱、瑟瑟发抖地蹲在一旁,裙摆上血迹斑斑。   他脑海中嗡的一声,直欲杀人。 第121章 孤女11   “归宁……”孟景颤抖着走进, 看到此情此景,他的双腿竟有些发软站不住。   宗政归宁见他来了,连忙起身扑到他怀中, 眼泪簌簌地掉, “皇帝哥哥,你终于来了,贤妃要害我!”   孟景紧抱住她,急道:“怎么回事,你流血了?”   宗政归宁在他怀中摇摇头, 啜泣道:“是高大人流的血。”   孟景这才注意到角落里低头跪在地上的高明阳, 他面色苍白, 神志尚算清醒,“臣参见皇上。”在他跪着的地方有一滩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孟景怒向身后的高贤妃喝道。   高贤妃也不清楚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跪倒在地,凄楚道:“臣妾是被逼的,实在是臣妾的兄长与宗政姑娘要臣妾提供西殿让他们幽会, 臣妾虽知此举不妥, 可他毕竟是臣妾唯一的哥哥啊。”   宗政归宁被高贤妃不要脸的程度惊呆了, 都忘了假哭, 惊愕道:“高贤妃,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与高大人幽会了?”   “宗政姑娘,”高贤妃眼中已落下泪来,“你若要陷害与我,我认了, 可你与我兄长,一夜夫妻百日恩……”   “够了!”孟景暴喝道,望向一言不发的高明阳,厉声问道,“明阳,你来说,你说什么,朕都信你!”   皇上的态度其实一目了然,摆明了是觉得高贤妃在说鬼话,想让高明阳来定她的罪。   高贤妃咬牙,含泪望向跪着的高明阳,眼神中写满了祈求,高明阳缓缓抬头,先看了一眼在孟景怀中的宗政归宁,又看了哭泣的高贤妃一眼,他盯着高贤妃的眼睛,木然道:“都是臣一时鬼迷心窍,自见了宗政姑娘第一面起,便对她念念不忘,故而逼迫贤妃娘娘将宗政姑娘哄骗而来,此事全是臣一人之过,还请皇上降罪。”   “高明阳!”孟景急怒攻心,喝道,“蠢材!”事到如今,竟然还是选择偏袒高贤妃,助纣为虐,愚不可及。   宗政归宁也愣住了,没想到高明阳对高贤妃如此情深义重,可真是个傻的。   “来人,将他押下去。”孟景怒不可遏,一刻也不想在月仙宫停留,抱起宗政归宁便往外走,宗政归宁在他的怀里向后看了一眼,看到高明阳跪的笔直的背佝偻了起来,苍白的侧脸勾起了一个解脱的笑容。   随着孟景将宗政归宁带走,柳兰初那边,系统也发来消息:本次宫斗没有胜负,取消宿主的奖励。   柳兰初气得跺脚,她费了半天的劲帮宗政归宁搬救兵,结果宗政归宁竟然没赢!   孟景将宗政归宁带回寝殿,宗政归宁一路一直在喊热,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高贤妃,竟将主意动到了归宁身上,即便高家忠心耿耿,军功卓著,他也忍无可忍了。   “皇帝哥哥,贤妃要害我,你为什么不处罚她?”宗政归宁在寝殿中推拒着孟景的亲近,喘着粗气道,“你不疼我了,你走,你走。”   孟景见她面色绯红又气息沉沉,知道她恐怕中药不轻,宫中的那些药他知道,若是不纾解,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可她这样拒绝,他也不忍心动她,只哄道:“朕当然会罚她,只是朕现在更担心你。”   “我没事,”宗政归宁如同喝醉了一般,抬手摸了摸绯红的脸,痴痴地笑道,“就是有点热。”说着,伸手便脱下了带血的外衣,接着便要拉自己的里裙,却因为娇软无力而倒在榻上,像猫儿一样唤道:“皇帝哥哥,快来帮帮我。”   孟景叹了口气,上前压住扭动着的宗政归宁,亲啄了一下她的小口,宗政归宁已有了些许经验,张嘴便咬住他的唇,先急切地啃了起来。   许是因为中了药的缘故,她比前一日要奔放了许多,不仅主动吸取他口中的津液,还手忙脚乱地四处乱摸,口中叫着:“皇帝哥哥,我热呀。”   “很快就不热了。”孟景深吻了她一记,伸手解开她里裙的束带,将宽大的裙摆散开,一手紧箍她柔软的腰肢,一手向她的裙摆里探去。   “啊,”宗政归宁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狂乱地抱着孟景不断在她的雪峰前耸动的头颅,哀叫道,“皇帝哥哥,快些,快些。”   孟景轻笑一声,他磁性的笑声听在她耳中,最是诱人犯罪,她不禁又叫道:“皇帝哥哥,亲我。”   “好归宁,要朕亲你,你也要帮朕才是。”孟景拉住她的柔荑往自个身下送,宗政归宁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边安慰着同样激动的孟景,边昂起修长的脖颈,急切地吐出丁香小舌,孟景低头一口吸住了她的唇舌,与她共舞。   宗政归宁在他的手下慾仙慾死,不知今夕何夕,笔直的长腿绷得直直的,连那可爱的脚趾都绷紧了,被他有技巧地弄了几下,耻骨间便传来一阵酥麻,攀上了高峰,口中诚实地低吟道:“好舒服,皇帝哥哥,我还要。”   “馋猫。”孟景笑着咬了一下她的鼻尖,终是顺了她的意。   事后,孟景抱着衣衫凌乱的宗政归宁,轻抚她的秀发,沉声道:“归宁,你不该一个人去月仙宫。”   宗政归宁在他怀里瞪了他一眼,“我带了两个宫女。”   “宫女呢?”孟景问道,宗政归宁嗫嚅着说道:“被叫走了。”   孟景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归宁,高贤妃害你,朕什么时候都能处罚她,可她若是得手了,朕再怎么处罚她,都无济于事了,你明白吗?”   宗政归宁点点头,突然问道:“她为什么陷害我与高大人,高大人是她的兄长呀。”   “此事不提,”孟景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那副死心眼的样子,就头疼不已,又是一桩理不清的冤案,“你放心,朕不会放过贤妃的。”   宗政归宁靠在他肩上,心中暗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贤妃的。   孟景想留她在寝宫过夜,可宗政归宁却不肯,还问他,贤妃娘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若她留在寝殿,是否就与孟景就做了夫妻了,她义正言辞道:“皇帝哥哥,你是不能娶我的,你说了,把归宁当妹妹的。”   哑口无言的孟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心中忧虑,这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个小丫头还不懂事?   在皇帝那纾解了身体上的不适,宗政归宁神清气爽地回到归宁宫,柳兰初正在殿外等她,一见她,便惊喜道:“宗政姑娘,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宗政归宁在柳兰初面前又恢复了她惯常的骄纵模样,淡淡道,“还是柳贵人希望我出什么事?”   柳兰初委屈道:“宗政姑娘,你误会了,今日兰初见你一去不复返,十分忧心,这才请了皇上去月仙宫找你。”她说这话的时候,点亮了“令人信服”的光环,由不得宗政归宁不信。   果然,宗政归宁的脸色好了许多,还好脾气地拉起了她的手,满脸感动道:“真是多谢柳贵人了。”又给她送什么好东西。   浑然不知被打劫了的柳兰初谦虚地笑道:“这都是兰初该做的。”   虽然没有得到宫斗值,但应该得到了宗政归宁的一点好感度,柳兰初躺在塌上欣慰地想,最起码没输,此时,脑海中叮咚一声,系统终于连上线了。   柳兰初惊喜道:系统,你终于回来了?不是说两个小时吗?怎么那么久,你自查出什么来了吗?   系统:没有查出什么bug,不过我去打了个新的补丁,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对了,告诉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皇帝对宗政归宁的好感度达到九十五点,宗政归宁获得新称号:帝王的挚爱。   柳兰初对宗政归宁的这种比开挂还凶残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叹了口气道:那我不走帝王这条线,就走宫斗线吧。   系统:不行,帝王的挚爱称号会使称号拥有者自动获得排他性,也就是说,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已经在考虑遣散后宫了,你很快就会被赶出宫去。   柳兰初:那怎么行!我的宫斗之路才刚坐到贵人的位置。   系统: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放弃宫斗任务,回到你原来的躯壳中;第二,怀上龙种,保护自己的宫斗成果。   回到她原来的躯壳,不不不,柳兰初辛辛苦苦为自己赚娶了那么多美貌值,她不想再回到原先那个又丑又胖的人生中去,可要怀上龙种,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柳兰初:我都没有侍寝过,皇帝现在一心挂在宗政归宁身上,我上哪去怀龙种?   系统:为了补偿宿主之前因为道具失灵造成的损失,系统这次给宿主带来了宿主现在十分需要的道具——生子丹,只要在侍寝前服上一颗,包你怀上强健聪慧的龙种,一举得男。   太好了,柳兰初兴奋起来,古代可是很注重子嗣的,只要她能生出一个又健康又聪明的皇子,还怕皇帝会把她赶出宫吗?到时候她凭借着孩子,一定能成功走上宫斗巅峰!   可兴奋完了,她发起了愁,不管怎么样,要侍寝才是,可她根本近不了皇帝的身。   柳兰初问道: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可以修改好感度的道具?   系统:没有,系统只能提供道具与提示,从旁辅助宿主,不能直接修改人物的好感度。根据宿主现在的需求,我这里有一件万幻衣可以提供给宿主,只要穿上了它,宿主可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变成任意你想变成的样子。   柳兰初明白了系统的意思,既然皇帝现在一颗心都挂在宗政归宁身上,何不就让她成为宗政归宁呢?! 第122章 孤女12   孟景到底还是舍不得心腹爱将受苦, 派了御医去看察他的伤势,替他包扎伤口,御医以为这高大人受得是小伤, 没想到伤势如此严重, 替他包扎时,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高明阳却仍是同陶塑般,一言不发。   他想的是:欠高家的,这次应当还清了吧。   天牢中传来狱卒毕恭毕敬的声音, 是谁来了?贤妃吗?   “高大人。”宗政归宁穿着素白的衣裙,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自如地与高明阳打起了招呼,丝毫没有先前两人经历那事的尴尬。   高明阳抬头,望着她,苦涩道:“宗政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 ”宗政归宁笑了一下, “你总要帮贤妃的, 毕竟她是你亲妹妹。”   高明阳沉默了一会儿, 嗤笑道:“我与她并非亲兄妹,我是高大人收养的孤儿,欠了高家的情,不得不还。”   宗政归宁捏着帕子娇笑道:“高大人,你对自己的身世, 怎么都比不上我一个外人知道的清楚。”   接着,她说出了高明阳从未听过的事。   他确实是高大人的孩子,不过是高大人在外风流的产物,高大人畏惧妻族势力,便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一直到高大人妻子去世,他又被确诊无法再有孩子,才将高明阳从外头接回来,培养他成为高家下一代的继承人。   为了不让高明阳知晓真相,高大人细致地抹除了一切痕迹,即便高明阳长大之后,对自己的身世有疑,也只会查到自己是个父母死于流寇乱斗的孤儿。   “我凭什么信你?”高明阳颤抖着嘴唇问道,其实他心中已信了大半,“我与高明月没有一处相似,你说我们是亲兄妹?”   宗政归宁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像,将画像一抖,在高明阳面前展开。   画像上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她的五官十分地标致,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她那双眼睛,明眸善睐,真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画像旁提了一首情诗,落款正是高大人的名字。   “高大人,你不会连自己父亲的字也认不出来吧?”宗政归宁脸上露出一个淡笑,无情地说道,“又或许这位江南名妓只是恰巧与高大人长得相似?”   高明阳的脸上经常没有表情,可他现在无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寂寥、空洞,他问了一个问题:“高明月,她知道,对吗?”   “那当然了,”宗政归宁卷起画像,“她就是知道,才会将你视作粪土。”   高明阳心如死灰,想起种种往事,都有了解释,抬头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呀,”宗政归宁弯下腰,将卷好的画送进牢中,笑眯眯地道,“我要贤妃死,不希望你再救她,好不好?”   高明阳望着她脸上纯真的笑容,也笑了起来,“好。”   得到了他的回答,宗政归宁高兴地起身,拍拍衣袖上沾的灰,笑道:“皇帝哥哥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你就放心吧。”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雪白的裙摆在脏污的地牢中滑过,高明阳闭上了眼睛,这么白的裙子弄脏了,真可惜。   宗政归宁回到归宁宫,便将一身素色的裙子脱了,吩咐宫人替她拿了一件赭色的宫裙,她平素都穿得淡色,今日深色压身,冲淡了她的娇弱之感,使她更添庄重气势。   对着铜镜左右照了一番,宗政归宁满意极了,吩咐道:“去,叫上宫中所有的宫人,跟我走!”砸场子去!   归宁宫倾巢出动,一齐往月仙宫去,柳兰初暗中观察,发现这是个成事的好机会,宗政归宁去月仙宫找贤妃的茬,而她,想办法爬上皇帝的床。   宗政归宁到了月仙宫门口,殿外的宫人行礼,刚要进去通报,就被宗政归宁一挥手:“按住他们。”通报什么,砸场子还带预告的,带着剩下的人,直往主殿去了。   高贤妃正在殿中抄写女戒,这是孟景给她的小小警告,她边抄着边恨道:“宗政归宁那个贱人,本宫这次不成,下次定要扳倒她。”   “哦?”宗政归宁娇笑着走进殿内,不屑道,“高贤妃,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想着扳倒我宗政归宁?便是把你塞回娘胎中再练个十多年,你也没这个本事。”   高贤妃惊道:“你怎么来了!来人……”   “别叫了,”宗政归宁翻了个白眼,“你的声音太难听了,如同乌鸦夜啼,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宗政归宁身后的宫人都是孟景重新给的,个个都是练家子,上去一把按住贤妃,掐住她的下巴,便将帕子塞到她的嘴里,高贤妃不住地挣扎着,却发现抓她的宫人力气极大,她的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   瞧着她大力挣扎又挣扎不动的样子,宗政归宁“啧啧”了两声,轻蔑道:“瞧瞧你,高贤妃,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怎么如此不中用?整日里只会想些阴谋算计,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将门之后是怎么在宫中生存的。”说罢,便一巴掌抽在高贤妃的左脸上,高贤妃的脸立即肿了起来,眼神不可置信又怨毒地望着宗政归宁。   吹了吹自己的手心,宗政归宁叹了口气,“哎,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让别人掌你的嘴呢,不如自己痛快,让我自己来打呢,又被你的脸皮膈的慌。”四处张望了一下,她眼前一亮道:“不如我用你最喜欢的八宝扇来抽你?”   说完,兴致勃勃地拿着高贤妃的珠宝盒翻了起来,边翻捡着,宗政归宁边点评道:“呀,这个玉如意也不错,样子古朴大气,触手生温,想必抽在脸上定能抽出漂亮的花纹来。”“咦,高贤妃,你这还有琉璃杖,也不错,长短刚好,就是琉璃易碎,不知碎片会不会溅在你的眼中呢,等会儿你可要闭紧了双眼。”   随着宗政归宁的话语,高明阳怨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恐惧,眼角流下来了眼泪,祈求地望着拿着玉如意走来的宗政归宁,拼命地摇着头,咿咿呀呀地叫着。   “高贤妃,”宗政归宁拿着玉如意轻拍她的脸道,“我可不是高明阳,因为你求饶,就会放过你,你设计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我是孤女,大不了一条命,我什么都不怕,我这样的人,你也敢惹,高明月,你可真是个人头猪脑。”话音落下,宗政归宁举起玉如意,在高贤妃的右脸上重重地扇了一下,直将高贤妃的右脸扇的比左脸还肿,她惊恐地望着宗政归宁,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这样做了。   宗政归宁娇笑道:“高明月,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是吓唬你的,你对我太不了解了,我宗政归宁,一向言、出、必、行。”   月仙宫热闹的时候,孟景的正殿也不安宁,几位大臣正在为边疆战事争论不休,孟景气定神闲,“各位爱卿不必争了,出征的人选朕已心中有数了。”高明阳,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可不该在后宫倾轧中牺牲。   身旁的贴身太监在孟景耳边轻声道:“皇上,宗政姑娘来了。”   孟景听了,微微挑了挑眉,怎么归宁在这个时候来了,她从来不打扰他处理朝政,做了个手势,孟景还是继续与大臣们商议早朝时未商议好的朝政。   太监去回禀了等待的宗政归宁,“启禀姑娘,皇上正在处理朝务,请姑娘在偏殿稍候。”   “知道了,你下去吧。”柳兰初皱了皱眉,她以为宗政归宁在孟景的心中地位有多高,怎么她来了,孟景还要处理朝政。   过了许久,孟景才姗姗来迟,他人未到,声先到,朗朗的笑声从殿外传来,“归宁,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寻朕?”   柳兰初连忙起声,望见孟景这张尊贵英俊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她不禁心驰荡漾了起来,“归宁参见皇上。”   “怎么了?”孟景上前扶起她,调笑道,“怎么今天这么懂礼数,还学会行礼了?”   柳兰初一惊,对了,宗政归宁一向是目中无人的性子,在孟景面前应该也是骄纵的很,想罢,她故意甩开孟景扶着她的手,转身不满道,“谁让皇上近日让归宁等了这么久,归宁也不得不遵循些礼数。”   孟景皱了皱眉,连皇帝哥哥都不叫了,真生气了?上前轻搂她的肩,哄道:“朕有朝廷要事需处理,不是你一向要朕做个好皇帝吗?”   糟了,怎么又有破绽,柳兰初有些心慌,干脆顺势倒在孟景怀里,“皇上,归宁真的好想你啊。”   孟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怎么一直称他为皇上,他试探地问道:“归宁,你还生朕的气吗?”   柳兰初在他怀中撒娇道:“皇上哄哄我,我才不生气。”   这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孟景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冷凝了,他望向怀中娇小的人,还是那乌黑的鬓发,雪白的肌肤,娇俏的鼻子,这就是他最疼爱的归宁啊,或许是他刚处理完朝务,还头昏脑涨的,怎么有一种怀中人很陌生的感觉,他强压下这种感觉,柔声道:“你想要朕怎么哄你?”   机会来了!柳兰初娇羞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归宁要皇上在塌上哄。”   上次归宁尝过了甜头,是对这事又有了新的渴望,孟景捧起她的脸,望着她熟悉的眉眼,低声道:“好,朕依你。”   柳兰初大喜,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勉强掩饰住心中的狂喜,亲密地挽着皇帝的手,往内殿中走去,想到等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她已经兴奋了起来,下身有些微痒,能跟皇帝这种极品共度春宵,还能怀上龙种,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相信她此次定能成功! 第123章 孤女完   在柳兰初将手挽上来时, 孟景越发觉得身边的人陌生,不对,归宁挽的手总是将半个身子压在他的肩上, 像是走不动路似的, 不到一会儿,便会娇笑着让他抱。   侧头望了笑得有些……“荡漾”的宗政归宁,孟景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不禁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你是谁?”   正浮想联翩的柳兰初冷不丁地被皇帝握紧手腕, 她慌乱地停下脚步, 与孟景怀疑的眼神对上, 心头狂跳,嘴上却坚持道:“皇上,你在说什么?归宁就是归宁啊。”   孟景从她的额头一直看到下颚,样子确实是归宁,娇艳动人, 她的眉角有一颗不起眼的红痣, 更显柔媚。   “朕问你, 朕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孟景严肃问道。   柳兰初心中警铃大作, 忙在心中问系统,随后胸有成竹地说道:“皇上送给归宁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只布老虎。”   没错,那时归宁刚入宫,经常夜不能眠,母后身子不好, 也不能亲自带她,他便将陪伴他幼时的布老虎赠予了她。   孟景慢慢松开她的手,眼中还是有些许疑惑,柳兰初心中一紧,不行,不能再让这皇帝想下去了,一把扑上孟景,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解他的盘扣,口中诱惑道:“皇上,是不是归宁,你拿龙鞭来试试深浅,不就知道了吗?”   孟景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身上撕下,“你好大的胆子,敢冒充归宁!”   柳兰初被他甩地踉跄倒地,不知哪里又出了问题,带着哭腔道:“皇上,我真的是归宁啊,不信你来摸摸我的脸。”   孟景嫌恶地皱了皱眉,“长得再像,赝品就是赝品。”   “来人,”孟景唤道,“将这个女人押住,去归宁宫请宗政姑娘。”   门外的宫人鱼贯而入,见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宗政归宁”,一时有些疑惑,宗政姑娘不是在这儿吗?   “你说什么?”宗政归宁被在正殿之外的侍卫叫住了,正殿的侍卫奇道:“宗政姑娘,您刚刚不是入殿了吗?”   宗政归宁脸色一沉,“滚开。”柳兰初趁她不在,干了什么好事。   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正看到孟景厌恶地擦着脖颈,宗政归宁往里头一瞧,里面还有一个“她”正被宫人们押着哭呢,身上还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黄色气运。   “哟,这是演得什么戏呀?”宗政归宁捂嘴笑了起来,“真假美猴王?”   孟景一听到她的笑声,急忙迎上前,“归宁,你来了!”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懒懒地瞥了地上的“她”一眼,冷冷道,“你这是从哪里找来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赝品。”她才不会这么毫无形象地在坐在地上大哭。太难看了。   孟景怒道:“不知是何人扮作你,来殿中找朕……”后面的他有些难以启齿了。   瞧着皇帝薄怒的红脸,宗政归宁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道:“皇帝哥哥,这笔账,归宁晚上再同你算。”说着,长长的睫毛微垂,眼睛瞟向地上因为害怕而哭泣的柳兰初。   宗政归宁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掐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对着她惊恐的眼神道:“这张美丽的脸,不是你配拥有的。”说着,运转体内的混沌之力,吸取她身上的那股黄色气运,这股气运比先前都要更强大,吸收完之后,宗政归宁都不禁舒服地叹了口气。   孟景眼睁睁地看着假的“宗政归宁”变成了一张有些熟悉的另一个女子,他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回事,”宗政归宁起身对着柳兰初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柳贵人是妖怪吧。”   古人对这种妖怪可是相当忌讳的,尤其是君主,更是担心妖怪是来霍乱朝纲,带来厄运,孟景脸色大变,厉声道:“来人,将这妖怪拖出去砍了!”   柳兰初大急,哭喊道:“我不是妖怪,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我知道你们这个朝代以后会怎么发展,别杀我!”心中着急地呼唤着系统,却没有一丝回应。   听了她的话,孟景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毫不犹豫地挥手让侍卫将人拉出去,侍卫们拖着哭叫的柳兰初出去了,宫人们也紧张地退出了宫室。   宗政归宁在一旁看得失笑,这柳兰初,仗着自己是个现代人,就以为古代的皇帝都是傻子,帝王心术,岂是你这种带着作弊器的普通人就能玩弄的。   “皇帝哥哥,”宗政归宁甩了甩长袖,走到脸色难看的孟景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轻声道,“别担心,周朝有你这样的好皇帝,不会出事的。”   孟景拍拍她的肩膀,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个感觉终于对了,“朕不担心,朕是真龙天子,区区一个妖怪,撼动不了我周朝。”   宗政归宁在他怀里笑道:“皇帝哥哥,你说说,那妖精占了你什么便宜?”   孟景拍她的手僵住了,尴尬道:“朕认出来不是你,没动她。”   宗政归宁仰头,直视着他,严肃道:“她碰你哪了?”   孟景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手,脖子。”他也是被妖怪骗了的受害者,怎么在归宁面前如此窝囊,刚要替自己辩解,手就被宗政归宁捧在了手心,只听她嗔怪道:“这被妖怪碰过的手,要咬掉才行。”说完,张口便咬了上去。   孟景被她尖尖的牙齿咬在手上,又疼又麻,只好忍着,很快宗政归宁的力道放轻了,齿尖慢慢磨过他的手背,轻轻噬咬着他手上的青筋,让他身上那股麻变得痒了起来,宗政归宁的眼睛向上挑起,眼角妩媚地挑起,张口伸出舌头从他的掌心舔过,娇笑道:“皇帝哥哥,脖子也咬掉好不好?”   一把抱起她,将她抗在肩头,孟景轻拍她的翘臀,“朕要你咬的可不止脖子。”   宗政归宁在他肩上放肆地大笑,孟景心中安稳,这才是他的归宁,纯真又妩媚,天然又热烈。   两人青天白日地又胡闹了一回,孟景在她修长的脖颈中不住地亲吻吮吸,直将她的脖颈弄得没一块好地方,还得寸进尺道:“归宁,你饶了朕吧。”   “嗯……”宗政归宁被他吸得浑身颤抖,娇声道,“明明是皇帝哥哥该饶了归宁。”   孟景轻嗅着她鬓发间的香味,叹息道:“归宁,你明明懂朕的心思,为何假作不懂?”   宗政归宁早知孟景也绝不是傻子,不过有时配合她情趣玩闹罢了,在他怀中转了个身,轻咬了一口他的唇畔,“我把高贤妃打了,打得很重。”   孟景愣住了,片刻后摸了摸她的耳朵,“归宁,高贤妃与你一样,是忠臣之后,高家除了明阳,只剩下她一支血脉,明阳在战场出生入死,随时都会丧命,朕恨她陷害与你,可朕也不会杀她,朕爱你,胜过爱世上任何一个女子,但朕不能事事都顺着你,你明白吗?”   “明白了。”宗政归宁黯然地低头。   孟景大手捧起她的脸,“别这样,归宁,朕不允许你杀她,但你打她一顿出气,朕支持你。”   宗政归宁撇着的嘴角扬起,“你见了她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她的脸肿的像个猪头。”   “你呀,”孟景紧搂住她,沉声道,“归宁,后宫无情,留你在宫中对你不公平,这也是朕以前不愿将你纳入宫中的缘由,现在朕愿遣散后宫,只要你一人,你愿意为朕留下来吗?”   宗政归宁在他怀中闷声道:“宫里本来就是我的家。”   宫中终于热闹了起来,多年前太后的心愿达成,宗政姑娘还是变成了皇后娘娘,宫中的后妃皆被遣散,有许多妃子仍是完璧,孟景给了每一位后妃佃产和钱财,准许她们再嫁,若是再嫁困难,可以去找户部帮忙。   只有一位高贤妃,被送到庙中,看管静修。   大婚之夜,孟景紧张地双手发抖,差点连合卺酒都洒了,宫女们都窃笑了起来,宗政归宁更是笑得头上环佩叮当响作一团。   宗政归宁面若桃花,眼含秋波,轻声道:“皇帝哥哥,别欺负我呀,你不是把我当成妹妹看待吗?”   孟景被她的调笑惹得愈加热血沸腾,“归宁,让皇帝哥哥好好欺负欺负你。”   一层一层侵入她,确认她已尝到了甜头,孟景绵长又迅速地动作起来,宗政归宁在他的动作下起伏轻吟着,“皇帝哥哥,你弄得归宁好舒服,快些,再快些。”一双小手不住地摸着他身上流畅紧实的肌肉,双腿用力地绞着他的腰背,诚实又热情,将孟景诱得发了疯。   两人折腾了半夜,才叫了水,沐浴之时,又让孟景放肆闹了一场,宗政归宁是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尤其是耻骨处,被撞得青青紫紫,孟景心疼地替她轻揉着,轻抚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宗政归宁疲惫地闭上双眼,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叮咚一声,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宿主,你好,这里是宫斗系统……   毫不犹豫地动用混沌之力吞噬了这个出声的系统,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吗?   而且,宫斗还需要系统?   独霸了后宫三十年之后,宗政归宁离开了人世,孟景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归宁,来世,你还跟着朕,好不好。”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滑过,帝王之爱,要么不给,给了,就是全部。   混沌脱离宗政归宁的身体,吸收了她身上的生气,它已初具雏形,现在只缺七情六欲性格品性,急急地寻找下一个能帮助它塑造自我的心愿,在万千心愿中,它发现了一个适合它现在去完成心愿——我好想好想谈恋爱,谈很多很多恋爱。    第124章 学霸1   你的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她人聪明又勤奋, 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长得还非常漂亮,家里条件也不错, 人生就是easy模式, 每个人都羡慕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   谭桃就是这样一个姑娘。   她这一辈子是坐着滑滑梯下来的一生,是极其顺风顺水的一生,可以说从生下来,她的字典上就没有出现过挫折这两个字, 如果要让她给自己的投胎水平打分, 她打满分, 不怕自己骄傲。   这是这一辈子也太短了,才十八年,她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就领盒饭了。   被闯红灯的车子撞飞到天上时,短短的几秒钟,她脑海里最后划过的念头居然是:我……还没谈过恋爱……   谭桃的聪明不仅体现在学习上, 她极其的早慧, 对于身边的男孩总是以冷漠无视的态度。   上幼儿园时, 就有无数小正太拿着棒棒糖说长大后要跟她结婚, 她无情地拒绝了,呵,一个连门牙都没有的人跟她谈什么未来。   上小学时,她出落得全校有名,聪明又漂亮, 连她班主任的儿子都扭扭捏捏地想跟她拍照留念,她无情地拒绝了,呵,三好学生才能一起照相,数学都不及格就别好意思来蹭照相了吧。   上初中时,第一天入校就被围观,教室门口来了一茬又一茬“不经意”经过的男孩,从f栋的初三楼刚好经过a栋的初一楼,真的是太巧了,桌肚经常被礼物和情书堆满,她一个都没理,一群大脑未发育的猩猩,谈什么跟她早恋,先把名次考过她再说吧,哦,对了,她是全校第一。   上高中时,进了国重,以为这里的男孩会见得世面多一点,没想到还是那么庸俗,整天围着她打转,都不用考大学吗?通通拒绝。   她规划得很好,等上了大学,适应了大学节奏之后,可以在大学里来一段比较有准备的恋爱,可人生怎么会让你的规划都成真呢?   老天无情地在大学前就一巴掌把她拍去见阎王了。   听说处女鬼会变成恶鬼,早知道,她一定早点谈恋爱,谈很多很多恋爱!   混沌降临在谭桃体内,它也想谈恋爱,正好,一起谈恋爱去,谈到世界都变态。   降临到谭桃体内,眼前一花,猛一看,手上正握着笔,笔下是密密麻麻的试题,把试题合上——黄冈密卷。   现在是高三上半学期,她们实验班早就提前学完了全部高中课程,现在就是刷题还有学习大学课程,这些试卷都是她做过一遍的了,甚至高考试卷她都做过一遍了,凭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学习,不学了,还是谈恋爱重要。   随手把黄冈密卷堆到试卷山的上面,谭桃翻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沓情书,一封封信开始拆。   以前这些信她可是看也不看就当垃圾扔掉。   先拆了一个素白的信封,在一众漂亮的信封当中显得很朴素,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十分飘逸,等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上的内容,谭桃的脸僵住了。   谭桃同学:   你好,听说你很拽,把收到的情书当垃圾扔掉,所以我写信骂你,你应该也看不到。   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你以为你很漂亮吗?前平平后平平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是液晶电视投胎吧,不对,现在液晶电视还有曲面的,你啥鸡毛都没有。   看人老用眼角缝看,你是不是觉着跟我们这些凡人在同一个地球生活特别难受啊?   你知不知道我兄弟给你写了多少封情书,每天晚上他去垃圾箱那捡情书的时候有多难过吗?他妈的别人对你的真心在你眼里都没你考试时候的选择题重要是不是?   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自以为天下第一美,就目中无人的女人。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算我上面都是瞎他妈扯淡,我给你当着全校的面磕头认错,来十九班找我,我的大名就叫江东亭。   写这封信的人八成是大脑发育还没健全的大猩猩,谭桃淡定地将信重新折好,江东亭是吧,你等着。   又拆开一封信,画风终于正常了,满篇幅都在歌颂谭桃的清纯美丽,从头发丝夸到脚指头,虽然用词浅薄,但是胜在篇幅够长,足足有三大张,加起来得有三千字,谭桃满意地点点头,掏出红笔在信尾点评了一下:这位同学,如果你能在情书里活用多种修辞手法,说不定我会同意。   再打开一封,这封情书就很有自己的个人特征了,发挥了自己的才艺特长,在里面画了一幅谭桃侧脸的画像,穿着校服,风微微吹起她的秀发,画得还不错,谭桃用红笔在旁边批注道:建议用绘画纸来画,草稿纸太软。   将今日份的情书全部看完以后,重新放回信封折好,谭桃在脑中盘算了一下今天送情书的各位选手,有几个还不错,文笔流畅,感情也比较真挚,就是不知道长相怎么样,她谈恋爱也得看脸哪。   晚上回家,照例拿了个塑料袋,把今天收到的情书全装上,有同学笑着调侃:“女神,我帮你去扔啊,提那么多东西,怪累的。”   “不用了。”谭桃微微一笑,把那个调侃的同学晃傻了,冰山女神居然还会笑,而且笑起来比不笑起来杀伤力更大,他向后一仰,仰在隔壁桌班长的怀里,摸着胸口,痴痴地说道:“我完了,我好像爱上女神了。”   班长江西敬一把将他推开,冷漠道:“趁她还没去扔,把你的情书也扔到她塑料袋里。”   哎,女神又美又聪明,就是完全不想谈恋爱,这位可怜的同学一秒钟就失恋了。   谭桃拎着塑料袋,接受着别人的注目礼,她见怪不怪,而且看到几个长得还不赖的男孩盯着她,她还回了个浅浅的笑容,几个被她的笑容电到的男孩停在走廊上,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发尾跳动,啊,女神对我笑了,是不是喜欢我?   一直走到学校人比较少的那个专门收废纸的垃圾箱,谭桃才停下。   这个超大的垃圾箱是学校为了方便学校一个家庭困难的阿姨拿去卖废纸的,许多学生会攒了很多试卷,来这里扔,而谭桃就不一样了,她每天都得来,不然抽屉会爆炸。   不过,今天她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拿着塑料袋斜靠在樱花树下等,顺便在脑海里挑选恋爱人选,写字太丑的就算了,人如其人,有几个她脑海中有印象见过几次,太胖,也不行……   “东哥,你就别老陪我来了啊,”金冠鹏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对着身边的高个子男孩说。   江东亭单肩挂着书包,长长的留海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脸部很白皙,他不耐烦地说道:“艹,要不是你每次都他妈在篮球训练前来,我陪你干鸡毛?快点拿完去训练,妈的这次七中那几条狗请了外援,整天嘚嘚瑟瑟的,你他妈不好好练球,每天就给一眼睛长头顶上的女孩写情书,脑子里进翔了吧。”   被他喷了一顿,金冠鹏也不生气,憨憨地笑了笑,“东哥,谭桃不是那样的女孩,她可好了……”   “你闭嘴,”江东亭不耐烦地甩了一下书包,“后面我已经会背了,又漂亮又聪明,还会写书法弹琵琶,是吧,我看你是真他妈傻逼,漂亮聪明又会写书法弹琵琶的女人多的是,你干嘛吊死在一棵树上。”   走在前面的金冠鹏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江东亭一捶他的脑袋,“喂,走啊。”被他一捶,金冠鹏还是在那儿不动,双眼发直地看着前面。   顺着金冠鹏的眼神,江东亭看到了站在樱花树下的谭桃,她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粉面桃腮,穿着校服裙,双腿洁白修长,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整个人自带光晕效果,如同少女漫画的女主角,她看着两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个素白的信封,夹在指尖,淡淡地问道:“江东亭?”   江东亭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随即硬气道:“我是江东亭,怎么样?”   谭桃将眼神移向旁边那个傻傻壮壮的男孩,问道:“请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女神call到的金冠鹏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我、我、叫金冠鹏。”   拎起手上的塑料袋,谭桃翻找了一下,准确无误地找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同样夹在指尖,“你的信我看过了,错别字有点多,改改吧。”说完,将粉色信封往前一递,金冠鹏张着嘴傻乎乎地接过了信,女神……看他的信了……心口一朵朵小烟花“砰砰砰”地炸开了。   “江东亭,”谭桃将指尖的白色信封翻转了一下,“你的信,我也看了。”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神盯着他。   江东亭突然紧张起来,身边的金冠鹏还戳他,“东哥,你也喜欢谭桃啊。”   “闭嘴,你不说话能死?”江东亭恶狠狠地说道。   谭桃笑了笑,冷淡的脸上犹如千树花开,“江东亭同学,你信的格式错了,正文没有空格,最后也没有落款,虽然你在最后一句写了你的名字叫江东亭,但是写信基本的格式还是要遵守的,这在小学就教过了。”   随着她不急不缓地话语,江东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下一句话更是引爆了他的怒火。   “你信上说,要给我磕头,算数吗?”    第125章 学霸2   “你说什么?”江东亭恶声恶气地说道, 露出来的一只凤眼眼神十分凶狠,想企图用气势吓倒眼前这个乖乖女。   可惜,无论是以前的谭桃, 还是现在混沌附体的谭桃, 都不是什么任人搓扁的小女生,她晃晃指尖的白色信封,“你准备说话不算数吗?说话不算话的话,会被当成小狗。”   金冠鹏有些摸不着头脑,愣头愣脑地对着恶犬化的江东亭说道:“东哥, 你追女孩子太狠了, 还磕头?”他是不是也该对着谭桃磕头?   被谭桃那淡漠的, 仿佛不把他当成人看的眼神激怒,江东亭怪笑一声,把肩上的书包往地上一摔,“来,老子给你磕, 你不怕折寿你就别动。”说完, 作势真的要弯膝。   “等等。”谭桃淡淡地阻止了。   江东亭停下了动作, 脸上是不羁的嘲笑, “怎么,怕早死啊。”   这话别人听了,过了就过了,可谭桃是真的早死,她略有些生气了, 将手上的信封收回,“你上面写得可是要在全校面前给我磕头,现在这里有全校的人吗?”   太狠了,真看不出来东哥追女孩这么下血本,在全校面前给女生磕头,他可没这勇气决心啊,金冠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江东亭,怪不得东哥看不上他每天送情书,原来是另有牛招,金冠鹏偷偷地在衣袖里竖了个大拇指给江东亭,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你他妈……”江东亭忍不住骂道,谭桃眉头一皱,抡起手上的塑料袋向江东亭头上砸去,这一下,快、狠、准,江东亭猝不及防地被砸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捂着额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谭桃,一旁的金冠鹏看到这一幕,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江东亭,”谭桃打了他,丝毫没有心虚害怕的样子,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我警告你,嘴巴不要那么臭。”   江东亭怒吼道:“你敢打我!”   “你敢骂我,我凭什么不敢打你?”谭桃笑了笑,“江东亭同学,如果你认为世界是围着你转的,我不介意用事实叫醒你。”   “如果你不是女人,我现在就打残你!”江东亭对着谭桃隔空比划甩狠。   谭桃理都不理他,把手上的塑料袋交给蹲着的金冠鹏,“麻烦你按照信封上的名字把信还给他们,多谢了。”然后,对着一旁还在龇牙咧嘴的江东亭淡淡地说道,“别忘了在全校人面前给我磕头,后天升旗仪式,是个好机会。”   金冠鹏拿着手上的塑料袋,痴痴地边目送谭桃离开,边把脸贴在塑料袋上摩挲着,“啊,这是女神拿过的塑料袋。”   “你他妈变态吧。”江东亭捡起书包,艹,这什么女的,气得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东哥,”金冠鹏伸出袖子里的大拇指,“我太佩服你了,真的,在全校面前跟女神磕头求爱,太绝了,一般人想不出这一招。”   “滚,”江东亭一脚踢翻他,“跟她求爱,你当我跟你一样,没见过女的,逮谁都喜欢。”   在金冠鹏再三祈求的魔音灌耳下,江东亭把事情说了。   金冠鹏感动地泪流满面,“东哥,我没想到你是为了我,我太感动了。”   “你少往你的大饼脸上贴金,”江东亭不耐烦地快速往外走,“我就是烦你没完没了地捡情书,耽误训练。”   金冠鹏在他身后边跑边说道:“你给谭桃道个歉吧,她人很好,肯定会原谅你的。”   好个飞天螺旋屁,江东亭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晚上他脸色爆臭的回家,江妈惊讶道:“亭亭,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替他拿下了肩上的书包,江东亭挤出了一个笑容,“今天训练太累了。”   下楼的江西敬淡淡地说道:“累就别去了,高三了,多读点书。”   “我读不进,”江东亭不在意地撸撸头发,打了个哈欠,“好累,我先睡一觉,吃晚饭再叫我。”人像一阵风似的穿过江西敬身边。   江妈忧虑地拿着江东亭的书包,对着大儿子说道:“西敬,你去看看弟弟,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了。”   江西敬点点头,上楼之后,没有听江妈的话去找江东亭,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做题,那家伙,现在进去问,只会被他赶出来,不如直接在饭桌上问他个措手不及。   ……   “江东亭。”江西敬冷不丁地在饭桌上叫他的名字,江东亭正喝着汤,呛了一大口,“咳咳咳,干嘛啊?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江西敬不咸不淡地说:“妈问你是不是在学校不开心。”   江妈妈也呛了一口。   “没事啊,”江东亭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饭,“七中队赛请了一堆外援,心里有点不爽,就这样。”   “嗯。”江西敬完成任务,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   两人一同上楼,在楼梯口要分道扬镳的时候,江东亭突然叫住他,“喂,谭桃跟你一个班的吧?”   江西敬背对着他,左手轻轻搭在栏杆上,“嗯,要我帮你送情书吗?”   “神经病,”江东亭啐了一声,“她有没有什么弱点?”等他抓住她的把柄,看她还那么狂。   江西敬把手收回口袋,“不知道,跟她不熟。”   洗完澡躺在床上,江西敬单手枕在头下,面无表情地想着,弱点吗?体育课上跑步最后一名,扔实心球只能扔到眼前一米不到的地方,一分钟跳绳才跳六十个,平衡感非常差,有时候会平地摔,这算弱点吗?他微微一笑,这算可爱点吧。   江东亭也躺在床上想谭桃,这么瘦的女孩,劲怎么那么大,打得他训练的时候头都隐隐作痛,真要给她磕头,他在学校都不能混了,不磕,就是小狗,艹。   手机响了,江东亭不耐烦地拿过来一看,是金冠鹏,发了好几条微信语音给他。   最讨厌的就是听微信语音,江东亭点开最上面的一条,开外放,双手枕着头,心不在焉地听。   金冠鹏鬼吼鬼叫地喊:东哥,我替你打听到女神的一个独家消息。   江东亭眉头一皱,立马翻身坐了起来,拿起手机仔细听。   金冠鹏:东哥,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得到这个消息的,女神上学的时候会从你们家右边那条斜枫路经过,你要想道歉,你就在斜枫路那等她,谭桃人可好了,你服个软,她准原谅你。   金冠鹏:东哥,你要是也喜欢谭桃……   语音到这里没了,是因为江东亭直接闭了,他喜欢个鸡毛的谭桃,身材没曲线,脾气又炸天,下手还贼重,喜欢食堂打饭的阿姨都不喜欢她,还有,金冠鹏这个算什么独家消息,她上学放学走哪条路,那帮傻逼追求者会搞不清?   真活该金冠鹏追不上谭桃,连这都不知道,江东亭摇摇头,恨铁不成钢。   早上江东亭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赶在江西敬出门前就急急忙忙地拿着包子牛奶走了,江西敬还在门口打领带,瞟一眼他疯了似的背影,看了一下鞋柜,那家伙,又穿错了他的鞋,摇摇头,拿上鞋柜里的另一双鞋穿上,“妈,我走了。”。   江东亭骑得气喘吁吁,花了五分钟就到了斜枫路路口,狼吞虎咽地把早饭吃了,又等了五分钟,没等到谭桃。   “草,”江东亭低咒一声,“金冠鹏那个傻子该不会是打听错了。”好学生上学都早,他家里那个就是,每天跟赶集似的,生怕晚了不能在知识的海洋里捉鱼摸虾了。   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一抬头,就看到谭桃,骑着粉色的自行车远远地过来了,一头飘逸的长发,雪白的皮肤,在人群中自带滤镜非常显眼,江东亭捏了捏车把手,伸手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去了。   没等他骑车冲过去,谭桃就拐弯了。   江东亭瞪大眼睛,这是看见他了?跑了?连忙着急地蹬着车跟上去。   没想到,谭桃好像不是看见他跑的,骑得不紧不慢,往一条小路去了,江东亭偷偷跟在她后面,走小路,肯定有秘密,让他逮住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狠狠整整她。   谭桃不紧不慢地骑着车,上学的时间她都算好了,不会有错的,小路有点颠,她时不时地伸手去扶住框里的袋子。   江东亭看着她在一个破败的砖头堆那停住了,这是干嘛,捡块砖头上学拍人?   谭桃停好车,拎起车筐里的袋子,轻声喊道:“阿婆,桃桃来了。”   砖头堆里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婆,穿得破破烂烂,半蹲着挪跳出来,见到谭桃,嘿嘿嘿地傻笑了两下,“桃桃,桃桃。”   “是桃桃来看你了,”谭桃蹲下身,把袋子放到她面前,“这里有纯净水,有吃的,还有纸,我还给你带了两件衣服,你等几天,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接你,接你。”老婆婆傻乎乎地重复着。   “对了,”谭桃笑了笑,“我还给你买了梳子。”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漂亮的木梳,在老婆婆面前晃了晃,“你梳梳头,别硬扯,慢慢梳开,”边说边在自己那头长发上梳着,“就这样梳,”把梳子递给老婆婆,老婆婆拿在手里摇摇,不知道该干什么,谭桃笑着说,“不会晚上我再教你梳,婆婆,我去上学了,晚上来看你。”   “好好,上学好,”老婆婆拍着手,开心地笑,“桃桃上大学。”   “嗯,”谭桃起身跨上车,向她挥挥手,“桃桃会上大学的。”   谭桃走了有一段之后,江东亭才出来,那老婆婆本来还在那傻笑着翻袋子找吃的,一见到陌生人,马上怪叫一声,抱着袋子往砖头堆里躲去了。   江东亭想靠近,就听见她凄惨地叫,他皱了皱眉,只好先走了,全力加速骑了一会儿,才又追上谭桃,只是动静太大,被谭桃发现了。   谭桃停下车,一脚撑地,对着后面气喘吁吁跟来的江东亭,淡漠地道:“干什么,跟踪我啊。”   江东亭趴在车把手上,大汗淋漓,竖起一根食指指着谭桃,喘着气说道:“你、你、你别血口、喷人。”   “哦,我知道了,”谭桃恍然大悟般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写信骂我,跟踪我,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吧,我是不是该配合一句,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126章 学霸3   江东亭被她的发言气得又要爆炸, 刚组织好语言准备开骂,想到她刚刚对着那个疯疯傻傻的老婆婆笑得很温柔的样子,又憋住了。   看到他憋得满脸通红, 想骂又忍住了的样子, 谭桃挑了挑眉,“不过很可惜,我对你没兴趣。”说完,脚往下一踩自行车,还是慢慢悠悠地往前骑。   “喂, ”江东亭骑到跟她并排的地方, “我告诉你, 我对你也没兴趣。”   谭桃面无表情地骑车。   江东亭越看她越像江西敬,都是冷血的自恋狂,跟她谈条件,能谈拢?捏了捏车把手,江东亭咬咬牙, 又说道:“喂, 我们商量一下, 一定要磕头吗?我可以换别的条件。”   谭桃不为所动地继续骑车。   “只要你说出来, 除了磕头,别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江东亭诱惑道,“我很有钱,我给你钱, 行不行?”   谭桃停车了,转过头望着江东亭,江东亭脸上略有喜色,“怎么样,心动了吧?”   “三个重点,”谭桃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我不叫‘喂’,我叫谭桃,第二,磕头是你自己说的,没理由去换别的条件,第三,快到学校了,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别人对我们产生什么误会。”说完,对着江东亭指了指他骑着的自行车,“站这儿别动。”   江东亭在她身后对着空气又是一套组合拳,草。   到了教室,江东亭被金冠鹏大呼小叫地迎接,“东哥,早上怎么样啊?”江东亭臭着一张脸把书包砸在座位上,把头一埋,准备补眠。   “东哥,东哥,”金冠鹏不怕死地使劲摇着他,“你说啊,到底跟我女神怎么样了?”   江东亭猛地抬头,一拳头砸上桌面,“闭嘴。”   被他恶狠狠的眼神怵到,金冠鹏缩了缩脖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到江东亭脚上雪白的球鞋,连忙拍了个马屁,“东哥,你这鞋真帅,没见过你穿过,限量版的吧,今天训练肯定叼。”   限量版?他从来不穿那种什么多贵的球鞋,打球不是靠鞋,江东亭往脚上一看,草,穿错鞋了,这是江西敬的鞋!江东亭立刻觉得脚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刻也穿不住了,立刻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金冠鹏在背后喊,“东哥,你上哪去,这么早就训练哪!”   江东亭穿过两栋楼,到了实验班后门口,仗着高个子往玻璃窗里一看,这么多人,全都低着头在书堆成的山里刷题,全都是乌压压的后脑勺。   那么多后脑勺里,有一个特别显眼,圆润饱满,长发乌黑发亮,江东亭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以为她有多聪明,还不是死读书。   顺着这个班级的中心,江东亭眼神向外慢慢地扫射,江西敬在离谭桃左后两个座位,坐的这么近,还说不熟,江东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实验班的都是假人,都不聊天,早读课不聊天来上什么早读。   轻轻敲了敲玻璃窗,坐在后面的同学起身开门,就看见个子高的吓人的江东亭,刘海垂在眼前,露出来的一只凤眼紧盯着他,“喂,替我叫江西敬出来。”   江西敬从后门出来,就看到江东亭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瞟了他一眼,伸出脚抖了抖,“我俩穿错了吧。”   “你穿错了,我没有。”江西敬脚上还是自己的鞋。   “草,”江东亭抱头暴躁,“你就不会把我的鞋穿上,然后在学校跟我换?”   “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的鞋穿在脚上?”江西敬拿出藏在背后的袋子,“自己换。”   江东亭接过袋子,拿出鞋换上,把脚上的鞋子装到袋子里,嘀咕道:“什么人,那么多事。”   江西敬假装没听到,拿了袋子就回教室,坐下来,把袋子塞好,习惯性地看一眼右前方,谭桃还在看情书。   今天谭桃一大早来了,没有看英语,也没有写试卷,拉开抽屉,就开始一封封地看情书,每次江西敬抬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在看情书,她不是收到情书就会扔掉吗?   谭桃看来看去,都觉得不满意,拿着红笔给他们改了又改,附上了批注和改进建议,金冠鹏的情书倒是有点进步,错别字少了一大半,谭桃想了想,给他在底下画了颗五角星,以示鼓励。   满意地看着自己画的那颗星星,谭桃突然觉得背后有谁在看她,回头一看,是江西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从容地指了指手上的练习册,谭桃掏出练习册递给他,江西敬跟她经常一起对题,他的头脑是为数不多跟她旗鼓相当的。   谭桃递完了练习册之后,回过头来继续批改情书,突然脑海里“叮”的一声,江西敬……好像还不错啊……   脑海里算了一下江西敬的综合得分,都远超这些追求者,但是问题来了,江西敬好像从没追求过她。   回想一下,他好像跟她是一个类型,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   谭桃双手托腮,要不要启发一下他呢?告诉他学习不如谈恋爱?回头看了江西敬一眼,他埋着头在做题,只看得到他秀气挺直的鼻梁,谭桃叹了口气。   江西敬感觉今天的谭桃很怪,经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他有点往别的方面想,可看她的表情实在是不像。   体育课的训练项目是八百米,谭桃腿长腰细皮肤白,穿着夏季运动服,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马尾尖正好在凹陷的腰线上晃荡,吸引了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一圈跑下来,踢足球的球飞了,练跳远的摔了,在跳高的撞杆了,体育老师都忍不住要谭桃这祸害别跑了,可看她这体育指标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不练不行啊。   所有人跑完了,谭桃还剩半圈,她不紧不慢地跑着,不是性格淡定,是真的跑不快,再快一点她都会坚持不住。   “谭桃啊,你长这么长的腿是摆设啊。”体育老师忍不住对着姗姗来迟的谭桃吐槽。   谭桃冰肌玉骨,跑了八百米一滴汗都没出,甩甩头发,听了老师的话,认可地点点头,她的腿确实是用来装饰的摆设。   休息时间,实验班的男生都聚在一起,眼睛盯着不远处在拉伸的谭桃,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为何女神就是不下凡,他们这些嗷嗷待哺的单身狗在这儿痴痴地等候,怎么女神就是看不到他们呢?   正想着的时候,女神动了,侧身看着他们这个方向,于是所有男生都纷纷跟身边的朋友聊天,假装没有看女神的样子。   谭桃一眼看过去,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在假装聊天,只有江西敬,是真的在喝水,没在看她,这个人,这么不开窍的吗?或者,他不喜欢女孩子?   谭桃向那群男生走过去,女神来了,这下那群人全不淡定了,都手忙脚乱地骚动起来,江西敬还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眼睛淡漠地看着前方,长长的睫毛微微敛着。   “江西敬。”谭桃径直走到江西敬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想看他的脸色有没有什么波动,很遗憾,江西敬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什么事?”   “我的练习册,你看完了吗?”谭桃没话找话。   江西敬:“已经放你桌上了。”   谭桃:“哦。”   两个人一个继续喝水,一个走开,继续拉伸。   旁边准备看年度大戏的吃瓜群众们大跌眼镜,班上这对金童玉女从高一开始就没交集,今天总算有些戏份了,就这么结束了?这算怎么回事?   江西敬内心懊恼,怎么不趁机多说两句话,讨论一下练习册上的两道题也可以,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谭桃内心懊恼,江西敬果然跟以前的她一样,是恋爱绝缘体吧,自己竟然还主动去搭讪,真是够了。   江西敬一直懊恼到晚上,谭桃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在谭桃身边走过,轻声说了句,“你的练习题做得很漂亮。”   谭桃背起书包的胳膊僵住了,抬头看着江西敬离开的背影,夸她的练习题做得漂亮,四舍五入应该就是夸她本人漂亮了吧?说不定还有戏?   晚上谭桃遵守诺言去看婆婆,手把手地教了婆婆梳头,老婆婆笑得很开心,“梳头梳头。”   谭桃笑了笑,眼睛亮闪闪的,“婆婆,很快有人来接你。”   老婆婆正要笑,突然惊恐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刺耳,谭桃警惕地回头一看,黑暗中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喂,是我,”站在谭桃身后的江东亭尴尬地摸着头,“我不是坏人啊。”   可那老婆婆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抱着头尖叫着,可能是因为有谭桃在,她还没有立刻躲起来。   谭桃瞪了江东亭一眼,温柔地向老婆婆说,“婆婆,你不记得了,那是浩浩呀,他也来看你   了。”   “对对对,我是浩浩啊。”江东亭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接上就说。   “浩浩、浩浩……”老婆婆念叨着这个名字,平静下来了。   因为有江东亭这个不速之客在,谭桃很快就带着江东亭和老婆婆告别了,江东亭狼狈地跟在她身后,“那个老婆婆是谁啊?”   谭桃推着车,还是不紧不慢的调子,“以前住在这儿附近的,她家人都因为失火没了,婆婆买菜回来看到就疯了,一直守在那,等着家里人回来,不肯走,。”   江东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她怎么肯跟你说话?”   谭桃:“她把我当成她女儿,她女儿也叫桃桃。”   江东亭跟着她,看到她对一个疯癫的老婆婆都能那么温柔细心,心里觉得自己不该写信骂她,她并不是那么目中无人,道歉吧,不管她让不让他下跪,他应该道歉。   “哦,对了,”谭桃转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浩浩是老婆婆的外孙子。”   草,江东亭瞪大眼睛,这女的占他便宜? 第127章 学霸4   “谭桃, ”江东亭气得猛拍车头,“你真是女的?你占我这便宜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谭桃慢悠悠地说:“不知道有的人要在全校面前磕头,会不会觉得害臊?”   江东亭咬了咬牙, “对嗯嗯。”   “你说什么?听不清。”谭桃停下来, 侧过脸来郑重地看着他。   江东亭望着她璀璨如星星般的眼睛,闭了闭眼,大声对着天空喊道:“对!不!起!”喊完之后,低下头,恶狠狠地说:“听清了没?”   “嗯。”谭桃点点头, 继续往前走。   这什么反应, 江东亭跟在后面叫, “喂,你‘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听清了,”谭桃推着车往前走,对跟在身后的江东亭说道,“你别跟着我了。”   江东亭跟上来, 从后面拉住她的车, “你说清楚再走。”   谭桃往前推了一下车, 没推动, 回头对着江东亭说:“说清楚什么?我们两之间没什么不清不楚的。”   “你到底原没原谅我?”江东亭厚着脸皮问。   谭桃眯了眯眼睛,笑了一下,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才笑,“江东亭,我不是告诉过你了, 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你道歉了,我就会原谅你?你是小学生吗?”   江东亭躺在床上想谭桃那个笑,明明就是嘲笑,还笑得那么荡漾,金冠鹏说她宽容善良,道歉就会原谅,放他的螺旋飞天屁,磕头就磕头,草。   周一例行会举办校内集会和升旗仪式,没有特殊情况,所有学生老师必须全员到场,听校领导讲话,还会有一位学生代表进行致辞,这一周的学生代表是实验班的江西敬。   江西敬早早地在后台等候,脑子里回想已经背得烂熟于心的稿子,就等校领导讲完以后,上台致辞。   校领导今天讲的话题是“尊老爱幼”,他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所以讲得很是投入,滔滔不绝地一直讲了二十分钟,讲到后面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同学们,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等江西敬听到外面的掌声,他知道领导的讲话结束了,轮到他致辞了,信步走出后台,刚要上主席台,就看到有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跳上了台。   台上的老师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流程,单子上没说啊,指导老师上前问道:“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江东亭手插裤袋,领带歪斜,穿着皱皱巴巴的校服,留海还过眼睛,吊儿郎当地站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对着指导老师伸出了一只手阻止,“老师,给我几分钟。”   对着前面的话筒,和操场上乌压压的几千个学生,江东亭敲了敲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谭桃,虽然你又自恋又冷血,打人下黑手,还老爱占我便宜,但是我说到做到,你说让我当着全校的面给你下跪磕头,我磕,你答应我的事可别不认。”   台下的学生一片哗然,谭桃?是他们知道是那个谭桃吗?肯定是啊,除了这个谭桃,还有哪个谭桃有这魅力,能让男生为她下跪磕头。   上面的老师全都惊着了,这孩子说什么呢,给谭桃下跪磕头?现在孩子搞对象这么刺激的?   江东亭笑了笑,脸上痞里痞气的,放了话筒,就走下台,一步一步地往谭桃站的后排走去,身边的同学都不由自主地看着江东亭的动作。   谭桃还是很淡定地站在队伍里,双手交叠,非常端庄,江东亭在她面前站定,对着她咧开嘴一笑,谭桃,我今天给你磕了头,以后我肯定会讨回来。   所有的学生都看着这个诡异又劲爆的画面,都不敢相信这人会真的磕。   “谭桃,”江东亭撩了撩留海,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看好了,别眨眼。”在谭桃淡漠的棕色眼珠注视下,江东亭缓缓地弯曲了膝盖。   接下来的画面,在旁观者眼中像是动作片。   据近距离目击学生称:当时那个长留海膝盖弯到四十五度左右的时候,江西敬突然从后面出现,双手抱住他的腰,就是一个背摔,帅惨咯。   另一个角度的目击学生称:当时那个长留海整个人像海带一样被甩起来,“啪叽”就摔地上了,江西敬摔完之后就把他拖走了。   谭桃旁的目击学生称:谭桃全程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我怀疑她睡着了,有人可以睁着眼睛睡觉的,我怀疑她就是。   江东亭被按在校长室训话的时候,江西敬和谭桃在门外等候传唤,两人挨得不算远,就是很沉默,一股静谧的气息在两人间流淌。   “江西敬,”谭桃先说话了,“江东亭是你什么人?”   他把留海撩起来的一瞬间,谭桃像看到了另一个江西敬,只是眼神更凶。   江西敬回答:“双胞胎弟弟。”   “你俩挺像的。”谭桃点点头,双胞胎,怪不得长得那么像,要是江东亭不留那么长的留海,两个人的五官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是第一个说我俩像的人。”江西敬淡淡地说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兄弟两个一点都不像,一个学习好,一个学习差,一个安静内向,一个活泼外向,一个少言寡语,一个喜好交际,所有认识他们兄弟两的人,都说他们一点都不像。   “怎么会?”谭桃惊讶地说,“你们长得很像。”   江西敬对着她露出了个清浅的笑容,“其实我也觉得像。”   “江西敬,进来。”里面传唤江西敬了。   谭桃在外面等,差不多十分钟,两兄弟就出来了,其实分开看,是很难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江西敬的校服熨得笔挺,没有一个褶皱,领带打的角度恰到好处,头发不长不短,很清爽,整个人气质清冷,而江东亭,皱皱巴巴的校服,歪歪斜斜的领带,长长的刘海,凶狠又痞气,两个人的风格南辕北辙。   但是站在一起看的时候,身高五官完全就是同一个人,谭桃有些惊讶,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相似的双胞胎。   “抱歉,”江西敬在里面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先代江东亭向谭桃道歉了,“是东亭的错。”   江东亭怪叫一声,“我已经跟她道过歉了。”   江西敬没理她,向谭桃鞠了个躬,“磕头只是他的一时气话,希望你原谅他。”   江东亭非常讨厌这种被家长擦屁股的感觉,在旁边不服气地说:“磕头就磕头啊,今天不是你阻止,我已经磕头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要什么原谅。”   “今天如果你不阻止,我也会阻止,”谭桃淡淡地说道,“我不想折寿。”   被她用他说过的话噎到,江东亭憋得满脸通红。   “我不原谅他,我没有原谅别人的习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但是我也不想再追究这件事,”谭桃笑了笑,“毕竟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谭桃,你说谁是小孩子?”江东亭剑拔弩张地起身又要跟谭桃比划,被身边的江西敬架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桃潇洒地转身离开。   “你拦着我干什么?”江东亭恶狠狠地说,江西敬瞥了他的肋骨一眼,“还疼吗?”   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江东亭虽然非常擅长运动,但江西敬在揍人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即使从小到大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照样能把他揍得变形。   江东亭在学校一战成名,新外号“磕头哥”,磕头向女神谭桃求爱的事传遍了整个校园内外,由校园打扫的阿姨开始发散,一直传到了学校外面的每一个小吃店和奶茶铺。   他和江西敬的关系还是很好地保留住了,江西敬请在场的老师为他们兄弟保守秘密,唯一知情的谭桃不是个爱说八卦的人。   她虽然本人不爱说八卦,但是作为八卦核心,还是遇到了麻烦,在去看婆婆的小路上,碰上了一群流里流气的男孩女孩挡路。   “喂,”有个穿着吊带的女孩从人群中上前,嚼着口香糖,用轻慢的态度对谭桃说,“你就是江东亭的马子?”   谭桃镇定地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那女孩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看你妖里妖气的,还说不是你,谭桃是不是你?”   谭桃对“妖里妖气”这个评价感到很无奈,看着对面这个女孩露出半边胸的穿法,她算妖里妖气?“我是谭桃,但我不是江东亭的谁。”   “你是谭桃就行了,找的就是你,”那女孩轻笑了一声,抖了抖肩膀,“江东亭很拽啊,对我们七中很有意见啊,我看他是欠教训了。”   谭桃认同地点点头,“他是欠教训,你们去找他吧,麻烦让让,我还有事。”说着,推动自行车要往前走,却被前面的男孩们挡住了。   “哎呦妈呀,”那女孩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可太招逗了,”笑完之后凶狠地说道:“老娘今天教训的就是你!”   “你他妈想教训谁?”江东亭飞奔而来,他老远就看到七中的一堆人围着清瘦的谭桃,来到谭桃身后,把山地车往地上一扔,把额前过长的刘海往上一撩,露出杀气腾腾的凤眼,“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那女孩勃然大怒,“江东亭你敢狂,他妈的给我干他俩!”   一场群殴一触即发。   “等等,”谭桃冷静地一挥手,“根据《刑法》第十七条: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完全刑事责任,你们目前的行为已经涉嫌恐吓,如果进行殴打,那就触犯了刑法第293条寻衅滋事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我已经手机录音留证据了,你们考虑清楚。” 第128章 学霸5   七中的一大群人面面相觑, 连江东亭都愣住了,那领头的女孩呆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 昂着头说:“你吓唬谁呢?当我们是吓大的?”   “我没有吓唬你, ”谭桃冷静地建议道,“你们觉得他欠教训,可以单独跟他约架,我是无辜的,殴打我, 我会报警的。”   她说完“单独约架”之后, 江东亭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那女孩听得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不打你只打他,你就无所谓?”   谭桃摇摇头,“良好市民目睹恶性斗殴事件也会报警的,建议你们下次提前跟他约好, 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教训他。”   一堆人竟然渐渐被她说服了, 那带头的女孩临走前还复杂地看了江东亭一眼, 对着他说:“江东亭, 喜欢这种女人,你真带种。”   等七中的人散了,谭桃也镇定地离开,江东亭跟在她后面,“谭桃, 你什么意思,让他们跟我约架?”   “他们约架,你会去吗?”谭桃不紧不慢地骑车。   江东亭嗤笑一声,“傻逼才去。”一个打一群,他又不是超人,过去等着挨揍?   “你是傻逼吗?”谭桃优雅地吐出一个不会说的难听词汇,把江东亭又吓了一跳,回道:“我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谭桃悠然地骑着车,丝毫没有骗人的负罪感。   江东亭面色古怪地说:“你该不会也根本没录音吧?”   “上学不准带手机,这是校规,”三好学生谭桃露齿一笑,“你为什么又跟着我?我说了我们俩之间这一页翻篇了。”   “谁跟着你?”江东亭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自恋得有个限度,我想去看看老婆婆不行?”   谭桃有些惊讶,这么一个以自我为中心,大脑还没发育完全的小朋友会关心一个陌生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东亭对她的惊讶很不满意。   谭桃收回眼神,淡淡地说道:“浩浩乖。”   ……   七中的人给江东亭递了好几次话,约了n次架,江东亭都是我没空我有事我不去,被七中的人在贴吧论坛挂着骂孬种,下面一堆本校的人回怼,你说我们学校谁孬都行,就是不能说磕头哥孬,江东亭追女生可是玩磕头的,就问你们怕不怕!   自从江东亭给谭桃差点那一磕之后,给谭桃表白的人几乎绝迹,都怪江东亭,一下把表白的档次提得那么高,太秀了,他们做不到啊。   谭桃看着空荡荡的桌肚不明所以,伸出手来摸了摸,确定里面是没有任何信件了,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同学,都一副不敢看她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谭桃皱眉,难道是她的魅力突然消失,她摸摸脸,觉得自己还算是风采依旧,怎么突然就没有人想跟她谈恋爱了。   朝后面看了看,江西敬跟以前的她一样,四大皆空,专心刷题,谭桃摸了摸下巴,要选择撩汉吗?   “江西敬,”谭桃起身走过去,“你在写哪套题?”   江西敬抬头,把封面翻给她看。   谭桃干巴巴地说了声,“在哪买的?”   ……   安静的书店里,谭桃站得离江西停很近,头挨着江西敬的肩膀,江西敬手滑过书目,鼻尖萦绕着谭桃身上淡淡的香气,眼前的书一本都没看在眼里。   “好像没有。”江西敬放下了找书的手。   谭桃眨眨眼睛,“那不如……我跟你一起做?”   江西敬转过头看她,额上的短发因为夕阳的照射显得有些微微泛黄,她如果想要这本练习题,他可以借给她,或者复印一份给她,两个人一起做题是低效又麻烦的办法,望着她发亮的琥珀色瞳孔,江西敬的心软成了一片,怎么会这么可爱?   “好。”   一本练习册放在前面,两个人挨得紧紧的,默契地抬头、低头,以相似的频率做题,每做完一题,两人都相互看一下对方做的卷面,解题思路出奇地一致,甚至每个步骤都相差无几。   谭桃有些惊讶,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江西敬会与她如此心灵相通,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很快,一面试题做完了,谭桃伸手去翻页,跟江西敬的手碰到了一起,他的手不像他的人看上去那么冷,温热得有些发烫,谭桃一愣,随即缩回了手,江西敬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愉悦,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翻页。   两人靠在一起做题,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的飞快,外面天都黑了,谭桃连忙站起身,“我要回家了。”   江西敬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我送你。”   晚风习习,吹起了谭桃的长发,柔顺的发丝不时地扫过江西敬的手臂,他很想伸手去轻轻抓住她的发尾,但他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还是沉静如水,两人走得很近,可一个都没说话。   “你……”   “你……”   谭桃笑了一下,“你先说。”   江西敬也笑了笑,嘴唇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看情书?”   谭桃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对她有兴趣?谭桃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回答:“直接把别人的心愿丢掉好像不太好,所以会认真看一下。”   “嗯。”江西敬问完了,又开始进入享受“两人的安静”模式。   谭桃还以为他会有什么下文呢,没想到这就没了,她循循善诱道:“或许从里面挑一个真心的,可以考虑接受一下。”   “嗯。”江西敬顿了顿,点点头,表示对她的想法支持认可。   谭桃彻底气馁,算了,江西敬只是刷题战友,成不了对象的。   “我要去看一个老婆婆,”谭桃在小路口跟江西敬要分别,指了指前面弯弯曲曲的路,向江西敬招了招手,“明天见。”   “我跟你一起去。”江西敬皱了皱眉,这条路这么偏僻,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   谭桃为难地说:“那个老婆婆精神有些问题。”   “没关系,”江西敬先推车走入小路,“一起走吧。”   江东亭陪着婆婆说了很久的话,替她梳了头,给她唱了歌,谭桃还是没来,江东亭心中担忧:谭桃该不会又被七中的堵了吧,倏地起身,看到黑暗中走来了他熟悉的高挑清瘦的身影,迟到这么久,他刚要挑眉对她开一波嘲讽,就看到了她身边另一个他也很熟悉的身影,江西敬。   要说出口的话说不出来了,江东亭张了张嘴,又合上了,看看两人肩并肩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你们……?”   谭桃和江西敬两个闷葫芦还没开腔,老婆婆先开心地拍手笑道:“阿天回来了,阿天回来了。”   江东亭惊讶婆婆见了陌生人居然不喊不叫,还给江西敬取名字了,他狐疑地看着眼神闪躲的谭桃,“阿天是谁?”   婆婆拍了拍他的脑袋,嗔怪道:“浩浩傻,浩浩傻,爸爸都不认识。”   什么?!江东亭愤怒地跳起,“他不是我爸!”   婆婆以为他还没认清,着急地指着谭桃,“浩浩妈妈,”又指着江西敬,“浩浩爸爸。”浩浩跟爸爸长得最像了,怎么认不出了?   江东亭暴跳如雷,“放屁!”   江西敬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在老人面前怎么能说脏话?”江东亭疯狂地挣扎起来,就是挣不开江西敬这个怪物的手。   婆婆看江东亭被江西敬制住,对着一旁袖手旁观的谭桃着急地喊:“桃桃救,桃桃救。”   谭桃挑了挑眉,子不教,父之过,让江东亭受点教训吧。   “一家三口”一起跟婆婆道别,婆婆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谭桃感慨道:“江东亭,你还算有些长处。”   被武力镇压的江东亭不领情地冷笑了一声,“是你‘老公’的作用吧。”   江西敬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别胡说。”   江东亭敢怒不敢言,草,老子当谭桃的儿子都没说什么,你当个老公还那么不爽。   目送谭桃上楼以后,江东亭把胳膊架在江西敬肩膀上,“喂,你动凡心了?”   “嗯,”江西敬很容易就把答案给了江东亭,他侧头望着怔住的江东亭,缓缓说道,“我有没有动心,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毕竟他们彼此一卵双生,心意相通。   江东亭收敛起了嬉笑的样子。   江西敬脸上却露出一个洞悉的笑容,“还是,你以为动心的是你自己?”   那一刻,两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脸上半明半暗,出奇的一致。   “你别开玩笑了,”江东亭轻松地一笑,“谭桃又不是什么仙女,你看得上,我可看不上。”   江西敬眼神暗了暗,明知道要瞒过我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还要逞强呢?兄弟两个心知肚明,却谁也没点破,难得气氛非常和谐地回了家。   早晨,谭桃习惯性地打开抽屉,刚翻开一个缝隙,就想到昨天抽屉里空空如也的情景,她暗笑了下,摇了摇头,还是打开了抽屉,原以为是空的抽屉当中却静静地躺着一个素白的信封。 第129章 学霸6   谭桃愣住了, 心头一跳,猛地合上抽屉,下意识地看向江西敬的位置, 空的, 他不在,谭桃心里有点失望,还是拿出了信封,打开一看,普通的信纸, 上面的字写得端正大气, 约她在体育馆门口见。   没有署名, 谭桃又看了一眼江西敬空荡荡的位置,她直觉是他,或许是他在等她?   ……   江西敬很早就醒了,心绪不宁地躺在床上,他皱了皱眉,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调整呼吸, 心里激荡的情绪却越来越激烈, 他按下自己狂跳的心口,掀开被子起身开门往江东亭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江西敬屏息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再敲, 还是没人回应,江西敬隔着门低低地喊了声,“江东亭?你在不在里面?”走廊里寂静无声。   拧开门把手,屋子里果然没人了,江西敬摸着自己渐渐又恢复平稳的心跳,默默地关上了门,江东亭去做什么了?   “照这个样子剪,”江东亭拿着兄弟两人一起登山时的照片,指着旁边的江西敬。   理发师把江东亭的刘海往上一撩,惊讶地说:“呀,你们是双胞胎啊。”这发型不同,完全看不出来两个人的相似点,要是一剪短,那露出来的五官可就一模一样不好认了,理发师停了停,“要剪成一模一样的?”   “嗯,”江东亭弯了弯嘴角,“一毫米都不能偏。”   江西敬看着空空的早饭桌,对坐在对面的江妈问道:“妈,东亭呢?”   “东亭说马上要跟七中队赛了,”江妈放下准备好的早饭,“起了个大早去学校训练了。”   因为在训练,所以心跳才那么剧烈吗?江西敬摸了摸已经平稳的心口,总觉得他在撒谎。   随手拿起一个三明治,江西敬对着江妈告别,“我先走了,想早点去学校复习。”   江妈摊手,望着江西敬匆匆离开的背影,怎么兄弟两个都这么忙?   江西敬拐到家里附近的篮球场,很多人已经在篮球场玩起来了,老的少的都有,他扫了一眼,没有江东亭的身影,继续骑车往学校赶去,刚到校门口,查岗的学生会就震惊了,这……江西敬不之前就来了吗?他什么时候出去又进来的?   江西敬发觉今天有很多人看他的眼光很奇异,都对着他忍不住看了再看,他拧紧了眉,嘴角往下压,直觉跟江东亭今天的反常行为有关。   他很在意这次比赛是真的,但这么早来训练,需要整个球队配合他,不会这样临时突然决定。   心事重重地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江西敬望着谭桃空空的座位,想了想,从书里掏出一个素白的信封。   ……   谭桃拿着信,往体育馆走去,她来得算早的,而且很少有人一大早会去体育馆,所以路上静谧无声,她略微紧张的心情在这种静谧中得到平复。   体育馆的两边种了成排成排的樱花树,风吹落,樱花雨,地上铺起了层层粉白的花瓣毯,如梦似幻,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江西敬的侧脸冷淡而英俊,他放空着眼神站在那,站得笔直。   在离他几步的地方,谭桃停住了脚步,她没猜错,真的是他,嘴角不由得轻轻扬起。   江西敬发现了她的视线,回过来看着她,站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面的东西很复杂,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谭桃,你来了。”江西敬仍然站在原地说话,没有靠近的意思。   谭桃也没动,点点头,“你信上叫我来这儿,有什么事?”   江西敬嘴角扬了扬,弧度很浅,“你觉得呢?”   这种打哑谜的模式让谭桃不是很喜欢,她望着江西敬因为笑起来,莫名显得有些痞气的脸孔,试探地问道:“江东亭?”   对面的江西敬脸色僵住了,他生硬地说道:“我跟江东亭不像。”   “嗯,这下我更确定你是江东亭了,”谭桃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哥觉得你们俩很像。”   江东亭气得骂了一句,“草,那理发师,我跟他说一毫米都不能差,果然是他手抖了。”   “发型很像啊,”谭桃望了望他清爽的发型,她挑剔地看着他,“但是其他不同的地方太多了。”   “切,你第一眼不也没看出来。”江东亭不耐烦地把整齐的领带往外拉松,把扣得整整齐齐的校服扣子解开,他骨子里的痞气根本就藏不住。   谭桃摆了摆手,“玩笑开完了,我走了。”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等等,”江东亭抓住她的胳膊,被谭桃凉凉的眼神扫了一眼,又心虚地放开她,“你以为是江西敬约你?”   谭桃挑了挑眉,笑了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以为脱单有望,即将恋爱的谭桃失望地回了教室,看到江西敬坐在座位上,一如既往地埋头刷题,她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迈着跟往常一样平常的步子,回到座位上,疲惫地把头埋在胳膊里,闭目养神。   怎么还没恋爱,就有一种失恋的感觉了?   江西敬紧张地看着她走进来,用眼角观察她,想看到她发现信时会是什么样子,但她连抽屉都没掀,就埋头睡觉了,握了握手中的笔,江西敬抿了抿唇。   收作业本的时候,江西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了谭桃一句,“今天怎么不看情书?”   “没有人送情书了,”谭桃把作业叠好,突然福至心灵,抬头看着江西敬,“你是不是知道江东亭干的好事了?”   十九班今天班级气氛极为热烈,一堆少女围着江东亭,啧啧称奇,“江东亭,你跟实验班的江西敬居然是双胞胎!”平常从没注意阴沉的江东亭,没想到错过了一个极品啊!   那张她们熟悉的高岭之花的脸蛋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痞气笑容,嫣红的嘴唇勾起一个挑逗的弧度,江东亭顶着与江西敬一样的脸,却色气满满,“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少女们看着他,像看着跌落神坛的江西敬,压抑着尖叫和笑声,围在江东亭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   江东亭游刃有余地半躺在座位上,左撩一个,右撩一个,把金冠鹏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东哥这突然成为了男神,让他好生羡慕,阶级差距一下子就拉出来了。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十九班的少女们回头一看,是江西敬本人!高岭之花本花!面容冷峻,神情倨傲,少女们一会看看门口的高冷男神,一会再看看座位上的痞气男神,两个人极其相似,却又极为不同,她们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谁能左拥右抱之……   江东亭懒懒地向门口的江西敬招了招手,“hi,来找我啊。”   “出来。”江西敬冷冷地说道。   江东亭像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哥,你有事就不能进来说吗?没看见我们班这么多怀春少女嗷嗷待哺吗?”   “怀春少女”们疯狂点头,快进来快进来。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江西敬真的跨步走了进来,他眼神极冷,脸色也沉了下来,在少女们崇拜的眼神中,一把拎起了嬉皮笑脸的江东亭,穿过教室,把江东亭带了出去,被拎着的江东亭还笑嘻嘻地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别误会,我们兄弟感情很好。”   江西敬把他拎到无人的楼道口,往墙上一摔,“你干了什么?”   “什么我干了什么?”江东亭摸了摸肩膀,“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   江西敬单手按住他的肩膀,“你找谭桃干什么?”   江东亭晃了晃脑袋,脸上故意笑得流里流气的,“我不能找谭桃吗?你是谭桃的谁?我找她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   “你找她,可以,”江西敬脸上染上了三分怒气,“为什么装成我的样子去找她?”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早就出门,怪不得他一早上就感到巨大的心绪波动,原来是他在顶着他的名义去做事。   江东亭拉出自己被按住的肩膀,冷冷地说道:“什么叫装成你的样子?我们长得一样,是天生的,难道有规定,你江西敬一定是人上人,我江东亭就一定是废物?”   “你不用故意诛我的心,”江西敬脸色沉沉地说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很清楚,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做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的事。”说完,他警告地盯着江东亭笑眯眯的眼睛,退着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江东亭笑嘻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心口狂跳着的心脏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谁的怒气。   谭桃看着江西敬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看到他回来,脸色跟往常没什么差别,反正就是没有表情。   注意到谭桃的眼神,江西敬说道:“我去教训过他了。”   谭桃:“对小孩子就不需要太计较了吧。”   江西敬愣了一下,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嗯。”   谭桃也略微笑了笑,江西敬哪里都好,可惜就是不会谈恋爱,谭桃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到底他怎么样才会开窍呢?   江西敬苦恼地看着谭桃雪白的侧脸,到底怎么样,她才会注意到抽屉里有一封信呢? 第130章 学霸7   江西敬拿着厚厚的一叠笔记放到谭桃桌上, “给你。”   谭桃打开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看了看,对着江西敬说道:“谢谢。”把厚厚的笔记竖起来整理了一下,放在桌子的左上角。   看着她把笔记放好, 江西敬僵住了, “放桌上不会挡视线?”   谭桃想了想,她根本不用听课,所有的知识点她都听过了,也融汇于心,堆高点, 还能挡住老师的目光, 不影响她思考撩汉大业, 于是她放心地摇摇头,“不会,没关系。”给她再多的笔记她也受得了。   江西敬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化学课,谭桃拿了张纸,认真地写她的撩汉计划。   先从侧面入手, 曲线救国, 他喜欢学习, 就跟他一起学习, 去书店买个一大堆教辅书,当然一定要跟他说,只有这最后一本了,这样就能坐在一起刷题了,计划通。   趁着坐在一起刷题的时候, 可以进行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谭桃在肢体接触下面重重地划了两道粗线,怎么能够非常自然地肢体接触呢?谭桃在脑海中设计了几种方式,发现好几种方式简单朴实,可操作性也很强,完全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先实践一下。   化学课下课,化学老师一走,谭桃就开始注意江西敬的动作,怎么下课了,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谭桃时不时地往后瞟,江西敬注意到她的眼神,但是不知道她到底看他干什么,只能越发正襟危坐。   教室门口有同学在喊:“江西敬,李老师找。”   谭桃眼前一亮,机会来了,她兴奋地关注着江西敬的动作,看到他把书合上,慢慢地站起来,脚步往外挪,就是现在!   江西敬起身要去办公室,突然谭桃站起来转身往他这边撞来,还好他反应快,马上闪到了一边,“没事吧?”   “没事。”谭桃面无表情地回身又回到座位上,在纸上的那一条——“制造机会,落入他的怀抱”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叉,没有用的,根本不存在的,落入怀抱是不可能的了,运动神经这么强,碰瓷是碰不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江西敬看着她突然落寞的背影,有点不知所措,又走过去低声说了句:“吓到你了吗?”   “没有,”谭桃捂住作战计划,淡定地催道,“李老师叫你,快去吧。”没关系,此计不行,还有另一计。   带了一大堆新的作业任务,江西敬回来了,把试卷一组一组发下去,谭桃拿到试卷之后,就把试卷的左半张偷偷撕了个口子。   等江西敬问:“谁的试卷有问题,可以上来换。”谭桃马上拿起被她撕破的试卷,拿到讲台上递给江西敬,“这试卷破了。”江西敬看了一眼,拿出一张新的试卷放在一旁,“新的。”   为什么不用手递给我,这样我就可以趁机碰到你的手了,谭桃眉心微抖,把破的试卷往桌上一放,死心地拿着新试卷回去了,然后在“制造机会,触碰他的手掌”旁边也打了个叉。   本着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精神和严谨的学术态度,谭桃发现了她这些作战方式的缺陷,都是她在制造机会,应该引诱江西敬主动跟她接触才对,这样她就可以把握尺度了,冷静地把第一版作战计划夹在书里,谭桃开始着手写第二份作战计划。   午休,江西敬正在做题,突然从前面传来滴溜溜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他一抬头,就看见谭桃正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祈求地望着他,又指指他附近的地面,他把注意力从那双美丽的眼睛挪开,看到地上一支三菱水笔。   俯身把笔捡起,江西敬发现笔头的滚珠掉了,笔尖正渗出墨来,他从自己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起身走到谭桃桌边,轻轻把笔放到谭桃桌上,然后把手上的这支坏笔扔到了教室前面的垃圾桶里,回来经过谭桃座位时,轻声说道:“笔摔坏了,用我的。”   谭桃拿起他给的那支笔,哭笑不得,计算失误,没想到实验道具那么不禁摔,早知道就扔胶带了,这支笔是他刚刚拿在手里的,四舍五入他们也算牵手了吧。   江西敬看她开始用自己的笔写字,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是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打开抽屉,看到自己的信呢?   每天午休之后是固定的体育课,为了唤醒学生疲惫的精神,也为了体育测试,体育老师照例先来了个热身高抬腿套餐。   他看着谭桃慢悠悠地做高抬腿,真是痛苦万分,上面领导给他的压力很大啊,谭桃可是状元苗子,如果在体育测试上面掉了链子,他就是学校的罪人了。   “谭桃啊,我说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体育老师无奈地说道,“你说你腿长吧,你跑也跑不快啊。”   谭桃不为所动,保持着自己的频率。   体育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对着谭桃说:“你看江西敬,他个子也高,怎么运动就那么灵活?”   这下谭桃停下了动作,“报告老师,可以让江西敬辅导我的体育吗?”   体育还用得着辅导,体育老师严重怀疑谭桃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看她脸色严肃,十分正经,另一位当事人江西敬,轻快地做着高抬腿,完全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那行,你去,”体育老师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你去找江西敬讨教一下高个子运动的秘诀。”   实验班的吃瓜群众又激动了,金童玉女在体育课二次接触,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进展呢?每天学习真的很枯燥,急需八卦当兴奋剂。   而江西敬和谭桃从不让他们失望,他们真的是在很严肃地训练,江西敬跟谭桃面对面地站着,脸色都不带有什么变化,语调也是没有起伏。   “把左腿抬高一点。”   “45度。”   “频率快一点。”   “想象在骑车。”   江西敬严谨认真地教学,希望能帮谭桃顺利通过体育测试,谭桃努力地跳,希望等会儿体力不支,江西敬能在她摔倒之前扶住她。   两个笨拙的人用笨拙的方式努力地希望对方能看到自己。   金冠鹏蹲在篮球场,隔着网栏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对着投篮的江东亭说,“东哥,我现在看你俩,感觉好分裂啊。”   江东亭一抬手,又是一个漂亮的空心球,“那就别看。”   金冠鹏觉得江东亭剪了个跟江西敬一样的发型之后,越来越酷了,也冷冰冰的,又看看对面的两个人,发现江西敬脸上的表情比现在的江东亭温和多了,眼神柔柔地看着谭桃,立马着急地喊江东亭,“东哥,不好了,你哥好像和谭桃谈恋爱了。”   准备投篮的手放下来,江东亭把篮球往金冠鹏手里一扔,走到网栏旁看着对面,他可以从心中感觉到江西敬此刻心里的平和与喜悦,很幸福嘛。   从愣愣的金冠鹏手里又拿回篮球,后退到另一边,“闪开。”   金冠鹏呆呆地往旁边挪一挪,江东亭摆好姿势,助跑之后,一跃而起,把篮球高高地抛起,篮球顺着他的力道从篮球场飞到操场,直往江西敬脸上去。   江西敬眉头一皱,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飞来的篮球,谭桃被他迅猛的动作吓到,回头一看,江东亭在那笑嘻嘻地冲他们招手。   “他有病?”谭桃拿起江西敬手里的篮球,走到网栏那边,隔着网栏对着江东亭嬉笑的脸砸去,“江东亭,你想挨揍吗?”   江东亭把脸闪到一边露出来,还是嬉皮笑脸的,“怎么,我哥运动神经比我还发达,他接得住。”   “我不仅接得住,还可以扔回去,”江西敬走到谭桃身边,从谭桃的手里拿回篮球,淡淡地说道,“你要试试吗?”   谭桃摩挲了一下指尖,刚刚江西敬拿篮球,她没准备好,错失了一个好机会,差点就能肢体接触了。   “要不,”江东亭抓着网栏,对着江西敬吊儿郎当地说,“你进来,我们试试?”   江西敬把篮球轻轻地抛回网内,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又滚回了江东亭身边,“我没你那么幼稚。”   “是吗?”江东亭挑了挑眉,“不是不敢吗?”在篮球上,他有自信能胜江西敬一手。   还没等江西敬回答,谭桃撸起袖子,“我敢。”径直往网栏的门那走去,等江西敬反应过来的时候,谭桃已经站了进去,篮球场内的男生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江东亭不耐烦地说:“女孩子,出来玩什么solo。”   谭桃没理他,捡起一个篮球,走到三分线外,抬手,江东亭一看她的姿势就笑了,这什么抛绣球的手势,嘲笑道:“喂,谭桃,你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能投进,我再给你磕个头怎么样?”   对于他的嘲笑,谭桃置若罔闻,以极其不专业的姿势投进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空心球,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拍了拍手,对着僵住的江东亭说:“别给我磕头,我怕折寿。”   回教室的路上,谭桃蹦蹦跳跳的,笑得极其愉快,她前世为了通过体育测试,可是专门练习了投篮,虽然姿势丑,但命中率可不低。   为了表示对她的敬意,江西敬去买水了。   谭桃最先回到教室,翻书包找纸,没找到,随手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有一个熟悉的素白信封。   “谭桃,你想喝哪个?”江西敬手上拿了一瓶果汁一瓶水回来,谭桃抬起头,扬起手上的信封,“是你的吗?” 第131章 学霸8   江西敬心里很紧张, 脸上却很平静,淡淡地回答道:“是我。”   谭桃松了口气,江东亭应该不会同一个花招用两次, “我可以看吗?”   “是写给你的, 你当然可以看。”江西敬拿着两瓶水,言语很肯定,人却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当着他的面,谭桃表面镇定,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抬头看了江西敬一眼, 望着他清俊的脸庞, 她鼓起勇气低头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字刚劲潇洒,力透纸背,短短的一句话, 被他写得气势磅礴, 像一封战书。   “你愿意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谭桃有点懵, 这算表白吗?   她抬头又看了江西敬一眼, 发现江西敬脸上的表情没变,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真诚又炽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她笑了笑, 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愿意。”   江西敬紧绷的肩膀放松了,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弧度上扬的笑容。   实验班的同学累成狗地回来,看到他们班高冷的金童玉女对视着在笑,感觉好像错过了好几集剧情???   谭桃把肢体接触大作战计划书收好,边合上书,边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想回头看江西敬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忍了三秒,还是回头偏了一点点角度,马上就对上江西敬温柔的眼神,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只是让谭桃不由自主地连眼睛都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啊,好像身边平平无奇的一切都有了让人微笑的力量,谭桃抚平书角的褶皱,脸上又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恋爱这件事,会让你周身的气场都发生变化,尤其是当两个人靠近的时候,实验班的围观群众被两个人之间冒着的粉色泡泡闪瞎了眼,班主任也被闪瞎了,为什么班上最有希望冲击状元的两个苗子那么不对劲。   江西敬坐在谭桃左后方,眼睛明目张胆地看她的背影,谭桃坐在前面,还时不时地偏头往后看,视线一接触,就抿嘴笑着转回来,目睹了全程的班主任的心情很复杂,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是马上高考了,耽误学习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谭桃江西敬被班主任双双传唤。   “别担心,”江西敬安慰谭桃,“快高考了,老师不会说什么重话。”   谭桃不仅没有担心,反而心里还很高兴,因为谈恋爱被老师教育,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看到谭桃神色如常,江西敬心里也安定下来,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真想牵住她的手。   班主任看着两个漂亮的宝贝疙瘩,头疼得要命,都是好学生,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怎么就偏偏要早恋,叹了口气,想想恋爱当中更不理智的一般都是女孩子,所以先对着江西敬说:“江西敬,你说说,你跟谭桃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江西敬看上去很冷静。   班主任哼了一声,“你就说,你是不是在跟谭桃谈恋爱?”小子,你最好说你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是老师误会了。   江西敬看了身边的谭桃一眼,她眼角上挑,微微一弯,眼里盛的是甜甜的笑意,没有半点迟疑害怕,江西敬也勾唇笑了一下,“是。”   秀恩爱秀到他面前来了,太过分了!班主任内心狂吼,脸色一沉,“谭桃,你也承认了?”   “嗯,”谭桃先对着江西敬笑,再向班主任说道,“老师,你放心吧,我们会一起互相督促、互相鼓励、互相学习,不会分心的,以交流学习为主要目的,一起考上a大。”   班主任后面的台词被抢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有点委屈,“万一你们学习退步了呢?”状元苗子砸在手里,会被校长剥一层皮的,宝宝心里也苦啊。   谭桃自信地说:“不会的,下次模拟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如果模拟考退步了怎么办?”班主任打击谭桃的自信心,双手一抱,严肃地说,“你们是不是就分手?”   “老师,”江西敬在下面偷偷牵起谭桃的手,紧紧地握着,“我们不会退步。”   班主任很绝望啊,江西敬你是个男人,脸色要不要那么紧张!他故意不理江西敬,还是问谭桃,“谭桃,你回答老师。”   “我们不会退步。”谭桃笑着说了一样的话,在下面回握住江西敬。   江西敬的扑克脸上笑意压都压不住。   “行,我就看你们下次模拟考表现。”班主任疲惫地挥了挥手,赶他们回教室。   两人对视一眼,放开偷偷牵着的手,距离不远不近地走出办公室了。   等两个人关上门以后,班主任抓狂地拿起手机,发微信给老婆:老婆,我好想你。   过了三秒钟,“嘟”——“你说吧,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谭桃跟江西敬不远不近地走着,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在静谧的走廊上,谁也没有看着谁,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肩膀向对方倾斜的角度,都在告诉着旁人他们的心事。   实验班的学生和老师每天都吃狗粮吃到呕吐,明明他们很守规矩,虽然同进同出,但在人前没有一点亲密行为,可两个冷冰冰的人光是同框,周围的气氛就变得温柔起来,更不要说他们时不时地对视一笑,围观群众表示非常痛苦,为了缓解心里的郁闷,只能多做几张试卷解解压。   模拟考成绩一出来,实验班学生直接崩溃,狗粮双煞分别霸占第一第二名,恋爱虐狗也就算了,成绩还碾压凡人,大家都只想抱头痛哭。   学校的金榜宣言上,谭桃的是:好好学习,江西敬是:天天想她。   对此,江西敬表示打字的时候手误,绝对不是故意秀恩爱。   围观群众:大佬恋爱,秀恩爱的方式都比他们叼。   江妈对大儿子最近越来越柔和的气场和脸上时不时露出的笑容,表示强烈的怀疑,但是又不能直接问,跑去问训练回来的江东亭,“东亭,哥哥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情况?怎么每天都笑?”   “什么情况?”江东亭撩了撩头上汗津津的头发,淡淡地说,“笑可能是因为模拟考考得不错吧。”   “哥哥不会因为考试成绩好,就这么开心吧,”江妈疑惑地说,“他以前也没有这样过呀。”   “那就是中彩票了,”江东亭挥了挥手,“我上去洗澡了。”   水流冲刷过江东亭结实流畅的肌肉,他站在冷水下冲刷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心里时不时地传来一股甜蜜的感觉,江东亭不用去问,心里就已经能确认答案了。   江西敬和谭桃在一起了。   那天,金冠鹏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对着他大喊,“不好啦,东哥,你被你哥绿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江东亭睁开眼睛,冷冷地说:“放你的屁。”   金冠鹏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东哥你看。”   学校公告栏的金榜题名,两个人并排在一起,一样的冷淡气场,天之骄子的气息,下面的宣言明晃晃地表明了两人的关系。   抬起头,让水柱冲刷自己的脸庞,江东亭的心砰砰直跳,再冷的水也浇不灭他心头的火热,他想起江西敬的话,到底是他们之间谁动了心?   闭上眼睛,脑海里划过谭桃的一颦一笑,江东亭捂住了脸,不是他,不会是他,是江西敬,他讨厌谭桃才对。   草,老子天下第一酷,会喜欢一个眼睛长头顶上的女人?放他的螺旋飞天屁。   洗完澡,江东亭换了睡衣,去敲江西敬的门,“砰砰砰”,声音大得震天。   “什么事?”江西敬拉开门,也是头发微湿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一块毛巾,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显然也是刚洗完澡。   江东亭脸色很臭,“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在心里发春膈应我?”   拿起毛巾盖在头发上,江西敬似笑非笑地说:“你自己产生的想法不要强加在我身上。”   “你!”江东亭怒火中烧,脸色通红,江西敬却不在意地准备关门,关门前还说了句,“明天的比赛加油。”   江东亭对着关上的门打了一套组合拳,装模作样,明明就是心里在想谭桃,真是卑鄙无耻又下流,跟谭桃那种目中无人高傲自大的女人天生一对蛇鼠一窝。   跟七中的比赛,是江东亭期待,也准备了很久的重要比赛,一大早,他就抓起外套,换上最舒服的球鞋,“妈,我走了。”   “加油啊,东亭,”江妈笑着说,“西敬说你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赛,妈妈有事去不了,会在心里为你加油打气的。”   “肉麻。”江东亭不屑地说道,嘴角却暗暗地翘了起来。   上学之前,他想再去看婆婆一次,跟婆婆说他今天要比赛的消息,兴奋地迎着晨曦来到婆婆住的小窝前,大喊了几声,“婆婆,婆婆,浩浩来看你了!”   没人回应。   江东亭把自行车停好,疑惑地走进去一看,却看见老婆婆倒在地上,头上是殷红的血迹。   ……   “今天是东亭的比赛,在体育馆,要去看吗?”江西敬问正在写题的谭桃。   谭桃停了手里的动作,放下笔,笑着说:“你想去,我当然陪你去。”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一直到体育馆前的那条樱花路,谭桃想到那个时候江东亭假扮江西敬约她在这里见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江西敬疑惑地说:“怎么了?”   “江西敬,”谭桃停住脚步,“如果是你约我在这里见面,你会想对我说什么?”   她在微风中轻笑,比风更能吹动他的心,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谭桃,我……”   “不好啦,谭桃!”金冠鹏从后面急匆匆地跑来,对着江西敬和谭桃哭丧着脸说,“东哥不见了!” 第132章 学霸9   江西敬放下了握住谭桃肩膀的手, 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比赛快要开始了,”金冠鹏着急得脸上冒汗,一米八的大个子原地着急地团团转, “可东哥还没来, 打他手机也没人接。”   江西敬:“他比我先出门,不可能还没到。”   “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谭桃问道,“比赛还有多长时间开始?”   金冠鹏哭丧着脸说:“还有四十分钟,其他队员都进场了。”   “别着急,”江西敬冷静地说, “我沿路去找他, 你继续打他的电话。”   谭桃留在金冠鹏身边, 一起进去等消息,金冠鹏急得坐立难安,头上不停地出汗,谭桃劝道:“你镇定点,七中的人在看了。”   金冠鹏抬头一看, 七中的人果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时不时地往他这个方向看, 金冠鹏更紧张了, 转过去哆哆嗦嗦地拨江东亭的电话。   ……   发现老婆婆躺在地上之后,江东亭马上跃过去,查看她的伤,头上的血迹半干,其他地方表面看上去没事, 江东亭叫了两声,“婆婆,婆婆。”老婆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敢随便动她,他立刻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最近的医院离这里要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救护车让他在旁观察病人的情况,千万不要离开。   江东亭着急地蹲在一旁,看着老婆婆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得红了眼眶,婆婆,你千万别有事。   因为时间还早,救护车来得很顺利,但是他们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救护车上的护士打电话给江东亭,“你好,这里的路太窄了,救护车没有办法开进来,我们现在立刻抬担架过来,请你务必留在病人身边。”   “好,你们快点来。”江东亭挂断电话,焦急地等待着。   这一段小路,两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拼了命地跑,也花了二十分钟才赶到,看到一个高中生蹲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边上,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你是她的亲属?还是……?”   “我是她的外孙,”江东亭抹了抹眼睛,“快送她去医院。”   医护人员们连忙把老婆婆抬上担架,可能是因为奔跑来的,两位医护人员明显体力下降,走得比来时慢多了。   江东亭着急地说,“我来。”一把台住担架的一边,医护人员在一旁指导他,发现他抬得很稳,也就放下心了。   心急如焚地把老婆婆送上救护车,江东亭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校裤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是刚刚抬担架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颠出来了,医护人员坐在车里,向他招手道:“快上来啊。”   耳边是救护车已经开启的鸣笛,眼前是昏迷的老婆婆,江东亭咬牙道:“好。”跳上车之后,他擦了把汗,问医护人员,“现在几点了?”   “八点一刻,”医护人员看他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批评道,“怎么让你外婆穿成这样倒在外面。”看他穿着名校的校服,人俊俏挺拔,不像是苦孩子。   江东亭双手合十,握拳低着头,“都是我的错。”   就算老婆婆再怎么抗拒,也应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才对,他不是谭桃,不应该那么优柔寡断,否则,老婆婆今天也不会受伤昏迷不醒。   看他懊恼悔过的样子,医护人员又心软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给家里的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   江东亭摇了摇头,“刚刚手机不小心丢了。”   “阿姨有,”医护人员拿出自己的手机,“用吧。”   江东亭接过手机,才突然发觉,自己记得住的号码只有一个。   江西敬急匆匆地从体育馆走向校门口,回想从家里到学校的路径,打车一段一段地快速去找,如果他还在路上,应该能找到。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他心口一跳,停下脚步,立刻接了起来,“江东亭,你在哪?”   “我……”江东亭看了一眼昏迷的婆婆,说道,“我现在有点事。”   江西敬:“比赛呢,赶得回来吗?”   江东亭看了一眼车外,现在上班的车辆多了起来,车流如潮,即使是救护车,行驶地也很缓慢,他低声对着电话说道:“来不及了吧。”   “是什么事?”江西敬冷静地问道,“你在哪里,我想办法来接你。”   “我走不开,”江东亭在电话里苦笑一声,“替我跟金冠鹏说声对不起,让替补上吧。”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医护人员。   江西敬听着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握紧了手心。   体育馆内的金冠鹏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了,打都打得通,就是没人接,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里都快流泪了,火急火燎地对着谭桃说:“谭桃,怎么办啊,东哥到底去哪了?”   谭桃安慰地说道:“别着急,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出现了,就算他有事忙,来不了,你们还有替补。”   “不行啊!”金冠鹏激动地一捶大腿,“这次省队的教练特别来看东哥打比赛,这次机会对他很重要!东哥他不分昼夜地训练了这么久,他不会为别的事放弃这次比赛的!”   谭桃愣住了,她倏地站了起来,“你坐在这儿继续打他电话,我出去找他。”   她快步走了出去,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江西敬一动不动地拿着手机站在那儿。   “江西敬,他来吗?”谭桃上前,着急地问道。   江西敬摇摇头。   “他到底有什么事?”谭桃皱眉道,“金冠鹏说这次比赛很重要,关系到他能不能进省队深造。”   江西敬的脸色变了,“你仔细说说。”   听完谭桃对金冠鹏的转述之后,江西敬面色沉沉地摸了摸她的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先进去,告诉金冠鹏别着急,我会有办法让他出现。”   谭桃心里有些怀疑,但还是听了江西敬的话。   回到体育馆内,离比赛开始只有十分钟了,替补也已经准备好了,谭桃上前对金冠鹏说:“江东亭马上就到。”   金冠鹏快哭了的脸马上惊喜地绽开一个笑容,“真的?!”   “嗯。”谭桃微笑着点点头,她相信江西敬。   对面七中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请的外援个个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笑嘻嘻地说:“怎么,江东亭那个孬种不敢来了?约架不敢来,比赛也不敢来,哈哈哈。”   七中的人一齐发出“嘘”声,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江东亭来。   金冠鹏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望着观众席上明显面色不好的省队教练,着急地看着坐在替补席的谭桃,用眼神询问她,江东亭人呢?   “喂,”对面七中的原队队长,轻佻地挤了挤眼睛,“江东亭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所以躲起来不敢见人哪?”   七中肆无忌惮的嘲笑让这边球队的压力很大,他们不得不商量,别等江东亭了,赶紧让替补上。   “不行,”金冠鹏的一张熊脸憋得通红,坚决地说道,“东哥训练有多努力,大家都知道,我们最少也得等他到最后一分钟。”   想到江东亭平常训练的努力和王牌的技术,队长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道:“行,就等他到开赛前一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谭桃不由得紧张地捏紧了手,江西敬会把江东亭带来吗?   几乎每个人都在看体育馆那个大钟,甚至七中的人也不再急于嘲笑讽刺他们,也关注着那个钟表的走向,那细细的秒针每跳动一格,在场所有人的心跳就跳急一分,终于那根分针走到了距离临界点最近的地方。   谭桃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往门口望去,所有的人跟着她屏息凝神地一起望向体育馆的门口。   “咔哒,”门口传来门轴被推动的声音,逆光之中走来一个漫不经心的修长身影,他的头发用发带箍起,脸上是招牌的不羁笑容,还有那件7号球衣。   “江东亭!”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第一声,随后体育馆里是海浪般席卷而来的疯狂叫喊声,全场回荡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江东亭!江东亭!江东亭!”   江东亭伸出了右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跑几步上前,对着激动地狂跳的金冠鹏笑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金冠鹏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他,“东哥,我爱你!”   两队正式开赛,可是江东亭却表现得十分保守,他打得是控位的位置,他一谨慎,整个球队都束手束脚起来,加上七中的外援手脚不干净,很快场上,他们队的比分居然落后了起来,急得金冠鹏不时地向江东亭使眼色,东哥,上啊,拿出我们训练的成果。   江东亭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中场休息的时候,除了金冠鹏之外,其他所有队员都在质疑他今天的发挥失常。   “下半场不会了,”江东亭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就按平时的打。”   果然,下半场的江东亭简直跟上半场换了一个人似的,准确的预判,果断的进攻,再加上他俊朗帅气的身姿,唯我独尊的气势,俘获了场上所有少男少女的心,体育馆中的尖叫声一浪掀过一浪,他是今天绝对的王者!   比赛结束之后,江东亭在众人的赞美中,微笑地走回替补席拿水,他还没伸手,眼前就递来了一瓶水。   谭桃微笑着看着他,做了个口型:江西敬。   所有人都叫着别人的名字,只有我知道,你是你。 第133章 学霸10   江西敬微微笑了笑, 肯定地点点头,他不惊讶她会认出是他,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也许别人会认错, 但她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不是他现在顶着“江东亭”的身份,他真想一把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高兴她能认出他, 但他是江东亭, 所以只能一再地向她微笑。   笑得谭桃都低声说道:“别笑了, 再笑就穿帮了。”   江西敬又连忙收敛起了笑容,篮球队的队员们从后面又把他团团围住,各种恭喜祝贺和赞美吹牛,江西敬学着江东亭的方式漫不经心地应付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一旁的谭桃身上瞥, 看到她含笑站着, 与喧嚣外独立, 心里就柔软一片, 那是他的女孩。   金冠鹏激动地欢呼庆祝着,却观察到“江东亭”的眼神不停地往谭桃身上瞟,心中暗暗为“江东亭”感到难过,哎,东哥, 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谭桃又聪明又善良又美丽……好吧,没有比谭桃更好的姑娘了,金冠鹏上前拍拍“江东亭”的肩膀,东哥,情场失意,赛场得意,也值了。   省队的教练对“江东亭”的表现赞不绝口,留了名片,让他来省队签字画押。   “江东亭”点点头,怕多说多错,一言不发地把名片收下。   “上次见你小子还是只野性十足的小豹子,现在倒是沉稳了。”教练拍拍“江东亭”的肩膀,夸赞道。   比赛结束了,江西敬洗完澡,重新换回自己的校服,清清爽爽,脸色冷峻,又从桀骜不驯的江东亭变回了沉默内敛的江西敬。   等在外面的谭桃一看到他这张熟悉的扑克脸,忍不住飞身抱住他,“江西敬,你还会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被她猝不及防的拥抱煞到,江西敬愣了三秒,才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我还会对你很好。”   “这个我知道。”谭桃抬起红扑扑的脸,刚刚那场激烈的比赛让一向冷淡的她心中也激荡不已,这个人,好像一个魔方,能够在她的眼中变幻出不同的色彩。   江西敬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暗想自己是不是以后该多多表现自己其他的才能?   “东哥!”金冠鹏大叫着跑来,看到江西敬抱着谭桃,又看看江西敬冷冰冰的脸,这是绿帽现场,还是变戏法?金冠鹏迟疑地说道:“是……是大哥吗?”   “嗯。”江西敬点点头,放开怀里的谭桃,“你联系到他了吗?”   “那……”金冠鹏风中凌乱,先抓住重点,“刚刚上场的也是大哥?”   江西敬没回答他,直接掏出手机给江东亭打电话,还是没人接,翻了通话记录,照江东亭之前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回过去。   这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个成熟的女人声音。   “喂,你好。”   “喂,你好,”江西敬顿了顿,“请问之前借你电话打的男孩还在你那吗?”   医护人员想了想,今早向她借电话的只有一个男孩,她回答道:“他早就走了。”   “抱歉,可以问一下你这是哪里吗?”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   江西敬挂了电话,对着谭桃说:“东亭早上去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了。”   两人都请了假,火速赶往市中心医院,江西敬报了江东亭的电话和身份证号,医务人员后台查询了一下,指引他们到了老婆婆的病房。   老婆婆躺着在睡觉,可能是因为早上迷迷糊糊的,没有睡醒,所以摔了一跤,摔破了头,现在已经没事了。   “有个学生自称是她的外孙,”医务人员拿出救护车的签单,“交了钱就先走了。”   江西敬接过单子,上面是江东亭的名字没错。   他跟谭桃对视一眼,又问医务人员,“请问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得知他已经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江西敬陷入了沉默,或许,江东亭来过学校了?他看到了什么?   “电话还是没人接,”谭桃放下手机,猜想道,“可能是路上太着急,掉了。”   江西敬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升腾,因为他隐约感应到了自我厌弃的情绪,不是属于他的情绪,那就是是江东亭,他大概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了。   “谭桃,你沿着我们上学的路去找,我到平常他经常去的那些地方找,谁先找到就给对方打电话通知,”江西敬拍了拍谭桃的肩膀,忧虑地说道,“拜托你了。”   谭桃摸了摸他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走之前,江西敬请了个护工看管婆婆,两人分头开始找江东亭。   谭桃骑着车不紧不慢地沿路回去,从小路走了一次,又从大路走了一次,都没看到江东亭的身影,路过的小店都问了一遍,大部分人都说没见过,有的说见过,指的方向却是模棱两可的。   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夕阳柔和的黄色光芒打在街道上,谭桃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江西敬上一条发的信息还是没找到。   江东亭,他到底去哪了,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   谭桃找了他一下午,早就体力不支了,正好来到了江家附近的公园,干脆在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休息,刚坐下来,就被附近传来的喝彩声给吓了一跳。   公园的小篮球场上,有许多人正围在那,最多的是老人和小孩,还有几个路过的上班族,都惊叹着对着场内叫好。   谭桃慢慢起身,踮起脚,只看到人群包围着的篮球场里面,有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快速地跃动,她走过去,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到江东亭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在篮球场上一对多,拼了命地过人、进球,脸上的汗水像水流一样,汩汩地从发间流下,他的眼神很专注,面对着几个普通水平的对手展示着他专业级的技巧。   一个个漂亮又不花哨的动作引来了围观者的欢呼声,少年人啊,真是有活力。   谭桃在后面看了很久,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里面江东亭的对手也纷纷说停手回家吃晚饭了。   寂静无人的篮球场里,江东亭还在不断地运球,转身,投篮,消耗着自己所有的体力,直到他再也抬不起手,才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看了他一会儿,谭桃走进篮球场,站到他身边,江东亭眼神定定地望着夜空,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天上星星很亮。”   “但是在月亮身边,再亮的星星也没用。”   江东亭偏过头看着站得笔直的谭桃,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如果当初我妈只怀了江西敬一个就好了,他什么都比我强,”江东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起身,对着谭桃夸张地说:“他连小时候尿床尿的地图都比我大。”   “喂,”江东亭对着谭桃说,“这是个笑话,你怎么不笑?”   你的眼睛那么难过,我怎么笑得出来,谭桃抚了抚裙子,也坐了下来。   见她也一起坐下了,江东亭挑挑眉,撸了撸湿透的头发,继续说道:“江西敬很好吧,又聪明性格又好,运动神经也强,好像挑不出什么缺点,我什么都不如他,没关系,我习惯了。”   “只有一点,”江东亭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笑得很灿烂,“他不会打篮球,我会。”   谭桃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呐呐地说道:“不……”   “我看到了,”江东亭摸了摸脸上的汗,笑容越发的灿烂,鼓了鼓掌,“他打得很棒。”   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等他着急地赶到学校,想接上球队的后半场,推开门之后,只听到满场沸腾的尖叫,看到的是热情的观众,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体育馆的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看到队友们跟“他”默契的配合,看到“他”跟他相差无几的动作,听到他的名字在体育馆回荡,真是讽刺啊,他该走了,他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   “我是一个失败的复制品,”江东亭笑着捂住眼睛,“既然一无是处的话,不出生就好了。”   谭桃一巴掌拍上他的头,把沉浸在自我厌弃情绪中的江东亭拍的一愣,“江东亭,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的,只考虑自己的情绪,就随便地把你妈妈努力的成果贬低的一无是处,江东亭,你真幼稚。”   被谭桃这样一番抢白,江东亭嘴唇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而且,”谭桃微微一笑,“你哪里一无是处?既然这么努力想要证明自己而参加的比赛,为什么放弃?”   “就凭你能作出这样的选择,你不仅不是一无是处,我敢说你已经是个很好的人了。”谭桃真心地笑着,篮球场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素白的脸上,显得那么静谧又温柔。   江东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哑声说道:“谭桃,那个人好像是我。”   “什么?”谭桃不明所以。   江东亭伸开双臂紧紧地把眼前的谭桃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斩钉截铁地说道:“动心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谭桃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东亭,”接到谭桃消息赶来的江西敬冷冷地说道,“放开我的女朋友。” 第134章 学霸11   江东亭立刻放开, 双手举起,“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喜欢而情不自禁, 也到此为止了。   江西敬解开领带, 把校服脱下,扔到一边,“江东亭,我们打一架。”   “不是吧,”江东亭抖抖举着的手, “我都投降了, 还要揍我一顿?”   江西敬撩起袖子, “出来。”   江东亭无奈地摇摇头,手撑住地面,站了起来,对着还呆坐在地上的谭桃说,“女孩子, 别出来看。”   两个人气氛很平和地走出了篮球场, 谭桃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们既然要打架, 她就在这儿安静地等他们好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回来了,谭桃看他们一模一样的帅气,脸上一点伤都没有,她有些惊讶, “你们没打架?”   “哥,你瞧瞧,”江东亭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就找这样的女朋友,巴不得我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江西敬也略微笑了笑,解释道:“没打脸。”   “你们……没事了?”谭桃看着两个人之间焕然一新的气氛,真要感慨男孩子之间没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情。   江西敬松开了搭着江东亭肩膀的手,走到谭桃面前,紧紧地抱住她,“谭桃,你更喜欢我,对吗?”   “当然不是,”谭桃轻轻环抱住他,“我只喜欢你。”   你跟江东亭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没有摇摆过,只对你动过心。   站在一旁的江东亭“呕”了一声,“差不多得了,一会我又对谭桃有什么不该有的心理活动了。”   谭桃在江西敬怀里侧头看着作呕的江东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样,算是有个大团圆结局了吗?   第二天,谭桃问江西敬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和好的,江西敬摸摸她的头,“不听话,揍一顿就好。”   那天晚上,两人走入黑暗中,江东亭面对着江西敬摊手,“来吧,我知道你想打我,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你救了我的命,”江西敬没有动手,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有一个不该出生,那就是我。”   江东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妈怀我们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孩子非常虚弱,医生判断可能会是畸形儿,”江西敬在江东亭惊愕的眼神中指向了自己,“那个孩子,就是我。”   所有的人都劝江妈把其中那个可能的畸形儿引产,江妈妈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遗腹子,他们的父亲在车祸中丧生,一个畸形儿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   最后,她也不得不忍痛做下决定,引产掉那个可能的畸形儿。   可在手术前天的b超检查中,双胞胎中的一个却紧紧地拖着另一个,以一种环抱保护的姿态守护着自己的兄弟,江妈妈看着这个画面,眼泪瞬间决堤,她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那是她的孩子,再苦再难,她都要把他抚养长大。   生产的时候,先出来的是被拖着的江西敬,后出来的是一直在下面的江东亭,江妈妈抱着健康漂亮的大儿子,哽咽着说道:“宝贝,你是哥哥,弟弟在妈妈的肚子里一直保护着你,你长大了,要保护弟弟哦。”   可能是江西敬在母体吸收的营养更多,他从出生开始就比弟弟强健,也比弟弟显得聪明灵活。   连医生都啧啧称奇,“可能是弟弟感觉到哥哥太虚弱了,在妈妈肚子里就把营养让给了哥哥。”   “放屁,”江东亭笑着抹了一把眼泪,“我他妈那时候就是个胚胎,还能那么高风亮节,净他妈瞎扯淡。”   江西敬笑了笑,“我也这么想,所以妈从小在我耳边念叨是你救了我,让我很烦。”   “原来你也有烦的事儿,只要不是我一个人难受就行了。”江东亭故作潇洒地笑笑。   “我不擅长篮球,”江西敬淡淡地说,“那场比赛会赢,只是因为我在模仿你,如果你我单独比赛,我会输,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江东亭怔住了,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你都没看过我打球,怎么模仿我?”   “谁说我没看过?”江西敬冷淡地说出让江东亭吓一跳的事实,“你每场比赛我都看了。”   江东亭先是吓一跳,接着脸上浮现出憋也憋不住的笑容,“哥,我打球是不是很帅?”   江西敬抬了抬眼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再碰我女朋友一下,就打断你的胳膊。”   “可我也喜欢她啊,”江东亭不怕死地摸了摸胸口,“一看到她就心软,我能怎么办?”   “那是我的感受,”江西敬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女孩难道不是像恶狗扑食吗?”这种细腻柔软的情愫不适合他。   ……   江东亭拿着名片去了省队,对着教练直接一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教练,那天比赛的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不是我,但是他都打球都是东施效颦,我更棒,请教练给我个机会重新考察我!”   教练被这消息震惊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那天你得分之后都不说脏话,我还以为你改了。”   皮厚的江东亭也脸红了,“教练,我可以改的。”   “改不改,还得看你有没有留在这的价值。”教练拍拍他的肩膀。   江东亭惊喜地抬头,看着教练和蔼的目光,这是愿意重新给他机会了,草!太好了!   高考在即,江东亭也得暂缓训练,每天被江西敬和谭桃按着做题。   他一边写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什么的试卷,一边泛酸地说:“叫老子做数学题就算了,还喂老子吃狗粮,你俩真是无恶不作。”   江西敬替谭桃把过长的头发扎好,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想打架?”   妈的,不是说老子救了你的命,在老子面前还不是一样那么拽,江东亭郁闷地低头,早知道当初在老妈肚子里,救他一命就行了,别给他吸收那么多营养,搞得他都打不过他。   考场安排出来,金童玉女分在两个学校,中间足有二十分钟车程,围观群众们喜大普奔,每一次能拆散他们的机会都是幸运。   谭桃微微一笑,你们这些凡人,对学霸谈恋爱的模式一无所知。   看着上辈子做过的试卷,谭桃摸了摸下巴,要不,都重来一次了,要玩就玩个大的?   规定在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才可以交卷,最后一科结束前,谭桃掐着表,一到时间就把试卷倒扣在桌子上,利落地起身向监考老师点头示意,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考场。   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谭桃撑着淡粉色的伞,打了辆车,直奔江西敬的考场。   铃声响起,最后一科考试也结束了,江西敬快速地收着东西,出教室一看,小雨,想早点见到谭桃,也顾不得了,他皱了皱眉,走入细密的雨帘之中,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在等待的家长群中,那个特别的纤细身影。   谭桃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摇曳生姿,向他微微一笑,倾倒了他整个青春。   江西敬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谭桃。”   “我先交卷就来等你了,”谭桃微微踮起脚尖,替他撑伞,“怎么样,我这个女朋友合不合格?”   江西敬微笑着摇摇头,“伞撑得太低,不合格。”   谭桃撇了撇嘴,努力地踮起脚尖把伞撑高,谈恋爱好难啊,男朋友太高,她还要再长高点才行。   “这样就对了。”江西敬的眼神变得温柔,在一方小小的淡粉色天地里,轻轻地低头吻住了他的女孩。   被套路了,谭桃微笑着闭上眼睛,江西敬,想跟你谈一辈子恋爱。   今年j省高考出了个特大爆炸新闻,其程度属于那种看了都感觉像编的。   天才少女高考状元,以离满分三分之差成为毫无争议的本届王者,轰动全国。   接受采访的时候,她对着记者的镜头笑道:“我的秘诀啊,就是学习不如谈恋爱。”   然后这位天才少女与另一位同样成绩出众的少年的恋爱故事被挖掘出来了。   许多他们的同学都表示痛苦万分,一起读书的时候被虐,以为毕业了,就能摆脱被强塞狗粮的命运,没想到学霸真的那么能秀,还秀到全国新闻了,服气服气。   这一对金童玉女双双进入了a大,读同一个专业,毕业后又读了同专业的硕士和博士,留在了a大的科研队伍中。   “谭老师,”一位男同学脸色绯红地拿出一盒巧克力,“祝你七夕节快乐。’   谭桃抱起书,矜持地笑笑,“抱歉,我的七夕属于你们的江教授。”   旁边的同学拍了拍这位失恋男同学的肩膀,“兄弟,你趁早转专业吧,让江教授知道你跟谭老师表白,他会用学术的力量教你做人的。”   谭桃快步走到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在人群中卓尔不群,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入江西敬怀里,“等久了吧,对不起啊,学生问太多问题了。”   “还好,”江西敬眼中闪烁着了然,“是男同学问的?”   谭桃笑着晃晃他的手,“哪位男同学敢问江教授的女朋友问题,难道他是想挂科了?”   “希望他们知道就好,”江西敬握住她的手,“今天东亭回来了。”   谭桃:“篮球明星回来了,去机场接他吗?”   “不去,接他的人太多,”江西敬带她走向停车的地方,“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第135章 学霸12   “去哪里?”谭桃坐上副驾驶, 调侃道,“千万别是什么情人节惊喜,太没新意了。”   江西敬挑眉, “我们不是每天都过情人节?”   谭桃扑哧一笑, 凑过去在他冷峻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跟你谈恋爱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按下车上的播放按钮,传来谭桃最喜欢的歌——《first love》,谭桃点点头,跟着旋律轻轻哼唱了起来。   江西敬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有她在身边, 幸福是那么简单。   “怎么回学校了?”谭桃惊讶地望着车外的校园景色, 他们已经很久没回过学校了,这里的风景熟悉又陌生。   江西敬:“学校邀请我们回来参加百年校庆,今天来商量一下当天的行程。”   “学校怎么没通知我?”谭桃狐疑地说。   江西敬下车,替她开了车门,“可能是因为你换电话号码了。”   谭桃失笑, 她都忘了, 当年因为上了新闻, 成了名人之后, 每天接到很多不知名的电话,不堪其扰,换了号码。   拉住江西敬的手,谭桃故作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带我到学校来,是真的有什么惊喜呢。”   “抱歉, ”江西敬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个浪漫的人。”   门口的保安早接到了消息,听他们表明身份之后,马上打电话到校务处核实之后放他们进校了。   一直到保安挂了电话允许他们进校之后,谭桃才真的相信,今天江西敬确实只是带她来学校商量百年校庆的事,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会准备什么情人节惊喜呢,该不会真的不准备吧?   他们恋爱已经七年了,难道恋爱也有七年之痒?   谭桃握紧了他的手,江西敬察觉到她的动作,回身又亲了一个她的发顶,“晚上我们一起过节。”   “谁说要过节?”谭桃撇嘴,口是心非地说道,“没意思。”   江西敬笑了笑,没再说话。   校务处的老师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同时感谢他们参加百年校庆,校务处老师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么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谭桃尴尬地笑了笑,爽朗道:“现在谈恋爱挺好的,结婚再说。”   身旁的江西敬附和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流程确认事宜基本都是江西敬在跟老师交流,谭桃有些魂不守舍,她跟江西敬恋爱七年,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可她好像又犯了前世的毛病,不管有多幸福,总是踌躇着要不要更进一步。   大学毕业的那两年,江西敬还隐约地暗示过,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犹豫,也没有挑明,后来就再也不提了。   谭桃低下头,以前她担心如果江西敬求婚她该怎么办,现在她有点担心如果江西敬一直不求婚她该怎么办。   “桃桃,”江西敬轻唤了她一声,冷清的眼里满是温柔,“累了?”   谭桃微微笑了笑,神态自若地说:“没有,我在听。”   不想让他发现她的不安。   江西敬点点头,又继续跟教务处老师商量起了校庆的事。   谭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附和着两人的话,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事无巨细地确认好之后,江西敬与谭桃才跟老师告别,老师一边祝福着他们,一边拍脑袋提议道:“今天学生放假半天,你们要不要去以前的班级看看,钥匙都在我这儿。”   “去吗?”江西敬晃晃谭桃的手。   “来都来了,当然要去回忆一下青春了,”谭桃笑着道谢,“谢谢老师。”   两人手挽手走在宁静的校园中,谭桃躁动的情绪也在这份带着回忆的宁静中舒缓下来,她指着学校大厅的金榜题名公告栏,笑着说:“江西敬,你说,你那个时候到底是打错字了,还是故意的?”   “打错字。”江西敬淡淡地说道。   谭桃的笑容僵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脸上的表情也黯淡了下来,“哦,原来是真的打错了。”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想松开,但还是被江西敬拉住了,他的脸上还出现了困惑的表情,“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谭桃非常想发火,想跟他直接吵架,但想想好像也没有理由,只是自己突然很憋闷,江西敬表现得很平常,是她太敏感了吗?或许生理期快到了?谭桃勉强平息下怒火,“没事。”   “嗯。”江西敬也像根本没察觉到她生气似的,拉着她的手,往他们读过的书的那间高三教室走去。   用钥匙打开门,谭桃看到教室里熟悉的场景,心情又稍好了些,她放开江西敬的手,兴奋地坐到当年她坐过的那个位置,“这里现在还是这样排桌椅,一点没变。”   江西敬笑笑,走到她左后的两个座位,也坐了下来。   “那个时候你在后面,是不是经常偷看我?”谭桃坏笑着回头说,说完就后悔了,明知道他一定会很诚实地说不是,还问,问了不开心的又是自己。   “嗯,”江西敬点点头,淡淡地说,“一直在看着你。”   谭桃愣住了,江西敬却对她说:“你可以转过去吗?”她愣愣地重新转回去。   “就像现在这样,你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我每天都看你,你却不会回头,”江西敬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的怅惘,“原本我想等毕业以后再表白,没想到你突然会想恋爱。”   “我很高兴,能与你早恋爱一年,”江西敬笑笑,“我们之间的主动权一直在你,这是我爱你的方式,我爱你,但我不会逼你,如果你想跟我谈一辈子的恋爱,只要你想,我都愿意。”   “可我有些害怕这种不确定的关系的尽头在哪里,”江西敬扶了扶额头,“我害怕会失去你。”   一周之前,他做了个梦,梦里他拿到了通知书,跟谭桃是同一所学校,他忐忑地去找她,想向她表白心意,他等了三年,等到的不是初恋的结果,而是她车祸丧生的消息。   太真实了,那种锥心之痛的麻木,让他每晚都惊醒。   “桃桃,我愿意一直等你,但如果等待会让我们的未来痛苦,”江西敬平静地说,“那我等不了了,我不想再当你的男朋友。”   “如果你愿意考虑我的请求,可以打开你的抽屉。”   谭桃咬着嘴唇,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落下,身后又传来江西敬无情的催促,“桃桃,这是我慎重考虑之后作出的选择,希望你尊重我。”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打开抽屉,抽屉里是一个素白的信封,一如当初那个让她心跳的信封一样,她忍住哭泣的声音,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你愿意让我升级成你的老公吗?”   “江西敬!”谭桃尖叫一声,回头满脸泪水的扑到江西敬怀里,用力地捶打他,“你神经病,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抱歉,情人节惊喜,”江西敬笑着让她打,等她打够了以后,温柔地吻遍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掏出口袋中早已准备好的钻戒,“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弥补?”   谭桃接过钻戒,砸在他的脸上,“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原谅你了?你这不是惊喜,你这是惊吓!”   江西敬拿起钻戒,抱住谭桃,低声道:“对不起桃桃,我是真的想请你一直陪着我,别离开我,好吗?”   他的语气中好像蕴含了巨大的恐惧一样,谭桃嗔怪地说:“我也没有那么生气啦,以后不可以这样吓我。”说着,扭扭捏捏地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其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嗯,”江西敬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戴上戒指,抬头望着她哭过的眼睛,“你也不可以吓我,江太太。”   谭桃坐在副驾驶,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生气地拍了一下江西敬的大腿,“你看,我的眼睛都红了,怎么办?”   “没关系,”江西敬冷静地说道,“我老婆眼睛红了也好看。”   谭桃“哼”了一声,警告道:“江先生,我郑重通知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吓我。”   “不会。”江西敬笑了笑,吓你一次就够了,不逼你一下,怎么让你有决心跨出这一步。   临到江家门口,谭桃还别别扭扭地不肯进去,“眼睛丑,好丢人。”   江西敬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靠近看是有点丑。”   没等谭桃发怒,他就亲上了她的眼睛,又从眼睛点到她的鼻梁,啄上她的嘴唇,“我亲过了就漂亮。”   “哇,你们真恶心,”江东亭戴着墨镜吊儿郎当地靠在跑车上,望着在家门口腻歪的两个人,向他们抛了个飞吻,“来个法式热吻。”   谭桃羞红了脸埋在江西敬怀里,江西敬向江东亭点了点头,“回来了,怎么比我们还晚?”   “别提了,”江东亭下车,摘下墨镜,露出一个乌青的眼眶,龇牙咧嘴,“在机场碰上个女神经,非要说我是她闺蜜的前男友,一拳把我打的眼睛都黑了。”   江西敬无情地嘲笑道:“被女人打,你可真废物。”   “切,”江东亭摸了摸乌青,“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脖子上的巴掌印哪来的。”   江西敬挑了挑眉,“夫妻情趣,你懂什么?”   江东亭吓得墨镜都掉了,“你们……要结婚了?!” 第136章 学霸完   收到喜帖的某位同学把喜帖拍了张照, po上了微博,感慨地发表了文字:时隔多年又吃到了两位学霸的狗粮,真是羡慕, 又回想起了当年被他们秀恩爱支配的恐惧。   起初, 这条微博是校友之间小幅度的转发。   转发:我也收到了,喜帖做成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样子可还行?   转发:当年他俩一个对视,我就被虐的瑟瑟发抖,现在他们要结婚了,我还是单身狗, 有没有单身狗结伴去婚礼的, 宝宝一个人很害怕。   转发:恭喜男神女神啊, 不过只有我去婚礼是为了见江东亭的吗?(狗头)   ……   很快,先是篮球圈的人发现,哇靠,这不是nba球星江东亭的双胞胎哥哥吗?也跟着起劲地转发了起来,哥哥嫂子, 这里有几百万弟媳妇了解一下。   然后是学术圈, 这一对学霸夫妇在学术圈是炙手可热的新星, 受到了许多学术大拿的祝福和鼓励。   后面有同学干脆把两人的班级毕业照po了上来, 超高的颜值和般配的气场让其他吃瓜群众也震惊了。   谭桃和江西敬时隔多年,又在全国人民面前出名了,谈恋爱的时候在全国人民面前秀了一把,结婚的时候又秀了一把。   举行婚礼的当天,因为江东亭的篮球明星身份和谭桃江西敬最近飙升的知名度, 现场来了很多记者,江西敬派人去一一发了喜糖红包,但是抱歉,场内不让进。   婚礼的一切细节都没有流出,只是在后面江东亭在自己的微博上po了两人的婚纱照:祝福我的哥哥和嫂子白头偕老,早点给我生一窝侄子。   下面一群转发祝福还有对着江东亭嗷嗷催婚的。   谭桃没有辜负江东亭的期望,蜜月回来肚子里就有了宝宝,江东亭比江西敬还高兴,连发十条微博,说自己要做叔叔了,结果自然是又被粉丝催婚。   “我不想吃。”谭桃恹恹地躺在床上,侧着将头埋在枕头里。   江西敬放下甜汤,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低声温柔地说:“老婆,你多少吃一点,不然会饿得难受。”   “我吃不下,”谭桃抬起头,双眼红红地说,“吃了就想吐。”   谭桃的妊娠反应有点严重,经常没有胃口,江西敬心疼地亲吻她的额头,眼眶也红了,“桃桃,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你胡说什么呢?”谭桃怒道,“我要生。”   这个宝宝,是谭桃极力要的,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之后,谭桃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有江西敬在身边,她不再对未来彷徨害怕,所以急切地想做个妈妈。   “可是你这样,太辛苦了,”江西敬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我很心疼。”   谭桃安慰地抱抱他,明明是她难受,怎么他看起来比她更难受,亲亲他皱起来的眉毛,“老公,是我要生的,别难过,等宝宝生下来,眼睛像我,鼻子像你,多可爱呀。”   “再可爱也不能这么折腾你,”江西敬红着眼眶吻了吻她,“有想吃的东西立刻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想吃你的肉行不行?”谭桃笑着说。   江西敬:“想吃哪一块?”   “想吃……”谭桃的手从他的脸轻轻往下摸,一直摸到他流畅的腹肌,“三个多月都没吃到的那一块。”   江西敬握住她作怪的手,“可以吗?”   “当然了,”谭桃坏笑了一下,“江先生,你可是教授,这点常识都没有吗?来,让我高兴一下。”   听了老婆的命令,江西敬非常乖的让她好好高兴了一下。   “老公,”经过江西敬的帮忙清理,谭桃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我想吃麻辣鸭脖。”   “好,我马上去买。”江西敬喜上眉梢地亲了亲她,立刻起身穿衣出门。   等他在夜色中回来,谭桃已经打着小呼噜睡着了,江西敬拿着一袋鸭脖在她的鼻尖晃晃,辛辣的香气刺激着她的鼻子,她动了动鼻子,半梦半醒地呢喃着,“老公,鸭脖……”   “嗯,买回来了,要吃吗?”江西敬摸了摸她睡得汗津津的额头,看到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起身去厨房,慢慢地用小刀把鸭脖上的肉一点点剔下来。   端上一碗剃好的鸭肉,回到卧室,江西敬一点一点地喂着她,看着她砸吧着嘴把鸭肉慢慢咽下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a大的学生都知道,最近谭老师怀孕了,江教授经常课上到一半,“自习。”然后转身走人,干嘛去?给谭老师买东西吃。   看着谭桃满足地吃着黄桃,江西敬摸了摸她的头,“我停课照顾你。”   “不要,”谭桃呶了呶嘴,“一直陪着我你会无聊,我经常睡觉。”   “怎么会?”江西敬搂着她亲了亲,“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   虽然在妈妈肚子里十分不安分,江易出生倒是十分顺利,一点也没让谭桃受苦,也让江西敬没有受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   他生得也很合谭桃的心意,圆圆的眼睛像谭桃,漂亮的鼻子像江西敬,谭桃爱死这个小天使了,天天没事就抱着他亲,唱歌哄他,“宝贝儿,你是妈妈最爱的小宝贝。”   江西敬在一边冲奶粉,一边吃味地说道:“那我呢?”   谭桃抱着乖乖的江易,踮起脚在江西敬的侧脸亲了一下,“你是我最爱的大宝贝。”   江易是全世界最好带的宝宝,不哭不闹还爱笑,江东亭最爱逗他,“宝贝儿,我是你爸爸还是你叔叔啊?”   江易咯咯地在摇篮里笑着,像是在笑他问了个傻问题。   “真乖。”江东亭被他笑得心都化了,伸手弹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蛋。   谭桃不放心地说:“江东亭,如果他哭的话,你一定要……”   “一定要抱着他左右晃,给他唱小星星,我知道了,”江东亭叹了口气,“谭桃你都说几遍了。”   江西敬过来搂住谭桃,“放心吧,江易很乖。”   他们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学术会议,决不能缺席,只能把接种疫苗的任务交给在家休息的江东亭了。   江东亭酷酷地抱着大眼萌仔江易,在医院吸引了一众护士和来打疫苗的父母的眼光,江易果然很乖,躺在叔叔的怀里,小嘴一鼓一鼓的自己吐泡泡玩,一点都不给江东亭惹麻烦。   “江易。”护士出来叫人。   江东亭骄傲地抱着超乖的江易往里走,看到里面的医生之后,瞪大了眼睛,“是你!神经病疯女人!”   秋心抬了一眼,“麻烦你把孩子交给护士。”   “不行,”江东亭抱住江易,“我不能让我侄子被一个疯子医生打疫苗。”   “张护士,下一位。”秋心伸了伸手,“那请便吧。”   ……   江易遗传了父母双方的智商和美貌,从小生得聪明又漂亮,上幼儿园的时候俘获了所有老师的心,就是交的绘画作业让老师大吃一惊。   她严肃地拿着两副相似的画问江易,“这幅画上的是你妈妈吗?”   江易眨巴着大眼睛,“是漂亮妈妈。”   老师皱了皱眉,又拿出另一幅画,画上的男的看上去跟另一幅画一模一样,可是女的就完全不一样了,“那这个呢?”   江易眨巴着大眼睛,“是漂亮姨姨。”   傍晚江西敬来接江易时,发现老师的脸色很难看,对着江西敬的态度明显不友善起来,严肃地说道:“江先生,我认为一个健康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您认为呢?”   “当然。”江西敬抱着江易认可地点头。   老师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希望江先生能慎重选择,江易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希望他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车上,江西敬疑惑地问坐在婴儿安全椅上的江易,“你今天跟老师说什么了?”   江易的表达能力很强,连说带比划的把事情说清楚了,江西敬听完之后,脸都黑了。   次日,老师在门口等待上学的小朋友时,发现江易被帅气的江爸抱下车,然后车里又下来一个“江爸”,只不过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老师,你有时间可以看看篮球比赛,我跟我哥可是全国知名的双胞胎兄弟。”   老师的脸爆红,这可搞了个大乌龙。   听说了这件事的谭桃笑得在床上打滚,抱着一旁懵懂的江易“啵啵啵”亲了几口,“宝贝儿,你可差点就抹黑你爸爸的形象了。”   乖宝宝江易义正言辞地辩解:“爸爸不黑,爸爸白。”   江西敬在一旁叹了口气,他怎么会跟喜欢秋心那样野蛮的女人,只有江东亭口味才那么重。   感觉江西敬还是有些不高兴,把江易哄睡着之后,谭桃偷偷地拉着自家老公的手到了浴室,“老公,别生气了,都是误会。”   “嗯。”江西敬早就不生气了,可看谭桃准备发福利的样子,故意作出冷淡的表现。   谭桃果然以为他还在生气,学着研究过的片子,妩媚地在他身上扭动,江西敬看着她笨拙的姿势,绷不住冷脸,笑了,“桃桃,还是我来吧。”他的傻桃桃。   ……   江东亭和秋心结婚,江易当小花童,还特别请了江易的幼儿园老师,老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在下面鼓掌祝福。   自从那天的乌龙事件之后,她去网上了解了一下江易的篮球明星叔叔,还了解到了江易父母的爱情故事,被狠狠地塞了一把狗粮。   她也好想谈恋爱,谈到世界都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原世界:谭桃出车祸意外过世,江西敬伤心欲绝,日夜思念,江东亭受他心绪影响,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失去的梦中情人,直到遇见秋心,两人经历波折之后修成正果,江西敬看到他们结婚,自己也放下心结,投身科研,终身未娶。(浪子回头篮球巨星x外刚内柔儿科医生)   我说我是甜文写手大家没意见吧?(吐烟圈.jpg) 第137章 秘书1   苗悦的职业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职业——秘书。   许多人一听到她是做董事长秘书的, 看她的眼神就变得隐晦暧昧起来,大家的想象力真的太丰富了,以为做董事长秘书就是像电视剧里一样天天穿着高跟鞋套装, 美美地泡咖啡, 然后对着董事长撒撒娇就行了吗?   她,超忙。   每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八个小时的时间像陀螺一样转,从公司的行政任务到董事长的私人事务,全部都有她的份。   她们秘书处一共有三个秘书,她学历最高, 受训时间最长, 干活也最勤快, 董事长要器重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其他人不这么想,认为是她年轻漂亮,才让英俊多金的董事长对她另眼相看。   她真的很想说,她对董事长一点想法都没有, 好吗!   而且更悲伤的是, 董事长器重她好像真的是因为她形象好气质佳的原因……并不是看上了她想潜规则她, 而是看上了她的演技, 她明明可以靠本事吃饭,却偏要当一个戏精。   当董事长被催婚的时候,她是一个祸乱君心的妖艳贱货,哼,高董有人家就够了。   当董事长参加宴会需要女伴的时候, 她是一个漂亮的花瓶,穿得美美的保持微笑。   当董事长刺激喜欢对象的时候,她是一个倒贴的花痴女,为高董疯狂打call,你不爱高董,高董可有的是人爱,还不速速跪舔。   她原以为,当戏精除了有精分的风险之外,就没其他的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被绑架的危险!   现代法治社会,商业战争还搞什么人身伤害,大佬,别这样啊,犯法的,苗悦欲哭无泪地对着绑匪说:“你们误会了,我跟高董是清白的,我真的不是他女朋友。”   “你还狡辩,”绑匪恶狠狠地说,“整个圈子都知道高原锋为了你不肯结婚!”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苗悦嘴里被塞了布,只能痛苦地摇头,求求你们听我说,那都是假的,假的,只是演戏而已,我和高董彼此都真心实意地看不上对方,求求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绑匪并没有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高原锋作为资本家还算个人,虽然苗悦不是他的心上人,但毕竟是他的手下,暂时先同意了绑匪的条件,暗地里派人去救苗悦。   绑匪接到高原锋妥协的电话,非常开心,然后对着苗悦恶狠狠地说:“还骗我们!”   ……苗悦很想一个原地爆哭,但她实在哭不动了,高董,看在我为你卖命的份上,快来救我……   因为心情好,绑匪们晚上聚在一起居然开始喝酒吃烧烤,苗悦在一旁被绑着,看得目瞪口呆,被绑来以后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十分的饥肠辘辘,没出息地对着烤肉咽口水,殷切地看着绑匪。   既然把我当人质,那也该让我吃顿饱饭吧?   这次她的眼神发挥的十分到位,绑匪看懂了,给她拿了五串烤五花肉,“吃吧,好歹也是高董的心肝宝贝。”苗悦没有反驳,迅速地吃完,怯怯地说:“大哥,还有吗?”   高董的心肝宝贝最起码得值二十串烤五花肉吧!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酒足饭饱,绑匪非常和蔼地告知她,等合同到位了,就放她走,他们盗亦有道,不会伤害女人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抓女人?苗悦不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口,只有感激地点头,绑匪们说了不会伤她,晚上还是把她捆得严严实实的扔在客厅角落。   被捆着很难受,苗悦睡不着,那群心大的绑匪倒是睡得很香,突然,苗悦发现他们烧烤用的炭火还在烧,而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不不不!在房间里烧炭会死人的!   大哥们快醒醒啊!你们吃烧烤为什么要那么讲究还用木炭,电炉子就够用了啊!   苗悦万万没想到,她没死在绑匪手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烧烤手里,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再也不吃烤五花肉了,再也不冒充高董的女朋友,再也不当一个戏精了!   混沌接受了她的心愿,同意为她重过人生,老老实实地做一个不戏精的秘书!   苗悦晃了下神,扶住桌子,感觉到手上的冰凉,低手一看,她正在洗手间的大理石洗手台前,镜子里印出她娇美妩媚的脸孔,耳垂和脖颈上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是那场宴会,高原锋带她赴宴,却遇到了他年少时爱过的女孩——云清雪,然后她就在高原锋的暗示下扮演了董事长身边的醋桶女友,戏精之路正式开始。   深吸了一口气,苗悦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撩了撩头发,我只干秘书的活,演戏免谈。   踩着十寸的高跟鞋,苗悦肃着一张脸走出了洗手间,顺手从台上拿了一杯香槟,回到高原锋身边。   高原锋侧头看了苗悦一眼,把手臂微微弯曲,示意她挽上。   苗悦懂他的意思,但她没有伸手,仍然端着香槟在一旁端庄得体的微笑。   “高董,”跟高原锋聊天的老总笑着说,“苗秘书好像脸色不佳啊。”   “是吗?”高原锋回头,冷道,“苗秘书身体不舒服?”   苗悦点点头,“是的,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高董,我想先走一步。”   高原锋抿了一口酒,冷哼道:“走吧。”   今晚加班三个小时,我明天会到财务处做账的,苗悦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刚转身走出一步就撞上了一个冒失的服务员。   “啊!”   “啊!”   一大一小的两声惊呼响起,苗悦慌张地抖落裙子上的水珠,这裙子可是高原锋付的账,她要还的。   失手的服务员女孩显然也吓坏了,她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这位女士,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回事?”高原锋听到动静,转身过来,却在看到哭泣的服务生女孩时愣住了,是她,那个贪慕虚荣却偷走了他心的女人,云清雪。   云清雪听到有人询问也循声望去,发现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是高原锋时,她也愣住了,两人隔着苗悦眼神胶着,缠绵对视。   苗悦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她就默默消失好了,本想偷偷闪人,奈何她一动,整个静止的画面流动了起来,两个对视的人回过了神,一个继续对着她哭泣求原谅,一个突然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悦悦,你没事吧?”   这是戏瘾犯了,苗悦打了个寒颤,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肩膀,低声说:“高董,您这样属于性骚扰。”   高原锋的手僵住了。   “对不起,这位女士,”云清雪嗫嚅着说,“干洗费多少,我会赔偿的。”   “这位服务生小姐,”苗悦没说话,高原锋先傲慢地说,“这件礼服是米兰设计师手工定制的,弄脏了,可不是赔干洗费的事。”   “你!”云清雪怒瞪高原锋,他为什么永远要用钱压着别人,高原锋看着她生气的小脸,嘴角轻轻弯起,女人,求我啊。   “高董,既然裙子是您的,那请您跟这位小姐慢慢商量赔偿的事宜,我要先回家了,”苗悦向高原锋优雅地点头,“失陪了。”   要演你们慢慢演,她不干了。   “悦悦,”高原锋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和颜悦色地说,“裙子是买给你的,当然是你的了,这样吧,让这位服务生留个电话,后面再慢慢赔偿,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家。”   苗悦真是搞不懂高原锋这么大的人了,对喜欢的女人还要用“情敌刺激法”,真是幼稚。   她挣开高原锋的手,在他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对着云清雪说:“既然高董大度地把裙子的处理权转让给了我这位小小员工,那么我原谅你的过失,不用赔偿了。”   “苗悦!”高原锋差点屏不住发飙,想到云清雪还看着,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悦悦,你真善良。”   苗悦笑了笑,“高董,您过奖了,我这不过是慷他人之慨,到底还是您钱多。”人还傻。   高原锋搞不明白,苗悦是他秘书团里最出色的一位,业务能力强,人也通情理,眼色也非常好,怎么今天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苗悦顺利地退出舞会,松了一大口气,不管高董怎么跟这位初恋女友再续孽缘,反正没有她的戏份就好。   然而,她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第二天上班的早上,高原锋霸气十足地把一份合同甩在办公桌上,“签了它。”   苗悦有种不祥的预感,在高原锋邪肆的笑容下,拿起那份合同,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假冒女友合约》。   “高董,”苗悦嘴角抽搐着,“您最近是不是偷偷看什么韩剧了?”   高原锋的笑容僵住了,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你签不签?不签我就解雇你。”   “高董,我想请您搞清楚三件事,”苗悦无奈地说,“首先,这份合同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其次,我是您的秘书我们签了劳动法,随意解雇我,您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最后,您看韩剧的时候难道没发现,签这种合同的两个人最后都会假戏真做吗?如果要签类似的合同,建议您慎重考虑一个合适的对象。” 第138章 秘书2   好……好像是这样没错, 高原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简直无法反驳,那他应该想办法让云清雪签这个合约吗?   不, 他在想什么?他应该是只想好好羞辱那个女人, 让她知道她当年的虚荣到底错过了什么。   高原锋皱了皱眉,退而求其次道,“合约可以不签,但是在我需要你假扮女友的时候,你要配合我。”   苗悦摇摇头, “不行。”   “为什么?”高原锋不理解, “我付给你那么多钱。”   “没错, 您付给我很多钱,但那是做秘书的工资,”苗悦合上合同,夹在手里,“这份合约我会销毁, 我先出去做事。”   “等等, ”高原锋起身, 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 走到苗悦的面前拦住她,居高临下地用了然的语气说道,“你要多少钱?”   “高董,”苗悦叹了口气,“这不是钱的事, 我只对您秘书的职位感兴趣,如果您真的有假女友的需求,为什么不去找个专业的呢?”   高原锋不以为然地说:“一百万。”   苗悦的脸色变了,“高董,您这样是在用金钱侮辱我的人格。”   “两百万。”高原锋加价。   苗悦:“高董,金钱是不能买到一切的。”   “五百万。”高原锋直接说出一个正常有理智的人不会说出的数字。   苗悦脸上露出一个商业假笑,“高董,其实很多时候要解决目的不一定需要一个假女友,也许我们可以有别的方式呢?我是一个很出色的秘书,相信我一定能想出一个让您满意的方案。”   “什么满意的方案能解决这个问题?”高原锋拿出手机,最上面的一条信息就是家里的老董事长发来的,高董的奶奶催他带晚上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这有必要带她回家,苗悦心里又翻了个白眼,“高董,如果您单身的话,就直接跟老董事长说您单身好了,相信董事长也不会把您怎么样。”   “如果她能理解,这还会是个问题?”高原锋不耐烦地说,“你现在给我一个解决的方案。”   苗悦面对韩剧中毒的董事长从无奈到不耐烦,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ok,下班之前,这个问题就会得到解决。”   回到秘书处之后,苗悦凭着上辈子的记忆打通了云清雪的电话,“云小姐,你好。”   “你好,”云清雪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那天云小姐弄脏了我的裙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是你!”云清雪惊呼起来,她当然记得,站在高原锋身旁的女人,如同公主般高贵优雅,而且高原锋对她是那么的体贴绅士,那种温柔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她黯然地说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云清雪是个很单纯很好糊弄的女人,苗悦在电话里连哄带骗带吓唬的,成功把她忽悠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面对着知性干练的苗悦,云清雪自卑地低下了头,苗悦坐下,把包里的那份合约摊在桌上,“云小姐,签了它。”   云清雪怯怯地说:“这是什么?”   “赔偿裙子的单据,”苗悦直接翻到合约的最后一页,在需要签字的地方指了指,“签在这里就可以了。”   头脑简单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的云清雪连前面的内容都没看,就拿起笔在苗悦指的地方签了字。   “苗小姐,”云清雪恳求道,“家政能不能在晚上做呢?我白天要在蛋糕店上班。”   “可以,”苗悦欣赏着她端正的签名,狡黠地说道,“晚上就请你陪高董回家吃饭吧。”   “什么?!”云清雪吓得掀翻了手里的水杯。   经过苗悦的简单解释,云清雪才发现说好的做家政赔偿裙子变成了假冒女友,她慌张地说:“苗小姐,这不行的。”   “行不行是我这个债主说了算,”苗悦懒懒地把合约收好,“这个合约你签了字,可是有法律效应的,不能随意变更条款。”   云清雪被她唬住了,苦笑着说:“可是原锋不会让我当他的女友。”   原锋……都叫得那么亲热了,两个人就好好地重归于好不是很棒吗?没事就不要牵扯我们这些炮灰陪葬了,苗悦的眼皮跳了跳,“云小姐,如果高董不同意的话,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就ok了。”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高原锋纡尊降贵来到秘书室找苗悦,指着腕上的手表,“不知道你的解决方案有了没?”   “马上到,”苗悦转过椅子轻声打了个电话,回头向高原锋假笑道,“高董,您稍等。”   高原锋在秘书室的沙发坐下,冷哼了一声,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打着节奏。   很快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苗悦喜形于色,解决方案来了。   高原锋抬头望去,看到进来的竟然是云清雪,他失态地站了起来,“苗悦,你让她来干什么?”   “高董,这就是解决方案,”苗悦摊手,“她可以假扮您的女友,随叫随到,满足您的各项需求。”   高原锋听着怪怪的,低吼道:“我不会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苗悦挑挑眉,向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云清雪使了个眼色。   云清雪犹豫地看着她,在苗悦越来越压迫的眼神下,她终于像苗悦之前说的那样,小声啜泣了起来,“对、对不起,苗小姐,如果高董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晚上去酒吧打工还你的债。”   什么?酒吧?!高原锋的神经断了一根,“我不准!”   撮合云清雪和高原锋的计划顺利完成,苗悦拿着车钥匙,一身轻松地下班,今天去高家装模作样的终于不是她了,高原锋对云清雪是真爱,应该会好好照顾她,希望他们两个之间尽快进展,不用麻烦到她这个炮灰。   以前她忙到晕厥,都没时间自己去洗车,现在下了班,可以悠闲地自己开车去洗车店,她们小区门口就有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洗车店,她经过时还隐约看到里面有很多小鲜肉。   开车过去,店里生意还很不错,很多车在排队,苗悦把车停在其中一个位置,登记了车牌号,顺便办了张年卡,在休息室慢悠悠地打开手机刷着综艺等洗车。   啊,不用加班当戏精的日子,是多么的闲适自在。   “老板娘,车钥匙给我。”进来一个阳光帅气的年轻人,对着休息室的几位顾客喊道。   苗悦头都没抬,老板娘肯定不是喊我了,接着乐呵呵地看着综艺节目,抿嘴矜持地笑。   “车牌号wxbd666,哪位老板娘的车啊?”年轻人接着问。   苗悦笑着的脸僵住了,她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洗车的年轻人身上,他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健美流畅的上半身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俊朗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哪位老板娘的车,车钥匙给我。”   “不是老板娘,”苗悦不悦地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我还没结婚。”   那俊秀的年轻人接过钥匙,向苗悦敬了个礼,“不好意思啊大姐。”   大……大姐?   苗悦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那年轻人就欢快着小跑离开了。   她才二十七岁,而且看起来年轻漂亮,看脸也就跟他差不多大吧,他凭什么叫她大姐?她可以投诉吗?   虽然这个年轻人的情商让人不管恭维,但她的车确实被洗的闪闪发光,她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一点毛病都没找到,那年轻人拿着张单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笑容满面,“大姐,给个好评呗。”   苗悦忍住骂人的冲动,“你几岁?”   “我二十了。”年轻人摸了摸脑袋。   小我七岁,苗悦心里盘算了起来,好像叫姐也没问题,可关键是叫大姐真的太土了,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刚刚插秧回家腿上还沾着泥浆的劳动妇女,“如果你给我换个称呼的话,我就给你五星好评吧。”苗悦开玩笑地说,接过那张单子,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在下面的评价处勾上了好评。   拿回单子,那年轻人向她笑了笑,左边的断眉飞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脸上是十足的活力,“好啊,小姐姐,下次还点我啊,我叫戚洋。”   戚洋盘着手看着红色的奔驰离开,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小姐姐这么容易就脸红,真可爱,这次再让我遇见你,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逃走了。   “戚洋,”洗车店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戴着眼镜的男人,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的范儿,“再不走,晚上的宴会你就赶不及了。”   “我戚洋的字典里没有‘赶不及’这三个字,”戚洋随手抓起夹克套上,“别质疑我的速度。”   “我不质疑你的速度,”何风扶了扶眼镜,“我质疑的是国内的道路限速和你换装洗漱的时间。”   戚洋唇角上扬,“我现在不够帅吗?”   背心皮夹克,短短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身材,俊俏的脸庞,有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模糊的吸引力,何风点点头,“帅,帅到马上就能去鸭店上班,相信里面会有很多大姐姐喜欢你。”   “不,我只要一个小姐姐喜欢就够了,”戚洋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走吧,我不喜欢迟到。”   作者有话要说:车牌号:我瞎编的^_^ 第139章 秘书3   戚洋到底没有像他嘴上说的那样, 背心皮夹克就去宴会,老老实实地换了一身黑色的双排扣西服,胸口还别上了一个胸针, 骨子里的桀骜不驯都被束缚在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里。   “太娘了。”戚洋扯扯胸前的金色飞鹰, 年轻的脸上净是不满。   何风扶了扶眼镜,“今晚戚先生也会来。”   戚洋扯胸针的动作僵住了,“你说的戚先生不会是指戚正廷吧?”   “是的,”何风平静地说,“直呼戚先生的大名, 你小心被打断腿。”   “他来干什么?”戚洋不满地嘟囔, “不在西西里岛呆着, 这里可是法制社会,他想来干吗?”   “探亲,”何风微微笑了一下,“也可能是回来继承家产,毕竟他才是戚家最正统的继承人。”   戚洋嗤笑了一声, “你别逗了, 戚家那么点家产, 在他眼里能算盘菜?”   “那可说不定, 商人总是贪婪的,”何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郎,你要有危机感了。”   宴会的气氛非常舒缓,来往的宾客谈笑风生, 轻声交际,戚风躲在角落,对着一旁的何风翻了个白眼,“他人呢?在哪?”   “我是从你母亲那里得到的绝密消息,”何风抿了一口酒,“他会来的。”   ……   苗悦回到家之后,美滋滋地甩了高跟鞋洗澡,脱了套装,看看自己浑身雪白幼嫩的肌肤,完全还是少女嘛,那个洗车小伙完全就是眼睛有问题。   点了香薰,放了满满的洗澡水,哼着歌泡完了澡,穿上买了之后很少有机会穿的粉色浴袍,给自己敷一个保湿面膜,苗悦心情极佳地在客厅里转圈,这是多久没体会过的精致生活了。   舒服地躺在沙发上,苗悦拿起手机玩小游戏,刚玩没一分钟,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高导。   高原锋现在打电话给她准没好事,苗悦暗叫不妙,现在下班时间,她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好了,把手机放在一边,苗悦闭上眼睛继续敷面膜。   “嗡。”   “嗡嗡。”   “嗡。”   手机传来连续进微信的声音,苗悦咬牙,揭下面膜,抓狂地拿起手机,果然还是高原锋。   “苗悦,你装死是吧?”   “行,我明天就派你去刚果出差。”   “给你三分钟时间回复我。”   啊啊啊啊啊!!!!苗悦无声地尖叫了几声,为、什、么、高原锋就是不肯放过她?!明明已经把云清雪小白兔都送到他身边了,他还要怎样?   气得七窍生烟,苗悦还是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咬牙切齿地说:“高总,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公司的业务都拓展到刚果了?”   “苗悦,你现在立刻到西郊别墅,礼服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高原锋的语气非常暴躁,像是发了很大的火,“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不来,我明天就派你去刚果拓展我们公司的业务。”   可恶!神经病!变态!狗屎资本家!苗悦拿起沙发上的抱枕使劲地往沙发上砸,高原锋,你等着,等我找到下家跳槽,看我还会理你。   故意挑了休息天才会穿的t恤牛仔裤,苗悦素面朝天扎了个马尾,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西郊别墅。   西郊别墅是一座郊外的半山别墅,山上有七八套连体别墅组成的别墅群,有钱人开宴会专用。   “高董,我已经到了,保安拦着不让进。”苗悦下了出租车,因为没有邀请函被拦在了门口,只好打电话给高原锋求救。   “知道了,我派人来接你。”高原锋冷冷地挂了电话。   苗悦对着手机“呸”了三声,吸人血的资本家,我诅咒你被云清雪戴绿帽。   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苗悦在门口站了五分钟,都没见来往有车,站在门口的保安时不时地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她。   苗悦岿然不动,我凭自己的本事站在这儿,管你们怎么看。   寂静的黑夜中,苗悦还没等到里面有人出来接她,先被远处的一道灯光闪瞎了眼,不由得抬手遮住了眼睛。   等灯光近了,苗悦发现那是一辆漆黑的车,上面是她没见过的车标,不过根据她见过的世面判断,这车一定很贵,少说也得几百万。   黑色豪车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了苗悦的身旁,苗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辆车,难道高原锋说派人来接她,是从外面来?   纯黑的车窗缓缓摇下,里面露出一张让苗悦惊为天人的英俊面孔,深棕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一双温柔的湖绿色眼睛,看上去是个典型的混血帅哥,西方的立体感和东方的柔和在他堪称绝代风华的脸上奇异地融合,他对着苗悦轻声说道:“抱歉,美丽的女士,我的司机没有注意到你站在这儿,如果他的过失让你的眼睛受到伤害,我愿意赔偿。”   “没、没事。”苗悦脸微微红了红,他的声线好低,好像羽毛轻轻滑过她的耳廓,她想撩撩头发,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今天扎的是马尾,想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于是脸更红了。   那个英俊的混血儿像是没有看出来她的窘迫,继续问道:“是谁让这样美丽的女士深夜独自站在夜风中,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是高原锋那个吸血虫王八蛋,苗悦心里暗骂,对着他摆了摆手,“没事,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了,您有事先走。”   “很遗憾没有机会为你效劳,”他湖绿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光,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今夜遇见你真是个美丽的开始。”   高原锋亲自来接苗悦,看到苗悦在门口捂着脸跺脚,不屑地撇嘴,站到她身后,重重地咳了一声,苗悦没听见,还在捂着脸傻笑,高原锋皱眉,“苗悦,你适可而止一点,不就是当我的女伴,有这么值得荣幸吗?”   滚,被从幻想里叫醒的苗悦回头凉凉地扫了高原锋一眼,谁想当你的女伴,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高董,云小姐呢?”   “哼,明知故问。”高原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带云清雪回家,直接就被奶奶拿着拐杖打了一顿,说如果他想跟云清雪去赴宴,她就上吊吊死在高家门口,高原锋狠狠地瞪了苗悦一眼,“你最好安分点,做好我的秘书。”   苗悦恨不得现在跟高原锋握手,高董,恭喜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不是家宴吗?”苗悦坐在化妆室被一大堆人围着打扮,疑惑地问一边站着的高原锋。   高原锋漫不经心地整理领结,“奶奶突然接到消息,说今天宴会会来个大人物。”   他的女伴也不能马虎,带名门闺秀是来不及了,苗悦还凑合能用。   “你好好表现,”高原锋警告道,“否则送你去刚果。”   吸血虫,苗悦咬牙,明天就投简历。   换好礼服之后,苗悦发现了问题,这条淡绿色的礼服裙很清新淡雅,剪裁流畅,质地轻薄,但是太小了啊!或许云清雪穿上会很清纯可人,但她前凸后翘,硬是把这条裙子穿出了让人想拐上床的气质,苗悦拉了拉胸口的布料,拉不上,卡那儿了。   “你好了没?”高原锋在外面不耐烦地催促着,那个大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苗悦无奈地说:“高董,您那还有没有别的礼服?”   “没有,”高原锋怒道,“我参加宴会还带十七八套女人的礼服?苗悦你给我出来,不然我今晚就把你送上去刚果的飞机。”   神经病脑残死变态吸血虫资本家,苗悦在心里把知道的骂人词汇往高原锋身上招呼了一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高原锋不耐烦的眼神在看她之后吓傻,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他对女人的身材了解的很表面,看云清雪和苗悦都挺瘦的,这裙子云清雪试过,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么穿到苗悦身上,像是马上要勾引谁似的。   “你不能把衣服穿好?”   苗悦破罐子破摔,挺胸抬头,波涛汹涌,“穿不好,胸围太小。”   高原锋带着艳光四射的苗悦臭着一张脸出去了,立刻受到了在场男士的注目礼。   戚洋看到苗悦差点一口香槟喷出来,好险呛了一声,这穿得是什么?戚洋横眉倒竖地看着高原锋,这男人是哪块小饼干,敢让他的小姐姐穿成这样陪在他身边,怒气冲冲地准备上前教高原锋做人,刚有动作,就被一旁眼尖的何风拉住,“别动,来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他长得过分精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身后跟着一位同样笑眯眯的随从,他很低调很寻常地从门边走进来,可宴会却像是被谁突然施了冰冻的魔术,等到他温和地向里面的宾客点头,“抱歉,我迟到了。”宴会厅里的气氛才重新欢快地流动起来,纷纷向他弯腰致意。   是他,那个混血帅哥,苗悦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坐在车里只看到他一张脸,因为脸看上去很漂亮,没想到本人这么高挑,全场他应该是最高的男人了,看上去足有一米九。   他也注意到了苗悦的目光,向她摆了摆手,苗悦激动地轻摆了下手,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穿着,矜持地赶紧把左手放在胸口。   那个男人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跟身后的随从说了些什么,随从点头离开,他一个人直直地往大厅的角落走去,对着何风先点了点头,才向僵住的戚洋打招呼,“戚洋,好久不见。”   “舅舅,您好。”戚洋别扭地说道。   戚正廷欣慰地点点头,“长大了。”   苗悦跟在高原锋身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去看那个混血帅哥,反正所有人都在看他,她看也不奇怪。   “女士,晚上好,”跟在戚正廷身后的随从走到苗悦面前,手上拿着一个盒子,“这是先生的赔礼。”   他缓缓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一颗散发着暗光的蜜黄色宝石。 第140章 秘书4   苗悦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么大块宝石一看就超贵,挂在脖子上绝对会被绑架吧?   “不、不必了,”苗悦慌张地用全身在拒绝, “这太贵重了, 而且我并不需要什么赔礼。”   “是东森说错了,”戚正廷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走过来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这不是赔礼,任何一位绅士都不会愿意看见你修长美丽的脖子上没有装饰品, 虽然它本身已经足够迷人, 珠宝也只能为它作陪衬。”   “这位先生,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收。”苗悦虽然觉得这位混血帅哥的确帅到了她平生所见的程度,足以让人失去理智,可他也实在太出格了,对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献殷勤献到这种程度, 她可不是什么妲己夏姬, 自认没这么大的魅力。   高原锋从他混血的脸蛋还有湖绿色的眼睛, 很快对他的身份了然于胸, 上前一步,代替苗悦答谢道:“感谢戚先生对她的赏识,她见的世面少,不懂事,我替她先收下了。”   东森微笑着将盒子递给高原锋, 苗悦在旁边一脸茫然,高原锋趁她恍惚的时候,迅速把那条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等戚正廷和东森点头离开之后,苗悦颤颤巍巍地摸上胸前的宝石,“高董,这算您的算我的?我要不起。”   “你不是要不起,你是拒绝不起,”高原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刚刚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知不知道?还是我把你拉回来。”   “我?鬼门关?”苗悦指着自己,一脸错愕。   “刚刚那个高个子混血,姓戚,”高原锋拿右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他是干这个的。”   苗悦惊讶地说:“不是吧,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干这个的不都抓起来了?”   “他是意大利人,”高原锋晃了晃酒杯,“明面上是商人,背地里,你知道上一个拒绝他的人怎么样了吗?”   苗悦背后一凉,“怎么样?”   “听说喂鳄鱼了,”高原锋看着脸色大变的苗悦,幸灾乐祸地说,“别担心,珠宝矿产是他的产业之一,你脖子上这颗宝石在他家也就是拿来铺鱼缸用的,送你一颗没什么大不了,意大利男人嘛,对着女人总要撩拨一下。”   苗悦突然觉得脖子很重,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颗冰凉的宝石,怎么也不敢相信,看上去温柔美丽的男人会是那样残忍的人?   戚正廷走回戚洋身边,温柔地说:“你看上去很紧张。”   当然紧张,从东森走到苗悦面前他就开始紧张,等戚正廷也走过去之后,他手心瞬间出汗,手滑得都快拿不住手上的酒杯了。   “很可爱,”戚正廷微微一笑,湖绿色的眼睛里泛起微波,“你喜欢的女人。”   戚洋手上的酒杯滑了一下,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舅舅,别开玩笑了。”   “你在担心什么?”戚正廷替他拿下手里的酒杯,“家人第一,我会支持你。”   戚洋背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脸上还是笑容满面,“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死活都不承认苗悦是他喜欢的女人。   虽然他极力否认,可戚正廷看着他的表情始终是这样温柔而笃定,像包容一个任性的孩子,我知道你在撒谎,但我不拆穿你,让你保留一丝的侥幸。   “东森,”戚正廷靠在车座后背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大拇指,“你觉得怎么样?”   “很普通,身材倒还不错,”东森笑了一下,逗趣道,“她吃惊的表情像一只瞪眼睛的土拨鼠。”   戚正廷也微微笑了一下,其实他是个很爱笑也很容易被逗笑的人,只是别人都觉得他笑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笑,东森知道他,很喜欢给他讲笑话。   很普通的女人,东森说得没错,这么普通的女人,却让戚洋从十五岁惦记到二十岁,让一个多好的苗子长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真可惜。   “戚洋太让我失望了。”戚正廷叹了一口气,他以为戚洋喜欢的女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结果她本人和资料上一样平平无奇,会喜欢上这样平凡的女人,戚洋的上限和心性他已经看得很清楚。   “先生,”东森劝道,“您还是尽快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把继承人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姐姐的孩子身上,太冒险了。   “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前提是他得有个母亲。”戚正廷闭上了眼睛,表明这个话题他不喜欢,今天的交谈到此为止。   东森识趣地闭上了嘴,其实戚家的几个男人都一样,眼光高口味挑,只爱那一口,宁愿饿死也不吃别的。   戚洋开车偷偷地跟着高原锋的车,想看他是不是安全把苗悦送回家,到了他熟悉的小区门口,苗悦下了车,回头跟高原锋说了什么,然后就冷着脸有些愤怒地离开。   没有什么暧昧动作,两人看上去不像情侣,戚洋放下了一点点心,又想到戚正廷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感觉毛骨悚然,他不会对苗悦做什么吧?   他的这个舅舅是他妈妈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生活在意大利的母亲那,听说小时缺爱长大变态,动不动就把人喂鳄鱼,他十五岁去德国留学,戚正廷特别飞到德国看他,带了一只小猫说送给他陪他,小猫越长越大,一个月之后,戚洋终于发现这个舅舅送给他的不是小猫,而是一头豹子,等他吓得半死打电话让戚正廷把豹子带走,戚正廷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很可爱,养着吧。   于是他向德国当地的动物园捐赠了一头豹子。   这个人太可怕了,嘴上说家人第一,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家人。   等高原锋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戚洋马上把车也开进了小区,他住在隔着苗悦一栋楼的11号,为了不让苗悦发现,他只能这样牺牲,否则,他一定会住到苗悦对面。   苗悦疲惫地跨入家门,她低头换鞋的时候,蜜黄色的宝石微微晃动,她叹了口气,佝偻着换上小熊拖鞋,感觉自己今晚老了三岁。   坐在沙发上,捧着这颗宝石,苗悦纠结地想,高原锋不肯要,她拿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办?去银行租个保险柜放着?一想到自己即将多出一笔莫名其妙的支出,苗悦就气得发疯。   这人到底是谁?姓戚的意大利富商应该不多吧,苗悦把宝石放到床头柜锁好,打开笔记本搜索——“戚意大利富豪”   然而,网页上出现了一大堆意大利富豪,没有一个是那张拥有湖绿色眼珠的精致脸庞,苗悦想到高原锋说他背地里是干那个的,现在搜也搜不出这个人的身份,她越发感到背上凉凉了。   拿出衣柜里的宝石,苗悦拍了张照片,用照片在网上识图,出现最相似的一张,她点进去,看到原网页惊悚的标题——稀世珠宝,闪耀米兰。   颤抖着往下翻,文章里的词用得堪称瞎吹,什么价值上亿,什么世间仅存,什么收藏珍品,不看了不看了,苗悦默念,假的,都是假的,我瞎,这一点都不像。   因为做了一晚上喂鳄鱼的噩梦,苗悦第二天上班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开车了,继续打车,在车上晃荡晃荡,被明黄色的太阳光一照,突然一抖,想到包里那颗烫手的宝石,她整个人就清醒了,丧到清醒。   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吸血虫高原锋,苗悦的心情更不好了。   “苗悦,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高原锋一点都不在意苗悦蔫蔫的状态,咄咄逼人地问道。   “高董,你指的是什么事?”苗悦揉了揉头,疲惫地先坐了下来。   “什么事?”高原锋在她桌上拍了一下,“你故意让云清雪来假扮我的女友是不是?你存的什么居心?我警告你苗悦,你做好一个秘书的本分,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意思,更不要妄图通过这些小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苗悦真是忍无可忍,她一个受过全球专业秘书训练的人,无论去哪个上市公司去做执行秘书,都绰绰有余,况且老娘包里还有一颗价值上亿的宝石,还虚你?   苗悦拍桌怒吼:“高原锋,你是不是有神经病?你喜欢云清雪就去追啊,拿我们这些炮灰撒气算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高原锋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怎么会喜欢云清雪那样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重点真是抓得很棒棒,骂你神经病都不带生气的,就在意云清雪三个字,还说自己不喜欢不喜欢,苗悦恶向胆边生,决定用出她最无情的底牌——剧透!   “高原锋你这个弱智王子病听好了,当年云清雪离开你不是因为嫌弃你穷,而是因为你奶奶用她爸的心脏源威胁她,她逼不得已才跟你分手,而且当时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是男孩叫云艾高,今年六岁,智商250,一个月说话两个月会跑三个月会拨算盘,你现在不赶紧把他认回来,他一年内会把你全家搞到破产,让你哭着抱云清雪的大腿忏悔,听懂了吗?”   苗悦一口气说完,欣赏了一下高原锋目瞪狗呆的傻眼表情,冷笑了一声,“顺便告诉你,老娘不干了,傻逼!”   离开高氏大厦,苗悦痛痛快快地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远离这个韩剧中毒病入膏肓的高原锋,感觉天都更蓝了。   听着先前耳机里传过来的声音,又看到高氏大厦门口正笑得灿烂的苗悦,戚正廷招了招东森,“去查高原锋和云清雪。”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不普通,戚正廷湖绿色的眼睛里泛起点点涟漪。 第141章 秘书5   苗悦的求职路四处碰壁, 无论投到哪一家公司,简历都石沉大海,她怀疑是高原锋搞的鬼, 但是依高原锋的弱智性格, 如果是他,肯定打电话威胁放狠话了。   而且那天她爆了那么大的信息量,够他折腾一阵子,光他那个应该被抓去研究的天才儿子也够高原锋这个弱智忙的了,真搞不懂高原锋这个弱智和小白兔云清雪怎么会生出云艾高这样的天才。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整她?   “戚先生, 已经办妥了。”   戚洋挂了电话, 在车底下边哼着歌边修车, 把最后一个零件安好,滑出车底,甩了甩头上的汗,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悦悦姐, 找不到工作, 怎么办呢?快投入我的怀抱, 让我来养你。   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呢?苗悦看着存折上的七位数, 摸了摸下巴,要不暂时休息一下,趁着空档出去旅个游?给吸血资本家卖命卖了五年,出远门只有出差,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自己开开心心地出去玩过。   “叮咚叮咚。”   苗悦起身来到门口, “谁?”   “小姐,您的外卖到了。”外面传来活力十足的声音。   “放在门口就可以了。”作为长年独居的女人,苗悦的戒心很强,一般快递都放储存柜,外卖都放门口,等人走了再去拿。   提着外卖的戚洋僵住了,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给她送这一单,结果她连门都不开。   苗悦眯着眼睛透过猫眼观察,发现送外卖的这个人低着头不动了,她暗暗戒备,拿起手机拨通她弟的电话,“喂。”   “在,干嘛?”电话里传来苗鱼呼噜呼噜在吃面的声音。   “今天来送外卖的有点不对劲,站在门口不肯走,”苗悦紧张地说,“你别挂电话。”   “你别开门,”苗鱼一拍桌子,“我现在过来。”   门外的外卖员在僵持了一会之后,终于把外卖放在门口,人往电梯里走了,苗悦在猫眼里看着电梯下去,才松了口气,开门把外卖拿了进来。   “小鱼,那个人走了,”苗悦在电话里对苗鱼说,“没事了。”   “我看你别吃了,万一他在里面下药,算好时间上来撬门怎么办?”苗鱼的戒心比苗悦还要深,脑洞也比苗悦大,“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家里有没有菜,我给你做个饭。”   “没有菜有米,”苗悦欢喜地说,“你买点牛肉过来,我想吃土豆炖牛肉。”   “美死你,”苗鱼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有弟弟来做饭,苗悦不碰那个外卖了,继续躺沙发上网查旅游攻略。   戚洋骑着电动车回洗车店,虽然没见到苗悦,但他特意给她换了顶级厨师用顶级材料做的老鸭粉丝汤,那高汤可是用了三十八种材料熬制,里面还加了对女人补益的草药,希望能缓解一下悦悦姐这两天找不到工作的苦闷,哎,他也是不忍心。   如果她喜欢吃,多点这一家外卖,他坚持去送,相信她会对他放下戒心的,戚洋脸上扬起一个痴汉的笑容。   “旅游?”苗鱼边切牛肉边皱眉,“跟谁?”   “我自己,”苗悦拿着手机上的图片给苗鱼看,“西西里岛,漂亮吗?”   苗鱼头也不抬,“你一个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苗悦拍了一下他的头,“跟你姐姐说话婉转点。”   苗鱼翻了翻上面的柜子,找出一个锅,指着锅盖上的灰说:“这就是原因。”   “你毕业五年了,连个菜都不会炒,还一个人出去旅游,”苗鱼边洗锅,边吐槽道,“你还是参加夕阳红旅游团比较保险。”   “你开玩笑?”苗悦不服气地说,“我不会炒菜跟我一个人去旅游有什么关系?我出去旅游还用自己炒菜?”   洗了锅,烧水,苗鱼盖上盖子,擦了擦手,“没有自理能力,叫个外卖都不敢开门,你还敢一个人出去旅游?”   好像……有点道理……   苗悦沮丧地低下了头,苗鱼叹了口气,“你工作那么忙,是该休息一段时间,我现在找到工作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你报个旅行团出去散散心。”   苗鱼的手艺很好,姐弟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做饭一直是苗鱼的活,苗悦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吃,你跟我住不好吗?”   “天天给你做饭收拾打扫?”苗鱼翻了个白眼,“当我是田螺弟弟,公司有宿舍,不住你这猪窝。”   苗鱼给她收拾完厨房,把垃圾都带上,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外卖,皱眉道:“这个外卖我替你带下去扔了吧,以后别犯懒点外卖,走两步出去吃,你们小区外面挺多饭店。”   “知道了,”苗悦踌躇满志地说,“等我旅游回来,我自己学做饭。”以前不做饭那是没空,现在她可以趁着空闲的时间先玩一玩,再学点东西充充电。   对她的豪言壮语,苗鱼翻了个白眼,吹牛不上税真好。   戚洋满心期待等着苗悦再次光顾,连续三天都没等到苗悦的订单,也是,老是吃外卖也不健康,可是他天天在小区门口盯梢也没看到她出来。   “别看了,”何风踢踢蹲在小区喷泉边的戚洋,“下午的飞机去日内瓦。”   戚洋唉声叹气,“我想见她一面再去。”   “戚洋,你现在变得这么儿女情长,手还握得住方向盘吗?”何风合上手里的文件,“你退役吧。”   “你不用激将我,”戚洋起身望着苗悦那栋楼的方向,“心里有牵挂,才是我追逐的力量,走吧,飞日内瓦,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握不住方向盘。”   何风面无表情地跟上,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激将法对小屁孩真是百试百灵。   苗悦收拾了行李,还顺便给自己买了好几套漂亮的比基尼,准备好好在西西里岛浪一浪。   旅行社的团只有西西里岛蜜月团还有人,她在电话里说只有一个人能不能拼时,对面电话里的小姐姐沉默了三秒钟,用几乎同情的语气说:“您确定要参加七天六夜的蜜月双人行吗?”   “我一个人可以吗?”苗悦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承担相应的费用。”   旅行社的客服小姐:“这样吧,您的信息我先记在这里,如果到时候有空位我再通知您,您看可以吗?”   “好的,谢谢。”苗悦挂了电话,看着一箱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打开手机先找找有没有什么夕阳红国内团,垫个底。   刚刷到一个梦圆九寨沟的团,手机就响了,苗悦懒懒地一看,是刚才那个旅行社,连忙接起,“喂,你好。”   “你好,是苗小姐吗?”电话里换了个客服,是个沉稳的男声。   苗悦看了一眼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就是这个电话没错,“是我。”   “我们这里有个小型团,也是飞西西里岛,现在还有一个空位,不过比较着急,是今天晚上两点的飞机,您看可以吗?”   苗悦喜上眉梢,“当然可以。”   苗鱼送她去机场,在车上絮絮叨叨地嘱咐她,“你要多听导游的话,别一个人乱跑,别吃太多海鲜,常用药都买了吗?听说欧洲那些医院效率挺低的,如果生病了,先自己吃点药。”   “好了好了,”苗悦讨饶地举手,“我是二十七岁,不是七岁。”   “有差别吗?”苗鱼斜了她一眼,“在国外出事别指望我救你。”   “呸呸呸,”苗悦呸了三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放心好了,我记下了大使馆的电话,有事不会找你。”   ……   “要不要我陪你?”苗鱼替她把行李从后备箱拿下。   苗悦接过箱子,摇摇头,“不用了,太晚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自己当心,”苗鱼关了后备箱,坐上车,“万事小心,能怂就怂。”   “哈哈哈,知道了。”苗悦向他挥了挥手,欢快地走进机场大厅。   虽然是凌晨,但是机场大厅里还是有很多人在等待着航班,大部分人都神情疲惫,披着毯子围巾低着头看手机,苗悦四处望了望,找到客服说的指定兑换机票处,向工作人员出示了手上的短信。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输入这一串信息之后,却没有给她机票,而是本人直接从后柜出来,“苗小姐,请跟我来。”   “什么意思?”苗悦拿着手机后退一步,不明所以。   “小型机,请直接跟我上飞机等候飞行。”那位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在前面伸手邀请她往前走。   苗悦看了看手上的短信,迟疑了一会儿,“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下。”   回拨了那个客服电话,电话里客服很耐心地跟她解释,小型包机团,包了一架小飞机,可以直接飞西西里岛。   “包、包机?”苗悦目瞪口呆地说,“我团费是交完了吗?后续会有补充费用吗?”   那边停顿了两秒钟,温和地说:“不会的,苗小姐,您的费用已经交齐了,请您放心的跟着工作人员登机。”   得到了客服的回答之后,苗悦半信半疑地跟着工作人员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铺红地毯的小通道,走进通道,拐了一个弯,小小的登机口就在眼前,空姐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您好,欢迎搭乘本次航班。”   看到专业漂亮的空姐,苗悦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长见识了,原来旅行社还会包小飞机,面带笑容地走进机舱,舱内的空少立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苗小姐,我们来替您保存。”   “谢谢谢谢。”苗悦感激地合手,哇,小型机里面看起来好棒,因为坐的人少的缘故吗?里面都没有座位,是沙发哎,苗悦摸了摸沙发,好软。   “这是随便坐?我可以往里面看看吗?”苗悦问了问跟在身后的空姐。   空姐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跟着吸血虫去了那么多地方,还没坐过这种小型飞机,苗悦好奇地往里走,里面是吧台,沙发,电视,吧台后面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调酒师,向她微笑示意。   她点了点头,克制住兴奋的心情,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舱位,撩开厚重的帘子,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在座位上正在看文件,宽大的文件遮住了他的脸,握住文件的双手雪白而修长。   “啊,”苗悦没想到里面还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马上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了。”   “没关系,”戚正廷放下文件,湖绿色的眼珠里倒映出苗悦错愕的脸庞,他微微一笑,唇角流泻出醉人的温柔,“美丽女士的到来,不是打扰,是邂逅。” 第142章 秘书6   苗悦撒腿就想跑, 刚后退一步,就被戚正廷变化的眼神定住,他温柔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你, 像一张细密的网, 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都暴露在他的眼下,逃跑是最无用的决定。   “戚先生,”苗悦抓了抓手心,“这么巧?您也去西西里岛旅游?我听说这是蜜月团,您结婚了?”   很少有人这样像这样直白又粗鲁地询问他的私事, 戚正廷微微笑了一下, “苗小姐, 这架飞机上的乘客只有你和我。”   苗悦有点相信他是干那个的了,说话完全不要脸,一股优雅的强盗派头。   “如果能有机会和苗小姐结婚度蜜月,我想我会觉得非常荣幸,”戚正廷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但暂时我们只能同坐, 苗小姐请坐。”   虽然苗悦听到了“请”字, 但她很怀疑如果她不坐过去, 可能一下飞机就会被扔去喂鳄鱼,突然好想念高原锋那个弱智。   苗悦坐到戚正廷身边,坐立不安地玩手指,她很紧张,因为一无所知所以焦虑, 不明白为什么戚正廷突然盯上她,她没有在高原锋身边扮演什么重要角色,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何德何能让这个大人物盯上。   恍惚中,她有种“啊,我果然又被绑架了”的感觉,难道她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是百分百会被绑架的设定吗?   比他想象的镇定多了,戚正廷饶有兴致地看着苗悦玩手指,以为她会尖叫晕倒,他特地请了两位急救专家陪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应该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呢,还是对他无知呢?   “苗小姐,听说你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戚正廷从文件里掏出一个信封,“或许我能帮助你。”   苗悦惊讶地看着戚正廷,难道是他在背后搞鬼?可看他坦坦荡荡的样子,要收拾她跟碾死一只蚂蚁应该没差别,没必要让她找不着工作。   “谢谢戚先生。”苗悦弯腰接过信封,郑重把信封放进包里。   戚正廷瞥了她的包一眼,淡淡地说:“苗小姐不打开看看吗?”   苗悦正在拉包链的手从善如流地把拉链重新拉开,面不改色地把信封又重新拿出来,当着戚正廷的面拆开,里面是一封打印好的推荐信。   下面签了她看不懂的花体英文名,名字旁边还有一枚深棕色的印章,看上去像个小圆柱体,不管是什么,手里的这封推荐信相当于圣旨了。   “科林电子,”戚正廷对着苗悦说,“相信你会得到重用。”   苗悦:“谢谢戚先生……那我收起来了?”   戚正廷忍俊不禁,他的嘴角大幅度地上扬,因为笑得太舒展,眼角起了缕缕笑纹,冲淡了他身上的高贵疏离,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苗小姐,你真有趣。”   苗悦嘴角抽了抽,看到别人害怕的样子有那么开心吗?   “先生,”东森从外舱走进来,“您要吃些什么?”   戚正廷伸手向苗悦的方向扬了扬,“女士优先。”   “啊,不用麻烦,我简餐就好。”苗悦起身向东森弯腰打了个招呼。   东森点点头,又看向戚正廷,戚正廷望着苗悦微笑着说:“给苗小姐准备一份老鸭粉丝汤,我要鸡肉沙拉。”   苗悦吃惊地张开了嘴,又控制住自己慢慢地合上嘴唇,咽了口唾沫。   “对了,”戚正廷继续望着苗悦,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微辣,不加葱,少香菜。”   这是她点外卖的时候写的留言!他对她简直了如指掌,苗悦心如死灰,大佬,你想干嘛你说,我这个人其实性格很随和,逆来顺受的,只要别让我喂鳄鱼,万事好商量,不用那么费心思。   看着苗悦绝望的眼神,戚正廷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挥手让东森出去,又欣赏了一分钟苗悦生无可恋的表情,才缓缓地开口解释道:“我的外甥最近对苗小姐做了一些不礼貌的事,希望苗小姐能原谅。”说着,把手边的文件递给了苗悦。   苗悦狐疑地接过,打开文件夹,细细地浏览起来。   她越看越火大,什么?原来她找工作四处碰壁是这个叫戚洋的人搞的鬼,文件里详细附上了戚洋跟每一个公司负责人的通话时间和内容,等看到戚洋截取她的外卖单的时候,她几乎要跳起来,那天送外卖的怪人就是他!   一直翻到后面,附上了戚洋穿着外卖工作服的照片,照片上他古铜色的皮肤下是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睛。   “是那个洗车店的二百五!”苗悦惊呼道,说完才想起这个戚洋是戚正廷的外甥,她忐忑地向戚正廷望去,戚正廷向她点了点头,“他的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在智慧上有所缺陷,年龄尚幼,可以理解。”   这……是亲舅舅吧?   苗悦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呢?”她跟戚洋只有一面之缘,他这些行为让她完全看不懂,是想对她做些什么?   戚正廷对戚洋再一次感到了失望,喜欢一个女人,竟然不敢让她知道,他摇了摇头,替自己这个懦弱的外甥感到了一丝悲哀,“苗小姐,答案在最后一页。”   苗悦看了戚正廷一眼,他的表情四平八稳,仿佛眼前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镇定的样子无形中给了苗悦鼓励,她鼓起勇气翻过文件,看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文件很简单,上面只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瘦削苍白,头发凌乱,眼神狠厉又孤独,像被全世界抛弃。   苗悦手上的文件哗啦啦掉了一地,是他,姜洋。   ……   “姐,我们今天学校来一个转校生,可太猛了,一个打十个,把学校里那几个混混打得嗷嗷叫。”苗鱼边做晚饭边兴奋地说。   苗悦边替他看作业边唠叨道:“你别太激动,把菜炒糊了,少跟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知道了姐,”苗鱼利落地把水芹炒肉丝盛起来,“他挺好的,都是那几个混混老来找我们班女生的麻烦,这下总算出了口恶气。”   “好好,”苗悦合上他的作业,无奈地说道,“总之你自己当心好,别惹事,初三是很关键的一年,姐姐马上要毕业找工作,没时间多管你。”   “切,”苗鱼臭屁地说道,“谁用你管,也不看家里谁管饭。”说完,颐指气使地指了指刚出锅的炒菜。   “你你你,是你行了吧,”苗悦过去把炒菜端起,深深地闻了一口,“太香了,小鱼真贤惠。”   苗鱼跳脚:“别叫我小鱼!”   这个转校生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苗家的饭桌上,姜洋,他好像天生能惹事,也不怕事,每天在学校里全是他的新闻。   “姐我跟你说,”苗鱼挤眉弄眼,神秘地说道,“你猜今天早操结束之后怎么了?”   “怎么了?”苗悦夹了一筷子炒菜,猜道,“姜洋又把谁打了?”   “不是,”苗鱼不满地说,“姜洋也不是天天打人。”   “是你每天跟我说姜洋今天又打谁了,明天又把谁收拾了,”苗悦翻了个白眼,“苗鱼,你这是崇尚暴力,要改。”   苗鱼在学校是个三好学生,一直循规蹈矩,生活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叛逆男孩,他心底里确实有些隐晦的羡慕,羡慕他能这样自由自在,来去如风,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被苗悦说中了,苗鱼有些羞愧,急忙转移话题,把先前卖的关子抛了出来,“有女生当着校长的面跟姜洋表白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苗悦不以为然地说,“一群小屁孩,懂什么表不表白,都玩呢。”又看着苗鱼警惕地说:“你没有跟哪个女生表白过吧?”   “苗悦!”苗鱼气得蹦起来,转身就跑。   苗悦撇撇嘴,这就生气了,脸皮这么薄,应该没事。   苗鱼蹦走之后,苗悦在报纸上悠哉悠哉地看着招聘信息,丝毫不担心苗鱼,他反正气消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想到,等苗悦腰酸背痛地抬头看天,天都黑了,苗鱼还没回来,她这才着急了,赶紧拿上钥匙去找人。   “小鱼!”苗悦沿着街道,往苗鱼常去的地方找,“小鱼!”   急急地走到附近一个公园,终于听到苗鱼的回应,“姐!我在这儿!”   苗悦眼睛一亮,循声向公园的林子里走去,苗鱼就在林子前,痩痩的身上背着一个同样痩的人,他背的满头大汗,脸都红了,轻声叫:“姐,快来帮帮我。”   姜洋放学的时候又被人堵了,他习惯了,转学来之后,每天都在拳头中度过,这些人这么喜欢挨揍,他也不得不成全他们,漫不经心地松了松手指,姜洋轻蔑地说:“一起上吧,我赶着回家吃饭。”   他原以为这又是一次无聊的打沙包活动,没想到这次他们有备而来,还带上了电棍,他一时不察,挨了好几下,但最后赢的还是他,抹了抹嘴边的血,姜洋满意地倒在地上,他赢了,就算倒下,也是他赢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到额头上热热的,软软的,抬手想摸,被一个细细的女声阻止了,手也被另一双温柔的手抓住,“哎,你别动,敷药呢。”   她的手好软,抓他的力道很轻,他却不敢动了,姜洋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秀气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张着,舌尖紧张地探出,又放心地收回,一张明艳美丽的脸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砰砰砰。”是谁的心跳那么剧烈,姜洋看着苗悦,昏黄色的灯光下,长发散落在她浑圆雪白的肩膀上,她微微笑着,调侃地说道:“小朋友,你的脸完了。”   姜洋浑身僵硬,等她起身离开,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从看到她起,就一直屏着呼吸。   姜洋,你完了。   ……   “苗小姐应该是明白了,”戚正廷看着苗悦呼吸急促惊慌失措的样子,又微微笑了起来,“被戚洋这样一个孩子喜欢,很困扰吧?”   苗悦侧头看了戚正廷一眼,岂止是困扰,她当时只觉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苦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对着戚正廷说:“戚先生,你觉得我们有机会结婚度蜜月吗?” 第143章 秘书7   正撩帘子进来的东森听到苗悦向戚正廷发出的结婚邀请吓得呆住, 傻眼地看着两人。   戚正廷是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性格,被苗悦的“求婚”宣言一惊,即使心里一跳, 脸色也没变, 只是手指抖了一下。   “我是胡说的,”苗悦苦笑了一下,因为沉浸在往事中,感官也迟钝了很多,加上戚正廷刻意压制表露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这句类似玩笑的话对于戚正廷来说冲击力不亚于一颗核弹爆炸, “我跟戚洋是不可能的。”   “哦?”戚正廷看了一动不动的东森一眼, 敲了敲椅子,“东森?”   “先生,”东森回过神来,语气还是有些慌张,“夜宵准备好了。”   戚正廷起身, “苗小姐, 我们吃点东西再谈。”   虽然是在飞机上, 但准备的食物看上去非常新鲜, 苗悦尝了一口,不仅卖相绝佳,口味也是超凡脱俗,她倒没有很惊讶,戚先生这么大的能量, 准备一桌丰盛的夜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戚正廷吃得很健康,苗悦盯着那碗郁郁葱葱的沙拉,红红绿绿的蔬菜,里面几根鸡丝,又看看戚正廷精致漂亮的下颌骨,怀疑他在节食,他吃得很快,两三口就解决了,苗悦认为那点东西应该只够他塞牙缝的,在她眼里,戚正廷就像只刚吃了开胃菜的雄狮,懒懒地在那磨牙,酝酿着准备用正餐。   “苗小姐。”   苗悦一激灵,“到。”   “口味还喜欢吗?”戚正廷看到她只喝了两口汤就停了。   “喜欢喜欢,”苗悦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碗,“戚先生要尝尝吗?”   戚正廷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苗悦,他从小在意大利母亲身边长大,是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威严和权势伴随着他,他是区别于众人的存在,除了东森,他几乎没有好好说话的对象,也没有这个必要。   但即使是东森,也只是属下罢了,绝不会把自己吃过的食物推到他面前。   看着戚正廷明显沉下来的脸色,苗悦又默默地把碗收回,轻声说:“抱歉戚先生,我忘了这是你的飞机。”他想吃什么还用得着你分,以为是苗鱼呢。   “东森,”戚正廷摆了摆手,“给我也盛一碗。”   站在一旁的东森一愣,他随戚正廷,也是笑眯眯的镇定样子,听了戚正廷的吩咐,弯腰退下,眼神略过一旁轻声向戚正廷推荐老鸭粉丝汤的苗悦,心里一紧,戚先生该不会对这么普通的女人另眼相看吧?   很快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汤粉送来了,或许是厨师知道是送给戚正廷的,装饰得格外典雅,盘子的左上角搁了一朵漂亮的雕花。   “这是什么做的?”苗悦好奇地看着那朵花。   戚正廷瞥向东森,东森马上回答道:“是百合。”   “百合很好吃啊。”苗悦脱口而出。   戚正廷夹起那朵小花放在苗悦的餐盘上,“尝尝。”   机上的后厨收到了两个空碗两个空盘,惊讶极了,“戚先生真的吃了?”   “吃了。”东森沉痛地点点头,非常不解戚正廷对苗悦平易近人的态度。   两个人一起吃果然比一个人吃香,苗悦把一大碗老鸭粉丝汤吃得干干净净,鲜香的热汤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熨得服服帖帖,吃饱喝足,她胆子也肥了,坐在戚正廷身边也不管什么形不形象,瘫在座位上来回地摸肚子,眼神里充满着母爱,这一肚子的老鸭粉丝汤,真可爱。   “苗小姐,为什么不考虑接受戚洋?”戚正廷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苗悦飘飘然似神仙,大模大样地接过热茶,叹了口气,“我太老,他太小。”而且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暗地里对她动手动脚装无辜,太可怕了。   戚正廷笑了笑,“你非常美丽,不老,他现在也不小。”   “戚先生,”苗悦捧着热茶严肃地说,“泰迪长大了也还是泰迪,跟萨摩耶不配的。”   苗悦义正言辞地说:“被未成年性骚扰更让我感到不适,即使戚先生把我带去喂鳄鱼我也不会同意跟戚洋在一起。”   鳄鱼?戚正廷看着半眯着眼睛的苗悦,心中越发觉得好笑,k试剂可以让人飘飘然,毫无防备地接受诱导,使人的言行完全出自本心,她心里是这样想的?怕他把她抓去喂鳄鱼?鬼使神差地,戚正廷又问道:“那我呢?”   “你?”苗悦咯咯地笑了一下,“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黑社会。”   戚正廷愣了一下,正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就见苗悦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戚正廷面前,伸出两指勾住他的下巴,戚正廷挑了挑眉,顺从地抬起精致如画般的脸孔,苗悦满意地点点头,“帅哥,来一炮?”   “来一炮?”戚正廷平静地重复着她说的话,“苗小姐,你这是在性骚扰吗?”   “nonono,”苗悦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这不是性骚扰,这是邂逅。”   戚正廷真的笑了,湖绿色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他第一次遇到像苗悦这样一言一行都让他觉得有趣让他想发笑的女人,尤其是她现在这样不掩饰自己的时候,他饶有兴致地说:“你喜欢我?”   苗悦狂点头,发尾都飞了起来,又脸色十分痛苦地说:“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很想跟你睡觉,”然后又懊恼地摇头,“但是你是黑社会,我是守法公民,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先生?”东森进来,见苗悦坐在地上像小孩似的抱头,知道试剂快过效了,询问道,“要把她带走吗?”   “不可以!”苗悦听到“带走”又激动起来,抱住戚正廷的大腿嗷嗷叫道,“我们没有未来,也是可以睡觉的!”   东森:……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不用,”戚正廷腿上挂了个人形挂件,还是岿然不动,风度翩翩,“她很快会睡着。”   “对对对,睡。”苗悦听到了睡字,又欢欢喜喜地靠在戚正廷大腿上闭眼睛开始睡觉。   东森:真听话哦。   ……   飞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西西里岛,苗悦下飞机拿着行李跟戚正廷告别,“谢谢戚先生的便机。”   “不客气,”戚正廷换了一身纯黑的西服,胸前别了一个棕色的徽章,看上去非常正式,他指了指身旁一个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你的导游。”   “不用了,”苗悦笑着拒绝,“我自己随便玩就好。”   那个黑发蓝眼的男人急了,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苗小姐,我是上天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这位先生打电话让我过来,我要上班。”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导游证和一面红色的小旗子。   还真从旅行社绑了个导游,苗悦在心里吐槽戚正廷的黑社会做派,脸上还是恭恭敬敬地感谢了戚正廷,并且委婉地表示我跟你外甥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也别关注我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冷淡样子,戚正廷回想起她在机舱里哭着喊着想跟他睡觉的样子,脸上不由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苗小姐。”   “嗯?”苗悦瞪大眼睛。   “心诚则灵。”戚正廷留下一句苗悦听不懂的话,带着人离开了。   苗悦眨巴着眼睛目送他的背影,心诚则灵是什么意思?他信佛?   还好戚正廷只是在飞机上打劫了她一把,这个上天旅行社的导游非常靠谱地带她来到旅行套餐里的五星级酒店,苗悦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倒时差。   另一头在日内瓦刚比完赛的戚洋收到了苗悦行踪的报告,报告显示昨天苗悦咨询过去西西里岛的旅游团。   “我要去西西里岛!”戚洋暴跳如雷,是哪里都可以,为什么是意大利?是意大利哪里都可以,为什么是西西里岛?   何风面无表情地说:“去米兰的最后一班火车已经走了。”   戚洋冷冷地说:“我开车去。”   “你刚结束比赛,精神高度亢奋,不能自己开车。”何风拦住了他。   “滚开,”戚洋愤怒地说,“五年前被绑到德国是我无能,现在……”   “现在也一样无能,”何风无情地说,“西西里岛是戚先生的地盘。”   戚正廷,这个人的名字,戚家人除了他,别人提都不敢提,他不断地听说着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也相信那绝不是吓唬人,但那是苗悦啊,他最喜欢的悦悦姐。   “或许我无能,但我还是要去。”戚洋直视着何风,坚定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飞机太累了,苗悦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是那么酥软,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她就是醒不来,那种陷在柔软云朵里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悦悦姐。”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少年人刚变声期特有的嗓音。   梦里二十二岁的苗悦听到了这一声,疑惑地往里走去,而二十七岁的苗悦身在梦中,急得团团转,别去!   但这个梦还是按照现实发生的在发展。   少年人慌张地看着她,手上还拿着她早上刚刚挂上衣架的内衣,一只手在苗悦看不见的书桌底下,他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苗悦错愕地睁大眼睛,她没想到回来取简历会遇上这样的事,尴尬、羞恼、愤怒,几种情绪交织,苗悦转身就想离开自己的家。   而姜洋却飞快地扑了过来,衣衫不整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哀切地倾诉:“悦悦姐,我好喜欢你……”   “不行!”苗悦满头大汗地醒来,看到漆黑的房顶,感受到身下柔软的床铺,她才略微松了口气,掏出床头的手机一看,她吓了一跳,居然足足睡了十三个小时。   手机屏幕发出的淡淡亮光让苗悦看到了黑暗里坐着的男人,他发现她醒了,抬头是一张略带疲惫的脸,精神却很好,开口唤她,是成年人磁性的嗓音,“悦悦姐……” 第144章 秘书8   两天之内, 这是苗悦第二次想逃跑,可她手脚发软,根本跑不掉, 只结结巴巴地说:“姜洋。”   戚洋起身开灯, 向面如土色的苗悦点点头,欣喜地说:“你终于认出我了。”   不,她没有,是戚正廷告诉她的,可千万别对她有什么误解, 她干巴巴地说:“请你出去可以吗?”   “这是菲尔罗家族的酒店, 住在这儿不安全, 你应该跟我一起走。”戚洋起身就要靠近她。   苗悦吓得埋进被子里,“你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戚洋无奈地说,“悦悦姐,这酒店真的不安全。”   “这是旅行社订的酒店, 我觉得很安全。”苗悦自欺欺人地躲在被子里, 好像不看到戚洋的脸就没事似的。   戚洋嗤笑了一声, “这么安全, 我是怎么进来的?”   那是因为你变态神经病,苗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地说:“你走了我就觉得很安全。”   空气中沉默了几分钟,苗悦只觉得床边塌陷了一块,她连忙裹着被子往里挪了一下, 戚洋跟年少时不一样的磁性声音响起,他诚恳又温柔地说道:“悦悦姐,你别怕我好吗?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现在我长大了,我会好好对你。”   “好好对我?”苗悦听了想发笑,“好好对我所以故意跟那些公司打招呼别要我,还是装作外卖员想对我做什么?”   戚洋温柔的脸僵住了,她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想逼得我走投无路,再投入你的怀抱?”苗悦在被子里笑了两声,“你跟我的前老板高原锋肯定很有共同语言,都一样的幼稚。”都是韩剧中毒患者,以为自己霸道无敌,可以在法治社会为所欲为,泡妹只靠一手虐。   被说幼稚是戚洋最不愿意听到的,被苗悦说幼稚简直是无法忍受,戚洋彻底冷了脸,“悦悦姐,起来跟我走。”   我脑残才跟你走,苗悦把被子当成龟壳,紧紧地缠住自己,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跟你走,你强迫我,那你就是绑架,我有大使馆的电话,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在隔壁听着的戚正廷脸上浮现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   哪里好笑?东森搞不懂戚正廷开完会就跑来酒店干什么,戚洋来了就来了,先生不是一直嫌戚小少爷魄力不足,这都跑来他们的地盘抢女人了,还算不上魄力吗?他把自己的疑问向戚正廷说出。   戚正廷微笑的脸变冷了,“强迫女人就算魄力?那菲尔罗家族的继承人就该从监狱里选。”   东森不说话了,戚正廷平素十分爱笑,没有表情已经是不悦,像现在这样冷脸就是动怒。   戚洋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戚正廷欣赏他从日内瓦赶来西西里岛的勇气,这是他的地盘,戚洋一直很怕他,为了爱情,他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惧来挑衅他,这很好,菲尔罗家族需要正直有情义的领头羊。   结果这个小子来了就想逃,还是强迫女人跟他一起逃,没礼貌,没脑子,没出息。   “好了,”戚正廷起身,“过去吧。”   再晚几分钟,就怕苗悦会被戚洋吓跑胆。   房间里,苗悦裹着的被子已经被戚洋扯得差不多了,她睡前穿得是轻薄的真丝睡裙,裙摆在两人的拉锯战中被卷到大腿,雪白莹润的肌肤让戚洋看得一愣,松了扯她被子的力道,全力拉着被子的苗悦猝不及防地被戚洋松了力道,尖叫一声倒在地毯上。   修长的双腿以一种让人遐想的姿态在地毯上张开,长长的黑发在深红的地毯上散落,她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在等人采撷。   “悦悦姐……”戚洋被她柔弱的姿态迷住了一瞬,但他很快清醒,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情难自已把苗悦吓跑的小男孩,他长大了,成熟了,戚洋伸手,“我拉你。”   苗悦感觉自己不仅屁股摔青了,昏昏沉沉的头也摔晕了,两眼冒金星,晃了两下脑袋,就看见吊灯下戚洋伸过来的手,她吓得尖叫一声,救命!   “嘭”的一声门被打开,走在前面的是东森,在戚洋惊愕的眼神中直接把他按倒,戚正廷从人群中走出,缓缓走到戚洋面前,淡淡地说:“戚洋,你让我失望透顶。”   “戚先生?”苗悦看着一大群人进来,尤其是看到戚正廷,感觉像看到了熊孩子的家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戚正廷冷漠的眼扫到跪坐在地上的苗悦时,瞳孔微缩了一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微微弯腰,把黑色的外套罩在苗悦身上。   “谢谢。”苗悦感激地说,把戚正廷的西装拢紧了。   “戚正廷!”戚洋被东森按着,看不到苗悦的情况,大声喊道,“你别伤害她,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苗悦真想上前给他来一脚。   “你在怕什么?”戚正廷起身走到戚洋面前,示意东森让他站直,东森点点头,把戚洋拉着站了起来。   戚正廷看着戚洋闪躲的眼神,心里已经不是失望,而是平静,放弃之后的平静,“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不敢在我面前说苗悦是你喜欢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戚洋把头偏向一旁不看他。   “你知道,”戚正廷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喜欢的女人动手?我说过,我会支持你。”   “支持?”戚洋冷笑一声,他知道戚正廷已经认定苗悦是他喜欢的女人,也不再逃避,嘲讽道,“在你这种人眼里,所有的人都该像你一样,没有七情六欲,无欲无求才无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关注我,想把我养成那种怪物,可我不是!”   “你错了,”戚正廷看了还坐在地上有些尴尬的苗悦,“菲尔罗家族的家训是:la mia famigliarende coraggioso,人有珍惜的事物,才会更强大,家人是我们最为珍视的,以后我依然会关注你,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说完,他彻底不想再浪费口舌,径直带起坐在地毯上的苗悦,在戚洋的面前,轻轻松松地把顺从的苗悦带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戚洋没有说话,东森等戚正廷一行人消失在门口之后才放开戚洋,对着失魂落魄的戚洋失望道:“先生把你当继承人在培养,你太伤先生的心了。”   戚正廷在车上反思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对戚洋的,为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深的误会,他喜欢赛车,他没有阻拦他,只是在他每一站比赛前,派专门的安保团队去核查情况,为了确保他能够安全地从赛场回来,到底为什么,会让他觉得他会把自己的亲外甥养成一个怪物?   他湖绿色的眼睛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忧伤的光芒,沉默不语,连每次跟苗悦说的那些客套话都没有说,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但是……苗悦实在忍不住了!她窘迫地说:“戚先生,我们去哪?还有多久?”   “还需要一个小时。”戚正廷只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   苗悦脸红红地小声说:“我想上洗手间。”   不停地睡了这么长时间,刚醒就被戚洋吓得半死,然后又被戚正廷“绑架”了,她非常非常想上厕所了。   看着她因为不合时宜的请求而羞红的脸,戚正廷轻笑了一声,“苗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   苗悦不知道尿急哪里有趣,戚正廷的趣点大概跟别人不一样?   解决了生理问题之后,苗悦乖乖地又回到车上,被戚正廷绑架,除了乖巧就只有喂鳄鱼这一个选项。   东森对戚正廷把苗悦带回本家感到很不理解,也很不满意,苗悦这么普通的女人,不适合替菲尔罗家族孕育继承人。   趁着戚正廷上楼之后,东森偷偷凑到正在张望的苗悦身边,阴森森地说:“苗小姐。”   苗悦被他阴恻恻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   “你知道这座庄园的地窖里有什么吗?”东森在苗悦恐惧的眼神中,露出一个血腥味十足的笑容,“可别在庄园里乱跑。”   苗悦想到戚正廷的工作性质,马上脑补了一个地下刑场,连站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都觉得凉飕飕的。   东森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满意地笑了,对先生这么肆无忌惮的态度是因为不了解,那就让你了解一下。   折腾了一晚上,苗悦半睁着眼过完了后半夜,等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起床想跟戚正廷告别,不玩了不玩了,还是回国最安全,反正戚洋被戚正廷抓起来了,她可以安心地回国找工作做一个老实巴交的小秘书。   一开门,就看见东森在门口等着,用跟昨晚一样阴森森的语气说:“苗小姐,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好好。”苗悦顶着熊猫眼说瞎话。   “是吗?”东森低头在她耳边说,“庄园里没有什么来找你吗?”   “东、东先生,”苗悦在心口划了个十字架,“我是唯物主义者,”   东森挑眉点点头,“当然,哦,对了,外面那片海很漂亮,别太靠近,有很多人被卷进海里可就回不来了。”   鳄鱼应该生活在浅水滩吧……苗悦缩成一团,“其实我是想跟戚先生道别,离开西西里岛。”   东森大喜,“那太好了,我去地窖拿瓶红酒给你践行。”   所以地窖里只是红酒而已吗?苗悦哀怨地看着东森手舞足蹈离开的背影。   在仆人的带领下,苗悦来到了小花园,戚正廷正坐在花园里喝茶,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睛的华国人,只看到他脸上恢复了笑容,对着那个华国人说道:“那就全杀了吧。”说完,他抬眼看向了站在花园入口的苗悦,向苗悦微微笑了一下。   苗悦双腿忍不住打颤,大使馆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悦悦求生记 第145章 秘书9   “苗小姐, ”戚正廷向苗悦举了举茶杯,“早上好。”   “早。”苗悦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线都是颤抖的。   看她害怕的样子,戚正廷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 瑟瑟发抖像只小绵羊, 脸上还勉强堆着笑容,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像再逗逗她,戚正廷挥手让身后的人退下。   那人经过苗悦身边时, 苗悦一个激灵闪到一边, 生怕碰到他。   “苗小姐, 过来坐。”戚正廷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语气还是惯常的温和但是不容拒绝。   苗悦腿打颤,想想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胆子应该大一点,尽量不僵硬地走到戚正廷对面, 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坐。”戚正廷替苗悦倒了一杯茶, 粉粉嫩嫩的, 看上去是甜茶。   战战兢兢地坐下, 苗悦轻声说:“谢谢。”端起茶杯,然后戚正廷就听见瓷器在苗悦手中“咯咯咯”发抖的声音。   苗悦也听见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帕金森发作的手,没办法真的怕死啊,死过一次不存在勇气更大的, 只会更怕死,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上辈子当戏精被误认成高原锋真爱,卒,这辈子没当戏精,被戚洋盯上,然后莫名其妙她又有一种要炮灰的感觉。   重来一次怎么都没开挂,说好的让她变得更强呢?苗悦越想越委屈,眼眶里掉下一滴滚圆的眼泪,滴答一声掉进茶中,第一颗眼泪掉下来之后,苗悦就再也没有顾忌了,无声地哭了起来。   戚正廷看过人哭,就是没看过女人哭,他笑着的脸僵了一下,放下茶杯,柔声道:“苗小姐,你怎么了?”   苗悦还在端着茶杯,不说话,只是哭得发抖,戚正廷放下茶杯起身,挪到苗悦身边轻声道:“别哭了。”   反正要死了,哭也不能哭吗?苗悦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委屈了,手上还是捧着那个小茶杯,“哆哆哆”的发抖,不敢把里面的茶水洒出来了。   戚正廷没有哄女人的经验,皱了皱眉,那些说习惯的外交辞令没有一句能用在现在这种状况,苗悦哭了一会,见戚正廷沉默不语地站在她身边,高大的影子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抬头抽泣着说:“戚先生,我们华国人讲究落叶归根,能不能把我埋在家乡?”   望着她哭得可怜的样子,戚正廷内心当中竟然隐约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埋你。”   “那……是、是要喂……”苗悦上下牙“咯咯咯”地打颤,话也说不完整了。   “也不喂鳄鱼,”戚正廷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眼角的泪珠,微笑着说道,“我不是黑社会。”   苗悦“嗝”了一声,狐疑地透着泪眼看戚正廷,因为双眼朦胧再加上强烈的日光,她根本看不清戚正廷的脸,只觉得更加心慌。   如果她能看清的话,就会发现戚正廷正满脸笑意,而且发自真心。   “苗小姐,要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吗?”戚正廷拿走她手里的茶杯,把自己温暖的手放在她手里。   苗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左手抓着他的手,右手自己抹眼泪,庄园里的仆人下属看到戚正廷牵着那个昨天晚上带回来的女人,不敢说什么,但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菲尔罗家族会迎来一位纯华血统的女主人吗?   “这是菲尔罗家族的产业,”戚正廷指着书房里的一幅地图,从最东边划到了最西边,“这一片都是。”   苗悦擦干了眼泪,眼睛红得像兔子,抬头瞄到地图上那么一大片地方,吃惊地说:“你是地主?”   “差不多,”戚正廷笑着说,“我们是守法公民。”   苗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笑得很纯良的侧脸,说出了刚刚听到的话,“那戚先生,你要杀什么?”   “股票,”戚正廷调侃地说,“苗小姐要给我们一些指导意见吗?”   “不不不,”苗悦摆手,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戚正廷的手,连忙放开,抹抹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产生了误会。”   放任她胡思乱想,并且觉得这样非常有趣的戚正廷心里感到了一丝丝愧疚,“抱歉。”   “戚先生不用道歉,”都怪高原锋,说什么戚正廷是干那个的,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戚正廷真是涉黑的,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生怕又丢了小命,她的行为肯定让他觉得很怪异也很不礼貌,明明他是个斯文绅士的青年,她却对他产生这样的误会,苗悦低头不敢看戚正廷的脸,小声说,“谢谢戚先生替我解决了戚洋这个麻烦,我想今天回国了。”   戚正廷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派人送你。”   他说的派人送跟她想的派人送肯定不一样,到时候又派辆大飞机,平头老百姓伤不起,她还是安安静静地自己坐商务舱回国。   “跟导游联系一下,”戚正廷没有坚持,而是给了苗悦一个建议,苗悦却还是摇了摇头,“我直接打车去机场,导游的事,回国后跟旅行社再联系。”   昨晚戚正廷已经吩咐属下把苗悦酒店里的行李都拿了过来,现在又让属下替她拿出来,苗悦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就碰上东森,他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脸色不善地往苗悦手里一塞,暗示道:“先生在菲斯庄园养了很多鳄鱼。”   “菲斯庄园是开放的动物园吗?”苗悦知道东森在吓唬她,把手上的红酒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只有一个棕色的圆柱标志,别的什么也没了,应该是自酿的红酒。   看来被先生牵了一下手胆子肥了不少,东森轻哼一声,不再吓她,替苗悦提起行礼,“走吧,我送你出庄。”   来时苗悦匆匆忙忙,没有仔细看这个地方,走时,苗悦被东森一路催赶,只看到绵延的葱绿树林,流淌的细细河流,安静的庄园里各种肤色的仆人们有条不紊地穿过,遇上苗悦和东森,就立即停下弯腰行礼。   真是一副老牌贵族的做派,苗悦紧跟在东森后面,好奇地问道:“戚先生是贵族吗?”   “这里是意大利,”东森大步地向前走着,“贵族的头衔没有拳头管用。”   苗悦撇撇嘴,还吓唬她。   这么漂亮的庄园,住都住了一晚,可惜只能大略地看那么一眼,晨光下典雅秀丽的庄园像一位优雅又疏离的绅士,它很美,只是不适合她,苗悦最后看了一眼,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东森熟悉的盒子。   “这个,可以拜托你还给戚先生吗?”苗悦现在知道戚正廷是个很绅士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因为她归还珠宝就生气吧。   东森的表情瞬间变得为难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把双手藏在后面,作出一副坚决回避的姿态,“先生送出的东西,我不敢替他收回。”   苗悦抿了抿嘴,还在她面前作出这种黑社会的做派,她昂了昂头,“如果现在不收的话,我等会儿就去邮局寄个包裹过来。”   这个女人现在胆子真的很大,东森瞪着眼睛,让俊秀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你是不知道菲尔罗家族是干嘛的吧?”   “知道,戚先生跟我说过了。”苗悦不以为然,不就是有很多地的老牌世袭家族,她跟着高原锋的时候,也接触过欧洲这些小贵族,没什么大不了的,法治社会,大家人人平等。   见东森一脸扭曲的说不出话来,苗悦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东森在盒子碰到身体之前敏捷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防御的姿态。   苗悦无语,把盒子放在脚边由大理石砌成的喷泉基石上,喷泉溅出来的水雾洒在盒子的表面,很快就将黑色的盒子打湿。   “我放在这里了,”苗悦把包拉好,背上,紧了紧肩带,抬头又望了一眼蔚蓝色天空下庄严的庄园,向最高处的那座屋子挥了挥手,戚先生,再见。   苗悦连戚正廷安排送机场的车都拒绝了,自己走到公路上去拦车,她的运气不错,在空旷的公路上很快拦到了一辆车,是个胖嘟嘟的意大利大叔,用蹩脚的中文跟她打招呼,“你好你好。”脸上热情的笑容挤出了几个肉坑。   ……   “先生,苗小姐走了,”东森来到地下室,向戚正廷汇报苗悦的情况,把胳膊里夹着的盒子拿了下来,“她还了这个。”   戚正廷回头看了东森一眼,那一眼,就让东森身上寒毛直竖,他紧张地解释:“是苗小姐自己扔下的。”   听了东森的解释,戚正廷又回过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枪械,抬手对着被吊着的人就是一枪,子弹完美精准地穿过了那人的耳朵,受刑的人被堵住了嘴,发不出惨叫声,只能痛苦地颤抖,像一只下了油锅的虾,绝望地扑腾着,戚正廷淡淡地说:“东西给我,这个人交给你了。”   苗悦看着那个和蔼的胖大叔欲哭无泪,谁能想到长得这么平易近人的出租车司机会是个坏人呢?   她又双叒被绑架了,而且这次绑架她的人根本不说中文,把她绑了以后就在一旁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苗悦尝试用英文说:“i can give you all the money,please letgo。”   那胖胖的大叔看了她一眼,指指耳朵,耸了耸肩,示意他听不懂,然后恶劣地笑了笑,原来在苗悦眼里非常热情的笑容看上去可怕极了,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短刀,将冰凉的锋刃贴在苗悦的脸上,慢慢地从她的耳际滑向她的下巴,好像在挑选哪个地方下刀。   作者有话要说:仙女们说杀兔杀羊杀牛,连杀鸡我都忍了,还有说杀猪的,你们是想笑死我   养猪大户戚正廷=_=   悦悦求生记2.0:不是被绑架,就是在被绑架的路上 第146章 秘书10   苗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胖男人却好像只想吓唬她,迟迟不下刀,欣赏着她小羊羔一样恐惧的姿态, 哈哈大笑起来。   他发笑时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苗悦的脸上, 苗悦愤怒地睁眼,欺人太甚,人活两世,处处被欺压,死就死, 不能死前一口气都出不了, 她怒骂道:“fxxk u!”   这一句国际通用, 胖男人听懂了,立刻表现出苗悦意料之中的愤怒,他在苗悦面前挥舞着小刀,用意大利语愤怒地骂着,还间夹着一两句同样国际通用的骂女人用的脏话, 脸上的肥肉因为怒火而剧烈地抖动着, 被肥肉挤压的绿豆眼也迸射出激烈的怒火。   他看上去确实气得发狂。   苗悦从中看出了端倪, 他气成这样, 却没有动她一根毫毛,甩刀的时候明显离开她的脸一段安全距离,就好像生怕他会伤到她。   他对她有顾忌。   看出了这一点,苗悦的怒火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人被绑着, 她只有头能转悠,嘴能骂人,胖男人用意大利语骂,苗悦用中文骂,两个人互相都听不懂对方在骂什么,除了双方都不断使用的国际通用脏话。   胖男人骂了一会儿,走了出去,边走边大声骂着fxxk,苗悦也骂累了,发泄了一通嗓子冒烟,因为又被绑架而感到绝望的精神也恢复了,趁着没人,观察身边的环境,结果很糟糕,这看上去像个地下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除非她会穿墙,否则除了等人救就是等死。   他们抓她,不是为了她身上的钱,也不是看中她的色,抓她像是抓一个人质,她能有什么价值,作为筹码,她一文不值,她只是个普通人,最在乎她的亲人苗鱼远在华国,苗鱼也没有什么需要别人用胁迫的手段来得到的东西,她在意大利唯一能称得上有一丝丝关联的就是戚正廷。   可戚正廷跟她能算什么关系?   熊孩子的家长和受害者的关系?   ……   “先生,苗小姐没有到达机场。”东森紧张地回报机场传来的情况,常年在危险边缘的生活让他直觉发生了一些不妙的事。   戚正廷坐在宽大的深红色沙发里,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织布,湖绿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也许她改主意,想在西西里岛多玩几天。”   东森欲言又止,以他的直觉苗悦出事了,那戚正廷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戚正廷心里也有不好的猜测,虽然只有一点,但那一细小的一点很快晕染开,他比东森对于危险的感知更敏锐,他就是还不愿意去让这个猜想成真,或许她只是临时起意,突然被西西里岛迷人的风景留下,这都有可能,危险,是概率最小的事件。   而往往概率最小的事件就会发生。   “先生,苗小姐被肯特令家族的人抓了。”东森在戚正廷平静的眼神下艰难地说出他刚得到的线报。   寻找苗悦的消息传下去之后,马上肯特令家族的眼线就传来可靠的情报,午前士兵抓回来一个华国的年轻女人,时间和苗悦失踪的时间很接近,东森听完这个消息,完全肯定那个女人就是苗悦。   “他们为什么要抓苗悦?”戚正廷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以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能为什么,他带回庄园的女人当然会暴露在整个西西里岛的视野之下,只是他没想到肯特令的人会这么直白地挑战他。   抓他的人,希望他们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   “东森,”戚正廷起身,温柔的湖绿色眼眸在日光中变得深沉而危险,仿佛雨林中某种觉醒的危险野兽,“菲尔罗家族的尊严不容许任何人冒犯。”   “是,先生。”东森立正弯腰,小跑离开书房,来到正厅,按下信号按钮,在他按下按钮之后,西西里岛所有菲尔罗家族的产业的通讯屏幕上都亮起了一个深棕色的香槟酒木塞。   酒塞已经打开,在香槟流尽之前,战争必将获得胜利。   这是菲尔罗家族开战的讯号,指向鹰爪标致的肯特令家族。   离肯特令庄园最近的是菲尔罗的葡萄酒庄园,驻守在庄园的家族成员已经全部武装完毕,整装等待集结。   “肯特令做了什么?”菲兹大咧咧地笑着,漫不经心地说,“该不会抓了boss的女人吧?”   菲芘惊讶地说:“不可能,boss没有女人。”   而且如果boss有了女人,肯特令也不会傻到去抓boss的女人,菲尔罗家族的作风一向是万事好商量,钱大家可以一起赚,利益永远可以拿来分割,动家人,对不起,朋友,你这是在找死。   肯特令家族还不知道已经大祸临头,或者说他们的boss已经察觉到危险,却忍不住幻想危险背后可能获得的甜蜜,绑到苗悦完全是肯路自己的主意,等苗悦这把双刃剑握到他手里,他是又嫌扎手又不肯放开。   动戚正廷的女人确实是找死,以菲尔罗的疯狗作风,会为了这个女人硬生生地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那如果,他好好地利用这个筹码,只需要在戚正廷的边缘好好试探,在获得最大利益的同时又不必收到报复,这需要他去揣摩一下这个女人在戚正廷心里到底是一时的玩物还是重视的伴侣。   带上一个精通中文的翻译,肯尼修来到了地下室关押苗悦的那一间,门一打开,光亮照进黑暗的地下室里,苗悦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刺得流泪,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破口骂道:“fxxk u!”   肯尼修的脸僵了一下,侧头跟左手边的翻译说:“跟她说,我想好好的跟她谈谈,让她冷静点。”   翻译是个黑发蓝眼的高大青年,露出一口洁白闪光的牙齿,“好的先生。”   他慢慢地走近重复骂着“fxxk u”的苗悦面前,挡住肯尼修的视线,轻轻说道:“苗小姐,你好,请冷静点。”   苗悦闭着眼睛骂人,突然听到熟悉流利的中文,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那个旅行社的导游!   只有一瞬间,肯尼修立马喝止这个翻译遮挡的动作,让他滚开,露出苗悦的脸。   青年大声道歉,慢慢挪开自己的身影,眼神紧紧地盯着苗悦,向她眯了眯眼睛,希望她能懂她的意思。   苗悦懂了,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不去盯着那个熟悉的翻译看,而是像先前一样,对着走进来的矮老头继续骂。   肯尼修被她骂得脸都皱了起来,两撇小胡子飞上了天,戚正廷这个混血,身上流着一半华国的血,把意大利贵族的礼仪学得比纯正血统的贵族还要优雅精准,整个西西里岛都有他的美名。   优雅的微笑是他独特的名片。   戚正廷的女人怎么行事作风与他大相径庭,如此粗鲁,肯尼修不怀疑戚正廷的品味,怀疑起了苗悦的身份,对着站在一旁的青年说:“问她,是戚正廷的什么人。”   青年:“苗小姐,请您不要着急,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苗悦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们抓我是因为戚先生吗?”   肯尼修:“她说什么?”   青年:“她说她是戚先生的情人。”   肯尼修觉得比较合理,以他的审美眼光来说,苗悦不算典型的东方美人,看上去也有股混血味,高鼻深目,肤白胸大,拿来当情人还算啃得下口,让戚正廷当伴侣,怕是不够格。   “跟她说,我不会伤害她,希望她跟戚正廷联系,让戚正廷退出这次交易。”肯尼修所说的交易正是戚正廷早上刚刚杀进的股票。   青年又对着等着他下一句话的苗悦说道:“是的,现在想用您来要挟先生,别怕,先生马上就会到,您会平安无事。”   苗悦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也是因为被误会成真爱而受到绑架,但戚正廷显然比高原锋那个弱智靠谱多了,眼前的这个矮个子男人也不像绑架她的那群笨贼,她会平安脱险的。   “我不怕,”苗悦眨了眨眼睛,“法治社会,守法公民一定会没事的。”   肯尼修迫不及待地问:“她说什么?”   青年抽了抽嘴角,自己编瞎话:“她说她跟戚先生吵架了,不愿意联络戚先生。”   “什么?”肯尼修大吃一惊,“为什么会吵架呢?”   戚正廷带着人把肯特令家族无声无息地一锅端了,悄然潜入,瞬间行动,只用了五分钟就控制了整个肯特令庄园,肯特令庄园的人绝望地发现他们庄园里竟然一大半都是菲尔罗家族的卧底。   这些卧底在动手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彼此的身份,当第一个卧底先亮出香槟酒木塞的吊坠时,另一个卧底也默默地亮出了标致,原来是菲尔罗家族的兄弟勤勤恳恳支撑起了大半个肯特令家族。   “先生,人在地下室,菲库跟着肯尼修,应该不会出事。”东森向站在大厅中心的戚正廷说道,戚正廷拿起手上的枪,“走。”   一行人持枪悄悄靠近地下室门口,地下室古老的木门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年老的意大利男声:“戚正廷竟然有这样的性癖?女士,你太不容易了。”   年轻的中文男声:“苗小姐,你觉得戚先生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苗悦:“我跟戚先生关系非常普通,你们误会了。”   年轻的意大利男声:“boss,她说她就喜欢戚先生那些特殊的性趣爱好。”   门外的手下除了东森,只听得懂意大利语,都眼神诡异地偷偷瞄戚正廷,原来boss有特殊的性癖,而且这位华国的小姐也有点厉害哦,就喜欢这样的boss,真是火辣辣的爱情宣言,连意大利男人听了都会脸红。   被盯着的戚正廷微微一笑,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立刻抬头望天假装无事发生,知道怎么回事的东森握紧了手中的枪械,他进去之后,是先打肯尼修还是先打菲库? 第147章 秘书11   肯尼修看着娇艳的苗悦, 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没想到他忌惮的对手有这样的癖好,正当他想进一步探听戚正廷的消息, 突然感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凝滞气氛, 直觉地拔出腰间的枪,用枪管沉默地指着菲库,略微往旁边指了指,菲库在枪口下缓缓举起双手,给了苗悦一个安慰的眼神, 挪到了边上。   刚刚在苗悦眼里还显得非常八卦的银发矮老头, 以苗悦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闪到她身后, 在戚正廷破门而入的瞬间,冰冷的枪管顶到了苗悦的脑袋上。   菲库仍然举着手作出一副投降的样子,眼角留意着肯尼修。   戚正廷放下枪,平静地说道:“肯尼修,放了她。”   “换了是你, 你会放了她?”肯尼修也很冷静, “我抓了你的人, 你不会放过我, 我明白,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把你早上杀入的股票全部抛出,我就放了她。”   两个人说的都是意大利语,苗悦心里倒是不紧张, 戚正廷在,不会让她出事,就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是有点慌,这个银发老头会不会往她大腿胳膊什么先来一枪恐吓戚正廷,黑帮片都是这么演的。   肯尼修继承肯特令家族纯属是个意外,肯特令不像菲尔罗,家族里人丁凋零,肯特令家族中血统够格继承人的人选简直不计其数,男女老少一大堆,但是本人有资质继承的非常少。   因为常年的近亲通婚来保持血统纯正,肯特令家族的家族成员有缺陷的居多,肯尼修是其中缺陷最不明显的一位。   除了个子矮,他的身体素质和智商水平都远超普通人,精通暗杀格斗,被称为西西里岛的蜜獾,内里的逞凶斗狠和表面的温顺无害完全相反。   苗悦在他手里,只要他想,绝对可以在戚正廷制住他之前杀死苗悦。   见戚正廷沉默,肯尼修微微笑了笑,和蔼的脸上挂着极有风度的笑意,他闲适地像在商业谈判桌上与人交谈,而不是正在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做交易,“戚先生,菲尔罗家族的家训同样适用于我们肯特令家族,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向你赔罪,只要你立刻撤资。”   他是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肯特令家族的未来,为了家族牺牲,这是每个boss必须做好的觉悟,可惜他还不知道,肯尼修家族已经落入戚正廷的控制。   “我同意。”戚正廷点头,他的信誉毋庸置疑,肯尼修得到了戚正廷的承诺,却还是没有把顶在苗悦头上的枪管移开,而是强硬地要求戚正廷立刻打电话给经理人撤资,他要马上看到结果。   戚正廷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继续点头让步,心里却一紧,肯尼修不放人,他不仅想要这次股市的胜利还想要苗悦的命,临死还想在菲尔罗家族的脸上扇一耳光,苗悦是无辜的局外人,不能因为他们之间的家族争斗而牺牲。   “可以。”戚正廷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打开免提,电话马上就被接通了。   “先生。”电话里面传来的是华人的声音,肯尼修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说意大利语。”   戚正廷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明显带着怒气和压迫,肯尼修顶住压力,抬起枪管在苗悦的额头轻敲了一记,苗悦光洁的额头马上出现一个乌青,她愤怒地对着肯尼修骂了一句,“fxxk u!”   肯尼修至少从她嘴里听了一百遍“fxxk u”,再听一遍也毫无波动,菲尔罗家族的倒是第一次听,尤其是东森,脸色都变了,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要野,戚正廷对着电话那头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道:“章,今早杀入的股票全部抛出。”   电话那头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回复道:“好的先生。”   在那边话音落下的同时,三方的人都动了,菲库出其不意地扑向肯尼修,肯尼修正在紧张地听着电话,察觉到有人动作不假思索地就放出一枪,戚正廷在他扣下扳机的同时冲向苗悦,东森在戚正廷动的瞬间抬手就往肯尼修的方向抖了一枪。   一连串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苗悦眼花缭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尖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boss!”   “boss!”   “boss!”   戚正廷跪在地上,肩膀处流下鲜血,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众人围上来的动作,慢慢地站了起来,瞬间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了冷汗,肯尼修已经被东森打中手腕,其中的一个目的达到了,他也不算输,躺在地上沉默地等死,戚正廷走到他身边,淡淡地说:“肯尼修,你失去了诚实,也失去了荣誉。”肯尼修一动不动,嘴唇颤抖,“为了家族。”   没有告诉他肯特令家族易主的事实,戚正廷回头对着东森说:“带上苗小姐。”自己随手把领带扯下堵住流血的伤口,“菲库关禁闭。”   扑上去摔成骨折的菲库眼睁睁地看着家族成员们幸灾乐祸地跟着戚正廷离开,躺在地上乱叫,“救命啊,我的屁股摔裂了。”   东森摇了摇头,扶起被绑住的苗悦,替她松绑,“苗小姐,能走吗?我背您。”   苗悦被绑架的经验丰富,甩了甩手,又晃了晃脚,有点麻,但还好,还活着,随即对着东森说:“我没事我能走,我想问你件事可以吗?”   “什么?”东森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要现在问。   “意大利的国骂怎么说?”   东森:……   挑了一句相对不是那么脏的话,东森花了半分钟把这句话教给苗悦,苗悦对着躺在地上的肯尼修,大声骂道:“cretino!(笨蛋)”肯尼修脸上的表情瞬间很精彩。   “噗,”菲库忍不住笑了一声,用流利的中文对着苗悦说,“我来教你几句。”   “闭嘴。”东森掏出枪在菲库周围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人体描边,在菲库的骂声中扶着苗悦走了出去,苗悦走到地下室门口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对着肯尼修又骂了一遍,“cretino!”   早上离开的漂亮庄园,下午又回来了,苗悦紧张地拉住东森,“戚先生他……”   “先生去处理伤口了,”东森对着苗悦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恭敬地弯腰,“请您不要担心。”   不太能适应东森的变化,苗悦拍了拍沾灰的裙子,公事公办地说:“我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但他们绑架我也是因你们而起,所以我没有什么太深的愧疚感,你懂我的意思吗?”   “您说的对。”东森一点都没反抗的意思,非常低姿态地接受了苗悦的不客气。   能让先生扑上去挡枪的女人在先生心里地位得有多高,东森审时度势,深刻反省自己先前的判断失误,这个女人不仅不普通,简直称得上是邪门。   苗悦撇清关系之后,很想无情无义地马上走人,回国赶紧上工作上班过正常的日子,语言都组织好了,手刚摸到门框,就犹豫地放了下来,不管起因是什么,戚正廷舍身救她,还受了伤,就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太狼心狗肺了?   想到一群人杀气腾腾地拿着枪冲进来,苗悦不禁回想起戚正廷说他不是黑社会的话,谎言,完全是谎言,说不定他在那个菲斯庄园真的养了一池子鳄鱼。   “苗小姐,”东森敲了敲门,苗悦趁机打开门,想一口气说出道别的话,就被东森先下手为强,“先生的伤处理好了。”   在东森殷切期盼的眼神中,苗悦来到了传说中戚正廷住的那一间屋子,没有任何人在门口,一个仆人也没有,东森往前伸了伸手,眼睛好像会说话:快进去啊。   苗悦硬着头皮拧开了门把手,拧开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太紧张都忘了敲门,又赶紧把门关上,“笃笃笃”敲了三声,“戚先生?”   戚正廷被她一系列的动作逗笑,嘴唇扬起了一个弧度,“进来。”   深吸了一口气,这次苗悦真的进去了,戚正廷脸色苍白,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看上去很柔弱可欺地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看到他这样无害的状态,苗悦心里明明知道是假象,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慢慢走到戚正廷床边,轻声说道:“戚先生,你的伤口还好吗?”   “没事,”戚正廷略微动了下肩膀,向苗悦展示他现在的健康程度还不算太糟,“没伤到骨头。”   “我……”苗悦踌躇着,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道谢。   “抱歉,”戚正廷先道歉,湖绿色的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歉意,精致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悔意,惭愧地低下了头,“没有保护好苗小姐,是我的失误。”   在西西里岛,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卷入两个家族的斗争,即使她没有受伤,也应该受到了不少的惊吓,这些原本都可以避免,只是因为他没有考虑周全。   如果苗悦在西西里岛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苗悦看着他低下头,露出白玉一般的脖颈和一片肩膀,肩膀上若隐若现的白色纱布上渗出了丝丝鲜血,受了伤的雄狮姿态格外诱人,即使是食草动物也忍不住想试探着触碰他。   “戚先生,”苗悦缩了缩脖子,左手紧握着右手,决定直面自己内心的声音,“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戚正廷惊讶地抬头,苗悦满脸通红,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像一只可爱又胆大的绵羊,“我人还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下我?” 第148章 秘书12   戚正廷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中, 经历过许多普通人不曾经历过的事,但许多普通人经历过的事,同样的, 他也无法涉及。   作为菲尔罗家族的继承人, 封闭自我地活着,他不是他自己,他是boss,是整个家族的领头羊也是家族兴衰责任的承担者。   他并非不通情理或者没有感情,恰恰相反, 他珍视与他所有产生关联的人和事, 只是要跟菲尔罗家族的领军人物建立关系对很多人来说, 别说可能性,连一个沾边的机会都没有。   苗悦,她像一头无知的小羊羔闯入了狮子的领地,害怕惶恐得瑟瑟发抖,却在狮子打盹的时候, 还大着胆子偷偷触碰他的胡须。   是因为把雄狮当成无害的大型猫科动物了吗?   “苗小姐, ”在苗悦羞涩期待的眼神下, 戚正廷的表情逐渐变冷, “我想你对我有一些误解。”   不想让苗悦知悉太多阳光下阴影里的东西,戚正廷伸手摸了摸受伤的肩膀,淡淡地说:“这样的伤我受过很多,还给别人的更多。”   “你想的其实没错,”戚正廷抬起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下翻飞,旖旎的姿态,冷酷的表情,无情地说道,“我跟你是两种人。”   苗悦没有被他暗示身份的言论吓退,却因为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冷漠而感到受伤,她鼓起勇气说:“戚先生,或许我们的确是两种人,但是就因为是不同的人就不能在一起吗?”   “那好吧,”戚正廷闭上眼睛,靠在床上,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了。”   “很充分,”苗悦点点头,却没有像戚正廷想的那样哭着离开,而是声音清脆地说道,“我会努力一下,试着让你对我有好感,你受伤了,应该多休息,先不打扰你。”   戚正廷无动于衷地闭着眼睛假寐。   承认了心动之后,苗悦心里多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果然爱情能让人盲目的勇敢,连绵羊也有了奢求雄狮低头的冲动。   等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戚正廷才睁开眼睛,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东森在楼下摸着枪等苗悦,他太激动了,这栋楼第一次有妙龄女子光临,虽然他先前不怎么喜欢苗悦,第一她是戚小少爷中意的女人,甥舅抢同一个女人,说出去多难听,菲尔罗可是老牌家族,对自己的羽毛非常爱惜;第二就是这个女人太普通。   不过她今天对着肯尼修破口大骂的时候还是挺带劲的。   想到纵横半生的肯尼修被区区一个小姑娘骂笨蛋时候的表情,东森就觉得非常好笑。   哎,太可怜了,所以说,老大做决策的时候一定要想好了,否则走一步错,就整个家族阴沟里翻窗。   “东先生。”苗悦神采奕奕地下楼,东森笑逐颜开,这是成了,说不定菲尔罗家族马上就能迎来下一任继承人,他快乐地对苗悦说道:“苗小姐,跟先生聊得愉快吗?”   “嗯,”苗悦点点头,问东森,“戚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东森连忙替boss表明清白的感情史,我们先生母胎solo,一直洁身自好,就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女人,比如像苗小姐你这样非比寻常的女人。   苗悦惊讶之余又有些别的念头。   是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不敢接受她,生怕会连累她?   “苗小姐你放心,”东森看苗悦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连忙送上一剂定心丸,“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的生意,而且在不合法的那些领域,菲尔罗家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像今天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只要您冠上菲尔罗女主人的名号,整个西西里岛都是您的游乐场。”   又一个幻想被打碎,苗悦哀怨地看了东森一眼,这下连给戚正廷找个借口都没法子,他就是对她没感觉。   拖着沉重的步伐,苗悦离开了戚正廷居住的这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福至心灵地走回来,“东先生,或许,戚先生有秘书吗?”   东森想了想,他们的家族成员中没有设置秘书这个职位,要按照秘书所做的事情来划分,好像他就算是戚先生的秘书?东森不是很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东先生,你看我也来当戚先生的秘书怎么样?”苗悦眉飞色舞地掰着手指,“我受过专业的秘书训练,通过了国际认证考核,精通英法日三国外语,我有一个金融硕士的学位,对了,我还擅长各种球类运动,是k市高尔夫协会的成员。”   望着苗悦亮晶晶的眼睛,东森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要当先生的秘书,应该要精通枪械暗杀格斗急救谈判技巧,还需要敏锐的判断力和绝对的忠诚,苗小姐的话,或许连最后一点都有待考证测试?   再说了,做先生的夫人就好了,做什么先生的秘书,让他想到菲库最爱看的那些什么霸道总裁俏秘书……等等?或许……这是先生和苗小姐的情趣?   “我觉得还行,”东森在胸前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不如您今天就上任。”   这是苗悦第二次面试秘书,跟第一次一样顺利,而且老板比第一次的靠谱多了,并且她很喜欢自己的老板,于是她欢天喜地地给苗鱼打国际长途。   苗鱼在睡梦中被吵醒,一看到是备注是苗悦的电话,立刻清醒地从床上弹起,一边穿衣服一边急吼吼地说:“你出什么事了?!”   “没事,”苗悦羞答答地说,“就是,我想留在意大利上班。”   “苗悦,”苗鱼冷静地说,“那你不回家做饭了?”   “胡说什么呢?”苗悦对着无人的空气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做自己的饭吃。”   苗鱼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被传销绑架了。”所以才故意问了一个跟实际情况完全相反的问题。   “你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在意大利找了一份工作,可能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看你,”苗悦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对着电话急吼吼道,“我有事,先挂了,再联络。”   苗鱼无语地看着手机,他姐是疯了吗?   挂了电话之后,苗悦梳洗一新,穿上菲尔罗家族的女士制服,黑色的沉稳套装穿在苗悦身上,极其完美地贴合着她的曲线,走出去之后,等在门口的东森也不由得一挑眉,他第一次见苗悦,对她的印象就是身材还不错,现在仔细看,岂止是不错,简直是无可挑剔,该多的地方绝对不少,女人的娇艳与清纯恰到好处地融合在她身上。   “苗小姐,你真是我见过穿这身制服最美的女士。”东森毫不吝啬对未来女主人的赞美,将手上的托盘奉上。   苗悦结果托盘有点紧张,“我怕我不够专业。”   医疗知识她仅限于大学时候学过的人工呼吸急救,其他都是东森下午给她恶补的,要给戚正廷换绷带,她怕她做不好。   “没关系。”东森对她有着盲目的自信,反正搞砸了先生也不会怪她,本来先生就是自己换绷带,苗悦就算不行,还有先生在呢。   误以为换绷带是东森的活,苗悦带着一托盘的医疗用品敲响了戚正廷的门。   戚正廷正在自己换绷带,以为是东森上来汇报肯特令家族的处理情况,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门被轻轻地打开,来人的脚步很轻很谨慎,带着怯怯的试探,戚正廷发现不对劲,抬头一看,是苗悦。   苗悦的大脑正在当机中。   黑色的丝质睡衣褪了一半,露出戚正廷白皙但非常紧实的胸膛,流畅优雅的肩颈弧线、手臂略微起伏的肌肉表明主人沉睡中的力量不容小觑,精致的强大,这样的人,哪怕身份再可怕,都有吸引女人堕落的本钱。   或者,他令人恐惧的真实身份,也更令女人倾心,想占有他,想被他占有。   “出去。”戚正廷直视着苗悦,湖绿色的眼中是冰冷的拒绝。   苗悦慌张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那么长时间的。”   “……出去。”戚正廷第二遍的声音显然没有第一遍强硬,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苗悦很有趣?   苗悦抬头悄悄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压制不住的上扬,于是大着胆子走到他的床前,把托盘放在柜子上,轻声说道:“戚先生,让我来帮你。”   “不需要,”戚正廷压下了扬起的嘴角,脸上又是假装的冷漠,“你出去。”   这是他第三遍赶苗悦出去,通常他的命令说一遍,属下就会立刻执行,说第二遍都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他说了三遍,苗悦还是不听。   而他,也并不生气。   她在他的底线之下。   “戚先生,我学过了,也在人体模型上试过,我会做得很好,”苗悦小声但坚持地说,“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戚正廷的心已经先于他的大脑卸下了防备,他愿意,但他的理智不允许,不允许自己对这个女人有超出寻常的忍耐,这种忍耐突如其来,完全失控,犹如疾驶的巨轮撞上海中的冰山,太危险了。   苗悦试探着伸出手去碰他身上的绷带,却被他未受伤的右臂抓住手,他湖绿色的眼神沉沉,在本人未察觉的情况下,变成了惑人的深绿色,“苗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我身份特殊,也想与我共度一晚,我可以成全你,但也到此为止,明白吗?” 第149章 秘书13   戚正廷是在吓唬她, 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吓跑她。   “是吗?”苗悦对他绝情的话不以为然,脑海里分泌的多巴胺让她空前勇敢且大胆,她不小了, 不会被他那样的态度吓跑。   而且, 他根本就不像他暗示的那样身经百战,东森说过,他守身如玉。   瞧他漂亮的绿色眼睛,像一汪深深的湖水,如果她能激起这汪湖水的涟漪甚至波涛, 这会是多么美的画面。   苗悦像之前被注射k试剂一样, 另一只没被他控制的自由的手轻轻摸上他精致的下巴, 摩挲着她肖想已久的流畅的下颌骨,她的手微热,在他如玉般沁凉的皮肤上滑过,留下让他未曾体验过的酥麻触感。   “戚先生,你的眼睛好美。”苗悦着迷地从他微凸的眉骨摸到他长长的睫毛, 在戚正廷近乎僵直的状态下, 慢慢地靠近他。   她的动作很慢, 不知她是故意引诱还是心情紧张, 戚正廷别说伤了肩膀,就是断了两只手,都能阻止她,可他先摆出了风流而无所谓的姿态,只能强撑着忍住, 看着苗悦嫣红的嘴唇慢慢靠近他脆弱的眼睛,在他的眼睑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她的嘴唇比她的手更热,戚正廷闭上了眼睛。   雄狮已经展现出诚服的姿态,弱小的绵羊也不禁想侵犯他更多的领域。   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从他的眼睑挪到他的鼻梁,苗悦清脆的嗓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你的鼻子好挺。”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戚正廷微微颤抖了一下,抓住她的右手慢慢收紧。   亲吻过他的鼻尖之后,苗悦的温度就离开了他,她沉默地坐在他的床前,戚正廷不由睁开了眼睛。   “戚先生,看着我。”终于等到他睁眼,苗悦微微一笑,薄唇微张,娇艳的脸上带着试探与期待,她靠近他的脸,与他仅有一张纸的距离,呼出的甜美气息萦绕在他鼻间,“如果想拒绝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戚正廷微微张嘴,苗悦没等他说话,就先下手为强地将嘴唇紧紧地贴在他的唇上,戚正廷瞳孔放大,抓住她的手松了力道,立刻她那两条手臂缠上了脖子。   她的唇紧紧贴着他,双手牢牢地抱住他,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生怕他会推开她,半眯的眼睛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垂下的双眼。   戚正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紧闭的嘴唇微张,苗悦感受到他进一步的退让,立刻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口中,她小小的舌尖像一把柔软的刷子,耐心地舔舐他的牙齿,双手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求你,再让我靠近一点。   真是不能低估食草动物的勇气。   戚正廷揽住她裹在制服里纤细的腰肢,开始回应她,这个一厢情愿的吻变得一触即发,他强有力的臂膀搂着娇弱的她,当雄狮展现他的真面目,绵羊只能在他的爪牙下无力挣扎。   鼻尖与鼻尖互相贴近,来回碰撞,呼吸与呼吸彼此缠绵,分离又靠近,戚正廷吻着她,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苗悦的嘴唇已经肿了,可她还想吻他,想一直吻他,   “苗悦,”戚正廷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她想象得那么温柔,而是像猎人诱捕他的猎物,“如果你想后悔,我允许你现在喊停。”   如果现在喊停,她就白白多活了那么一次。   把黑色的紧身西服外套直接脱掉,里面丝质的白色衬衫若隐若现地透出雪白,苗悦舔了舔嘴角,“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戚正廷为她的直接大胆而着迷,精致的脸孔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低头咬住她脖颈最上面的那粒扣子,灵巧的牙齿叩开属于他的礼物的精美包装,去寻找他的奖励。   苗悦以献祭的姿态昂着修长的脖子,任由他的唇齿侵犯她娇嫩的肌肤,“啊……”苗悦轻呼一声,“戚先生,轻点……”   全身最柔嫩的肌肤被他吸入口中,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纵使她惊呼不已,戚正廷还是坚定地在她身上制造着诱人的疼痛,她说着疼,可在他大手间的柔韧腰肢却不断挺立着向他靠近,分明是还想要更多。   “嘶……”苗悦的手在情难自已中按上了戚正廷受伤的肩膀,戚正廷轻喘了一声之后,继续抚摸着她,将她的丝质衬衫从窄裙中拉出,双手往下,显然是要更进一步。   “等等,”戚正廷可以不在乎身上的伤,苗悦可不行,她一看到纱布上渗出的刺眼血迹,立刻按住戚正廷棕色的脑袋,“戚先生,你的伤口在流血。”   “没事。”戚正廷对这种小伤毫不在意,仍然揽着她,肩膀上隆起的肌肉和血迹同时刺激着苗悦的眼球。   苗悦低头咬了他的耳朵一口,果断地起身,原本在视野中的美丽雪峰变成了纤细腰肢,戚正廷还想低头再继续,苗悦已经跳下了床,“戚先生,你得换纱布包扎伤口。”   “你这算后悔了?”戚正廷坐在床上,没有起身去抓他的猎物。   刚刚是苗悦大胆地开始,现在苗悦却羞怯起来,红着脸摇头,“我没有,只是你受伤了。”   “我伤的是肩膀,”戚正廷掀开被子,露出睡衣下明显激动的某处,“过来。”   谁能拒绝他这样的邀请?苗悦浮想联翩心痒难耐,但他伤口渗出的血迹变得更大,如果真的激烈的来一场,估计场面会很刺激。   “戚先生,我找东森来替你包扎。”苗悦低着头理好衣服,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撩了就跑。   留下戚正廷摇摇头,他不该对食草动物的执行力有过高的估计,重新把被子掀好,只能等它自己冷静下来。   跑出小楼,苗悦深刻地反省自己作为秘书的失职,怎么能因为boss的美色而耽误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但她一想到戚正廷因为她而变得激动的脸庞,她就兴奋地睡不着觉。   早上醒来,苗悦红着脸去浴室洗澡,想着昨天梦里羞羞的画面,内心还有点小期待呢,等戚正廷的伤好了,她要把他酱紫酱紫,然后他会不会也对她酱紫酱紫呢?   恐怕她一看到戚正廷,就会忍不住想实践,在他伤好之前,她最好还是先不要见他。   ……   “戚先生,苗小姐所说的基本属实,”东森站在戚正廷身边,递给他一份资料,“云艾高非常聪明敏锐,根本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去查这些资料时,我们受到了不小的阻力,他现在经营着一家小型金融公司,基础很薄但潜力十足,如果任由他发展,一年之内高氏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戚正廷动了动左肩,这种伤对他来说的确不值一提,短短一周,他已经可以重新自如地使用枪械,当然也可以抓住躲着他的小绵羊完成一些她先挑起的事情。   东森的这份资料来得很不巧,也很及时,否则他差点忘了,这头小绵羊身上还有他不知情的秘密。   静谧又充满着活力的庄园中,到处是绵延的绿树,也许是为了保持家族端庄大气的风格,庄园里很少种花,只有一个小花园,戚正廷喜欢在这里招待客人。   苗悦坐在戚正廷曾经做过的位置上做功课,这一周她都在了解菲尔罗家族的历史,菲尔罗家族比她想象的更深远复杂。   家族血统难以延续,继承人频频夭折,每一代的boss几乎都是靠命硬才能继承家族,戚正廷的母亲是菲尔罗家族上一代的继承人。   她爱上了来西西里岛旅行的戚父,彼时戚父已经失去妻子独身多年,被冷艳性感的戚母迷住,两人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而当戚母发现自己有了戚正廷之后,果断地拒绝了戚父回国结婚的提议。   爱情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可对于菲尔罗的boss来说,唯有家族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方向。   菲尔罗的家族记事录中没有提及戚母当时会有多么挣扎与痛苦,作为女人,苗悦却心有戚戚焉,后面有戚母的照片。   湖绿色的眼睛,干练优雅的气质,手上握着一杆打猎用的枪,穿着长裙骑在马上,眼神自信地望着镜头,戚正廷真像他的母亲,苗悦心中满怀敬意的轻抚过照片,谢谢您,把戚正廷带到这个世界。   “苗小姐。”戚正廷冷不丁地在苗悦背后出声,苗悦吓了一跳,手上的记事录摔到地上,风吹过书页,戚母的照片赫然在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苗悦连忙把记事录捡起,向戚正廷道歉。   戚正廷的眼神落到苗悦手中的记事录上,淡淡地说:“这是谁给你的?”   他的语气说不上生气,但也绝称不上高兴,苗悦忐忑地说:“东森给了我档案室的钥匙。”   戚正廷点点头,拿走苗悦手中的记事录,抬眼平静地看向苗悦:“苗小姐,你强大的情报网里没有菲尔罗的资料?”   “什么?”苗悦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戚正廷是什么意思。   “苗小姐,我希望你诚实地回答我,”戚正廷举起了手中的记事录,“你为谁服务或者跟谁合作。”   服务?合作?从他变得冷淡的湖绿色眼睛中,苗悦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他怀疑她身份特殊?   戚正廷看着她黯淡的眼神,强调道:“你的答案对我很重要,只要你不是敌对派来的,不管你为谁做事是什么身份都可以,我只要一个诚实的答案。”   “我说了,你就相信我?”他在对她展示他的底线,苗悦因为被怀疑而感到受伤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戚正廷郑重地颔首。   “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苗悦肃然道,“我为人民服务。”   微风习习,几缕和煦的阳光投向戚正廷白皙的侧脸,他的头顶是仆人精心种植的藤蔓花,花瓣悠悠地飘下,落在他的肩膀上,戚正廷低低地笑了,湖绿色眼中的坚冰融化,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而迷人,“苗小姐,我的伤好了。” 第150章 秘书完   苗悦还从来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人, 前面一秒还像看什么坏人一样看她,现在眼睛里完全热情如火,“这算邀请吗?”   戚正廷上前一步, 抱住她, 深深地吻了下去,伤好的戚正廷的臂膀更加有力,苗悦被他按在花架上狂吻,毫无招架之力,花架上的花瓣洒落了一地。   “苗悦, 你知道吗?”戚正廷咬着她的嘴唇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敌对派来的, 我也会要你,把你锁起来,留在菲尔罗,让你只为我服务。”   不同于他平常在苗悦展现出来的绅士谦逊,他骨子里的强势, 上位者的姿态毫无保留地在苗悦面前流露,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的母亲给了他一切高贵的品质, 他的父亲只给他留下了戚家特有的偏执。   西西里岛实际的掌控者, 盘踞一方的雄狮,优雅和礼貌是他对世人的伪装,避免吓坏那些可怜的食草动物,这是统治者的仁慈。   但对于他的伴侣,他不会再装模作样, 他给她的,是真实的自我和我永远的忠诚。   明晃晃的日光下,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撩起她的长裙,掐住她柔嫩的肌肤,苗悦一半靠在花架一半靠在他怀里,轻喘着,“不要,别在这里,去你房间好不好?”   “不好,”戚正廷恶劣地在她耳边轻笑,“让我先解解馋。”   她自以为很好地躲了他一周,却没想到这样做也吊起了他的胃口。   太亮了,阳光正好,照在他雪白的脸上,把他脸上动情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还有他近乎透明的绿色瞳孔中同样沉溺其中的她自己。   两个人衣冠楚楚,光天化日,在花架的遮掩下为彼此意乱情迷,戚正廷袖子上冰凉的袖扣一下一下地扫过她温热的皮肤,轻轻地敲打着她的大腿,苗悦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抱着戚正廷的脖子,带着哭腔道:“别玩了,我们去床上。”   “你现在知道我那天的感觉了?”戚正廷在她发红的耳边低声道,“我不会像你这么不负责任。”   戚正廷以菲尔罗家族boss一贯的行事作风对苗悦实施了非常彻底的负责任,充分向苗悦展示了自己的好胃口,要么不开荤,开荤就得满汉全席,两人一拍即合,玩起了各种花样。   “这样真的好吗?”苗悦拉了拉裙子,羞涩地说道。   戚正廷撑着头打量她,看到她摩挲着双腿,就知道她又是嘴上说着不好,心里比他还想,搂住她给了她一个吻,轻声道:“你别叫太大声就好。”   在那架私人飞机属于戚正廷的宽大座位上,苗悦无力地倒在他身上轻喘,“我不行了……”   “想玩的是你,每次不行的也是你,”戚正廷低笑了一声,扶起她的腰肢帮着她动作,“悦悦,你真像一个爱吃糖的小孩,可惜就是满口的蛀牙。”上回坐这架飞机,她就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喊着要睡他,现在总算达成所愿。   苗悦搂住他的脖子,不服气地在他下唇咬了一口,“我蛀牙也是因为你这颗糖太甜。”   下飞机的时候,苗悦是挂在戚正廷身上,半梦半醒地下扶梯,来接人的戚管家皱了皱眉,虽然眼神中都是不赞同,但也忍了下来,毕竟戚正廷只有一半戚家的血统,他的另一半血统更为高贵,戚正廷找什么样的女人轮不到他这个戚家的管家置喙。   戚正廷向管家点了点头,半抱着苗悦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苗悦迷迷瞪瞪地睁眼,看到一脸严肃的戚管家,马上条件反射地站直,使用过度的腰肢抗议的叫痛,苗悦委屈地看了戚正廷一眼,为什么两个人一起做坏事,看起来狼狈的却总是只有她?不服气地偷偷卷起他的西服下摆,又被管家注意到,咳嗽了一声。   戚洋的母亲,戚正廷的姐姐在机场外等他,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彼此感情平平,但作为家人,双方之间的血缘割舍不断,也互相尊重,所以戚正廷才会特意回国带苗悦见她一面。   “正廷,你看起来气色更好了。”戚正雯向戚正廷打了个官方的招呼就不再多说什么,除了对戚正廷身份的敬畏,还因为她本人性格的冷漠。   站在一旁的戚洋低着头轻声叫了句:“舅舅。”也不说话了,他没话说,没想到戚正廷盯苗悦,盯着盯着就盯到自己手里,怪不得他第一次见苗悦就说她可爱,但他也并没有无理取闹地发火,悦悦姐选择了他舅舅,他说过,他会尊重她。   “嗯。”戚正廷理直气壮地搂着苗悦上了自己的车。   上次见到这辆车,苗悦还站在车外,对着坐在里面的戚正廷垂涎三尺,没想到现在不但能坐在车里,还能靠在他怀里摸他的肌肉玩。   知道她现在体力不支,也只是过过干瘾,戚正廷闭目养神,任由她的一双手作怪。   “帅哥,”苗悦摸了摸他的侧脸,“小女子无家可归,今晚能收留否?”   “家有娇妻,恕难从命。”戚正廷懒懒地说道。   苗悦轻笑一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帅哥考虑下呗?”   “哦?”戚正廷睁开眼,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是我偷你,还是你偷我?”   回了戚正廷在国内的宅子,苗悦洗了个澡彻底恢复了精神,穿着浴袍跳上戚正廷的背,“感谢先生收留,可我没钱付不起房费,肉偿您看行不行?”   戚正廷拖住她,轻笑道:“那你可要有始有终才行,中途叫停可是利滚利。”   “吧唧”亲了一口他的侧脸,苗悦信誓旦旦道,“这次绝不虎头蛇尾。”   然而,等戚正廷磨好爪子,刚吃到兴头上,苗悦又哭唧唧地求救,“不行了,我站不住……”   戚正廷无奈地摇了摇头,“靠着我。”   苗悦放软了身子靠在他结实的臂膀里,轻哼着摇摆,享受戚正廷给她带来的一波又一波快感。   小绵羊空有一颗想吃下雄狮的心,可惜没有那个本事,每次都是雄狮让着她,伺候她吃饱,然后自己再对着软成一团的小绵羊放心食用。   虽然这次戚正廷带苗悦回来是非公开的,但戚正雯还是办了一个宴会,不正式宣布,大概流程也要走一下,让国内的人也认识一下苗悦的身份。   不是为了抬苗悦的身份,菲尔罗家族女主人的身份就足够尊贵,只是让国内的大鳄们看清楚,这个女人以后要小心对待,像对待戚正廷一样,从此苗悦这个名字也会消失在k市,只有苗小姐,像戚正廷一样,连名字都足以让人敬畏。   苗悦对自己的可怕之处一无所知,黏在戚正廷身边撒娇,主要是她腰酸腿软,不黏在戚正廷身上,太累。   “苗悦?”高原锋带着云清雪还有云艾高来参加戚家的宴会,意外地看到戚正廷身边跟着的是苗悦。   “高总,好久不见。”苗悦看他红光满面不像要破产的样子,而且很明显的云清雪微微凸起小腹,显然是又怀上了,看来高原锋这个弱智这辈子很快就走完了上辈子的追妻路。   戚正廷搂着苗悦的手紧了紧,把她带入怀中,“苗秘书,对前老板不用这么殷勤。”   “好的,戚先生。”苗悦低眉顺眼地倒在他怀里,心里激动地要死,从来都是她先挑逗戚正廷,今天难得戚正廷有了兴致,她当然要好好配合。   高原锋拿着香槟,脸色凝重地对云清雪说:“苗悦好像不是自愿的?”   “老公,怎么办?我们要想办法救苗小姐吗?”云清雪担心地说道。   一旁站着的天才儿童云艾高早已看透了一切,对傻白甜父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蹲在一旁玩他的奇趣蛋,有这样傻的父母,他的人生比别的七岁儿童要艰难地多吧。   “戚先生,”苗悦楚楚可怜地往后退到阳台的角落,双手抱在胸前,凄楚道,“我只是你的秘书,请你放我走吧。”   戚正廷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嗯,那你走吧。”   苗悦缩了缩肩膀,披肩轻轻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媚眼咬唇道:“戚先生,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上前把她按入怀中,戚正廷轻咬她的耳垂,“不用考虑了,今晚到我房间。”   在他怀里偷笑了一声,苗悦觉得,在高原锋身边当戏精是作死,在戚正廷身边当戏精,真是好开心好开心呀。   离开华国前,苗悦给高原锋打了个电话,暗示他注意某个竞争对手,可能会对云清雪和云艾高下手,高原锋因为她的新身份,倒是没多怀疑,只是道了谢,相信等那两个笨贼撞到高原锋或者云艾高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挂了电话,苗悦走回房内,戚正廷正坐在沙发上等她,她自然地坐到他怀里,靠在他身上,两人脉脉无言,戚正廷抱紧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管她有什么让他看不懂的行为,他选择了相信她,就会一直相信她。   “小鱼想在国内做事,”苗悦抬头望着戚正廷道,“我舍不得他。”   “想他就回来看他,”戚正廷摸了摸她的头,“提前让东森安排航线就好。”   苗悦笑了笑,鼻子都皱了起来,“我好像傍大款。”   “戚先生,”苗悦脸上表情一变,诚恳卑微地说道,“我愿意当您一辈子的秘书,负责你的公事……”她舔了舔嘴唇,拉着他的领带继续说道,“和私事。”   戚正廷顺从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好,苗秘书,你的工资我肉偿。”   苗悦回吻他,那可真是太划算了,就是boss太甜,小心蛀牙呀。 第151章 骑士1   凛冽的晚风中, 卡洛琳独立在城头,风吹起了她那一头比火焰更热烈的红色长卷发,海蓝色的眼珠闪烁着睿智和忠诚, 银色的面具覆盖在她娇小的脸庞上, 反射出冷酷的光芒,她是帝国圣骑士中唯一的这位女骑士,帝国法律的执行者,帝国的行刑官。   四位骑士之中,她最年幼, 出身也最高贵, 无论是在神力感知和武力格斗中都是佼佼者, 掌管着代表刑罚的权杖。   “卡洛琳,”安斯艾尔站在她的身边,扶着腰间的佩剑,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抓住剑柄,又慢慢放开, 叹息道, “你应该学会接受现实。”   “现实?”卡洛琳转过头, 脸上银色的面具代表着她高贵而纯洁的血统, “安斯艾尔,圣骑士中有你这样的懦夫真是让人感到耻辱。”   安斯艾尔温和的灰色眼眸闪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雪白精致的侧脸写满了哀伤,“卡洛琳, 帝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立刻滚出我的视线,”卡洛琳冷冷地说,“趁我还有理智。”   等黑夜过去,帝国即将与邻国展开殊死一战,接连的败退大大打击了国内的士气,投降的呼声已经成为国内的主流。   甚至于帝国的圣骑士都纷纷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只有卡洛琳,这位唯一的女骑士,帝国的行刑官,依然不肯认输,而且扬言,如果其余三位圣骑士想投降,她将会先于敌军取他们的性命。   她的家辉是一朵绽放的紫色玫瑰,她的家族血液中流淌着对帝国的忠诚,她是帝国唯一的女骑士。   骑士,永不投降,忠诚的人也只会为忠诚而死。   卡洛琳带上她的权杖,走向城头,士兵们纷纷向这位高贵的女骑士行礼,她骑上马直奔向女王的宫殿,她要向女王展示她最后的底牌,这张牌足以扭转战局,帝国还不到湮灭的时候。   女王的宫殿外奇异的安静,没有一个守卫,卡洛琳刚想踏入殿内,敏锐地感觉到法阵的气息,谨慎地后退一步,利用刑罚权杖向周围的一切降下刑罚,所有的虚空,切断你们对未知的感受,尽心聆听你们的罪恶,为你们的行刑官让路。   法阵当中破开一个裂口,卡洛琳闪入其中,将神力汇入脸上的银色面具,面具成了一张薄薄的银纱,包裹住她的身体,使她隐身的同时获得了防御。   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任何一名侍女,也没有任何一个守卫,这太不寻常了,卡洛琳小心地接近主殿。   在主殿外,她终于听到了动静。   “柏妮丝,”一个低沉华丽的陌生男声在殿内响起,“过了明天,你就是我的王后。”   柏妮丝柔顺地倒在男人的大腿上,美丽的侧脸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长袍下摆,祈求着他的怜爱,“奥格斯,只要你别忘了我,不论你把我当成什么,我都真心地感到喜悦。”   轻轻地捧起她美丽的脸庞,奥格斯深深地吻住了她,“我的女王,臣服我,取悦我。”   柏妮丝顺从地半褪下王袍,在王座上跨坐在敌国的国王身上,用尽自己全身的魅力让他感到愉悦。   奥格斯沉迷在她的诱惑中,紧紧地抱着她,与她接吻,把她放浪的叫声堵在喉中,这个女人,让他神魂颠倒,不惜倾举国之力,只为征服她,享受她的甜美。   “柏妮丝,”奥格斯喘着粗气扶住她纤细的腰肢,一边动作着一边提着条件,“答应我,以后只有我一个,把那三个圣骑士全部处死。”   柏妮丝在海浪的顶端翻腾着,汗水和泪水在她雪白的脸上滑落,她咬着嘴唇痛苦地说道:“奥格斯,不、我不能……”   奥格斯愤怒地咬上她的嘴唇,把她的嘴唇咬得破碎,又被她身上散发的美妙香气撩拨得激动不已,一边报复性地加大动作,一边恨恨地说道,“难道我还不能满足你吗?说,你最喜欢那三个小白脸中的哪个?是安斯艾尔还是巴洛,或者是那个出身下贱的波格?”   感受到身下越发传来的紧致感受,奥格斯冷笑一声,“柏妮丝,你可真是个浪荡的女人,这个时候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还这么有感觉,你就是靠你这副天生该被男人疼爱的身体,让那三个圣骑士对你死心塌地?”   越是被羞辱,柏妮丝就越感到兴奋,她狂乱地尖叫着,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宝贝,等我成为你的王,我要在那三个人面前占有你,”奥格斯很高兴女王在自己身下如此失神,兴奋地拍打着她雪白浑圆的臀部,“柏妮丝,你是我的!”   殿外的卡洛琳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听着里面那对狗男女的叫声,她愤怒地挥起法杖,打碎主殿的防御屏障。   在屏障破碎的那一刻,奥格斯立刻用自己的长袍包裹住毫无遮掩的柏妮丝,“谁!”   “卡洛琳。”卡洛琳的银色面具映照出两个人的丑态,她冷冷地说,“奥格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看到是她,奥格斯丝毫不慌乱,反倒是女王柏妮丝尖叫了一声埋在奥格斯的臂膀之中,精致的蝴蝶骨微微颤抖,柔弱极了。   “卡洛琳,”奥格斯漫不经心地说,“见到你的女王还不下跪,你想做一个反叛的骑士?”   卡洛琳不屑地冷笑一声,“我忠于的是这个帝国,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倒在敌国国王怀里的女人。”   听到她无情的指责,埋在奥格斯怀中的柏妮丝轻轻啜泣起来,奥格斯爱怜地摸摸她的金发,在她耳边轻笑道:“哭什么,不是明明更兴奋了吗?夹紧了宝贝儿。”   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画面,卡洛琳愤怒地举起权杖,咒语的吟唱声响彻整个宫殿,刑罚之杖,跟随我的指引,向眼前的罪恶降下刑罚!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如同银色的巨龙咆哮而来,直直地往王座上的两人劈下,奥格斯轻笑一声,伸出右手,直接握住了那道蕴含着滔天愤怒的闪电,在卡洛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那道闪电劈向了卡洛琳!   在死亡的前一刻,卡洛琳看到他右手的尾戒中飘散出的黑色气息,不可能……黑暗神早在千年之前覆灭,这不可能……   被那道强大的闪电劈得灰飞烟灭,卡洛琳消失在这个世界中,神力的惩罚,让她的灵魂同样破碎,她痛苦地挣扎在毁灭的边缘。   不,我不能死!帝国不能沦陷!   混沌在上空漂浮着,看着这个愤怒的心愿,叹了口气,忠诚的人,也终将因忠诚而永生。   卡洛琳,帝国的圣骑士,在此复生,执掌权杖,重获荣光!   流水静静地淌着,一团雾气包裹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轻巧地漂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缓缓飘下。   火红的长卷发直垂到她的腰际,精致幼嫩的五官犹如一个年幼的天使,她未着寸缕,如同新生的婴儿,卡洛琳在反复的坠落感中苏醒,惊坐而起,火红的卷发如同绸缎覆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她重生了,在黑夜沼泽的真实河流中。   银色的面具化为巫师银袍包裹住她的身躯,卡洛琳伸出右手,意念一起,那柄世代传承的刑罚权杖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手中,权杖与她融为一体,加上体内的混沌之力,保护着她残破的灵魂。   抬起眼眸,卡洛琳将权杖收入掌心,涉水而下,常人踏入就会深陷的黑暗沼泽,在她的脚下宛如上好的绒毛地毯,柔顺地作为她的铺垫,欢迎着她的降临。   “那边的巫师小姐,可以帮帮我吗?”黑暗的沼泽中传来一道求救的声音,卡洛琳循着声音过去,是一个精灵,无奈地站在沼泽中,背后薄薄的透明羽翼也有一半陷入沼泽,他漂亮的脸上满是纠结,“你好,我是罗曼城的光精灵,我的名字是艾伯特,您可以帮我从沼泽里出来吗,我可以付给您报酬?”   “你从罗曼城来?”卡洛琳的声音很低沉,几乎雌雄莫辩,让站在沼泽里的艾伯特一愣。   “是的,”艾伯特小心翼翼地说,“您好,或许您是位巫师先生?”   宽大的银色长袍直直地拖到地上,是赏金巫师最常见的服饰之一,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她精致的下巴和红唇,还有红唇旁一颗血红的小痣,艾伯特想,她看上去是个女人,可也说不准,巫师总是无所不能。   “瑞恩城,”卡洛琳艰涩地继续着自己的问题,“沦陷了吗?”   艾伯特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尖尖的耳朵晃了晃,“圣骑士波格召唤出了光明神的影子。”即使是一个虚影,也足以击退敌军。   波格?卡洛琳想起那个阴沉的近乎邪恶的男人,无父无母的孤儿,靠屠杀晋升圣骑士,在奥格斯口中,他是柏妮丝的裙下之臣之一,在她要求反攻时,也毫不犹豫地投了反对票,声称要一起投降,他怎么会……   “巫师?”艾伯特唤了沉默的卡洛琳一声。   卡洛琳抬起手,在心中默念咒语,将刑罚降临困住精灵的那片沼泽,沼泽立刻分散拖起缠住的艾伯特,艾伯特被号称魔鬼的爪牙——黑暗沼泽温柔地托起,兴奋地看着脚下柔顺的软泥,“您太厉害了!”   一抬头,那位带帽的巫师已经消失了,如此快速地空间传送,那位不知男女的巫师一定是一位超阶法师,大陆竟然还有超阶法师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波格男主,他跟玛丽苏女王没事,放心食用 第152章 骑士2   沼泽边缘的酒吧里, 漂亮性感的舞女在欢快的乐曲声中跳着火辣的舞蹈,台下的各路人士们吹着口哨向舞池里扔金币,“宝贝儿, 凑近点, 让我的金币通往你的花园里!”调笑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无信仰者的天堂,他们既不像拜匈帝国一样是光明神的忠实信徒,也不像奥格联盟,崇拜战争之神,他们只信手里的金币和银币, 为每一刻的自由和快乐而活。   卡洛琳走入其中的时候, 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银色的赏金巫师袍在这座酒吧里随处可见,倒是有两个想猎艳的赏金猎人对着卡洛琳吹了几记口哨,卡洛琳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到吧台。   透过银色的长袍她扫过吧台上的每一张赏金单子,上面没有任何她想知道的消息, “嗨, ”吧台里的老板擦拭着酒杯, 叼着长长的烟斗, 向卡洛琳挤了挤眉毛,“有什么感兴趣的?”   “没有,”卡洛琳讥讽地笑了笑,“你看我像是对护送公主这种事有兴趣的人吗?”   老板把酒杯倒扣在桌上,看着卡洛琳讥诮的嘴角和她嘴边血红的小痣, 拔出了嘴中的烟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所以呢?”卡洛琳将手放在桌上,权杖随心而动,老板刚摆好的一排酒杯应声碎成粉末。   老板目瞪口呆,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酒杯三个银币。”   卡洛琳嘴角弯了弯,“我没钱。”说完,轻敲了一下桌子,碎成粉末的酒杯奇迹般地重新组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酒杯,像先前一样完好无损的倒扣在桌上。   “您稍等,”老板二话不说,弯腰从吧台下利落地取出一个金色花纹的盒子,“私人最高悬赏。”   接过那个金色花纹的盒子,卡洛琳感受到了上面强盛的光明之力,有这样强的神力,这里面的悬赏应该出自其余三位圣骑士其中之一。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羊皮纸。   “这位巫师,”老板提醒道,“这个单子可不容易接,它已经在这儿快一个月了。”   卡洛琳置若罔闻,取出羊皮纸展开,瞬间一个小小的魔法空间笼罩住了她,将她与周围的一切隔开,在空间的底部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烟雾中缓缓站起一个人。   她红色的长卷发高高地竖起,海蓝色的眼睛淡漠而高贵,银色的面具显得冷酷又不近人情,手上握着一柄威严的权杖,是她,卡洛琳的真实画像。   合上羊皮纸,魔法空间也瞬间消失,眼前还是那个拿着烟斗的老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怎么样,寻人,接不接?”   “是谁发布的?”卡洛琳重新把羊皮纸放回盒中,将金色的盒子放回吧台。   老板耸了耸肩,“这是位匿名发布者,我有一些自己的猜测,很想与你分享,可惜你没有钱。”言下之意,需要卡洛琳花钱买这个消息。   “美人儿,”一直盯着卡洛琳的一个赏金猎人靠近她的身旁,“需要多少钱?”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性趣。   卡洛琳扫了一眼上面发布的赏金单子,全是费时费力的棘手任务,不如黑吃黑来得简单快速,她身上所有的光明之力全部被打碎,混沌之气在这个世界中与巫师身上的魔法元素相似,就算她动手,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她是圣骑士。   想清楚之后,卡洛琳摊手,透明的权杖在她手中展开,吧台里的老板看到她熟悉的伸手动作,连忙扔出一个防御屏障在那个不知死活的赏金猎人身上,紧张地对着卡洛琳说道:“店里不允许动手,这里有波格尼斯的诅咒,伤人会受到制裁。”   波格尼斯,上古最伟大的法师,以超越自然的魔法感应能力和古怪爱玩的性格闻名整个大陆,他的制裁不一定会伤人,但一定会让你非常丢人,卡洛琳收回手,“等我回来买你的消息。”   黑暗沼泽边缘的酒吧今天炸了。   有个非常厉害的银袍巫师站在门口,来一个打劫一个,她不用什么魔法咒语,双手一伸,你就只能乖乖地掏钱。所有的赏金猎人都疯了,进去接任务的身上被洗劫一空,拿了任务奖励出来的也没有逃过,她站在酒吧门口,自己不接任务,专门等人完成任务之后再抢取他的报酬,抢八成,留两成,站在那儿足足抢了半个小时。   现在酒吧里的人不敢出来,酒吧外的赏金猎人不明所以,跑进酒吧交任务被抢了之后,也不敢出去,整个酒吧越来越挤,很快就人满为患,银袍巫师们连舞女的舞池都沾满了。   “老板,你在做什么?快阻止她!”有人愤怒地向老板抗议。   老板叼着烟斗吸了一口烟,“她在酒吧外面,不归我管。”   等卡洛琳拿着足够的金币交给老板时,其他被抢的赏金猎人都对老板怒目而视,老板心里乐开了花,今天可是大赚一笔,爽快地把他的猜想告诉卡洛琳。   这个金色花纹的盒子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徽章,刻着紫色玫瑰,这是那位失踪的圣骑士卡洛琳的族徽,所以他很有理由怀疑是目前代职的安斯艾尔发布的悬赏。   卡洛琳点点头,离开了酒吧,在酒吧里挤成团的赏金猎人们总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在想,这个横空出世的强悍巫师是谁?   出了酒吧之后,卡洛琳直奔瑞恩城,现在代她职位的居然是安斯艾尔,那个女王的忠犬,第一个支持女王投降的败类,她难以想象她的家族现在是什么样的气氛,而她深藏在家族的秘密底牌不知是否已经暴露。   ……   “安斯,”柏妮丝啜然欲泣地靠在安斯艾尔的怀里,担忧地说,“这样的日子,我们能撑几天?”   波格召唤出了光明神的影子,光明之力抵挡住了奥格斯的攻击,整座瑞恩城升起了信仰屏障,所有不信仰光明神的人将无法进入,现在奥格斯的大军驻扎在瑞恩城外,那层屏障每天都在削弱,等屏障消失的那一天,就是奥格斯的铁骑踏入瑞恩城的一天。   “陛下,”安斯艾尔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吸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纵使身上已经慢慢开始激动,心里却是苦涩,苦笑道,“你明知道,就算城破了,奥格斯也不会舍得让你受伤。”   柔软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柏妮丝美丽纯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我自己,是你,安斯。”   “担心他会杀了我?”安斯艾尔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她的雪峰,揉捏着,沉迷与她的柔软与甜美,“我侵犯了陛下,让他杀了我,这是我应得的。”   “不,”柏妮丝动情地低吟着,“我是自愿的,我爱你,安斯。”   年轻的女王在骑士的手下主动张开了双腿,对着英俊的骑士说着甜言蜜语,与他抵死缠绵,却在骑士熟睡之后,又偷偷离开,奔向另一个骑士的怀抱。   “柏妮丝,你里面还有安斯艾尔留下的东西,真滑。”相比温柔的安斯艾尔,巴洛的动作要狂野粗鲁地多,他不把柏妮丝当成高高在上的女王那样小心对待,而是把她当成一同长大的那个黏着他的小女孩,他喘着粗气在她身上毫不顾忌地起伏着,将她的雪峰顶端重重地拉起,又重重地弹回,柏妮丝躺在冰凉的露台上,捂着嘴低泣,身心如火。   “啊……巴、巴洛……”她的眼角流下欢愉的泪水,“快、再、快点……”   巴洛整个人深深地压住她,在她耳边轻语:“给我舔,我就听你的。”   高贵的女王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低下了她美丽的头颅。   在接连两个强有力的骑士身下得到了满足,柏妮丝慵懒地躺在床上,想到那个从不听她使唤的波格,心中又起了一股痒意,那股痒意叫作征服欲。   最高贵的两位圣骑士和大陆对面的国王都为她神魂颠倒,不惜放下尊严,默契地三人共存,可他一个孤儿出身的下等人,却总是对她冷冰冰的,黑色的眼珠里从来没有她的身影。   “去传圣骑士波格。”柏妮丝因为尖叫而显得异常沙哑性感的嗓音让侍卫心中一跳。   他吞了口口水,跪地:“好的陛下。”   波格很快就来了,他站在离柏妮丝的床足有三米远的地方,冷漠地说:“陛下,有什么事?”深夜传召他,难道是有卡洛琳的消息?   “波格,”床上传来柏妮丝轻柔甜美的嗓音,“我的腿好疼,你能来帮我看看吗?”   “陛下,”波格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讥诮地说,“还是让安斯艾尔或者巴洛来替您看。”   柏妮丝从床上昂起了头,金发从她的额间滑落,露出她楚楚可怜的脸庞和修长雪白的脖颈,“你就在这儿,不能让你先替我看看吗?”   大拇指轻轻扶出佩剑,波格的眼睛看也不看她诱人的姿态,冷漠地说道:“战场上曾有个兄弟腿受了伤,是我替他治疗。”   柏妮丝眼前一亮,“那你何不也替我治疗呢?”   “我治疗的方法就是,”金色佩剑被拔出,闪耀着锋利的光芒,波格脸上流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替他砍了。”   “陛下要试试吗?”   波格走了之后,柏妮丝气急败坏地把丝质枕头扯得粉碎,先前传话的侍卫见她这样生气,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我、我可以代替波格骑士取悦您。”   柏妮丝回过头抽了他一耳光,“笑话,”望着青年俊秀脸上的红色掌印,又轻抚了一下,“可怜的小狗,来吧,”她伸出双腿,诱惑地笑着,“我允许你用嘴。”   夜色中,威严的帝国王宫里,上演着一出又一出属于女王的香艳游戏,波格冷漠坚毅的身影在王宫门前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抬头望着月亮,黑色的眼珠里流露出柏妮丝不曾见过的思念。   卡洛琳,已经一个月了,你在哪? 第153章 骑士3   安斯艾尔在女王的授意下接管了卡洛琳的家族, 波格无意跟他纠缠,每天在女王裙下摇尾乞怜的废物,就算女王将卡洛琳家族的势力移交给他, 他也动不了卡洛琳家族任何一个人, 只是卡洛琳她到底抛下家族去哪了?开战前,她坚决地要求反攻,怎么会在开战的时候突然消失。   她那么强大的人,不会出事的,波格摸了摸掌心的疤痕, 曾经赐予它的主人, 你现在在哪?   卡洛琳停在瑞恩城外。   光明神的虚影笼罩在瑞恩城的上方, 他宽大的白袍垂下,倾泻出有如实质的光明神力,仅仅是一个虚影就有如此丰沛的光明神力,难以想象如果是光明神本尊该有多强大。   这道屏障阻挡一切不信仰光明神的人,所有信仰光明神的人都会获得光明神信念的恩赐——光明神力, 而卡洛琳已失去了所有的光明神力, 她伸出手, 透明的刑罚权杖出现在她掌心, 试着在心中使用权杖割开屏障,没用,光明神的屏障坚不可摧。   “是你吗巫师大人?”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卡洛琳的头上响起,卡洛琳抬头透过银袍发现是那天在黑暗沼泽请她帮助的精灵,艾伯特。   艾伯特见到那颗独特的红痣, 耳朵兴奋地抖了抖,“真的是你,巫师大人!”因为不确定她的身份和性别,艾伯特只好笼统地叫她。   “大人想进瑞恩城吗?”艾伯特自顾自地说,“可巫师没有光明神力是进不去的。”   卡洛琳收回了看他的目光,一个看上去呆呆的小精灵,没什么好多注意的,她回忆自己看过的古籍,企图从中找出一个能混进光明神屏障的方法。   “啊,有了!”艾伯特俯冲飞下,停在卡洛琳身边,收起翅膀,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着,“我借你一些光明神力。”   精灵族受光明神庇佑,每个出生的精灵都天然带有比人类更丰富的光明神力,“怎么借?”卡洛琳不知道还有转移光明神力的方法。   “只要大人与我缔结契约,我可以把体内的光明神力与你共享。”艾伯特抖了抖耳朵,期待地看着卡洛琳。   “你指的契约是……”卡洛琳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是兄弟契约,”艾伯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兄弟。”   精灵族真是一个单纯到傻瓜的种族,随随便便可以跟别的不明身份的种族缔结契约,卡洛琳伸出手,“进了瑞恩城就解除。”   兄弟契约是平等契约,任意一方都可以单方面强制解除。   能握到超阶法师的手,还能短暂做他的兄弟,艾伯特兴奋地快要晕过去了,在自己的翅膀上擦了下手,艾伯特紧紧地握住了卡洛琳的手。   卡洛琳在心中默念咒语,在光明神的虚影下与艾伯特结了兄弟契约,瞬间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光明神力通过两人连接的手涌入了卡洛琳的身体,她震惊地看着艾伯特,他还是那样像喝醉了酒似的傻乎乎地笑着,难道所有的精灵都有这样强的光明神力?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精灵族的人这么单纯还能在光明大陆横着走,这么强的光明神力,就算她的神力没有消散之前也比不上。   “大人,这样就行了,我们进去吧。”艾伯特拉着卡洛琳的手往瑞恩城进去,这次光明神的屏障没有丝毫阻拦。   “谢了。”进城之后,卡洛琳立刻松开了艾伯特的手,顺便解除了兄弟契约。   艾伯特摸了摸手,巫师的手好小,可惜就只有短暂的那么一瞬间,“巫师大人,你进瑞恩城有什么事吗?”   “不关你的事。”卡洛琳冷漠地转身离开,艾伯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别跟着我。”卡洛琳回头,划出一个传送法阵,瞬间消失在艾伯特面前。   艾伯特羡慕地看着她离开,巫师真好,可以说走就走,像他只能靠飞。   卡洛琳停在家族的庄园外,她要先确认安斯艾尔是不是在庄园内,依他平常的作风很有可能在王宫里女王的脚下匍匐,可他接受了她的家族,说不定会留在这里清洗她的家族势力。   银色的长袍裹住她的全身,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卡洛琳进入她离开了一个月的家族内。   庄园内还是像她离开前一样,所有岗位上的人几乎都没变,各司其职,卡洛琳心中略感欣慰的同时也很疑惑,安斯艾尔接手了她的家族,会这么好心地不换血?难道他跟波格都是表面投降,其实有自己的考虑?   不愿意把其余三位骑士想得太坏,女王叛国,或许那三位骑士不知情也说不定,但也不能太乐观,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可以信任,卡洛琳隐身来到自己的房前,锃亮的门把手显示这间屋子虽然主人消失已久,还是有人在精心打扫。   “骑士大人来了。”两位女仆匆匆地打开卡洛琳的房门,卡洛琳趁机跟着闪进去。   女仆a疑惑地说:“怎么有风?你下午没关窗户?”   “我关了呀,”女仆b连忙跑到窗户前,动了动窗户的锁,“可能是走廊里的风。”   “你吓死我了,”女仆a放心地拍拍胸脯,“如果房间里的东西被吹乱,骑士大人会发怒的。”   安斯艾尔还会发脾气?卡洛琳想到安斯艾尔那张悲天悯人的窝囊脸就忍不住皱眉。   “出去。”波格走进屋内,对两个女仆冷冷地说道,女仆们在他阴恻恻的眼神下瑟瑟发抖地离开。   竟然是波格?卡洛琳很惊讶,不是说安斯艾尔接手了她的家族势力,黑暗沼泽那里的消息应该不会出错。   波格疲惫地躺在卡洛琳的床上,银发散开,露出他苍白肃杀的脸庞,他伸出手在月光下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疤痕,低声呓语,“卡洛琳……”   卡洛琳僵住了,以为他发现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就看见波格侧过身抱着她的枕头深吸了一口,“你的味道都快淡得没有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卡洛琳抽搐着嘴角靠近床头,波格躺在床的一边,看着床空出来的一大片地方,眼神凶狠又充满杀气,“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你竟然敢消失?”   这才有点像他,从波格靠军功晋升为第四位圣骑士,他每一天都会找卡洛琳单挑,波格手上的疤痕就是有一回卡洛琳失手划伤了他的手,当时他的眼神可是相当可怕。   阴沉是他给卡洛琳的第一印象,也是最终印象,她几乎不敢相信波格信仰光明神,事实上,波格也从来没使用过光明神力,他最出色的是格斗。   没想到,这样不像光明神信徒的他,竟然还能召唤出光明神的虚影,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或许,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可信任,卡洛琳决定试探他一下,银色的斗篷慢慢显现出身形。   敏锐的直觉让波格不假思索地抬手拔剑就是一击,卡洛琳伸手挥出银袍,挡住了他这一击,锋利的剑刃在银袍上砍出了一道金色的火花,往后退了半步,卡洛琳用她沙哑的嗓音说道:“等等。”   波格收起佩剑,压住杀意,“你是谁?”   银色的赏金巫师袍,毫无光明神力,他是怎么混进瑞恩城的,光明神的虚影至少还能称七天,不可能让没有光明信仰的人进城。   “你在找卡洛琳,”卡洛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为什么?你们不是主张投降。”   波格冷笑一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那就是想死了,毫不犹豫地伸出长剑向眼前的巫师砍去。   剑势十分可怕,卡洛琳狼狈地用银袍挡住他的攻击,召唤权杖就暴露身份,只能依靠自己的格斗技巧躲着他的攻击,果然是波格,不跟你多废话,看不顺眼先杀了再说。   “你为什么要找她?”卡洛琳在躲闪的缝隙中问着,“你告诉我原因,我告诉你她下落的线索。”   波格的攻势丝毫不减,“等你被我打残的时候,你就会乖乖告诉我。”   竟然敢拿卡洛琳的消息威胁他,他从不受威胁,受制于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想得到什么,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去进攻。   被他这样压着打,卡洛琳也有些发怒,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忍耐的性格,如果不是顾忌女王有什么后招,她现在已经直接把女王砍死在王位上。   “够了!”卡洛琳低吼一声,刑罚权杖应声出现在她的手上,瞬间整个房间的空间扭曲,向进攻的波格降下惩罚,缠住了他的动作。   “卡洛琳的权杖?”波格被无形的空间压迫着,手上的剑被牢牢地按在地上,他仍然坚持着,脸上被逼仄的空间压出了血痕,他愤怒地吼道,“你把她怎么了?!”   真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卡洛琳拍了拍银袍,“她很好,躲在隐蔽的地方,很安全,把权杖交给我当作她的信物。”   被空间压着的波格无声地笑了笑,体内的光明之力如同一个火种,在他的愤怒之下越燃越旺,一直燃烧到顶点,强势地突破了空间刑罚,望着警惕的巫师,他眼神中流露出滔天的怒意,温柔和煦的光明神力在他身上却有着毁灭的力量,“不管你是谁,她愿意把视若生命的权杖交给你,光这一点,你就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波格:情敌必须死   穿了皮肤的卡洛琳:哦 第154章 骑士4   光明神力在波格身上迅速燃烧, 他的银发在金色的圣光中闪耀着不可逼视的光芒,卡洛琳心中警铃大作,划破空间, 刚想先溜, 波格看出了她的意图,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一道剑光砍下,卡洛琳避无可避,只好甩起长袍的下摆抵挡。   银色的长袍滑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若隐若现的火红发丝轻轻飘荡, 波格心中大吃一惊, 连忙收回攻击,“卡洛琳?!”   卡洛琳收住长袍,火红的发丝也一同收回兜帽内,她轻描淡写地否认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还不是向波格袒露真相的时候, “我不是卡洛琳, 只是她家族里的巫师。”   卡洛琳家族血统当中有许多红发, 这不奇怪, 但他们家族中无一不信仰光明神,根本做不了巫师,波格收剑,强横的光明神力也一同消失,冷冷地问道:“我从来没听过卡洛琳家族当中有巫师。”   “因为我不信仰光明神, 所以被逐出了家族,”卡洛琳在脑中很快就构思了一个反叛巫师的形象,不过心里还是热爱着家族,这不能变,“卡洛琳遇到了点麻烦,她无法信任帝国的任何人,所以只能来求助被驱逐的我。”   “无法信任帝国的任何人。”波格重复着她的话,眼神越来越冷,几乎要射出刀子,直勾勾地盯着卡洛琳,手上握着的金剑蠢蠢欲动。   “当然她特意跟我提到波格是其中与众不同的一位。”看着他不善的脸色,卡洛琳适时地补充道,天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只有见面切磋的关系,但是这句话的作用立竿见影,很明显,波格的眼神缓和多了,低声道:“她在哪,你来这干什么?”   卡洛琳低头,声音低沉,“她很安全,帝国重获新生之时,她也会归来。”   “波格,你能帮她一个忙吗?”   卡洛琳的庄园是传承百年以上的老庄园,威严肃穆地静立在夜空中,如同一位年老的长者,慈悲地凝视着正在衰落的帝国。   “左边。”   波格跟在隐身的卡洛琳身后,一直拐到庄园深处静谧的花园内,光明神像屹立在怒放的紫色玫瑰中,面目模糊,只有英俊的轮廓和他手中的光明权杖。   “抽出他手中的权杖。”卡洛琳立到一旁。   波格对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很不满,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少命令我。”手上还是去拔那柄石头做的权杖,他用力一拔,权杖纹丝不动。   “不是这样,”卡洛琳低声道,“请、你在手上注入光明神力。”她着重了“请”这个字,原先她并不知道波格是个这么在意语气的人,她与他说话,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波格直接收回手,“我没有光明神力。”   “什么?”卡洛琳震惊的双唇颤抖,她几乎想抓着波格摇晃,“你刚刚迸发出那么强大的光明神力,还召唤出了光明神的虚影,你说你没有光明神力?!”   波格摘下白色的骑士手套,露出手上已经重重裂痕的印记,“巨龙的宝藏,里面收集了光明神的虚影,印记里残存的光明神力刚刚已经消散。”   在四骑士商议的那一夜,卡洛琳提议立即反攻,他反对,因为那时卡洛琳的眼神是牺牲一切的果断,他直觉她将会以一种十分危险的方式去挽回帝国。   一个腐朽的国家,有什么值得她拼了命去守护?   她想守护这个帝国,而他只想守护她。   当夜,他离开瑞恩城,找到密林里的巨龙,他打不死巨龙,巨龙也杀不死他,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巨龙体力不支,先败下阵来,同意他取走一样宝物,他千辛万苦从它的獠牙下获得“巨龙的宝藏”封印,终于在开战前夜赶回了瑞恩城。   手上带着灼热的印记,波格的身体很痛苦,他不仅天生没有光明神力,而且与光明神力相排斥,这个印记在他的手上犹如火焰在燃烧。   但他仍然很高兴,阴冷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思念,他没有光明神力,也不会魔法,全靠脚力回到瑞恩城,却得到卡洛琳战前逃跑的消息。   “闭嘴,”波格拔出金剑,锋刃滑出一道金光,脸上是漫不经心的嗜血笑容,“安斯艾尔,如果让我听到有任何人非议卡洛琳,我会替她履行行刑官的职责。”   卡洛琳不会逃跑,她热爱这个帝国如同自己的生命,怎么会逃跑?   在她回来之前,他会替她守住这个破碎的帝国。   只是她迟迟不归,让他每天在思念和担忧中受尽折磨,眼前的这个银袍巫师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既然他是卡洛琳的族人,那他就勉强相信眼前这个巫师,“我替你找一个有光明神力的人。”   “不行,”卡洛琳面色凝重,在波格眼中她的嘴角严肃地抿紧,“不够,帝国中没有人有她那样的光明神力。”   “拜托你继续守住这个庄园,”卡洛琳心中有了主意,“我要去找一个人来帮忙。”   “谁?”波格不愿这个银袍巫师离开自己的视线,“我跟你一起去。”   卡洛琳摇了摇头,“我需要你守在这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划出一个传送法阵,瞬间消失在波格面前,这次波格没来得及抓住她。   这种突然就消失的作风跟某人还真像,波格皱了皱眉,这个人奇异地让他觉得可靠,他老实的站在夜色中等待巫师归来。   卡洛琳想找的人是刚刚那个光明神力充沛的精灵,她与他刚缔结过兄弟契约,还有他残存的气息,追踪他的气息空间传送,从另一头出来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她竟然在一个笼子里,四周是黑夜的寂静。   那个傻呆呆的精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张大着嘴,喃喃地说:“巫师大人,您真的来救我了。”   他一进城,刚走进店里打听完消息,店家给他指了路,他走着走着就被人抓了,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东西,他一闻就浑身发软地倒下,飞都飞不起来,直接被抓到笼子里,关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   绝望地躺在那,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光明神能派人来救他,如果是那个厉害的巫师就最好了,没想到他一睁眼,银袍巫师就真的出现在他面前,光明神太棒了!感谢光明神!   “你怎么会在这儿?”卡洛琳惊讶地观察四周,这是一个透明的魔法笼子,流动的魔法元素在四周闪耀着。   “我一进城就被人抓了,”艾伯特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进城来找东西。”   卡洛琳果断地抓起艾伯特的领子,“先出去再说。”   徒手划出一个空间法阵,卡洛琳刚想穿越,这个成形的空间传送法阵就如同一团被风吹散的烟雾,摇摇晃晃地消失在笼子里,破碎的空间魔法元素与笼子四周的魔法元素瞬间融为一体。   “糟了。”卡洛琳轻呼一声,这个笼子吸收一切的魔法元素。   艾伯特也看到了笼子吞噬魔法元素的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微妙,好像有些失望,“巫师大人,不行吗?”他以为巫师大人是无所不能的呢?   “别吵。”卡洛琳皱了皱眉,尝试召唤出刑罚权杖,很遗憾,手心毫无反应,这是什么古怪的笼子?   眼看卡洛琳与他一起困在了这个笼子里,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艾伯特轻声说:“没关系,巫师大人,我再求光明神一次,让他派人来救我们。”   扭头看了艾伯特一眼,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在祈祷了,纯净无垢的脸上是虔诚的神情,卡洛琳无语,单纯真好,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   卡洛琳将银袍裹紧,意念与它心意相同,银袍逐渐像网一样包裹住她的每一个部位,慢慢消失在笼子里,幸好她的面具还能用。   等艾伯特在心里吟唱完三首歌颂光明神的赞美诗,睁开眼睛一看,不仅没有人来救他们,连先前出现的巫师大人也不见了,他叹了口气,又乐观地笑了起来,看来光明神听到了他一半的祈求,“救走了巫师大人也好。”   话音刚落,卡洛琳的身影又渐渐出现在笼子里。   “我、我、我没有希望巫师大人回来陪我啊。”艾伯特心虚地说。   真是个傻瓜,估计也不知道抓他的人和目的,卡洛琳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傻的精灵怎么会有那样强盛的光明神力。   “不管是谁抓你,总会把你放出去,”卡洛琳低声说道,“我隐身在笼子里,等笼子打开以后,我再找机会带你走。”   艾伯特点了点头,漂亮的脸上满是新奇,“原来巫师大人还能隐身,我还以为你被光明神救走了。”   为了不跟这么白痴的精灵多说话,卡洛琳直接隐身。   “巫师大人,你还在吗?”沉默了两分钟,艾伯特忍不住问道。   卡洛琳弹了弹他的耳朵,艾伯特的脸红得要滴血,立刻收起耳朵,轻声道:“巫师大人,精灵的耳朵不能随便碰,很痒。”   就是知道才碰,希望他能乖乖地闭嘴,单纯的艾伯特还不知道卡洛琳恶劣的想法,又出声道:“巫师大人,光明神是怎么通知你救我的?”   尖尖的耳朵马上又被弹了一下,艾伯特惊呼一声,总算明白了卡洛琳希望他别说话,可精灵是天生亲近光明的种族,在黑暗的环境中会感到异常的不安和恐慌,尽管知道巫师大人就在身边,可是艾伯特还是很担心他会突然消失。   隔了五分钟,“巫师大人?”耳朵被弹了一下,虽然又痒又麻,从耳尖一直痒到脚趾的感觉很奇怪,可艾伯特知道他还在身边就放心了,强大的巫师大人,让他即使身处黑暗,也很安心。 第155章 骑士5   在卡洛琳被艾伯特烦到崩溃之前, 终于有一道亮光照入了这个漆黑的空间,因为恐慌而喋喋不休的精灵冷静下来,在笼子里缩成一团, 警惕地望着亮光处。   那一道小小的亮光最终成为刺眼的光芒, 艾伯特被强光刺激地流泪,等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大家可以看到,这是只精灵,”台上的人叼着烟斗, 赫然正是黑暗沼泽酒吧里的老板, 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向台下的众人热情地介绍道,“他很漂亮,性格也非常单纯,各位先生女士们把他带回家,好好地教授他, 相信他会让各位贵宾非常满意。”   笼子隔绝了声音, 艾伯特茫然地看着台下戴着面具的众人, 双手贴在魔法元素组成的笼子上, 张着嘴问道:“这是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   “大家听到了吗?”老板兴奋地吐了个眼圈,“光听声音就是个极品,想想他在床上的叫声,还等什么,贵宾们快举起你们手中的牌子, 起价一万金币。”   艾伯特拍了拍笼子,尖尖的透明精灵耳朵抖了抖,即使身处这样的环境,纯真漂亮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恐惧,只有纯然的困惑,身后透明的翅膀微微动了动,淡绿色的发丝飘了起来。   这样的美丽又这样的天真,下面的宾客们马上投入到了火热的竞拍中。   艾伯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着头努力地往外看,奈何台上的灯光太刺激,台下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些戴面具的人举着金色的牌子,有人兴奋地站了起来,踢倒了前排的椅子。   艾伯特是个宅男独居精灵,对外面人的狂热丝毫不懂,卡洛琳可是见惯了那些堕落贵族的奢靡作风,很容易就明白了他们在拍卖这只傻精灵。   就是不知道这么傻的精灵有什么可买的价值?   台下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可也到了瓶颈,老板见状,按动旋钮,由魔法元素组成的笼子里瞬间燃起一团火焰,艾伯特吓了一大跳,那团火焰宛若一只鬼手,抚过他的上衣,将他的上衣燃烧殆尽,却没有伤到他分毫,毫不意外露出的是他雪白皮肤,让宾客们感到意外的这只精灵强健的肌肉,看上去并不瘦弱,而非常结实有力。   几位刚刚没有出价的贵族夫人也瞬间开始举牌。   傻·艾伯特庆幸地拍了拍线条优美的胸肌,“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把我烧死。”   台下的贵妇人尖叫着举牌,有几个兴奋地颤抖起来,恨不得立刻拍下这个懵懂强壮的精灵,把他锁在床上,好好地侵犯他。   傻·艾伯特仍然不知道台下人纷纷站起的原因,只依稀觉得前排几个人的眼神中好像很喜欢他似的,纯良的天使丝毫不知道人间的险恶,回报了一个天真的可爱笑容。   得到他的笑容,台下的人果然更兴奋了,举牌的频率比先前高了一倍。   卡洛琳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笑得像在自家花园一样放心的傻精灵,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台下的人正在把这个精灵当成玩物一样在竞拍,这种时候,一无所知算是一种幸运。   希望台下那些人能尽快决出胜负,把这个傻精灵从这个笼子里放出去。   她刚刚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这个笼子的来历,这笼子的来头太大,以至于她不敢相信有人会用这个笼子做这种低级的事。   千年之前,光明神与黑暗神大战,两人的神力对整个大陆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第一法师波格尼斯用永恒的时间和真实河流上的微风制造了这个魔法笼子,将整个大陆包裹在其中,为了避免魔法师们在这个笼子里欺压不会魔法的凡人,这个笼子能吸收一切魔法元素,并将魔法元素转换为自己的屏障。   这个老板到底是谁,他能在黑暗沼泽边开设赏金酒吧,有波格尼斯的诅咒保护,在这里办拍卖会,还有波格尼斯的笼子坐镇,他跟波格尼斯之间肯定有非比寻常的关联。   此起彼伏的竞拍金牌中,突然有一张黑色的牌举出,场下的宾客瞬间安静,人群中,奥格斯缓缓站起,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毫不顾忌地带着金冠,显示自己超然的身份。   他是最有希望统一大陆的国王,现在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他想要这个精灵,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会与他争锋。   “都说奥格斯除了战争,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原来他感兴趣的是男人。”几位贵族交换着揶揄的眼神,瞬间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暴君跌下了神坛,成了跟他们一样的猥琐男人。   奥格斯感受到了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们的眼神,仿佛找到了同类,他心中愤怒,谁会跟这些恶臭的苍蝇一样下作,他的女人是高贵的女王柏妮丝。   察觉到他心里的愤怒,手指上的尾戒一阵一阵发热,显然是对他的警告,他只好强压下不满,举着黑色的牌子,沉沉地说道:“不管多少金币,我要了。”   老板眼前一亮,大鱼啊,马上派人恭恭敬敬地把笼子送上奥格斯的马车。   待在笼子里的艾伯特乖乖地被人从台子抬下,抬头问:“要带我去哪?什么时候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   抬笼子的人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把他放入奥格斯的马车中,就利落地离开了。   又回到黑暗之中,艾伯特小声问:“巫……”刚开口,耳朵尖被弹了一下,艾伯特放下心了,在黑暗里也不怎么担心。   “忍住,别出声。”卡洛琳在艾伯特耳边说道,出乎她的意料,拍下艾伯特的竟然是奥格斯。   虽然奥格斯在她心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龌龊至极的男人,但她不认为奥格斯对艾伯特会有那方面的兴趣,他拍下艾伯特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个野心家想利用这只傻精灵做什么?原本她想等笼子打开之后,就立刻救出艾伯特,她现在改变主意了,要先看看奥格斯的做法,而且他那枚蕴含着黑暗神力量的戒指,能抵挡住刑罚权杖的雷霆一击,也非常可疑。   除了那个见了男人放荡得可以叛国的女王,这个男人,才是威胁帝国最大的存在。   价值万金的拍卖品被直接送到了王宫内的寝殿,艾伯特睡了一觉醒来,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床,砸了咂嘴,“怎么不让我睡床?”   真是个傻子,卡洛琳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清醒一点。”以为把你扔上床是什么好事?   艾伯特抖了抖耳朵,看了眼寝室周围的装饰,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地方,喃喃地说:“我好像来过这儿?”   ……   从黑夜一直等到白天的波格愤怒地拔剑砍向光明神像,却被这区区石像反弹回来,光明神像四周闪耀着保护屏障,像在嘲笑这个不信仰光明神的人还试图破坏光明神像。   “我不该相信他。”波格懊悔地收回金剑,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受制于人,一切只有依靠自己争取,却被那个巫师迷惑了。   是他使用了魔法,还是因为他与卡洛琳一样的红色长发蛊惑了他?   赏金巫师是吧?所有的赏金巫师都会去同一个地方,黑暗沼泽的那间诡异酒吧,波格皱了皱眉,站了一夜,他脸上没有丝毫疲态,反而因为愤怒和懊悔使他更加精神。   牵上卡洛琳家族里的一匹战马,波格毫不犹豫地向黑暗沼泽的方向疾驰。   “波格出城了?”柏妮丝慵懒地侧坐在王座上,懒洋洋地听着守卫的回报,想到波格先前对她的羞辱,她勾唇笑了笑,“圣骑士应与帝国共存亡,随便出城,是想叛逃吗?去,带上通缉令,把他抓回来。”   “波格大人的剑太强悍,”守卫为难地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柏妮丝撩了撩长发,“他当然有他的对手。”起身款款走下王座,走过守卫身旁,惑人的香气让他不禁紧闭双眼去追随她的香味。   片刻之后,安斯艾尔带着佩剑来到集结好的队伍前,“走,跟我追击波格。”   卡洛琳家族的马脚程很快,波格骑着马,从天蒙蒙亮到天大亮之前,就赶到了黑暗沼泽。   白天的日光也无法击破黑暗沼泽的深沉黑夜,传说中黑暗神的墓地,如同黑暗神一样,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阴郁和死亡的气息。   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一间小小的酒吧突兀地立在其中,上面还俏皮地画了一对兔耳朵。   波格皱了皱眉,走进店内,拔出手中的金剑,“谁是这里的主人?”金剑锋刃的光芒反射在老板的脸上,他漫不经心地举手,“是我,我是这里的老板,这位先生,请不要在这里拔剑,这里有波格尼斯的诅咒,放弃武力吧。”   “是吗?”波格冷笑一声,举起金剑直劈向那个站在吧台后的男人,老板微微一笑,等待波格被蜘蛛网缠住或者被空气绊倒,不管什么,反正砍不到他身上,一直到那锋利的剑尖划破他的脸,他才呆滞地摸了摸脸上的血珠。   “下次,目标是你的脖子。”波格举起金剑,杀气十足。   老板目瞪口呆,“你……你……你……是波格尼斯!”   熟悉的宫殿内,踏进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的长袍修长的身影,带着让人看了就感到不适的阴郁和死亡气息,艾伯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外表上看上起来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你是谁?我的同胞兄弟?不,你没有精灵的耳朵。”   “精灵?”那人嘲弄地笑了笑,“巴德尔,没想到你成了这样低等的种族,真叫我失望。” 第156章 骑士6   巴德尔?光明神!卡洛琳屏住了呼吸, 黑暗神这样称呼他,这个傻精灵会是光明神?   “精灵不是低等的种族。”艾伯特不满地说道,他仿佛天生不会生气, 脸上还是平和的表情, 对这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人还好奇地打量着,一点也不觉得情况危险。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装作一副神爱世人的无辜模样,能过滤全部的恶意, 留下一个光明的、虚假的躯壳, 霍德尔最恶心他这副嘴脸, 神怎么会爱人?低等的种族能够得到神明的庇佑就已经倾尽所有,对那些低等的种族,神偶尔衣角的滑过已经是仁慈。   当年他们大战的时候,巴德尔所爱的那些低等种族,全都躲在角落里,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支持他, 真是可悲, 纵使两败俱伤, 他也没有巴德尔那样输得如此惨烈。   千年来,他在黑暗沼泽中不断等待着机会,终于以神的姿态在其中重生,因为神力微弱,不得已寄居在奥格斯的戒指中, 等他从战场的死亡中恢复更多的神力,再找到巴德尔来一决胜负。   神不会死亡,巴德尔一定跟他一样,在某个地方默默积蓄着力量,只是他没想到,巴德尔怎么变成这样一个白痴的低等精灵。   让他连打败的兴趣都没有。   “巴德尔,”霍德尔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出来,别躲在一个低等的躯壳里装傻。”   傻·艾伯特:“你在说什么?”大圆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像个无辜的婴儿。   霍德尔看到那张与他一样的脸露出这样白痴的表情真是怒火中烧,以前巴德尔只能说是伪善,现在简直是让人想吐,他愤怒地念起咒语,笼子应声打开,艾伯特惊喜地看着出口,连滚带爬地溜出来,蹲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往四周张望着,扑闪扑闪的眼睛仿佛在说:巫师大人,咱们快跑吧?   看着他像刚出洞的鼹鼠一样左顾右盼的蠢样子,霍德尔恶心地想捏碎他的面具,袖子一抖,一道强劲的黑暗神力直接向艾伯特射去,艾伯特感受到危险,只会下意识地蹲下抱头,如同待宰的绵羊等待着厄运的来临,一点没有霍德尔心中曾经光明神强大的样子。   “嘭!”那道强劲的黑暗神力没有打在瑟瑟发抖的艾伯特身上,而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神力散去,那道屏障渐渐地显形,银色的长袍裹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是她以身躯挡住了这一击,宽大的兜帽被神力吹落,火红的长发飘散在宫殿中,一张由神精心雕塑的幼嫩面容出现在霍德尔前面,只有一瞬,兜帽立刻重新带回头上。   躺在地上的艾伯特致只看到了她火红的长卷发,或许巫师大人是个女人?   “你……”霍德尔震惊地看着她,他没想到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掩饰自己的行踪,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美貌少女,这大大冒犯了他作为神的尊严。   震惊了一瞬,霍德尔愤怒地张开双臂,一个包含着黑暗神力的光球从他的双臂中长出,闪耀着死亡的气息,卡洛琳眯了眯眼,刑罚权杖的攻击对黑暗神无效,但她现在已不仅仅只有刑罚权杖!   混沌!诞生于天地之初,游荡于洪荒宇宙,集万千气运于一体,我的躯壳能承受你,就能驾驭你!   坚定地伸出双手,刑罚权杖瞬间出现在卡洛琳手中,权杖的顶端萦绕着一股强大的杀气与龙气,金龙咆哮,杀气染黑了它的金身,刑罚权杖赐予了它睥睨一切的气势。   神啊,若你还在,就向眼前的黑暗降下刑罚!   霍德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咆哮着向他奔来,眼珠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带有与他不相上下的死亡气息,他狼狈地挡住怪物獠牙的进攻,对着卡洛琳怒吼道:“你是谁?!”他在这头怪物的攻击中感受到了刑罚的力量,而刑罚权杖分明早已随着那个女人陨落。   趁着黑龙缠住霍德尔时,卡洛琳果断地拉起已经完全呆住的艾伯特,划破虚空,踏入传送阵。   “别走!”霍德尔愤怒地冲上去,只来得及触碰到卡洛琳的一片衣角。   那条黑龙死死地绞住他,张出巨口想要将他吞噬,霍德尔忍无可忍,身体如雾气般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黑龙束缚在网中。   黑龙挣扎了片刻,因为主人的离开也渐渐消散,黑色的迷雾散去,霍德尔重新出现在宫殿中,却只有半个人,他的下半身还是如同一团雾气。   该死,这场战斗消耗了他积累了一半的黑暗神力,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他在帝国王宫中已经击杀了圣骑士卡洛琳,刑罚权杖应该随着它的主人消失了才对?   可惜他当时还在休养,没有真身出来见到卡洛琳的模样,相信奥格斯应该对这个女人有印象。   “啊啊啊啊啊!”艾伯特掉出传送阵,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三圈,鸟兽们被不请自来的客人惊得四散飞逃,艾伯特摔下地啃了一嘴的花,“呸呸呸”地吐了两口,发现嘴里的花还挺甜,情不自禁地嚼了两口,咕嘟咽了下去,露出一个吃到美味的笑容。   这么蠢的人,会是光明神?卡洛琳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光明神?”   “啊?”艾伯特抹了抹嘴,对着卡洛琳说道,“巫师大人,我怎么会是光明神?”   卡洛琳俯下身,嘴角边的红痣熠熠生辉,“黑暗神这么叫你,你觉得黑暗神会认错他的兄弟?”   艾伯特毫不犹豫地点头,“黑暗神跟光明神关系不好,认错自己的兄弟很正常。”   “那你怎么解释你这张跟黑暗神一样的脸?”卡洛琳狐疑地看着他,确实与黑暗神一模一样,以普通的审美来说,这张脸作为光明神也不违和,纯净无垢,美丽无匹。   艾伯特摸了摸脸,抖了抖耳朵,“精灵族很多精灵都长这样,我们信仰光明神,在孕育生命之前,会祈求光明神的祝福,信仰越虔诚,孕育出来的精灵就会与光明神越像。”艾伯特捧起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孕育我的精灵信仰应该很纯净。”   ……卡洛琳的脑子像是被扔进了黑暗沼泽,在里面越陷越深,在一片漆黑里几乎要晕厥,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理智判断,强大睿智的光明神不会是这样,把他扔到帝国的战场,他没能挽救帝国,自己或许会被砍成肉酱,应该是精灵与光明神相似的长相和充沛的光明神力才让虚弱的黑暗神误认。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这个神力充沛的精灵,拔出光明神的权杖,祈求光明神的庇佑。   “走。”卡洛琳拉住艾伯特的手,左手刚想划出法阵,低头的瞬间发现衣角上的一股黑气,“糟了。”卡洛琳召唤出刑罚权杖,想甩去衣角上的黑气,那股黑气却如同长在衣角一样,挥之不去。   “巫师小姐,怎么了?”艾伯特被卡洛琳拉着手,有点羞涩,偷偷地在称呼上试探卡洛琳。   卡洛琳没察觉到傻瓜精灵的意图,“我的银袍沾上了黑暗神的气息,魔法传送会被追踪,得想办法将他的气息抹去。”   “黑暗神的气息?”艾伯特打了个寒颤,“巫师小姐,你有办法吗?”   卡洛琳摇摇头,她其实并不精通法术,传送法阵是她唯一擅长的魔法,连传送法阵画得快,还是因为刑罚权杖有统治空间的作用。   世间一切的事物只要沾上黑暗神的气息,就逃脱不了黑暗神的追踪和控制,除了一个人曾经堂而皇之地从黑暗沼泽取走黑暗神的外袍,并且逃脱了黑暗神的追踪。   上古最伟大的法师波格尼斯。   虽然在光明神与黑暗神大战之后,他也神秘消失,但幸好,卡洛琳刚巧发现了那个酒吧老板与波格尼斯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他那里有什么波格尼斯的好东西,能帮她这个忙。   “我们去找人帮忙,试试看能不能解开黑暗神的气息。”这件银袍已经与她的灵魂已紧紧连在了一起,即使扔下银袍,黑暗神还是能追踪她。   卡洛琳想好办法,对着艾伯特说道:“我们现在去黑暗沼泽,不用传送法阵,可以拖延一会儿时间。”   “我背你!”艾伯特突然发现自己有用,兴奋地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我会飞。”   卡洛琳伸手,弹了弹他透明的翅膀,“这么小,算了吧。”   艾伯特委屈地捂住翅膀,哪……哪里小?飞起来很快,而且翅膀和耳朵一样敏感,被弹一下,酥酥麻麻,别提多怪异了。   挥动权杖,卡洛琳默念咒语,寂静的林子里,天空中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声,很快,林子的上空被黑压压的飞鸟遮住,它们张开双翅俯冲而下,艾伯特惊呼一声,又是习惯性地抱头蹲下。   卡洛琳对他算是窝囊的行为摇摇头,对黑暗神的眼神产生了巨大的质疑,“上来。”卡洛琳先踏上由飞鸟们组成的飞毯,再向呆住的艾伯特伸出手,强烈的日光照射在银袍上,银袍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艾伯特的眼前一片茫然的白,唯有她嘴角那颗鲜红的小痣刺痛了他的双眼。   好熟悉……   ……   “波格尼斯大人!”老板顾不得脸上的血,启动驱逐法术,瞬间酒吧里所有人,除了波格和老板,都被一股弹力扔出了酒吧,波格皱眉,冷冷地说道:“你……”话音还没落下,就见这老板从吧台里一跃而出,抱着波格的大腿嚎啕大哭,“我终于等到您了!”   波格抄起金剑,拿剑柄猛敲了一下这老板的背,“放开!”   “不放不放不放,”老板吃疼地皱起了脸,但还是紧紧地抱着波格的大腿,“我等了您一千年,呜呜呜,您失踪的这一千年来,我到处被人欺负,也没有钱,连饭也吃不上。”   波格毫不犹豫地又给他来了一下,“放开我,我不是波格尼斯,我不会魔法。”波格尼斯是响彻整个大陆的第一超阶法师,而他,从出生起,就无法运用任何魔法元素,也感应不到神力,他的一切荣誉都靠得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在这片法师和神力运用者的大陆上,他是所谓的下等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天生有超自然的感知魔法元素体质的波格尼斯?   真是可笑。   老板松开手,又手脚灵活地翻回吧台内,“大人,您一定是身体出了什么事,我这有您留下的许多好东西,您看看什么能用。”   “这个,魔女的纱衣,”老板兴奋地在身上比划,“可以让人变成绝世美女。”   “这个,永恒之月,等哪天黑夜笼罩住月亮,把这个往天上一挂,叮,又亮了!哈哈哈您真是个天才。”   “这个,这个,这个……”老板拿出了一大堆波格眼中的奇怪东西,双眼期待地看着波格,“哪个您能用?”   “我不是波格尼斯,”波格收回金剑,“我是帝国的圣骑士波格,我问你,你这里有没有一个银袍法师来过,大概……”他比了比自己的肩膀,“这么高。”   老板苦恼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法师大人怎么都不承认自己是波格尼斯,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能无视大人的诅咒的只有大人本人而已,他抬起眼角瞥了波格一眼,看上去像个没有感情的野蛮人,跟幽默风趣温柔睿智的法师大人完全不像,只有一头短短的银发略有相似。   “回答我。”波格又开始隐隐地发怒。   “好的大人,”老板抖了一下,掏出一卷羊皮纸,轻轻一抖,一个魔法空间包裹住了两人,空间里出现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银袍法师,“大人,这是所有接取过赏金任务的银袍法师。”   波格快速地看了一圈,没有,虽然他没看到那个法师的全脸,但他嘴角那颗血红的痣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是这些人,他的嘴角有一颗血红的小痣。”   “啊!”老板卷起羊皮纸,空间消失,掏出一支笔,对着虚空画了几笔,马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波格眼前,银色的法师长袍,宽大的兜帽,向下撇的嘴角和嘴边血红的小痣,像是对什么很愤怒的样子,“是她吗?”   “就是她,”波格按紧了腰间的剑,“她人呢?”   老板耸了耸肩,“她没有接取任何任务,不过她好像跟圣骑士卡洛琳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听到卡洛琳的名字,波格瞬间紧张起来,“你知道什么?”   又从吧台里掏出一卷羊皮纸,轻轻一抖,空间里款款出现了戴着面具的卡洛琳,老板指了指画像,“她向我打听是谁发布这个寻人悬赏。”   “是谁?”波格沉默了一分钟,才开口问道,真实画像实在是太真实了,简直就像是卡洛琳本人站在他面前,那样高贵又美丽。   老板收起画像,将自己之前的猜测一样告诉波格。   “她不是这里的赏金法师,我没见过她,她也不一定会再来这里,”老板看着波格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但是大人,您可以用追踪魔法追踪她啊。”   普通的追踪魔法需要在被追踪对象身上种上追踪气息,或者魔种,但波格尼斯不一样,空气中飘过的风,林子里生长的草木,与自然有关的一切都与他亲近,他只需要一件被追踪者短期内接触过的事物,就能轻易地找出那人的行踪。   这就是第一法师的魔力。   老板期待地将那位银袍法师曾经摸过的盒子放到桌上,把盒子轻轻往前推了推,大人,您要不试试看?   波格不是那种对猜想会有无聊的实践精神的人,与其去尝试不可能的事,他还不如回帝国发布通缉令或者自己去找来得快。   扭头就走,波格根本没给老板机会,老板故技重施,冲上去抱波格的大腿,被早有防范的波格看透,一脚踢上他的胸口,老板被这一击踢得直撞到吧台上,但他并没有流血,只是胸口发出了零零碎碎的声音。   他是波格尼斯制作的偶人,为了等待主人的归来,在黑暗沼泽的边缘等了一千年,好不容易等到疑似主人的出现,却被这样无情的对待,他伤心得眼珠都掉出了眼眶,“大人,您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身份,即使您现在失去了法力,您一定会恢复的,您跟我说过,等到潘多拉的魔盒再次打开,礼物降临人间,您会再次出现,祝福新神的诞生,您真的都忘了吗?”   等到潘多拉的魔盒再次打开,礼物降临人间,我将祝福新神的诞生。   这句吟唱似的话,曾经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梦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巫师袍,无奈地低诵这这句话,语气愉悦又带着伤感,像是对命运的妥协。   每次在梦境中醒来,波格都会非常迷惘又痛苦,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仿佛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直到他遇到了卡洛琳。   她的出现救赎了他,那个如同深渊一般的梦境再未曾出现。   波格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发现他停顿,老板激动地起身,宝石做的眼珠从他的眼眶掉落,滴溜溜地滚到波格脚边,“大人,您想起来了吗?”   波格侧头,捡起地上那颗宝石,回头看到老板缺了一只眼珠的样子,心里并不觉得恶心害怕,反而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的有趣,准确无误地将宝石扔回老板的眼眶,老板得到了自己的眼珠,高兴地转了两圈,“大人,我又想起您制作我的时候了。”   波格尼斯,他的造物主,他的神!   “拿来,”波格伸手,“我只试一次。”   如果不行,他就不再去想这个木偶人所说的可能性。   老板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恭恭敬敬地双手将盒子递到他手上。   波格接过盒子,“如果是波格尼斯,他会怎么做?”   他的问题让老板一愣,他挠了挠头,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大人您是怎么做的,您只要一摸那人的东西,闭上眼睛笑一笑,就能查出那人的行踪。”   波格皱眉,这是什么方式?他攥紧了盒子,闭上眼睛,尝试在脑海中去想那个银袍法师的样子,在心中发出呐喊:我想找到这个人!   毫无反应,周围的空气在他的感知中是凝滞的,没有丝毫魔法元素的波动,他睁开眼,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大人,您或许还需要笑一笑?”   波格尼斯是出了名的爱笑爱玩,他使用任何法术时,脸上都会带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特殊的施法方式呢?   波格再次闭上眼睛,在心中回想那个银袍法师的样子,没有反应,只好唇角往上勾起一个笑容。   老板惊恐地看着波格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冷笑,不不不,这跟波格尼斯大人完全是两回事,波格尼斯大人的笑容能融化密特朗山的雪峰,所有见了大人的,没有不被大人的笑容吸引折服的,让人只想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趾,可眼前波格的笑容,让人看了也会跪下,是因为腿软害怕想下跪求饶。   不出意料的失败,波格随手将盒子扔回老板的怀中,“我不是波格尼斯。”   “不不,大人,您一定是状态不好,”老板捧着盒子,跟在波格后面追着他,“回来啊大人!”   正当波格想牵马离开时,天空突然飘来一大片乌云,不,不是乌云,那片“云”在上下翻飞着,由飞鸟组成的“飞毯”往下俯冲,降临到波格眼前,上面载着的是那个银袍法师还有一个漂亮的青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靠在她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波格觉得眼前这副画面很碍眼,丝毫没有感受到重新见到这个银袍法师的喜悦。   老板看到了坐在前面的银袍巫师,高兴地跳了起来,他就知道波格尼斯大人怎么会出错呢?“大人,您可能是把追踪想成了召唤,”老板捧起脸崇拜地看着波格尼斯,“大人,您真是太厉害了。”   “闭嘴。”波格提起金剑向跳下“飞毯”的两人走去。   艾伯特刚站稳,就看到一柄闪亮的金剑横在眼前,一个英俊阴沉的男人对着巫师大人怒吼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马上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中充满光明的艾伯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是在对着晚归的妻子埋怨,有点碍眼哪…… 第157章 骑士7   卡洛琳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波格, 她也没想到艾伯特会遇上那么大的麻烦,原本她想解除了黑暗神的印记再去找波格,现在好了, 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错觉。   “抱歉, ”卡洛琳伸手移开他的剑尖,在波格怒火中烧的眼神中掀开了自己的兜帽,火红色的长卷发倾泻而下,海蓝色的眼眸深邃而冷静,“我骗了你。”   波格手中的剑滑落, 是她。   “对不起, 波格, 我是有……”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眼前的人紧紧抱住,他是那么的用力,像是确认她是否真实,他这样暴烈阴郁的人没有责怪她一句, 只是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 “卡洛琳、卡洛琳、卡洛琳……”   卡洛琳有些茫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我。”   她有些不明白了, 难道他们之间关系很好吗?   “放开巫师大人!”艾伯特看不下去了,伸手就去掰波格的手臂,他一动手,站在后面的木偶老板也站不住了,怎么能碰他的波格尼斯大人!两人一照面, 互相叫了声,“是你!”   这是个黑心老板拍卖纯情小精灵的小故事,偶人老板眼看自己的“货”跑回来了,第一反应是抓起来,再卖一次!   “主人,这个精灵很值钱!”木偶老板从背后抱住艾伯特,对着波格尼斯大叫,为自己消失千年的大人生计操碎了心。   波格尼斯的吃穿用度都是整个大陆罕见的标准,为了供应主人归来以后的消费,木偶老板这一千年都在攒金币,希望那些钱够主人用一段时间,这个精灵是他卖出最值钱的单品,现在送上门来,必须得再卖一次。   “巫师大人,救我!”精灵在木偶手中扑腾着,连翅膀都伸展不开,只能无助地向卡洛琳求救,   没理会这闹腾的两人,卡洛琳用力捶了一下波格的背,“喂,我们很熟?”   波格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意冲淡了他脸上的阴郁,虽然卡洛琳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波格的愉悦,他松开她的肩膀,脸上是轻松的表情,“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叫信任的情绪,卡洛琳严肃地说:“女王叛国了,她与奥格斯勾结,准备拱手送上帝国,我们家族曾有预言,帝国存亡之际,拔出权杖,光明神就会再次复活,你现在带艾伯特去神像前拔出权杖。”   “那你呢?”波格一点也不在意女王叛不叛国,光明神又复不复活,他只在乎卡洛琳。   “我不能跟你们去,”卡洛琳撩起银袍下摆,上面一团黑色的神力顽固地飘动着,“这是黑暗神的神力,他能追随印记而来,先复活光明神再说。”   如果预言有误,光明神不能复活,她也能留下来与黑暗神拼死一战,混沌的力量也不弱,他们两个之间谁胜谁败还说不定。   “区区黑暗神的印记算什么,”抱着艾伯特的木偶老板大声喊道,“主人,你随手一抹就能抹去。”   卡洛琳狐疑地抬头看着波格,在她的印象中,波格是个凡人,既没有神力也不能运用魔法元素。   “这个疯子,不知道为什么,认定我是波格尼斯,”波格摇了摇头,在卡洛琳见了鬼的眼神中说道,“但我肯定我不是,魔法我不行。”   “那就带上他走。”卡洛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带上被抓着的艾伯特。   波格低声笑了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走,谁愿意复活光明神,谁就去吧。”   艾伯特在木偶手中扑腾,“我愿意!我要去!”他这次离开精灵族就是为了精灵族的预言,长老说该到了他出去的时候,光明神的复生需要他。   场面僵住了,卡洛琳都快后悔暴露身份了,被黑暗神的印记追踪,只能选择依靠看上去对帝国尚存忠心的波格,可波格的样子分明对帝国毫不关心。   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只在乎她的样子,他们之间是她错过了什么剧情发展吗?   “我忘了主人现在状态不佳,等我,我有办法。”木偶很快为波格的无作为找到了理由,先松开了手上的精灵,然后转身跑回酒吧内。   重获自由的艾伯特总算能跳回卡洛琳身边,也终于看到了卡洛琳的样子,巫师大人长得真美……他呆呆地看着她精致的脸庞,看来看去总觉得有股古怪的感觉,她好熟悉,又好陌生,那颗鲜红的小痣是那么的勾人,可不该是长在这张脸上。   波格一脚踢上艾伯特,愣愣的艾伯特没有一点防备,被踢倒在地,他没有叫痛,还是呆呆地看着卡洛琳。   眼看他这副看傻的样子,波格眉头一皱,脚又蠢蠢欲动地想再来一下,被卡洛琳果断地拦住,“波格,你这个暴力的习惯要改。”   “改不了,”波格冷冷地说,又是卡洛琳熟悉的那个愤世嫉俗看什么都讨厌的阴郁骑士,“看到他就恶心。”   “主人!”木偶老板兴奋地捧着雪白的纱衣,“魔女的纱衣。”   这件纱衣曾是魔女嘉娜的贴身衣物,它如同嘉娜的化身,穿上它,将会获得与嘉娜一样具有魔力的美貌。   “除了让人变美,它还能完全掩盖你身上的气息,”木偶拉起薄薄的纱衣,像个专业推销一样夸奖着这件宝物,“恶作剧之神曾经穿过这件纱衣来欺骗黑暗神霍德尔,霍德尔完全没察觉到不同的神力。”   卡洛琳与波格对视一眼,这正是现在能帮上忙的最好东西。   接过这件纱衣,纱衣的咒语也一同浮现在卡洛琳的眼前。   穿上你的纱衣,成为礼物吧。   默念咒语之后,这件纱衣瞬间消失在卡洛琳的手中,她的身体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她开始变高,修长的双腿匀称笔直,浑圆挺翘的臀部,还有凹陷的腰线和变得丰满的上围。   “嘉娜!”木偶惊呼一声,她不是获得了嘉娜一样的美貌,她完全成了嘉娜!   卡洛琳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波格的眼神毫无波动,艾伯特还是那副愣愣的没有变化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银袍,发现银袍已褪成了一件雪白的长袍,黑暗神的印记也无影无踪。   “太好了,”卡洛琳划出传送法阵,“快来,我们立刻去复活光明神。”   波格自然地牵上卡洛琳的手,艾伯特也想去牵卡洛琳,被抓着波格的木偶眼疾手快地拽进传送阵,四人一同落在光明神像前。   这个家族的角落,即使白天,也没有人,只有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光明神像模糊的脸上流露出高贵温柔的气质。   “艾伯特,”卡洛琳抓住精灵,郑重地跟他说,“在你的手上注入光明神力,拔出那柄权杖,明白吗?”   艾伯特愣愣地看着她,巫师大人本人就很美,她如同春日浆果树上结出的第一个果子,那样鲜嫩可爱,可魔女嘉娜,她是成熟的果实,是诱惑,是吸引,是让人想占有,她唇边的红痣看上去真可口,艾伯特突然觉得有点渴,盯着那颗红痣咽了口口水。   “你听明白了吗?”卡洛琳忍不住一巴掌扇到他耳朵上,艾伯特浑身颤抖一下,他……他起来了……   在波格拔剑之前,艾伯特终于脸绯红地点了点头,回头去看那座光明神像。   跟所有的光明神像一样,这座神像面容模糊却有着超凡脱俗的吸引人,艾伯特双手合十,虔诚地在心中唱了一首赞美诗,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去握住那石头做的权杖,注入光明神力。   这柄石头做的权杖被注入如此强烈的光明神力,瞬间碎成了粉末,连这座光明神像也未能幸免。   艾伯特目瞪口呆,尴尬地回头看着卡洛琳,“巫师大人,这样行吗?”   “怎么会这样?”卡洛琳望着眼前扬起的粉末,像是在看一个没能实现的梦,双眼涣散,喃喃地说着,“光明神,真的不会复生了吗?”帝国,难道注定会灭亡?   “振作点,”波格拍上她的肩膀,“不依靠神明,我们也能做到。”   “是吗?”一声讥笑从空中传来,霍德尔缓缓地落在庭院里,漫不经心地说道,“真是愚蠢哪,巴德尔,我们的神力同属一源,动用神力,是在召唤我吗?”又瞥了卡洛琳一眼,脸色难看地怒道,“谁允许你穿嘉娜的纱衣!”   一道黑暗神力打下,还沉浸在绝望中的卡洛琳被波格猛地抱入怀中,波格脆弱的凡人之躯根本抵挡不住黑暗神力,瞬间被打得口吐鲜血,失去了生机,卡洛琳被他灼热的鲜血喷到脸上,清醒过来,刚刚还在鼓励她的波格却已经闭上了双眼。   那个偶人瞬间也倒在地上,失去了反应。   “霍德尔!”卡洛琳扶住波格,愤怒地召唤出刑罚权杖,没有神,就让她自己来救赎!刑罚,混沌,来惩罚眼前这个狂妄的神!   “不自量力。”霍德尔显然已经对她的招数没有了新意,召唤出巨大的光球吞噬了这一击,像前世一样,重新将这一击打回卡洛琳。   卡洛琳咬牙准备尽力承受这一击,她可以,她不会输!   光球幻成的巨剑直刺而来,在卡洛琳伸手抵挡的那一刻,艾伯特扑了上来,用自己体内的光明神力制造的屏障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他没有流血,但也瞬间脸色惨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不要……伤……害巫师大人……”   “艾伯特!”两个人接连死在她的面前,卡洛琳悲愤地怒吼,“霍德尔,我要杀了你!”   “哈!”霍德尔歪了歪头,嗤笑了一声,“屠神?只有神能做到,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复生的,但你现在可以再去死一次了!”   卡洛琳愤怒地挥动刑罚权杖,权杖在她的手中从若隐若现变得有如实质,闪耀着她的痛苦与绝望,金色的光芒渐渐变暗……   这是要魔化了?霍德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卡洛琳入魔前兆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笑了,马上,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双温柔的大手握住了卡洛琳紧握权杖到发红的双手,神的低语降临在世人耳畔,“嘉娜,放手。” 第158章 骑士8   身后的人温柔而坚定地环住她, 和煦的神力从两人交叠的双手中传递,卡洛琳狂怒的心情被安抚下来,手上的刑罚权杖也恢复成透明的模样, 她回头一看, 逆光中分明是艾伯特,可却又不是,那张天真的笑脸变得肃然而慈悲。   “巴德尔?”霍德尔有些迟疑,刚刚死去的精灵突然站起,无论是神情还是神力, 都与巴德尔毫无二致, 现在突然复活的又完全就是巴德尔。   巴德尔微微颔首, 接过卡洛琳手中的刑罚权杖,权杖在他手中融化,化成一股金色的水流,在他的手掌中来回流动,轻轻一抛, 那股细细的金色水流如闪电般缠上霍德尔, 霍德尔惨叫一声, 连同这股水流一起消失在两人眼前。   “看来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巴德尔摇了摇头, 以霍德尔本来的实力不该这样轻易被控制住。   卡洛琳呆呆地看着他,“光明神大人?”   “是我,”巴德尔微微笑了笑,他的微笑有一股神秘的魔力,让人崇拜与安心, 想跪下亲吻他的衣袍,“嘉娜,你长大了。”   “我不是嘉娜,”卡洛琳取下纱衣,恢复成自己的样子,跪下祈求光明神,“请您救救波格,让他复生。”   巴德尔摇了摇头,“嘉娜,他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卡洛琳已经顾不上光明神对她的错认,她伸出双手,上面还沾有波格的血迹,“这是他的血,他怎么会不存在呢?”   “因为,他只是我的一部分,”巴德尔抓住卡洛琳的手,“你也是。”他握住呆滞的卡洛琳的手,瞬间两人一同坠入梦境。   ……   巴德尔从永夜里第一道日光中诞生,他是黎明的曙光,是胜利的号角,是蒙昧的开端,光明之神,世间万物都由他的庇佑而生长而喜悦,他给予所有事物平等的光明与爱护。   人人都爱他。   “我不信人人都会爱他。”霍德尔咬牙切齿地说,明明世界之初,先诞生的是他——黑暗之神,他却得不到万物的喜爱,所有生物都畏惧黑夜的存在,他讨厌这种不被偏爱的感受。   他要种一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从冰海之虚采集海底最深的蓝色,从欲望火炎收集最耀眼的红色,由黑暗神力让它发芽,将它精心养育在黑暗沼泽中,用人间的愁苦与哀伤浇灌它,使它厌恶光明,只恋慕世间的黑暗。   这株世间最美丽的花长成了,它拥有火红的花瓣和蓝色的花蕊,它盛开时,黑暗沼泽为它加冕,沼泽中的生灵为它的美丽叹息。   嘉娜,你是永夜中美的化身。   “嘉娜,”霍德尔温柔地站在他心爱的花前,温情脉脉地试探她,“我带你到外头去晒晒太阳,好吗?”   “不!”嘉娜抖了抖花瓣,“我害怕外面的光明。”   霍德尔欣喜若狂,他成功了,他的嘉娜是世间唯一不爱光明的那株花,而且她是最美丽的!这足以让他在巴德尔面前洋洋得意了。   听着霍德尔略带讥讽的得意炫耀,巴德尔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平静地说:“霍德尔,世上没有人能被所有人爱,我也一样。”   “听听,这是骄傲的光明神所说的话吗?”霍德尔夸张地大笑,阴阳怪气地重复他的话,“‘世上没有人能被所有人爱’,巴德尔,你现在可真谦虚。”   嘉娜成了霍德尔的宝贝,他经常在巴德尔面前提起,黑暗沼泽中盛开着一株世间独一无二美丽的花,但它不仅不爱你,还很讨厌光明。   巴德尔对嘉娜了如指掌。   “嘉娜又长高了一根小拇指的距离,啊,它是那么修长美丽,但它不爱你哦。”   “天,今晨嘉娜的花瓣上沾了一滴露珠,真是美极了,让人心碎的动人,但怎么办呢,你不能见到它这样美丽的一面,因为它讨厌光明,见到你,说不定会立刻枯萎。”   ……   巨龙逃进黑暗沼泽之后,巴德尔迟疑要不要进去追,他顾忌霍德尔所说的那株美丽柔弱又惧怕光明的娇花。   沼泽内传来巨龙的吼声,很快一道红色的火焰冲天,巨龙的火焰将黑暗沼泽都照得如同白昼,巴德尔迟疑了一下,还是冲了进去,巨龙的獠牙已经快沾上鲜艳的花瓣,巴德尔立即将自己的外袍掷向那朵黑夜中唯一的红花。   带着强大光明之力的外袍灼伤了巨龙,在它如岩石般坚硬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光明神的印记,巴德尔警告道:“离开这儿,不要再伤害其他生灵,我的印记会一直跟随着你。”   巨龙咆哮了一声,不甘心地离开了。   “你是谁呀?”一个幼嫩的声音传来,巴德尔一回头,只见一个绝世美人披着他的白袍躺在沼泽之中,她有火焰一样耀眼的红发,深海一样纯净的蓝眸,天真好奇地看着他,双眸轻轻一笑,揉碎了整个大陆的美丽,“你长得跟霍德尔真像。”   巴德尔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表明身份怕她害怕,更怕霍德尔知道他来过之后,会对这株可怜的小花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嘉娜刚想摆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根茎成了雪白修长的大腿,她吃惊地伸出双手,身上的白袍随之落下,丰满挺翘的女性柔软线条美好得让人想伸手去触摸把玩。   只看到一眼,巴德尔立刻背过身,“把衣服穿上。”   光明神力能祝福万物生长,他的白袍由他的神力幻化而成,从他诞生之初,就跟随着他,嘉娜受到白袍上光明神力的催化,才瞬间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   嘉娜很聪明,很快穿好了巴德尔的长袍,站立起来,迫不及待地问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你是谁?你是霍德尔的兄弟吗?”   “不,”巴德尔不得不撒了个谎,第一次撒谎他英俊的脸也变得绯红,幸好他现在是背对着这朵小花,不至于太窘迫,“很多人信仰黑暗神,信仰越纯净,长得就越像黑暗神。”   单纯的嘉娜信了,她提着白袍滴溜溜地飘到背着她的巴德尔面前,“那我跟霍德尔长得像吗?”她是那样信仰黑暗神,应该与黑暗神长得一模一样才对。   她那样娇美脆弱的一朵小花,怎么会像他们这对从力量当中诞生出来的兄弟,可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巴德尔只好又撒了第二个谎,“你跟她很像。”   离开的时候,巴德尔随手撷取几缕月光,做成了一件银袍,将银袍送给嘉娜,并且嘱咐她,不要向任何人说出他曾经来过。   嘉娜很听话,今天的奇遇她连霍德尔都没有告诉,他救了她,他应该是个好人,不是吗?   被蒙在鼓里的霍德尔兴高采烈地向巴德尔炫耀,“嘉娜,她长成一个女人,她比月光更迷人。”   他知道,巴德尔微微笑了一下,是他看着她长成,她是在光明神力的沐浴下成为一个女人。   平等的爱着世人的巴德尔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偏爱。   这朵天真的小花牵动着他的心,让他经常会去想,她长成什么样了?在黑暗沼泽过得好不好?他的心绪越来越不宁静,只能勉强自己去大陆做事,他在大陆有另一个身份——法师波格尼斯,他用自己曾经躺过的摇篮做了一具躯壳,注入他的神力,当他没时间管人间的事时,波格尼斯会替他处理。   现在,他让波格尼斯陷入沉睡,自己幻化成波格尼斯的样子,在大陆帮助各个种族解决麻烦。   一连四十二天,他没有停歇过,在解决了精灵族的麻烦之后,热情的精灵族邀请他一起喝酒,他们酿的果酒,美名响彻整个大陆,巴德尔连喝了十杯,竟然感到了疲倦,昏昏欲睡。   “光明神大人,”她在他耳边低语,双唇鲜艳欲滴,吹出的香气从他的耳廓一直飘到他的脸颊,“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巴德尔沉默地坐着,他知道,这是梦。   他做梦了。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梦。   他笑了笑,不是平常温柔而威严的笑容,无奈、悲伤、痛苦……还有——渴望。   他对一株长在黑暗中的花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   她还在他的梦里,柔顺地靠在他肩上,娓娓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巴德尔摸了摸她的头,“抱歉,我不能去看你。”   波格尼斯这具躯壳有了新的用处,每当他对嘉娜产生不该有的情绪,他就会强行抽离出这部分神力,将他注入到波格尼斯这个躯壳中,这样做,他才能够勉强克制自己。   等又一个更过分的梦醒来之后,巴德尔无可奈何地去找那具躯壳,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水滴断崖的躯壳不见了。   嘉娜已经成为整个黑暗沼泽都赫赫有名的魔女,她有着天真无邪的性格和美丽逼人的外貌,在永夜中,像一道四处燃烧的火焰,人人都偏爱着她。   她穿着霍德尔为她制作的纱衣轻快地在沼泽中追逐着一阵清风,清脆的笑声在永夜回荡,给寂静的永夜带来一丝生机。   “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银袍?”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嘉娜身后响起,她疑惑地回头,发现眼前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嘉娜,回答我,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银袍?”波格尼斯往前逼近一步,将嘉娜纤细的手臂抓住,黑色的眼珠中满是不悦,厌恶地撩起她的纱衣,冷冷地说道,“脱掉。”   作者有话要说:波格尼斯的身份:制作木偶的木偶&礼物的盒子 第159章 骑士9   嘉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理的人, 在永夜,除了霍德尔,她绝对尊贵, 她生气地说道:“你快离开这里, 否则霍德尔回来会杀了你!”   “霍德尔?”波格尼斯讥讽地笑了笑,“一个整天缠着弟弟想获得注意力的幼稚神,杀我?”   “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银袍?”波格尼斯愤怒的脸上还有些委屈,“你是由我的神力催生的,那件银袍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你?”嘉娜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是你吗?你的样子变了。”   波格尼斯不屑地摸了摸银发, “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你记住,那个跟霍德尔长得一样的并不是我。”   巴德尔不知不觉在他身上注入了几乎一半的光明神力,当然还有他的负面情绪和对嘉娜的欲望,波格尼斯承载着一个暗黑又诚实的光明神来到天真的嘉娜身边,他一边躲避着光明神的追捕, 一边来永夜日夜与嘉娜交谈, 向她倾诉着爱语。   从未见过其他人的嘉娜很快沦陷, 波格尼斯他像一阵风, 自由又真实,热烈而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嘉娜,跟我离开这儿,”波格尼斯单膝跪地,轻吻着她的手指, 眼神中是狂热的爱意,“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嘉娜瑟缩着,“我害怕,光明会让我枯萎。”   “不,你属于光明,”波格尼斯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光明会让你绽放。”   蠢蠢欲动的天真嘉娜跟着波格尼斯离开了永夜,留下那件霍德尔制作的纱衣,波格尼斯为了逃避霍德尔的追捕,分出一道光明神力,传信给恶作剧之神,让他穿上纱衣欺骗霍德尔。   两人逃到一处远山,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波格尼斯爱她,又克制着爱,光明神无论何时,都在克制自己这种不平等的爱,即使是注入波格尼斯这具躯壳的神力,也带着克制。   当霍德尔识破恶作剧之神的伎俩后,他愤怒地去找巴德尔理论,为什么要拐走他唯一心爱的花朵,而巴德尔因为丢失了波格尼斯这具躯壳,积累了许多负面情绪,焦躁得几乎要发疯,两人之间从出生就注定会有的战争爆发了。   光明神与黑暗神的对决殃及了神界以及整个大陆。   即使是在山中的波格尼斯也从飞鸟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波格尼斯,”嘉娜编了个草环,踮起脚尖戴到波格尼斯头上,甜甜地笑了,“真好看。”   他静静地看着她绽放的笑脸,“嘉娜,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当然,”嘉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喜欢,谢谢你带我出来。”   虽然黑暗沼泽也很好,但她还是更喜欢外面这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也是由光明神力催生而成,所以自然会对光明更亲近,更重要的是,她在外面是自由的,而不是被禁锢在永夜中。   既然她喜欢,那他就要替她拯救这个世界。   后面发生的事情在旁观的卡洛琳眼中很快,由波格尼斯倾注神力制作的笼子救了整个大陆,他重新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躯壳,不知情的嘉娜带着毫无生命的他去祈求光明神让他复生。   “就像现在这样,”巴德尔怜悯地轻抚卡洛琳失神的双眼,“你看着我,那样可怜的眼神,叫我怎么拒绝你?”   即使剩下最后一丝神力,他还是将神力注入到这具躯壳,将他投入到往生河流中,“千年之后,他会复活。”   伤心的嘉娜在往生河流徘徊,“一千年太久了,我想陪着他。”   “好,”巴德尔无法拒绝她,点破手指,将自己的鲜血点在她的唇边,“嘉娜,我会来找你。”   对神的纠葛一无所知,一心一意只想寻找那个爱她的波格尼斯,魔女嘉娜倒入了往生河流,她倒下的那段领域任何生灵都无法靠近,被称为往生冰域,千年之后,冰域被荒原覆盖,人们在荒原之上建立了一个帝国。   与黑暗神大战耗尽神力的巴德尔分成了几个部分,一部分化成了一座石像,守护着嘉娜将会重生的地域,一部分化成一道光芒,埋在精灵族的圣树下,蓄积神力,一部分留在波格尼斯的躯壳中,等待与嘉娜的转生重逢,他的白袍化作权杖,用来保护复生的嘉娜。   他将权杖命名为刑罚,嘉娜,你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瞬间经历了千年前经历的卡洛琳眼中落下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热泪,她望着巴德尔,问出了一个让巴德尔心碎的问题,“如果这是真的,那波格尼斯呢?”   “他是我的一部分,”巴德尔展开双臂,“或许是我的双手,也或许是我的眼睛。”   卡洛琳摇摇头,“不,他是他自己。”   何其相似的场景,千年之前嘉娜也是这样,即使他解释波格尼斯是他的一部分,她仍然倔强着摇头,眼中饱含着热泪,“不,他是他自己。”   巴德尔无法保持平静,不知是不是因为融合了波格尼斯的原因,他的心中充斥着不满与愤怒,“嘉娜,没有波格尼斯,只有我。”   “抱歉,”卡洛琳后退一步,“那也并没有嘉娜,只有我。”   她召唤光明神是为了守护帝国,可现在她觉得她的一切就像是个笑话,神开了个玩笑,世人便为之发狂,可就算是个笑话,她也要贯彻到底。   “感谢您制住了黑暗神,”卡洛琳裹紧了身上的银袍,“现在我想自己去拯救我的帝国。”   “这个国家不过是依托你的魔力而存在,”巴德尔心中的焦躁越来越大,以致于他无法保持冷静,“嘉娜,跟我走,回神域。”   “我的名字是卡洛琳,是帝国的圣骑士。”卡洛琳背起地上波格的躯壳,不管你是波格,还是波格尼斯,不管我是卡洛琳,还是嘉娜,我都不会丢下你。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巴德尔心中涌出一股无以名状的伤痛和喜悦,体内两股力量激烈地争斗着,新神的诞生并没有那么顺利。   王宫的大床上,柏妮丝在两个骑士坚实的怀抱中沉迷地低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他们的爱抚,安斯艾尔和巴洛都很好,可她更想念奥格斯,他比安斯艾尔狂野,比巴洛温柔,也比他们更放得开。   “瞧我们的女王,高兴得把床单都打湿了。”巴洛更像奥格斯,更放肆,也更能让柏妮丝喜欢,柏妮丝兴奋地抽搐着,随着巴洛的动作上下起伏,喘息道:“安斯,吻我。”   被驯服的安斯艾尔低头伸出舌头,含住她的舌头,巴洛兴奋地说:“安斯艾尔,拿别的让我们女王尝尝,你真不懂她的心。”   殿内狂乱的三人并不知道卡洛琳已经杀入王宫,再没有了对黑暗神的顾忌,所有阻挡她的人都被她手中的剑击退,侍卫慌张地来通报,柏妮丝正在享乐,被这个消息吓得倒在了巴洛身上,巴洛倒是笑得很高兴,“你现在更紧了,安斯艾尔,把那个疯女人处理掉。”他还不舍得这具身体的诱惑。   安斯艾尔扣上扣子,一言不发地走出宫殿,卡洛琳提着剑上前,两人沉默地打斗起来,每一击都想要直取对方的性命。   安斯艾尔已经厌倦了,厌倦这样沉迷一个女人,厌倦放弃尊严的自己,不如选择死亡。   抱着必死决心的安斯艾尔比平常强了几倍,他还能运用神力,而卡洛琳只能勉强用混沌来抵抗神力的攻击,两人在殿外以命相搏,殿内的两人仍在欲海中翻腾。   突然,一道闪电破空而来,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件白袍,白袍罩住了卡洛琳,当卡洛琳把白袍拽下时,震惊地发现四周已成了一片废墟,女王与宫殿统统化成了灰烬,飘然飞下的巴德尔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这种散漫出现在那张英俊端正的脸上却奇异的和谐,“渣滓,直接弄死不就好了。”   卡洛琳望着他,喘着粗气,握着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放松,“你是谁?”   “嘉娜,”霍德尔微微笑了笑,“你还是那么敏锐。”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挣脱光明神的束缚,面对突然改变态度的黑暗神,卡洛琳有些不知所措,也隐约知道缘由,她握了握手中的剑,冷静道:“我不是嘉娜。”   “你当然是,”霍德尔降落到她眼前,脸上的神情堪称慈爱,“你是我精心浇灌出的花朵,你的每一片花瓣舒展的过程都由我见证,你怎么会不是?”   “是吗?想杀我两次的好像就是你。”卡洛琳讥诮地撇下了嘴,伸出金剑,“来吧,也许你可以杀我第三次。”   霍德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更大程度上来说是一种恼怒,“巴德尔在你的脸抹上了一滴血,就是为了让我认不出你,嘉娜,听我说,他就是个骗子,把你骗到外面的世界,你得到了什么?千年的沉睡!这一千年你本该在永夜幸福快乐地生活!”   “如果你是在问嘉娜的选择,那我可告诉你,她在外面过得那半年比在永夜呆的一百年都要快乐,”卡洛琳残忍地说道,“她见过自由与爱的模样,不会再忍受你的束缚与占有欲。”   霍德尔的脸色真正沉了下来,他发怒了,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朵小花,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霍德尔(捶胸顿足):辛辛苦苦养大的小花花被猪拱了   巴德尔(捶胸顿足):辛辛苦苦暗恋的小花花被精分抢了 第160章 骑士10   被激怒的霍德尔看着卡洛琳, 虽然心中愤怒的火焰燃烧到了顶点,但真的要动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罚她。这是他养大的小花, 他精心呵护, 连大声斥责都未曾的花朵,望着卡洛琳浑身戒备,拿着金剑准备殊死一搏的样子,霍德尔紧绷的肩膀丧气地垂了下来,“嘉娜, 你跟我回黑暗沼泽, 好不好?”   卡洛琳愣了一下, 随即摇头,“我属于帝国。”   不就一个破帝国,霍德尔一言不发地消失在卡洛琳面前,片刻后重新出现,手上提着晕头转向的奥格斯, 对着卡洛琳随意地说道:“你说, 要怎么杀?”   “黑暗神大人!”奥格斯还没搞清楚状态, 只能惊慌地挣扎, “我是您忠实的信徒!”   “信徒?我可不承认,之前打嘉娜的就是你!”霍德尔理直气壮地谴责他,一点都心虚,丝毫不提奥格斯是仗着他神力的支持,掐着奥格斯的脖子, 不让他有机会辩驳。   “放了他,我要与他公平决斗。”卡洛琳收起剑,展开银袍,里面是骑士的盔甲,她要以骑士的方式捍卫自己的荣誉。   霍德尔耸耸肩,松手,奥格斯落到地上,捂着脖子痛苦地干呕。   卡洛琳将自己的剑扔到他的眼前,抽出腰间带着的波格的佩剑,这场战斗属于他们两个人。   这场决斗是卡洛琳对自己的救赎与告别,奥格斯不是她的对手,没了黑暗神的帮助,他的格斗技巧远远不如卡洛琳,很快手中的剑被她击落,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狼狈极了,他瘫倒在地上,嘴角流出汩汩鲜血,嘲讽道:“我以为帝国的圣骑士信仰的是光明神,却要靠黑暗神的庇佑。”   “她信仰的是我!”霍德尔暴怒,一道神力直接结果了奥格斯,狗屁光明神,嘉娜最喜欢他了!   等奥格斯化为灰烬之后,霍德尔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卡洛琳,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用劲有点大。”没让小嘉娜亲自复仇,失误失误。   如果霍德尔还是先前那样阴险邪恶讨人厌的样子,卡洛琳大可以冲上去在光荣的牺牲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他这样近乎慈爱的看着她,让她毛骨悚然又无可奈何,真佩服千年前的嘉娜能忍受霍德尔这样过剩的爱。   卡洛琳捡起自己的剑,连同手上波格的剑,一起别在腰间,没有理会霍德尔,自顾自地划了个传送阵,消失在霍德尔面前。   霍德尔僵立在原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沮丧地蹲下,永夜到底哪里不好?你明明以前说最喜欢黑暗,长大转眼就变了,他独一无二的小花。   走出传送阵,卡洛琳慢慢走到波格身边,她去王宫之前,将波格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他看上去很喜欢这张床。   躺着的波格看上去跟梦境中千年前的波格尼斯完全不一样,只有短短的银发略有相似,眼睛闭着的样子比平常瞪着眼的模样温和多了,卡洛琳微微笑了笑,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波格尼斯,你喜欢我吗?”   是印刻在灵魂里对嘉娜的执着,还是喜欢陌生的我?   梦境中的嘉娜美丽善良天真,魔女嘉娜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甚至不懂什么是爱,只是单纯地喜欢跟波格尼斯在一起自由的感觉,波格尼斯在她心里比起情人,更像玩伴。   两个人一个懵懵懂懂,一个隐忍克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走完了他们短暂的人生,他们同为神的造物,却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彼此惺惺相惜,却从未真正的爱过。   卡洛琳摸了摸心口,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孤独,像午夜突然醒来时,四散张望,却空无一人。   轻轻躺在波格的胸膛上,卡洛琳低语:“没有你,嘉娜会很寂寞。”半晌,她起身脱下银袍,将银袍盖在他身上,你曾经撷取月光送嘉娜一件银袍,现在我也送你一件。   帝国的王和王宫突然覆灭,敌国的王也消失不见,并且失去了神的庇佑,大陆陷入新秩序的混乱。   卡洛琳将波格的躯壳留在家族内,让仆人照顾,自己踏上寻找王储和新的圣骑士之路。   帝国的王族支系里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不少,卡洛琳挑选了一位新的公主,她并没有因为上届女王的背叛而丧失对公主的信任,这位公主果敢而坚强,独立且自信,致力于扶持贫民中的能力者。   “我最尊敬的就是波格骑士,”公主遗憾地说道,“像他这样既不会魔法也不能感知神力的人,依靠自己的努力为帝国作出贡献,是帝国所有人的楷模,没想他会这么早陨落。”   卡洛琳沉默,良久,她柔声说道:“我会在贫民中选取一位圣骑士,继承他的精神和意志。”   即使是帝国,贫民区也是一块不小的地方,这个大陆,不会感知魔法元素也不能感知神力的人,生存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艰难,想要建功立业就更加困难。   踏足这片被众人抛弃的土地,卡洛琳深吸了一口气,入眼都是精神颓靡,漠然的人群,对于她这个贵族的到来,都在远处渴望又焦虑地等待着,贵族来到这儿,都是来找奴隶或者仆人。   与其生活在贫民区,不如去贵族区当他们的狗也比在贫民区生活的更舒服。   卡洛琳穿着灰色长袍,慢慢地走在路上,身后健美优雅的白马悠闲地跟着她,连她的马都看上去比满街的人高贵。   越是走进他们的世界,卡洛琳心里越是痛苦与后悔,波格尼斯他能成为圣骑士,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血泪,而她却因为不喜欢他阴沉的个性,从未了解过他的灵魂,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将他紧紧地关在心门之外。   蹲在街角的青年大部分都神色委顿,艰辛的生活将他们折磨得没有生气。   “你好,”卡洛琳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请问您是想找一位仆人吗?”   卡洛琳一回头,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微笑站在她身后,他的上半身长成漂亮的倒三角形,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与其他神情萧瑟的男人鲜明地区分开。   “我叫菲克,会养马。”青年伸手展示了一下他健硕的肌肉,“也很有力气。”   卡洛琳上下打量了他一轮,“你不像这里的人。”   “刚来不久,”菲克爽朗地笑了笑,“在魔法比赛中失误,被吞噬了魔法元素,家族把我流放到这儿。”   像他这样漂亮强壮的青年也会被家族流放?卡洛琳的疑惑全写在眼里,菲克无奈地翘起嘴唇,耸了耸肩,“我是父亲的第七十三个儿子。”   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不在乎孩子,没有用的儿子被流放被驱逐,都是常事。   卡洛琳望着他雪白如牛乳的肩头,摇了摇头,贵族少爷,不是她所需要的人,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无情地离开,菲克却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跟在卡洛琳身后不死心地推荐着自己:“请您带我走吧,我很了解贵族的生活,不管您让我做什么,我一定都能很快地上手。”   卡洛琳沉默地往前走,向四周查看着是否有合适的人选,不管菲克如何恳求,她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化,菲克终于留在原地,不再跟着她。   拐到贫民区深处,有间屋子被特殊标注起来——圣骑士波格居住过的地方,卡洛琳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间屋子看上去像一个打着补丁的怪物,东一片树皮,西一片棕泥,看上去摇摇晃晃,只有它知道自己有多坚不可摧。   卡洛琳走进屋内,屋内的东西很少,摆放得整整齐齐,或许是从没人来动过的原因,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那是波格的碗,缺了一大片口,他吃饭的时候一定很滑稽;那是波格的毛巾,不知道是用得发黄,还是时间太久才发黄;那是波格的被子,黑色的陶土杯,歪歪扭扭的样子,让她怀疑这是他自己烧制的。   这间屋子,全是波格生活过的痕迹,卡洛琳的心越来越痛,她做不到,也不得不承认,她思念着波格,不管是嘉娜,还是卡洛琳,在思念一个曾经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她还没做好这么快触碰回忆的准备,也许她应该先选好其他三位圣骑士的人选。   在里面待了一上午,卡洛琳才走出波格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刚走到门口,她马上听到身旁的巷子里有难听的喧哗声。   “打死他,不是贵族出身吗?还要沦落到跟我们抢食物,真是下贱的恶心!”   “吐出来,垃圾!”   “滚回你妈的肚子里吧小白脸!”   “想给贵族小姐当狗,痴心妄想的狗屎!”   此起彼伏的辱骂声和打人的噼啪声刺痛了卡洛琳的耳朵,她皱着眉走进巷子,四五个瘦弱的男人围着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殴打着,那个挨打的男人抱着头躲闪,嘴里还拼命嚼着什么食物。   卡洛琳拔剑,住手!”   施暴的众人回头看到那个气势逼人的贵族小姐,立刻四散抛开,留下被打得浑身是伤的菲克还在艰难地吞咽,吞咽完毕之后,他慢慢地鞠躬,礼仪完美,微笑温和地道,“日安。”   挨打的时候一直护着脸,所以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像早晨一样英俊漂亮。   “为什么不还手?”卡洛琳淡淡地说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正因为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菲克扭了扭肩膀,肩膀上一个显眼的紫色淤青,“所以我才不还手,我偷了他们的食物,”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总要先还点什么,虽然已经堕落,但还是得保持一点底线。” 第161章 骑士11   他脸上的笑容无奈中带着几分洒脱, 从天堂掉落地狱,仍然保持着他的风度,之前跟着她的死皮赖脸到现在的沉稳有礼, 无论哪一种模样, 他的眼睛,金色的眼珠总是蕴含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卡洛琳静静地看着他,“你想跟我走吗?”   菲克跟着卡洛琳回到她的家族,得知卡洛琳想将他训练为新一位圣骑士的时候, 强烈地拒绝, “我做不到, 波格骑士能从一个贫民做到圣骑士,我很敬佩他,但无意成为他。”   “我只是我自己。”   这句话打动了卡洛琳,她没有强迫菲克训练,也没有把他赶回贫民区, 像他说的那样, 只是留他下来养马。   或许菲克说的对, 没有人能成为波格, 没有人会成为波格,她不该用寻找波格第二的想法去寻找圣骑士。   转变了想法之后,卡洛琳把选举圣骑士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无论你是贵族还是贫民出身,无论你擅长格斗还是魔法, 只要你已做好为帝国牺牲,为帝国奉献一切的准备,那么帝国的大门就会为你敞开。   “卡洛琳大人,请等一等,”菲克在大门口叫住她,他脚步轻快地跑来,“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今天是圣骑士人选的终选,卡洛琳会和新的女王一起挑出最终的人选。   “为什么?”卡洛琳望着他,脸上是这几天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你不是对成为圣骑士没有兴趣?”   菲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金色的瞳孔中折射着耀眼的阳光,他实在是个漂亮又有活力的青年,“终选里有我的朋友,我很久没见过他,想见见他。”   “这不是交际舞会,菲克,做你自己的事。”卡洛琳划出一个传送法阵,法阵中隐约透出另一头的宫殿,“如果你想跟来,那就做好参与选举的准备。”   菲克愣了一瞬,摇摇头,“卡洛琳大人,您误会了。”   他话音刚落,卡洛琳就转身走进了传送阵,瞬间关闭的传送阵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些扭曲的虚影。   菲克叹了口气,漂亮的脸染上了一层阴霾,是被识破了,还是因为波格尼斯的死让她性情越发冷漠,像菲克这样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蠢,在嘉娜面前装模作样,她看到你矫揉造作的样子没有当然恶心得吐出来,是因为她骨子里高贵的教养,而不是因为你有多讨人喜欢。   体内一股强势的力量叫嚣着,嘲弄着巴德尔事倍功半的做法。   隐藏神力,装作凡人,先是厚着脸皮推销自己,后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可怜,有用吗?如果你选择成为圣骑士,或许她会多看你两眼,在她身边养马?光明神巴德尔你主神的地位是用智慧来换取的吗?   巴德尔没有理会,他承认他面对嘉娜,经常表现出一种彻头彻尾的愚蠢,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变得失去理智,因为爱她,所以想只要陪着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好。   我的天,巴德尔,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纯情的男人,你下面长得那玩意是装饰品吗?它没有教会你男人该有的侵略和占有?像棵含羞草似的缩在一旁,巴德尔你不如变成她门前的一棵树,等她有了心爱的对象,和那个男人在树下……   闭嘴,巴德尔终于忍无可忍,波格尼斯与他合为一体之后,他收回了先前的光明神力和对嘉娜的感情,独独还没有吸收那些他不愿提起的欲望,现在残存在他身体中的波格尼斯,完全就是个色情狂。   没日没夜的在蛊惑着他,叫嚣着应该立刻跟嘉娜表白然后孕育下一代。   嘉娜是那样天真可爱的一朵小花,巴德尔低垂着头,她由他的神力催生,几乎可以算他的孩子,爱上她,已经是罪不可恕,产生欲望,那就是罪恶滔天。   波格尼斯被他禁止与他联通,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喜欢她就向她表白,他就是靠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示爱才打动嘉娜,这个巴德尔,就是不开窍,神怎么了?神就不能偏爱一个人?这种愚蠢的想法一千年还没转变,倒不如换他来成为光明神。   进入终选的圣骑士中也有一位贫民,瘦高个,看上去很机灵,听说前几轮都是靠灵活的头脑,巧言善辩,不断地结盟与背叛,才能在一堆能力者中笑到最后。   “我欣赏他,”新任女王很看好这个贫民,虽然与强有力依靠格斗的波格尼斯不同,但他的大脑同样迷人,“想直接钦点他为圣骑士的其中一员。”   “只要您愿意,”卡洛琳淡淡地说道,“至于流言蜚语和受人排挤那是他自己的事。”   女王不说话了,卡洛琳骑士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可怕。   同样抢眼的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他的个子高得惊人,看上去像个巨人,黝黑的皮肤表面散发着红色的淡淡光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格斗技巧几乎为零,与人对阵,就是一拳。   那简单的一拳,足以把对手打得去半条命。   最后留下四位圣骑士人选,卡洛琳看着他们,扶着金剑,淡淡地说道:“你们谁想挑战我?”   这是圣骑士的传统,新任骑士有挑战上任骑士的权利,挑战成功的可以得到上任骑士的佩剑,这项传统从创设以来,就没有人使用过。   大部分圣骑士都是能力者或者贵族出身,挑战上任骑士,如果失败,则是自己丢人,如果成功,羞辱前任圣骑士对现任圣骑士也没有任何好处。   除非有人特别喜欢逞凶。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举起了手,他没有武器佩剑,粗鲁地举着拳头,嚣张地挥舞了几下,最后还比了个下流的侮辱姿势。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其中的意味很明显,这已经不止是一种挑战,而是挑衅。   女王担忧地看向卡洛琳,卡洛琳的脸色倒还是很平静,解下佩剑,对方没有武器,她也不能用武器,利落地跳上格斗台,卡洛琳对着那个高个子男人勾了勾手指,“我很高兴你挑战了我。”可以让我发泄发泄这两天心里闹腾的情绪。   那人第一次发出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嘶吼的叫声,卡洛琳莫名觉得熟悉又危险,下意识地向后跳出一步,堪堪躲过了他的第一击。   接着,他一拳又一拳地向卡洛琳袭来,每一拳都带着要砸扁卡洛琳的气势,卡洛琳在台上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除了拳头出得又快又猛,其他毫无特点,尤其是他的下盘,非常迟钝,只是因为他的怪力掩盖了他的缺陷,只要不让他近身,他就束手无策。   瞄准机会,卡洛琳迅速出脚,连续几下都踢中了他的腿部,她的力道不算小,可他却纹丝不动,只是喉咙里的嘶吼声更加暴躁,显然是被卡洛琳激怒了。   他的攻击变得更快更猛,一拳下去,将石台直接打了个大洞,破碎的石屑四散飞溅,引起台下众人的惊呼,卡洛琳灵巧地躲闪着,边观察他的动作边在脑海中回忆,这是谁?这种力量不是常人能有的,怪力这两个字也不能解释。   卡洛琳躲过了他所有的攻击,还时不时地还击,虽然他看上去毫发无损,但卡洛琳这种反击非常刺激他的自尊心,他越来越愤怒,眼睛红的同时,身上的皮肤也越来越红,那皮肤简直像要燃烧起来。   在卡洛琳疑惑的眼神中,这个怪人身上的皮肤真的熊熊燃烧起来,一团巨大的火焰在空中暴烈地燃烧着,火星落到地面,地面立刻燃起了一团火焰。   空中的火球散去,一头巨龙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红龙的面上有一团狰狞的灼烧印记,巨龙愤怒地咆哮着:“把红焰还给我!”   该死的黑暗神从欲望火焰中偷取了最耀眼的红焰,只为了养一朵什么破花?!作为守护火焰的巨龙受到惩罚被放逐,它不甘心,追到永夜去找那朵传说中黑暗神的花,却被光明神打伤,在脸上留下了光明神的印记,日夜被灼烧折磨。   逃到人间沉睡,被波格尼斯惊醒,因祸得福被他摘取了脸上光明神的印记,那时它就怀疑,波格尼斯是光明神的转世。   尽管心中怨恨,但也无可奈何,从风中传递的消息得知光明神与黑暗神都神隐之后,它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夺回那朵红焰来重新证明它自己,从一开始的试探到确认两位神的不作为,它终于现出真身!   卡洛琳认出来了,它就是那头飞进永夜想要吞噬嘉娜的巨龙,也是嘉娜化为人形与光明神纠葛的开端。   巨龙喷出灼热的火焰,对着凡人们肆意发泄自己的愤怒,卡洛琳边躲边大吼:“保护女王!”   侍卫和其余三位将要继任的圣骑士听了卡洛琳的吼声,慌忙冲上王座,想要保护惊慌失措的女王,而巨龙也听出了卡洛琳对女王的在乎,它锐利的獠牙张开,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冲着女王喷出一道火焰!   “不!”卡洛琳来不及多想,冲上去展开血肉之躯挡住女王。   巨龙的火焰能瞬间让人化为灰烬,直接面对火焰的卡洛琳感受到身上恐怖的灼热痛苦,但她还有意识,还有感觉,她没死。   火焰散去之后,以为能看到留下的欲望红焰,没想到卡洛琳还完好无损地站着,巨龙愤怒地咆哮着,想再来一下时,背上的尖刺被人狠狠地扯住,一道光明神力像利剑一样刺入它的身体,它痛苦地翻转,巴德尔轻轻地抓着它的尖刺,语气中带着克制的愤怒,“我当初真该直接杀了你。” 第162章 骑士完   神也会愤怒, 神的愤怒是山巅的滚石,是雨夜的惊雷,是海中的旋涡, 寂静中带着毁灭的力量, 骤然爆发,又极快地结束,巨龙的身影消逝在强烈的光明神力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巴德尔立在空中, 身上的白袍翻飞, 脸色极其凝重。   他体内的神力正在疯狂地窜动, 他的神力来自光明,对于世间万物平等的爱与感化是他的神性,他惩戒了一条守护火焰的巨龙,以毁灭的方式,即使是霍德尔, 也不会这么残忍。   所有人被光明神本人的神力威严震慑, 只能匍匐在地, 唯有卡洛琳望着他的面庞, 他挣扎的面庞,几乎有了波格以前阴郁暴烈的影子,身上的光明神力忽明忽暗,明亮时犹如日光,黯淡时几乎深黑。   在强大的神力沐浴下, 卡洛琳的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还给他。”   什么?   “他的血。”   神只有一滴血,里面蕴含着神格与神性,缺失了这滴血的神会在神性或者神格上不完整,现在的巴德尔就面临缺失神性的危险。   卡洛琳摸了摸唇角的痣,我该怎么还给他?她脑海中一动了这个念头,唇角的痣就变得滚烫,它像是活了,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她飞向空中的巴德尔,她的身影一靠近,巴德尔立刻搂住她,神情痛苦,意识也有些模糊,“快走!”   他的动作却背叛了他的语言,双手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放开,俯身靠近她的唇边,他还在克制,克制自己的动作,不愿作出残忍的决定,卡洛琳摸了摸他的脸,英俊得有些陌生,像那个漂亮的青年菲克,像阴郁暴躁的波格,像真诚热烈的波格尼斯,像天真的艾伯特,他是一切,他就是这个世界。   “巴德尔,我明白了,我复生的意义是让你新生,”卡洛琳微微笑了笑,“守护这个大陆,新神大人。”这样,我的存在与离去都有了价值。   在巴德尔拒绝的眼神中,卡洛琳义无反顾地吻了他。   这个吻,原本在千年之前就应该发生。   瞬间,卡洛琳消失了,她体内属于欲望火炎的那部分将她燃烧殆尽,那滴神的血液连同欲望红焰一同留在了巴德尔的体内,光明神力与欲望红焰相遇,疯狂地在巴德尔体内燃烧,巴德尔的身体毁灭又重生,重生又毁灭,在毁灭与新生中,新神正式诞生。   命运的预言实现了。   神界的光明神柱碎裂,属于新的创世神的神坛建立,所有的神向新神的方向匍匐,就连黑暗神霍德尔也不得不向新神的力量下跪。   巴德尔的体内跳跃着新的神力,不再是纯粹的金色光明神力,金色的神力尖端跳动着红焰,他是出生,也是死亡,他是创造,也是毁灭,新神不再有束缚。   嘉娜,巴德尔摸着体内的火种,立刻来到永夜,巴德尔出现在霍德尔面前,他没有喜悦于兄长的臣服,而是跪下抓住霍德尔的肩膀,“嘉娜的种子在哪?”   霍德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神力让直视着他的霍德尔被灼伤了双眼,新神的力量犹如雷霆般暴烈,世间所有人都无法逼视,霍德尔狼狈地垂下头,“她没有种子。”   “不可能,”巴德尔很冷静,“我能感受她的气息。”   她还在。   “当然,”霍德尔低着头,指着巴德尔的胸膛,“她就在你体内。”   巴德尔慢慢地放开他,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他瞬间又消失在永夜,降临在卡洛琳曾经的卧室,波格的躯壳还躺在她的床上,身上披着那件银袍。   他失去生机,像巴德尔刚创造出来时一样,一个没有灵魂的盒子。   巴德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扛起波格,瞬间又来到神域,欲望火炎正在神域的角落静静地燃烧,失去红焰,它不再有人守护,只是无穷无尽地燃烧着,毫无用处也毫无意义。   将波格的躯体投入火焰,欲望火炎失去了红焰,连波格的头发都无法点燃,波格的躯壳由光明神的摇篮制成,是世上最能承载神力的物体,它的力量不亚于任何一件神器。   “嘉娜,我以创世神之名,在此火焰中,赐予你新生。”巴德尔的胸膛变得透明,他掏出心尖燃烧的一小撮红焰,将红焰投入欲望火炎中,平静燃烧着的火焰瞬间直窜天际,波格的躯体也消失在火焰中。   红焰离开体内,巴德尔的脸色变得黯淡,但他的眼睛却很亮,直直地盯着燃烧的火焰,嘉娜,回来。   火焰中,卡洛琳漂浮着,对面立着世间最美的那株花——嘉娜。   她的美丽,世间所有的生灵都会承认,由神精心雕琢,以至于神也陷入了她的魅力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世人会称她为魔女,她的样子看上去分明很天真无邪,脸上带着温柔如静水的笑容。   卡洛琳,我们是命运的一部分,是新神的礼物,是为了祝贺新神的诞生,命运的书页早已书写好结局,为什么要拒绝你的身份?   “不,我的意义,是成为我自己。”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成为嘉娜,你就无法成为自己?   “我……”   波格尼斯和嘉娜,波格和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真实地存在与这个世界,却好像是命运之手下枯树掉下的一片落叶,洋流激起的一丝泡沫,风吹过地面的尘埃,因为神的毁灭而消逝,因为神的新生而牺牲。   与神相比,微不足道,既然如此,何必活着?   你错了,嘉娜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火焰外面色凝重的巴德尔,在神心中,你是挚爱。   巴德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新生与毁灭两股力量失去了平衡,他的右臂正在腐烂,左臂却在新生,长出了第二条左臂,他的样子越来越怪异,却坚持看着火焰,眼神中闪烁着渴望和哀求。   嘉娜,你听到了吗?这是神的祈求,他以他的神格祈求你的复生。   ……   新神的诞生让大陆焕然一新,分裂了一千年的大陆重新统一,人们的信仰也不再斗争,黑暗神都已经臣服,信仰黑暗神的人们也被新神所感召,大陆到处建起了新神神庙。   工匠们日夜铸造神像,画师们在宫殿的墙壁绘制神像。   神像的面容依旧模糊,倾注了人们信仰的神像威严庄重,他身边站着一个同样面容模糊的女人,穿着银袍,火红的卷发柔顺地披散,与创世神紧紧牵着手。   “妈妈,创世神身边怎么还有个女人?”年幼的孩童不解地问着母亲,不是说创世神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没有神明能够与他并肩。   “嘘,”母亲紧张地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首流传的赞美诗,对着孩子说道,“那是女神嘉娜,对她不敬,创世神会发怒。”   霍德尔站在神殿前,焦躁地来回走着,巴德尔晋升为创世神之后,连神殿都比以前嚣张很多,经常紧闭着殿门,摆出一副不欢迎任何人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怀念以前伪善的光明神了。   “巴德尔啊啊啊,你出来啊!”霍德尔在殿外怒吼着,黑暗神力一道接一道地打在门上,神殿的门像一张巨口,吞噬了他的神力,还飘出一缕烟,像是打了个饱嗝。   嘉娜在睡梦中被巴德尔的叫声吵醒,想起身,腰部被巴德尔牢牢地抱住,他紧箍着她,英俊的侧脸靠在她的肩头,像个耍无赖的孩子,“别理他。”   “他已经连续这样二十多天了,”嘉娜刮了刮他的脸颊,“让他见见我。”   她复生之后,霍德尔马上出现在火焰之外,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没出现一秒,就被巴德尔投回了永夜。   二十多天,他孜孜不倦地在神殿门口,先是哀求,无果之后就是怒吼,他的小花他凭什么只看了一眼就没了!   “他曾将你藏在永夜日夜观赏几百年,”巴德尔的嘴唇顺着她滑腻的肩膀往上吻去,“而我,仅仅与你单独相处短短二十四天,嘉娜,对我们公平点。”   “胡说,”嘉娜顺势亲了一下他凑过来的嘴唇,“你作为波格尼斯的时候,我们也相处了很久。”   “那不算,”巴德尔皱了皱眉,相处久有什么用,天天看着娇美的花朵傻笑,那么蠢的人肯定不是他,“而且嘉娜,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嘉娜在红焰中重生,她只有时刻与巴德尔在一起,巴德尔才能保持神力的平衡,只要她离开巴德尔,巴德尔很快就会神力失衡,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一起去见他。”嘉娜作出了让步,在他不满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巴德尔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只能披上白袍,与嘉娜牵着手来到殿外。   霍德尔骂累了,颓丧地坐在殿外,冷不丁地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嘿,霍德尔。”是嘉娜!他惊喜地回头,眼睛马上被神力灼伤,“巴德尔!”该死!因为疼痛只能闭上眼睛的霍德尔愤怒地跳了起来,他想见嘉娜,但有巴德尔在她身边,他永远也睁不开双眼,“滚开,我只想见嘉娜!”   手被轻轻晃了晃,嘉娜侧头,看到巴德尔无奈地皱起了眉,仿佛在说:看吧,不是我的错。她也皱起了眉,“霍德尔,我不能跟他分开,我现在很好,你回永夜吧,如果无聊,可以重新养一株花或者草或者树,总之,找点兴趣打发打发时间。”   霍德尔委屈地都要哭了,却被巴德尔乘机轻轻弹了弹手指,赶回永夜,巴德尔侧头亲了亲她的红发,轻声道:“我们也打发打发时间?”   神的时间很多,巴德尔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单一,神路漫漫,不与心爱的人在床上度过,算什么神域独尊的创世神?   在一个午夜,混沌悄悄离开了嘉娜的躯壳,顺便带走了一丝神力,这丝神力带着毁灭和新生的力量,能为它塑造肉身时提供强大的支持,它原本只想收取卡洛琳的忠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若是每个世界都能这样买一送一,那就太好了! 第163章 陪嫁1   窗外夜色如水, 一棵高大的金桂树开满了桂花,繁茂的花朵将枝丫压弯,枝头轻轻地随着晚风敲打纱窗, 似是想要亲近烛影小窗上那个曼妙的身影。   “千秋姑娘, 你这算是一步登天了,”王妈坐在千秋身旁,摸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人是多好的人材, 品貌都是万里挑一, 能看上你, 是你天大的福分。”   千秋沉默不语,瓷白的脸在灯下生晕,双眸如水,一抬眼,王妈心头一跳, 这眼睛, 又大又圆, 像刚剥下的桂圆核, 水灵灵的,真是标致,怪不得这夫人进门才刚一月,大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抬这陪嫁丫鬟做妾。   就是这丫头跟个木头人似的,听了这样的喜讯, 每日仍旧做着自己的事,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大人瞧见她满面愁容地洗衣,疑心她是否不愿,让她王妈来探探口风,开解开解。   叫她说,给大人做妾,是本朝多少女子日思夜想的,不少高门大族的庶女都等着大人挑,偏看上了她这个小丫头,大人这样看重她,她有什么不满需要开解?   不管王妈说破了嘴,千秋始终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像一座漂亮的瓷人,腰板坐得直直的,实在是一副不受教的模样。   王妈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劝道:“千秋姑娘,你可惜点福吧。”   千秋仍是那样,坐着,也不起身送人,连嘴上也不说两句送客的话,王妈摇摇头,这样的性儿,劝是劝不好的,只能好好的磋磨才是。   王妈心中有气,走时也不关门,夜风将门吹得嘎吱嘎吱响,桂花的香味飘入屋中,坐在那的木头人千秋突然眼神一变,那张标致且木讷的脸鲜活了起来,她挑了挑眉,上前将门轻轻关上,转身靠在门上,回忆起这个倒霉的陪嫁丫环的几辈子。   是,几辈子。   千秋不知是得罪还是讨好了哪路神仙,她与常人不同,天生具有重生的能力。   第一次重生,是在七岁那年的冬天,她娘要卖了她换粮,她年纪小不懂事,抱着她娘的大腿哭着不肯走,她娘与她说,秋儿,你跟着娘,会饿死。千秋懂饿,她天天挨饿,但她不懂死,执拗地抱着她娘,哭喊着秋儿宁愿饿死也要跟着娘,她娘也是个摇摆性子,看女儿这样舍不得她,只好带着她回家,结果还没有等饿死,先在破草屋中被冻死。   千秋睁开眼,又回到了集市,她娘正摸着她的辫子,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到了别人家里,要守规矩,等娘找到活计,攒够钱,就把你带回来。   听着曾经听过的话,千秋又惊又怕,疑心自己是做了个梦,颤抖着说自己不想走,她娘果然还是说跟着娘会饿死,千秋不敢再说,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惶恐中,有人看上了她,想把她买走。   这次,她跟着人走了,她娘拿了银子,回去购置了粮食棉被,顺利地过了冬,开春就找到一个绣活来做。   姑娘喜欢她的本名,千秋,寓意长长久久,开了恩,没有给她改名,她仍旧叫千秋,成了光禄大夫的嫡女院内的一个丫鬟。   她心里总想着娘说的,攒够钱,就把她赎回去,在院子里,除了埋头干活,什么杂事闲言都不理,渐渐地,姑娘倒是越来越看重她。   第二次重生,是她十一岁那年,她娘给托人给她捎信,说加上千秋这些年给她寄的银子,月底就能攒够千秋的赎身钱,到时候她就接上京接她回家。   收到信的那晚,千秋将信贴身放在心口,睡得很香,她马上能回家了,真好。   她在府里盼啊盼,每日偷偷地看着高墙顶,盼了足有一月,从初时的喜悦到后来的担忧,一直到收到娘在路上遇匪身亡的消息,她绝望地晕倒,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月前收到娘信的时候。   千秋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立即派人捎信给娘,让她娘千万别独自上京,请个信得过的人将银子送进京就好。   她娘哪放心将自己女儿的赎身钱交给他人,还是瞒着千秋上京,倒是没有独自一人,而是跟着村里来京中贩药的村民一同进京。   这次,千秋顺利地见到了她娘,她嗔怪娘不听话,也高兴终于回家,赎身时,姑娘还抱着千秋哭了一场,说舍不得千秋,再也找不着千秋这样好的丫鬟,给了千秋一个金镯子。   千秋和她娘回村时,仍跟着村民们一起回,但在半路还是遇上了匪徒,这次的匪徒穷凶极恶,当着千秋的面将她娘砍杀,冲上来边拔她的金镯子边狞笑着撕她的衣裳,千秋尖叫着晕倒,醒来时,又是回到了接到她娘信的时候。   望着薄薄的信纸,千秋摸了摸脸,脸上仿佛还有娘的血溅上去的温度,又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腕子,她默默地哭了,提笔写信,娘,我在光禄大夫府中,过得是顶好的日子,我不走,那银子您在家里购置些田产,好好颐养天年,千万别上京,上了京,我也不见你。   她娘没来,听她的话,在村里买了田产,还嫁了人,过了一年,她有了弟弟,姑娘在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送了她一个金镯子。   千秋望着镯子,苦笑了一下,将镯子慎重地戴在手上。   第三次重生,是她十五岁那年,姑娘要嫁人了,嫁的是徐司徒,京中许多少女的理想夫婿,出身品貌无一可挑,姑娘欢欢喜喜地嫁人,拉着她的手问她可愿陪嫁。   她摇摇头,陪嫁丫鬟过去是要伺候姑爷的,司徒大人是人中之龙,她不敢,也不愿,她想找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门房也好,挑夫也罢,只要踏实肯干,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姑娘听她说了想法,马上点头应允,将这事交给院子里的马婆婆,让她替千秋物色个好人选。   马婆婆办事利落又快,找了一个管事的儿子,在太尉府上当侍卫,听说人老实憨厚,家里也清清白白,千秋和姑娘都很满意。   她比姑娘先嫁了,嫁过去当夜,她的夫君尚未进门,便被衙门的人押走,他不知是做了什么坏事,第二天就畏罪吊死在狱中,她甚至没见过她的夫君一面,便成了寡妇。   她又在睡梦中重生了,醒来的时候她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老天爷的意思是,要她陪嫁。   她跟着姑娘一起进了司徒府。   徐司徒确实是一等一的品貌,他高大英俊,气宇轩昂,虽是文臣,却有着武将的气势,脸上总是带笑,对府中的每一个下人都是那么平易近人,进出姑娘院子时,总会与她说上一两句话,不是什么吩咐询问,就是闲谈,看上去很和气。   只是姑娘越来越不高兴,看千秋的眼神从先前的喜爱成了厌恶,将她赶出内院,让她到外院做些洗衣浇花的杂活。   千秋是任劳任怨的性子,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突然就讨厌了她,但姑娘待她好了这么些年,不管姑娘吩咐她做什么,都是她应该的。   她在外院刚待了两天,侍弄花草时,司徒大人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行礼。   徐司徒瞧着她满手的黑泥,脸上的笑意淡了,轻声问道:“怎么是你在做这些事,别的丫头呢?”   “启禀大人,奴婢本来就是做这些事的。”千秋老老实实地回答。   徐司徒:“那你喜欢做这事吗?”   千秋愣了愣,她当了这么多年奴婢,当然是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哪里来的自己喜不喜欢,她愣神的那一下,徐司徒已自顾自地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就传来徐司徒要纳她做妾的消息。   姑娘拉着她的手,神色凄楚,眼神中又是她熟悉的那个喜欢她的姑娘,“千秋,为什么偏偏是你?”   千秋终于懂了,姑娘为什么突然不喜欢她。   她来到司徒大人院子外,从白天等到晚上,终于等会了微醺的徐司徒,看到她俏生生地立在院门口,徐名舟心中惊喜莫名,几步上前,嘴角往上翘起,柔声道:“千秋,你在等我?”   千秋点了点头,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想说什么?”徐名舟靠近她,低头,口中淡淡的酒香喷洒到千秋的脸颊,将她瓷白的侧脸染上一层红晕,叫徐名舟瞧了就欢喜。   “大人……”千秋声音小得像蚊子,但徐名舟还是听到了,他将身子俯得更近,耐心地说:“怎么了?”   千秋怯怯地退后了些,低着头说道:“奴婢不想给您做妾。”声音虽然小,但很坚定。   徐名舟沉默了,半晌才说:“千秋,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还是?”   “奴婢不配给大人做妾,”千秋欠身行了个礼,“多谢大人错爱,是千秋不识抬举。”   徐名舟轻笑了一声,他挥了挥衣袖,宽大的下摆拂过她的脸颊,像是在她脸上轻轻抽了个耳光,“知道了,下去吧。”   马上,司徒大人不要千秋的消息又传遍了府里,府中闲言碎语无数,千秋却高兴地想:这下姑娘该不会难过了。   姑娘果然又对她笑了,还赏了她一盒点心,她吃了点心之后就腹痛难忍,口吐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姑娘,姑娘讥诮地撇了撇嘴,“一个下贱的丫鬟,也配?”   她好痛,也好累,这次,她不想再活了,老天爷,能不能放过她,不要再让她重来……   混沌在上头惊呆,第一次碰上不愿重活的原主,既然这样,就让它代替她来好好活这一次,绝不窝囊,不叫老天捉弄!   作者有话要说:就直接说,徐司徒收不收 第164章 陪嫁2   既然老天爷非要让她这个陪嫁丫环应承下这件事, 千秋就应呗,她勾唇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是重生, 千秋受不了,混沌可是驾轻就熟。   王妈走了之后,千秋仍旧像没事人一样,在外院洗衣干活,脸上没有被抬举的得意样子, 就是平静地顺从。   慕容清站在屋内, 瞧着外面隐隐绰绰的影子, 今年夏天长,初秋的日头还是很烈,屋外那个娇小的身影来回地弯腰起身,柔韧的腰肢摆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叫慕容清看了就心头火起。   粗手粗脚的下贱丫头到底是怎么勾了她夫君的心, 入了她夫君的眼, 徐名舟与她相敬如宾, 同她交谈时的笑容还没进门时看千秋的眼神热络, 慕容清心中一千个不服,一万个怨恨。   徐名舟可以纳妾,但不能纳她的丫鬟做妾。   当初徐名舟来下聘结亲,京中多少贵女艳羡眼红,因自己成不了司徒夫人, 便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忠言,提醒她务必挑几个老实本分的陪嫁丫鬟,表面说是为她绸缪,免得被丫鬟爬到头上,叫人看也不起,里头的意思不就是讥她留不住徐名舟。   她慕容清就偏要带上自己最得意的丫头,让她们瞧瞧她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拢住徐名舟。   徐府无长辈,慕容清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徐名舟对她很是尊重,她在徐府过得是比出嫁前更自在的日子,她真是嫁的好,嫁的妙,嫁的志得意满面上有光。   没想到,往她脸上的光彩先泼上臭水的是她从小养大的一条狗。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一点没说错,不声不响就勾得徐名舟要抬她做妾,不过见不得她在内院狐媚,将她调到外院,就这般打她的脸,她慕容清做错了什么?既如此,只要这千秋一日还在她的院子中,她就使唤她一日。   “百岁,”慕容清冷冷地说道,“将院子里的夜壶都拿去给她洗。”   百岁愣住了,她是千秋后头进来的,千秋很照拂她,不仅手把手教她做事,还常替她抗事,千秋大上她两天,她便厚着脸皮叫一声千秋姐姐,都是被家里卖来的,就算是没家的浮萍,在府中互相姐姐妹妹地叫着,时间一长,还真生出些姐妹情谊。   如此作践千秋,百岁心中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不平,大人要看上千秋,那是千秋能做主的吗?但她只是府中的下人,面上也只能赶紧应下来,她愣神的功夫,夫人已经脸色不好,连忙麻利地叫上几个粗使丫鬟,将里里外外屋子里用的夜壶都拿了出去。   “千秋姐姐,”百岁带着几个丫鬟在千秋身后轻唤,语气中是无可奈何的恳求,“夫人吩咐你将这些夜壶洗了。”   千秋回头,瞧见百岁脸上祈求的脸色,知道她也是听了吩咐办事,柔顺地笑了笑,“知道了。”   百岁绞着帕子,瞧着千秋这样逆来顺受,不禁轻声道:“千秋姐姐,你拿去外头刷。”眼珠子向上一瞟,暗示千秋出去之后找人帮忙,在院子里多难看,她也只能帮千秋到这儿。   没等千秋应,后头又有丫鬟来了,如意原先是在千秋下面一些的丫鬟,如今千秋叫小姐厌了,她就是第一得眼的丫鬟,虽说司徒大人要抬千秋做妾,可这不还没成呢,她还是院子里的丫鬟。   “千秋,夫人好久没瞧着你了,”如意抿嘴笑着,“唤你上内院做活呢。”   千秋拍了拍手上的泥,柔声说道:“夫人想吩咐奴婢做什么?”   “这不明摆着呢,”如意一甩帕子,脸上是故作惊讶的表情,“洗夜壶呀!”   这一声又脆又响,叫屋内的慕容清听了忍不住露齿一笑。   这是要在这院中将千秋踩到泥里,千秋望向如意身后的内院,小窗上隐隐约约有个妇人影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哪,千秋收回眼神,对着如意点点头,仍是那句不疼不痒的话,“知道了。”叫如意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连笑都笑得没先前畅快,只愤愤地对着提着夜壶的丫鬟说道:“把这夜壶扔地上,让她自个拿进来,还没成主子呢,你们就给她先当起奴婢来了?!”   这话说得可酸透了,如意心里头也确实酸,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千秋就处处压她一头,就算真做了司徒大人的妾又如何,永远是在夫人下头。   如意虽不明白为何自己老是输给千秋,可千秋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不为什么,只因她比如意聪明,如意名起的好,却是个愚钝的性子,正经事给她办,十有八九会出些什么纰漏,想必现在夫人终于发现了她的用武之地,这样蠢的性子做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倒是物尽其用。   几个提着夜壶的粗使丫鬟,互相瞧了瞧眼色,这千秋姑娘,出身低贱又是软和性子,就算做了大人的妾,也是被夫人磋磨的命,得,她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夫人的意思,几人将夜壶东倒西歪地扔在院子里。   好好的一个雅静院子,倒了一地的夜壶,千秋心中暗暗摇头,其实这些夜壶早上已经有粗使丫鬟清洗过了,现在不过纯粹拿来要她难堪罢了。   前日慕容清已寻过她,握着手演过了那出戏,只是这回千秋没顺着她的意,傻乎乎地跑去找徐名舟,而是安安分分等着抬妾的那一天。   徐名舟一天不放下她,慕容清就一天不敢放手对付她,小打小闹,不过想看她出丑,那就看吧,多看会,趁现在还笑得出来。   在众人或同情或担忧或讥笑的眼神中,千秋神色平静地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夜壶,刚想俯身捡起,门口便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是演的哪一出?”   如意正瞧着好戏准备再挤兑一两句,冷不丁地被徐名舟的声音吓了一跳,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慌忙回头行礼,“奴婢拜见大人。”   满院子的丫头跪了一地,此起彼伏的行礼,只有千秋木木地蹲在夜壶前,一动不动。   徐名舟瞧见她晒得脸色发红,却仍是眉清目秀,双眼盈盈似泪半垂,心头又疼又麻,半喜半忧,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扶她,“千秋,你怎么了?”   千秋没有顺着他的力道站起,仍是垂着头倔强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屋内的慕容清见徐名舟进院,还扶着千秋,立即坐不住了,出来笑意吟吟地迎接道:“夫君,今日散朝这般早,可否见到父亲,前日听说父亲夜里有些咳嗽,妾心中十分担忧。”   徐名舟起身点了点头,“恩师看着身子健朗,那些话许是下人谣传。”   没等慕容清再说,徐名舟已先笑着问道:“夫人,你这院子中是谁打翻了这些腌臜东西,委实不雅。”   背着徐名舟,慕容清就算对千秋使尽白眼用尽手段,那她也心安理得,千秋的泥人性子她最知晓,是什么话也不会说,可若当着徐名舟的面,那可就是戳他的心了,慕容清还记着,他不过就是心疼这小贱人在院子外干杂活,才想着这么快抬她做妾,真不知道,这贱人是怎么叫徐名舟这么舍不得。   “不过几个粗使丫鬟笨手笨脚,”慕容清笑了笑,随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下去。”方才让千秋洗夜壶的事像没发生过一样。   徐名舟心里清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有意和稀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慕容清是他恩师是女儿,他对她总要多宽容忍耐些,等千秋进了门,他再慢慢与她开解,让她知道,除了千秋,他院子里不会有别人,不必如此吊心介怀。   拉起千秋的胳膊,徐名舟暗暗使了使力,将娇弱的千秋几乎提在手上,对着慕容清笑道:“我房里有些要事请千秋帮个忙,先向你借走她。”   房里有些要事?恐怕是房事才对,慕容清心头滴血,脸上却笑出了真情实意的欢喜,“那千秋就跟着大人去吧。”   徐名舟将千秋拉出院子,到了离院子外不远的一处紫竹林,千秋一路被他拉着,不反抗也不配合,像个木头人似的,被他磕磕绊绊地拉到林中,往竹林中一站,眼睛低垂地看向脚趾,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千秋,”徐名舟摸摸她的辫子,柔声道,“受委屈了?”   千秋没说话,只双手绞着。   徐名舟毕竟是个聪明人,虽然闺阁间的事儿不是他擅长的范围,他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别难过,等过两天,我正式抬你做妾,你就不会受今天的委屈。”   听了他的话,千秋抬头,那一双大眼睛,水雾弥漫,清纯无辜,似有千中情丝万种哀愁在其中,就是这一双明眸,勾魂夺魄,叫徐名舟瞧她第一眼,就失了魂,她怯生生地望着你,绝不是有意勾引,却足以让你热血沸腾。   “大人,千秋不配做妾,”千秋哀求道,声音如奶猫般柔媚,“大人您喜欢千秋,就要了千秋,千秋是陪嫁丫鬟,服侍大人是千秋的本分,求大人别抬举千秋。”   与前世类似的话,却得到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反应,徐名舟紧紧地拥她入怀,低声道:“我的好千秋,你说这话,是想要了大人的命。” 第165章 陪嫁3   这柔弱无骨的身子, 温香软玉在怀,徐名舟总算知道什么叫称心如意,千秋这个丫头真是如同为他量身定做般合他的胃口, 不管是娇柔标致的脸蛋, 还是温柔顺从的性子,都叫他从心头长出一只小爪子,不分日夜地轻挠,挠得他心痒难耐。   千秋柔顺地靠在他怀里,让他可以生出无限想象, 心里的痒弥漫到了双手, 大手从她纤细的肩头慢慢滑下, 怀中的娇人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在他怀里轻轻发起抖来。   抱着怀中的小丫鬟,徐名舟温柔地低头轻嗅,她的发间有独特的幽香,不是慕容清用的价值千金的香油味道, 是他少年时上山读书, 路过山间的那一片野花林的香气, 那些花并不多名贵, 小小的,一簇簇,顽强地生长于石缝间,在无人处绽放自己的美丽,若是有人经过, 必要停留去观赏一番。   现在这花骨朵就在他手中,怯怯的,柔柔的,让他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千秋,”徐名舟亲吻她的发顶,柔声道,“纳你做妾怎么能算抬举你?只怕是我唐突了佳人。”   堂堂三公之一对着一个出身低微的丫鬟如此温柔小意,千秋心中暗笑,这可不只是见猎心喜,这是真喜欢哪。   “若是大人肯怜惜千秋,就应承千秋一件小事。”千秋抓着他的衣袖,在徐名舟眼下双眉轻蹙,似愁非愁,徐名舟自是什么都依她,他中了她的迷魂药,眼下是个十足的昏庸主子,只一心想讨好他的小丫鬟。   千秋抬首,神色凄婉,眼中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饱满泪珠,“夫人与大人不过新婚一月,此时千秋进门,恐夫人不喜,千秋伺候夫人数年,夫人待千秋如姐妹一般,求大人顾全奴婢与夫人的主仆之义。”   这不过收个陪嫁丫鬟入房,在朝中哪一位官员府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某个酒酣的月夜,起了兴致,就可将一个看上的小丫鬟收入房中,闺中美事,风月无边,可轮到他徐名舟身上,对这小丫头真是怜之又怜,“好,都依你。”   千秋展颜一笑,这张小脸,愁时如娇花泣露,喜时如新月生辉,徐名舟爱煞她也,不自觉地放低姿态,“我可以先将纳妾之事放在一边,可你得到我院里头伺候,你放心,我没纳你之前绝不动你,只是留你在清辉院,不知还要累你做多少杂事,”说着,他拉起她的小手,瓷白的手背还沾着一点黑泥没拍净,徐名舟拿大拇指捻了捻,心疼地道,“手都粗了。”   这徐司徒好一个痴情种子,瞧这心疼的眼神,真不似作伪,千秋心中撇了撇嘴,脸上是悉听君便逆来顺受的模样,轻轻地点了点头,徐名舟喜不自胜,搂着千秋手足无措,只来回地念叨:“好千秋,好千秋。”   徐名舟与慕容清言明纳妾之事先放下,反正这事他也只是先提,知道的也就院子里这些人,慕容清听了,沉闷多日的眼中终于发出亮光,她一边的嘴角不由翘起,轻声道:“那千秋可要失望了。”   “不会,”徐名舟放下手中的茶,“从今日起,千秋就在我院里做事。”   慕容清上扬的嘴角像被千斤顶压住似的垂了下来,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她想笑,露出来的笑容却是难看极了,“全听夫君的。”   徐名舟走的时候,直接将千秋一起带走,明摆着不放心她留在清辉院,慕容清脸上带着笑目送徐名舟拉着千秋走出远门,她心中怒火翻腾,等人一走远,就立刻将屋内的丫头赶出去,自个扑到榻上咬着帕子怒吼。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光禄大夫的嫡女,她爹是徐名舟的授业恩师,徐名舟娶她做正妻,敬她爱她,天经地义!他当年初入朝廷还不是靠得她爹扶持,真是一朝得势忘恩负义,死皮赖脸地非要看上她身边的下贱丫鬟。   他就算要纳妾,也得纳个有身份有家养懂尊卑的女子,千秋?不知进退的下贱坯子,竟真敢应了徐名舟,若她是千秋,就该立马找个贩夫走卒嫁了好过回头咬自己的主子,让她与从小伺候自己的丫鬟共侍一夫,不如杀了她。慕容清张嘴,帕子已被咬破,眼中已是下定了决心,非要除掉千秋不可。   徐名舟的院子较慕容清的清辉院看上去要简朴些,平素他觉着自己的院子小而不乱,这一带千秋进来,心中就有些慌张,千秋跟在慕容清身边,应也见了不少世面,会不会觉着他这个司徒大人太寒酸了?徐名舟握着千秋的手上都出了些汗,他柔声道:“院子不大,委屈你了。”   “不委屈,”千秋低着头,轻轻挣开手,轻声道,“不知千秋在院中可以为大人做些什么。”   徐名舟笑了笑,他长得是清俊舒朗的君子模样,一笑颇有潇洒之意,“佳人在侧,红袖添香,美哉美哉。”   这院子的地方小,人也少,只有两个小厮,一个丫鬟,现在千秋来了,可算凑了个整,千秋有些奇怪,徐名舟年纪轻轻位列三公,正是锦绣年华风光鼎盛,怎么生活如此简朴清贫?慕容清的清辉院可是气派华丽得很。   等徐名舟带她进了书房,里头又是另一番光景,书房极大,许是这院子中最大的一间屋子,中间简单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书桌,一把椅子,屋中琳琅满目地摆着古籍书画,看上去极为开阔大气,可见主人的心胸。   “这书房平日没其他人来,”徐名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委屈你今日先站着。”   千秋扑哧一声笑了,见她笑,徐名舟也跟着笑,样子温和极了,“笑什么?”   “大人今日说了不知多少遍委屈,”千秋轻笑道,“千秋不是什么金贵人,大人这样,千秋受不起。”   徐名舟摇摇头,“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   千秋一来,原先徐名舟身边伺候笔墨的小厮就闲下来去外头帮忙,千秋在慕容府什么都做,什么都学,伺候笔墨也是驾轻就熟,她聪明又懂看眼色,往往徐名舟刚抬手,千秋便知道他要什么。   要说徐名舟先前只是爱千秋那双别具一格的明眸和柔顺的性子,现在他更爱她灵慧机敏,如同收了一本心爱的古籍,翻开一看,里面还另夹了一幅更妙的画作,真是意外之喜,心中欢喜的徐名舟对着专心磨墨的千秋道:“千秋,你识字吗?”   千秋点点头,“略识得几个。”她是光禄大夫的高等丫鬟,跟着主子进出熏陶,也染上那一点墨香。   “哦?写几个字来看看。”徐名舟起身,让出座位,千秋迟疑地看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又开始说话了,徐名舟牵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别怕,就写你的名字。”   千秋不自在地挪了挪,徐名舟低头问道:“怎么了?”   “烫。”千秋低垂着头,饱满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如同一只可口多汁的水蜜桃。   她声音太小,徐名舟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烫?这初秋虽还热着,但哪里会烫?疑惑中瞧见千秋又在椅子上轻轻挪了挪,眼睛怯怯地向上瞟了瞟他,抿着嘴有些羞恼的模样,他恍然大悟,她是在说这椅子烫。   因他午间一直坐着,将椅子都给坐得热了些,千秋穿得还是薄薄的衣裳,这娇臀连这点热度都受不起,徐名舟心头那只小爪子又长出来了,这回不是挠,是抓,揪着他的心左一下右一下地来回抓。   “咳咳,”徐名舟的俊脸也有些泛红,双手背后,顾左右而言他,“明日替你做的椅子就送进府来。”   千秋对自己的狐狸精体质很满意,一个字就能撩的司徒大人惶惶然,见好就收地提起笔,这笔刚落到纸上,千秋就顿住了,都说字如其人,她可是憋着一股跟老天爷较劲的心,内里又是霸气的混沌,写出来的字把徐名舟吓一跳可就不好了,脑海中一瞬间已经想好,写在纸上的就是歪歪扭扭的字,相信谁也看不出这字背后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徐名舟也确实看不出,他只看得出这字委实太丑,毫无章法可言,若是换了别人,在“铁笔银钩”徐名舟面前写出这种字,那他的官僚生涯基本可以结束,可这是徐名舟心爱的小丫鬟,他便偏心地从这丑字当中领会出了天然可爱。   “写得好,”徐名舟满面笑容地夸道,“千秋这字颇有柳公遗风。”   这话柳公听了都想从墓中跳起来打人。   幸好徐名舟还未太过离谱,他镇定地握住千秋的手,“略微改动,与柳公更似。”大手扣着小手,带着千秋在她的字旁又写了一遍,他的动作很慢,边带她写,边在她耳边温柔地教着,就这样如同教幼儿一般,写下来的字竟也十分端正漂亮。   这回轮到千秋来看他的字,千秋也看不出什么,只看出好端正的字,一笔不偏一笔不倚,堪称临摹用的典范,也毫无个性,她抬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徐名舟,“大人,您真厉害。”   徐名舟从入学以来,听了不知道多少学子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他的内心都毫无波动,这小丫鬟如此直白的赞叹倒叫他心生得意,他轻声道:“我教你练字好不好?”   “大人日理万机……”千秋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千秋哪敢劳烦大人。”   “若是觉得会劳烦我,”徐名舟在她耳边轻语,双唇几乎与她薄薄的耳垂贴上,“伺候的时候便尽心些。” 第166章 陪嫁4   徐名舟说话算话, 说不动她就不动她,但甜头总是要讨的,而且他实在纯情的有些不像已经娶妻的男子, 经常拉拉她的手, 摸摸她的辫子,搂搂她的腰,就十分满意地颔首微笑,今日他看上去是要有些大动作了。   “大人……”千秋的声音柔而轻,欲说还休, 细细的嗓子有些发抖, 似是害怕, 又是期待,徐名舟轻笑着环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托,将她抱了起来,千秋惊呼一声, 抓住他的领子, 颤声道:“大人, 这是做什么?”   徐名舟只是笑, 却不答,抱着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千秋落在他的怀里,像游鱼落入网中,软软地陷了下去, 不多时便感到身下长袍的异样,徐名舟懒懒地搂着她,靠在她耳边轻语:“还烫吗?”   千秋抖了抖,柔弱无骨地倒在他胸膛上,“烫。”   他的笑声低沉而愉悦,双手搂着她的腰,来回摩挲,叹道:“杨柳小蛮腰。”   “大人,好痒。”千秋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徐名舟“嘶”了一声,轻拍了一下她的翘臀,“故意捉弄我?”搂着她的脖子,张口便吻住她,他的吻与他翩翩君子的外表不同,极为强势霸道,抱着他的心肝小丫鬟,一直吻到她晕头转向,娇儿无力,才鸣金收兵。   这热烈的一吻叫千秋以为他要食言,没想到他就这样抱着她开始教她接着写字,也不管自己还高高翘着,镇定自若地搂着她,摸着她纤细的腰肢,教她写一个,在她脸上亲一口,写完一行,叫她念。   千秋一个字一个字念罢,才发现是首艳诗,嗔怪地斜了徐名舟一眼,“大人,怎么教千秋写这个?”   “写这个不好吗?”徐名舟抱着一团合他心意的皮肉,午后悠闲无所事,真是恨不得唱一首曲子来助兴,想着唱曲太孟浪,还是写诗有格调,带着他的宝贝丫鬟写了一下午的艳情诗,叫千秋嘴都要说干了。   等她嘴唇一干,嗓子冒烟时,徐名舟火眼金睛,自己口中含一口茶,哺入千秋之口,两人又是缠绵亲吻,耳鬓厮磨,徐名舟这清净的书斋香艳旖旎了一下午,直到暮色沉沉,才放开千秋,亲了亲她略肿的嘴唇,吩咐道:“晚上躲在自己屋子里别出来,我有客人。”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明摆着吊起人的好奇心,大约徐名舟觉得他这个小心肝是最乖巧的性子,听了吩咐就会应,完全没想到小心肝里头已经换了个人,成了黑心肝,脸上柔顺地答应,千秋心里却暗暗盘算,来客人就来客人,为何偏要让她别出来,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肯定是个俊俏男子,徐司徒占有欲作祟,她便跑去瞧瞧又如何。   反正,有何不妥,倒退重来,在原先的千秋看来如洪水猛兽般可怕的能力,在混沌入体的千秋心中,那可就是到处浪的保命符,美滋滋呀。   除了千秋之外,慕容清的院子里也接到了吩咐,只说司徒大人今夜闭门修书,主院闲人勿扰。   “闲人?”慕容清冷笑一声,“我在府中竟已经算是个闲人了。”偏千秋那贱人能住在主院之中,不知夜里会与徐名舟如何颠鸾倒凤,一想到两人夜里赤条条地躺在一处你侬我侬,慕容清就嫉妒得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是个石女!   她出身高贵,品貌端庄,可却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女子,徐名舟是知道的,爹爹将她许给这个得意门生时,就与他说得清清楚楚,他是怎么说的,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他都会敬她待她好,他便是这样待她好,不过一月,就要纳妾,只不过因她无法与他行房罢了,男人为何都是如此薄情负心?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何用?徐名舟要的,还是在床上那点欢愉,慕容清原想的心有灵犀比翼双飞,现在看来都是个笑话,徐名舟,你可以有女人,但你别想拿我的丫鬟来踩我的脸面,千秋这个贱人,她除定了。   书斋之中亮起一根短短的蜡烛,萧裕无奈地说道:“名舟,你这也太节俭了,这蜡烛还能燃多久?”   “放心,足够我们谈事,”徐名舟坐在椅子上,掏出桌上宣纸下压着的一本折子,“拿去。”   萧裕接过折子,凑在烛光下细细地浏览起来,看到最后,脸色已十分凝重,“这些事情都有证据?”   “有些有,有些没有,”徐名舟的脸在淡黄的烛光下半明半昧,眼睛微微眯着,“有些有的,也只是牵强。”   “那怎么成?”萧裕合上折子,皱着眉摇头,将薄薄的折子在手上来回敲着,显得有些焦躁,看着明显四平八稳的徐名舟,他更是急得额头冒汗,“殿下如此信任你,这事情办成这样半桶水的模样,可如何是好?”   徐名舟笑了笑,一点也不着急,“既然是半桶水,剩下的半桶当然得有人浇。”   “谁?”萧裕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后招。”   徐名舟摇摇头,“这浇水人是谁,我也说不准。”   萧裕怒了,“这折子还你,大半夜的唤我来,耍我呢?殿下那里你自己去交待。”说罢,便将折子掷回徐名舟怀里。   “小鱼啊小鱼,”徐名舟拿起折子,当作扇子扇了两下,“你可当真是滑不丢手,有好处便大半夜也神采奕奕地跑来,要担责任,便轻轻松松地想溜。”   “好了你别说了,我说不过你,”萧裕又愤愤地重新将折子拿回,“我去呈给殿下,我来担这责任!真是老狐狸!”   “放下,殿下看了这折子一定大悦,”徐名舟端起烛台,引着萧裕往院外走去,“折子写得太满,上头会疑心是谁故意针对,半真半假,才好浑水摸鱼,只要其中一桩案子定下了,剩下的事定不定,都看上头的意思。”   萧裕有点明白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笑了一半又收敛起来,“那你说剩下的水,谁来浇?”   “这里头有些案子铁证如山,但这证据我并没有呈上,”在萧裕不解的眼神中,徐名舟微微笑了笑,“放跑的这些小鱼为了保命,自然得牺牲那条大鱼。”   这下萧裕全想明白了,拍了一下徐名舟的肩膀,赞道:“不愧是徐狐狸,真有你的。”话音刚落,蜡烛刚好燃尽,他人也已走到院门,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名舟,“你算得也太准了。”   徐名舟听了他朴实的赞叹,让他想起千秋,他还是觉着千秋说得话更好听,兴趣缺缺地对着萧裕摆了摆手,“前头左拐可翻墙,一路顺风。”他得去千秋屋里再闹她一闹。   萧裕自从当了暗卫,就习惯飞檐走壁,不走正门专翻墙,方便快捷还不留痕迹,徐名舟提前清了场,他走在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前头左拐就是院墙,萧裕刚一拐,就瞧见一个人影站在院子的壁角,在月光下直勾勾地盯着他,将他吓了一跳,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鬼,那女鬼面白如雪,双唇朱红,长发飘飘,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眼里似有万般愁绪无处与人说。   “姑、姑娘……”萧裕颤抖着嗓子,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你、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到衙门去说,这里是司徒府,司徒大人不管那些。”   这愣头青长得挺魁梧的,怎么人是个半傻的,把她当成女鬼了?千秋心头恶念一起,故意拖着嗓子幽幽地说道:“我不找衙门,就找你。”   萧裕快吓哭了,他干暗卫之前,是清清白白的好儿郎,从来没有与什么姑娘有过牵扯,本来媒婆要给他相看妻子,幸好没看成,要不然他可算辜负人家,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哪里会与女子有何牵扯。   “你、你找我做什么?”萧裕大着胆子替自己争辩,“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千秋差点笑场,这人怎么那么有意思,她想了想倒霉丫鬟的几辈子,憋着笑继续说道:“我前世与你乃是夫妻,可却在新婚之夜做了寡妇,孤独终老,今世你该赔我。”   “你想要我怎么赔?”萧裕马上接受了这个设定,看着女鬼倒也不怕了,既然前世是夫妻,那她总不会来害他,瞧这前世的娘子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不知道有没有受人欺负,他忧心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死了有没有人欺负你?”   “当然了,”千秋啜然欲泣,双手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他们见我年轻貌美……”   萧裕瞪大眼睛,义愤填膺,立即跳了起来,“是谁?我杀了他们!”   “杀人倒也不至于,”千秋垂下手,轻声道,“不过是让我终日织布罢了。”   原来是织布啊……萧裕舒了一口气,怪自己胡思乱想,复又问道:“那你想我怎么赔你?”   这么单纯好骗,是怎么成了徐名舟的客人?千秋连骗他的兴致都不高了,转了转眼珠子,无理取闹道:“今世你便再跟我做一对夫妻,怎么样?”   “今世?”萧裕皱着眉,脸色为难。   “怎么?”千秋撇了撇嘴,“嫌弃我是个女鬼?”   萧裕连忙摇头,“糟糠之妻怎可嫌,只是我今世身份特殊,不能娶妻,可否如此,我们订来世之约,等来世,我再娶你为妻,保证对你一心一意,如此可好?”   他的神情很认真,仿佛只要千秋点头,他便真要与一个女鬼订下来生之约,千秋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感觉这个玩笑闹大了,他这样庄重,若她应下,老天爷不会当真把他俩来世的姻缘绑在一起吧?   见她踌躇,萧裕继续诚恳道:“我发誓今世绝不娶妻,我也孤独终老,还你上辈子,你快去投胎吧,晚了就来不及。”他听流传说留恋人间的鬼怪若是不能实现心愿,便会一直在尘世游荡,直到魂飞魄散,瞧他娘子的模样,白得几乎要透明,定是在阳间撑不住了。   “算了,你走吧,”千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走人,“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那你呢?”萧裕不放心地望着他的娘子,“你走不走?”   千秋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走,你走了我再走,”看萧裕犹豫不决的样子,她板着脸冷道,“再不走我咬你了?”   萧裕连忙一跃上墙,千秋刚想甩手走人,墙头又传来这愣头青的声音,“娘子,”他笑得两眼弯弯,纯良可爱,“我知道你不会咬我的。” 第167章 陪嫁5   她大半夜跑出来, 就为了看一个傻白甜?徐名舟怎么会接待这种客人,真是不可思议,千秋摇摇头, 还是晃回了主院, 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被坐在里头的徐名舟吓了一跳。   他脸色难看地坐在屋子中央,即便是在微弱的月光下,千秋也能感受到他蓬勃的怒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哪?”徐名舟淡淡地开口, 一语双关, 两眼盯着他的宝贝丫鬟, 语气虽淡,可眼神如利剑般直射千秋。   千秋几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徐名舟这样可怕的样子,当初她拒绝徐名舟时,因心中恐慌,故而没有胆子去看他的神情, 现在想来, 或许他当时的神情同现在也差不多。   “我……”千秋看着徐名舟的眼睛, 他现在就差在脸上写上“休想骗我”这几个字了, 既然这样,她就实话实话,反正不行就往后退呗,她镇定下来,老老实实地道, “我去院子里逛了,想瞧瞧大人的客人长什么模样。”   她说的是实话,徐名舟看的出来,心中顿时轻松下来,不管她干什么,只要肯对他说实话就好,脸上的神情马上缓和下来,向立在门口的千秋招招手,“来,快进来,外面凉。”   哦,这就让步了?有道是敌退我进,刚刚还慌张的千秋反而拿起乔来,站在门口勾着手指不肯动,适度的小脾气有益情感发展。   果然,瞧她有些不悦的样子,徐名舟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和了,起身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走累了,走不动。”千秋继续绞手指,这暗示够明显了吧,徐名舟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知情知趣的徐名舟果然一点就通,俯身揽住她的腰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松松地抱在手上,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身体底子也好得很,抱个撒娇的小丫鬟不成问题,一路将千秋抱回了床上,“这样成么?”   千秋揽着他的脖子笑道:“大半夜的,大人来这儿做什么?”小脾气差不多就行了,主要是让徐名舟哄一下,表个态,既然徐名舟已经放低姿态,她也就顺势揭过。   “想见你。”徐名舟一点没在她面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低头在她的脖间着迷地轻嗅,他的鼻息弄得千秋又痒得发笑,她轻轻笑了两声,甜道:“大人现在见到了。”   “见了,更想。”徐名舟抬头吻住她,比起午后那个霸道强势的吻,这个吻更显缠绵缱绻,温柔得让千秋心醉,她不禁伸出舌头,回应他,想让这个吻更绵长舒服。   得到千秋柔顺的回应,徐名舟眼中流露出笑意,越发动作轻柔,双手偷偷抚上她的雪峰,隔着衣裙轻拢慢捻,千秋低吟了一声,不满地扭动着身子,想躲开他双手的骚扰,她是浑身都怕痒,尤其是这样轻飘飘的东摸一把,西挑一下,索性重些,也好过如此,叫人浑身痒得难受。   徐名舟放开她,他是果断的性子,放开便是彻底丢开手,尽管千秋还微喘着,面若桃花,他最爱的那双明眸也含着春水,显然还可以继续,但千秋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他可不是。   “大人?”千秋疑惑地问道,这怎么还带紧急刹车的?   徐名舟点了点她的鼻子,“大半夜地瞎跑,快睡吧,明日带你回府。”   “回府?”千秋瞪大了眼睛,哪个府?   “你的卖身契不要了?”徐名舟复又点了点她的鼻子,刚想走又想起来先前的事,板下脸色,沉声道:“让你呆在屋里别出来,还故意乱跑,阴奉阳违,该罚。”   千秋知道他气性早就过了,但样子还得装,于是配合地眼角落下一滴泪,十分做作的悔恨样子,徐名舟倒真被唬了一下,连忙拿衣袖替她拭泪,“别哭,我这是为你好,听我的话,大人不会害你。”   “嗯。”千秋乖乖地点了点头,徐名舟一瞧她卖乖,早将她先前阴奉阳违的样子忘到九霄云外,又将她当成一等一听话的宝贝好丫鬟。   翌日,天蒙蒙亮,千秋还半梦半醒间,便听到院外有人说话,听着好像是慕容清来了。   “夫君,”慕容清讥诮地说道,“这天下要主子等着起的丫鬟可就千秋一个了吧?”   今早,慕容清本想趁徐名舟没起之前,偷偷地进院子将千秋带走,没想到徐名舟起的这样早,在院门外碰了个正着。   面对慕容清的冷嘲热讽,徐名舟还是和稀泥的态度,面色温和道:“千秋以后也不是丫鬟,你也知道。”   “以后那是以后,”慕容清尖锐道,“她现在还是丫鬟,就该守丫鬟的规矩。”   这一句十分之响亮,犹如钟鼓,千秋在屋里头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吐了吐舌,老神在在地接着躺,只当作没听到,这慕容清对徐名舟也太不留情面了,徐名舟人看着温和,可不是什么真的好性儿,昨晚发怒的样子也是十分骇人,不知他还能不能忍慕容清?   事实证明,徐名舟还能忍,他脸上的表情仍如春风化雨,温声道:“千秋在我的院子里,守我的规矩就行了,我允她多睡一会儿。”   这下慕容清无话可说,虽然徐名舟对她的态度仍十分迁就,但他的言语中对千秋的事却寸步不让,慕容清心中大恨之余,立即转变了方法,她脸上仍做薄怒的样子,嘴上倒是缓和了许多,“夫君,你对千秋也不能这么宠,今日我来找千秋也是有正经事。”   “哦?”徐名舟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慕容清淡然道:“既然千秋以后终归是要收房的,那不如早些烧香拜佛,将八字合一合,算算姻缘吉凶,我知道其他府里纳妾不一定有这个规矩,可夫君您既然对此事珍而重之,那这一步是否应先走在前头?”   徐名舟颔首:“还是夫人考虑周全。”   “既然这样,就让如意叫千秋起吧,”慕容清眼中暗藏戾气,“晚了,可就赶不上第一炷香了。”   “不必了,我去叫。”徐名舟笑笑,一甩衣袖,当着慕容清的面去钻千秋的屋子。   慕容清心中痛得麻木,好,很好,徐名舟,你尽管将当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等我把她摔得粉身碎骨,你也能咬着牙捡起就好。   “今日我不能带你回府了,”徐名舟抱起千秋,替她扣上亵衣的盘扣,叮嘱道,“你跟着夫人去烧香,算算你我的姻缘,我会派安大保护你,路上小心些,尽量别与夫人起冲突,若是夫人骂你两句,你便受了,若是她要打你,你别傻乎乎地等着,躲到安大后头,记住了吗?”   千秋点点头,穿上外衣,轻声道:“我记着了。”   瞧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徐名舟心里的爪子又伸出来了,在他心尖揪的他一下下的犯疼,他不禁抱着千秋柔声道:“再忍忍,总不会一直让你受委屈。”   千秋在他肩头摇摇头,发丝轻抚过他的鼻尖,乖极了,叫徐名舟舍不得放开。   将千秋交给慕容清,徐名舟对着慕容清第一次脸上没了笑意,而是极为庄重,“夫人,千秋交给你了,你可要完好无损地将她带回来。”“完好无损”这四个字,徐名舟从舌尖滑过,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慕容清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千秋跟着慕容清走了,徐名舟还是要去一趟慕容府,不光是为了要千秋的卖身契,也为了全这一场师徒情谊。   慕容极卫一听徐名舟突然造访,立即出去迎接,笑道:“名舟,你要来怎么不先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我与老师不是外人,何须准备。”徐名舟笑容满面地拜礼,恭恭敬敬地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慕容极卫。   慕容极卫连忙推辞,“都说不是外人,你还带这些干什么?”   “老师,您先收下,等会打开瞧瞧里面的东西,再说也不迟。”徐名舟坚持往慕容极卫手中塞,慕容极卫也只好收下,欣慰地点了点头,“名舟,你送的东西我一定喜欢。”   徐名舟笑了笑,未说什么。   另一头,千秋也跟着慕容清到了寺庙,她们来的果然早,寺庙的第一炷香还没燃,要等师傅去请,小沙弥们便招呼她们往后院禅房休息。   不巧的是,千秋与如意在一间禅房休息,两人谁也不说话,还是千秋先笑着开口:“如意,你怎么不去伺候夫人?”留在这,准备怎么害我?   如意没有像平时那样对她出言不逊,只冲她白了一眼,还是不说话。   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更让千秋定下了心,她的好姑娘,好夫人,是今天要在在寺庙诸佛面前搞事啊,啧啧啧,举头三尺有神明,还真是不带怕的。   慕容极卫带着徐名舟来到书房,招呼他坐下喝茶,追忆感慨道:“以前你跟着我读书时,经常到这书房来,你高中之后,倒来得少了。”   这话要在旁人听来,就是有些指责徐名舟忘却师恩的意思了,徐名舟倒是神色如常,甚至笑了笑,对着慕容极卫道:“老师,说起读书时,我当年游学江南,听到一个好故事,一直忘了跟您说,您要听吗?”   慕容极卫笑道:“名舟的故事,当然要听。”   “江南有一个布庄里,二掌柜手下有个亲信伙计,那伙计在布庄中勤勤恳恳干了许多年,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只等管事空闲便能晋升,终于老管事告老还乡,人人都以为这个位置应是轮到这个伙计,可接任管事之职的却是外头调来的人,这伙计失望之余,千方百计将这人赶下马,原以为这下管事的位置该是他的了,可接任管事的确又是一个不如他的人。”说到这里,徐名舟停下了。   慕容极卫正听到兴处,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二掌柜成了大掌柜,这伙计还是当上管事了,”徐名舟抿了口茶,“老师,您浸淫官场多年,能否猜猜这里头是怎么回事?”   慕容极卫笑笑,“这道理很简单,二掌柜当了大掌柜,自然要提拔亲信。”   “这是其一,”徐名舟笑了笑,双眼沉沉地看着慕容极卫,“其二是因为这伙计能力超群,大掌柜当家时,他若当了管事,办的好差事,功劳便全是大掌柜的,所以这二掌柜没掌权之前,自然要千方百计暗中压制这个伙计,让他当不了这个管事。”   慕容极卫在徐名舟意味深长的笑容下背脊发凉。 第168章 陪嫁6   “老师, ”徐名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云淡风轻地看着慕容极卫,缓声道, “学生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一个道理, 做什么事都要站好队跟对人,才不会白做工,您说对吗?”   听着徐名舟不紧不慢的话语,慕容极卫背上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不敢多想, 伸手去拿茶碗, 想喝茶压压惊, 一伸手才发现手已在微微发抖,徐名舟起身,替慕容极卫倒了一杯新茶,恭恭敬敬地放到他手中,“老师, 小心。”   慕容极卫拿着茶, 抬眼看向笑着的徐名舟, 苦笑了一声, “名舟,我就知道,你是我教过的学生当中最有本事的。”   “学生再有本事,也始终是老师您的学生,”徐名舟拍拍桌上那个盒子, “师恩难忘,聊表心意。”   这次慕容极卫没再推辞,而是立即拿在手中,他攥着这个盒子如同救命稻草,良久,才艰涩地说道:“清儿在府中好吗?”   “她自然好,”徐名舟淡笑道,“老师放心,学生既然同意娶,便会好好待她,她在司徒府中会如在慕容府一样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纵使学生清贫,也断然不会怠慢了她。”   慕容极卫颔首,“那就好。”   那就好,只要徐名舟肯继续照拂清儿一世,他也就放心了,不枉他拉下一张老脸,去求徐名舟应承婚事,他早已料到所做的事终究会包不住,才早早将清儿托付给前途无量的徐名舟,只是想不到,这事会来的这样快,还是他的学生亲自来提点。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两人已默契地达成交换,起初的慌乱过去之后,慕容极卫也冷静了下来,师生之间其乐融融地开始谈论些不疼不痒的诗画之事。   临送徐名舟到书斋门口时,慕容极卫突然问了徐名舟一个问题,“此事你应当早已知晓,为何还会同意娶清儿?”一个罪臣之女,只会拖累他的仕途。   “为何不同意?”徐名舟虽是笑着,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凉薄,“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您既然提了,我怎能不应?”   这个问题萧裕也曾问过他,明知慕容极卫是个大贪,为何还要同意娶他的女儿做正妻,到时可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回报师恩也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徐名舟却淡笑摇头,他孤身入仕,攀龙附凤才叫凶险,身上有个众所周知的污点,是他最好的伪装。   况且官场如战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他本就未曾想过与任何女子携手共进,慕容清是个不算太糟的选择。   只是算无遗策的他也没料到还有个千秋。   迎亲之日,她略带愁绪地立在轿旁,算不上国色天香,脸上还有些懵懵懂懂的青涩,清凌凌的双眼一抬,与他看了个正着,他便一头栽进那醉人的温柔,得遇斯人,方知他也如常人一般,三千情丝,纷纷扰扰。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想到长在他心间上的小丫鬟,徐名舟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柔和,“今日拜访,也为向老师讨一样东西。”不知千秋去求佛,算得如何,他们的姻缘会不会有个好结果?   千秋在禅房里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地瞧着紧张的如意,这到底是准备怎么收拾她,想把她关在禅房里无聊死?   外头“哆哆哆”响了几声敲门声,百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如意,夫人唤你过去。”   如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掩饰般地对着千秋笑了笑,“我先过去,你在房中等着。”那笑容假得千秋都替她尴尬,演技太差,负分。   千秋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副纯良天真你们随便害的模样。   暗暗吸了口气,如意挪动步子,在千秋的注视下走到禅房门口,百岁不明所以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如意,对着里头的千秋唤道:“千秋姐姐,不如我陪你坐会儿?”   “不行!”如意惊叫,慌忙拉住百岁,回头一看,千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心头一跳,强作镇定道,“夫人没吩咐,你怎能随意自个安排。”她反应如此大,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岁也觉得奇怪,她狐疑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吃了炮仗?”   如意又急又怒,上下嘴皮都打起了架,不知该说些什么,千秋见她快顶不住要露馅,连忙贴心地解围:“百岁,你快带如意去回夫人,耽误了夫人的事,我们都担待不起。”   听了千秋这样说,百岁也只好点头,如意松了口气,连忙拉着百岁就往外走,百岁被她拉得在槛上绊了一下,眉头直皱,这如意是怎么回事,怪模怪样的。   慕容清焦急地等在小院内,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要镇定些,事情会顺利,安大她已派下山去买玉,山上院子里都是她的人,等百岁将如意带回来,她便立刻吩咐下去,这次千秋这个小贱人,插翅也难飞。   人都走了,千秋更是觉着无趣,在禅房里转来转去到处瞧瞧,寺庙里的屋子简朴的很,一张小圆桌,几张木凳,一张用来休憩的小塌,别的什么都没了,这样简单的布置倒让千秋想起徐名舟的书房,脸上不禁升起一朵红云。   就是在书房里,徐名舟放下三公的身段,与她婉转缠绵,谁能想到清俊端方的司徒大人,在闺阁之中是这样写着艳诗,摸着房中丫鬟的小蛮腰嬉戏玩闹的模样,千秋越想,面上越红,甚至有些想入非非起来。   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千秋身子发软地扶着桌子,心中不禁无语,又来?这女人对付女人,怎么就非要惦记那点毁人清白的事儿,千秋这身子极敏感,平素徐名舟摸上一摸,她都要痒得浑身颤抖,现在药一入体,浑身都软成了一滩水,身上各处酥酥麻麻,尤其是腿心之间,痒意更浓。   在禅房外的赖三收起管子,独眼使劲往里头瞧,见里头的俏丫鬟面上飞霞,娇弱无力地扶着桌子,红唇鲜艳欲滴,知道这是成了,大喜地直搓手,这样标志的美人儿,凭他赖三自己的本事,一辈子都没机会碰上一碰,今日可是真叫天上掉馅饼,他可得好好尝尝这人间美味。   嘻嘻一笑,赖三刚想推窗,想起来今日他可是里面丫鬟的姘头,连忙收回了手,平素翻窗偷鸡摸狗的事儿做惯了,这回办事还能走一次正门,倒是新鲜,这不就跟新郎入洞房是一样的事儿吗?   越想越美,赖三摊手往手心里呸呸两声吐了些唾沫,将头上有些乱的头发贴好,嘴里油腔滑调地轻哼道:“请新郎官入洞房咯。”   “嘎吱”,赖三轻轻推开门,探头往里头一瞧,在外头看得不真切,在里头看,这贵人府里的丫鬟就是不一样,瞧这妖娆的身段,这雪白的皮肤,身上的香气都能把禅房给熏出味来,可不比醉春楼的头牌姑娘差。   醉春楼的姑娘,赖三只能挑最次的半个月解一次馋,这下有个不比头牌差的姑娘免费随便玩,可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赖三越想越高兴,吸着口水轻声道:“美人儿,我来了。”   千秋听到推门声便抬头一看,想瞧瞧慕容清到底想派什么人来作贱她,这一瞧,真是吓了一跳,来了个独眼老男人,面黄发虚,满脸麻子,额上还生了个褐色的大疮,龅牙突嘴,真是没有一个地方能看的,她也是服了,慕容清是从哪找来这样一个极品,能找的这样磕碜恶心人,也得花不少功夫吧?   见到千秋明显厌恶的眼神,赖三倒也不恼,笑嘻嘻地道:“美人儿,你可别嫌弃我,三大爷厉害的是下头这二两黄金肉,等入了巷,你就知道三大爷的好处。”   三大爷,千秋从他的污言秽语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冲这猥琐男子冷冷一笑,刚准备咬舌自尽读档重来,牙齿刚碰上舌尖,没咬破一点,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赖三身后,举手一击就将赖三敲得倒地翻白眼晕了过去。   千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轮廓里约是个光头和尚,穿着灰色僧袍,在逆光中千秋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得他沉声道:“这位女施主,你可有碍?”   “我……”千秋心头一松,身子一软就要倒下,那和尚身法极快,眨眼间就来到千秋背后扶住她,千秋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一抬头才看见他的模样。   好俊的和尚,唇红齿白,鼻若悬胆,眉飞入鬓,穿着粗布僧衣,却难掩贵气天成,他扶着浑身发软的千秋,皱着眉道:“你中了药。”   千秋艰难地点头,发烫的面颊在他粗糙的僧衣慢慢地蹭着,“好热,好痒。”这和尚身上一股檀香,她闻了没能心静,反而愈加难耐,努力地抬起头去舔他坚毅的下巴,“救我。”   “施主,你且忍忍。”道玄抱起千秋,将她在肩头翻了个,抗在肩上,疾步往外奔去。   千秋倒在他肩头,胸口正好垫着他肩上如石头般坚硬的肌肉,忍不住挪了挪,哀切地轻吟起来,“大师,你膈得我好疼。”   “抱歉。”道玄将她抛高,将那处柔软从肩头挪开,加快了脚步。   千秋被颠得晕头转向,几息之间,便听到耳边传来轰鸣声,眼前一花,扑通一声便被那和尚扔进了水里,“啊!”千秋尖叫一声想往上抓住什么,才发现自己的后领子还捏在那和尚手上,自个儿除了头,全身都浸在水潭里,“大师,救命!快拉我上来!”   “我正在救你的命。”道玄沉声道,将千秋拉到瀑布下,这下好了,千秋从头到尾都被急流冲刷着,连眼都睁不开,她不敢叫,张嘴就要进水。   那和尚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每当她坚持不住时,就将她拉出瀑布,她刚喘了几下,又将她甩回瀑布里,如此反复几次,千秋受不了地摆手,示意他快住手。   道玄将她拉上岸,让她躺在溪石上,沉声道:“好了吗?”   千秋有气无力地单手招他,道玄俯耳在她唇边,耳垂冷不丁地被一舔,他眉心一跳,转头眼神微暗地瞧着千秋,她脸上愈加烧红,大眼睛里快滴出了水,带着娇媚又挑衅的笑意,“大师,这法子好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大人与千秋有没有好姻缘,不该拜佛,应当拜各位大佬(滑稽)   道玄大佬出现(没有伏笔是不可能的,肯定是跟前文有呼应的) 第169章 陪嫁7   “哦?”道玄微微笑了笑, 那张宝相庄严的脸瞬间变得邪气肆意,“那施主,可有妙招?”   千秋瞧着他瞬间变了的脸, 惊讶之余觉得他这样比方才更加俊俏迷人, 加上她心中有火,几乎难以自持,一个陪嫁丫鬟,一个灰袍僧人,若是私奔定会极有意思。   她没有答那和尚的话, 而是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湿透的衣裳上, 身上穿的奶白色薄衣浸透了水, 近乎透明地覆在她身子上,不知是衣裳白,还是她的肤色更白,在渐渐高起的日头下,白得晃人眼, 唯有两点红樱在一片雪白中显眼地挑逗着道玄的双眼。   道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望着千秋水波荡漾的大眼, 沉声道:“你是司徒家的丫鬟?”   “是又如何, 怎么,大师不敢?”心头的火烧得千秋失去理智,变成一只急切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因那男子的镇定火冒三丈。   “不敢?”道玄将这两字在舌尖来回滚了一圈,他为人离经叛道桀骜不驯, 还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胆量,这小丫鬟,色心壮人胆,好得很。   “啊!”千秋的雪峰突然被那和尚重重地抓住,那处本就生得格外柔软可怜,被那和尚如此粗暴对待,不禁又疼又麻,疼麻之后是越发深沉的渴望,希望他的手再重些,再用力些。   那和尚仿佛真有读心术似的,跟着千秋所想重重地揉搓起那处,他毫无章法,就是野性狂浪地胡乱抓揉,叫千秋期期艾艾地婉转低吟,叫的调子越发高昂,便是瀑布轰鸣的水流声也遮不住,那和尚像是听不下去她的叫声,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唇齿如同他的手一样,莽撞蛮横,有力的舌头在她口中横冲直撞,不多时便吻得她檀口发麻,好厉害,较之徐名舟也丝毫不差,千秋被他又吻又摸,弄得三魂丢了七魄,绞着腿求道:“大师,弄弄我。”   “贫僧法号道玄,”道玄轻笑一声,一只手来回在她两座雪峰之间揉搓弹捻,另一只手一边往下,一边明知故问道,“弄哪里?怎么弄?”   千秋咬着嘴唇,凑向道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道玄沉沉的眼底欲念更深,低声道:“好一个浪丫鬟。”   他那只手如千秋所想般伸入裙底,他的手大的出去,一把就能抓住她纤细的大腿,作怪地在她柔嫩的大腿内侧弹了两下,千秋抖了抖身子,颤声道:“道玄,别弄我。”   “一会儿要弄,一会儿不让弄,”道玄低头隔着衣裳叼住一朵红樱,“小丫鬟真难伺候。”嘴上说着,手却终于探向千秋最痒之处,刚摸到边缘,道玄便轻笑一声,“水漫金山,你这小丫鬟是水做的不成?”   千秋刚想回他一句,被头顶天上炸起的一朵烟花闪了眼睛,青天白日的,好大的红色烟花,道玄也顺着她的眼抬头,瞧见那朵红色烟花,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抽出千秋裙下的手,沉声道:“你到底是哪房的丫鬟?”   “我自然是司徒大人的丫鬟,”千秋挑挑眉,脸上露出一个娇笑,“大师怕了?”   这回道玄没再受激将,果断地脱下僧袍扔在千秋身上,沉声道:“今日你就当未见过我,是你自己脱险,误打误撞跑入此地,若想活命,切莫胡言。”说完,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千秋的视野中。   千秋糊里糊涂地就被一个人扔在这陌生地方,还浑身发着热,头发湿漉漉,风一吹头也晕了起来,这活受得什么罪,还不如赶紧重来!偏偏这时老天爷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名舟!”千秋怒吼,然而因为中了药的缘故,声音又轻又软,如同撒娇一般,没料徐名舟真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他穿的一身黑袍,从林间跃出,脸上怒火滔天,如同一只猛虎出林,大喝道:“千秋!”   他的宝贝小丫鬟瘫软地倒在水边的孤石上,眼角含泪,形容狼狈,将他一颗八风不动的心都要揉碎了,徐名舟抱起千秋,颤声道:“千秋,你怎么样?”   “大人……”千秋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后面都不用她在说,只需默默流泪,徐名舟已双眼发红怒气勃发,咬牙道:“慕、容、清。”   徐名舟是贫苦出身,全靠自己的诗书才华和深沉心机坐到今天的位置,每一样属于他的东西,都是他尽心费力夺来,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有超乎常人的占有和珍视,千秋早已被他纳入自己的领地,慕容清,他以为不过骄纵些罢了,好歹出身书香门第,没想到如此心狠手辣。   千秋在徐名舟怀里扭动,哭着道:“大人,我难受呀。”   “别怕,大人带你回府看大夫。”徐名舟心痛如绞,他手握重权,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保护不了区区一个小丫鬟,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   徐名舟快马加鞭地带千秋回府,千秋在马车上不停地缠他,都被他坚决地制止,她被药物引导神志不清,这种情况下占有千秋只会让他觉得侮辱了千秋,也侮辱了自己。   府里的大夫是徐名舟从民间重金挖回,一出手毫无废话,果断地开药施针,一针下去,千秋直接晕了过去。   “姬大夫,怎么样?”徐名舟背着手,面色沉沉。   姬未很淡定:“药是寻常药,这丫鬟的身子骨媚的很,反应要大些,不过没事儿,喝两帖药就过去了,倒是像着了凉,还得连风寒一起治。”   徐名舟略略放下了心,吩咐院子里的丫鬟照顾千秋,背着手往院外走。安大正笔直地跪在院外,徐名舟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我不怪你,你起来吧。”此事只能怪他,怪他没有与安大说清厉害关系,怪他根本没认清千秋在他心中的位置。   当他随慕容清往千秋院子里,见到陌生男子躺在地上,身旁的慕容清笑容僵住,徐名舟瞥见她的表情,瞬间已将前后情况想得通透,他勃然大怒,大怒之后又是极大的恐慌。   纵横官场,身处权利中心的漩涡,他气定神闲如云间漫步,现在不过是不见了一个丫鬟,他便方寸大乱。   徐名舟啊徐名舟,这小丫鬟定是老天派来抽你的脸,叫你清高孤傲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超凡脱俗,无情无欲,原来不过是劫数未到。   慕容清被安大安二关在清辉院中狂躁地拍门,“放我出去!我是司徒夫人,你们凭什么关着我!”   “嘭”门被徐名舟一脚踹开,紧扒着门的慕容清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尖叫一声,还未等她回神,耳边便响起徐名舟无情的话语,“司徒夫人?很快就不是了。”   “夫君!”慕容清大惊,顾不得摔在地上身上沾染的尘土,慌道,“妾身犯了什么错,你要说这样绝情的话?”   徐名舟冷笑一声,不再是平素对着慕容清的温和忍让,“慕容清,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却不知?”   慕容清嘴硬道:“妾身真的不知。”   “你找的那个地痞无赖,那人的嘴实在松得很,”徐名舟脸上的笑意越发冷然,“你够毒,但不够聪明。”刑讯的安二不过刚上手,那人便什么都招了,最让他怒到极点的是,安二向他禀告这个叫赖三的是个留恋风月的腌臜人,一身的花柳病。   最毒妇人心。   徐名舟已不想对慕容清多说什么,“三日后,休书奉上。”   “徐名舟!”慕容清怒极,也不想再留脸面,横竖她在徐名舟面前也没什么脸面,“你当初娶我时,是怎么求我父亲的?现在你要休我?你当我慕容清是什么?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不知老师是怎么与你说的,”徐名舟勾唇一笑,讥讽意味十足地说道,“事实是我娶你,不过因为老师相求。”   “原先我想,娶你不过让你占个司徒夫人的名头,你要如何锦衣玉食我都依你,只当酬谢师恩,可慕容清,你不该生出别的心思,”徐名舟看着慕容清冷道,“更不该对千秋下手。”   “说来说去,不过就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女人!不能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你才迷上千秋那个贱人!”慕容清怒吼道,脸上已沾满了泪。   徐名舟额头青筋暴起,他也未曾想到慕容极卫这样的聪明人会生出慕容清这样骄纵恶毒自以为是的女儿,他冷道:“我喜欢千秋,与任何人无关,若你安分守己,我会给你足够的正妻地位和尊重,但事已至此,你等休书便好。”说完,便拂袖离去,命人紧闭院门,不管院中的慕容清如何发狂吼叫。   姬末号称是扁鹊后人,确实手段高超,一帖药下去,千秋已恢复了意识,除了身子还有些发软,其他倒是感觉没什么大碍,想起中了药之后,自个儿对着一个俊俏和尚发痴的样子,千秋真是难以置信,她是混沌入体,竟然也会如此忘情孟浪。   其实是千秋这副天生媚骨的身子,威力自然与众不同。   徐名舟一进门便瞧见千秋呆呆地望着屋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心中又怒又痛,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缓步走到她床前,坐下柔声道:“千秋,你觉得怎么样?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人,”千秋转过头,潮红退去之后,脸色更显苍白,“千秋害怕。”   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叫徐名舟柔肠百结,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官场上最利的那把刀也有刀鞘,他低头轻抚她汗津津的额发,无限怜惜道:“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先前是他想错了,他以为千秋有他的疼爱便已足够,平白叫她忍耐慕容清,他心爱的小丫鬟,便是他自个儿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第170章 陪嫁8   千秋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身上忽冷忽热,不停地发抖,在梦里迷迷糊糊地乱叫, 姬未早已同徐名舟言明, 她这一夜过得不会很舒服,都属正常反应,熬过今夜便好。   徐名舟瞧着她紧皱的眉头,心头像是一把钝刀在割肉,轻柔地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徐名舟紧握着她的手, 亲吻她的手指, 柔声道:“好千秋,熬过去,大人守着你,没人敢伤害你。”   他守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 千秋终于如姬未所言, 平复下来, 呼吸平稳, 不再发抖说胡话,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生机,徐名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起身准备上朝,坐了一夜的腿微微有些麻, 徐名舟敲了两记,才恢复如常。   走出房门,还是叫等着的安二吓了一跳,“大人,你的脸!”   徐名舟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一夜未眠,定是精神好看不到哪里去,下巴也长出了短短的胡渣,与他平素翩翩君子的模样相去甚远。   “别大惊小怪,去打水。”徐名舟摸了摸刚长出的短刺胡渣,今日可有一场硬仗要开打。   从江南织造贪污之案开始燃起的一把火,烧旺了整个朝廷,圣上震怒,许多涉事官员接连落马,这把火越烧越旺,眼见都快烧到太子头上。   贪污案爆出第三日,太子终于忍无可忍,在朝会以头抢地,直言受小人污蔑,此事定有人在背后操纵,旨在诬陷与他,他愿自请让出太子之位,只求一个清净,言辞恳切,涕泗横流,真是一副谦和知进退的模样,叫圣上也出言安抚他。   没想到,此时光禄大夫慕容极卫突然出列,摘下官帽,散发投地,向圣上认罪,直言自己数十年的贪污历史,并且自个儿呈上了账本铁证,慕容极卫是众所周知的太子一系,且是太子心腹,他一认罪,太子绝无可能干干净净,这前头的一出戏成了笑话,圣上怒极,竟敢在朕面前惺惺作态!   朝堂之上,风云瞬息万变,太子圈禁,慕容极卫下狱再审,太子一众嫡系人人自危,争先恐后地想办法找出路自保,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太子的时代就这样悄然而过。   操纵这一切的徐名舟不仅片叶不沾身,还得了其余同僚的同情安慰,前途无量的司徒大人被巨贪恩师蒙蔽,还娶了恩师女儿做正妻,真是一片赤诚之心错付。   徐名舟在众人的同情中,十分有勇气地恳请震怒中的圣上让他去牢中探望恩师,圣上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赞徐名舟是个有情有义的真君子。   “老师,学生来看你了。”徐名舟又带了个盒子来看慕容极卫,只是物是人非,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司徒大人,慕容极卫却已是阶下囚。   慕容极卫身在牢狱倒是比先前镇定许多,尘埃落定,再也无可彷徨,他摸摸半百的胡须,温和地笑道:“名舟,你我不是外人,怎么还要带东西来?”仿佛他不是身处阴森可怖的天牢,而是如同在家中待客一般。   “礼不可废,”徐名舟打开盒子,里头是半卷残书,“学生访遍四海,终于是得到老师您心心念念的这本书。”   盒子里的半卷残书正是慕容极卫当年教授徐名舟时,经常念叨的那半卷,时隔多年,他早已忘记,未曾想徐名舟还记在心上,这半卷残书也唤醒了他当年只是个教书先生时的情景。   莘莘学子,天真浪漫,嗷嗷待哺,每日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老师长老师短的叫着他,多么单纯的日子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许是大夫言明清儿这辈子都不能当一个真正的女子,那时,他的心变了,他慕容极卫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为何他的女儿要受寻常女子不会受的苦,不,就算清儿做不了普通女子,她也一定要比寻常女子过得更尊贵!   “名舟,你是个好孩子,别忘了你踏入官场的本心。”慕容极卫哑着嗓子,不敢去碰那半卷残书,就像不敢去触碰过去的自己。   徐名舟微微一笑,“老师,您知道吗?您输就输在保留了那一份天真。”   在慕容极卫惊愕的眼神中,徐名舟的眼睛沉了下来,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官场之中,何来本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只需做那个拿刀之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师竟还想不明白,您输的不冤枉。”   “贪如何,不贪又如何?”徐名舟微微一笑,合上盒子,“您还是忘了学生给您说的布庄伙计的故事。”   贪如何,不贪又如何?慕容极卫这才终于想明白,他不过是站错了队,跟错了主子,他在官场浸淫多年,也终是比不上年轻的徐名舟,徐名舟是个天生的弄权高手,他虽是老师,可在官场运筹之上,想要指点徐名舟,那就是闹笑话了,慕容极卫苦笑一声,“名舟,老师都不敢说你是我的学生。”   “老师,有件事我想与您说清,”徐名舟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那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慕容清的罪状,他沉声道,“原先我想将她送官,看在她是老师独女的份上,我留她一条命,我们师徒之情便两清。”   慕容极卫急了,双手抓住那张纸,一目十行地看完,眼中发红道:“名舟,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清儿一辈子!”   “她自会好好地过完她的一辈子,”徐名舟自认已仁至义尽,不再欠慕容极卫,冷声道,“老师,您有没有想过,为何您的宝贝女儿会长成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妇人?”   他的清儿怎会心肠毒辣?她分明是那样可爱懂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时,伸着胖胖的手费力地替他盛饭,“爹爹吃。”脆生生的幼儿声仿佛还在耳畔。   是他害了她,是他害了她,慕容极卫拿着这张有如千斤重的薄纸,眼中落下一滴泪来,他这一生,为何有如此多的憾事……   慕容清一直被关在小院中,对朝中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她只是惶惶然地在等徐名舟所说的三天后的休书,心中千百种想法在脑中闪过。不会的,徐名舟是靠她爹上位的,有爹在,徐名舟不敢休她,他一定是吓唬她,不过是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千秋进门的时候顺利些。   没事,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千秋进门便进门,横竖她才是当家主母,到时要怎么磋磨千秋,不都是她说了算?徐名舟毕竟是个大男人,朝中事务繁忙,他还能事事管到不成?   心中所有的自我安慰在传来院门被打开的声音一瞬间破裂,慕容清想起那天徐名舟冷冽的眼神,还是微抖了抖,下定决心先忍一时之气,等会儿若是徐名舟谈条件,她便都先应着,反正来日方长。   徐名舟穿着赭色朝服,头戴官帽,显然是刚下朝,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往常他脸上都是带笑,削弱了气势,现在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真是十足的上位者的气势,他一言未发,先将休书掷到桌上。   慕容清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要休了她?   “城郊有座静心庵,很适合你去静静心。”徐名舟一挥手,安大安二上前,竟是要立刻押着慕容清走人的意思。   慕容清大惊,怒道:“徐名舟,就算你要将我休弃,你凭什么要将我送入庵中,我要回慕容府!”   “慕容府?”徐名舟轻笑一声,“已经没什么慕容府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清看着他讥诮的笑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怒道,“徐名舟,你是不是害我爹!”   徐名舟冷了脸,转身离去,安大安二一个捂嘴一个按身,麻利地将慕容清请出了清辉院。   一连解决了两件大事,徐名舟一身松快地回主院,前去探望还在养病的千秋,他推开门,便见千秋正在午睡,侧身躺在榻上,连睡时都睡得规规矩矩的,模样乖顺极了。   徐名舟放轻脚步,走到千秋跟前瞧她舒展细致的眉眼,养了三日,总算恢复些精神,不像那日回来时凄惨模样。   其实徐名舟心里有些疑问,那赖三说有人打晕他,带走了千秋,千秋中了药,也不可能一人跑到离禅房那么远的水潭,身上还盖着一件僧袍,只是他不敢问,怕千秋回想起那日的事心里会难受,有疑问,他自己会去查,千秋只要做他的宝贝小丫鬟就好。   徐名舟低头轻吻了吻她的眉尾,一抬头便见千秋已醒了,半睁着眼前瞧着他,慵懒道:“大人,你回来了?”   “嗯,”徐名舟复又亲了亲她半眯的双眸,“吵醒你了。”   千秋微微一笑,摇摇头,“是千秋自个睡醒了,大人今日下朝好迟,千秋等你用午膳都等的困了。”   “怎么你还没用午膳?”徐名舟皱眉道,“我回的晚,就别傻等,饿坏了可怎么好?”   千秋笑着起身,已是完全清醒,一双大眼睛里盛满柔和的笑意,“等这一会儿功夫哪会饿坏,跟大人一起用膳才吃得香呢。”   徐名舟突然心头一热,有人在府中等他用膳,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叫他心头甜的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徐名舟拉起她的手,轻轻咬了一下,柔声道,“我们一起用膳。” 第171章 陪嫁9   山间寺庙, 夜色凉如水,屋内烛影摇曳,窗边模糊地印着两个人影, 一站一坐。   “殿下, 事情已经办妥,”萧裕喜上眉梢地回禀,脸上是按耐不住的得意之色,“该是您出山的时候了。”   “萧裕,你什么都好, 就是心眼只长了一窍, 有空跟徐名舟多学学。”道玄不紧不慢地盘着一串褐色佛珠, 英俊的脸在昏黄烛光下端正庄严,双眼微阖,如同一位真正的佛家弟子,而不是那个白日那个对着千秋荤话连篇的邪僧。   萧裕在七殿下口中听了无数次类似的话,他倒也没有觉得不满或是自卑, 徐名舟那厮, 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长满心眼, 岂是常人可比, 他比不过也实属正常,就是不明白为何七殿下已暗中扳倒太子,为何还不出手?筹谋多日,不就为这个?   纵观皇室,几位皇子皆资质平平, 还有哪位皇子能是七殿下的对手?   萧裕将他心中的疑问道出,“殿下,都说打铁要趁热,属下不明,您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有什么可值得我去争夺?”道玄嗤笑一声,端正的脸又变得邪肆起来,他骨子里便不是个向佛之人,除非刻意收敛,否则浑身都散发桀骜不羁之气。   天子之位,他都不在乎,更何况区区一个太子的身份。   赵长东是景帝第七个儿子,他的母妃是后宫众多莺莺燕燕中无甚特别的一个,论出身,她不高不低,论样貌,在宫中众多美人之中也是不上不下,如此普通的一位宫妃,偏她生下的赵长东与众不同。   他衔珠而生,出生之时,时辰尚未到早晨,却突然旭日东升,朝霞满天,四方鸟雀来朝,与九天齐鸣,京中诸寺钟鼓不敲而响,后景帝将他口中所衔的珠子取下,发现那正是一枚舍利子。   如此不凡的出生让赵长东成了景帝的掌中宝,心头肉,也成了其他妃子皇子的眼中刺、肉中钉。   不知是否是他母妃福薄,生下他不过半年便溘然离世,景帝喜他出生祥瑞,又怜他幼年丧母,便将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宫内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赵长东,日盼夜盼地想着赵长东能长成一个废人。   叫他们失望的是,赵长东如他不凡的出生一般,不仅生得龙章凤姿,且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身子也十分强健,在武学上的天赋让宫中的师傅也渴叹:若是七殿下生在江湖中,必定会成为一名绝顶高手。   如此无可挑剔的一位皇子自然将其他皇子都衬成了泥,叫其他皇子厌恶嫉恨。   赵长东生得早慧,心中早已十分明白,他的几位兄长瞧着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太傅曾暗示他韬光养晦切莫锋芒毕露,在宫中太过惹眼,对他这样没有靠山的皇子百害而无一利,赵长东听了,挑眉一笑,“我本逍遥,何意惹凡尘?”   他们恨他,他们厌他,他们妒他,这些他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江山之主,至高权势在他心中如粪土一般,他赵长东浑身都是反骨,对这世间的贪嗔痴皆无兴趣,他们要嫉妒要怨恨,那是他们的事,都与他无关。   眼见赵长东越长越大,景帝的一颗心又全偏在他身上,几位母家强劲的皇子坐不住了,用尽各种阴谋阳谋,轮番上阵,只为了将赵长东从景帝的眼珠子里挖出来。   一开始,景帝是站在赵长东这边的,他对赵长东十多年的宠爱不会轻易撼动,可也架不住赵长东身上层出不穷的出乱子,而赵长东又一副对辩解都没兴趣的模样,渐渐的,景帝对这个偏爱的儿子真的生出些不满来,倒不是怀疑他真的做了那些错事,而是不喜他恃无恐的模样,难道真以为朕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太子人选?   赵长东十三岁那年,南方罕见的大旱,正值雨季的日子,竟然半月滴雨未降,宫中的人立刻嗅到了可以利用的味道,向景帝进献谗言,言此次灾祸都是由赵长东招来。   “胡言乱语,”景帝怒道,他就算对赵长东有所不满,也不会忘记他这个儿子的出生有多么得天独厚,“长东衔舍利子而生,怎会为我朝招来灾祸?”   “皇上,若是这舍利子就是为了镇邪呢?”钦天监监正的一席话让景帝顿时毛骨悚然,他先是不信,后是惶然,长东出生身带祥瑞,怎会是邪祟……但,若是万一呢?   南方的旱情越来越严重,祭拜祖先开坛求雨,能做的都做了,压力巨大的景帝终于将目光移向他曾经最偏爱的儿子,将赵长东交由钦天监处置,“别伤了他,驱了他身上的邪气便好。”景帝下令时,仍吩咐道,终究是他一手带大的儿子。   赵长东从郊外骑马打猎归来,在宫门口便被一群妖魔鬼怪团团围住,要抓他去寺庙作法,嘴里说着什么带他驱除邪祟,洗清罪孽,才能天降甘霖,他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父皇让你们来的?”问完之后,他自嘲地摇摇头,自顾自地说道,“我问的多余了。”若不是皇上首肯,这些人哪里有胆子来抓他堂堂七皇子。   想想这么些年,父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喜,宫中的后妃皇子没完没了的落井下石无聊手段,赵长东真是觉着没意思透了,他拔出靴中的短刀,将围着他的人吓了一跳,俱往后退了一步。   众所周知,七皇子武艺超群,乃是一位绝顶高手,钦天监监正大着胆子说道:“七皇子,您不要冲动,在宫门前动武罪同谋反,您可要三思啊。”   赵长东将短刀在手中翻转,挽了个花,对着众人朗声笑道:“我本逍遥,何意惹凡尘!”一刀便将长发削去,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脱冠披发,冷笑道:“我的罪,便是出生于皇家!不用你们这些废物来抓我,我自去皈依佛门,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如此狂言传到景帝耳中,景帝震怒不已,立即下令驱逐孽障,贬七皇子为庶人,赵长东是在寺庙中接的旨,圣旨来时,传旨太监尖声唤“七皇子接旨”,他已完成剃度,淡淡道:“贫僧法号道玄。”   说来也怪,赵长东出家第二日,南方便传来降雨的消息,也叫心中尚存一丝悔意的景帝彻底安了心,他的七儿子,果然是邪祟转世,才需舍利子镇身,枉费他放在身边疼了那么些年。   赵长东刚出家时,还有人盯着他,防备着他复起,眼见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仍窝在山上修佛,那些人也不再盯他,而是忙着争那个上头的位子,将赵长东赶走,终于有了空闲窝里斗。   如今七年过去,若不是有人刻意提起,谁也不会去想,山上还有个出了家的七皇子。   也不会知晓,正是这出了家的七皇子将朝中搅得地覆天翻。   道玄睁开双眼,眼中正是一丝嘲弄的笑意,“我要他亲自来求我。”   没等萧裕问出“他是谁”这个问题,道玄收起佛珠,又一本正经地问道:“最近徐名舟身边是不是多了个小丫鬟?”   “徐名舟身边不就那两个丫鬟?”萧裕摸摸下巴,“一个黑,一个壮,跟男子没什么区别。”   “不对,”道玄想到那丫鬟娇艳欲滴的脸孔和大胆热烈的情态,微微一笑,“是个俏丫鬟,你去查查。”   萧裕瞪大眼睛,“徐名舟身边会有个俏丫鬟?”徐名舟在他眼中,比七皇子还要像修佛之人,每日高深莫测地摆出一张假模假样的笑脸,跟庙里的佛像一模一样,若说徐名舟会带个俏丫鬟在身边,那这个俏丫鬟定是不简单,真难以想象徐名舟这样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的怪胎会跟一个丫鬟搞在一起。   “萧裕,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岁数,”道玄瞧着萧裕发愣的样子,调侃道,“趁早娶个姑娘回家。”   “殿下,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娶妻。”萧裕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做暗卫的第一天,就按照规矩,安排自个的身份在狱中假死,如今他是一个不存在与世间之人。   道玄不以为然,“想娶就娶,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世间有何事不能做?”   道玄个性桀骜自我,自然以为全天下都与他一样,可以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萧裕不是,他接着挠头,复又扭扭捏捏地说道:“总之,我就是不能娶妻。”他可答应了他前世的娘子,今世不娶,来世再续前缘。   ……   慕容清被押去郊外的路上,才终于知晓慕容极卫因贪污被革职流放,她怒道:“是徐名舟,是徐名舟陷害的我爹!”在马车中疯狂撕打押解她的安大,安大不胜其烦,直接抽绳将她捆了起来,堵上嘴,冷道:“大人不会冤枉好人。”   慕容清挣扎不开,只能涕泗横流地发出呜咽声,她不信她爹会是个贪官,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怎么会是坏人?定是徐名舟,是徐名舟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薄情人,害了她不够,还要害她爹,慕容清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徐名舟,你如此绝情,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静心庵在城郊一处幽静之地,里头的庵主,年轻时家人悉数死于一场意外,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便办了这静心庵来收留一些有心避世的女子,数十年下来,这静心庵办成了京中闻名的第一大尼姑庵。   庵内有数百名姑子,每日晨昏定省,挑水砍柴,自给自足,过得是清净悠闲的日子,这地方对许多伤心女子来说倒还真是个好去处,但对慕容清来说,便是难以忍受,仿佛炼狱。   她自小便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起居出入皆有人伺候,吃穿用度都是比着京中最时新最顶尖的,现待在这尼姑庵中,吃得粗茶淡饭,还要自己洗衣干活,慕容清第一天便受不了了,在庵中撒泼怒骂,要离开静心庵。   静心庵的庵主受了司徒大人的托付,怎么能随意放走慕容清,叫几个年轻健壮的姑子将慕容清关在屋内,命她抄经静心,慕容清哪肯,仍在屋中不断叫骂。   “文舒,看着她,等她抄完再给她饭吃。”庵主皱了皱眉,如此不堪管教,需用非常手段。   慕容清在庵中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心中越发恨毒了徐名舟,面上抄经念佛,内里却是想着如何反扑报复。   徐名舟尚且不知慕容清那边的状况,他忙着两件事,太子一系倒台,朝中也乱了起来,那些看不清形势之人互相扑咬的不少,徐名舟只管冷眼旁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中牟利,暗中又收了不少势力,这事只花了他十分之一的精力。   另十分之九的精力都花在他的宝贝丫鬟身上。   千秋的好,真是体会不尽,徐名舟喝着千秋刚泡的茶,放下茶碗,舒服地眯起了眼,“千秋,你的茶真是越泡越好。”   “大人喜欢就好。”千秋又替他续上半杯,乖巧地立在一旁,眼角却柔柔地瞄向徐名舟,欲言又止。   徐名舟看出来她是有话想说,可她这样欲语还休的模样真是惹人怜,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样,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于是他故意又端起茶碗,装作沉醉与香茶之中,甚至闭上了眼睛摇头晃脑地轻点膝盖。   聪明人装起傻来,都毫无痕迹。   听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徐名舟略略抬了眼皮,从缝隙中偷偷地观察千秋,见她不住地绞着双手,一张小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面上的神情越发窘迫焦急,大眼睛里水盈盈的,这都快要急哭了。   逗哭了可就过分了,徐名舟连忙张眼,直接问道:“千秋,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千秋抬头瞅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先前徐名舟还觉得有意思,这下看到她如此纠结,心里也不禁乱了起来,这小丫鬟怎么了,遇上什么难过的槛,这样难以启齿,他心中一急,不禁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别叫我着急。”   刚刚不是逗得挺开心的,现在着急?千秋在心中暗笑,逗小丫鬟好玩吗?面上还是那副“我有事但我不说”的模样。   徐名舟对朝中之事一息之间就能想个通透明白,对着小丫鬟倒是糊涂了起来,没辙地将千秋拉入怀中,将她如孩童般抱在怀里轻拍着哄道:“好千秋,你就告诉我吧,我什么事都应你。”   “大人,”千秋终于松口,在徐名舟瞬间变亮的眼神中轻声说道,“我能不能回家?”   “你说什么?”徐名舟的脸色变了,抱着千秋的手也紧了,千秋惊呼一声,“大人,您松松。”   徐名舟的逆鳞便是自己的所有物竟然会想离开,他的怒气瞬间被点燃,沉声道:“想叫我松开,你好跑回家?千秋,你是我的人,你这辈子也不能离开我。”   “大人,不……”千秋解释的话还未说完,嘴便被徐名舟堵住,徐名舟不想听她嘴里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干脆不让她说话。   嘴被堵住,千秋只能用手捶他,徐名舟的吻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热烈,千秋很快就被他带入到旋涡之中,嘤咛着倒在他怀里,柔顺地让徐名舟予取予求。   感受到她的顺从,徐名舟的怒气略微平复了些,吻起千秋来也越发温柔缠绵,将她的舌尖咬住又轻轻放开,握着她小蛮腰的手微微上移,在她姣好的身段上游移,一直摸上了她的雪峰,双指夹住那小小的一点,轻拢慢捻抹复挑,他的手指极长,除了那一点,上头的柔嫩也得到了他精心的爱抚。   千秋这媚骨在徐名舟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水,浑身酥麻得一震一震,许是受过情药的刺激,这具身子略尝过甜头,这回千秋自个儿动起情来比先前与徐名舟几次暧昧时更加蠢蠢欲动。   “大人,”千秋在徐名舟啄吻她的间隙,艰难地说道,“别只摸那一边。”另一边难受得都要发疯,身子不争气地叫嚣着想要更多。   徐名舟轻笑一声,在千秋饱满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都听千秋的。”一手如她所言从一处摸到另一处,他清俊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脸上的笑意同平时的虚伪模样不同,是十足地真心欢喜。   他的宝贝小丫鬟还是被他抓在手心,哪里也跑不了。   “千秋,”徐名舟俯身,将结实的胸膛压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微微磨蹭,便让千秋低吟轻叫着讨饶,“事情都解决了,你嫁给我,当司徒夫人,好不好?” 第172章 陪嫁10   千秋愣住, 徐名舟在说什么胡话呢?娶她一个出身低微的丫鬟做妻子?她以为他不过是玩弄丫鬟罢了,就算是喜欢,能有多喜欢?横竖他长得也十分俊俏, 她便陪他玩上一玩, 怎么这还玩出真情来了?   千秋是拿她见过的那些个高官公子去作比较,却不曾想徐名舟为人极端高傲自负,世间的身份门第在他心中一文不值,什么出身高贵还是低微,只要他喜欢, 哪怕是丫鬟又何妨?何况是这样世间难寻的合他心意的丫鬟, 叫他怎么疼, 怎么爱,都尚嫌不够。   原先想的一人独行也被他抛诸脑后,官场凶险,如无间地狱,若是不牵着这小丫鬟的手, 他怕自己会无所顾忌一头栽倒。   有了心头的牵挂, 他才更愿走下去。   “千秋, ”徐名舟恳切地又说道, “嫁给我,我不是说笑。”   千秋低下头,轻声道:“千秋哪配得起。”   “我说配得起便配得起,”徐名舟柔声道,“我说过, 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跟你一样,出生乡野,我们之间最般配不过。”   “可大人您现在已经是三公之一,”千秋绞着手,还是回避道,“我只是一个丫鬟。”   “三公如何,丫鬟又如何?”徐名舟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的眼中已泛起泪花,随即温柔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男子,而你却会泡世上最香的茶,要这样算,是我高攀了你。”   “大人!”千秋被他逗笑,眼角泛起一点泪花,但很快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即便大人不在意,可大人的同僚会如何看待大人?娶一个丫鬟做夫人,会叫他们笑话。”   徐名舟轻啄了一下她的眼睛,笑道:“谁敢笑话我?”脸上的神情骄傲自负,意气风发,端得是一副神采奕奕志得意满的模样,叫千秋看了,着迷地伸手摸他的脸,直到小手被他抓住时,才恍然自己竟又被美色所迷,怎么没中药,自个的意志力还那么薄弱。   “千秋,你不用顾忌别的,只需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做我的夫人?”徐名舟抓着她的手,缱绻地亲吻她的手心,抬起一双情真意切的双眼,双眉十足心机地微皱,手握重权却为情所困,真是矛盾的迷人,千秋心中暗道这样可算是犯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被美色蛊惑的小心脏,轻声道:“大人,可以给千秋一点时间想想吗?”   不可以,徐名舟很想果断地拒绝,然后禽兽地将千秋抗回屋子,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最好立刻怀上孩子,让她想跑也跑不了,但这些恶劣的想法也只能想想罢了,若是真的这样做,可是将千秋从他的生命中赶走,于是只能勉强维持风度地点点头,“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千秋羞涩地点点头,又突然叫道:“啊,大人,我能不能回家一趟?”在徐名舟脸色变黑之前,她立即解释道:“我只是想回去见我娘一回,去去就回。”   徐名舟脸色缓和下来,原来是想回娘家一趟,他还以为她打算回家之后不回来了。   “行,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徐名舟这下又变回大方的好大人,不再对着小丫鬟发疯。   千秋轻声道:“我想明日就动身,估摸着时间,能赶上娘的生辰。”   “明日?”徐名舟皱起了眉,太匆忙,朝中之事尚未处理完,叫他丢开手,下头没有一个能叫他放心的人接管,事情到最后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看出他的为难,千秋立即道:“大人,没事,我可以自个儿回去。”   “不成,”徐名舟怎么可能放心自己的心肝宝贝一个人回乡,路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叫他悔恨终身,这样的错误他犯过一次便够了,“我派人送你。”   得派个千万可靠的高手,徐名舟思及前次山上寺庙之事,到今日,他也未查出到底是谁救了千秋,想来想去,萧裕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无论是为人还是功夫都不错,虽说缺了那么点心眼,但护送千秋不需要什么心眼,怕只怕这小子对千秋会起什么歪心思。   想罢,徐名舟亲了亲千秋的额头,沉声道:“你去收拾东西,我出去办事。”放下千秋,又想到什么,拿出腰间挂着的玉牌,“去库房支一百两银子带给你娘。”   “大人,不行,千秋不能要。”千秋慌忙推辞。   徐名舟却不管,只将玉佩塞在她手里,轻声道:“别嫌少,不是大人不肯给,你娘在乡间生活,给太多银子只会招人,一百两银子刚好够她再添置一间屋子,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孩子大了,住在局促地方总是不好。”   千秋拿着玉佩,感动得眼中泪花微闪,“大人,您替千秋考虑得这样周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好。”   “傻丫头,”徐名舟刮了刮她的鼻子,“一百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若是你愿意,将你娘亲一家接到京中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认为你娘还是在乡间过闲散日子来得好。”   “当然,”千秋点点头,“娘在村里过得挺好,我不要她上京。”京中繁华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徐名舟见她一点就通,心中欢喜,又忍不住俯身轻啄了她一记,“我的好千秋,真是冰雪聪明。”这毫不吝啬的夸奖,叫他手下那些拼死拼活只能得到徐司徒一个点头的官员听见,可得气得要撞墙。   这心呀,偏到不知哪去了。   萧裕接到徐名舟的传信,急忙下山,马不停蹄地赶到司徒府,翻墙入院,来到徐名舟的书斋,急道:“有何要事?”信鸽飞来时,腿上绑的是红色信纸,这是表明徐名舟这有一等一的急事,他接到信,与七殿下说了一声,便立刻气都不喘地赶来。   “是有要事,”徐名舟嘴上说着紧急要事,手上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叠画像,在萧裕面前翻转过来,“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徐名舟,你十万火急地唤我来,就是为了这事?”萧裕不敢置信地指着画像,他无法说服自己徐名舟会干这样无聊的事,都要怀疑眼前的徐名舟是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当然不是,”徐名舟将画像往萧裕眼前一凑,“你只管瞧,有没有喜欢的,我自有用处。”   萧裕心中不知徐名舟卖得什么关子,但一想此人从不做无用之事,或许叫他来瞧画像,是真的有什么用,也只好半信半疑地凑过来看。   “眼睛太小,不喜欢。”   “皮肤太黑,不喜欢。”   “身量太矮,不喜欢。”   ……   十几张画像看下来,萧裕没有一张说喜欢。   徐名舟倒没想到这个缺心眼的萧裕在挑选女子的眼光上如此挑剔,奇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当然是得比照他娘子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水磨豆腐般雪白的皮肤,还有玲珑有致的身段,模样既可怜又标致,萧裕脑海中已浮现出一幅千秋向他温柔淡笑的模样,对着徐名舟高傲道:“这世间没有我喜欢的女子。”   这也没撒谎,他娘子可不已经不在人世间。   徐名舟最善看人是否撒谎,一瞧萧裕的模样,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中终于放下了心,“唤你来,是有一件正经要事请你去办。”   ……   “殿下,你能相信吗?”萧裕在道玄面前上蹿下跳,气得满脸通红,“徐名舟那厮用最紧急的红色信纸唤我,竟是为了让我护送他的小丫鬟回乡!”他堂堂一个暗卫,还是暗卫中的佼佼者,派他做这种事,徐名舟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不稀奇。”道玄半躺着翻着佛经,那日他收手也是因为瞧见那朵独特的红色烟花,徐名舟为了找这个丫鬟,将方圆十里的暗卫都召了出来,可见这丫鬟在他心中的地位之独特。   那丫鬟确实厉害,勾得他都动了欲,他与徐名舟在某些方面很是相似,徐名舟会喜欢那丫鬟一点也不稀奇。   道玄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你只管办好差事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谁让徐名舟也能支使暗卫呢?“到时我只管将那丫鬟当成一个物件就行了,”萧裕撇撇嘴,嘟囔道,“一个丫鬟,有什么好护送的,还怕人抢了不成?”   道玄将佛经盖在脸上,薄唇勾起一个邪笑,那丫鬟,倒真有值得抢上一抢的价值。   因心中不是很愿领这差事,萧裕消极怠工,一直等到徐名舟临上朝前才不情不愿地来到司徒府门口,护送人是个明面上的差事,是以萧裕还乔庄打扮了一番,将自己俊秀的脸化成了一个满脸胡子的粗糙大汉。   徐名舟倒是挺满意他这副模样,就是怕千秋被他吓坏,不放心地说道:“我去唤千秋出来。”   切,萧裕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色令智昏的徐名舟嗤之以鼻,一个小丫鬟,还要徐名舟亲自去唤,真是丢人,真是跌份,徐名舟这样的行径实在叫他不齿,不过他隐约获得了些优越感,像徐名舟这样平常目中无人的怪胎,迷上一个小丫鬟,不还是跟普通男子没什么区别?   不,看着比普通男子还要昏头。   徐名舟说的唤千秋,是唤醒千秋再帮她穿衣洗漱,叮嘱万千,跟个女儿要远游的焦虑母亲没什么分别,千秋都听笑了,“大人,千秋不小了,都懂。”   “你呀,”徐名舟抱住千秋,柔声道,“小丫鬟就是不懂大人的心。”   他说不懂,千秋便真的装作不懂,只沉默地靠在徐名舟怀里,屋里流淌着温情脉脉的离别气氛。   他们在屋子里你侬我侬,萧裕在门口抓蚊子,秋天的蚊子是最后一批蚊子不甘的反攻,又多又毒,叫萧裕不胜其烦,又在心里吐槽起徐名舟,在门前栽上那么多花草树木,平白招这么些蚊虫,文人酸气就是麻烦。   好不容易等来了徐名舟,只见他穿着威严的赭色朝服,脸上的神情可称得上是柔情似水,拉着身边一个身段窈窕的小丫鬟,时不时地低头说着什么,嘴角的笑意让萧裕看了就倒胃口。   这徐名舟还是假笑的好,瞧这笑的,可腻死人,对着个丫鬟有什么可这么黏黏糊糊的,萧裕瞥向徐名舟温柔注视的丫鬟,脸上不屑的表情僵住了。   那丫鬟明眸善睐,肤白如雪,长发飘飘,笑容如春花般烂漫,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爱娇惹人怜,分明是他的娘子才对!   萧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又惊疑地瞧着两人交握的手,徐名舟能抓着她,难道她化形了?不对,她是鬼,不是精怪,精怪才会化形,又往地上一瞧,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正亲密地靠在一起,萧裕心眼是比徐名舟少,但也绝不比常人笨,他脑中瞬间滑过一个可能是真相的念头。   不会的,她说的那样情深意切,怎么会是骗他?萧裕抿着嘴,双手紧紧按着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只是人有相似呢?   徐名舟再不舍,也只能将千秋交给萧裕,他对着一言不发的萧裕道:“务必将千秋平安带回京中。”   萧裕点点头,脸上的大胡子飘了起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徐名舟只当他是不愿意暴露身份,并未多想,离别的愁绪充斥心间,他平素的那些心眼也少了许多,没有看出萧裕的不对劲,又替千秋拢了拢额边的鬓发,柔声道:“早去早回,我在府中等你。”   “嗯,”千秋柔声道,“等娘的生辰过了,我就回来。”   她一出声,萧裕就已确定,她就是那天那个立在月光下的女子,他是做暗卫的,听声辨人是他做惯的事,哪怕有人刻意伪装他也能分辨的出,更何况千秋压根没认出这个大胡子是那日的愣头青,丝毫没有顾忌。   她真的是骗他的,萧裕沉默地坐在马车外赶车,心中不知是被她骗的愤怒多些还是发觉她还活着的喜悦多些,真叫是五味杂陈。   现在回想那日,她立在墙角,他根本看不见她是否有影子,还有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跳出此景,萧裕像个旁观者似的回想,才发现她当时分明连骗他都骗的很随意,心里一定觉得他傻极了。   千秋坐在马车里,被颠得屁股疼,这人不知道是徐名舟从哪里找来的,说是绝对可靠,人却古怪极了,满脸的大胡子看不清模样,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她上了马车就马上赶着马车走,马车赶得又快又急,像是后头有人在追。   “这位大人,”千秋被颠得忍无可忍,在马车里头轻声唤道,“您能不能慢些,颠得我难受。”语气中十分委屈。   马车外没有传来回答,过了片刻,那人倒是确实慢了下来。   “真是个怪人。”千秋嘟囔道,坐在外头的萧裕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气得要死,这骗人的小丫鬟还说他是怪人,怒气冲冲地扬起马鞭,正想重重挥下,将那骗子丫头重重地颠上一记,临拍到马屁股时,却又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恨恨地抽了一记车辕。   走了两个时辰,千秋撩起帘子,凑到萧裕身旁说道:“大人,能不能停一下马车?稍作休整再走。”   她靠得这么近,身上的香味不停地往萧裕鼻子里钻,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轻轻一拉缰绳,马儿便乖乖地停了下来。   这人虽然脾气古怪,倒还蛮听话的嘛,千秋满意地跳下马车,萧裕正巧将马车停在溪边,千秋下了车,先走到溪边,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拍了拍脸,“好凉快。”在马车里闷了半日,这山间的溪水拍在脸上倒真是舒服,千秋掏出帕子将脸上的水擦干,又将帕子浸湿拧干之后擦拭脖子。   萧裕坐在马车上,心中对着自己说别听别看,眼神却忍不住瞟下溪边的丽人,见她粉白的脸扑上一些溪水愈显得娇嫩可人,可见未施粉黛,真是天生丽质,再瞧她擦拭着的脖颈雪白修长,如白玉一般,叫人见了,恨不能成为她手中的帕子,好一亲方泽。   千秋洗完,觉得舒服了,刚要起身,惊喜地发现河里有好几条肥硕的大鱼,她冲着坐在马车上的萧裕雀跃道:“大人,这里有鱼!”   有鱼又怎么样?萧裕冷着张脸不说话,当然他满脸胡子,千秋也不知他表情如何,只瞧着河里的鱼儿,轻声道:“我娘做的烤鱼最好吃。”小时候实在贫困,她娘一个女子,为了不让两人饿死,有时会下水摸鱼,捻着鱼肉给千秋打牙祭,望着溪中的鱼,回想起幼时的情景,千秋的脸上是陷入回忆的哀伤而温柔的神情。   这神情叫萧裕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石子,往水中一扔,清脆的啪啪两声,两条鱼便被打了上来,落到千秋脚边上下扑腾,他对着惊讶的千秋说了今日第一个字——“吃。”   千秋看着满脸大胡子的男子,心想,这人虽然怪,但人还不坏嘛。   作者有话要说:萧裕:徐名舟有毛病,谁会喜欢一个丫鬟啊?!   千秋:嘤嘤嘤   萧裕:脸好疼,娘子吹吹 第173章 陪嫁11   千秋什么事都做得不赖, 料理两条鱼更是不在话下,向那大胡子男子借了一把短刀,利落地杀起鱼来, 有道是朔风起, 秋鱼肥,这山间溪水里的野生活鱼肥美无比,千秋生了火,将鱼串好,自顾自地烤起鱼来。   萧裕没想到她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小丫鬟干起这种杀鱼的事儿也很利落, 转念一想她才不是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娇弱可怜的小丫头样, 骗他的时候分明狡猾的很。   “大人, 给。”千秋烤完鱼,将其中一条递给那大胡子,那大胡子脸埋在胡子里也瞧不出什么神情,抱着手一言不发的不说要,也不说不要, 等千秋举的手酸想收回手时, 那大胡子才慢条斯理地伸手来拿。   真是个怪人, 千秋心中暗暗吐槽, 自个坐在溪边,对着湖光山色,吃着自己亲手烤的鱼,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到娘,心里别提多美了。   她吃得开心, 萧裕拿着手上香喷喷的烤鱼却下不了口,脸上粘的胡子太多,不方便吃那么麻烦的东西,可这烤鱼的香气又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瞄了千秋一眼,见她背对着他吃得十分陶醉,遂也背过身去,偷偷捞起胡子,咬上一口,这小丫鬟的手艺倒还真不赖。   萧裕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解决,嘴里被鱼刺戳破了好几处,也顾不得了,赶紧吃完将胡子捋好,回头一看那小丫鬟还慢条斯理地在吃着,白着急了。   千秋总觉得这个大胡子吃了她的鱼之后,非但对她态度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阴阳怪气的,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谁稀罕呢?千秋不管他,两人互不理睬,相安无事地赶路。   路上十分顺利,在接近村落的小路上,却出了乱子,千秋坐在马车中正顺着摇晃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外头“哇呀呀”的呼喊声,一下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只听得外头有人用粗嘎的嗓音叫嚣着:“大胡子,你车里是什么人?”这声音不仅难听也十分有特色,如同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千秋一下就想起来,是他,是那个其中一辈子杀了千秋的劫匪!   千秋心中顿时揪紧,身体中可怕的记忆被唤醒,她哆哆嗦嗦地抖着身子,轻声在马车里唤道:“大人。”想寻求一丝安慰和支持。   尽管她声音极小,萧裕也还是听到了,也听出了她这两个字中包含的惊惶恐惧,他沉稳地回答:“嗯。”   仅仅这一个字,铿锵有力,便十分让人安心,千秋在马车里镇定下来,不怕,这是徐名舟找来的人,定能护她周全。   “喂,大胡子,大爷问你话呢给大爷装死?”匪首眯了眯眼,猥琐道,“车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小娘们?”   萧裕冷笑一声,拔出靴中的短刀,那千秋先前用来杀鱼的短刀在他手上散发着凛冽的杀气,一群杂碎不自量力,找死!   马车外头几声短促的惨叫之后,再无声音,千秋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大着胆子轻声唤道:“大人?”   “嗯。”萧裕还是简短的一个字,将刀上的血迹甩干,利落地跳回马车,一抖缰绳,马车又缓缓向前行进。   千秋长舒了一口气,这群匪徒就像她命中的一个坎,这回可总算过去了,多亏了有这可靠的大胡子在,千秋这下再也不觉着这大胡子怪了,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赶车的萧裕脆生生地道:“大人,谢谢你。”   “嗯。”萧裕还是冷淡的样子,他本想说有什么好谢的,他不过是按徐名舟吩咐办事,要不是徐名舟特意吩咐,他才不会管她……哎,幸好是他,换了别人,这么一群人,换个功夫稍微不济的,这小丫鬟就得羊入虎口,一想到那可能的恶果,萧裕心里一阵不舒服。   一定是因为他太善良了,见不得别人受伤,哪怕这个人是个可恶的骗子。   刚刚杀了一群人的萧裕倒还真对自己夸得下口。   过了这条路,千秋终于瞧见了自家村口的模样,一晃快十年了,村口还是那样,一口水井,有几个妇人在那打水说笑,几个孩童围着他们的娘亲打打闹闹。   真怀念啊,千秋跳下马车,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景,不禁红了眼眶。   一旁的萧裕看得心中又不舒服,女人就是麻烦,无缘无故地哭什么?   打水的妇人们瞧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看着眼生,互相张望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姑娘回来探亲?   千秋背着包袱上前,柔声问道:“请问黄德顺黄大爷住在哪?”那几个妇人倒也不怀疑千秋是不是什么坏人,爽快地给千秋指了路,指完才问道:“姑娘,你是黄德顺的谁呀?”千秋笑着说:“黄大爷是我的继父。”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一把松子糖分给那几个看热闹的孩子。   那些孩子高兴极了,围在千秋身边甜言蜜语地唤她漂亮姐姐,千秋瞧他们应该与她弟弟差不多年岁,脸上也露出喜爱的笑容。   这丫鬟,怎么有好几张不同的面孔,萧裕望着她温柔的与孩子们达成一片,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他呢?   “大人,我们进去吧。”千秋跟孩子们笑闹过了,向还站在马车边的萧裕招手,脸上笑意盈盈,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模样。   骗子丫鬟,装得还挺像,萧裕背着手跟了上去。   千秋娘再嫁的是一个富户,在村里过的是极舒服的日子,心里就只有一件心事,那就是在京中高门大户里做丫鬟的女儿,这回女儿说要回来替她过寿,千秋的娘喜的几日都睡不好觉,半夜醒来念叨着还差了什么东西没给千秋准备。   左盼右盼,算算日子,千秋过两天就该到了,千秋娘拿着一块五花肉细细地将粗盐抹在上面,今天下腌,后天拿出来刚好,想着千秋吃着她做的饭菜,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她的宝贝千秋,终于要回来了,不知她是高了矮了胖了瘦了。   村外头看着没变,村里头变化还是挺大的,以前破烂的茅草屋都不见了,都是青砖绿瓦,瞧着就勃勃生机的模样,千秋欣慰不已,看到家乡比以前好,心里真高兴,想必娘现在过得应该也不错。   照着村头几个妇人指的路,再问了几户人家,千秋很快到了黄家门前,挺大的一个院落,看着很齐整,门口长着郁郁葱葱的藤蔓,有个小孩正蹲在那,拿着根小草拨弄地上的蜗牛玩。   千秋看着他短短的头发,小小的一个,圆润可爱的模样,心中不禁软成一片,轻声唤道:“你是千夏吗?”   黄千夏一抬头,是个黝黑的虎头虎脑孩子,一双大眼睛与千秋有五分相似,他没见过千秋,却一点也不怕生,很老成地回道:“我是黄千夏,你是谁呀?”   “我……我是你的姐姐,千秋。”千秋说到后头,声音已经哽咽。   黄千夏听了,圆圆的小嘴睁得老大,手上的草都掉在了地上,愣愣地瞧着眼圈红了的千秋。   千秋心想他出生时,她已离家,或许家里人未曾提过他有一个姐姐,一时慌了神,可别吓着他,连忙说道:“我是在你前头的那个姐姐。”   “噗。”萧裕忍不住笑了,嘴边的胡子吹了起来,这不是说的废话,她是姐姐,当然在前头了。   “姐姐!千秋姐姐!”黄千夏却终于反应过来,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对着屋里头喊,“娘,你快出来,千秋姐姐回家了!”   娘一直跟他说,他有个可好可好的姐姐,长得可漂亮了!这下总算见到漂亮姐姐了!得赶紧去找赵有才,让他瞧瞧他才不是撒谎,他就是有个姐姐,比他姐漂亮多了!   千秋娘在院子里头听见儿子的喊声,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放下手里的猪肉,心砰砰直跳地往外走,走到院门口,一打开门,瞧见一个大眼睛白皮肤的漂亮姑娘眼睛红红地望着她,千秋娘的心揪了起来,这就是千秋,她的千秋!   “千秋!”   “娘!”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萧裕别扭地转了过去,他突然想到他死去的娘了。   黄千夏像只小猪似的拱来拱去,企图拱进两人的怀抱,发现自己的娘亲与姐姐抱得太紧,根本挤不进去时,放弃地退了出来,耷拉着脑袋,沮丧了一会儿,马上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起来,撒起腿往外跑。   “赵婶,赵有才在吗?我姐回来了,可漂亮,就在院门口呢。”黄千夏扒拉着赵家的门,昂着脑袋炫耀。   赵有才端着碗吸着鼻涕走出来,“黄千夏,你又吹牛。”   “这回是真的。”黄千夏二话不说拉着赵有才往自家院子跑,赵有才端着碗磕磕绊绊地跑,哎哟哎哟地叫唤,“黄千夏,摔坏了我的碗要你赔。”   两个小孩跑到院门口,只瞧见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高大男人站在那,见他俩大呼小叫地跑来,狠狠瞪他们一眼,赵有才胆子小,没见过生人,哇哇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流,“黄千夏,你又骗我!这是男的,哪是你姐?长得还这么丑!”   萧裕额头青筋暴起,小屁孩,说谁长得丑呢?   “千夏,你跑哪去了?”千秋从里屋走出来,温柔地牵起黄千夏的手,黄千夏冲一旁看呆了的赵有才得意地撇了下嘴,怎么样,就说他姐漂亮。 第174章 陪嫁12   千秋先拉住了黄千夏, 才注意到脸上挂着眼泪鼻涕的赵有才,忙掏出还剩下的几颗松子糖放到他手中,轻声道:“你是千夏的朋友吗?你怎么哭了?”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 他是我的跟班。”黄千夏冲着赵有才做了个鬼脸, 拉着千秋往里走,对着站在门口的萧裕也招呼道,“大胡子,快进来吃饭,我娘做的饼可好吃了。”   自来熟的黄千夏对着古里古怪的萧裕毫无畏惧, 萧裕不禁心中暗道:姐弟两个还真像, 胆子都大得很。   千秋娘的手艺确实好, 萧裕撩着胡子吃了好几碗,叫一旁的黄千夏看了噗嗤噗嗤地乱笑,被萧裕瞪了几眼,笑得更欢了。。   黄千夏他爹这几日都在外头忙着农收,一直到千秋娘生辰这天才回来, 千秋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继父, 发现他相貌端正, 谈吐举止都很得体, 是个好人,千秋打心里替她娘高兴,她娘后半辈子算是有指望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了个生辰,晚上千秋将她娘唤到她住的屋里,拿出了那一百两银子, 交给她让她扩一扩屋子。   “千秋,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千秋娘吓了一跳,这在高门大户家做丫鬟能挣这么多银子?   千秋想了想,还是留一半说一半,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些都是主子赏的,我没有花银子的去处,您拿着吧。”   “这主子怎么这么大方?”千秋娘还是不肯拿,急忙问道,“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   千秋一时语塞,犹豫的模样让千秋娘心里有了答案,千秋娘将银子塞到她怀里,“你去还给那个主子,咱们就只做他们家里的丫头,别的都不干,千秋,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不娘给你银子,你赎了身,回村里嫁个好人家,跟娘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娘,”千秋重又将银子放到桌上,低声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这银子您就安心拿着吧,您若是不拿,我在京城都不安心。”   千秋娘忧心忡忡道:“千秋,你是个有主意的好孩子,可有些事,你千万不能糊涂啊。”   “娘,您相信我,”千秋握住她娘的手,靠在她肩头,低声道,“我心里有分寸。”   这银子千秋娘还是没要,千秋也没再坚持,打算走的时候偷偷留在屋里,第二日就要走了,千秋睡不着,出来走到院子里看星星,这里的星星比京中的星星多又亮,她昂着头瞧着满头星斗,不禁有些迷惘。   徐名舟,值得托付吗?老天爷就是想让她有一个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不留在村子里嫁人?”萧裕站在她背后,突然出声问道,母女两人的对话他在房顶听了个明明白白,说实话,虽然他与徐名舟相熟,但也觉得对这个小丫鬟来说,与其嫁给徐名舟做妾还不如留在村里找个好人嫁了。   徐名舟是人中之龙,锋芒毕露气焰太盛,她一个小丫鬟,再可怜可爱,能得徐名舟几年疼爱?   千秋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是夜色太温柔,星星太明亮,千秋突然想跟这个大胡子男人说一说她的其中一个故事。   “我曾经嫁过人,”千秋托腮笑道,“是个太尉府的侍卫,孤身一人,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可我嫁过去,当天夜里,他就被抓了,在牢里畏罪自尽,我就当寡妇啦,老天爷不让我随便嫁人呢。”   萧裕抱着的双臂微微颤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千秋,有些震惊又有些糊涂,那人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他?若是当初媒婆说的亲事他应下来,那可不就是这么个结局?   这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他前世的妻子?   千秋扑哧一笑,梦呓般说道:“我胡说的,我哪嫁过人呢。”   回去的路上,萧裕几次想问千秋,到底她说的嫁人是怎么一回事,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憋了一肚子的话,自个难受,千秋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自得的在马车里哼着乡间小调。   那轻快的曲子由她唱出来,格外柔媚软糯,叫萧裕听得心头火起,连赶带跑地很快便赶到京郊,突然想起徐名舟先前被休弃的发妻正是在京郊的静心庵,徐名舟这厮,能亲手将岳父兼恩师送入牢狱,又立即休弃恩师之女,如此心狠手辣,绝不是会为美色所惑之人。   这小丫鬟此时被徐名舟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得点醒她,萧裕暗想,谁让自己善良呢,不忍心这丫鬟掉入徐名舟这个火坑。   千秋坐在马车里对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等萧裕停了马车,她才撩起帘子,奇道:“大人,这是到哪了?”   “静心庵。”萧裕指着上头的匾额,下了马车,示意千秋也下来,千秋不明所以地下车,“来这里做什么?”休息?这眼看着就是京郊,再赶上一个时辰的路,也就能回司徒府了。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看在这个大胡子男人救过她,应该也不会害她,千秋还是随着萧裕进了庵内。   这静心庵,外头看着就十分庄严肃穆,里头也幽静秀丽的很,走在里头的姑子都气定神闲,见了千秋和萧裕两个生人,纵使萧裕样子看上去不是个好人,也都镇定有礼地向他们招呼。   萧裕将千秋留在庵主门外,自去见庵主,拿了徐名舟留给他的信物,要带千秋去见慕容清,庵主一见徐名舟的章印,再瞧萧裕不同常人的模样,立即信了,派一个姑子引他们去慕容清的院子。   千秋跟在姑子后头有些不明所以,这大胡子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等那姑子一开门,千秋听到里头熟悉的骂声,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慕容清的声音?她只知晓徐名舟已休了慕容清,将她赶出司徒府,却不知慕容清竟在静心庵里,难不成她那心肠还能出家修佛不成?   看着她惊愕的样子,萧裕心中暗道:怕了吧?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老虔婆!”慕容清骂的嗓子都哑了,她也不服输,她一贯是个骄傲到极点的女子,便是徐名舟再派人怎么磋磨她,她也不会屈服,她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女,她不会就这样算了。   萧裕撇撇嘴,这徐名舟前头这个正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他低下头轻声道:“瞧见她的下场没?”   千秋抬头望他,看到他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子,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她皱着眉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心里一边疑惑着一边不懂萧裕的意思,他这话怎么隐隐有拆徐名舟台的意思,他真是徐名舟的手下?   “不死心?”萧裕皱眉,往前一步,“进去瞧瞧?”   瞧便瞧,千秋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信步走进院子,看慕容清的笑话,那她有时间。   萧裕不想掺和女子之间的事情,听说那些女子打起来,鸡飞狗跳的可不好看,他就站在门外,若是千秋叫得太惨,他便进去帮上一帮,想那慕容清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千秋连杀鱼都那么利落,应当也不会落在下风。   慕容清骂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心中自然是一刻也不忘记对徐名舟的怨恨。   “姑娘,”千秋轻声唤道,“您还好吗?”   这轻柔的一声听在慕容清耳里,如炸雷一般,她立即回头,真是千秋,水润标致地立在门口,看上去滋润极了,与形容憔悴的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别人瞧了,怕是会觉得千秋才是小姐。   “千、秋!”慕容清咬着牙,沙哑道,“你这贱人,来看我的笑话!”   千秋心中为她鼓了鼓掌,慕容清不算笨嘛,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与她倒是挺默契的,对她的来意一猜就中,但她面上还是温柔淡然的模样,微微一笑,十分圣母,万分欠扁,“姑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千秋,千秋什么也没做错啊。”   慕容清气得脸色发青,怒道:“贱人!都是你勾得徐名舟如此害我!”   “姑娘,不是我,”千秋委屈地拿出帕子抹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漂亮的大眼轻轻往上一挑,真是活色生香,“是大人非要娶我。”气死你。   “你……”慕容清果然气得发疯,脸色涨红,捶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千秋撇着嘴偷笑一声,摇曳生姿地走到她身边,俯身故意柔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千秋替您倒杯茶?”   慕容清双眼暴起地瞧着千秋,突然拔下发间的簪子狠狠朝千秋刺下,千秋灵敏地一闪,却还是被她刺中了肩头,痛呼一声推开慕容清,外头听到动静的萧裕立即冲了进来,只见千秋扶着肩头,脸色发白地靠在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贱人活不成了!”慕容清疯狂地大笑,脸上笑出了泪,样子看上去可怖极了,“这簪子上有毒,你会死在我前头,哈哈哈哈天意啊!”   前几日她听那几个老虔婆说买了毒粉来毒庵中的硕鼠,她便长了个心眼,偷偷去收集了一些毒粉,放入水中,将头上的簪子夜里浸泡在其中,白日便戴在头上,就等着或许哪天徐名舟会来看她,到时,便乘其不备杀了他!   没想到,没等到徐名舟这负心薄幸之人,倒是等来了千秋这贱人,本不想将这机会浪费在这贱人身上,奈何这贱人着实太过嚣张。   “痛快!”慕容清狞笑道,“真是老天开眼!”   千秋摸着肩膀,脸色惨白,嘴角也渗出鲜血,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慕容清,你真是想太多,老天爷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第175章 陪嫁13   千秋经历剧痛醒来, 再睁眼时正瞧见萧裕站在静心庵门口等她下马车,仔细一瞧,还能瞧出他眼中的满心期待, 她怒火中烧地下车, 冷冷地盯着萧裕,真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满脸的胡子拔光。   “大人,您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瞧慕容清的下场?好警示我一番?”千秋的小脸因为愤怒而红扑扑的,娇艳无比,嘴上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讥讽地对着萧裕说道, “不牢您费心了, 我就是看中徐大人位高权重,哪怕以后被他抛弃也值了。”   说罢,背着身上的包袱转身就走,莫名又死了一次,生气, 不想理这人, 她宁愿自己走回京。   “你为什么骗我?”萧裕望着她的背影, 终于忍不住说道。   怒气冲冲的千秋停住脚步, 回头将两条辫子甩的飞起,“我骗您什么了?”   “你不是说是我前世的妻子,还要来世与我再续前缘。”萧裕被她先前一番抢白刺痛了心,双目沉沉地盯着千秋,瞧着她变得惊讶的脸色, 伸手将脸上的胡子扯了下来,因为扯得太急,白净的面上还有几处发红,千秋对他这张纯良可爱的脸十分有印象。   这……千秋被萧裕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满腔怒气都成了哑炮,怎么突然不占理的就成了她,她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知该说些什么。   占了上风的萧裕也并没有多高兴,他走到千秋面前,瞧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有些不想再与她计较,只沉声道:“我是一片好意,徐名舟权倾朝野,以后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与你身份相差太远,你跟着他,会受委屈。”   “他说过,不会让我受委屈。”千秋呐呐地说道。   “没错!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徐名舟骑着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千秋身后,对着萧裕冷声道:“萧裕,你逾矩了。”眼神中已浮现出了点点杀意。   千秋惊喜地回头,正瞧见徐名舟穿着一身青色长袍,骑着高头大马,脸上神色不善,“大人!”   徐名舟低头向千秋伸手,神色略有缓和,“千秋,上马。”   “嗯!”千秋将手递给他,徐名舟一使劲便将她拉到马背上,环住她握紧缰绳,对着静立的萧裕道:“我们的事,改日再算。”说罢,抱着千秋拍马离去。   徐名舟抱着千秋策马,心中怒气仍在翻腾,他原先以为萧裕是个靠得住的人选,没想到也会在背后捅刀,简直如同监守自盗,按律当斩,若不是在城头瞭望的士兵通知他看到了司徒家的马车,他要是稍来晚些,真不知萧裕要如何。   带着千秋去见慕容清那恶毒女人?还不知那女人留着多少恶毒手段,便是那些恶言恶语也够叫千秋难受的了。   真是该死。   “大人,”千秋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怒气,不安地轻抚了抚他紧绷的手臂,柔声道,“快进城了,将千秋放下吧。”   “不放,”徐名舟淡淡道,低头望着怀里的佳人,沉声道,“我徐名舟的女人,没什么见不得人。”   便是全京城都知道他迷上了一个丫鬟又如何,他不仅要娶她,还要风风光光地娶她,叫世人都瞧瞧,瞧瞧他徐名舟是否会让她受委屈。   这种少年意气,徐名舟已许久不曾体会,抱着羞怯的千秋在京中街道上策马缓行,胸腔中充满一股力量,他要让千秋成为京中最让人羡慕的女子,他能做到!   千秋羞的恨不能躲进他怀里,只能拼命低着头,尽力将脸藏起来,面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徐名舟瞧见她害羞的可爱模样,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定要将她抱起来狠狠地亲上几口。   这几日不见她,他总是神思不属,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京中的百姓见过徐名舟的不少,徐名舟乃是当年轰动全城的少年状元,且生得俊俏非凡,外号花郎,可是不少京中女子的梦中情人,可惜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当妻子,现在刚休了妻,怎么怀里就抱着一个姑娘,这下京中那些觊觎着司徒夫人之位的女子又要碎一地的芳心。   这短短的路程,千秋却觉得极漫长,抓着徐名舟的手心都出汗了,徐名舟毫不介意地与她五指相扣,两人手心黏糊糊地凑在一起,亲密无间。   下马时,徐名舟不让她自个下来,还是将她抱下,仿佛她没长腿似的,在司徒府众人眼中就这样抱着千秋回了卧房。   一回卧房,徐名舟便将迫不及待地吻上千秋,吻得又凶又急,千秋被他迅猛的攻势吓到,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柔顺地迎合他。   “千秋,”徐名舟吻过之后,才对着千秋开始倾诉他这几天的相思之苦,“我一直在想你,白日想,夜里也想,梦里还想。”   千秋脸红了,靠在徐名舟肩上,轻声道:“千秋也想大人的。”   徐名舟大喜:“那你考虑好了吗?”   “嗯。”千秋羞涩地点点头,“承蒙大人不弃,千秋愿一直服侍大人。”   像千秋这样腼腆内敛的个性能说出这样的话,与他那些炽热爱语是一样的,徐名舟心满意足地抱着千秋转圈,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般大笑,“我徐名舟要娶妻了!”   千秋环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道:“大人,慢点。”   徐名舟乐得找不着北时,萧裕正脚步沉重地往山上赶,这是他第一次办砸了差事,神情恹恹地向道玄复命。   道玄听他说了前因后果,噗嗤一笑,“萧裕,我原先以为徐名舟讨厌你,没想到,他对你已算是很喜欢了。”若是常人,这样在徐名舟的背后搞小动作,现在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小丫鬟是一时被迷惑,到时被徐名舟抛弃,有她哭的时候。”萧裕忿忿地说道。   “萧裕,你变了,”道玄放下佛经,稀奇地瞧着萧裕,瞧的萧裕毛骨悚然,不自在地摸了摸脸,“脸上的红痕是摘胡子时留下的。”   “我不是说你的脸,”道玄脸上露出一个邪笑,“我说的是你的心。”   这小丫鬟是怎么长的,能惹徐名舟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喜欢,也能得萧裕这样心思简单的人喜欢,难道她真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就连他,这几日夜里也时常想起她那日在瀑边的情态,不得不念佛经静心。   不妙啊不妙。   徐名舟想风风光光地娶千秋为妻,他不求大媒,直接进宫面圣,求个赐婚恩典。   这个做法着实大胆,简直称得上放肆,去求皇上替司徒与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赐婚,且是在徐名舟刚刚休妻不久,这是故意要惹皇上生气啊。   皇上也确实生气,他板着张脸,龙颜薄怒,轻喝道:“爱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没疯,”徐名舟叩首,坚持道,“臣心悦一女子,她身份低微,恐世人看轻她,恳请皇上赐婚。”   “徐名舟,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拍了一下御案,怒道,“让朕给一个丫鬟抬身份!朕看你是头脑发昏!”   徐名舟苦笑一声,“皇上,臣乃一普通男子,情之所至,哪怕头脑发昏也只想为心爱的女子求一个恩典。”   “哎,你呀,”皇帝见他如此执着,倒收敛了怒气勃发的模样,摇头叹道,“朕以为你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原来只是没戳到你的软肋。”   “臣太过儿女情长。”徐名舟像是自嘲似的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已经完全没了怒气,对徐名舟说道:“朕这里有件差事给你办,办好了,朕再考虑你这个请求。”   来了,徐名舟心中暗道,“臣领旨。”   带着圣旨,徐名舟神色淡淡地离开皇宫,一直到出了宫门,脸上才露出一个淡笑,果然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子被圈禁而不废的原因只有一个,皇上实在没有一个拿得出的儿子,那些个皇子都被赵长东暗中扳倒,现在废太子,朝中诸位臣子必定请旨再立太子,到时皇上可就进退两难了。   现在他只剩一个选择,他还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好儿子,在山上当和尚,只是这儿子浑身反骨,又是他当年亲自下旨贬为庶民,若是直接下旨将老七召回,那驴脾气保不齐又要拿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景帝已经七年无所出,若不是无可奈何,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赵长东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身上。   徐名舟与赵长东年龄相仿,又是朝中难得的聪明人,办得差事都能叫景帝满意,这次他正愁不能拉下脸命徐名舟办这糊涂差事,没想到徐名舟自己凑上来送上把柄软肋,一道赐婚旨意换一个儿子回来,划算。   当然,景帝这一切的盘算都在徐名舟的意料之中。   此事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好事,徐名舟马不停蹄地上山去找道玄,被僧人告知道玄正在后山练武。   徐名舟来到后山,突然发现这正是当日千秋被找到时的地方,心中有些不适,也只能先压下,正事要紧,只见道玄披着深色袈裟,盘坐在瀑布之下,受着巨大的水流冲击,双手合十面不改色,倒真有一副苦行僧的做派。   “道玄,”徐名舟对赵长东总是不甚恭敬,一是因为他自负骄傲,不喜向人低头,二也因为赵长东不在乎皇子身份,“出来。”   道玄睁开眼,湍急的水流从他的睫毛流下,他仍十分镇定,问道:“为何?”   “该是你做回赵长东的时候了。”徐名舟双目灼灼地盯着赵长东,夙愿一朝得偿,应是志得意满。   道玄却兴趣缺缺地复又闭上了眼睛,“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徐名舟笑道,“皇上已经没有看得上的儿子,心里急得很。”   “哦?我却觉得他还不够急,”道玄淡淡地说道,“若是真的急,他便应亲自来。”亲自在他面前认错。   徐名舟有些不悦,他与赵长东是相似的自以为是,但他与赵长东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办事只看重结果,而赵长东在乎的却总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徐名舟看来,他这叫不切实际。   “道玄,有个道理叫见好就收。”徐名舟道,希望道玄能顺着台阶往下走。   可道玄连自己当皇帝的老子都是说翻脸就翻脸,哪会向徐名舟低头,不仅没有顺着台阶下,还抬眼邪笑,故意挑衅道:“你不是一直在查那日救那小丫鬟的人是谁吗?就是我。” 第176章 陪嫁14   徐名舟从道玄脸上的笑容中察觉出一丝古怪, 神色微变,恼道:“你什么意思?”   道玄但笑不语,微闭的双眼睁开, 眼神十分戏谑, 仿佛在说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山间瀑布轰鸣,奔腾的水流迅猛地拍击碎石,溅起的水珠晶莹四溅,气氛十分紧张,两人沉默地互相望着, 只用眼神角力, 徐名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道玄仍是那副眯眯笑的模样,半晌,徐名舟收回目光,双手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道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心中兴味盎然, 徐名舟动了真火, 朝野上下又要鸡飞狗跳, 悠哉悠哉,山间好风光,尘世纷扰与他无关,道玄微笑着复又闭上双眼。   徐名舟确实生气了,他心中怒火翻腾, 与萧裕带千秋去静心庵时的怒气不同,道玄是故意在挑衅他,他或许对千秋并无非分之想,只是为了搪塞徐名舟的要求。   他这种方式的确很奏效,成功地让徐名舟并不期待道玄出山,甚至很想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还未坐上储君的位置,就如此嚣张,想试探他的底线?权势与佳人在他心中孰轻孰重?   权势他要,佳人也要。   徐名舟紧抿着双唇,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坐在书房中慢慢摩挲着椅子上的虎头,回想当日他找到千秋之时的情景,灰色的僧袍盖着她曼妙的身躯,她潮红的脸色和含春的眼角,道玄动她了吗?   “大人,”千秋端着茶碗唤了徐名舟三声,徐名舟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疑惑地问道,“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事,”徐名舟神色如常地接过茶碗,轻轻一嗅,“好香。”   千秋见他与往常一样喝了茶,拉着她的手说笑,想他或许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她也帮不上上忙,只尽力捡着她听到的一些京中趣事说与他听。   徐名舟含笑听着,间或认真地点评上一两句。   “大人,你认识京兆尹大人吗?”千秋兴奋地晃了晃徐名舟的手臂,那明显故意卖关子的模样叫徐名舟看了就觉得可爱,徐名舟点了点头,“认识,但不熟。”朝中大小官员他都认识,不仅认识,每个官员都有一笔黑账或是私隐在他手中。   千秋神秘地一笑,大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压低了嗓子,轻声道:“听说京兆尹大人家里闹鬼,夜里有小孩在哭呢。”   那是他新纳的小妾养的一只狸花猫,到了发情的时候了,徐名舟心里一清二楚,脸上却做出好奇的模样,“哦,真的?”   “是真的!”千秋紧张地靠在徐名舟耳边轻声道,“听说是京兆尹大人判了冤案,他们家里才闹得鬼。”   若是判了冤案,就要闹鬼,那朝中上下官员家里定是都要鸡犬不宁了,这说法太过天真可笑,若是换了旁人说,徐名舟心中定会觉得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但从他的宝贝小丫鬟口中说出来,就是天真有趣,徐名舟拉住她的手,抬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千秋,你把大人吓坏了,今晚大人不敢一个人就寝。”   千秋红着脸甩开他的手,嗔怪道:“大人逗我呢,不理你了。”拿了茶碗,娇笑地跑走,在书斋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徐名舟双目沉沉地望着千秋离去的背影,心中打定了主意,他的好千秋,凭什么叫旁人去想。   翌日,徐名舟清晨进宫面圣,皇帝喜不自胜,以为他将事情办妥,没想到徐名舟不仅没把事情办妥,还直言七皇子不堪大用,请皇上收回成命。   “徐名舟,”景帝隐隐发怒,冷笑道,“你现在敢揣测朕的心思了。”   徐名舟丝毫不慌,而是一跪到底,五体投地,恭敬道:“皇上,请恕微臣直言,此次太子之事,实有蹊跷,概因涉及恩师,故而微臣先前一直避嫌,恩师流放之时,曾与臣交待请臣小心行事,谨言慎行,切莫让有些局外之人抓了把柄,搅浑了朝中大局,这才警醒了臣。”   “局外之人?”景帝眯了眯眼,“你指谁?”   “皇上,您瞧太子之事,谁能得利,谁便是那局外之人。”徐名舟答道。   “荒唐!”景帝抄起手边的茶碗往地上一砸,怒道,“你的意思是在怀疑七皇子?他一个庶人,有何手段能做成这件事?”   当然是因为有我在背后相助,徐名舟知道想要让景帝相信此事,并不需要摆出什么证据,只要重新捡起那些陈词滥调,唤醒景帝模糊的记忆,此事便成了一半,比起证据,人永远更相信自己本能的判断,“皇上,您别忘了,当年七皇子虽母族衰落,可朝中还是有不少大臣支持,可见七皇子笼络人心的本事。”   赵长东都被贬为庶民之后,朝中不少大臣向景帝进言请他收回成命,惹得本就不悦的景帝更加怒火翻腾,他本就对驱逐七皇子之事有些后悔,朝中大臣们辛辣犀利的语言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其中要说支持赵长东的,那绝对是极少数。   赵长东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却鲜少与朝中大臣走动,便是在宫中见了,也是无甚热络的模样,端得是狂傲自我目中无人,加上母族势微,朝中真有权势的大臣没有一个看得上赵长东的。   因此,当时上折子的大部分都是其他皇子势力之下的大臣火上浇油,故意为之。   这件坑了赵长东的事让徐名舟翻出来再用,效果还是有,就是打了点折扣,当年一看到折子就气得大骂逆子的景帝如今也只是皱了皱眉,“就算七皇子再能笼络人心,他一个庶人,在山上修佛,拿什么去笼络他们?”   “皇上,若臣是那些大人,七皇子招安,臣说不定也会动心,”徐名舟抬起头来,挺起胸膛,一副十足剖白真心的坦荡模样,“富贵险中求,若是支持太子,将来太子登基,不过是从龙之功,可若支持的是落魄的七皇子,那可图的,就不是单单一个臣子之位。”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帮助赵长东复起的缘由,说起这番话来,他情真意切的很。   景帝脸色沉沉:“徐名舟,你可知单凭你说的这番话,朕就可以治你的罪。”   “臣赤胆忠心,冒死进谏,一心为了皇上,若皇上要治臣的罪,臣也绝无怨言。”徐名舟跪地磕头,摆足了忠臣模样。   他出身低微,从不站队,岳父虽是朝中官员,却无多少实权,现在连岳父也流放,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名孤臣,他在朝中孤立无援,升迁贬谪,全仰仗着景帝一人,这也是景帝看重他的缘由之一。   “此事就先搁着吧。”景帝疲惫地扶着额头,怎么立一个中用的太子就如此艰难。   徐名舟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积极进取道:“皇上,您现在还正值壮年,何愁后继无人?您是天子,受上天庇佑,日后定会有法子解决,臣近日得到一个方子……”   “什么方子?”景帝半抬眼,并没有显出多么惊喜的模样,脸色还有些难看。   “是这样,臣前几日在民间走访,偶遇一户人家,家中的男主人高大威猛,身体强健,膝下却数年无子,许多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然而此人偶然间得到一个江湖游医的诊治,说这男子阳气太盛,女子大多承受不住,故而一直膝下无子,开了个方子,让他的妻子服下,不过一月,他妻子便有了身孕。”   景帝脸上的神情缓和,略有了笑容,这些年他虽暗中也一直在调理身子,却极厌恶别人提起这件事,突然没了生育能力,别说他是堂堂天子,便是一个普通男子,也会对此事讳莫如深。   这徐名舟的见闻倒是提供给景帝一个新思路,对啊,谁说问题是出在朕身上,说不定是因为这些宫妃都太过不济的缘由。   “那……这方子呢?”景帝已全忘了徐名舟刚进宫时禀告的七皇子一事,满脑子想的是如何重振雄风。   徐名舟恭敬道:“这方子,臣记下了,正在请人试验,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臣再献给皇上。”   “好好。”景帝脸上终于露出开怀的笑容,徐名舟,总是不会叫他失望。   徐名舟出了宫,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一个方子换一道旨意,也划算。道玄啊道玄,你以为我徐名舟会把宝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徐名舟讥讽地一笑,不过将计划延缓个十年八年,没什么,若是要让他受制于人,才叫无法忍耐。   这样也好,小皇子更好操控,徐名舟骑上侍卫牵来的马,向司徒府疾驰而去。   千秋正在书斋内练字,冷不丁地被冲进来的徐名舟抱住,举到半空抱着她转了一圈,徐名舟清俊的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容,“千秋,我要娶你了!”   “大……大人……”千秋惊疑不定地撑在他的肩上,“大人,您真的决定好了?”   徐名舟大笑点头,“当然,皇上赐婚,臣子只能从命了!”   千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讶道:“皇上替我们赐婚?!”   望着她又惊又喜的神情,徐名舟只觉花多少心思筹谋都值了,放下千秋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重重一亲,笑道:“我说过,我的女人没什么见不得人,有皇上恩典,谁也不敢瞧不起你。” 第177章 陪嫁15   千秋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感受, 徐名舟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尖,她低头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发间, 低声道:“大人, 你待我真好。”   “傻姑娘,”徐名舟的大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声道,“我喜欢你,当然待你好。”   千秋却有些不安, 轻声道:“大人喜欢千秋什么?”   徐名舟挑挑眉, 不怀好意地揉了揉她的小蛮腰, 调笑道:“你觉着呢?”   这回答简直是太差劲了,千秋心中失望,说来说去,徐名舟就是着迷与她的皮囊,她虽未发一言, 心中却还是想着, 真要嫁给徐名舟?老天爷就是这个意思?   司徒府接到了圣旨, 热热闹闹地开始操办司徒大人的第二次大婚, 这次可是皇上赐婚,虽说对象从贵女变成了丫鬟,府内的人办起事来比上回都尽心多了。   马上要成司徒夫人,千秋也卸下了丫鬟的身份,原先伺候慕容清的百岁被徐名舟调来伺候千秋, 他知道百岁与千秋要好,想让千秋身边有个熟人,不至于太别扭,能被伺候得舒服些。   百岁对这差事也欢喜的很,千秋姐姐人最是温柔,伺候千秋姐姐比伺候慕容清要容易多了。   “千秋姐姐,这么多首饰,你要戴哪一个呀?”百岁捧着首饰匣子,看得眼睛都发亮了,好漂亮的首饰,珠光宝气,琳琅满目,没有一件是重样的,每一件看上去都十分精致华美,百岁伺候了慕容清也不算短,慕容清用的首饰那都是京城最时兴的,也赶不上这匣子里的物件,大人待千秋姐姐真好。   千秋看了一眼,兴趣缺缺道:“都好,你挑吧。”   听了她这样说,百岁便兴致勃勃地将匣子里的漂亮首饰一件件往千秋头上试,将千秋当成娃娃一样打扮。   千秋望着镜中静坐的自己,可不正像一个听话标致的娃娃吗?   现在她已不是丫鬟,不能再像先前一样朴素打扮,她现在身上的衣裙是由一尺便价值千金的名贵绸缎所制,脚上穿的鞋履镶嵌着东海的小珍珠,一颗颗圆润粉红,她穿的时候有些害怕珍珠会掉,徐名舟却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掉了就不穿了。”   她现在要说是京中最金贵的女子也不逞多让了。   “好了!”百岁终于大功告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笑着赞道,“千秋姐姐,你打扮起来真是不输京中那些小姐姑娘们呢,真是太好看了。”   千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确实比往常的自己更加美艳动人,由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的装饰,看上去也有了高贵凌人的气势。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想过的日子吗?锦衣玉食一步登天,可徐名舟会爱她到几时,等她容颜老去,青春不再,徐名舟对她这样浅薄的喜欢能撑到几时?纵使此刻真心爱她,也难保他不再真心爱上别的女子。   千秋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来,徐名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肝宝贝脸都尖了,在他面前还强撑着笑意,叫徐名舟忧心不已,其实按照现代的说法,千秋这叫婚前恐惧症,按姬未的诊断,她这叫心神不宁,需要拜佛定定心,叫佛祖替她将姻缘算得明明白白,也就没事了。   其实姬未的意思就是让徐名舟做个戏,好安一安千秋的心,徐名舟皱了皱眉,先前寺庙之事让他对此事有些不喜,但他确实笃信神佛,也只好听姬未的,这次他亲自带千秋往万佛寺去抽签。   徐名舟的面子很大,特意清了场,千秋一人跪在殿内求签,她心中乱得很,连签筒都没拿稳,一晃,几支签一同掉了出来,她慌忙伸手去捡,却与另一人的手碰个正着,她惊惶地抬头,却是那日在溪边轻薄她的俊和尚——道玄!   “施主的心很乱,姻缘也很乱,”道玄捡起地上掉的三支签,将三支签拿在手中,淡淡道,“万佛寺的签筒到了手里,只能求一次,再求,便不灵了。”   面对曾经有过亲密接触的道玄,千秋又羞又恼,伸手想去拿签却被道玄握住了手,她挣扎道:“放手。”   “小丫鬟,”道玄邪笑道,“那日你可是缠着我求我摸你,怎么现在变了一副脸孔?”   千秋不想让徐名舟知晓当日之事,徐名舟一直没问,不代表他心中不介意,现在徐名舟就在大殿外与主持喝茶,若是高声喊叫,到时场面难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压低了声音,怒道:“当日我是中了药,你堂堂一个出家人,乘人之危不说,现在还想抓着我做什么?”   “你这小丫鬟好利的嘴,真是颠倒是非,明明那日是你占尽了贫僧的便宜,可得让贫僧讨回来。”道玄轻轻一拧手,便将千秋抱在怀里,千秋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道玄紧箍着她,掏出手中的三支签,在千秋面前展开,“别动,等这签解了,我便放开你。”   第一支签上头写着“旧情尚存,天缘不再。”   道玄轻笑一声,在千秋耳边咬道:“你这小丫鬟,与谁还有旧情未了?”   “我没有!”千秋羞恼道,“这签不作数的。”   “万佛寺的签没有不作数的。”道玄将这只签轻轻插在千秋起伏的沟壑之中,冰凉的签子贴在柔嫩的肌肤之上,千秋微微一抖,咬唇道,“你干什么?”   “抽出的签不能放回,便委屈你了,”道玄不怀好意道,“可夹紧了,滑入裙内,还要贫僧受累去取。”   千秋中药时能勾着道玄,什么话都能说,占尽他的便宜,现在她清醒时,却只能受制于人,她总觉着这个道玄并非普通和尚,难惹得很。   道玄一手紧搂着千秋,一手又展出第二支签——“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倒是支好签,”道玄拿着那签,在千秋的雪峰上轻轻滑过,惹得千秋颤抖不已,他低笑道,“小丫鬟,你说这签是在算你与谁的姻缘?”   千秋抿着唇不说话,只希望道玄说话算话,解了签就放手。   见她不说话,道玄轻笑一声,将第二支签插在第一支签旁,又看向手上第三只签——“进而取之,退而失之,进退两难,得失两忘。”   道玄脸色沉了下来,英俊端正的脸上滑过一丝恼意。   他衔舍利子而生,虽心中并不向佛,与佛有缘确是事实,他天生比他人更具佛性,对佛家典籍佛法感悟都比常人强,往往他领悟佛法只需一夕之间,而其他同样钻研佛法的僧侣可能需要花上十年数载。   这也是万佛寺主持上嘉敬他为上宾,让他自由出入寺中各处的缘由。   别的签他可能认不出,可这签分明就是说的他与这丫鬟的姻缘,而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下下签。   万佛寺的姻缘筒里大多都是好签,能来万佛寺求姻缘签的都是达官贵人,谁愿意来抽一个下下签来找不痛快。   偏偏千秋抽的这支就是下下签,还是与他的下下签。   这签上的意思是,他若争取便能争取到千秋,若是不争取,便会失去千秋,可事实上他会进退两难,怎么都没有结果,这丫鬟有什么了不得的,还能叫他求而不得?   千秋见他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偷偷挣扎,被道玄发现又搂得更紧,他脸色沉沉地看着千秋,明眸雪肤,俏鼻薄唇,欲语还休,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是个上等的美人,但那又如何,道玄有些气闷,这丫鬟的勾人之处在哪?难道是天生媚骨?   “你说了解了签便放开我,”千秋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签还没解。”道玄淡淡地说道,将手中的签像前头的签子一样插在她深深的沟壑之中,俯身将她按住,在千秋惊愕的眼神中吻住了千秋。   千秋此时可是清醒状态,遂挣扎起来。   相较于她的挣扎,道玄却是很快沉溺其中,她的吻仿佛对他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比他尝过的任何鲜果都要甘醇甜美,像宫中藏了两朝的美酒,喝上一口便醉了,且后劲十足,叫你的脑中一直飘飘然欲飞。   千秋被他吻的浑身发软,也挣扎不得,道玄放开她时,她已面色酡红眼含春水,双唇受道玄的滋润散发着诱人的水色,道玄哑着嗓子道:“签子掉了,我替你取出来。”   “不!”千秋惊呼一声便又被道玄吻住,他那一双大手已顺着起伏的丘陵往下抓取,说是取签,却在千秋柔嫩的肌肤上流连摩挲,千秋被他摸得一点力气都没,嘴又被道玄密密地堵住,这下她想喊救命也喊不出来,心里后悔得要命。   徐名舟,你再不进来!娘子可要成别人的了!   道玄上回罢手,是因他还与徐名舟有合作关系,现在他与徐名舟的同盟之情已经破灭,这厮竟敢在背后捅他的刀子,他道玄也绝不是什么善茬,你想用我的事儿换这个丫鬟,我偏要抢走她。   禅房之中,檀香袅袅,本是庄严之地,现在却俨然成了道玄逞凶的场所,千秋身上的名贵衣裙被他扯下了肩头,道玄一口咬了上去,千秋趁他移开嘴唇时,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徐名舟!救我!”   正在外头与上嘉谈论佛法的徐名舟面色大变,立即撞开屋门,正瞧见道玄压着衣衫不整的千秋在榻上,徐名舟爆怒道:“赵长东!放开她!” 第178章 陪嫁完   道玄懒懒地制住挣扎的千秋, 手上看似随意,但徐名舟知道,只要他想, 可以立刻扭断千秋的脖子, 怒气充斥着他的胸膛,千秋娇弱无力的模样让他心痛不已,他咬牙怒道:“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徐名舟,我的话你不听, 在背后搞小动作, 怎么我非要听你的话?”道玄脸上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 如佛像般端正英俊的脸瞬间变得邪肆如入魔。   “我们之间的事,与千秋无关,”徐名舟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手心已滴出血来,脸上却由怒容满面变回镇定, “你放了她, 我们可以再商议。”   道玄摇头, 挑眉道:“徐名舟, 这已经不是商不商量的事儿,是你让我不痛快,我便也要让你不痛快,你不是自诩能看懂天下人的心思,怎么还是不懂我?”眼神如利箭般射向徐名舟, 我这样的性子,是谁给你的胆子惹我?   “善哉善哉,”跟在徐名舟身后的上嘉吟了一声佛号,摇头道,“道玄,你为何执迷不悟?”   道玄笑道:“上嘉,你这睁眼瞎在教训我?”   “非也,贫僧不过是可惜罢了。”上嘉是万佛寺的现任主持,他出生时便双眼紧闭,无论双亲如何摆弄他的眼皮,都无法让他睁开双眼,他的双亲觉得他生得古怪,便将他遗弃在万佛寺,当时的主持地明却喜爱他,他便跟着前任主持地明修习佛法,地明言他眼盲心静,是天生的佛体,适合坐镇万佛寺。   只是他已老了,一直在寻一位新的继承人,七皇子出生时,口衔舍利,这是佛家异相,却并不十分完美。   口衔舍利表明他前世修佛,且是得道高僧,转世投胎,这舍利本应化作福缘与身躯融合,但赵长东却没有,上嘉听闻之后,翻遍佛经典籍,终于发现相似情况,曾有戴着佛珠出生的情况,共有两人,一人成佛,一人成魔。   上嘉一直关注着道玄,见他离开皇家之后出家修佛,原本他觉得道玄应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后来他渐渐看破道玄心中矛盾,看似离经叛道桀骜不羁,心中却执拗于自身,从未放下过哪怕一刻。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上嘉轻念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道玄,放下吧。”   道玄正要反驳,胸口的舍利子却突然变得如烈焰般滚烫,这种火烧般的疼痛从那小小的一点迅速蔓延到全身,他痛叫一声,倒在榻上,徐名舟乘机上前拖出惊慌的千秋,将她揽在怀中,急道:“千秋,别怕,没事了。”   “大人,”千秋抬头,脸上泪珠滚滚,低泣道,“都是千秋的错。”她应该在见到道玄的那一刻立即大叫才是。   “胡言乱语。”徐名舟将她拉到身后,今日上山拜佛,他随身未带兵器,准备受累亲自动手。   “请徐施主住手。”上嘉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他虽然眼睛看不见,对屋子里发生的事和将要发生什么都了如指掌。   徐名舟冷道:“他轻薄我的未婚妻子,我杀不得他?”   “杀不得,”上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他罪孽未清,不可入轮回。”   “且徐施主可瞧见他的面色,应当知道他正受惩罚。”   徐名舟当然看得出来,赵长东那样绝顶的高手却如稚童般在榻上蜷缩成一团,浑身赤红动弹不得。   上嘉继续说道:“今日之事,不过偿还一场因果,徐施主若想与这位女施主得成佳缘,今日万万不可动手。”   上嘉的话没有不应的,徐名舟也只好罢手,抱起惊魂未定的千秋便果断迅速离开,他怕再多待一刻,就忍不住大开杀戒。   到了马车里,徐名舟立刻放下千秋,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轻声道:“千秋,你没事吧?”   千秋抿着嘴点点头,又摇摇头,将徐名舟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哪里受伤了?”   “没有,”千秋抬头带着哭腔道,“大人,他亲我了,还摸了。”   徐名舟强压怒意,将千秋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对不起,千秋,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遇上这种祸事,以后我与你寸步不离,再也不叫你离开我的视线。”   千秋在他怀中轻泣,低声道:“大人,你不介意吗?”   “怎么可能不介意,”徐名舟咬牙道,“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竟敢碰他的女人,该死,他管他是什么皇子天子,非要让他死得透透的才好。   “大人会嫌弃千秋吗?”千秋抓着徐名舟的衣领,抬起头眼睛红红地望着徐名舟同样发红的双眼。   徐名舟心疼地亲了她的眼睛,“傻千秋,这怎么能怪你,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只要你别嫌弃我让你落入险境就好。”   千秋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暗道:徐名舟,你此刻的真心便足矣,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虽说有了这插曲,但千秋还是将那最好的那支签告诉徐名舟,徐名舟念了两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温柔地笑道,“是个好签。”   皇帝赐婚的日子不能改,徐名舟有心让千秋多休养几日也无法,幸好千秋安慰他她已准备好了,姬未替她把过脉,也说她状态不错。   千秋是在府中出嫁,没办法,徐名舟只有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千秋梳妆完毕,坐在镜前瞧着自己美艳动人的模样,心中已不是先前那样的自怜自哀,而是满心期待,徐名舟会喜欢她今日这模样吗?   马上就要到上轿的时辰,百岁进来端了一杯香茶给她,脸上笑意盈盈地揶揄道:“千秋姐姐,喝了这茶,可得上轿成夫人了。”   千秋接过香茶,笑道:“就你贫嘴。”抿唇喝了一口,香茶刚入口,她便感到喉间火烧般的刺痛,一口鲜血喷出,百岁尖叫出声,千秋眼前一黑,倒地了。   这老天爷可算发威了,是不让她嫁徐名舟的意思?   千秋再睁眼,只听得百岁那脆生生的笑声,“千秋姐姐,喝了这茶,可得上轿成夫人了。”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着百岁,见她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还有她先前吐血时百岁惊慌的神情,此事应当不是百岁所为。   “百岁,这茶是谁端给你的?”千秋接过茶,将它远远地放在桌上。   百岁奇道:“这茶自然是我亲手沏的,交给别人怎么放心呢?”   沏茶的是百岁,那就是茶叶或者水或者茶杯有问题,她今日大婚,无法马上调查,只能先按下,千秋将那茶泼到地上,对着不明所以的百岁道:“茶不喝了,直接上轿。”   她就不信,她想嫁给徐名舟,老天爷还能怎么阻止?   千秋戴着大红盖头由百岁扶上轿,暗中瞧着的慕容清恨恨地想,那贱人,竟然没喝那茶。   坐在轿中,千秋摇摇晃晃地坐着,徐名舟的意思是让轿子出了司徒府再绕回府,就算成了,千秋也同意,她对那礼数都不是很在乎。   虽说是出了再进,徐名舟还是给千秋准备了数不清的嫁妆,说是以后这些嫁妆都要存到她私库里,千秋自是不要,徐名舟却握着她的手神秘地说道:“若是哪日大人走投无路,可还有你的嫁妆救命。”这话将千秋唬住了。   于是千秋带着长得不可思议的嫁妆开始在司徒府外绕,轿子刚走出司徒府门,前头的轿夫脚便绊上了门槛,千秋尖叫一声倒下,额头直接磕向门口的石狮子,眼前一黑,又醒了,这回醒在刚上轿子时。   千秋一咬牙,来,看谁比谁强,到司徒府门时,喊了一声停轿,硬是自己下轿走出了司徒府,再重新上轿。   这回轿子走到半路,直接天降一块大石,千秋眼前一黑,又醒了,幸好这两回的死法都是那么一瞬间,不疼,就是头晕,还有怒火,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到底想怎么样!来啊,硬刚啊!   “你瞧见了吗?”上嘉握着道玄的手,对着道玄淡淡地说道,“你放不下,叫她也难入轮回。”   道玄脸色难看,有些艰涩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看不懂?”上嘉道,“她便是你要历的情劫,她的宿命便是助你成佛,你看不破,她便也永远被困在那处。”   道玄的佛性深厚,经由上嘉的心眼看着千秋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心中早已明了,只是不敢相信,这个小丫鬟竟与他有这样深的姻缘?   上嘉叹道:“前世,你未曾看破,未登西天,今世,难道你仍要如此?”   “我若是不肯入佛,她便一直如此?”道玄回忆着千秋死时的神情,艰难地问道。   上嘉道:“不错,而且马上又将会死。”   千秋坐在轿中,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说的那些吉利话,心中紧张不已,马上要到府门口了,这回能顺利进府吗?   道玄通过上嘉的心眼望着千秋如释重负的笑脸,嗤笑一声,脸上是一贯的桀骜,却并非邪肆,淡淡道:“好,我放下。”   成佛便成佛,成佛又如何?   司徒府门口的丫鬟上前唱歌,将轿帘掀开,千秋顺着红盖头下面,瞧见不远处一双红色的鞋子走来,知道是徐名舟来了,心中激动不已,这是要成了?她成功了?   嘴角刚勾起笑容,肩上便传来一阵疼痛,千秋慌叫一声,倒了下去,倒在一个坚实宽阔的怀抱中,徐名舟焦急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千秋,你没事吧?!”   千秋惊魂未定地摸摸肩膀,这感觉太熟悉了,但好像还没事,外头却是乱成一团的叫声,她掀开盖头慌忙一看,只见慕容清被人按住,她前头有个人影倒在地上,肩头插着一根簪子,那人正是萧裕,他面色惨白,嘴角渗出鲜血,冲着千秋笑道:“娘子,你今日真美。”可惜不是嫁给我。   “萧裕!”道玄起身,对着上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嘉不慌不忙地念了一声佛号,“前世债,今世尝,旧情两清,缘分已尽。”   这一场赐婚闹得兵荒马乱,索性萧裕功夫深厚,没像千秋一样,中那一簪子便一命呜呼,姬未花了点力气将他救了回来,徐名舟因他救了千秋,就不与他计较那些胡言乱语,但也还是派人将萧裕远远地送走。   千秋总算成了司徒夫人,但她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哪天老天爷又要来跟她刚一下子。   徐名舟见她经常半夜惊醒,心中十分心疼,摸着她汗湿的鬓发,柔声道:“又做噩梦了?”   “嗯,”千秋靠在他怀里,轻抖道,“夫君,我想离开京城。”总觉得逃离京城,就能破除这个轮回。   徐名舟抚摸着她的手顿住了,他低头望着千秋,眼色沉沉,轻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千秋嫁予他也有半年,恩爱异常之余,也知晓了徐名舟身负的野心抱负,她不该说这样的话,千秋转头靠在墙内,背对着徐名舟闭上了眼睛,这回,徐名舟没有回身抱她。   三日后,千秋正在院子里替徐名舟绣鞋,徐名舟突然穿着一身青衣,作寻常公子打扮,对坐着的千秋微微一笑,说不尽的风流清俊,“小丫鬟,想不想与本公子私上一奔?”   千秋愣了一下,扔掉手上的刺绣,突然起身抱住徐名舟,埋在他肩头又哭又笑道:“想!”   徐名舟回抱住她,嘴角勾起一个淡笑,离开京城便离开京城,古人能运筹千里之外,他也能,为了他的宝贝小丫鬟,多筹谋些,值得。 第179章 少女1   “笃笃笃。”   “来了。”安欣急急忙忙地戴好耳环, 确认自己的妆容完美无缺之后,连忙下楼去开门,门外高大斯文的青年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 拿着一束可爱的鲜花, 彬彬有礼地微笑等待着。   安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让您久等了。”   “时间刚刚好,不久。”柏回锋将手中的鲜花递给她,“午安。”   安欣接过鲜花, 露出一个淡淡的有些尴尬的笑容。   柏回锋是她的相亲对象, 她二十八了, 一直没有恋爱,原本以为躲在法国能稍微清净些,没想到她爸爸神通广大,还是有办法替她牵线搭桥。   出于对父亲的交待,她只好同意与柏回锋先接触一段时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两人单独出去约会。   “安小姐您今天明艳动人。”柏回锋很有绅士风度地夸赞道, 她撩了撩垂下来的鬓发, 轻声道:“谢谢。”   午饭是法餐, 其实安欣很想吃中餐, 两个华人在异国他乡吃着她并不喜欢的法国菜,互相说着不咸不淡的问候,彼此出于礼貌的夸奖,安欣觉得很疲惫,她努力不将这种疲惫表现出来, 尽量回应着柏回锋的话题。   “听说你学习过钢琴,”柏回锋放下刀叉,微笑道,“我有两张沈定波的票,他今天下午会在爱乐厅演奏。”   听到钢琴这个两个字,安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之后,她立即重新恢复笑容,淡笑道:“哪里,很久不弹了,沈定波的票很难买,柏先生真厉害。”   “是挺难买的,只是刚巧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柏回锋挑了挑眉,“可不是我要去听,是他想让我去捧场。”   安欣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来掩饰她凌乱的心绪,将满满一杯水喝下,安欣放下空水杯,在柏回锋有些惊愕的眼神中点头,“那就去吧。”   沈定波作为华人钢琴演奏家,是近几年在钢琴演奏届崛起的新秀,他年轻又相貌堂堂,少年成名,惊才绝艳,最近他的演奏会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巴黎的市民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趋之若鹜,早早地就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安欣和柏回锋作为vip,一到就立刻入场,坐的是极佳的位置。   落座之后,柏回锋笑着说:“安排这么前的位置,这小子是想让我献花了,等会儿借你手上的花一用。”   “好啊。”安欣笑着答道,柏回锋的这个玩笑让她的心情稍稍沉淀。   沈定波的演出很精彩,他的演奏个人风格很强烈,凌厉干净情感充沛,在舞台上,他犹如一位音乐领域的王子,拿着锋利的剑直刺人心。   每一曲的间隙,观众都毫不吝啬雷鸣般的掌声,安欣的耳朵在听,可她不知道听到哪去了,浑浑噩噩,只能随波逐流地鼓掌,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礼貌,可她看着沈定波演奏的样子,真的让她觉得和那个人很像,很像。   这种风格上的相似将她带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人英俊的侧脸,含笑的嘴角,低沉的声音,身上淡淡的味道和他修长的手指,以及他残忍的拒绝。   “安欣,我们不适合。”   “安小姐,安小姐……”   “啊?”安欣回过神来,正看到身旁的柏回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安小姐,你怎么了?”   “啊,没事,沈先生弹得太好了,我有些陶醉。”安欣尴尬地鼓了鼓掌,单薄的说法让柏回锋皱了皱眉。   安欣微咳了一声,也顾不上柏回锋看出什么,装作专心听演奏的样子望向舞台,却发现舞台上已不见了沈定波的踪影,她回头对着柏锋道:“是结束了吗?”   “快了,”柏回锋点点头,“他正在准备最后一首曲子。”   话音刚落,重新调整好状态的沈定波已经回到了台上,他向所有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抬头用流利的法语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最后一首曲子,是我的老师未公开过的个人创作,这首曲子对他来说,蕴含了他对一个人最真挚的祝福,他曾叮嘱我,如果我有机会到巴黎演奏,请我一定要演奏这首曲子,接下来,我将为大家带来——《少女的咏叹调——献给安欣》。”   这首曲子的名字沈定波用的是中文,安欣鼓掌的手停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一首曲子里?   灯光暗下,所有的乐队成员放下乐器,这是属于沈定波一个人的独奏。   乐声响起,舒缓柔和的前奏如同夏日的清风,徐徐地吹进观众的心中,风吹过阳台的蔷薇花,卷起娇嫩的花瓣片片飘落,落在那个少女洁白的脚下。   这是他的少女,美丽鲜活,维纳斯诞生也没有她在他的心中迷人;这是他的少女,她光着脚从阳台轻快地跑下,快乐的笑声洒遍整间屋子;这是他的少女,他愿将人间所有美好的祝福赠予她。   安欣,哪怕你不知道,我也要祝你快乐,祝你幸福,祝你生活的每一天都有美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你,就是世上的美好。   一曲奏完,观众席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掌声,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太美了,太感动了,这首曲子像是一个男人对着他爱人倾诉的低语,其中饱含的深情与祝福让人为之动容,这样美的曲子竟然从未发表,实在是太可惜了。   全场起立,唯独安欣坐在观众席,她的心跳的很快,几乎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有一个名字马上要从她的嘴里,从她的心里奔腾而出。   “安小姐?”掌声渐息,柏回锋察觉到安欣的异常,俯身轻唤她的名字。   安欣倏地抬头,抓着柏回锋的袖子,急道:“你能带我去后台见见沈定波吗?”   后台一片庆祝的氛围,祝贺沈定波在巴黎的第一场演出圆满落幕,沈定波怀抱着鲜花向演出和工作人员表示谢意,然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稍作消息,准备出席等会儿的庆功宴。   “沈先生,”助理来到沈定波身旁,轻声道,“外面有位vip柏回锋先生,想进来见见您。”   “他可是我的老同学了,快让他进来。”沈定波将手里的花放在桌上,解开袖口领带,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来回活动自己的手指。   “大音乐家,你好啊。”柏回锋推开门,笑着调侃道。   沈定波立刻起身,张开双臂与柏回锋抱了个结结实实,“你这小子,那我该叫你什么?大银行家?”   “别,给资本主义打工的小小齿轮,”柏回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介绍个朋友,安欣,对了,跟你今天演奏的曲子里面同名,真有缘。”   安欣从沈定波的背后站出来,雪白的脸上有些紧张,紧抿着嘴唇向沈定波轻声道:“沈先生,你好。”   “你好。”沈定波伸手,安欣连忙也伸手与他握手,沈定波挑挑眉,“是厅里的空调开得太厉害了吗?安小姐的手好冰。”   “没有,”安欣紧张地撩起鬓发,她一紧张就会无意义地撩头发,从小到大都没改掉这个习惯,柏回锋在这儿,她有些不好说话,呐呐地说道,“沈先生,我可以跟你单独聊聊吗?”   柏回锋整个人是懵的,他对安欣印象还不错,性格温柔话不多,说话也比较得体,怎么还闹这一出?   沈定波看了身旁的柏回锋一眼,解围道:“看来安小姐是我的粉丝啊,柏回锋,就请你先出去吧,现在是接待粉丝时间。”   安欣胡乱点了点头,柏回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休息室,安欣知道今天的相亲算是黄了,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爸爸会有多生气多失望,她急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沈先生,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很冒昧,”安欣抓着自己的包,将包袋拧得很紧,声音颤抖地问道,“请问您的老师,就是写最后那首曲子的老师,他叫什么名字?”   沈定波笑了笑,“如果是别人问,我可能不会回答,但安小姐的名字与这首曲子这么有缘,我可以透露,但还请安小姐保密,老师不希望署名这首曲子。”   “好。”安欣手上的冷汗浸湿了手指,整个人崩得紧紧的,她在等一个答案,如同等一个审判。   “我的老师是温栋。”   安欣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如同一个游魂,根本听不见柏回锋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只自顾自地往前走到街上,拦了车报了自己公寓的名字,就疲惫地闭上眼睛。   温栋,真的是他。   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心血来潮想要去学钢琴,她爸爸最宠她,一下请到了当时的新锐钢琴家来教她这一个初学者,那个钢琴家就是温栋。   温栋比她大十岁,她十八岁,他二十八岁。   安欣对他几乎一见钟情,他的傲气,他的才华,他的风度都深深地让她着迷,他与人相处是那么温柔又宽和,但教导她时,又十分严谨认真。   彼时的安欣不像现在的安欣,温和柔顺,寡言少语,她是最活力四射的年纪,围着温栋不知做了多少傻事,最傻的就是向温栋告白。   温栋拒绝了她,甚至于拒绝再教她钢琴,那个夏天过后,就急忙飞回了英国。   失败的初恋让安欣变了个人,她开始逃避,放弃了原本录取的大学,而改到法国留学,她没有选择英国,是害怕给他带来困扰。   毕竟,他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她。   整整十年,她原地踏步,没有在感情的路上走出过一步,今天好不容易想前进,却又被那首曲子牵绊住了脚步。   温栋,你写这首曲子的时候,心里是爱我的吗?   回到公寓之后,安欣穿着高跟鞋就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跑,打开电脑搜索温栋的名字,温栋也是个名人,网上经常有他的消息,安欣刚出国几年还经常搜索他的名字,后来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变态,强迫自己改掉。   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温栋   职业:音乐家、作曲家   生卒:1984年9月3日-2020年3月7日   望着电脑屏幕上短短的两行字,安欣如遭雷击。 第180章 少女2   温栋的遗体葬在国内, 他的家乡,一个烟雨蒙蒙的江南小镇,安欣大学没毕业之前曾经去过那里很多次, 只为了看看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企图从中找到一点点他的踪迹。   没想到,时隔多年,安欣再踏足这片土地,竟是来看温栋的墓。   作为一个全国知名的音乐家,温栋的墓很好找, 当地的村民告诉她, 温栋葬在温家的山头, 整个镇子最高的地方。   上山的路不好走,又窄又陡,前天下了雨,山路半湿着泥泞,住在山脚下的居民劝安欣:“姑娘, 今天山路不好走哇, 要玩明天再玩。”   “没关系。”安欣想礼貌地笑一笑, 可她笑不出来, 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将两个好心的居民吓了一跳,互相对了个眼神走了,这漂亮姑娘真怪。   安欣一个人上山,心中很麻木, 从那日发现这个消息,一直到回国,她觉得自己像一具没了魂的躯壳,只凭心头燃着的那股热血做事。   这座山很高,安欣不间断地爬了一个小时,爬到快山顶时两条腿已经快没有知觉,喘口气,她提起脚踏上最后一步,山头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满山的蔷薇花随风摇曳,独自盛开,却开得热烈奔放。   真美。   几天都流不出来的眼泪瞬间决堤。   “当然是蔷薇花,我最喜欢蔷薇花,温老师,等我以后结了婚,要在院子里种上满满的蔷薇花。”   安欣提起僵直的双腿走过蔷薇花丛,来到花丛中那显眼的灰色墓碑前。   上面是温栋内敛的笑容,他看上去很随和,可眼睛很亮,像是能看穿人心,有股与世界抗争的倔强,风华正茂英俊迷人,安欣站在那看着他的黑白照片,直到她再也站不住为止。   她靠在温栋的墓旁,仿若靠在她从未靠过的温暖胸膛,回忆他们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脸上浮现出怀念的哀伤,眼泪静静地淌着。   有些人,他是海洋,你若是见过了大海的波澜壮阔,便再也无法接受溪流平静水流,温栋,在安欣十八岁那年以狂澜之势流过她的生活,让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温老师,”安欣哑着嗓子开口,“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十年前,我这样问你,你拒绝了我,十年后,在你的墓前问你,你没办法回答我。   如果喜欢,为什么拒绝我?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却为我写一首绝唱,又为什么在长眠之地种上我最喜欢的蔷薇花?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十八岁那年的夏天,问一问温栋,他是否像她一样深爱着她?   接到心愿的混沌表示:可以啊,等你终老之后,将你的生气连同你的音乐感知天赋一起交给我,这事我接了。   安欣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宽大的皮沙发上,头疼欲裂,隔壁沙发还躺了一个圆嘟嘟脸的女孩,嘴角歪着正睡得流口水。   这是她们毕业那天,一群女孩子在郊外的别墅彻夜狂欢庆祝,那时青春年少的她正是最野性难驯的时候,爱玩爱闹,自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却被温栋一个眼神就收服。   悄悄起身,安欣轻手轻脚地来到洗手间,晃晃脑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乱糟糟的头发,黑沉沉的眼圈,一副颓废少女的模样,她十八岁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温栋看见她这个样子还不得吓死,赶紧拎上挂在门口的包离开别墅,回去收拾收拾自己。   安欣已经很久没有回家,自从逃到法国之后,她就很少回家,再回到熟悉的宅子心中思绪万千,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小阳台。   那间洒满阳光的屋子会做成琴房,悠扬的琴声在阳台回荡,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模糊成一团梦一样的虚影,而她望着他,如坠梦中。   等到晚上门铃一响,她赶在阿姨前头,迫不及待地去开门迎接,在安爸惊喜的眼神中麻利地替他拿好拖鞋,甜笑着说:“爸爸,你回来了。”   “怎么今天我的欣欣宝贝这么懂事?”安爸笑着摸了摸安欣的头,调侃道,“说吧,有什么事想求爸爸的?”   安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爸,我想学钢琴。”   安爸宠女如命,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当场拍板一定要替安欣找一个资历过关的老师。   安欣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温栋,快来吧。   温栋手上夹着一根烟,没点,坐在那儿看眼前的画,看得非常专心,姿势凝固,自己就像一幅画,他的师兄卢有当进来,瞧他一副高人遁世的模样,噗嗤一声乐了,“温栋,你看画看的烟都忘点了?”   “嗯?”温栋没回头,眼睛还是盯着画,“戒烟,不点。”   卢有当摇摇头,“你一年要戒八百次烟,这次能成吗?戒多久了?”   “半小时,”温栋淡淡地说道,“有火吗?”   看来这次持续半小时的戒烟又宣告失败。   “找我什么事?”温栋吸了口烟,继续看画,烟雾中画上的色块也显得朦胧起来,雪白的百合花正在凋零。   卢有当坐到他的沙发扶手上,有点谄媚地说道:“师弟,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有事说事。”温栋又抽了口烟,对卢有当这求人的前奏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嘿嘿,知我者,温栋也,”卢有当搓搓手,轻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文欣置业的安董你知道吧?”   温栋漫不经心地颔首,“暴发户。”   卢有当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弟,别这样嘛,人家白手起家,怎么能说是暴发户呢?”   “说事,”温栋收回看画的目光,双眼直直地盯着卢有当,卢有当最怕这个师弟的眼神,太犀利,“没事我走了。”   “有有有,”卢有当连忙抓着他的肩膀,急忙说道,“安董的宝贝女儿想找个钢琴家教,他跟师父有点交情,师父把这事派到我头上,可是我马上要结婚了,实在挪不开手啊。”   “走了。”温栋掐烟,将烟头扔在烟灰缸里,夹起画就要走。   卢有当哪肯放他,赶紧抱着他的手臂哀嚎:“就一个暑假,好师弟,求你救救我吧,我就结这一次婚,这事你帮了我,我和你嫂子会一辈子谢你的。”   温栋不为所动,脚往外挪,淡淡地说道:“这幅画两百万,你悠着点扯。”   “师弟!”卢有当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大侄子的面子上啊!”   温栋终于有反应了,回头皱眉道:“张曼有了?”   “嗯。”卢有当抿着嘴,整张脸如同一只苦瓜,沉痛地点点头。   温栋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卢有当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大喜过望,拍着温栋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把我老婆那几个伴娘介绍给你!”   “她的伴娘都是我同学,还用你介绍?”张曼跟温栋是同班同学,当年跟温栋一起向魏老拜师,温栋成了,张曼没成,倒是把魏老的首席弟子给拐跑了。   卢有当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不看你年岁渐长,孤家寡人,想出手相助嘛。”   “好好结婚,少操心别人的事,”温栋挪挪肩膀,“回头把时间地点发我。”   给个小姑娘做钢琴家教,温栋摇摇头,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隔天,照着卢有当发过来的地址,温栋来到了本市知名的豪宅区,地段很好,闹中取静,不来到这儿,你不会想到在喧闹的市中心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温栋叹了口气,接到这个差事之后,他已经叹了无数次气。   因为今天要来见小朋友,他一上午都没抽烟,现在正是闹心的烟瘾犯了,有些无奈地嚼了一块糖,糖分让他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   安家位于整个住宅区的中部,炎炎夏日,温栋穿的衬衫走几步就浸透了汗水,他越来越后悔答应卢有当的请求,随便找个当音乐教师的同学这事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寂静无人的住宅区内,温栋犹如一个苦行僧,在后悔和犹豫中跋涉,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她撑着一把大伞,伞檐遮住了她的上半身,温栋只看见她白的晃眼的小腿,纤细又不失肉感,宛如羊脂白玉雕成,穿着一双年轻女孩会穿的白色运动鞋。   温栋主业是钢琴演奏,副业是倒卖画作,经常淘画,对于人体美的鉴赏,他不输给那些职业画家,在温栋的眼里,这两截小腿在美学上堪称完美。   “你好,”安欣举着伞,没有露出自己的脸,她怕自己的表情太过失态,一直在努力调整,“请问你是温栋温先生吗?”   他是,安欣远远地就看见他不急不缓地走在绿树红花中,风度翩翩,让人心折。   “我是。”   “是这样的,我怕你太热,所以出来接你。”安欣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撞见温栋深邃明亮的眼里,她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十年未见,你仍是当年。   温栋颔首,“多谢。”接过安欣手中的伞,自然地站到安静身侧,撑在两人头上,他太热了,顾不上什么客套。   安欣站在他身侧,与他只有一只手不到的距离,她都能感受他身上肌肤散发出的热度,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坚毅的下颌骨,还有……永远扣到最上面的纽扣。   这是她的温老师,这次她一定要小心翼翼,在得到他的爱之前,不能先把他吓跑。   “对了,”温栋走了两步,伞遮住了日光,让他恢复了一些精神,“你是安欣的姐姐?”   安欣瞪大了眼睛,“我就是安欣。”   温栋停下了脚步,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181章 少女3   温栋可没想到要教的是这么大一个孩子, 他以为安欣还是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年龄,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可不能被称为孩子,卢有当简直害人不浅。   见温栋停下了脚步, 脸色紧绷, 安欣紧张地问道:“温老师,怎么了?”   这连老师都叫上了,温栋深吸了口气,侧头问道:“是你想学钢琴?”   “嗯,”安欣抓着手来回揉搓, 轻声道, “温老师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我会很认真的学。”   年龄太大, 不方便教,但是话不能直说,温栋心里盘算好,今天来都来了,先把场面走好, 既来之则安之, 事后再找个借口推掉这个差事就成, 他握了握发烫的伞柄, 脸上是不怎么热络的表情,淡淡道:“没有。”   就是这副对她不怎么满意的样子,安欣最熟悉他这样的表情,前世也是一样,他们第一次见, 温栋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缺缺,虽然第一节 课教的很认真,但是给安欣一种下次再也不会来的感觉。   还好,他后来还是来了,就是每次来都给她这是最后一堂课的错觉。   安欣咬唇低头,心里着急却没有法子,她还记得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却很难去揣测温栋喜欢她哪一种样子,因他很少暴露自己的喜恶,看上去总是对什么都淡淡不在意的模样。   假设,做一种最好的假设,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这段关系,温栋也陷了进去,他也爱上了她,那他就应该是喜欢她十八岁时最真实的样子,只是十八岁的她与二十八岁的她在性格上相去甚远,安欣努力回想自己十八岁的样子,想想那个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够吸引温栋的特殊之处。   好像就跟普通的十八岁少女没有什么区别,自以为已经懂了这个世界的游戏法则,仿佛自己是宇宙中心,任性又自我,温栋真的是喜欢上了这样的她吗?   “安欣,”温栋站住了脚步,“这是你家吗?”   安欣糊里糊涂地抬头,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安欣家门口,她窘迫地撩起垂下的碎发,低声道:“啊。”   她只顾着自己脸红,没看见温栋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他实在是觉得这位安欣小姑娘看上去太迟钝,连他都能记住他们家的门牌号,她自己却云里雾里,走在路上不会被人拐跑吗? 第一节 课恐怕会很难熬。   “要进去吗?”温栋无奈地问道,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要在门口站多久才算完。   “啊啊。”安欣好像不会说话了,只会发出单音节的词汇,手忙脚乱地去按门铃,阿姨在里面听到铃声,高声答道:“来咯来咯。”   “来咯来咯。”安欣高兴地向温栋像复读机似的说道。   温栋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心里已经是想立刻拔腿走人,深深觉得安董这个闺女虽然看上去已经成年,但智商应该跟小孩也差不多。   阿姨擦擦手,快跑着来开门,一开门看到安欣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惊得嘴张成了o型,怎么老师是这么年轻这么俊的后生。   “阿姨,这位是温栋温老师,以后会经常来的,你认识一下。”安欣面对阿姨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流畅地介绍了温栋的身份。   “你好。”温栋微微弯腰,心里暗暗对“以后会经常来的”这句话打了个大大的红x,以后不会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侬好侬好,”阿姨忙不迭地殷勤打招呼,“天热的来,老师快进来吃西瓜。”   “先进来吃点西瓜。”安欣拿出鞋柜里的拖鞋放到他脚下,一副十足乖巧讨好的模样。   温栋心中默默想,还是不行,这么大的孩子他教不了。   乖也不行。   阿姨去端西瓜,温栋跟着安欣上楼来到她的房间,一进门,就被满眼的粉色闪瞎了眼睛,他为什么要对卢有当的请求心软呢?   “温老师,你坐。”安欣热情地指着柔软的沙发。   粉色的沙发,乳白的靠垫,沙发上毛绒绒的长毛,看上去很柔软,温栋很想扶额,他为什么要跟着这个小姑娘上楼?楼下的皮沙发坐得也挺舒服,干嘛要上来找事?   可小姑娘眼神亮得不像话,满脸的孺慕之情,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瞬间有了父爱的光辉,面对这么个半大姑娘,拿她当同龄人显然不合适,只能当作一个小孩,先让着。   无奈地坐下,重量刚下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高大的身子瞬间窝在柔软的粉色沙发内,温栋脸上露出堪称惊慌失措的表情,安欣却扑哧一声捂嘴笑了出来。   “西瓜来咯,”阿姨敲门进来,端着一个大碗,正看到温栋陷在沙发里挣扎,笑道,“哪能捂进去了,囡囡伐要笑,拉拉老师呀。”   “不用了。”温栋摆手,撑住沙发,企图自己站起来,却在柔软的沙发里越陷越深,眼看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安欣连忙伸手去拉他。   温栋的手被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抓住,那手滑得不像皮肉,像一段上好的丝绸,滑不丢手地拉着他的手心,他抓住那小小的一团,借力站起来,却因为反作用力差点把她扑倒,还好他及时稳住,才没有酿成惨剧。   “温老师,你没事吧?”安欣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牵到温栋的手,羞涩之余心里窃喜不已。   “没事。”温栋放开她的手,在自己背后捻了捻双手,糟糕,太糟糕,这种从未有过的接触让他的心跳有点快。   安欣接过阿姨手里的大碗,阿姨连忙出去把门带上。   家里的西瓜都是挖出果肉切成块,安欣性子娇气,吃什么水果都要切成一口能吃下的大小,不喜欢弄脏手,所以摆在温栋面前的是一盘切成方块状的西瓜,上面插着粉色爱心形状的叉子。   “有水吗?”温栋对这盘少女心的西瓜敬谢不敏。   “有的,”安欣急忙起身,“我去倒。”   气得太急,拖鞋被踩在脚底,安欣差点摔倒,还好温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触手微凉的肌肤让他一愣,随即立刻放开手,“小心。”   “没事没事。”安欣脸红红地跑出去,关上门,才摸了摸手臂上刚刚温栋扶住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瞬间,但那种与喜欢的人肌肤接触的兴奋感觉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眯起双眼,又亲密接触了。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这太糟糕了,温栋坐在安欣的房间里盘算,她的年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让他教这样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弹钢琴,以后这种尴尬的接触会越来越多,这个差事不适合他这样的成年单身男士。   如果她年纪再小些,或者他再年长些,这种尴尬就会被冲淡许多。   “笃笃笃。”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温栋起身开门,被眼前的大阵仗吓了一跳。   小姑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个水杯,一个碗,碗里堆起来几个冰块,她笑着说:“不知道老师想喝热水、温水、还是冰水。”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不行,再乖也不行,温栋心里升起十二万分的警戒,接过其中一个没冒热气的杯子,一低头,杯子里飘着一片切得标准可爱的柠檬,像是她眯的弯弯的眼睛,散发着淡淡清爽的味道。   “老师,柠檬可以吗?”安欣记得他喝水的时候,会让阿姨加一片柠檬,应该是喜欢的吧。   “嗯,谢谢。”温栋喝了一口,柠檬的清香迅速在口腔弥漫,让他焦躁的心平复下来,算了,如果很乖的话,教起来应该也不费力。   抱着妥协的想法,温栋决定认真给安欣上课,琴房很干净,白色的基调,中间摆放着一架对初学者来说过于昂贵的钢琴。   大师级别,绝对经典,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   “温老师,我可以有幸欣赏一下你的琴声吗?”安欣有些雀跃地说道,这架钢琴是她特意淘来,前世温栋后来的收藏之一。   钢琴家遇到一架喜欢的钢琴就如同剑客得遇他中意的兵器,手痒难耐,不去试一试可能会抱憾终身。   温栋坐上琴凳,抚摸着光滑的琴键,在安欣期待的目光下按下琴键,开始弹奏,他弹得是《水边的阿狄丽娜》,这首曲子是安欣的最爱之二,以前她最喜欢这首曲子,但她听过了《少女的咏叹调》,这首曲子在她私心之中就只能排第二了。   他弹琴的样子真是迷人,修长的手指在琴键翻飞,挺得笔直的背脊微微晃动,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在阳光微风下,像是一个发光体,牢牢地吸引人的眼球。   这样的温栋,应该长命百岁。   安欣前世跟着温栋学了一个暑假的钢琴,之后温栋走了,她就再也不学,对她来说学习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很生疏。   温栋倒是夸她:“你看上去不像初学者。”   “啊,”安欣暗暗想自己是不是该表现得更差劲一点,呐呐地说道,“经常会看,跟着学了一点。”   “你很有天赋,”温栋夸奖道,脸上露出了进门以来第一个笑容,“现在学不算晚。”   “嗯。”安欣重重地点头,现在还不算晚。   这次教学初体验没有像温栋想象地那么鸡同鸭讲,安欣很聪明,反应也很快,除了看他时过于明亮的眼睛,其他没什么让温栋觉得不适应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两个人相处得很愉快,他几乎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眨眼就到了傍晚。   他晚上还有约,拒绝了安欣留饭的请求,看到安欣被拒绝后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差点想安慰她,还好忍住了。   安欣送他到小区门口,温栋叫的车已经来了,他刚坐上车,准备跟安欣道别,就望见她晒得微红的小脸,额角流着密密的汗,眼睛闪亮地看着他,“温老师,下次上课是什么时候?”少女的气息顺着车门缝若有若无地飘进。   温栋心里叹了口气,“后天,可以吗?”算了,教吧,横竖是个挺乖巧的孩子,而且有那么高的音乐天赋,给别人教,可惜了。   “可以可以,”安欣立刻点头,嘴角和眼睛一齐笑起来,快乐的让温栋觉得不可思议,“老师一路顺风,我会等你的。”   ……   “你今天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沈怀微喝着咖啡,看着对面的温栋,眯着眼睛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在笑?”   温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他在笑吗?   “遇上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温栋喝了口水,柠檬水,但没有安欣端给他的那杯清甜。   沈怀微点点头,“能有好的心情就是一个进步。”   “嗯。”温栋摸了摸口袋,没掏到想掏的东西,对了今天要见安欣,没带烟。   沈怀微看着他的动作,摇摇头,“你不能太依赖尼古丁,这样还要我这个心理医生干什么?”   没烟,温栋又喝了口水,淡淡道:“我一整天没抽烟了。”   “什么?!”沈怀微瞪大眼,“哪个医生能比我牛逼?”他想让温栋停烟,最长记录也就是三个小时,三小时之后他的状态就变得非常糟糕,这家伙竟然说他今天一天没抽烟?!   温栋又笑了笑,是个孩子。 第182章 少女4   “你看你今天状态这么好, 要不要晚上跟我去酒吧玩玩?”沈怀微挑眉勾引道。   “没兴趣。”温栋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沈怀微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接触人群对你的病有好处,放松放松, 别老绷得那么紧, 我好歹也算你的主治医师,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要不你问问你那个新医生,他建不建议你出去。”   “她?”温栋想了想,沈怀微要是知道安欣是个小女孩,就不会这么问, 他想到握着安欣手的软滑触感, 心头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我去。”还没等沈怀微嘴角的弧度翘起,就补充道:“买包烟再去。”   “你这是不信我?”沈怀微的大笑变成了苦笑,挫败地摇摇头,长吁短叹地说着什么温栋不爱他不信任他,他伤心欲绝马上要变成泡沫飞走了。   “不怕一万, 只怕万一。”温栋又喝了口水, 对沈怀微的做作不为所动。   温栋对自己的生活有绝对的掌控欲, 通俗来说就是说一不二, 想让他改主意很难,近期成功的前有六年师兄挟子跪求,后有一面安欣卖萌犯规,沈怀微跟温栋交情不够深,也不太萌,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栋从容地买了一包烟。   “淡烟。”温栋总算给沈怀微留了三分颜面,让沈怀微感激涕零,深觉自己的免费付出倒贴行为有了些许安慰。   沈怀微认识温栋,纯粹是个笑话。   沈怀微喜画,奈何眼瘸,浸淫其道数十年,每每花上数天观察,精心挑选,然后志得意满地买回一幅赝品。   买过的赝品连起来可绕他的诊所三圈。   在一次拍卖会上,他看中一幅画,中世纪风格,一看就是大师手笔,说不定还是遗作,他十分激动,果断举牌,连举了三次,一有人争抢就激动地哀嚎,坐在他身旁的温栋终于忍无可忍,“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安静点,一幅仿画有打鸣的必要?”   沈怀微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受教,他看温栋气质超群,双眼明亮而犀利,神情不耐中带着一份从容,他马上就听了温栋的话,安安静静不再拍那幅画。   事实证明,温栋完全正确。   从此,沈怀微就死皮赖脸地抱住了温栋的大腿,他要求不多,只要温栋弄到好东西,能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给他,就够他笑掉牙。   作为抱大腿的小弟,他很自觉地接管了温栋的心理问题,虽然主治医师这个名头是他自封的,但只要温栋不否认,他的地位还是坚不可摧。   不过真好奇,到底是哪路神仙,能压制住温栋的烟瘾,足足一整天?就是现在他们坐在酒吧里,温栋也还是没掏烟,淡定地喝着他的柠檬水。   这可真是活久见。   “收敛点,”温栋淡淡地说道,“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正藏着传国玉玺。”   沈怀微撇撇嘴,知道问了温栋也不会回答,干脆不问,倒是想到一件事,“喂,你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   温栋拿杯子的手顿住了,终于回头正眼看沈怀微,“什么?”   “我堂弟,知道吧,全国钢琴大赛,青少年组,”沈怀微比了个大拇指,骄傲地说,“这个。”   “所以?”温栋摇了摇杯子,示意酒保倒水,酒吧调酒调得正嗨,哪顾得上给这个来酒吧只喝酒的怪咖倒水,只管先调自己手上的那杯酒。   沈怀微谄媚地笑了笑,跟卢有当的笑容相似度百分之百,温栋伸手拦在沈怀微眼前,挡住那张像太监一样的笑脸,无情地说道:“你不用说了,免谈。”   “哎呀,怎么听都不听就免谈,”沈怀微扒拉下他的手,诚恳地说道,“收个徒弟,多联络联络感情,对你也有好处,而且我堂弟真的特别好,人懂事天赋高,保证你会喜欢,不乖不要钱,好吧。”   算了吧,人懂事天赋高的徒弟他已经有一个了,温栋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一勾,正要收回看沈怀微的眼神,突然看到门口走进来一群少男少女中出现了一个他白天刚刚见过的女孩身影。   那个人懂事天赋高的徒弟。   安欣本来想在家里躺着回想跟温栋白天的接触,准备一秒一秒地分析,哪里做的好,有加分,哪里做的不好,需要继续努力。   好好的充实计划被张敏敏弄乱了。   不打招呼的张敏敏直接冲到安欣家,讨伐安欣那天的不告而别,控诉安欣是有多么的拔x无情,她醒来发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是有多么无助多么凄凉孤独,直到过了三天才缓过劲来上门讨说法。   “少来,你明明就是跟男朋友出去玩了三天。”安欣无情地拆穿了她,前世可是张敏敏重色轻友抛弃她。   张敏敏目瞪口呆,她这么保密的行程都被安欣知道了。   “哎呀,反正我那天就是很伤心,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参加聚会。”   高三毕业之后的聚会总是非常多,随便一个理由就能组织一场聚会。   比如这次,她们班的班长即将出国,得聚上一聚。   想想当年她初恋挫败跑去法国,可是落荒而逃,谁都没通知,自己灰溜溜地滚去巴黎。   安欣笑了笑,想想当年的自己,只是被温栋拒绝,就感觉天都塌了,只会逃跑,实在是太懦弱太幼稚,换了现在的她,拒绝她一次,就再表白一次,谁怕谁,我的表白永远会比你的拒绝多一次。   笑的很开心啊,温栋看着安欣在一群小朋友中笑眯眯的样子,突然手指开始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沈怀微发现他的动作立刻按住他,惊呼道:“忍住啊,这快几个小时今天就过去了,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能够熬过24小时,对温栋的身体来说绝对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不抽,我闻闻。”温栋坚决地拿开了沈怀微的手,在沈怀微绝望的眼神中掏出一根烟,没点,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在鼻尖闻了闻,感受烟草的味道。   一群少男少女找了个卡座,嬉嬉闹闹地挤在一起,青春的荷尔蒙在热闹的酒吧里躁动着。   安欣坐在里面,虽然觉得自己算是老了,但还是被他们愉快的气息所感染,重回十八岁,突然有一种可以肆意挥洒青春的感觉。   聚会必玩的游戏之一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刚成年,但还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少年人,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玩。   好几轮过去,都没安欣什么事,她躲在里面笑着看热闹,看同学们互相爆料,或者有些同学借着游戏传递些许暧昧的情绪,觉得青春真是好,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心,听到一些劲爆猛料,也高兴地随着身边的女孩们东倒西歪地鼓掌。   “你看什么?”沈怀微顺着温栋定定的目光往卡座望去,看到一群尖叫大笑的少男少女,狐疑地说道,“几个小朋友,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温栋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丝毫不离开那个方向。   原来看着很乖的小女孩,晚上也会跑到酒吧来野,温栋眯了眯眼睛,她成年了吗?   终于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安欣被抽中了,还是张敏敏抽中的,她是安欣的死党兼损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立刻就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安欣可不会选大冒险,已她对十八岁时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张敏敏的了解,如果大冒险,她说不定会让她在酒吧里随便找个男的亲一口。   张敏敏遗憾地撇了撇嘴,本来想让安欣找个帅哥亲一口呢,她想了想,问安欣太劲爆的初吻初夜之类,她肯定说没有,那没意思,问个她没法回避的,张敏敏眼珠子一转,狡黠地问道:“你最近一次的春梦对象是谁?”   安欣愣住了,如果是十八岁的她可能会回答,没有,不做春梦,可二十八岁的她,不仅做,还做了很多,从第一次到最近一次的春梦对象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温栋。   有的时候是规规矩矩的在床上的情景,有的时候出格一点是在阳台上,最绮丽的想象是他压着她在钢琴上为所欲为,被两人的动作拨动的琴键弹奏出一首首另类的缠绵乐曲。   在她愣神的空档,张敏敏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奋地站在沙发上尖叫,“有那个人,你快说,快说是谁!”   “没有没有,”安欣连忙否认,掩饰道,“我只是被你这个问题吓到了。”   不管张敏敏怎么尖叫指着她,安欣都坚决地否认到底,打死不承认。   虽然张敏敏断定她是有春梦对象,但安欣死活都不承认,她也没办法,在沙发上打滚,“安欣,你耍赖你耍赖。”   其余轮到他们看热闹的同学也纷纷帮张敏敏说话,一起起哄。   “那就大冒险吧。”安欣被他们吵得不行,无奈地说道。   张敏敏一跃而起,高兴地无声蹦了几下,看着安欣明显恳求的眼神,她冲着安欣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   瞧她眨眼睛,安欣心里略微放下心,看来张敏敏应该懂她的意思了,不会真让她找个什么男人亲亲抱抱。   张敏敏环顾四周,往吧台方向看时,发现了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沈怀微阖温栋两人,吧台的灯光比较暗,她也看不清两人的长相,远远地看着肩宽腿长,应该不赖,于是回头对着安欣指着吧台方向道:“喏,那边吧台有两个帅哥,你随便找一个亲一下。”   安欣瞪大眼睛,这张敏敏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顺着张敏敏的手指看过去,张敏敏看不清,安欣却看得一清二楚,只因这人的每一个样子都刻在了她的心上,那不是温栋吗?!   作者有话要说:温老师:我徒弟又乖又聪明,还是个小孩子   (打脸声响彻云霄) 第183章 少女5   温栋的眼力很好, 清清楚楚地看到安欣身旁一个圆脸女孩兴奋地说了什么,安欣便将头转到了他的方向,两人眼神遥遥地对上, 安欣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   虽然隔得很远, 但安欣觉得温栋就是在看她,他发现这边玩玩闹闹的情况了,而且很明确的知道其中一个就是她。   “快去啊。”张敏敏推了发愣的安欣一把,正在发呆的安欣被她推得一晃,差点摔到前面同学的怀里, 幸好同学正看着两人的情况, 双手及时扶住了安欣。   “对不起。”安欣慌忙向那个受到波及的同学道歉。   扶住她的是董天郎, 他也有些害羞,“没关系。”   安欣摔倒的时候,温栋掐住了手上的烟,等看到她被男同学扶起,才慢慢放开。   “温栋, 我怎么觉得那小姑娘在看我俩?”沈怀微也看出来安欣好像在看着这边, 他打趣地说道, “你说, 那小姑娘在看我俩谁?”   沈怀微比温栋还年长几个月,但他天生娃娃脸,看上去倒还比温栋还年轻,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自恋地说道:“我感觉她是在看我。”   “安欣, 你去不去啊,又想耍赖?”张敏敏带着其他同学起哄,一群半大孩子的起哄声都快掀翻屋顶,即使是在吵闹的酒吧里,其他客人也纷纷投来侧目的眼神,发现是一群少男少女,大部分人都一笑置之,高考刚结束,情有可原,还有几个想猎艳的倒是蠢蠢欲动。   安欣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尖叫中硬着头皮往温栋的方向走。   “过来了过来了!”沈怀微激动地拍着温栋的肩膀,像是中了什么彩票一样。   温栋淡淡地说道:“我有眼睛。”   沈怀微正处在兴奋之中,倒是没注意温栋的异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安欣,等安欣走近让沈怀微看清楚脸了,他马上语气猥琐地对着温栋说:“哎哎,长得挺好看的。”   “闭嘴。”温栋脸色难看起来,拿烟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听到他语气不善,沈怀微才回过头来看温栋,发现他眼睛微红,拿烟的手还在发抖,心中大喊不妙,这是要发疯了,赶紧想拉上温栋先撤,没拉动,小姑娘已经站在两人的面前。   完,沈怀微大腿瑟瑟发抖,心里慌得一批,他可控制不住接下来的场面。   “温老师,”安欣袅袅婷婷地站在温栋面前,礼貌地略弯腰,“你好。”   温栋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她,幸好她穿得还算规矩,普普通通的牛仔裤白t恤,t恤的右上角绣了一朵小小的蔷薇花,为她增添了一份俏皮,站在群魔乱舞的酒吧里也显得清纯如一汪溪水。   “来玩?”温栋淡淡地说道,将手中的烟拿起,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草散发出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中间。   安欣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手,老老实实地说:“同学要出国了,晚上出来聚最后一次。”   “嗯,”温栋闻着烟草味,心里的那股躁动平复了些,轻声道,“有事吗?”   该说有?还是说没有呢?   安欣很犹豫,如果问她想不想亲温栋,那当然想,最好扑上去就一顿狂亲,但是在两人根本没建立亲密关系的情况下,她扑上去亲温栋,会被他当成变态神经病,然后又吓得跑回英国。   “安欣!”身后传来一声尖得快破音的叫声,安欣回头一看,那群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往她们这儿看,刚刚那声尖叫催促声就是张敏敏这家伙发出来的,她正显眼地站在沙发上来回蹦,举起双手向安欣招呼。   张敏敏的疯狂加戏给了安欣灵感,她往前一步,离的温栋很近,温栋身边的沈怀微从听到“温老师”三个字之后就处于懵逼的状态,安欣一靠近,他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倒是温栋,不动如山,连拿烟的手指都没动一下。   “温老师,对不起,”安欣为难地说道,“大冒险输了,同学们非要起哄,你能配合一下吗?”   “要我做什么。”温栋隐约猜道他们在玩游戏,就是不知道安欣过来干什么。   安欣脸微微地红了,在暗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娇羞,“温老师,别动哦。”   她嫣红的嘴唇,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在隐约的尖叫声中慢慢地靠在温栋的侧脸旁,与他的脸相隔只有一张纸的距离,她轻轻地说:“温老师,他们让我亲你一下,借个位。”   太近了,她说话时嘴唇翕动,香气如丝线般萦绕在他身旁,那两片薄薄的粉色好像马上就要碰到他的脸,被这种接触扰乱心神,温栋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论是在远处的同学还是近处的沈怀微,看到的都是少女轻吻英俊男子侧脸的一幕。   只不过同学们是看热闹的兴奋,沈怀微是看奇迹的惊吓。   只是几秒钟,安欣马上起身站好,双手合十,圆圆的眼梢微微下垂,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十分可怜地说道:“温老师,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是游戏就谁都可以?”温栋在她离开的瞬间已经睁开眼睛,眼神犀利明亮,像一把利刃,“如果是陌生男人,你也会这么做?”   这个认识刚一天的徒弟,在温栋能叫得上名字的人当中,算他不怎么讨厌,甚至可以说还挺喜欢的行列,人懂事有天赋,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   对于安欣这样的“乱来”,他作为师长,很不认同。   温栋严肃的样子,安欣也看过不少,知道他会露出责怪的样子,就是拿她当自己人了,她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因为我看到是温老师,知道温老师会帮我。”   这小姑娘哪来的自信?温栋很想反驳,但被她说中了,一时语塞。   “你成年了吗?”温栋掐了手里的烟,随手扔到看傻了的沈怀微的酒杯里,反将一军道,“可以来酒吧?”   “还差一个月。”安欣低声道,她可以撒谎,但她也知道得给温栋教训她的机会,要不然把温栋气跑就糟糕了。   果然,温栋找回了做老师的尊严,不咸不淡地说了安欣几句,见安欣低着头不敢说话,见好就收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安欣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还有这种好事?   “怎么,”温栋看到她吃惊的表情,以为她还不服,皱眉道,“还想玩?”手又发痒地想去摸烟。   “没有没有,谢谢温老师。”安欣慌忙摆手,表示自己很听话,温栋满意地点点头。   一边充当背景板的沈怀微跳了起来,“我呢?!”   温栋站起身,连介绍他的意思都没有,淡淡地回头说道:“你成年了,自己回家。”随即转身就走,安欣立刻乖乖地跟了上去,向同学那边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跟在温栋身后走了。   她跟张敏敏不愧互为损友,都是一模一样的重色轻友。   酒吧门口有很多车在等着做生意,温栋随便拦了一辆车,流利地报了安欣家里的地址,没想到今天白天还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去的地方,晚上就要去第二次。   “安董不在家吗?”温栋问道。   安欣点点头,“他在国外出差。”   意料之中,温栋点点头,要不然也不会放这个小姑娘跑酒吧来玩。   “未成年之前,还是少去那种地方。”温栋觉得自己只不过当了几个小时的老师,却平白长出了慈父般的操心,实在老得有点快,可能是因为这小姑娘看上去太乖,让他忍不住担心。   “嗯。”安欣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眨巴眨巴,十足软糯听话的小狗样。   这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让温栋更担心了,他皱眉道:“成年之后也少去。”   安欣继续点头,虽然是听老师话的好学生样子,但温栋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安,这小姑娘才认识他一天,他不过空挂了一个老师的身份,她就这么言听计从,在生活中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就像刚刚,她同学撺掇她出来做一些出格的事,她也就照做了。   温栋忍不住又提点道:“别人的话,你自己要有判断,不要什么都听。”   “嗯嗯,老师说的对。”安欣觉得温栋是在关心她,心里甜丝丝的。   温栋的表情无奈中又带着一丝笑意,这小姑娘,太容易相信人,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天赋。   车内两人不再说话,静谧的氛围中流动着脉脉温情,温栋觉得很舒服,他的心好久没这么安稳,眼皮也变得沉重,一天没受到尼古丁安慰的身体变得舒展,他突然很想睡一觉。   睡意来得又急又珍贵,温栋顾不上礼貌,他靠着车窗慢慢闭上眼睛,竟是一下就坠入了梦乡。   安欣许久不听见温栋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他睡着了,呼吸绵长,高大的身子轻轻靠在车窗上,像大型的猫科动物,让安欣心里生出无限爱怜,真好,她的温老师还好好地在她身边。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安欣连忙接起电话,弯腰压低了声音说道:“喂,敏敏,什么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张敏敏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跟那个男的跑了?!你说,你们是不是约炮去了!”   “没有,”安欣无奈地辩解,“我认得他。”   张敏敏尖叫一声,安欣挪开手机,就听到她在里面兴奋地喊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野男人,你是不是跟他睡过了!”   “没有没有没有,”安欣拿回手机在耳边,轻声说道,“我不骗你,我没跟他睡,就这样,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安欣长舒一口气,应该没吵醒温栋吧,直起腰侧头一看,温栋靠在车窗上,双眼明亮地看着她,眼中倒映出车窗外的璀璨灯火,脸上神色淡淡地说道:“跟谁睡?” 第184章 少女6   “我、我是、说、玩具、不, 玩偶,”安欣结结巴巴地说道,“我长大了, 不跟玩偶一起睡了。”   温栋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小丫头,撒谎都磕巴,“嗯,不过你还没长大。”说完,闭上眼睛又假寐起来。   电话那头的姑娘声音响得估计司机都能听见, 温栋本来就觉浅, 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看她脸红红的,说话舌头都打结了,遂放她一马,还是个孩子呢,就是交的朋友太损, 这才多大, 什么睡不睡的。   看他长长的睫毛又轻轻阖上, 复又成为那个雕塑般静谧的美男子, 安欣才略略放心,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小心地看着温栋的侧脸。   她可以幻想跟温栋做许多事,无论多么疯狂绮丽,那都是她自己的幻想, 可让温栋听到那些与他有关的不和谐部分,那就有些羞耻了。   还好他没听清。   “别看了,”温栋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再看我的脸要着火了。”   “啊,”安欣转过头,望着窗外,轻声说,“对不起。”   等温栋不说话了,她又偷偷地转过去看他,不敢看太久,看两眼,再看窗外,再用眼角瞄上那么一两眼,像小狗舔心爱的骨头,平淡无奇的夜晚,安欣就着他的美色无边,窃喜了一路。   车停下的时候,温栋准确无误地睁眼,根本不像是睡了一路的人,利落地付了钱,清醒地下车替安欣拉车门,还绅士地顾到她的头,轻声说道:“小心。”   安欣钻出车门,站在温栋身旁,他的手臂虚虚地扶着车门,像正亲密地揽住她的肩膀,她为这子虚乌有的憧憬而感到甜蜜。   “我送你。”这是知名豪宅区,治安不用说,但温栋总觉得放这么一个听话的小姑娘自己走回家,实在太不安心。   “谢谢温老师。”安欣的声音小得温栋快听不见了,她今天收获了温栋太多温柔,兀自感动地要哭,深觉自己有些福分过重。   温栋很享受这种跟眼前这个小姑娘在一起的感觉,很安静,很舒服,如果他有个像这样贴心的女儿,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如果安欣知道此刻温栋在想什么的话,肯定会二话不说,不管吓不吓跑温栋,先扑上去献身,免得他把自己定位成老父亲的角色。   “温老师,”安欣走在温栋身边,没话找话地说道,“今天跟你一起来的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温栋淡淡地说道,“怎么,看上了?”   “不不不。”安欣手与头齐齐摇摆,全身上下都写着否认。   温栋嘴角轻勾,“别看他长得小,他比你大十岁。”   安欣微微怔住,心头微酸,走的脚步也变得缓慢又沉重,等走到家门口时,温栋与她告别,安欣突然问道:“温老师,你觉得差十岁很多吗?”   “很多,”温栋微皱了眉,“他上高中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不多吗?别胡思乱想,他老了,女朋友也很多,跟你不适合。”   安欣,我们不适合。   安欣突然红了眼眶,连忙低头不让温栋看见,嗫嚅道:“我没有看上他的。”   “那就最好,”温栋淡淡地说道,心里觉得小姑娘或许还是不服气,补充打击道,“他喜欢成熟的,不是你这个类型。”   那你呢?安欣没问出口,担心温栋会察觉出什么,只在心中幽幽地发问,温栋,你喜欢我这个类型吗?先前心里有多高兴,分别的时候就有多伤心,温栋还坚持先让她进门,连让她目送的权利都剥夺了。   安欣只好听他的,进屋关上门之后,立刻飞快向琴房跑去,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地越上台阶,气都来不及喘匀,马上双手撑在阳台上伸长脖子往下看,她像守候罗密欧的朱丽叶,期盼着温栋的身影出现。   等了一分钟,温栋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安欣握着拳头懊恼地皱眉,他走了吗?他怎么走的这么快?正当她沮丧地想下楼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印入她的眼帘。   挺得笔直的背脊,不紧不慢的步伐,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的碎发,以及他手上燃着的一支烟。   安欣从不知道,他竟然还抽烟,她一直以为温栋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对于烟酒这些会成瘾的东西他从来不沾,在安欣面前,他从来没有抽过一次烟,甚至身上都没有烟草的味道。   今天在酒吧里也是,他拿着一支烟,虽然没有抽,但他拿烟的姿势很娴熟,应该是个老烟枪。   安欣曾查过他的死因,官方的公示只有短短一行字:猝死于工作室中,其他的,那些人都讳莫如深。   她不懂,他那样年轻的年纪,怎么会猝死?   这辈子,她一定要看着他,守着他,让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安欣进门之后,温栋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他很敏锐,比常人更敏锐,这或许与他从事的行业有关,尤其是在情感方面,别人的恶意与好意,他能轻易地分辨。   小姑娘问的那句——“差十岁很多吗?”让他心里一动,她低着头,所以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很清楚地从她的话语里听出凄楚和怅惘,像是她曾经经历过什么痛苦的求而不得。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她的求而不得好像与他有关。   这种跳脱的联想越来越大,让他心神巨颤,忍不住点了根烟平复自己的心情,临到嘴边,他还是没抽。   试试看吧,像沈怀微说的,把今天熬过。   手上拿着一支点燃的烟,淡淡的香草味弥漫在空气中,温栋慢悠悠地走在林立的豪宅中,一栋栋气势恢宏的建筑远远相隔,大部分都没有亮灯,温栋自嘲地笑了笑,孤独的人总是大多数。 第二节 课上课前,安欣的父亲出差回来,亲自接待了温栋,他跟温栋彼此一见面,双方心里都不太舒服。   安父觉得魏老的这个徒弟太年轻,不质疑他的技术,就是担心他会勾搭安欣,他的宝贝女儿,漂亮得像朵花,像温栋这样的年纪,正是流连花丛的岁数,这可不行。   温栋是看出了安父的不喜,想必安父是与他一样的看法,安欣一个漂亮女孩跟他这样的成年男子单独待在一起,不太好,虽说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想法,但被安父揣测的眼神打量,他心中还是略感被冒犯的不悦,这事还是不行。   “温先生青年才俊啊,”安父弥勒佛似的笑脸上透露出慈祥和气,笑呵呵地说道,“应该很忙吧。”   温栋马上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接茬道:“是,正在准备演奏会。”   两人虽然心中都不是很愉快,交谈倒是进行地异常顺畅,没有明说,但互相都达成了共识,这课上不了。   安欣精心打扮下楼之后,却发现刚刚还坐在楼下沙发的温栋不见了,只有安父志得意满地喝着茶,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手拍膝盖,打着拍子,嘚瑟的抖腿。   “爸爸,温老师呢?”安欣试探地问道。   “走了,”安父一挑眉,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安欣心里急得要命,却不能在安父面前显出异常,只能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坐到安父的对面,装作只是好奇的样子问道:“他怎么走了?有什么事吗?”   “嗯,他太忙了,要准备演奏会,过两天爸爸给你安排一个新的钢琴老师,”安父和颜悦色地说道,“保证比这个老师好。”   什么?!安欣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前世没有这一出啊,在她表白之前,温栋都一直风雨无阻地来安家上课,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她做了什么,让温栋不喜欢了,不想再教她。   可明明前天晚上还是好好的,那天在酒吧里,他是不高兴,但不是很快就过去了吗?分别的时候还嘱咐她在家里有空多练习,他下次来会抽查。   怎么说变就变了?   安欣倏地起身对着安父说道:“爸爸,我有点事,出去一趟。”转身,蹭蹭蹭地上楼,很快又拿着包蹭蹭蹭地下楼,对着还在发愣的安父挥了挥手,“爸,我出去了。”   安父张了张嘴,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见自己宝贝女儿已经急匆匆地跑出去,出门关门一气呵成,他难得有时间在家,宝贝女儿这是要出去干嘛?   “朱阿姨,她出去干嘛?”安父回头对着擦玻璃的阿姨问道。   阿姨勤快地擦着玻璃,不明所以地回道:“吾哪能晓得啦,欣欣要么轧朋友啦?”   “轧朋友?!”安父蹦了起来,“她十八岁生日还没过呢,轧朋友?!”   阿姨撇了撇嘴,老土,“现在年轻人都早的呀,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啦,欣欣也不小啦。”   刚赶走一个可能拱白菜的猪,安父又陷人了世间臭猪千千万的困恼中。   温栋回到工作室,谁也没理,直接进了私人休息室,烦躁地将自己砸到沙发里,给小姑娘换个老师,会是个什么样的老师?会比他好吗?如果是个蠢蛋,浪费了她的天赋怎么办?   他越想越烦,赶紧坐到他新买的画面前,掏出烟来抽。   沈怀微带着沈定波到了温栋的工作室,被前台的小姐稍稍拦了一下,前台对着脖子比了个手势,“今天温大回来的时候,脸色是暴风雨级别。”又臭又黑,看着好可怕,嘤嘤嘤。   “没事,有我在,”沈怀微信心满满,指了指身后的沈东波,“我弟,天才少年钢琴家。”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骄傲,好像跟他自己是天才似的。   沈定波很谦虚,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学习钢琴。”   “啥意思?”前台一脸懵,“别说是找温大拜师?”   沈怀微信心满满道:“温栋肯定喜欢他。”   前台抱拳,神色庄重地对着沈怀微与沈定波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暴风雨的洗礼,两位里面请。”   沈怀微的迷之自信在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土崩瓦解。   好呛人的烟味!这特么是在做什么可怕的实验吧?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灰蒙蒙了,温栋这是在干什么,拿烟祭天还是召唤神龙?!   “咳咳,”沈怀微挥挥手,企图驱散一点烟味,捂着口鼻说道,“温栋,你疯了,你想呛死自己?”   温栋拿着烟又抽了一口,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字:“滚。”   换了平常,沈怀微就不去摸老虎的胡须了,乖乖地滚为上策,这他今天带着沈定波呢,说滚就滚多丢人,他可已经夸下海口说温栋是他的铁哥们,这事一定成,怎么能让他弟失望呢?   “咳咳,”沈怀微咬牙坚持道,“温栋,你出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弟,沈定波,跟你说过的,想拜你为师那个。”   温栋连滚都懒得说,叼着烟,起身径直走到门前就要关门。   关门的动作被沈定波拦住了,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温栋的个性脾气也不了解,只听说他脾气很冷,他理解为艺术家的傲气,对着温栋冷冰冰的眼神,不怕死地大声说道:“温老师,请你给我个机会,你听我一段演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与希望,与温栋的眼睛有三分相似,只是他更年轻更柔和,眼中的亮度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未知的渴望,而温栋眼里的亮度是锋利的刀刃散发的寒光,是对这个世界看透的凛冽。   这相似又不同的明亮眼睛让温栋松了关门的力道,沈定波趁机冲进去,他可不在乎满屋子的烟味,他在乎的是眼前这位钢琴届新生的传奇,他要拜他为师,成为新的传奇,跟温栋一样,不仅仅是在国内,而是在国际舞台上耀眼。   温栋拿下了嘴里的烟,重新坐到沙发上,指着窗边的钢琴,懒懒地说道:“弹你最拿手的。”   “好的老师。”沈定波惊喜地坐到琴凳上,揉了揉手指,准备弹奏,能在偶像面前演奏,实在太荣幸了。   又是一个自来熟叫老师的,想到另一个叫他老师的小姑娘,温栋皱了皱眉,又吸了一大口烟。   前台正在名为“仙女也要上班”的群里播报最新情况。   我家大大脾气大:已经过去十分钟,那两个人居然还没被赶出来,我对温大很失望,居然就这样被那个小鲜肉搞定了。   卢家走狗:不会吧,温大没叫他们滚?   肖邦好开心:我不信温大是这么随便的人,你去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跪在温大休息室外唱征服。   我家大大脾气大:哈哈哈哈或或或,没毛病,温大还会说,别跪在这儿,脏了我的地方   天坑卢狗:温大会收徒,我就把卢狗的吊剁下来   卢家走狗:你说清楚   肖邦好开心:凑,卢狗的吊做错了什么,要剁就剁卢狗的狗头   我家大大脾气大:你们要剁卢狗,曼姐知道吗?   卢家走狗:曼姐知道并表示资瓷   天坑卢狗:曼姐知道并表示资瓷+1   肖邦好开心:曼姐知道并表示资瓷+卢狗身份证号   前台正扑哧扑哧笑着的时候,上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你好,请问温栋在吗?”   “啊!”慌忙合上笔记比,前台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白得不像话,柔柔弱弱的模样,大眼睛的眼梢微微下垂,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地回答:“温先生在,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找他有事,”安欣朝里望了望,里面走廊尽头左拐就是温栋的休息室,他在工作室的时候待的最多的地方,“既然他在,那我就自己进去找他,你忙吧。”   “等等,”前台连忙出来拦,“您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安欣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前台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正宫味,只听这漂亮女孩轻柔地说道:“我是他的徒弟。”说完,就在前台发愣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等那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前台才扑到笔记本前,她没时间去翻前面插科打诨的聊天记录,直接快速兴奋地敲打道:不得了啦!工作室来了个仙女,超漂亮超有气质,说她是温大的徒弟,现在气势汹汹地杀进去了!   卢家走狗:卧槽,我怎么觉得那么像原配来抓小三   天坑卢狗:抓奸现场,刺激   肖邦好开心:前线记者请小心探查,保持联络   我家大大脾气大:额……我赌一根黄瓜,等会儿小仙女会哭着出来,毕竟我家大大,你们懂的……   天坑卢狗:对哦,温大对女人也不留情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qaq   安欣还没走到休息室,已经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琴声,听上去不像温栋的风格,倒是有些耳熟,就是不知道是谁,她大步流星地向休息室走去。   沈定波一曲奏罢,心里对自己十分满意也很有信心,这是他近期发挥的最好的一次,甚至比他在全国大赛时发挥的更出色,他略带骄傲的望向温栋,自信地说道:“请温老师指点。”   “有什么好指点的,”温栋哂笑,“拖泥带水,毫无灵魂,如果你现在坐的琴凳有手,它弹得都会比你更好。”   满以为会得到称赞的沈定波被他这样刻薄的评价一激,脸都红了,又羞又气,少年人的意气让他脱口而出道:“请温老师告诉我什么是有灵魂的琴声。”   “定波,别说话!”沈怀微知道温栋是状态不对,说话才会这么难听,连忙打圆场道,“温栋,不至于吧,定波还是不错的,他有弹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慢慢教嘛,这不就是当老师的乐趣吗?”   “当老师的乐趣就是教一根木头,然后被他的不开窍和自以为是气得七窍生烟?”温栋起身掐烟,讥讽地对着握紧拳头的沈定波说道,“起来。”   等沈定波起来之后,温栋坐上琴凳,甚至没有等沈定波完全离开钢琴,就信手弹了起来。   听到琴声的安欣停住了将要拧开门把手的动作,这是温栋在弹琴,他的琴声不应该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断。   这不是安欣听过的任何一首曲子,或许温栋只是信手闲弹,抒发心情。   从他的琴声中,安欣可以感受到他的烦躁、迷惘、焦躁,还有痛苦,没有一丝能让人愉快的东西,这与《少女的咏叹调》蕴含的光明与幸福几乎截然相反,完全的负面让安欣心潮澎湃,一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温栋他,不快乐吗?   温栋没有弹多久,很快就停了,也就三分钟的功夫,但也已让沈定波听傻了,他震撼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全国钢琴青年大赛冠军,”温栋淡淡地说道,“你现在知道什么是有灵魂的琴声了。”   他起身,想摸烟再点,却发现口袋里的烟又空了,准备出去买包新的烟,沈定波却回过神来,突然拦在他的面前,高声喊道:“温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以为是,请您指点我!我一定会跟着您努力学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温栋刚想不耐烦地说滚,休息室的门却被打开了,安欣雪白的小脸上挂满眼泪,对着温栋啜泣道:“对不起,温老师,打扰你们了,我只是想谢谢你之前为我上的那一节课。”   “安欣……”温栋的瞳孔微缩,刚要说什么,就见眼前的女孩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抹着泪跑了。   “滚开。”温栋推开眼前拦着的沈定波,连忙追了出去。   安欣抹着泪跑出休息室,前台正伸着脖子看,马上缩回去在群里打道:我赢了一根黄瓜,小仙女哭着跑出来了,梨花带雨的,啧啧,我家温大不愧是温大,不管多漂亮的姑娘,你看我家温大理她吗?   天坑卢狗:突然感到些许安慰。   前台刚要接着回,就看见温栋满脸焦急地追了出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温栋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我家大大脾气大:朋友们,我想告诉你们,火星撞地球了,夭寿了,我家大大追妹子去了!   安欣急急地往外跑,那是沈定波,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原来温栋这么早就认识沈定波,肯定很喜欢有天赋的他,所以才不想教她,她心里自卑委屈极了,再加上猝不及防地听到温栋那样的琴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温栋的了解实在太浅薄,只能选择先离开去好好想清楚到底怎么才能让温栋幸福。   “站住,”温栋冲出工作室,就看到安欣正在林荫小道上疾走,一把抓住了她,“去哪?”   安欣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流,轻声抽噎道:“我,回家。”   “我送你。”温栋抓着她的手臂往外走,安欣却挣扎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麻烦温老师了,我知道你要准备演奏会,很忙。”   “你可以?!”温栋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了,他低吼道,“你哭成这样,叫我怎么放心你可以?!” 第185章 少女7   从来没见过温栋发脾气的模样, 安欣像是傻住了,呆呆地看着双眼微红的温栋。   温栋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但越是清楚, 越是无法控制。   让她走!放开她, 立刻让她走!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怒吼,可仍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诱惑他:别放开她。   不放开她,做什么呢?   温栋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快要被自己逼疯,头部的疼痛汹涌地往上翻腾, 他皱眉低头, 一只手按住额头, 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现在送你回家,就这么定了。”   “温老师,”安欣顾不上哭,担心地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温栋按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叫车, 你站在这儿别动。”说着, 放开安欣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头对着犹带泪痕的安欣说道,“也别哭。”   安欣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往路边走,惊恐地一把拉住他, “温老师,你怎么了?”他的状态很不好,看上去马上就要倒了似的。   眼前这副画面让跟着追出来的沈怀微大惊失色,发疯边缘的温栋可是问不得碰不得忤逆不得,分分钟就会爆炸,这小姑娘会被炸成烟花!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温栋没有发疯,他苦笑一声,“大概是疯了吧。”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这样放心不下。   在安欣的惊呼声中,温栋倒了下来,倒在了他不放心的小姑娘身上,沉沉地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   温栋一晕,沈怀微都懵了,在安欣努力想扶起温栋却没力气的时候,终于回过神上前帮忙扶起了温栋。   他没见过这种状况,温栋失控他见过,他会展示极强的攻击性,在暴躁的宣泄之后,又会迅速忧郁、自我厌弃,两种状态转换地很快,边际也很明显,像这样突然晕倒,就好像是他的防御机制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不管是激进的向前,还是痛苦的后退,都无法起作用,干脆直接选择了关机。   “你是那天酒吧里那个小姑娘,”沈怀微费力地扶起温栋,“你刚说什么,温栋教你?”   安欣狼狈地爬起身,帮沈怀微一起扶住温栋,点点头,“温老师教我钢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他是病了吗?”   对于病人的病情保密,是每个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沈怀微摇摇头,“演奏会太忙,他太累,没休息好,我送他回家睡一觉就好。”   “我也去。”   “我也去。”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同样的清脆年轻,安欣与沈定波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敌意。   沈怀微是肯定要带上沈定波,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在温栋眼里也挺特别,他不是个坚决的性格,略一犹豫,就同意了。   沈怀微有车,就停在工作室的停车场,是一辆非常狂野的吉普车,安欣坐在后座照顾温栋,她让温栋半躺在她腿上,看着他毫无知觉的样子,心里又痛又麻,轻轻撩起他的头发,才发现他的头发里面都被汗浸湿了。   说什么太累,这话骗骗十八岁的安欣还行,想骗现在的安欣,门都没有,他有事,他一定是有事,安欣眼眶又开始湿了。   沈怀微从后视镜里看到安欣低着头,一头长发柔顺地从两肩垂下,双手轻柔地替温栋按着头,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小姑娘对温栋的感情,不一般哪。   这黄金疯狗单身汉,眼看也有姑娘不怕死地去撩,小姑娘真是胆气可吞天,佩服佩服。   “哥,你看路,”沈怀微正看得津津有味,沈定波却满脸不赞同,“开稳点,别颠着温老师。”   狗屁!沈怀微怒瞪,臭小子,你这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沈定波不甘示弱地回瞪,他堂哥就是个弱鸡,空长了十岁,里头全是棉花软心,他可没在怕他。   温栋住的公寓是指纹锁,沈怀微拖着温栋,对着安欣说道:“小美女,用他右手的食指试试。”   安欣没听他的,径直拎起温栋的左手臂,用他的无名指轻轻一按,门应声打开。   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沈怀微嘴角抽搐,颠了颠背上的成年壮汉,好你个温栋,瞒得还挺严。   这不是安欣第一次来温栋家里,却与她记忆中有很大的不同,好空好大的房子,这里只有生存的气息,而没有生活的气息,可以看出主人对这间屋子一点也不上心。   明明她前世第一次来时,这间屋子干净整洁却也隐约散发温馨的气息,她对温栋的了解真的全面吗?   沈怀微把温栋抗击卧室,胡乱地把他塞到被子里,对着满脸写着不赞同的两个小朋友说道:“我跟你们说,温栋醒过来要是发现自己被扒光,他会杀了我们信不信?”   完成安置核弹的任务之后,沈怀微带上沈定波就要走,理由也一样,要是温栋醒来发现他们还不知死活地留在他家里,会把他们直接杀了。   “你们走吧,”安欣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我想留下来等温老师醒。”   沈怀微从未听过如此自虐的请求,留下来被觉醒的人间兵器劈成两半?据他所知,温栋的房子之所以家具少,就是因为他破坏力太强,分分钟徒手拆家。   “小姑娘,以我对温栋的了解,你最好还是放他一个人安静安静。”沈怀微劝到,不想一个花季少女被温栋吓哭。   安欣笑了笑,“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我还是留下来等他醒比较好。”   好黑,像在一个黑漆漆的布袋里,没有一丝光,只有隐隐约约压抑的哭声,他哭得很小声,像是怕别人听到,所有的哭声都含在喉咙里。   你为什么哭?   妈妈说她要走。   为什么?   因为……   温栋睁开眼睛,浑身都是梦魇之后的沉重,记忆停留在倒地那一瞬间,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安欣惊愕的脸孔,他慢慢坐起,背后被汗浸湿,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醒了,不用再害怕。   手摸向床头的柜子,一摸,空的,里面的烟和打火机都不见了,是什么时候拿走的?温栋皱了皱眉,难道他现在已经开始失忆了吗?脸色难看的起身,温栋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   一打开完全隔音的房门,他才听到屋子里还有声音。   笃笃笃,很轻很有规律的声音,就好像是记忆里曾经那么喜欢到奢求的声音,温栋循着声音,像梦游似的走到厨房。   一个纤细的小小身影站在流理台前,正麻利地切着菜,长发松松地挽着,一缕鬓发调皮地飘下,在她雪白的鼻尖轻晃,她专心地切着菜,眼神专注,仿佛眼前这些小菜就是全世界,面前的小锅发出“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一股好闻的香气在厨房弥漫。   温栋站在原地,喉咙开始变得哽塞,眼睛也渐渐发痛,胸口里那颗跳动的心脏越来越快,那个他在梦境深处最渴望的画面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丝毫没有准备,像是马上要被击倒。   掀开锅,安欣看了下里面汤水的颜色和浓度,感觉很有自信,她在国外生活多年,厨艺技能早就点满,不用尝也知道味道一定不赖,满意地点点头,把中火调到小火,打开上面的柜子,踮起脚费力地去够里面的一个炒锅,奈何手不够长,努力够了几下都没成功。   正当她要放弃去搬凳子试试看时,一只大手从她的头顶掠过,轻巧地替她把想拿的锅拿了下来。   安欣愣住了,低着头,轻声说道:“温老师,你醒了。”   “嗯,”温栋把锅放在她面前,宛若环抱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淡淡地说道,“锅要洗。”   他没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在我厨房里干什么,他一句话都没问,自然地拿着锅到一旁去洗。   等他走到水池边洗锅,安欣才侧头去看他,苍白的脸上是他平常淡然平和的神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他神态自若地洗完锅,擦干,把锅放到其中一个灶台上,对着安欣轻声说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啊,”安欣张了张嘴,指了指门外,“温老师,你能去洗个澡吗?你看上去出了很多汗。”   温栋点点头,真的转身去浴室洗澡。   睡醒的温栋出乎意料的温和,安欣摸了摸心口,她还没准备好跟温栋说些什么,只想先一心一意地做好眼前的饭。   等温栋洗澡出来,安欣已经都准备好,客厅里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个小锅,一个电饭煲,一个碗,雪白的汤,青翠的炒菜,粒粒分明的米饭,安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买了菜,忘了买盘子。”谁能想到,温栋家里除了锅之外只有一个碗一双筷子。   根据橱柜素面的存货数量,安欣能想象这一对碗筷平时的使命是什么。   温栋沉默地坐下,开始慢慢地吃饭,起初他吃得很慢,动作很僵硬,后面越吃越快,将眼前的一菜一汤吃了个干干净净。   安欣撑着下巴看着他吃,心里生出一种类似怜爱的情绪,比怜爱更多的是一种自责,在她心里,温栋一直是强大的,是音乐领域中的王者,无论在哪方面,他都是她仰望的存在,她从来没了解过,其实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为什么?”温栋拿着空碗,眼神沉沉地看着安欣,“我已经不教你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给我做饭?”   安欣撑着下巴的手慢慢放下,轻声道:“那温老师已经不教我了,为什么还放心不下我?” 第186章 少女8   温栋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的眼里有一团静谧燃烧的火焰,如此明亮炫目,仿佛要灼伤自己, 但那团火焰慢慢还是归于沉寂, “你还是个孩子,我当然不放心。”   “温老师这么关心我,我当然要投桃报李,”安欣不咸不淡地说着,起身收拾餐桌, 从温栋手里还不客气地把碗拿回, “老师休息一会儿吧, 我买了点水果在冰箱,你自己挑喜欢的吃一点。”   被安欣自然的管家婆态度煞住,温栋保持着捧碗的姿势,等安欣拿着锅离开客厅,他才恍然大悟似的醒来, 扶住额头嘴角微勾, 他这是被一个小姑娘命令了?   安欣在厨房里收拾, 边收拾心里边盘算, 不管温栋怎么拒绝,她都要死皮赖脸地还跟着温栋学钢琴,大不了跟沈定波一起,总之,温栋别想甩开她, 就算她没有沈定波天赋高,但她比沈定波可爱呀,而且她一定要查清楚温栋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安欣回到客厅,发现温栋还坐在那没动,她有些无奈地对着温栋说道:“老师记得吃水果,我先走了。”   温栋抬头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安欣走到门口,才起身,“我送你。”   “我现在很好,不用老师送也可以,”安欣回头粲然一笑,“是真的可以。”   因为你的脆弱,赋予了我坚强。   夜里,温栋失眠了,躺在床上,双眼放空,也许是白天那场昏睡太久,也或许是他今天身边的变化,让他无法入眠,他反复回想白天的安欣,她的哭脸和灿烂的笑脸,越想越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温栋烦躁地起身去找烟。   床头柜子里的烟不见了,其他存货都在冰箱里,温栋懒散地走到厨房,在冰箱前犹豫了一分钟,还是拉开了冰箱柜门。   冰箱柜门打开的时候,温栋愣住了,原先空空的冰箱整整齐齐地塞满了食材,本来放烟的柜子上面贴着一张纸条:温老师,少抽点烟,多吃点水果吧^_^   拉开柜子,里面是已经洗干净的樱桃,温栋迟疑了一下,拿出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好甜。   太甜,他不习惯。   沈怀微第二天一大早被沈定波叫醒,非要沈怀微带他去拜见温大神。   “微微哥,你快点行不行?”沈定波一晚上没睡,整个人都很亢奋,满脑子都是成为钢琴大师的梦。   沈怀微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打领带,摇了摇头,满脸萧瑟地说:“根据我的日常经验,你的温大神今天也就是顶多算是休眠火山,稍有不慎,就会b-o-o-m。”他打了个寒颤,对着一脸期待的沈定波叹了口气,“我给你介绍拜师温栋,可不是想让你去送死的。”   “怎么会?温大神人挺和蔼。”沈定波的滤镜有城墙那么厚,他完全臣服于温栋的音乐才能,就算温栋抽着耳光教他,他也能接受。   沈怀微无可奈何,只好带上沈定波去龙潭虎穴闯一闯。   他这张脸在门卫那能刷,在温栋的门这就不好刷了,他打了几个电话给温栋,都没有回音,敲门又不敢敲,万一把温栋惹火了,出来把他俩直接突突可就歇菜了。   沈定波站在门口等得早就不耐烦了,看他堂哥一副怂包样,自己上前跑去捶门,“温大神,你在吗?”   沈怀微吓得原地跳起,抓住他这傻弟弟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你不想活了?”   沈定波正要反驳,正瞥到沈定波身后电梯里走出来的温栋,兴奋地向温栋挥手:“温老师!”   听到“老师”的称呼,温栋微微抬头,看见沈家两兄弟站在门口,一个比一个傻的样子,懒得理他们,拎着手里的东西,径直过来开门,走进门之后就想关门,沈定波连忙一个箭步卡住,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温老师,您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很好,”温栋卡着门并不放松,“多谢关心,你们可以走了。”脸上冷淡的表情写满了拒绝。   沈定波不死心,继续往里挤,扒拉着门哀求道:“温老师,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很勤奋也很听话,只要您愿意收我为徒,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做。”   “很不错的决心,”温栋淡淡地点头,“先把你的脚挪开。”   沈定波看了看温栋,又看了看身后装成隐形人的沈怀微,迟疑地慢慢收回脚,等他的脚完全收回的一瞬间,温栋果断地关上了门,徒留沈定波在门外大呼小叫。   温栋只当隔壁在装修的杂音,拎着手上的袋子到了厨房,把袋子里一条条烟放在流理台上,拉开冰箱的门,上面的纸条随着开门飘进来的风微微抖了抖,晃晃悠悠地往下落。   纸条上的那个笑脸在空中翻腾了几下,最终面朝下的落到地上。   看了看脚边的纸条,温栋眼神黯了黯,还是伸手将冰箱柜里满满的水果掏出来,慢条斯理地摆上他刚买的烟。   堆在流理台上满满的漂亮水果,因为堆得太随意,一颗苹果咕噜噜地滚下,砸在地上,溅起的果肉碎片和果汁打湿那张小小的纸条,温栋扶着柜门低头看了许久,还是慢慢蹲下身捡起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笑脸因为沾染了果汁而变得有些模糊。   捏着那张纸条,温栋突然想:那个小姑娘写这张纸条时,是不是也这样灿烂的笑?   沈定波在门外有规律地敲门,极有耐心,非常坚持,虽然温栋毫无反应,但他就是有种迷之自信,温大神一定会来给他开门,他一定会成为温大神的关门弟子!   “沈定波,差不多就得了,”沈怀微像做贼似的拉高外套挡着脸,对着还在敲门的沈定波道,“你这么敲,邻居等会儿都出来打你。”   “微微哥,”沈定波边敲边坚定地对着沈怀微道,“你有事就先回去,我一定要等到温老师开门。”   “随你的大小便!”沈怀微也恼火了,泥人也有脾气,这熊孩子不听劝,看来还是得让温栋给他一个血的教训。   气呼呼地下楼,意外在楼道大堂里遇上了刚来的安欣,她神色匆匆,手上提着一个大包,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怀微,倒是沈怀微一眼就认出了她,立刻叫住她,“喂喂喂,温栋的那个谁!”   听到温栋的名字,安欣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她也认出来了,温栋的朋友,沈定波就是跟他一起的。   “你好啊,”沈怀微风度翩翩地上前,一个招牌的自恋笑容,“上次事出紧急,我还没自我介绍,鄙人沈怀微。”   “沈先生你好,我叫安欣。”安欣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就匆匆地又想走。   她今天起晚了,昨天晚上找资料找太久,凌晨三点才睡觉,一觉醒来都快九点了,急急忙忙地就梳洗打扮赶来。   “等等,”沈怀微拦住安欣,好意劝阻道,“小姑娘,你昨天还没吃够苦头?温栋脾气不好的时候,就躲躲吧,改天再来。”   安欣神色一正,对着沈怀微严肃道:“温老师脾气很好。”   一天被两个熊孩子怼,沈怀微气闷地甩手走人回诊所,好好好,不管了不管了,等他们都被温栋炸得满脸桃花开才知道什么叫痛。   安欣今天买了许多东西,昨天她看了,温栋家里岂止是碗筷,许多日常代表家的用具都很少,她大概地根据前世对温栋的了解买了一点,相信温栋应该不会讨厌。   还算不错的心情在见到门口那个敲门的少年之后迅速变差,安欣提着大包,有些不满地站在沈定波身后说道:“你这是在扰民。”   沈定波回头一看,是那个号称温栋徒弟的女孩,看上去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完全没什么特别,在同类别的青年钢琴选手当中,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他不客气地说道:“我这是在敲门,召唤温老师。”   “你敲门,他就会开吗?”安欣对沈定波也丝毫不让步,一针见血地说道,“说不定正是因为敲门的是你,他才不愿意开。”   沈定波被气笑了,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后退一步,对着安欣做了个“请”的姿势,“来,你行你上。”   安欣不理他,拿出手机给温栋打电话,电话响了三下,温栋低沉的嗓音在那头响起:“喂?”   “温老师,”安欣在沈定波挑衅的眼神中说道,“我在你家门口,你可以开门吗?”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沈定波幸灾乐祸地说道:“看来温老师也不愿意给你开门。”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温栋拿着手机站在门后,对着安欣道:“进来吧。”   沈定波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苦哈哈地看着安欣得到温栋的批准进门,又在温栋警告的眼神中收住了脚步。   “温老师,我给你买了几副新的碗筷,”安欣拎着袋子,自来熟地边说边往厨房走,“还给你买了……”   话音在看到流理台上堆得散乱的水果时顿住,一颗摔坏的苹果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安欣手上沉重的袋子脱手落下,里面的碗筷发出碰撞破碎的声音,她俯身捡起那颗苹果,看着还未关上的冰箱门,慢慢走近一看,里面已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烟。   “温老师,”安欣轻轻地说,边说边拿起一包已经开了的烟,抽出一支烟,转身对着沉默的温栋道,“烟这么好,也借我抽一支好不好?” 第187章 少女9   温栋还是一言不发, 双眸沉沉地盯着安欣,她拿烟的姿势很笨拙,脸上的神情是压抑的愤怒, 像是炸毛的食草动物, 拿着烟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见温栋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她双手发抖地环顾四周,径直走向天然气灶台,直接把灶台打起火,伸出手中的烟去点。   她这么出格的行为终于换来温栋的反应, 他三步并作一步上前拉住她拿烟的手, 怒道:“你干什么?”   “我怎么了?”安欣不服气地挣扎, “借温老师一支烟抽,不行吗?”   “不行,”温栋脸色难看地抽走她手上的烟扔到水槽里,“你觉得很有趣是吗?”   安欣嗤笑一声,“觉得有趣的是温老师吧, 要不然怎么会把水果都扔掉也要摆上烟。”   “没有, ”温栋低声说道, “我没有扔, 它自己掉下来。”   安欣抬眼看他,发现他低着头,一副忍让的模样,除了难受之外,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   其实温栋是可以这么做的, 这是他自己的家,他的领域,拒绝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的入侵,完全合理。   可安欣就是觉得委屈,尤其是在温栋作出姿态的让步之后,她更加委屈起来,眼睛瞟向地上的大布袋,声音哽咽地说道:“肯定都碎了。”   她轻轻挣开温栋的手,走到袋子前,解开上面的活扣,里面的碎片露了出来,碎的还不算太厉害,能看出盘子上原先可爱的图案,安欣拿起一块画着大象的碎片,伤心地说道:“这个大象很可爱的。”   温栋站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反复挣扎,最终痛苦地走到安欣身边,跟她一起蹲下,轻声说道:“碎了的我赔你。”   安欣转过头看他,他的眼神罕见的温柔,如同宽广的海洋,这是安欣前世见惯的眼神,她几乎忍不住想上前抱住他,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她偏头道:“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不用你赔。”   说着不用赔,脸上犯倔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温栋无奈地说道:“那要怎么样?”   安欣不说话,她发现了一个对付温栋的好办法,撒娇。   温栋叹了口气,“我继续教你,行不行?”   安欣心中一喜,故作矜持地点点头,还是不看他不说话也不站起来,想试试温栋到底有多在意她。   “那些水果,我会吃。”温栋继续作出让步,对这个小姑娘一让再让,可这个小姑娘还是落寞地蹲着,不说话,执着地看着满袋子的碎片残骸,脸上是一点都不适合她的哀伤忧郁神情。   温栋把头重重地垂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了,他独来独往不近人情了大半辈子,偏偏对一个还几个月才算成年的小姑娘没辙,又狠不下心看着她难过,只好作出匪夷所思的丧权辱国式承诺,“你起来,我以后少抽烟,好不好?”   “真的?”安欣惊喜地转头,眼中是诚然的欢喜,“不骗我?”   “不骗,”温栋拉起她的手,试图让她站起来,“老师会骗学生吗?”   安欣没想到温栋会作出如此大的让步,惊喜地借着温栋的力道猛地站起,虽然她站得很稳,却突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地往温栋身上倒,温栋果然不负她所望地急忙双手扶住她,整个胸膛都紧紧地贴着安欣的后背,“你没事吧?”   “脚蹲麻了,”安欣靠在温栋身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屈地伸出手,“袋子太重,手也勒麻了,可能我全身血液都不流通,所以从手麻到脚。”   这么蹩脚的理由连温栋也觉得怀疑,可明明知道她可能是故意在卖乖,温栋也忍不住关心地问道:“很难受吗?除了脚麻手麻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站一会儿就好。”安欣靠着温栋站了一会儿,见好就收地站直。   温栋重新把水果一样一样又放回冰箱的柜子里,里面一条条烟被安欣收缴,只留了那一包开过的烟,“老师要少抽点哦。”就剩一包烟,还被临走时的安欣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那一布袋碎片,安欣想把它顺便带下去,温栋却不许,“里面都是碎片,划伤手怎么办?我来处理。”   安欣点点头,反正温栋这么说就是关心她,管他是师长的关心还是男人的关心,温栋对她的每一点爱护都让她感到幸福而满足。   “温老师,那明天我们在工作室见哦。”安欣和温栋一起把学钢琴的地点改到了工作室,安欣觉得挺不错,可以让温栋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她才是温栋的徒弟。   “嗯,”温栋点点头,“我送你。”   安欣灿烂一笑,“好。”   沈定波颓丧地蹲在温栋家门口,不懂为什么那女孩能进去,他就不能进门,他到底哪里不如她,温老师为什么看重她,却不喜欢他呢?   门开了,沈定波连忙站起,安欣先走出来,然后是紧跟其后的温栋,穿着外套,很显然是出来送人的。   看到这截然不同的差别待遇,沈定波委屈地都快哭了,他自踏入钢琴演奏,无论是幼儿园独奏人选还是全国钢琴大赛,没输过,没想到会在拜温栋为师这件事上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   在他哀怨的眼神中,温栋毫无心理压力地带着安欣上了电梯。   电梯里,安欣倒是突然有些心虚,“温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收沈定波做徒弟吗?我觉得他还不错。”   她可不想因为她这只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就把沈定波的未来前途都给扇没了。   温栋看了安欣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在看到沈定波时,分明眼中闪过的是敌意,怎么突然会替他说话。   “你觉得他不错?”温栋淡淡地说道,“心浮气躁,欠缺磨炼。”   安欣想到她前世听沈定波演奏时,他沉稳霸气的风格,知道他未来应该会在温栋的指导下走向一条非常光明的道路,忍不住又说道:“你可以教呀。”   这小姑娘是什么口气,温栋眉头一皱,越来越对他不客气了,哪有半点对老师的尊重。   见温栋不说话了,安欣也不敢多说,虽然沈定波的前途很重要,但她也不能拿温栋的好感去搏。   温栋送走安欣回到楼上,沈定波还坐在门口,可怜兮兮地蹲着,头埋在膝盖里,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明天来工作室。”   温栋关门前留下一句话,让沈定波怀疑自己听错了,兴奋地跳起对着门内大喊:“温老师,真的吗?您的意思是收我当徒弟了是吗?谢谢您温老师,我会努力的!”   收沈定波,温栋有自己的考虑,他本能地觉得跟安欣单独在一起上课很危险,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危险是什么,多个沈定波在,场面或许会不那么失控。   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思考与安欣在一起的状况时,用了失控这个词,这其实代表他已经在失控。   把那个装着碎片的袋子摊在桌子上打开,温栋一块一块地把碎片拿出来,碎片上有各种各样温馨可爱的动物形象,不管是哪一块都是明亮鲜艳的颜色,怎么会有这么像太阳一样的女孩。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把还看得出图案的碎片整整齐齐地装到一个盒子里,连同那张画着笑脸的便签,就当是收藏他坎坷人生路上遇到的难得光明风景。   安欣坐在温栋休息室里,感到非常后悔,后悔死了,她为什么要好心多嘴替沈定波说话,看着他志得意满的坐在她对面嘚瑟,她恨不得穿越回到昨天,狠狠摇醒那个善良的自己,你清醒一点!沈定波还有十年的时间出人头地,要你操什么心!   “都来了,”温栋开门进来,当作没看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淡淡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师姐弟了,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   这是他拜在魏老门下时,魏老对他何卢有当的嘱咐,他原封不动地送给两个小朋友。   然而,师姐安欣撇了撇嘴,师弟沈定波抬头望天,两人谁也不看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不存在的。   安欣虽说曾在温栋门下学过一个暑假,天生音乐天赋又强,但跟四岁就学琴的沈定波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最起码差了一个土星。   沈定波略有得意,当然是对着安欣,对着温栋他可不敢造次,温栋看着安欣沮丧的小脸,对还笑着的沈定波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回去吧。”   “啊?”沈定波感觉刚开了个头,怎么就结束了,踌躇地问道,“那安……师姐呢?”   温栋淡淡地说道:“她留下来收拾琴房。”   “我来吧,这种粗活留着我干。”沈定波积极地举手,不放过任何一次表现的机会。   “你觉得收拾琴房是粗活?”温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寒冰柱子,把沈定波刺了个透心凉,灰溜溜地道歉走人。   等沈定波走了之后,安欣长出了一口气,接受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准备起身收拾,却被温栋按住了肩膀,她诧异地看着温栋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双手放上琴键,“接着练。”   “温老师?”安欣愣愣地看着他。   温栋侧头,眼神柔和,“咱们开小灶。” 第188章 少女10   “嗯!”安欣带着大大的笑脸, 重重地点头,先前的沮丧一扫而光。   她的笑脸让温栋也勾起了嘴角,他心想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快乐得像从来没有过忧愁, 她这样的女孩,本就该这样。   温栋耐心地手把手教她,安欣抛开杂念,认真地去学,钢琴是温栋最珍视的东西之一, 安欣也会很认真地对待, 她想靠近他, 不管从哪个方面,只要能多靠近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她都愿意付出巨大的努力。   “你很有天赋,”温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假以时日, 你会比我更出色。”   安欣害羞地摇了摇头, “温老师是最棒的。”   温栋哑然失笑, 对着盲目的徒弟说道:“我可不是,还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钢琴家。”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优秀的。”安欣望着他的眼睛,脸上是全心全意的崇拜还有隐隐的爱慕。   温栋想避开她的眼神,她的眼珠明亮又剔透, 太亮了,像一束光,牢牢地吸引着他,让他挪不开目光。   两人的视线胶着,谁也不愿先离开,安欣看着他深色的眼眸,英俊的脸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感情,慢慢抬头,粉嫩的嘴唇微张,越来越靠近令她神魂颠倒的那个男人。   “师弟!我来给你送喜帖了!”   走廊上传来卢有当兴奋的叫声,安欣像醒了似的连忙低头摸琴键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太冲动了,太快了,会把温栋吓跑。   温栋从始至终一动未动,像一座优美的雕塑,只有眼神在变,安欣没有看见她低头躲避时,温栋的眼神变得十足危险而富有侵略性。   “师弟,”卢有当旋转地跳进琴房,一个浮夸的起跳落地接原地360度旋转,“你的师兄我,亲自来给你送喜帖啦!”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在看到温栋身边的安欣时愣住。   “这位是?”卢有当脸上立刻换了一副八卦的嘴脸,完全没有当代音乐家的风范。   温栋起身接过他手上的喜帖,“新收的徒弟。”   “我的天!”卢有当震惊得鼻孔和嘴同时睁大,这比温栋说是他女朋友还震撼啊,毕竟女友可以换,徒弟可是一辈子的事。   在他们这个行当,师徒情谊和父子情谊也差不多了。   “安欣,过来认识一下你师叔,”温栋淡淡地招呼道,伸手介绍了卢有当,“卢有当,”又对着还在震惊状态的卢有当介绍,“安欣。”   安欣……卢有当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好熟,是钢琴届哪位正在崛起的新星吗?他最近忙着结婚,消息都闭塞了,什么时候钢琴届还出了这样一位美少女,最近风头最劲的少年人应该非沈定波莫属。   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比沈定波还要厉害?   “卢师叔好,”安欣乖巧地问好,“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多谢多谢,”卢有当嘿嘿一笑,“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在我师弟手下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安欣瞥了温栋一眼,偷笑了一声,温栋拿着喜帖像赶苍蝇一样赶人,“你可以走了。”   “哈哈,别忘了来啊,”卢有当笑嘻嘻地往外走,对着还在后面抿嘴偷笑的安欣招了招手,“到时候师侄一起来啊。”   安欣连忙也挥了挥手,这个师叔看起来真有意思,看起来跟温栋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她看得出来,温栋对这个师兄也算挺重视。   等卢有当走到工作室门口才想起,卧槽!安欣不就是安董女儿的名字吗?她……这么大的姑娘?!   “给你,”温栋将手中的喜帖递给安欣,“我回头再要一张。”   安欣受宠若惊地接过喜帖,忐忑地说道:“我去了,到时候都不认识在场的宾客,会不会太奇怪?”卢有当的婚礼,肯定是钢琴届的大拿云集,她一个小虾米,夹在中间,说不定会被人侧目。   “你认识我就足够,”温栋淡淡地说道,“我也不认识那些人。”   安欣心中又甜丝丝的,羞涩地点了点头。   怀春少女的模样让温栋心中五味陈杂。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明知道安欣对他的关心超出寻常,却贪恋这种特殊的关心,她还是个小姑娘呢,能懂什么,把孺慕和崇拜错认成别的情感,只是一时的迷惘罢了,他是成年人,应该清醒一点。   沈定波得知安欣有卢有当婚礼的请帖,还是温栋亲手给的,而他什么都没有,郁闷地在琴房弹《tears》,感情之丰沛,再也不会让温栋批评是没有灵魂的琴声。   本来平常练琴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感觉温栋更偏爱安欣,种种细节都显示安欣和温栋更亲,比如安欣很清楚温栋的忌口和喜好的口味,只要安欣在,温栋就绝不抽烟,安欣甚至还跟温栋用同一个系列的马克杯,对比安欣这个亲徒弟,他完全就是抱养的啊!   现在连卢神的结婚请帖都只有安欣,没有他的份。   他非常伤心,伤心欲绝,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他这样弹琴多久了?”安欣问一旁看热闹的前台姐姐。   前台姐姐已经完全爱上了安欣,阳光美少女,谁不爱,对着安欣沉痛地说道:“两个小时,姿势都没变过。”   “会抽筋吧。”安欣摸摸下巴。   前台认同地点头,“肯定会,等会儿温大回来,他又得挨批。”   温大的这两个徒弟,一个呢,他的态度是捧在手心里亲亲抱抱举高高,另一个就比较符合温大平常的画风了。   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   温栋回来时,就发现大徒弟安欣像壁虎似的扒拉在琴房门上,一看到他的身影就向他招手,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顺着安欣的视线,发现自己另一个徒弟像咸鱼一样趴在琴上。   “嘘,他累趴了,”安欣摇摇头,“没有卢师叔的喜帖,弹了一下午的《tears》。”   温栋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喜帖,往沈定波头上一敲,“醒醒。”   “唔,”沈定波迷迷瞪瞪地睁眼,一认出眼前的高大身影是温栋,马上坐直,“温老师!”   温栋把手上的喜帖扔到他怀里,“顺手多拿了一张。”   沈定波捡起怀里的东西,一看到鲜红的喜帖封面,喜上眉梢地对着温栋笑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就知道老师不会忘了我!”   真好哄,安欣在门口偷笑,被走出来的温栋摸了一把头,“过来练琴。”   还没高兴一分钟,沈定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偏心的师父带着师姐又跑去开小灶了,现在他们开小灶都不瞒着沈定波,完全无视他脆弱的心灵!   “爸爸,你说我穿哪个好?”安欣拿着两条裙子在安爸面前晃。   安爸被晃得眼晕,乐呵呵地说:“你穿哪个都好看。”   “挑一个嘛,”安欣头疼地说,“我觉得两件都好,挑不出来,你快帮我选一个。”   安爸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郑重地说道:“都好。”得来安欣不满的跺脚。   他说的是事实嘛,他宝贝女儿穿哪一件都是那么高贵优雅美丽大方。   想了想,安欣决定问问温栋的意见,把两条裙子拍照发给温栋,问他哪一条比较好看。   温栋正与工作人员商量公演的舞台设计,冷不丁地收到安欣发过来的图片,他发现他竟然第一时间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她穿这两条裙子的样子。   鹅黄色的这条,颜色活泼,款式独特,她穿上肯定更显青春可爱,浅蓝色的这条,优雅大方,剪裁新颖,会给她多添一份端庄的气质。   在他的心里,她的模样竟然已如此清晰。   安欣很快收到了温栋的回复——“黄色。”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那就定了,黄色,温栋喜欢!   第二天清晨,安欣穿上裙子,精心化了个淡妆,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跟,每个地方都收拾得完美无缺,安父酸溜溜地说:“你给你师父当女伴,不打扮得庄重点?”   安父已经接受温栋当安欣师父的现实,师父师父也算半个父亲,应该不会对他的宝贝女儿下手吧。   安欣故作风情地一撩长发,顾盼生辉,“当然不能给师父丢脸。”   温栋早早地到了婚礼现场,本来卢有当想让他当伴郎,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卢有当顺势求他早点到婚礼现场坐镇,温栋答应时的那一刻,非常怀疑这就是卢有当本来的目的。   他坐镇就真的是“坐”镇,如同一个吉祥物,端端正正地坐在婚礼的主桌,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最大一个主桌,只坐着温栋和沈定波两个人。   魏老还没来。   沈定波狗腿地坐在旁边,趁机说安欣的坏话,“师父,安欣来得太晚了,一看就是不重视这次婚礼。”   “又不是她结婚,来那么早干什么?”温栋淡淡地说道,在明知道师父偏心的沈定波身上又插了一刀。   门口陆续来的宾客中终于出现了安欣的身影,温栋远远地就看见了,穿着他选的那件鹅黄色礼服裙,比他想得更适合她,俏丽可爱,明艳动人,她走过之处,引人侧目。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又不是她结婚。”沈定波小声嘀咕,被温栋凉凉的眼神又插了一刀,干脆闭嘴喝水,水往嘴里喝,泪往心中流,没人疼,没人爱,我就是一颗可怜的小白菜。   安欣穿着高跟鞋,活泼地跑来,在温栋面前站定,还转了个圈,“老师,好看吗?”   “好看。”温栋微笑道,很好看,太好看。 第189章 少女11   温栋手边坐着两个漂亮孩子, 十分的吸引眼球。   隔一个位置的少年,许多人一看就知道是沈定波,少年钢琴新秀, 跟着温栋一起也不奇怪, 紧挨着温栋的这位清纯小佳人倒是看着实在眼生,温栋待她比待沈定波还要上心,这是何方神圣?   虽然许多人都十分好奇,但没人上前去问,众所周知温栋性格冷, 不喜欢交际, 上去也是碰一鼻子灰, 只好都远远看着,心里好奇地挠心抓肝,脸上也只能互相看看,谁也搞不清。   师徒三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主桌,一人一杯茶, 姿势都一模一样地喝茶, 管你谁在看, 四大皆空, 佛系宾客。   终于魏老来了,全场的宾客都看着魏老笑呵呵地走向主桌,坐着的三人立刻起身,由温栋带头向魏老弯腰打招呼,“魏老师, 您来了。”   “呀,温栋,”魏老一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一段时间不见你,瞧瞧你,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魏老年岁渐长,有点老糊涂,经常认错人,这一下把安欣认成温栋的老婆,把沈定波认命成了温栋的儿子。   沈定波对魏老的情况早有耳闻,他倒也并不很惊讶,只是凭什么他与安欣同龄,安欣就能算他妈?   “魏老师,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安欣,”温栋伸手介绍安欣,向魏老解释,对着窘迫的安欣道,“叫师公。”   “师公好。”安欣脸红红地认了师公,对魏老直接给她安上温栋老婆的标签表示很开心,她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   魏老招呼他们都坐下,坐定之后眯了眯眼,盯着安欣看了一会儿,又朝着温栋语重心长地说:“徒媳妇太瘦了,给她多炖点五花肉。”   “老师,这是我徒弟,不是……”温栋微微咳了一声。   “哦!”魏老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年纪大了,耳背耳背,小徒孙,你师父也不提前申报,师公没准备见面礼。”   “不不,能见到魏老师已经感到无上荣幸,”安欣恭敬地说道,这可是国内钢琴届的泰斗,而且她从他爸爸口中得知,她能得到温栋的指点,还是因为他爸爸与魏老有些交情的原因,“魏老师,听我爸爸说,您很喜欢钓鱼,改天有空我们可以一起钓鱼。”   “你爸爸是?”魏老听到钓鱼起劲了。   安欣微笑道:“我爸爸是安财主。”   “是他呀!”魏老脸上笑开了花,“他钓鱼好厉害哟。”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一老一少聊得十分融洽开心,温栋眼角带笑地看着两人聊天,心里十分高兴魏老能喜欢安欣。   “温老师,”沈定波在一旁弱弱地举手,“能给我引荐一下魏老师吗?”   温栋瞟了他一眼,向正猛夸安欣爸爸钓鱼技术的魏老道:“老师,这是我的二徒弟。”随手指了指沈定波。   魏老点点头,对着双眼发亮的沈定波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要多让着你师姐啊。”   沈定波心中一阵酸楚,温老师好歹还说相互照顾,魏老直接就是请他让着安欣,他到底上辈子欠了安欣多少钱!   等到宾客们陆续来齐之后,新郎新娘也正式登场,婚礼办得是中西结合的形式,两人穿着中式礼服,张曼手上拿的却是西式捧花,身后的乐队包含中外几种代表乐器,婚礼进行到最后,照例是要扔捧花。   张曼却不扔,拿着话筒指明要温栋上台。   温栋与张曼是大学同学,张曼当年入音乐学院时,初见温栋还曾被他的皮相所迷,与他接触之后,发现此人皮相之下是一个她完全hold不住的灵魂,果断地斩断了妄念。   两人在专业领域上追求的目标一致,几年同学相处,倒还能算得上朋友,尤其在张曼与他师兄卢有当谈恋爱之后,关系更近了些,一经多年,张曼已与自己的心上人修成正果,当年的古怪少年却还孑然一身,不禁将手中的捧花交给温栋,祝福道:“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   温栋看着面前这束漂亮的捧花,一时无言,良久才慢慢伸手接过,冷淡地说道:“多谢。”拿着捧花下台,脸上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看着的宾客纷纷面面相觑,新郎新娘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样子,他们俩对温栋的个性非常了解,他能接下捧花已经很给面子。   温栋拿着捧花回到主桌,随手将捧花放到脚下。   沈定波惊讶地往下看了看,“老师,我帮你拿着吧。”卢神的捧花啊,怎么能随便放在地上。   “你喜欢,你拿走。”温栋淡淡地说道,端起茶抿了一口,脸色沉了下来,在台上没有表现出来的不悦在台下终于流露出来,一时之间,整个主桌的氛围都被冻住。   “温栋不需要啦,”魏老笑呵呵地说,“他有那么漂亮的媳妇,要捧花没用。”说完,拉着安欣的手,大笑道,“徒媳妇,你别生气,你卢师兄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先结了婚。”   安欣满脸涨红,小声说道:“我们没结婚。”当然以后还是要结的。   温栋正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能打过来的电话都是正经事,只能先拿起电话,一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脸色立刻变了,起身对着魏老说道:“抱歉老师,我出去接个电话。”拿着手机疾步离开了礼堂。   坐在那还在害羞的安欣愣愣地看着温栋着急地走出去,也不由得起身,对着魏老说道:“魏老师,我去看看。”   “快去吧,”魏老叹了口气,脸上是担心的表情,“应该是那边的事,你多劝劝。”   安欣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听魏老这样说,心中更加焦急,提着包赶紧追了出去。   所幸温栋还没走,他站在草坪上正在接电话。   “嗯,我知道了。”   “马上到。”   “麻烦你们了。”   他简短的说完,挂断电话,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弯了下来,像是被什么重担压垮,安欣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温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温栋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没事,你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替我跟魏老打个招呼。”说完,立刻往前走。   安欣急急地追上,拉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温老师,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些私事,”温栋转过脸来,淡淡地说道,“与你无关。”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可怕,阴郁得如同没有灵魂,双眼赤红,安欣怎么能放心他独自离开,她干脆抱住他的手臂,坚决道:“不管什么事,我都要陪着温老师。”   “我说了与你无关。”温栋这次的语气明显恶劣起来,他的表情也隐隐绷不住烦躁,额头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是要发怒。   如果沈怀微在这里,一定会拉着安欣有多远走多远。   “有关的,”安欣看着他浑身不对劲的模样,知道那通电话肯定不是什么小事,让她放温栋一个人承担,她不允许,“温老师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有关,”她坚决地抱紧他的手臂,将脸紧紧地贴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让我一起去,求你了。”   感受到臂膀上传来的热意,温栋奇异地平静下来,他伸出另一只没被安欣抱住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安欣随着温栋一起上了车,温栋报了地址,那司机看两人的眼神明显惊了一下,安欣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却也有些忐忑。   “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温栋淡淡地说道。   “我不,”安欣怕他再反悔,重新揽上他的手臂,“别赶我下车。”   温栋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窗外,任由这个任性的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平静而沉郁。   也好,或许能吓跑她呢?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知道命运的利刃随时会刺破你美好的生活,只希望不要把她吓得太厉害。   “青河医院到了。”司机小心翼翼地说道。   温栋付账,“多谢。”   安欣跟着他下了车,眼前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车还没走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温栋站在医院门口,又问了安欣一次相似的话。   安欣的回答是紧紧抱着他手臂不放开。   温栋心里又酸又麻,天真的小姑娘,带你看看你的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医院里面很冷清,安欣从没见过这么安静人少的医院,有些奇怪,但她没问,心里猜测或许温栋的某位亲人正在住院,可能病情不太乐观。   前世她去温栋家乡多次,都没有找到温栋家里的老宅,对他家中情况的了解仅限于江南的大家族和埋葬温栋的那座山。   温栋径直到了院长办公室,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里头的人一看见来的是温栋,立刻脸上显出十分抱歉的神情,“对不起温先生,这次的事故是我们监管不力,制度上面还存在缺陷,我们会对您进行赔偿。”   “他在哪?”温栋脸上的神情不变,他心里也一样心如止水,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的心情没有他预料中的那样,不是难过,不是解脱,只是就这样,这件事情发生了,命中注定,无可解脱。 第190章 少女12   院长亲自带他们去病房, 边走边说道:“您没给意见,护工们还没处理。”   温栋点点头,“多谢。”   安欣越听越觉得奇怪, 走在医院走廊上,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把安欣吓了一跳,抱着温栋的手一紧,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先生, 这是您的?”院长只顾着处理事, 倒是没注意到温栋今天还带了个陌生的姑娘。   温栋拍了拍安欣瑟瑟发抖的背, 轻声道:“学生。”   也许马上就不是了。   院长带他们来到一间病房前,拧开门,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看上去很大,安欣抱着温栋的手臂观察了一下, 注意到这里的墙壁上都绑着一层泡沫, 包括桌角椅子都看上去柔软又舒服。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罩着白布。   “护工们实在是没想到, 他会在马桶里把自己淹死。”院长十分懊恼,将自己在那么浅的水中淹死,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是他们对他的情况疏忽了,以为他服药之后, 求死的意志变得薄弱。   “啊!”安欣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病床。   温栋脸上露出一个似是要笑,却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像他做的事。”   院长愧疚地说道:“真的很抱歉,请您节哀。”   “不是你们的问题,”温栋淡淡地说道,眼中的情感翻涌,哑着嗓子说道,“他解脱了,很好。”   温栋没有再看病床上的人一眼,利落地转身,签署了协议,将遗体委托给医院处理,“海葬吧,他一辈子留在内陆,还没看过大海。”   安欣跟着温栋走出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哭嚎尖叫的声音,将她吓得浑身发抖,这次温栋没有安抚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一直到医院外,温栋才站定,对着惊魂未定的安欣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安欣抬头望着他,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肯说。   “精神病院。”温栋惨笑了一下,看上去哀伤而又脆弱。   “他有病,我也一样。”   温家像是被诅咒的一家,代代相传的精神疾病如噩梦般如影随形,温家的孩子,有的出生就有精神问题,有的能幸运地健康长到成年,可那又怎么样?成年之后,还是会患上精神疾病,人生刚刚开始扬帆,却发现自己开的是条破船。   绝望的阴影笼罩着温氏家族,渐渐地,温家选择结婚的人越来越少,相应的出生的孩子也越来越少,患有疾病的温家人不愿将诅咒延续。   可温理却不信这个邪,他爱温栋的母亲,温栋的母亲也同样深深爱着他,他向她坦白了家族精神病史,她却丝毫不在意,执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嫁给他,与她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去赌那万分之一可能性的未来。   他们赌输了,温栋出生之后,温理的精神开始出问题,先是频繁地梦游,后是持续的抑郁狂躁,再后来是记忆缺失,精神分裂,温栋的母亲在丈夫日以继夜的疯魔中磨光了当初的希望和爱意。   “温理,我要带温栋走。”温母红肿着眼睛拉着小小温栋的手。   温理处在难得的清醒状态,他笑着点头,“祝你们幸福。”   可他们没有幸福,温栋哭着不想离开父亲,温母为了哄他,着急地抱着他过马路去买糖,却被疲劳驾驶的司机迎头撞上,危机时刻温母只来得及护住她心爱的儿子。   温母的丧事是温父办的,他吃了远超平时剂量的药物,强撑着精神办完葬礼,等前来吊唁的人散去之后,温父突然扑上去掐着小温栋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该死!都是因为你!快死,现在不死,你以后也会疯,现在死了就解脱了!”   这惊险的一幕被落下包去而复返的温家姨母撞到,果断地抄起木棍击倒了温理,事后报警将温理关进了精神病院,将温栋收养在本家照顾。   从此以后,温栋的生活是腐朽的沼泽,他每晚梦见小小的自己看着哭泣的母亲,白天面对的却是陌生独居的古怪温家人,除了必要的生活照顾,他们并不与温栋多接触。   大家以后都要发疯,何必投入那么多感情?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本家,将自己关到精神病院。   温栋跟他父亲一样,抱有一丝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却在他成年之后产生精神变化时土崩瓦解。   他开始像他父亲一样,间歇性地抑郁或者暴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万幸,大部分时间他都能靠烟草抑制住自己负面情绪的滋生,也很严格地控制自己与他人接触。   别交太好的朋友,别接近异性。   可偏偏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像遇上了蜜糖一样紧紧黏着她,她现在知道了,他不是蜜糖,是裹着糖衣的苦药,不甜,也不值得。   向安欣大致说了温家的家族病史之后,“走吧。”温栋一语双关地说道,掏出口袋里的烟,独自转身,边走边拿起打火机点烟,他的手在发抖,点了几次才点着,正要将烟往嘴里送,背后却被一双小手紧紧地抱住,安欣哽咽的声音传来,“温老师,你答应我少抽烟的,别骗我呀。”   温栋浑身抖了抖,握着烟的手指剧烈颤动,哑着嗓子说道:“放手。”   “不放,”安欣的眼泪慢慢流下,她十指紧扣,坚决地说道,“你答应不赶我走。”   温栋伸手抓住安欣的手开始往外掰,安欣痛哭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哭道:“我不走,我就不走!”   “现在不走,以后也会走,”温栋任由她揽着脖子,冷清道,“何必?”   安欣将脸贴在他背上,脸上的泪水透过衬衫浸透了温栋的肌肤,甚至要浸透他的心,只听她喃喃地说道:“我不走,我现在不走,以后也不走,温老师,我喜欢你。”这次我不问你喜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将所有的光明与祝福都送给了我,我不要那个答案,我只要陪在你身边。   “傻姑娘,”温栋淡淡一笑,“你才多大,懂什么是喜欢?”   “我懂,”安欣低声道,“比你想象中懂。”   我原地等你十年光阴,你却毫不知情,还以为我不过儿戏。   安欣放开他的脖子,走到他面前,才发现温栋脸上痛苦神情没有比她好到哪去,安欣抓起他的衣领,踮起脚尖,一口亲在他的唇上,柔声道:“我喜欢你,比你的病还无可救药。”   安欣陪着温栋一起回了温栋的公寓,温栋没有认可她,只是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缠着他,坚决地不肯离开。   “回家吧,”温栋看着还抱着他手臂的安欣,“回去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你就会发现你今天说的都是傻话。”   “我今天要住在这儿,”安欣放开了他的手臂,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话,甚至还自顾自地下了决定,指着地板说道,“我睡地板。”   温栋的家虽然大,但是没有客房,连张沙发也没有,空荡荡的客厅也只有地板可以一躺。   “你……”温栋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安欣,毫无办法,只能当她是隐形人,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希望她会知难而退。   安欣看着紧闭的房门,忧郁地扶着下巴,温老师,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对我敞开心门?   过了一会儿,安欣去敲温栋卧室的门,“温老师,我做了炒饭,你出来吃一点好不好?”   屋里没声音,这屋子是隔音的,安欣不知道,还在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的炒饭,企图诱惑温栋出来。   见不奏效,她干脆开始撞门,年轻气盛,把门撞得砰砰响,里面的温栋终于出来开门,正在撞门的安欣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趁机拖住他,“温老师,我做的炒饭很好吃,你不吃就是天大的损失。”   “你走不走?”温栋神色淡淡地看着像八爪鱼一样贴着他的安欣,“你走了我再吃。”   安欣咬了咬牙,抬头看着温栋,太卑鄙了,竟然威胁她,她笑了笑,“好啊,我走,反正我看过了,这里整层楼都没人住,我在楼道里睡一夜应该也很安全,希望温老师说到做到,等我跨出屋子的那一刻,请你好好吃饭。”说完,脱下围裙,真的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站住,”温栋沉声说道,“我是让你回家。”   安欣转过头,不甘示弱地说道:“那温老师准备拿什么谈条件?睡觉?”   温栋额头青筋暴起,怒道:“小姑娘家家,说什么?”   “我说的睡觉是指躺在床上睡觉……”安欣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你晚上睡不睡觉。”   温栋突然觉得一阵无力,走出房门,坐到客厅的桌上,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将一碟炒饭吃完,对着安欣平静地说道:“走吧,听话。”   “不走,”安欣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脸上,柔声道,“我很听话的,我听到你心里在说‘别走’,所以我不会走。”    第191章 少女13   “安欣, 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温栋艰涩地开口,“我们才认识多久, 你喜欢的不过是想象中的我。”   安欣侧头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那你就展示真正的自己,试试看,我会不会逃走。”   不管他多冷若冰霜,她都打算坚持到底。   温栋对现在执着的安欣束手无策,他拉住她的手想拽开她, 却被她俯身又在唇上亲了一口, “温老师, 我去洗碗,你乖乖吃水果。”自己松开温栋,留温栋独自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愣神。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水声之后,温栋才起身, 他靠在厨房边的门上, 看着安欣忙碌的身影, 这幅画面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曾经多少次在梦里渴望,可他心中清楚地知道,饮鸩止渴,不过如此。   当初他的父亲是否也曾像他现在这样,处于矛盾的边缘, 最终还是一头栽进温暖的梦境,等梦醒了,受到伤害的岂止是他一个人。   那些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必再拖另一个无辜的人陷入泥淖。   更何况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天真,是人间最初的幸福,他怎么能,怎么敢让她陷入跟他母亲一样的痛苦境地。   她会走的,等她认清事实之后,会回到她该走的光明大道。   温栋慢慢走近,无言地接过安欣刚洗好的碗,将水滤干,放入碗橱,对着有些惊讶的安欣说:“我不会故意逼你走。”仅仅只是真实的我,已经足够把你吓跑。   “你逼我,我也不走。”安欣低头继续洗碗,两人一个洗,一个接,十足地静谧美好。   温栋甚至主动去切了水果,他的手很巧,切了可爱的苹果兔子,这种类似哄孩子的行为得到了安欣的热烈捧场,安欣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但得到他的示好,她总是感到很快乐,“温老师,你再切个大一点的。”   两只兔子一大一小,安欣把他们举在一起,对着温栋笑道:“温老师,像不像我们?”   “不像。”温栋从她手里把大兔子拿走,直接塞进嘴里,两口就吃完,安欣撇了撇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小兔子很久,这可是温栋第一次给她做这么可爱的东西。   从背后隐约看着安欣的笑颜,温栋心中又麻又痛,起初的时候都是这样,只看到眼前让她高兴让她笑的美好,开始的时候越幸福,结局的时候就越痛苦。   多笑笑,笑过之后就走吧。   温栋的忍让到了让安欣都觉得不安的程度,他指着自己的床,淡淡地说道:“你睡床。”   “那温老师呢?”安欣羞涩地捏了捏手,她当然是想一起睡,不过温栋应该会直接她扔出去。   “我睡地上,”温栋打开柜子,拿出一条被子扔在床边,“就睡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安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温栋将被子铺整齐之后,她才确幸温栋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客厅左边有个独立浴室,我没用过,你去吧。”温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没穿过的衬衫扔给安欣。   这是迫不及待要睡觉了吗?安欣拿着他的衬衫有点懵,转折来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温栋……突然开窍?   浴室真的像温栋说的那样,是新的,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里面还有没拆封的洗漱用品。   这套房子温栋买的时候是装修好的样板房,他常年独居,活动范围大多在自己的主卧,家里又不从留宿客人,所以原先设计好的漂亮大浴室一直没人用过,安欣在浴缸里边泡澡边想起她曾经做的一个梦。   地点就是在一间大浴室,温栋抱着她在浴缸里,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压着她,他强韧的腰肢重重地撞击她的娇臀,她抓着浴缸滑不丢手的边缘几乎要飞出去,只能在水波中无力地上下沉浮。   她的耳边不断传来温栋喘息的爱语,那些情话是真实的温栋绝不会说出口的,可在梦里,他是那样迷恋安欣,如同安欣在现实中迷恋温栋一样,一寸又一寸地虔诚膜拜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和心灵都为他兴奋地发狂。   只可惜,每次醒来发现是梦时,安欣又会觉得格外空虚。   现在不一样了,她正在浴室里光裸着沐浴,温栋在主卧的小浴室里洗澡,她现在就可以起身,带着一身的泡泡偷袭他。   “他会疯的。”安欣自言自语了一声,扑哧笑了出来,她的温老师,还是得慢慢来,小火炖大肉。   安欣穿着温栋的衬衣和他超大的底裤,把他的内裤在耻骨那打了个结才能好好穿着不掉,宽大的衬衫穿在美少女的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笔直修长的大腿,这应该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吧?   然而靠在墙上看书的温栋目不斜视,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根本不抬头看安欣一眼,纵使抬眼有世间美景,我自沉迷知识的海洋。   “温~老~师~”安欣拉长了调子叫他,温栋低声“嗯”了一记,还是看书。   故意不看她,还不是因为心里有鬼,怕看了把持不住。   安欣直接爬上床,半趴在床上往下探,“温老师在看什么?”   她的长发飘下,刚刚洗过的清香一股一股地往温栋鼻间钻,不过是普通的洗发水,混合了她身上的味道,闻起来特别诱人,温栋拿书的手指握紧,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姑娘。   “这书写得不错呀,”安欣将垂下的长发拨至耳后,温栋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这可气出完,手上的书就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安欣的小脸,落在他的双手上,向他眨眨眼睛,“但我觉得还是我好看,看我吧。”   雪白的小脸上飘着活力的粉色,脸上的笑容灿烂可爱,再冷酷的人看到这样的笑容也会心软吧,更何况温栋对她从来就偏爱,他挪开手,直接躺下,淡淡地说道:“睡吧。”   安欣无趣地噘嘴,翻身躺回床上,“啪”的一声,温栋关灯了。   “我去关门。”安欣爬起来。   “别关。”温栋淡淡地说道,语气很肯定。   安欣狐疑地在黑暗中会有看了温栋一眼,还是听他的话,爬回来躺下。   这么早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想到温栋就躺在旁边,更睡不着了,安欣睁着眼睛突然问道:“温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房间里很安静,就在安欣以为他不会回答,打算自己自顾自说的时候,温栋说道:“谈过,很多。”   要是他说谈过,安欣说不定就信了,说谈过很多,打死安欣都不信,温老师这种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花花公子的类型。   “是吗?”安欣轻笑一声,“我也谈过很多恋爱,我们交流下经验?”   “没什么好交流的,睡觉。”温栋硬邦邦地说道。   安欣在床上无声地发笑,差点捂着肚子打滚,趴到床边俯身对着温栋的侧脸亲了一口,“骗你的,只喜欢你一个,晚安,做个好梦。”   嘴角微微勾起,温栋马上又压下翘起的嘴角,高兴什么?过了今晚看她还会喜欢你?心中默默厌弃自己,温栋闭上了眼睛,想快点睡着,快点让小姑娘看看她的温老师有多疯。   躺在温栋的卧室,温栋的床上,安欣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她的温老师完好无损地躺在她身边。   睡到半夜,安欣突然听到一阵响声,她惊坐而起,正看到温栋打开柜子往里钻,“温老师?!”   温栋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径直将自己高大的身躯塞进衣柜里,衣柜的下层不大,温栋勉强能将自己塞在里面。   安欣爬下床开灯,发现温栋眼睛紧闭,呼吸很急,明显还在睡着,是梦游吗?看着他那么大的个子费劲地蜷缩成一团,是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安欣眼眶一热,慢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感觉到触手的湿意,才知道他还在流汗。   “温老师?”安欣听说梦游里的人不能被叫醒,但或许能感受到外界的接触,她轻柔地抚摸他的侧脸,柔声道,“外面很安全,出来睡好不好?”   温栋一动不动。   安欣张开双臂,抱住他,靠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一下一下亲着他的侧脸,柔声道:“温栋,别怕,我保护你。”   温栋还是没动,安欣无可奈何,只能抱着他替他擦汗,轻声在他耳边安慰,终于他动了,他缓慢而坚定地回抱住安欣,靠在她的肩窝流下一滴眼泪,安欣心中一酸,差点也屏不住流泪,她忍住哭腔,尽量轻松地在他耳边低语:“出来我们一起睡,我抱着你睡。”   安欣尝试着站起身,温栋跟着她的动作也站起了身,安欣牵着他的手慢慢带他躺回床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肢,靠在他的胸前,抬头亲了一下他略显苍白的嘴唇,“放心吧,有我在。”温栋的呼吸均匀下来,无意识地回抱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一晚上,温栋睡得很沉,醒的还是很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安欣,吓了一跳,赶紧松手,却被安欣抱着腰的手紧紧一勒,“困,别闹。”   “安欣?”温栋低声道。   安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放开抱着他腰的双手,往上蠕动,改成搂住他的脖子,睡得红红的小脸靠在他的颈窝,低声道:“还早,再睡会儿。”   温栋浑身僵硬,想动,又被安欣紧了紧脖子,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再动,再动就把你吃掉。” 第192章 少女14   等安欣睡饱醒来的时候, 温栋已经睁着眼睛想了一个小时,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爬到床上,跟安欣睡到一起。   他的梦游症发作的很规律, 只要去了医院, 回来第二天一定是在柜子里浑身酸痛地醒来,苦笑着鄙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懦弱。   这是第一次,他竟然没有在柜子里醒来,难道他梦游的方式变了?原本想用这诡异的一幕吓跑小姑娘,怎么现在成了耍流氓?   “温老师, ”安欣醒了, 眼睛亮亮地看着正在思考的温栋, 拽了一下他的脖子,上去啾了一口他的下巴,甜甜地笑道,“你梦游的样子好可爱呀。”   区区梦游就想吓跑我,想太多, 安欣在温栋复杂的眼神里骑到他身上, 居高临下地笑道:“温老师, 你梦游的时候好乖啊, 让你亲就亲,让你抱就抱,不管做什么都很听话,让我很想干坏事呀。”   以为自己在耍流氓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才是被耍流氓的对象,温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脸上又被“流氓”安欣啾啾了两下,“不关门是方便我逃跑吗?我说了不走,就不走。”她复又趴到他的胸膛上,轻声说道:“温老师,我好开心,你愿意分享你的秘密给我,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你所有不为人知的部分带给我的都是惊喜。”   温栋闭上双眼,沉默以对她的深情,他怕回应之后,事情就会无可挽回,即使心动如斯,也只能装聋作哑。   安欣一晚上没回家,尽管已经给她爸发了短信,但她的手机还是被她爸的各种电话信息催的爆炸,她急匆匆地洗漱之后,给了温栋一个大大的拥抱,把温栋拽得摇摇晃晃,才跟温栋道别,“温老师,我会再来的,别躲着我,你答应过我的。”   等安欣离开之后,温栋才扶着额头坐下,怎么办,陷得越来越深的好像是他,还没来得及将她赶出这种境地,怎么自己反而沉溺其中,这样不行,在这段关系中,他该保持清醒。   安欣回到家,安爸正坐在楼下的客厅表情严肃,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一看到安欣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衣服,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地拼命咳嗽。   “爸。”安欣捏着手上的包袋,站在门口犹豫地说道,“对不起。”   她不打算掩饰自己对温栋的感情,她既然下定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陪在温栋身边,她就不会对任何人隐瞒她对温栋心意,她不想用欺骗的方式来获得爸爸对温栋暂时的认可。   安爸听了温栋的情况之后,出乎安欣意料,他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选择跟我坦白,说明你已经下了决心,我再不准也没用。”   看着宝贝女儿感激的笑容,安爸又叹了口气,“跟他这样的人走下去,需要克服很多困难,你记住,如果坚持不住,跟他走不下去了,就马上分手,不要有什么道德上的负担。”   “谢谢爸爸。”安欣高兴地揽住安爸的手,不管安爸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说出这番话,只要他现在不阻止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爸爸,我去洗个澡,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办,”安欣放开安爸的手,又抱了他一下,“真的谢谢爸爸,你的同意对我很重要。”   安爸心酸地怕了怕她的肩膀,小白菜长大了,主动去被猪拱,还是头有问题的猪,可愁死他了。   希望她能在耗尽热情之后,早点抽身出来,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谈恋爱,能有多少定性,分手是迟早的事,经历之后长长教训也好。   不得不说,安爸和温栋在某些方面的思维奇异地接近。   安欣换了身衣服,急急忙忙地赶到温栋的工作室,气都没喘匀,抓住前台小姐姐就问:“温老师来了吗?”   “没来,”前台小姐叼着鱿鱼丝摇头,“听说温大去考察演出舞台了。”   “太好了!”安欣高兴地跳起来,在前台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蹦跳着跑进工作室,温栋的办公室钥匙安欣有,她刚掏出钥匙开门就被一声“干什么呢?”吓了一跳,钥匙都掉在地上。   她边捡起钥匙边对着走来的沈定波嗔道:“关你什么事。”   “温老师不在,你随便开温老师的办公室门,当然关我这个徒弟的事。”沈定波理直气壮地挺胸,坚决维护老师的隐私。   安欣拍了拍钥匙上的灰尘,对着沈定波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温老师把钥匙给我就是让我随便用的意思。”沈定波没有温栋办公室的钥匙,这话戳到他痛处了,他跳脚道:“你怎么能利用温老师的信任做这样的事?”   “温老师的信任就是给我利用的呀。”安欣笑着打开门,侧身闪进,在沈定波气闷的表情下又把门关上。   气得沈定波立刻掏出手机告状。   那头温栋听了他急吼吼的一顿控诉,淡淡地回了一句,“沈定波,谁给你的权利管你师姐?”   沈定波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老师,这是重点吗?难道重点不是安欣趁你不在溜进你办公室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吗?   沈定波还没哭出来,安欣已经出了办公室,看他正一脸苦楚地打电话,撇了撇嘴,对着沈定波做了个鬼脸,摇曳生姿地离开了工作室。   难受,想哭,沈定波听着温栋的训斥,蹲在地上画圈圈,今天下午还想再弹两个小时的《tears》,就这么决定了。   一连三天,安欣都没有出现,既没有出现在工作室,也没有到过温栋的公寓,只是经常发微信给温栋,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有时候是一段视频,蹦蹦跳跳地在头顶做个大爱心,笑得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她说有事要忙,但不代表她放弃温栋。   温栋看着短视频里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微微一笑,贪婪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不在,他不用伪装对她的喜欢。   不在也好,也许时间久了,她就会转移对他的兴趣,可能这三天还喜欢他,第四天就会喜欢另一个跟她一样健康的青春少年,就算第四天没有,第五天、第六天……谁知道呢?   安欣消失了足有一个星期,消失的时间太长,连沈定波都觉得奇怪了,今晚就是温栋的全球首站演出,温栋平常那么宠安欣,安欣不会连这都不来吧?   看着温栋冷淡的眉眼,沈定波欲言又止,想问温栋安欣有没有说她会不会来,又怕安欣压根没提,白白让温栋感到不快。   这个安欣,不是温老师的首席大弟子,这掉什么链子呢?!   来庆贺演出的魏老一进来就拉着温栋的手,慈祥地问道:“我徒媳妇呢?”问出了一旁的沈定波憋在心里的问题。   “她有事要忙,”温栋淡淡地说道,“给老师留了位置,请定波带您去吧。”   沈定波连忙搀着魏老出去,总觉得他师父今天的气场有点吓人啊,沈定波搀着魏老走了一段,被魏老拍了拍手背,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爸妈吵架了,你要多劝劝啊,让你妈别生气,赶紧回家,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难受着呢。”   沈定波:……魏老,您话里的道理没毛病,把称呼换换就好了。   一直到开场前,沈定波都不时地望着身边的空位,那个给安欣留的位置,希望她能突然出现,等灯光暗下,温栋出现在舞台中央,沈定波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安欣到底去哪了?   演出非常精彩,呈现出来的效果比任何一次彩排都要更完美,温栋表现得非常出色,他卓越的舞台魅力迷倒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在钢琴前演奏时,是绝对的王者,整个舞台由他主宰,观众的喜怒哀乐全由他支配。   等场内的灯光亮起时,在场的观众还沉浸在温栋所带来的震撼与感动之中,在他微微一鞠躬之后,全场的观众才如梦初醒般鼓掌,掌声经久不息,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无数观众呼唤着返场曲,负责演出流程的经理人却上台表示温先生已经结束了今晚的演出,请大家有序地离开,感谢大家的支持。   观众们只能纷纷遗憾地离场,下定决心要去抢下一场演出的门票。   温栋与所有人道别,请他们先去庆功宴的会场,自己留在舞台再呆一会儿,工作人员都很理解,完成了这样一场震撼人心的演出,需要有所缓冲。   一束淡黄色的聚光灯照耀着舞台,乐队已经散去,只剩下一架孤零零的钢琴,温栋看了一会儿,踏上台,重新坐到钢琴前,双手按上琴键,却第一次不知道该弹些什么。   思绪万千,无处可说。   “温老师。”   温栋耳边传来清脆的喊声,他怀疑是自己的幻听,可舞台下分明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走来。   安欣捧着一束蔷薇花,笑着向他说,“演出很成功。”   “你去哪了。”温栋淡淡地问道。   安欣微微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却没变,“我去送温叔叔去见他的爱人,他想见的不是大海,而是她。”   “你偷拿我的公章,就是去做这件事?”温栋语气不善地说道,“谁允许你这么做?!”脸上已经是发怒的神情。   “是你,温老师,我能听懂你心里的话,你想让他们再见一次,即使他们已经无法在一起生活,但爱就是爱,疾病和生死都无法阻挡抹杀,他们有权利好好地道别。”安欣站在那,在温栋眼中犹如一颗闪耀的星星。   黑夜无边,只有你在我的生命中闪闪发光,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温栋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吼声,疾步走下台,抱起安欣,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罢了,饮鸩止渴,死而无憾。   第193章 少女15   安欣紧紧搂着温栋的脖子, 与他热烈地接吻,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通过舌尖来感受他的温度与心意, 两人吻了久久才分开,温栋眼含热意,捧着安欣的脸又恋恋不舍地亲了几下,才叹息道:“安欣,你会后悔的。”   “永远不会, ”安欣回望他的眼睛, 微微一笑, 眼中有万千柔情,“我爱你,时间会证明。”   我孤独等待了你十年,今生这十年我不要孤独,我要陪着你, 守着你, 与你相爱相依, 击败所有困难与障碍。   “温老师, ”安欣踮脚往前,嘴唇轻轻贴在他的唇边,呢喃道,“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成年了。”   “你生日?”温栋脸色变了, 抬手看表,已经11点,再有一个小时今天就算过了,这两天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除了演出,别的事都没法去分神,尤其是跟安欣有关的事,更不敢去想。   安欣这十足的暗示被愧疚的温栋完全曲解了,他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对不起,我没准备礼物。”   “我最想要的礼物,就在这儿啊。”安欣双目灼灼地看着他,嘴角微弯,雪白的脸上两抹红晕如飞霞,这暗示不能再明显了吧?   温栋捧起她的手心亲了一下,“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安欣兴奋地想一把抱住温栋,咱们快点回家,不能错过有重大意义的成人礼,温栋却直接放开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又回到舞台上,坐上琴凳,在闪耀的聚光灯下对着安欣微微一笑,是安欣很少见的开朗笑容,在他英俊的脸上,有一股近乎天真的明媚,“献给我的女孩。”   琴声响起,充满着快乐与祝福的明快琴声让安欣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怎么会认为《少女的咏叹调》是光明的,那分明是他绝望放弃的挣扎,祝福属于女孩,孤独才是他的归宿,而眼前的这首曲子才是让她真正体会到温栋的快乐是什么模样。   那是一往无前的勇气,是翻山越岭的信念,是风吹过山林的轻快,是骑士披荆斩棘献上一吻的温柔,是想努力与你携手的未来。   “即兴演奏,喜欢吗?”温栋看着台下的安欣,有些踌躇地说道,“之后我会认真谱曲。”来作为庆贺你诞生的祝福。   安欣一步步走上台,来到温栋身边,他穿着演出的燕尾服,绅士迷人得像在安欣梦境里出现过的他,“我可以给这首曲子命名吗?”   “当然,”温栋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烙下一吻,“你喜欢就好。”   安欣拉紧了他的手,微笑道:“我希望它的名字是《少女的咏叹调》。”   “我很喜欢,”温栋想了想,“但我更希望加上你的名字,献给安欣。”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名字,却不再是同一首曲子,安欣百感交集,俯身拉起他的领结,轻轻吻住他的嘴唇,呢喃道:“你知道吗?在梦里,你最喜欢把我压在钢琴上……”   这已经不能算暗示,这是明示,温栋僵了一瞬,立刻将安欣拉入怀中,凶猛地吻着她,双手慢慢抚摸她纤细的腰肢,那双弹钢琴的手格外灵巧,恰到好处地在她的身上点火,安欣不禁抱住他的脖子轻吟,“老师,抱我。”   “咚!”一声巨响从台下传来,安欣吓了一跳,抱住温栋,温栋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立刻将安欣的脸埋在胸膛,“谁?!”   “老、老师……”沈定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来接、接你……”   温栋抱着安欣,淡淡地说道:“庆功宴我不去了,你代我向他们道个歉。”   “哦……”沈定波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身,向前一步,在黑暗中又“咚”的一声撞到了一排座位的扶手,随着他慢慢走出去,不断地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台上的安欣听了都疼,忧虑地对着冷静的温栋道:“他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别理他,我们回家。”温栋揽着安欣直接从舞台的后场离开,时间太晚,演出厅门口已经没有车,温栋搂着安欣轻声道:“没车了,怎么办?”   “没车,那就去近一点的地方休息咯。”安欣食指在温栋的胸膛前划着圈圈,眼睛瞟向隔了一条街的酒店。   “滴滴,”一辆奔驰驶来,沈定波摇下车窗对着两人道,“温老师,太晚了,没车,我送你。”   安欣恨不得捡块砖头砸死他。   “也好。”温栋打开车门,让安欣先上,安欣不情不愿地钻进车里,对着驾驶座的沈定波怒目而视。   沈定波正在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他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又好像感觉自己还在做梦,踩油门的脚都是飘的。   “温老师,你饿不饿?”安欣突然想到温栋演出了一晚上,应该还没吃东西,原本要去的庆功宴也不去了。   温栋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看到你,就不饿。”   啊啊啊啊啊!!!沈定波浑身一抖,这不是他认识的温老师!温老师超凶的,绝不会这么肉麻,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温老师疯了?为什么安欣几天不出现,一回来就把温老师给亲了,而且温老师好像是自愿的样子。   “那还是要吃,你想吃什么?”安欣甜蜜蜜地回握他的手,歪倒在他的手臂上,“尽量考我。”   温栋轻抚她的小脸,“你做的我都喜欢。”   心态崩了心态崩了,沈定波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求你们别说话了,他现在手里握着方向盘,这样很危险!   幸好这两个人好像听到她的心声,没再说话,红灯停的时候,沈定波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发现安欣躺在温栋肩膀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温栋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发现沈定波的视线之后,他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沈定波一眼。   啊,温老师,还那如利剑般锋利的眼神,沈定波精神一振,这才是他熟悉的温老师,这样觉得亲切多了。   到了温栋公寓楼下之后,温栋揽着迷迷糊糊的安欣下车,对着还在有点懵的沈定波嘱咐道:“庆功宴,记得去。”   qaq老师我以为你是要让我注意安全,结果还是有跑腿的活儿让我干,沈定波内心泪流千行,脸上还是镇定可靠的表情,“好的老师。”然后目送着温栋毫不留恋地带着安欣进小区,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温老师,今晚就要被安欣糟蹋了吗?!   开门的铃声响起,安欣也醒了,温栋拿起她的手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按了一下,“以后你就有钥匙了。”   “吧唧。”安欣靠在他的手臂上抬头亲了他一口以示奖励,站直了抖擞精神,准备进去给温栋做饭。   “我估计你这也不会有什么能吃的,”安欣边放下包,边往厨房走,边不赞同地说道,“家里也得买点……”   在打开冰箱的那一刻,她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地塞满了食材,她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拿放在外面的西红柿,摸了摸闻了闻,很新鲜,不是放久了的样子。   “怕你会突然出现,我会挨训,”温栋从背后握住她的肩头,“看来我准备的你还算满意。”   “讨厌。”安欣拿起手上的西红柿轻捶了温栋一下。   温栋笑笑,接过她手里的西红柿,“我来吧,你生日,至少让我给你煮碗长寿面。”   “你还会煮面?”安欣有些不信任地看着温栋,被温栋轻轻刮了一下鼻子。   他这个人一向做的比说的多,手脚麻利地开始煮面,煮的是番茄鸡蛋面,成品色泽诱人,香气扑鼻,让安欣都刮目相看,她凑到碗前嗅了一下,夸张地称赞道:“温老师,你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   “先吃吃看,如果觉得还不错,我可以学别的。”温栋端着碗走向客厅,安欣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念叨道:“你偶尔做一次饭是情趣,可不能让钢琴家的手真的天天在厨房里蹉跎。”   “哪里听的封建思想,”温栋把碗放下,拉开凳子,让安欣坐下,“钢琴家的手什么都能干。”   安欣拿着筷子扑哧一笑,“很期待钢琴家的手哦。”她意有所指的话换来温栋轻柔地一揉头。   回到家里的温栋比之前在演出厅时冷静多了,安欣那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心神激荡,无法自控,现在他略有清醒,他可以爱安欣,尽管付出他所有的爱,但占有她,不是他现在该做的事。   给她回头的余地,是他爱她的前提。   安欣尝了一口长寿面,很好吃,或许是因为这是温栋煮的面,让她吃得格外香甜,她挑起一筷子对着坐在身边的温栋邀请道:“你也吃一口。”   “长寿面怎么能分。”温栋推开她的手,安欣却坚持把那一筷子面放在温栋嘴边,“你不吃我也不吃。”   温栋无可奈何地吃下,他也不算迷信的人,也就顺了安欣的意。   安欣见他吃了,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我把长寿面分给他,你要保佑他长命百岁呀。 第194章 少女完   今天媒体的娱乐头条是来自音乐圈。   国际知名的青年钢琴家温栋疑似与十八岁少女徒弟陷入恋情。   起源是某位温栋的粉丝晒出的温栋全球演奏会巡演时各场次照片, 有眼尖的网友发现每一场温栋身边都有一位妙龄美少女的陪伴,女孩看上去漂亮的像个洋娃娃,不论在哪一张照片都静静注视着温栋的身影, 这眼里的感情都快溢出来, 傻子也看出来不对劲。   一堆粉丝开始找这个美少女的资料,有人发现她是温栋私下收的徒弟,粉丝们松了口气,就说这个看温大神的眼神是孺慕之情,吃瓜网友想太多。   然而, 跟进的狗仔直接甩出一张照片, 啪啪打脸。   地点是在某个知名游乐园, 温栋戴着棒球帽微笑着,美少女口罩拉到下巴下面,仰头亲在温栋的脸上。   粉丝1:我没法欺骗自己这是师徒情之吻(而且还有点甜)(扇自己耳光清醒)   粉丝2:说实话,温栋根本没在怕的,就戴个帽子, 让你们拍   粉丝3:天台前面的让让, 让老粉先跳   粉丝4:讲道理, 他要是找个年龄相当有内涵的当女友, 我绝对双手双脚祝福,找这种只有一张脸的小妹妹,呵呵,天才高冷钢琴家人设崩妈不认了吧,脱粉了再见   “噗, ”安欣倒在温栋怀里笑得打跌,“她们夸我漂亮哎。”   温栋确实没怕任何绯闻,安欣不是该被藏在地底下的存在,他揉了揉她的头顶,“少看评论。”   “看看又没事,”安欣调整了下姿势,横躺在温栋大腿上,认真地掰着手指道,“她们都是你的粉丝,一直支持你爱护你,也付出了很多,我要根据她们的评论,好好表现,努力获得她们的认可呀。”   真可爱,温栋忍不住低头轻啄了她的粉唇一下,被安欣趁机逮住,抱住他的脖子,结结实实地来了个法式热吻。   最近温栋都好佛系,她不主动亲他,他根本都不会碰她,难得他主动一下,当然要把握机会。   两人唇舌缠绵的间隙,安欣偷偷地把手往他的衬衫边缘摸,趁他不注意,轻轻拉开他的衬衫一角,把罪恶的小手往里伸,摸到他坚实的腹肌时,安欣激动地轻咬了一口他的舌尖,顺着腹肌接着往下摸。   温栋没让她得逞,直接抓住她的手,分明他呼吸急促,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却坚决地制止她的继续,“别闹。”   “我哪里闹?”安欣不服气地扑上去,隔着衬衫咬住他的腹肌,含含糊糊地说道,“温老师,我要吃掉你……”   “不行,”温栋拽开她的人,直接跳下沙发,狼狈地躲避安欣,“你还小。”   安欣摆出老鹰抓小鸡的姿势,邪魅一笑,“我小不要紧,你大就行。”   温栋被安欣的调戏弄得哭笑不得,叹气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止十八岁。”   被发现了……安欣心虚地一撇嘴,转而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我不止十八岁,你还怕什么?”   怕你会后悔,温栋没有说出口,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安欣“嗷”的一声扑到他身上,在他脖子上“啾啾啾”咬了好几下,怒道:“你睡不睡?不睡我出去找别人睡,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啊!”   温栋双手托住她的娇臀,低头凝视着她因为薄怒而更显得青春飞扬的面容,“我爱你,别离开我,好吗?”   你之于我,不是苦涩的鸩酒,甜如花蜜,醇如名酒,让我浅尝却已无法辄止,我不要饮鸩止渴,我要细水长流,他终于还是跟他父亲一样,变得如此贪心,明知未来不可期,却还是忍不住想与她跨出这一步。   “我早就回答过你了,”安欣笑着摇头,眼中泪光闪动,“我不走,你赶我,我都不走。”   一个誓言般的吻轻轻落下,温栋在心中下定决心,即使有再多的艰难困苦,只要她不走,他永远都会抱着希望,去往有她的未来。   ……   安爸等安欣分手一直等到她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眼看女儿就要正式变成别人的白菜,他忧心忡忡地对着安欣说道:“他要是发病怎么办?”   “发病我就陪他,”安欣抹了口红,抿了抿,感觉颜色不错,非常喜庆,适合今天的气氛,转过头对着快哭的安爸灿烂一笑,“爸爸,你放心吧,我们会努力幸福。”   安爸脸垮了下来,委屈地拿起鱼竿,他要去跟魏老钓鱼,把一整个河塘的鱼通通钓光,让他介绍一只猪来教他女儿钢琴,他可没说家教费用要赔一个女儿啊!   安欣蹦蹦跳跳地到了车库,刚坐上驾驶位,手机响了,她一看,赶紧接起:“我在车上,马上到,等我哦。”   “嗯,”里面传来温栋紧张的声音,他轻声说道,“别着急,慢慢来,还早。”   “放心吧,我开车,你放心,么么么么,先挂了,我等不及要来啦。”   温栋拿着电话忐忑地站在路口,昨晚安欣生日会上他求婚成功,今天是他跟安欣领证的日子,他一晚上没睡好,现在黑眼圈大的要命,不知道安欣看到会不会笑他?   他坐上车时,安欣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果然笑了,咯咯地笑了几声,在温栋郁闷的眼神中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眼睛上亲了两下,“宝贝儿没事,亲过了别人就看不出来。”   “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岁。”温栋默默地系上安全带,没那么好哄的。   “温老师你超帅的啦,”安欣发动车子,露齿一笑,“有黑眼圈也帅,等领完证我来证明一下你有多帅。”   温栋嘴角微微翘起,“小心看路。”   两人领了证出来,安欣一手牵着温栋,一手轻佻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宝贝儿,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听话哦。”   “嗯,”温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任君差遣。”   安欣低笑一声,“先干点体力活?”   事实证明温栋确实非常帅,帅得安欣尖叫,帅得安欣腿软,帅得安欣昏迷,温栋俯身亲了一下安欣的额头,起身拿出电脑,登录他几年没登录过的各种社交账号,上传了同一条内容:温栋与您分享最新创作:《少女的咏叹调——献给爱妻安欣》。   恋情曝光时冷嘲热讽的一些粉丝早在两人甜蜜的虐狗日常中认输,承认温栋这是来真的,而且是非常认真的那种,简直就像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啊,露出来的照片没有一张不在亲的。   演出开始前亲,演出结束后亲,饭店亲,公寓楼下亲,郊外亲,国外巡演街头都在亲,粉丝们默默点烟:温大戒烟了,该是她们抽的时候了。   而且她们渐渐发现,跟安欣在一起的温栋跟以前不一样了,眼神明显柔和,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非常温柔,哎,只要能让他幸福,粉丝也不管安欣是十八岁少女还是三十八岁少妇了。   万年不更新的温栋更新这一条后,下面留言迅速增长,收到来自世界各国粉丝不同语种的祝福。   看着下面一水的祝福回复,偶尔有一条抬杠的,温栋皱了皱眉,立刻删除拉黑,可得让温太醒来看到大家对她的认可,其他的就都归他清理干净。   送上祝福之后,粉丝才开始听这首《少女的咏叹调——献给爱妻安欣》,听完之后留言又开始暴涨,下面纷纷回复,温大真的好爱安欣,听了好感动好幸福,他们一定要一辈子在一起。   “这话我喜欢,”醒来的安欣趴上温栋的后背,伸出手给那条留言点了个赞,在温栋的侧脸亲了一口,“老公,你爱不爱我?”   温栋侧头看她,她刚醒,长发乱得像鸡窝,脸颊还有睡出的红痕,就是这样不加修饰的样子,在他眼中也美过世间所有,“爱,我爱你,你是我生命的意义。”   “我也爱你,”安欣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道,“一辈子。”   两人结婚第五年时,安欣怀孕了,用的是卑鄙的戳套大法,温栋气得吃不下饭,一个人坐在琴室生闷气,安欣抱着他哄了很久也不见他脸色缓和。   从他们结婚之后,这是温栋第一次对安欣生气。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要一个孩子?”温栋舍不得真的对安欣红脸,只能自己难受得想捶胸口。   安欣半坐在他的椅子旁,靠在他肩上,“明明就是你想要。”   “胡说。”温栋往旁边挪了挪,好让安欣坐稳。   “我才没有胡说,你忘了,我能听懂你心里说的话,”安欣故作深沉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前几个月就一直在说‘好想要个孩子,好想要个孩子’。”走在街上,老是盯着小孩看,尤其是沈怀微新生了个儿子,温栋眼红的都不行了。   “我怕……”温栋艰涩地开口,他说不下去了。   “我不怕,”安欣抬起头,直视着他,“你发病,我陪你,如果他也有病,我们两个就一起陪他,一家三口,什么都不怕。”   一家三口,什么都不怕,温栋眼中滚下一滴热泪,“谢谢你,安欣。”没有你,我不知道这辈子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最后孤独地死去,跟所有的温家人一样,葬在温家那个空旷的山头。   “温老师,”安欣轻柔地抹去他的眼泪,“谢谢你,肯为我勇敢。”   今世,牵起我的手,就再也别放开。 第195章 制片1   “啪”!一本杂志甩在郑铎眼前,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面前正是一位站得笔直的明艳女子,黛眉雪肤, 面带嘲讽。   “郑铎, 你做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宋妍冷笑一声,指着杂志的封面怒道,“知名女制片,潜规则,男女通吃, 你把我踢出局还不够, 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郑铎拿起面前的杂志, 封面上是一个身材窈窕、长发飘飘的剪影,眼熟的人几乎能马上认出来这是从宋妍在某场酒会的一张照片上抠下来的,郑铎翻了两下杂志,一目十行地大概浏览了一遍,淡笑道:“这怎么能看出来是说你?”合上杂志, 双眼紧盯着神色冰冷的宋妍道:“还是你做贼心虚?”   “我做贼心虚?”宋妍仰头大笑, “哈哈, 郑铎, 我跟你十几年合作,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特异功能,”笑完她双手撑在桌上,眼睛直视着郑铎,“你放屁的样子真像人说话。”   “ok、ok, ”郑铎笑着摇摇头,举双手投降,“文章我只提供了素材,都是他们加工的好。”   “人渣,”宋妍一捶桌子,字正腔圆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如恶狼般凶狠地盯着还在笑的郑铎,“郑铎,你别以为你耍花招把我踢出公司,我就输了。”   “宋妍,你这样让我很失望,”郑铎盘起双手,身靠椅背,微笑道,“我们共事十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做事的风格吗?怎么会给你留机会?”拿起一边的笔记本,打开桌面上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一众明星正声泪俱下地声讨一位制片人曾对他们如噩梦般的性骚扰,而这位丧尽天良的制片人就是影视圈最知名的女制片人宋妍。   “想带团队走?你问问谁还敢跟着你走?”郑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跟你,就是跟条臭水沟,不怕脏,就尽管跳。”   “郑铎,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宋妍已经出离愤怒,反而冷静了下来,“我们一起创业,合作十几年,办成夺辉,我自认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没有亏欠过你,这样对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郑铎为难地抿了抿唇,摸着下巴淡笑道:“筹码只有这么多,多一个玩家就多一分风险,夺辉这个局,由我掌控就足够。”   “这就是理由?”宋妍直起身,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位十几年的合作伙伴会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想置她于死地,她不想再多浪费唇舌,“郑铎,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哦?”郑铎在她身后朗声道,“怎么,想找沈枕流帮你翻盘?宋妍,我劝你认清自己,别自讨没趣,你是三十四岁,不是二十二岁,沈枕流不会再愿意为了你掏钱。”   “你什么意思?”宋妍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郑铎,“你把话说清楚。”   郑铎呲笑一声,讥诮地说道:“宋妍,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当年那笔投资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够了,说出来,脏了你我的嘴,何必?”   “我x你祖宗,”宋妍优雅地比了个中指,微笑道,“你脏,我不脏。”再也不想跟这个贱人多说一句话,宋妍疾步走出郑铎的办公室,身后还传来郑铎的怒骂声,“沈枕流不会要你的,别做梦了!”   郑铎愤怒地看着门口,咬碎了一口的牙,宋妍,沈枕流不会要你,你已经青春不再,声名狼藉,他不会再回头,除了我,这个世界没人能再拉你,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走出办公室,宋妍大步流星地走向郑铎的专用电梯,拿起一旁某位职员的咖啡就往电梯的按键上一泼,高跟鞋一脚踹了上去,鸦雀无声的办公室中响起一声巨响,但没有一个人敢去看。   宋妍撩了撩长发,把咖啡杯子还给那位战战兢兢的员工,呼了一口气,对着那位员工展颜一笑,“抱歉,用了你的咖啡,有时间我请你喝咖啡。”   “谢……谢谢宋制片。”那员工捧着咖啡杯望着宋妍摇曳生姿的背影,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要是宋制片能来潜规则他就好了,又能睡到宋制片又能成名,简直完美。   没想到在郑铎眼里她就是这样的人,宋妍感到既可笑又可悲,他们当初一起办夺辉,白手起家,倾其所有,两人都是拿身家性命在搏,那样艰苦的奋斗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只有她与沈枕流的那段情才起作用。   她真想问问他,如果那笔资金真是靠她献身沈枕流拿来的,那他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觉得恶心?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宋妍想起当年她与郑铎两人苦苦坚持守候的原则,实在觉得讽刺,最自命清高的她如今却落得一身污名。   恍惚地走出大厦,六月的太阳亮得晃眼,宋妍抬头注视着刺眼的阳光,借着被光刺痛的借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泪流满面。   “你这个恶心的女人,去死吧!”仰头的宋妍腹部剧痛,随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被抽出,瞬间喷涌出大量鲜血。   “骚扰唐星,你去死吧!”   这是宋妍意识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x你祖宗,是唐星骚扰我,拍a级警戒的时候穿着丁字裤在我房间阳台对面跳舞,我没封杀他是因为我善良!   我x你们祖宗的,这辈子碰到的全是白眼狼,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混沌看着这团燃烧着愤怒的心愿,伸手握住,与宋妍心意相同:别做鬼,做人吧,给你个机会,再来一次,记得在你死之后,把你的财运留给我。   我还有财运?宋妍不假思索地同意,她要再来一次,要什么清名风度,就是要x他们祖宗的!   “宋小姐,您还好吗?”   “呕……”我……很不好……,谁突然重生醒来发现自己正抱着马桶吐都不会觉得太好。   宋妍又吐了一回,才勉强吐干净,借着女服务生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滚烫的脸,她张嘴道:“这是哪里……嗝……”一张嘴就打出一个酒嗝。   “宋小姐,您喝醉了,”服务生为难地托起她,扶她走出卫生间,“这里是马傅会所。”   马傅会所,宋妍想起来了,就是在这里,她再次遇到沈枕流,拉到了他们那部小成本文艺片的投资,这部文艺片后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票房和口碑双丰收,还在国外拿下了一个独立电影节的最佳男配角,她和郑铎可谓是名利双收,一跃成为圈内的金手指。   在马傅会所遇见沈枕流之前,她之前已经去过沈枕流的公司,得到沈枕流礼貌性的三分钟接见,沈枕流根本没听完她的话,就匆匆离开去机场,也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有什么资格让业内的影视掌门人多听她废话,反而是阴差阳错的在马傅会所谈成了这一笔生意。   当时宋妍为了拉投资,跟潜在的投资商喝的昏天暗地,彼时她虽雄心壮志却还是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受了那么多白眼冷遇,又压上了身家性命,压力巨大的她抱着女服务生在卫生间门口痛哭自己的遭遇,怒陈影视圈投资商眼瞎,滔滔不绝地讲述她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未来前景。   一番慷慨陈词让正巧来洗手间的沈枕流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宋妍哭着喊:“为什么没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给。”   沈枕流像救星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跟着女服务生扶着走廊走到一半的时候,宋妍突然浑身僵直,糟了,她好像错过时间了!一回头,正看见沈枕流闲适地从洗手间方向走来,显然是已经完事。   宋妍心中哀嚎,她现在扑上去抱着沈枕流的大腿哭诉,不被他甩开的几率是多少?   “宋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久等宋妍不回的投资商派了服务生去把宋妍带回来,没想到好一会儿还没人来,赶紧追出来看看情况,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妍虽然还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甚清醒,可投资商眼中透出来的色心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那只咸猪手马上要伸到她肩上,她灵机一动立刻向后闪身,摔到正经过这的沈枕流怀里,抓着他的西服领子,大声道:“沈先生,咱们上次约的炮,我现在有时间打了!”   女服务生的眼神:我听到了什么……   投资商的眼神:沈先生有预约的话,要不您先?   “你说什么?”沈枕流低头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发旋,双手去掰紧抓着他西服的手,却被那双手趁机抓住他的手,怀中的人将脸抬起,是一张酡红的醉脸,因为醉酒而眼神涣散,嘴都是歪的,好在胜在年轻,青春无敌,不至于让沈枕流看了倒胃口,但看了也绝不会高兴。   宋妍抬头看着他发阴的脸色,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诱惑的笑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沈枕流最吃她这种笑容。   好蠢……沈枕流松了力道,被宋妍打蛇随棍上的靠在他怀里,还打了个酒嗝,直接闭上眼睛昏迷。   就当日行一善,沈枕流揽住宋妍的肩膀,看也没看一旁眼巴巴的投资商,直接带宋妍出了会所。   第二天宋妍在熟悉的公寓沙发醒来,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跟沈枕流恋爱初期的时候。   “这位小姐,”沈枕流穿着清爽舒适的居家服,手上拿着一杯清水,出现在宋妍面前,“你昨天晚上说跟我约的什么?”   “啊,我们约的炮……炮制一部好电影?”宋妍小心翼翼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宋妍(面对一众白眼狼):我x你们祖宗的   宋妍(面对大佬沈枕流):我直接x你,给个机会? 第196章 制片2   电影?沈枕流挑眉, 又是一个以为自己是上天宠儿的投机者,原本看她一个小姑娘喝得烂醉,不知道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现在看来又是千篇一律。   宋妍跟沈枕流恋爱三年, 对他的一言一行摸了个透,他每个表情的含义她都能领会,知道他是在不耐烦了,马上起身连比划带说的将她的项目重点展现出来,她知道这个项目未来成功的点在哪里, 有信心能立刻调动起沈枕流的兴趣。   沈枕流果然来了兴趣, 他微皱着眉头听着眼前这个女孩滔滔不绝的话语, 她虽然蓬头垢面,脸上却神采飞扬,尤其是褪去了醉意的双眼那样明亮,充满生机,不是一头栽进去的愚蠢野心, 而是坚定成功的信念。   这个项目听上去会让他大赚一笔,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话。   “沈先生, 你相信我, 我用我的……”宋妍想了想自己身上毕竟有价值的东西,“我用我的财运担保,你只要付出那么一点点投资,就你游轮上那个豪华浴室的价钱,你会收获十倍百倍的利润。”   “我没有游轮, ”沈枕流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喝口水再说。”   宋妍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牛饮,一口气喝完,又继续激情演讲。   其实沈枕流在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个项目很成熟,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只要钱到位,相信会在很快的时间就得到成果,而且确实像她所说,这只是一笔很小的费用,他极有可能在这个小小的项目上名利双收,不过看这个年轻女孩充满热情的样子让他很怀念,不妨多看一会儿。   宋妍说的口干舌燥,看沈枕流听得兴趣盎然的样子,知道有戏,热情愈加高涨,直到她讲得嗓子冒烟,沈枕流才点点头,她终于舒了口气。   趁沈枕流回房间拿支票,宋妍赶紧摸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喝,宿醉又说了那么多话,她渴得要命,连喝了三大杯水,嗓子里着火的感觉才略微压下。   “这位小姐,你在别人家里,是否太过随意?”沈枕流拿着支票站在厨房外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渴了。”宋妍连忙道歉,主要是这里太熟悉,让她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沈枕流面无表情地伸手,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支票。   这可是救命稻草!宋妍虔诚地从他指间抽出支票,意外地发现支票的金额比前世大了三分之一。   “这么多?!”宋妍惊呼。   头一次听说嫌他给的钱多的制片人,沈枕流笑了笑,略带调侃地说道:“这是出于对剧组用水的考虑。”   水桶宋妍羞愧地低头舔了舔嘴唇,“沈先生,我能再喝一杯吗?”宿醉的渴简直是当代十大酷刑之一。   沈枕流向前送了送手,示意宋妍自便。   等宋妍喝水喝到一半的时候,沈枕流冷不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噗!”宋妍一口水喷了出来,成功收获沈枕流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宋妍拿着支票从沈枕流的公寓出来,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沈枕流还是给了她投资,还是比前世更大的一笔投资,忧的是沈枕流对她的印象应该谈不上好,他们还能顺利恋爱吗?   要说前世遇到的那么多人,白眼狼占了大多数,那沈枕流可以说是其中一枚清新脱俗的忠犬。   她跟沈枕流的恋爱根本不像郑铎想的那么龌龊,两人共事,自然而然地相互吸引,在获得电影节奖项的那个庆功宴上,酒酣意浓,一切都发生地那么自然,不知是谁先主动吻得谁,他们最后都融化在了彼此的热情之中。   与沈枕流相爱很容易,与他恋爱却很难,在跟他正式确定关系之前,宋妍从来不知道他是占有欲那么强的一个人,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宋妍跟郑铎散伙,虽然事实证明还是沈枕流高瞻远瞩,但当时的宋妍完全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还是彼此心境的不匹配,沈枕流已经功成名就,陷入感情之后,出乎宋妍意料的投入,完全是个恋爱脑,宋妍事业初初起步,感情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他们一直是地下恋情,这也是因为当时宋妍的骄傲,她不愿从制片人宋妍变成沈枕流的女朋友宋妍,不对等的期待造成了两人相处之间的矛盾。   两人之间的种种矛盾终于在积累三年之后爆发,无法再继续维持这段关系,只能遗憾分手,现在想来,宋妍只觉得二十多岁的自己真是幼稚,沈枕流能忍她三年,分手之后还处处照拂,真是不容易。   拿着支票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宋妍躺上会嘎吱嘎吱响的木床,举起这张名利场的通行证,感慨万千,就是这张薄薄的支票将她带入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始终坚持着自己,最后却还是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世间,根本没有公平道义可言,宋妍抿了抿唇,眼神冷了下来,你对我不仁,我就x你祖宗的。   将支票收好,宋妍摸了摸乱蓬蓬的头发,走到狭小的浴室中,打开浴室里的水龙头,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断断续续地出水,把水拧到热水区,立刻流出滚烫的热水,这水龙头出的水不是滚烫的热水,就是冰冷的凉水,宋妍小心地调了很长时间的角度,才调到她熟悉的勉强能洗的温度。   烫,但不至于烫死。   宋妍抖抖抖地洗完澡,总算回忆起了当年凄惨的境地,原来她曾经那么努力,她都已经快忘记那种感觉。   洗完澡之后宋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做了碗蛋炒饭,把冰箱里两个蛋都炒了,马上就要发财,对自己大方点。   等她吃完又清清爽爽地躺到小木床上,手机终于响起急促的铃声。   宋妍不用看,肯定是郑铎那个贱人。   前世她拿到了沈枕流的投资,第二天酒醒就迫不及待地告诉郑铎他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现在这成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不用通知郑铎了吧?   宋妍不接电话,郑铎快急疯了,昨天他在外奔波,回工作室就听说宋妍一个人去马傅会所谈投资,宋妍长得那么漂亮,这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那些色眯眯的投资商不活剥她一层皮,或许宋妍看出不对走了,或许她……   现在都十点了,宋妍还是不接电话,难道?   郑铎不敢再想,拿着手机直接上宋妍住的地方去找宋妍,他拍门时的手都在抖,“宋妍,你在不在家?宋妍!宋妍你快开门!宋妍!”   “吵什么吵,”宋妍隔壁出来一个穿着背心的大妈,“早上九点就回来了,洗澡烧饭弄得吵死了,”对着郑铎翻了个白眼,“妖里妖气的,不知道一晚上出去干什么,回来身上一股味,小伙子你看看好自己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郑铎沉默了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   “哦,”大妈没趣地关上门,小声嘀咕道,“姘头。”   郑铎像是听到了,也像是没听到,只是还坚持地拍门。   门终于开了,宋妍穿着长衣长裤,素面朝天地出来,休息之后恢复的脸色红润有光泽,是郑铎熟悉的动人模样,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事吗?”   “我……我来看看你,”郑铎艰难地说道,脸上是略带痛苦的纠结,“想问你昨晚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妍打了个哈切,一副慵懒模样,“你没别的事,我就回去睡了。”   郑铎的脸上露出惊痛的表情,“没成?”   这什么表情,简直就像是卖了她却没拿到钱的老鸨一样,宋妍厌恶地皱了皱眉,“对,我心情不太好,再见。”直接把门关上,免得忍不住扇他耳光。   郑铎站在门外无声地捶了空气一记,他想过失人得财,或者得人失财,没想过这种人财两失的状况,一时气得都要呕血。   关上门之后,宋妍的心情真的变得很差,看到郑铎那张脸,她才把前后左右所有的事想明白,郑铎是认准了她昨晚就是拿肉体去换钱,可以是那几个脑满肠肥的投资商,也可以是沈枕流,在郑铎心里,随便是谁,她今天都该拿到投资。   投资她拿到了,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重来一次,她倒是挺认可郑铎一句话,筹码只有那么多,拿在一个人手里就够了,这次由她掌控。   这部片子前世很成功,但宋妍还有遗憾,就是男主的人选,原本她是属意让宁景名演男主,可是后面郑铎拉到一个带资进组的,虽然有了沈枕流的投资,但他们拍摄太过高标准,导致钱不够用,没办法,只好让宁景名演男配。   事实上,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片子里宁景名演的是男配,却让所有观众将目光牢牢地聚在他身上,他是天生的演员。   这次宋妍有钱了,绝对要保住宁景名的男主位置。   还是表演系大一学生的宁景名收到入组通知时,激动地原地跳了起来,这么久了,他以为这部片子流产了,没想到宋妍真的能拉到投资。   “宁景名,”宋妍的声音在电话里莫名地严肃,“你要全力去演,这部片子会让你称王。”   没想到宋妍对他区区一个学生如此看好,宁景名激动地哽咽道:“宋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满意地挂了电话,宋妍笑了笑,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未来的三料影帝。   在宋妍挂断电话之后,郑铎冲进了工作室,脸上是疾跑过后的红晕,他满脸兴奋地说,“听说你拉到投资了,是谁?”今天他打电话安抚导演才知道片子已经建组,马上就要开拍了。   “沈枕流。”宋妍已经做好全部的工作,也不在意告诉郑铎。   “沈枕流……”郑铎舌尖吐出这个名字,意识到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他惊疑地问道,“他怎么会投资这部片子?”   望着他怀疑中带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揣测眼神,宋妍恶劣地笑了笑,“当然是我‘睡’服他的。” 第197章 制片3   那个“睡”字从宋妍舌尖滚出, 打了个卷儿,配上她不屑的表情,格外地诱人, 郑铎想不瞎想都难。   “你……”郑铎脸上的表情瞬间非常精彩, 愤怒、耻辱、伤心、最终归为一种复杂的平静,捏住拳头咬牙道,“这个项目我们一定要成功。”   “会成功的。”宋妍微微一笑,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成功。   建组之后,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 宋妍快准狠地走出高效的每一步, 原本拍摄这部片子的时候导演还在拍一支三流广告赚外快, 钱虽然不多,但广告方要求还挺多,把导演折腾得够呛,分了很多心。   这回宋妍财大气粗,直接将报酬翻了一番, 要求导演全身心泡在剧组, 宋妍穿着利落的套装, 年轻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金导,这部片子值得你全心投入,它会让你称王。”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也不强烈,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 让已经快四十还没出人头地的金导突然获得了动力,他激动地一拍大腿,“这部剧没结束之前,我就睡在剧组!”   “我安排男主角宁景名跟你住同一间,你多给他讲讲戏,打磨打磨,”宋妍慵懒地一撩头发,随意地说道,“我还指望他给我捧个影帝回来。”   她说的太自然,让金导觉得拿影帝好像是早餐买个茶叶蛋那么随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宁景名是哪位演员?”他老了,又疲于生活,现在的新生代他不认识的太多。   “xx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一新生,”宋妍对着傻眼的金导微微一笑,“他唢呐吹得不错。”   宋制片我们这是青春文艺片跟吹唢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醒醒!   “放心,他不会让你失望,”宋妍穿上外套,拍了拍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金导肩膀,“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那双深邃年轻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逼人的自信光芒,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工作室之后,金导才缓过神来,这年轻小姑娘的气势不得了,比他之前偶然见过的大牌制片人也不逞多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后浪宋妍插着口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工作室里的几位员工立刻站起,“宋小姐。”虽然只是个非常简陋寒酸的工作室,但因为有宋妍这样闪光的存在,简直让整间工作室都变得高逼格起来,她随意地摆了摆手,是她十几年来养成的随性潇洒,迷倒了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   “宋小姐,”小舒踩着小碎步跟上宋妍,忙不迭地说道,“郑铎来找过你好几次了。”   “反正我不在,让他来吧。”宋妍掏出手机,查看今天的日程表,上面写的很清楚,c大偶遇沈枕流。   小舒纠结地说:“他要看计划书。”   “计划书在我的保险柜里,”宋妍停住脚步,转身向小舒灿烂一笑,艳光四射,眼神冷漠,“可惜我不在,不是吗?”   “是……”小舒张大嘴看着宋妍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发尾在她劲瘦的腰间轻轻摆动,风情无限,“宋小姐好美……”   宋小姐以前就美,就是那种清纯美少女的既视感,现在完全进化成女王,又帅又美,想跪在她高跟鞋下唱征服,啊啊啊,你醒醒,你也是女的,快想想昨天晚上电视剧里那个帅气的男主!   摔!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宋小姐更帅qaq   今天是沈枕流回母校作演讲的日子,又收到一个合作伙伴的临时来访,只能先派跟着的秘书去接待,离礼堂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他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然而,不止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他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经过了至少三次,说至少是因为前十分钟他完全不知道他走在哪里,有好几位路过他身边的学生都偷偷在看他,如果不是他表情太冷,估计全都会上前搭讪。   拿出手机导航,手机里的导航输入框亲切地问他要去哪,沈枕流面无表情地输入:礼堂。   导航界面立刻智能地弹出来几十个可能的地点,一个都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宋妍站在沈枕流背后笑得肚子疼,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沈枕流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除了走直线,只要转一个弯,他就有迷路的可能性。   前世宋妍来c大找人,碰巧遇上了正在原地打转的沈枕流,带沈枕流去了礼堂,她知道了沈枕流的小秘密,两人之间关系从就是从这儿开始变得亲密。   宋妍扶了扶墨镜,压住唇边的笑意,上前走到沈枕流身边,沈枕流正在手机上艰难地试图找到礼堂的位置,突然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被一团阴影挡住,抬头一看,一张标致的鹅蛋脸正越过他的手臂看着他的手机,宽大的墨镜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嫣红的嘴唇。   “沈先生,”宋妍故作疑问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沈枕流终于想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宋妍?”   宋妍直起腰,拿下墨镜,露出雪白明艳的脸孔,这么近的距离,沈枕流仍觉得她的肌肤吹弹可破,赞一句天生丽质不为过,她收拾收拾倒还能看。   “沈先生,真巧啊,”宋妍微笑道,“没想到能在c大碰上你,真是太意外了。”   “意外吗?”沈枕流淡淡地说道,“你进c大的时候没看到门口的横幅?”   那么大的横幅,红底黄字,写着“热烈欢迎荣誉校友沈枕流回校演讲”,上面还扎了十七八个彩色气球,能看不到才有鬼,宋妍厚脸皮地晃晃手里的墨镜,“戴墨镜,没注意。”   沈枕流抿了抿唇,怀疑宋妍已经看出他的狼狈,见她笑意盈盈,又不像是看出什么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咳一声,“你想不想听我今天的演讲?”   噗,宋妍为了忍笑,脸困难地皱成了一团,沈枕流看着她的怪模样皱了皱眉,宋妍连忙舒展开五官,双眼睁得滚圆,语气真诚崇拜地说道:“太想听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你一起去礼堂?”   “走吧。”沈枕流缓和了脸色,双手背后,偷偷将手机塞进袖子里。   宋妍从善如流地略微走在前面带路,吹捧道:“能跟今天的演讲者沈先生一起走进礼堂,真是让我脸上十分的有光彩。”   “嗯。”沈枕流矜持地点点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宋妍没看出什么。   跟着沈枕流一起进去的结果就是校方完全把她当成了沈枕流的秘书,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坐在演讲台上左侧最靠近沈枕流的位置,她不客气地坐下,修长的双腿优雅地盘起,单手撑着下巴看沈枕流演讲。   为了避免出现无聊的绯闻,沈枕流默认了宋妍的秘书身份,没有让宋妍离开,后果就是快被背上灼热的目光射穿。   他借着翻稿子的动作,低头侧身警告地看了宋妍一眼,宋妍接收到他的眼神,双手弯曲合并,在胸前做了个爱心的形状。   沈枕流一脸惨不忍睹地转过去继续演讲。   四十五分钟的演讲,沈枕流硬生生缩减到了二十分钟,直接进入提问时间,在几个正常的问题之后,c大的一些皮皮虾终于忍不住开始皮。   “沈先生,你有女朋友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举手问道。   沈枕流摇摇头,“我不回答私人问题。”   那男同学立即又举手问道:“那你后面的这位秘书小姐有男朋友吗?”   被沈枕流挡住大半个身子的宋妍一挑眉,怎么还有她的事?   她刚刚带着沈枕流进来时,沈枕流作为演讲的主讲人受到来许多学生的注目,而美艳高挑气场强大的宋妍也让不少同学印象深刻。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沈枕流淡笑道,“让她本人来回答吧。”侧身让开位置,微笑着向坐在后面状况外的宋妍伸手,示意她上前,也轮到她尝尝被人盯着的滋味。   宋妍眯眼一笑,在众人的眼光中直接牵起沈枕流的手,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沈枕流微微一愣,借力站起来的宋妍已经很自然地放开他的手,好像他原本就要扶她一样。   这个小小的动作引起了台下学生的起哄声。   “嗯……”宋妍微微一笑,在舞台上散发属于她的独特魅力,自信强大又迷人,“我目前还没有男朋友,但已经有潜在对象,各位没机会了。”说完,她看向身后的沈枕流,又引起了学生的一阵口哨声。   沈枕流在她身后微微皱了皱眉,这宋妍,在暗示什么?   演讲结束,才是重头戏,沈枕流又给学校赞助了六千万,校领导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不住地向他道谢,宋妍在他身旁心安理得老神在在地一起接受感谢。   沈枕流瞟了一眼身旁笑得比她还官方的宋妍,真是服了她,还真像他的秘书。   全部流程走完之后,沈枕流该回公司见那个临时赶来的合作伙伴,可他要走出这里就是个大难题。   “沈先生,”宋妍看出沈枕流身处的窘境,跟在他身后,趁机敲诈,“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让我带你出去?   不知为什么,沈枕流从她的笑容里隐约看出了点逼良为娼的味道。 第198章 制片4   “沈先生, 不如让我来开车?”宋妍站在沈枕流的车旁,眼珠子简直黏在车上,根本挪不开眼, 好久没看到这大宝贝了, 这是沈枕流随手买的跑车,他对车没有特殊的爱好,倒是宋妍对他这辆座驾一见钟情,两人恋爱的时候都是宋妍来开这辆车。   沈枕流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有驾照吗?”   “有。”宋妍立刻从包里拿出驾照在沈枕流面前晃了晃。   这怎么像是早有准备?沈枕流直接先打开副驾驶的位置上车, 宋妍在车外欢呼一声, 兴奋地坐上驾驶座。   宋妍一坐下, 沈枕流就后悔了,因为宋妍的眼睛简直是在发光,双手摸着方向盘,脸上露出一个让沈枕流心惊肉跳的笑容。   车子一发动,沈枕流的这种担忧就成为了现实。   宋妍娇美的外表下完全是一颗狂野的心, 这部天生为赛车而生的跑车在被主人冷落了大半年之后, 终于开始了它的首秀, 在都市的一段一段限速中, 宋妍完美无缝地将车速操控在心跳的边缘。   她的车技震惊了沈枕流,在这疯狂中,他隐隐竟然觉得有一种想放纵的冲动,也许是每个人骨子里都残存着一丝少年时被镇压的叛逆,成年之后被束缚在每日的西装革履之中, 等待着一个机会爆发释放。   车子一直开到一个小巷子旁,宋妍利落地停车,向身旁沉默的沈枕流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沈先生,到了。”   高贵而狂野,让沈枕流想到他上次在某个小国家王子家里见到的猎豹,那令人着迷的眼神高傲地引诱着你,现在的宋妍就给他相似的感觉。   好想驯养她。   沈枕流看似冷静,解了安全带之后,却直接往左边伸手想推门,直接推到了宋妍滑腻的肩膀,宋妍转头看他,眼神中写满了问号,沈枕流从容地伸回左手,又往右边去开门。   宋妍在车上又开始忍俊不禁,沈枕流糊里糊涂的样子太可爱了,像打盹的老虎。   下车之后,沈枕流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陌生的小巷子,这地方看上去破旧而落后,他皱了皱眉,看向刚下车的宋妍,宋妍关上车门,趴在车顶,雪白的肩头拱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沈先生,我们一起吃午餐呀。”   “在这?”沈枕流不满地指指脚下有些开裂的水泥地,搞不懂宋妍在想什么。   “当然,这里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面馆,不去尝尝的话,可能会觉得自己白待在a市了。”宋妍戴上墨镜,向沈枕流比了个大拇指,转身向巷子里走去,往前走两步,发现沈枕流还皱着眉待在原地,宋妍无奈地将墨镜往上推到头顶,向沈枕流招手:“沈先生,来呀。”   今天一整天都有一种奇怪地落入圈套的感觉,在这一刻,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沈枕流看着像女妖一样招手的宋妍,踌躇了一会儿,侧头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跟上。   “沈先生,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失望。”宋妍偷笑着往前走,看着面上冷静实则慌张的沈枕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实在是觉得他有些惹人怜爱。   他这样的贵公子,肯定对这样的环境感到很堂皇。   真正来到宋妍说好吃到哭泣的面馆时,沈枕流紧张的心情反而平复下来,店面很小,招牌上写着张氏面馆,铁画银钩,堪称大师手笔,只是十分陈旧,看上去摇摇欲坠。   走进店里,里面仅有四张小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以沈枕流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是毫无瑕疵。   店里空无一人,两人坐下,里面走出个光头小孩,大七八岁的模样,拿着个小本子,一本正经地问他们:“请问客人吃什么?”   “你们这有什么呀?”宋妍逗他。   光头小孩严肃地说道:“今天有素面和牛肉面。”   “沈先生,你吃什么?”宋妍先问沈枕流。   沈枕流还在观察这家面馆的卫生状况,虽然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很干净,但他还有些不放心,于是随意说道:“素面。”牛肉面,谁知道这种小馆子里用的是什么时候的牛肉。   “那就一碗素面加一碗牛肉面。”   小孩在小本子上刷刷写下菜单,写了两张,一张放在桌上,一张拿到后厨。   宋妍捡起桌上的那张纸递给沈枕流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su面、牛内面。   沈枕流不禁弯唇一笑。   “沈先生,我觉得你会后悔的。”宋妍向沈枕流神秘地一笑。   面上来之后,沈枕流才明白宋妍的意思,她的那碗牛肉面太香了,那是沈枕流从来没闻过的味道,那香气犹如长了钩子,丝丝缕缕地往你身上挠,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大快朵颐。   这么香,肯定违规放了不少香料。   沈枕流镇定地端起自己那碗素面,夹了一筷子,发现这素面也是清香扑鼻,能轻易地调动人的胃口,将这一筷子普普通通的素面放入口中,沈枕流脑海里顿时“嘭嘭嘭”放起了烟花。   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看着沈枕流呆滞的表情,宋妍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其实这家面馆该是沈枕流发现的才对,这条巷子很快就会被沈枕流买下,在巷子被拆的前夜,他来实地考察,因为在巷子里迷路,又饿又累,无意中吃了这家面馆的一碗面,惊为天人,立刻取消了拆迁的决定。   有钱任性的吃货。   今世,宋妍提前带他来尝尝这里的面,知道他肯定会喜欢。   沈枕流风卷残云般吃完眼前的这一碗素面,正在意犹未尽时,空空的碗里又被夹进一筷子面条,坐在对面的宋妍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还没吃过,太多吃不完,别浪费了。”   泛泛之交分享食物有点大过分,可眼前食物的香气和宋妍太过自然的态度都麻痹了沈枕流,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夹起那一筷子面条吃进嘴里。   同样的面条,竟然还能吃出不同的美味,在沈枕流眯眼品位的时候,碗里瞬间又被放进两片牛肉,先前考虑的小面馆存在的卫生问题通通抛诸脑后,他想都不想就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   鲜、香、软、嫩,几乎入口即化,牛肉的香味在口腔中强势地爆开,这牛肉竟然可以这样让人回味无穷,看他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宋妍低下头微微一笑,很享受让他开心的感觉,以前曾经让他那么难过,今世一定要好好对他呀。   “张氏面馆。”沈枕流在车上还在低声念叨,想不到偏僻的小巷子里还有这样的人间美味,可惜店主不同意打包,不然他肯定要打包十份带回家吃。   回去的时候,宋妍开得很稳,她怕开得太猛,把沈大佬吃得饱饱的胃部颠得难受。   “这家面馆的老板祖上是宗朝的御厨,专做面条,”宋妍解释道,“可惜地方太偏,酒香也怕巷子深。”   沈枕流点点头,“现在什么都离不开包装宣传。”回去就把那一片都买下来,这么好的面馆不该就此衰落。   “沈先生,我们已经建组开拍了,你有空可以来看看,”宋妍笑着说,装作无意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   这个提议有点诱人。   鉴于本次午餐的水准之高,沈枕流有理由期待宋妍还对其他隐藏的美食店铺有所涉猎,他无声地点点头。   很快到了沈枕流的公司,宋妍利落地下车,毫不拖泥带水,以为她还有什么花样的沈枕流有些迷茫地下车,在宋妍催促的眼神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沈先生!”   踏上几级台阶,听到身后清脆的喊声,沈枕流才觉得流程对了,整了整衣领回头。   “我把剧组的地址发给你了,你有空要来哦。”宋妍笑着向沈枕流晃晃手里的手机。   沈枕流居高临下地望着笑靥如花的宋妍,矜持地小幅度点点头。   那位临时的客人,沈枕流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开始坐在会议室的沙发出神。   脑海里回忆起几次与宋妍相遇的场景,一幕幕过去,总觉得两人出现在回忆的同一个画面时,看上去很自然很和谐。   还有她在主席台上模棱两可的暗示,在面馆里毫不顾忌的亲密共食。   沈枕流皱了皱眉,摸了摸眉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先生,理想型恋爱的节目策划做出来了,您要过目吗?”秘书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文件夹。   沈枕流点点头,接过策划书,一打开,封面就是一个帅气的少年在胸前比了一个圆环的爱心型,他的眉心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继续往下翻。   男嘉宾向女嘉宾暗示表白,参考台词(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   男嘉宾驾车带女嘉宾兜风,开快车(在刺激惊险的氛围中营造心跳的假象)   男嘉帮带女嘉宾共进晚餐,共享某一道食物(通过共享食物的亲密行为拉近距离)   “啪”的一声合上策划书,沈枕流黑了脸,他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合着他是被宋妍泡了?   要泡,也是该他泡她。   作者有话要说:宋妍: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沈枕流:???? 第199章 制片5   “宋小姐,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么赶进度人会垮的。”金导愁眉苦脸地看着宋妍,几周前看起来快四十岁的他现在足足老了十岁, 实在是宋妍没日没夜地催进度把他活生生催老了, 让他住在剧组还不够,恨不得把他钉在摄像机前。   宋妍神色淡淡,望着金导的眼神让金导发虚,“金导,你多大了?”   “三十八, 老了, ”金导苦哈哈地比了个八字, “真经不起这么折腾,不耐操。”   “三十八,”宋妍将这个数字在唇间反复念叨了两边,对着金导笑了笑,笑得很温和, 却平白让金导背上寒毛直竖, “你已经三十八了, 跟你同届的张导、沈导都已经拿过国内最佳导演的奖项, 你呢?还在拍三流广告维持生计。”   宋妍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嘲讽,“经不起折腾?会垮?生活都还没压垮你,这点拍摄强度就能压垮你?看来比起获取成功前的阵痛,你更习惯忍耐失败的痛苦。”   金导活了三十八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这样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 他再混,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再烂,也绝不容许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这么践踏他的尊严!   “宋小姐,我很佩服你,小小年纪可以拉到投资,组建一个剧组,可这不是你侮辱我的理由,行,你有钱,可以找那些大牌导演来拍,不用找我这个专拍三流广告的导演!”金导怒而将脖子上的导演证摘下,正要举手摔到地上,却被宋妍冷冷地喝住:“金时昆你试试。”   “这是导演证,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待它,”宋妍冷道,“你说我侮辱你,你现在难道不是在侮辱你自己?”   金时昆脸一阵红一阵白,环顾四周,把导演证狠狠地摔在宋妍身后的桌子上,正要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却因为身后宋妍的一句话停住脚步。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宋妍悠悠地吟道,“吾心有楼兰,必往之,此生之志,寤寐难忘。”   “你怎么知道?”金时昆惊讶地回头看着宋妍,震惊已经大过了愤怒。   “只有三分钟的毕业短片,网上点击量仅为一百三十七,”宋妍笑笑,“其中有三十七次是我的点击的,才华横溢,灵气逼人,”她冰冷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如同三月的飘絮,其中的欣赏与鼓励丝丝缕缕地飘出,“可是你却把才华浪费在拍三流广告上,你可以说是你之前没机会,现在你有机会,你告诉我做不到?金时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现在楼兰就在你面前,你要回头?”   金时昆沉默了,半晌,他转过头,眼中已涌出热泪,他不想让一个小姑娘看他出丑,遂转过身去,压着嗓子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我赶进度就是了,这条命不要了,行了吧?”   “你必须赶进度,”宋妍拿起身后桌上的导演证,塞在金时昆手里,“否则我们怎么赶上今年的全球top电影节。”   金时昆转过头,脸上写着不可置信,他不敢去想宋妍话里的意思,宋妍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眼中的光芒让人不可直视,“国内的最佳导演没什么稀奇的,咱们要拿,就拿个大的。”   “你……”金时昆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我第一次,全球top,导演,最佳,不、不可能。”他已经被宋妍惊得语无伦次。   “什么可不可能,”宋妍将长发一撩,神色淡淡地说道,“当然是势在必得。”   她的眼睛瞟向石化的金时昆,轻快地眨了眨双眼,双眼弯成了月牙,“做不到的话,就结束导演生涯吧。”   “一百次,”金时昆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那一百三十七次里的一百次是我自己点的。”   宋妍的表情愣住了,却见金时昆仰头,将导演证重新带到脖子上,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一直滚落到他比同龄人更早斑白的两鬓中,“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话语的激荡一扫先前的颓唐之势。   华人最伟大的鬼才导演的诞生将经她推手,由她见证,宋妍勾唇微微一笑,这张牌,她拿定了。   郑铎快疯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被宋妍踢出了局,去工作室找她,次次都不在,问那几个工作人员拍摄地点,各个都说不知道,他联系好的几个演员通通被退回,金导在接过他一次电话之后也开始不接他的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无他法的郑铎守着报纸上招群众演员的信息,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剧组,剧组比他想象更大更完善,紧凑热烈的工作氛围,来回穿梭的工作人员,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很成熟的剧组,背后一定有一位老练的制片人在运作。   这个人,会是宋妍吗?她不可能有这么高超的水平,还是宋妍也出了什么意外?剧组换了制片人?如果是宋妍的话,她没理由把他排除在外。   “喂,”一个工作人员不耐烦在郑铎身后喊道,“你站那干什么呢,赶紧去换戏服。”   郑铎回头,脸上是隐隐的怒火,现在还不到他发火的时候,他只能先忍下怒意,低声道:“你们这里的制片人是谁?”   “制片人是谁关你什么事?”工作人员对这群演很不满意,长得还行,这群演还没演完,就想到制片人面前现眼,也太着急了吧?“赶紧换上你的戏服,马上就到你上场的时候。”   郑铎没法子,只好先听工作人员的,被赶到拥挤的群演更衣室,手上也被胡乱地塞了一套服装,里头的群演都麻利地更换服装,只有郑铎拿着戏服发愣。   “快穿上,”有个群演好心提醒道,“这剧组节奏特别快,你要再慢了,等会儿就把你辞退。”   “多谢你的提醒。”郑铎彬彬有礼地说道,却冷不丁地被人从背后一撞,“磨磨唧唧的,当自己是个腕儿呢。”   郑铎回神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走出去,心中火大,也只能先忍下换戏服,换好之后,才发现自己拿到的像是什么服务员的戏服。   “这场你们就站在各自的点,来回拖地就行了,”工作人员指着郑铎道,“你,站厕所门口那。”   “凭什么?”郑铎怒道。   工作人员一敲椅子,“凭什么?凭我们付了你钱,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蛋。”   郑铎握紧拳头,指尖嵌入掌心,他还没见到宋妍,话还没说清楚,他不能走,他不是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这点羞辱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就要能屈能伸,他一言不发地站到厕所前,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拿起拖把来回拖地。   这场戏三次就过,宁景名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不像金时昆,现在都用咖啡浓茶续命,再大的强度对他来说都是闹着玩,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怀揣着无限的希望和憧憬,红光满面地问金时昆:“导演,真的过了吗?您觉得好吗?不好我可以再来一遍。”   “好。”金时昆现在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能量省着点用。   宁景名有些害羞地挠挠头,导演变得好酷啊,明明刚刚进组的时候还整天笑呵呵地跟他讲冷笑话,不像现在这么惜字如金,他正想跟金导商量下一幕戏时,抬头便看到人群自动散开,他眼睛一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高兴地跳起来挥手,“宋姐!”   金时昆也转过头,这么大阵仗,又是女王陛下来了。   人群中走出来的果然是宋妍,她穿着简约的及膝连衣裙,高跟鞋踩出清脆的声音,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向两人走来,先走到宁景名面前,宁景名自动地将腰弯下,宋妍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瘦了,更帅了。”   宁景名高兴地咧开嘴,今天又是讨宋姐喜欢的一天!   摸完宁景名,宋妍又低头看坐在那动也不动的金时昆,见他脸色有点白,眼睛却很亮,知道他很累,但状态还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多吃点补品。”   没等金时昆稍微有些感动的情绪,又听宋妍说道:“身体垮了,这部戏拍不好,你可就要回去自导自演治肾虚广告了。”   金时昆咬牙道:“你放心,我还年轻,肾好着呢。”   “宋妍,真的是你!”郑铎激动地甩开手上的拖把,向宋妍这个方向冲,还没等冲到宋妍面前就被身旁一个高大的男人直接反扭双手压倒在地,那人讥诮地说道:“想献身也得等晚上吧。”   宋妍饶有兴致地看向热闹的地方,缓缓走上前,发现了双重惊喜:穿着清洁工衣服的狼狈郑铎,还有同样穿着清洁工衣服,压着郑铎的高大男人——宁景名未来的劲敌欧展。   怎么他们这个剧组有这么多金子,上辈子居然只挖掘出宁景名,还只是个最佳男配,主管演员的郑铎还真是够瞎的,宋妍优雅地一笑,送上门来的宝贝,当然要据为己有了。   又一份合同顺利签完,沈枕流微笑着与对方握手,合作谈成,对方也明显放松下来,边谢边闲谈道:“今天真是巧,听说隔壁就是沈兄投资的剧组正在拍摄。”   沈枕流微微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带笑的脸庞,距他上次以为宋妍在追求他之后,宋妍已经几周没联系他了,具体来说是十六天。   该死,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哦?”沈枕流面上平静地笑了笑,“投资的剧组太多,也不知道是哪个。”   对方竖起了大拇指,笑道:“不愧是沈兄,财大气粗。”   沈枕流克制地点点头,等他说下文,对方夸完却不说了,他微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是哪部?”   “你是我们这部戏的演员?”宋妍看也不看嗷嗷叫的郑铎,对着欧展十分有兴趣地说道,“你演什么?”   欧展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群演,演个清洁工。”   宋妍点点头,“不演清洁工,演男二怎么样?”   “什么条件?”欧展懒洋洋地往郑铎身上一坐,郑铎发出一身惨叫,他却丝毫不在意地舒展着大长腿,古铜色的皮肤闪耀着金属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势的荷尔蒙,“陪上床行,陪恋爱不行。”   沈枕流刚进门就听到这一句,脸上的表情顿时相当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说明:男主是沈枕流,别的都是事业伙伴,女主只喜欢沈可爱   沈枕流(矜持):沈可爱是谁? 第200章 制片6   “你对自己的认识倒是很准确, ”宋妍对他的无礼并没有生气,神色冷淡地说道,“你这样的男人, 女人只想跟你上床, 不会有跟你恋爱的欲望。”   欧展大大咧咧地一摊手,“多谢夸奖,我可以给你附赠陪玩服务。”   “不必,”宋妍有些嫌弃地一挥手,“把你自己收拾干净, 好好演就行了, ”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金时昆道, “男二戏份还没拍吧?就他了。”   金时昆嘴张开又合上又张开,像一条缺水鱼一样在导演椅上扑腾了两下,面对斩钉截铁的宋妍,也只有妥协,“你是制片, 这里你最大, 你说了算。”   “是吗?”沈枕流从人群中走来, 走出了跟刚刚宋妍进来一样的王者效果。   金时昆立刻认出了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是本片的投资商沈枕流, 马上起身站直,疲惫的脸上散发出光彩,金主爸爸好!   宋妍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冷淡的表情瞬间变点亮,从御姐秒变萌妹, 众人只看到片场魔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对着沈枕流亲密地说道:“你怎么突然来了,都不提前打个招呼。”   这语气,要说不熟根本没人信啊,听上去不仅很熟,而且好像还有奸情的样子,大家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外传非常高冷的金主爸爸会怎么回答。   “想来就来了,”沈枕流心中轻哼,紧绷着一张冷脸,暗讽道,“提前打招呼,怎么能看到好戏?”   吃醋了吃醋了,吃瓜群众们双眼闪亮地看着两人,心中纷纷表示现在这场戏才是今日最佳啊!   “哪有什么好戏,好演员倒是有一个,”宋妍笑着随意指了指欧展,“正好戏里缺一个混混地痞的男二角色,我觉得很适合他。”   沈枕流紧绷的脸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看了一眼还坐在一个人身上的高大男子,见他满脸不羁,表情欠揍,也认可他的确很像地痞流氓,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还行。”   对于顺毛撸沈枕流,宋妍简直驾轻就熟,知道他气消了一大半,就上前毫不避讳地挽上他的手,“隔壁有家会所喝茶不错,去试试?”   刚从会所出来,并且持有该家会所最大股份的沈枕流装模作样地说道:“是吗?那就试试。”   携美扬长而去,受到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礼,沈枕流突然有一种昏君带妖妃的既视感,微微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想把手抽出,却被宋妍直接靠上他的手臂,撒娇道:“拍戏好累呀,我最近都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刚想抽出的手臂停住了动作,安安分分地让她靠着,宋妍心中偷笑,要治沈枕流,so easy。   会所的迎宾在见到沈枕流时,弯的腰都停住了,刚刚走出去的大股东现在又走回来,臂弯里还多了个漂亮的挂件,她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先生,您还是原来……”的那间包厢吗?   “咳咳咳咳!”沈枕流猛咳了几下,“大堂茶室随便坐坐就好。”   他原来那间包厢秘书还留在那整理合同,而且在包厢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他不可控制的事情。   宋妍挑眉看向沈枕流,眼睛很亮,看得沈枕流莫名其妙心虚了起来,不对,现在是宋妍对他有好感在追他,他要硬气高冷一点,沈枕流扭过头,目不斜视地挽着宋妍往大堂走。   这是一家高档会所,来的人非富即贵,大部分都选择了包厢,像沈枕流这样选择在大堂的反而是少数,两个人坐在空旷的大堂里,跟坐在包厢里根本毫无差别,除了身边站着的服务生有点多。   “沈先生,有推荐的茶吗?”宋妍翻着手上的茶水单冷不丁地问沈枕流。   “六安瓜片不错,”沈枕流脱口而出,抬头迎上宋妍有些戏谑的眼神,他强作镇定道,“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有的,”服务生热情地说道,“本周新到的顶级片茶,刚刚沈先生您……”喝的就是六安瓜片。   “刚刚我的主意很不错,”沈枕流强势地打断服务生的话,对着他甩了个警告的眼神,对宋妍说道,“怎么样?”   宋妍合上单子交给服务生,双手撑住下巴对着不自在的沈枕流娇笑道:“都听你的。”   等服务生走后,沈枕流才默默舒了一口气。   “这里的茶水很不错,”宋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清水,淡笑道,“听说大股东是个很有品位的爱茶人。”   是这样没错,沈枕流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向前坐直了身体,淡然道:“有品位谈不上,只是喜欢喝茶罢了。”   还挺谦虚,知道真相的宋妍用水杯挡住唇角的笑意。   两人面对面都在偷笑的画面落在站在一旁的服务生眼里,纷纷交换眼神,茶室里是什么奇怪的酸臭味?   果然不愧是沈枕流先前喝的顶级片茶,香味扑鼻,入口齿颊留香,宋妍点点头,又夸道:“好茶,能弄到这么好的茶叶,想必这里的主人应该很厉害。”   沈枕流被夸得都要脸红,虽然宋妍不知道这里的大老板就是他,但他知道,这样当面被人夸还是第一次,宋衍这一波一波的糖衣炮弹打得他心花怒放。   “沈先生,这部片子我想在下月底结束,”宋妍喝了茶开始谈正经事,“可以赶上国际top电影节。”   沈枕流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也公事公办道:“在非竞赛部分参展不难。”他有这个能量办到。   宋妍摇摇头,“主竞赛。”   “主竞赛?”沈枕流觉得宋妍说出的这句话荒谬地可笑,他也确实笑了,不是嘲笑,是真的觉得宋妍天真得有意思,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什么电影都能参加top电影节的主竞赛,尤其是华语电影。”   “我明白,”宋妍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桌上敲动,“我只要一个送选名额。”   沈枕流淡淡地说道:“我说的就是送选名额。”   “沈先生,”宋妍停下了敲动的手指,双眼直视沈枕流,“这部片子的成片质量将会是近几年的华语电影之最,只要一个送选名额,它就能在top电影节大放异彩,做华语电影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想缔造一个传奇?”   “传奇?”沈枕流又笑了笑,“我做这行的原则就是脚踏实地,绝不异想天开,希望宋小姐也可以学学,这样失望的次数会少些。”   “我不是异想天开,也不会失望,”宋妍寸步不让地说道,“等你看到这部片子的样片,你就会相信我今天所说的话,我现在只希望沈先生能把机会先留给这部片子。”   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沈枕流觉得意外,这部片子到底有怎样的魔力,让她在开拍没几周就有这样的自信?沈枕流在她亮得惊人的眼下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同意在看到这部片子的样片之前,保留送选名额。”   达到本来的目的之后,宋妍展颜一笑,对着沈枕流甜甜地笑道:“我就知道沈先生会支持我。”   沈枕流嘴角抽搐,端起茶喝了一口,在宋妍崇拜欢喜的眼神中逐渐又勾起了嘴角,呵,女人,区区一个送选名额就让她这么高兴,他想想他在国际电影届的熟人,到时候给这部片子稍微亮亮绿灯,替她加大筹码,最起码也走到参赛这一步。   不行不行,这个思想很危险,活脱脱一个讨好奸妃的昏君,沈枕流又压下了嘴角,故作严肃。   对面的宋妍又笑盈盈道:“沈先生,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一起吗?”   沈枕流挣扎了三秒,微微点头,嘴角是压住了,眼里的笑意根本挡不住,“嗯。”   还是宋妍开车,沈枕流对她的车技适应良好,甚至还想让她再开快点,等车开到某个小区里时,沈枕流终于忍不住问:“饭店在里面?”   “对,”宋妍停好车,对着有些不安的沈枕流说道,“私房菜,每日限量。”   沈枕流放下心来,开始期待晚餐。   宋妍带他来的这个小区不算很高档,但看上去很干净,生活气息浓郁,七点多的时间,到处都有父母带着孩子在小区遛弯,还有几位老人坐在花园里摇着扇子喝茶聊天,小区的路弯弯绕绕,拐了又拐,沈枕流很慌张,紧紧地跟在宋妍身后,突然眼前伸出一只修长白嫩的手。   “沈先生,”走在前头的宋妍停住脚步回头,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枕流柔声道,“我有点夜盲,天黑了看不太清路怕摔跤,可以牵着我的手吗?”   沈枕流抿了抿唇,在宋妍期待的眼神中,慢慢伸出手,牢牢地牵住她的手,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好,低声道:“我帮你看路,你小心脚下。”   “谢谢沈先生,”宋妍侧头在夜色中露出一个笑容,“还好有你在。”   被强烈需要的沈枕流微微地笑了,反正宋妍看不太清楚,他可以卸下骄傲,坦率地表现自己的喜悦,“嗯,走吧。”   宋妍牵着他的手向前走,脑海中回味他刚刚的那个笑容,真是比夜色还温柔。 第201章 制片7   晚风习习, 周围有许多情侣夫妻牵着手散步,宋妍和沈枕流像其中最平凡的一对,只是两人出众的外形会时不时地引来他人友善的注视。   沈枕流很紧张, 不是先前怕走错路的紧张, 他的紧张全来自那只与宋妍相连的左手,她的手骨节分明宛若玉雕,掌心微凉,不像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愈来愈烫,对他的窘境宋妍好像毫无察觉, 指着前面一栋楼道:“到了。”   “嗯。”闻言想放开手的沈枕流却被宋妍紧紧握住, 低声说道, “那栋楼的灯坏了,楼道里很黑。”她的眼睛有些无焦距地望着他,看上去楚楚可怜,似乎只能依靠着他,沈枕流的心脏被她这个脆弱的眼神击中, 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我牵着你。”沈枕流平静地说道,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嗓子正在微微颤抖, 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他为什么这样紧张,紧张到了害怕的程度,害怕什么呢?他不知道。   楼道里的灯果然坏了,里头一片漆黑,沈枕流一手拿着手机, 利用手机屏幕上的微弱灯光照明,一手还要牵着半瞎的宋妍。   “在七楼。”宋妍抓着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向他靠拢。   沈枕流牵着她,不断提醒道:“抬脚,前面是台阶,小心。”   虽然他尽心带路,可宋妍还是脚下一踩空,惊呼一声就要往后倒,还是沈枕流反应快,一把将她拉回怀中。   寂静的楼道里,沈枕流紧紧怀抱着宋妍,她柔软的身躯靠在他的胸膛,发顶传来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彼此的呼吸那么近,两个人谁也没有动,就这样相拥在这片漆黑之中。   沈枕流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之后趋于平缓,他不由自主地环紧双手,刚想低头说些什么,头上的灯亮了。   黑暗中的暧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枕流手忙脚乱地放开宋妍,干巴巴地说道:“灯好了。”   早不好玩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好,宋妍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也只能不再装瞎,懒懒地点点头,“多谢沈先生刚刚及时出手相助。”   “不客气,”沈枕流双手背后,有些尴尬地向前看,“赶紧上去吧,不是说每日限量。”   “放心,”宋妍微微一笑,“包你满意。”   等宋妍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沈枕流终于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他嘴角微抽道:“你说的私房菜该不会是你做饭?”   “是啊,”宋妍打开门,对着沈枕流展颜一笑,“私人定制,独家美味。”   不是沈枕流有偏见,只是宋妍的行事作风实在跟做饭搭不上边,沈枕流半信半疑地说道:“你会做什么?蛋炒饭?”   见他这么犹豫的样子,宋妍一把将他拉进门,二话不说关上门,对着沈枕流道:“随便坐,饭半小时好。”自己急匆匆地跑向厨房。   虽然宋妍说是随便坐,但沈枕流总有种被绑架的错觉,既来之也只能安之,或许宋妍做的蛋炒饭会很好吃?沈枕流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不细看还没发觉,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这客厅里的每一样物件,不管大件小件,都非常符合他的心意,包括搭配的颜色,摆放的位置,无一不让他感到舒畅,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简直就像是这地方他曾经住过一样。   餐桌上简单摆着一套天青色的茶具,也许不名贵,但色泽纹路温润通透,让人看了就喜欢,地上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植物,都长得很好,生机勃勃、绿意盎然,除了他坐着的小沙发外,在靠近阳台的角落还有一张贵妃榻。   要是在午后泡上一壶清茶,靠在那张贵妃榻上,边晒着太阳边看上一本有趣的书,真是人生乐事。   不过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这张贵妃榻还有别的妙用。   宋妍先端出了一小碟腌萝卜,对着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沈枕流招呼道:“先来尝尝小菜。”放下碟子,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厨房。   沈枕流起身上前,发现宋妍端出来的这一小碟萝卜色泽金黄,切片整齐,十分漂亮地躺在琥珀色的汁水中,上面点缀了几粒可爱的小辣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沈枕流拿筷子夹上一块,顿时惊为天人,实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鲜香酸辣,让人忍不住一块接一块地吃下肚。   其实宋妍的手艺并不算得上多出色,只是她与沈枕流恋爱时,因为身份的悬殊,总是患得患失,都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宋妍经常跟沈枕流一起用餐,逐渐摸清了他的口味,她做饭的原则就是百分百靠拢沈枕流的喜好,只要沈枕流喜欢吃就好。   吃下最后一块山药,沈枕流长舒了一口气,太舒服太满意了,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他活了快三十年,现在才知道吃一餐完全合自己口味的饭是多么快乐的事。   宋妍撑着下巴看他眯着眼开心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心中十分欣慰,她现在为他做饭的心态跟前世大不相同,前世是想讨好他,今世只是纯粹地想让他高兴。   他高兴,她就高兴。   沈枕流在玄妙的境界中呆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坐在他对面的宋妍披散着长发,面若桃花,眼中温柔缱绻,沈枕流被幸福包围的头脑转得有些慢,他迟钝地问道:“你怎么做饭那么好吃?”   “因为……”宋妍轻皱鼻子,俏皮地一笑,“想做给喜欢的人吃。”   “喜欢的人……”沈枕流喃喃地重复了这几个字,是我吗?最终,他还是没问,宋妍的攻势太强,让他有些慌乱,他还没想清楚他对她的感觉。   因为宋妍“夜盲”,沈枕流坚持不让她送,可宋妍清楚他的路痴程度,恐怕现在放他一个人下去,估计明天她下楼绕一圈,还能在小区碰上他。   “不行,”宋妍挡住门,坚决道,“这个小区治安不好,你现在出去可能会被人劫财劫色。”   感觉留下来才会被劫财劫色的沈枕流皱了皱眉,“进来的时候感觉门禁很安全,而且我是男的。”   “都是假象,”宋妍双手挡门,瞪着大眼睛吓唬道,“最近我们小区有个色魔,专门对沈先生你这样年轻英俊的男性下手。”   年轻英俊的男性,沈枕流微微一勾唇,“嗯,那就借住一晚。”   宋妍这是小巧的两居室,一间主卧一间客房,两个房间面对面,宋妍推开客房的门,沈枕流又是不出意外地看到一间虽然小但十分合他心意的房间,这种感觉他真的无法形容,怎么无论宋妍做什么事,都是那么合他的心意?   被子是新晒的,房间里一股青草的淡香,沈枕流穿着衣服躺下,今晚就勉强对付一个晚上,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以为会失眠,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枕流,”宋妍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娇笑地跳上贵妃榻,压在沈枕流身上,双手摸着他长出一些胡渣的下巴,笑道,“你的胡子怎么长得那么快?”   沈枕流一手摸上她的翘臀,一手还在拿着书,淡淡地说道:“烦心事太多,胡子当然长得快。”   “哦?”宋妍拿走他手上的书,下巴垫在他的胸膛上,歪头道,“你有什么烦心事,能告诉我吗?”   沈枕流想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那天那个谁谁谁说什么要陪你上床,他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宋妍漫不经心地挑了挑指甲,噘嘴道,“他想上位,讨好我,很正常。”   “正常?”沈枕流大怒,“你是有……的人了!”   其中最重要的几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什么?”宋妍的表情开始变得冷淡,慢慢从他身上爬起,双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睛鄙夷地看着他,“你说不出口那我就走了。”   沈枕流躺在贵妃榻上眼睁睁地看着宋妍走远,却像是被什么力量黏在了榻上,想追却无力追,终于他使劲全力成功起身,才发现自己哪里躺在客厅上的贵妃榻,分明是还躺在宋妍家的客房。   我在想什么?沈枕流头疼地扶住额头,对自己做的那个梦相当无语。   宋妍把洗漱用品和早饭都准备地妥妥帖帖,沈枕流非常舒服地过了一个不在自己家的早晨。   临走前,他望了望阳台上的那张贵妃榻,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宋妍只送他到小区门口,开车有导航,相信他应该没问题,盯得太紧也不行,得让他停下来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先生,路上注意安全,”宋妍靠在他的车旁,微笑道,“欢迎下次光临。”   “嗯。”沈枕流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对他的态度宋妍不以为意,她看得出来沈枕流有些纠结,不过是那种甜蜜的纠结。   送走沈枕流之后,宋妍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宋姐,昨天你走了之后,郑铎一直留在剧组不肯走,说他是你的合伙人,守了一晚上了,还没走。”   宋妍这才想起昨天还有个郑铎,沈枕流一出现,她就完全看不到别人,合伙人?郑铎怕是对他自己有什么误解。   挂了电话,宋妍换上一身套装直接赶往剧组,刚进到拍摄场地,就听到郑铎怒吼的声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宋妍!她!是我的合伙人!这个剧组是我们俩共同的心血!”   “共同的心血?”宋妍走上前,看着郑铎赤红的眼睛,讥讽道,“投资是我拉的,导演演员是我请的,场地是我找的,这算我们共同的心血?你来当个群演,说是心血,恐怕有点言过其实。”    第202章 制片8   郑铎从昨天宋妍无视他的态度当中隐约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计, 只是他还没死心,没有听宋妍亲口说把他踢出局,他就还抱有一线希望。   现在亲耳听到宋妍这样说, 他强撑了这么几天的精神终于垮了, 他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宋妍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她跟郑铎也算是黄金拍档,两人联手做出了不少成绩,可郑铎偏偏要将她踢出局, 踢出局还不够, 非要赶尽杀绝, 她一向喜欢双赢,可郑铎非要跟她分个胜负,她也不会输。   “多说无益,”宋妍不想也不屑跟他一样,用言语羞辱对手, “在我这盘游戏里, 你出局了, 就这样。”   “为什么?”郑铎不死心地再问, 看着宋妍娇美的脸庞上冰冷的神情,他突然有所悟地笑了,“我知道了,你傍上沈枕流,所以把我甩了。”   真是想放他一码都不行, 臭虫就是臭虫,哪怕你不去踩他,他也会在你面前摆弄他丑陋的爪牙,宋妍一挥手,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按住他。”   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立刻听她的话将郑铎反手按住,郑铎也不反抗,只是一味地哈哈大笑。   宋妍拿起桌上的一瓶水对着郑铎的头缓缓浇了上去,“给你洗洗你那肮脏的脑子。”   郑铎抬头,脸上已经是凶狠的神情,他的眼神说是要跟宋妍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郑铎,你听好了,”宋妍将空了的水瓶摔到地上,眯起双眼,弯腰直视着郑铎冷道,“我喜欢沈枕流,不是因为他有钱有势,只是喜欢他这个人,我跟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或许你是那种在这个圈子里可以什么都拿来交易的人,可我不是,沈枕流也不是。”   郑铎的神情丝毫没有缓和,仍然是那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宋妍懒懒地起身,“我这个人信奉和气生财,你有本事,走出这个门,可以自己单干,我不会干涉。”   依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没有她在一旁互相帮衬合作,迟早多行不义必自毙,根本用不着她去对付他,还脏了她的手,她要做的是凌驾与郑铎之上,在他无法企及的高度过得比他更精彩,无视,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我要让你知道,你连做我的对手都不配。   “宋妍,你等着,我还没输。”郑铎满脸狼狈地说出狠话。   宋妍却微微一笑,“我们不在一个局,何谈输赢?”挥了挥手,示意工作人员把他带出去。   等郑铎的身影消失在剧组,宋妍拍了拍手,对着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声道:“大家全心全力投入剧组工作,从今天起,所有人薪酬加百分之三十!”   “哇!”   “宋姐!”   “爱死你了宋姐!”   剧组人员齐声欢呼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完全不记得。   得知这个消息的金时昆没有像其他工作人员那么高兴,他的薪酬已经很高,不可能再加百分之三十,他担心的是经费超标,“宋小姐,这么搞,我们还有后期宣传的经费吗?”   “后期宣传费用不在考虑范围内,”宋妍对着愁眉苦脸的金时昆道,“放心,你的百分之三十少不了。”   金时昆一瞪眼,“我就不用了吧,给的钱够多了。”   “用,”宋妍摘下工作时戴的眼镜,揉了揉鼻梁,对着金时昆调侃道,“多买点补品。”   沈枕流坐在办公室里,总觉得生活空虚,少了点什么,尤其是午饭,家里的厨师怎么就不懂什么叫鲜中带一点微甜的清汤,这煮的是什么烂糟玩意。   他又忍不住想起在宋妍家里喝的山药汤,为什么这么多天,她都完全不联系他,是突然对他没兴趣了?   沈枕流板着一张脸打开笔记本,搜索宋妍,没什么新闻消息,算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最起码可以证明她没有潜规则谁上绯闻头条。   摸了摸下巴,到底要不要去剧组看看呢?沈枕流有些苦恼地想,看着桌子上的钢笔,沈枕流暗想:这样,要是钢笔能在桌上立起,他就不去,要是立不起,他就去。   拿起钢笔,随手往桌子上一立,那支修长的钢笔摇晃了一下正巧卡在两个文件夹前,站得稳稳当当。   沈枕流面无表情地用脚踢了下桌子,钢笔随着桌子的晃动滴溜溜地往下滚落到地上,他满意地笑了笑,扣上西服,没办法,这是天意,非要让他去看看。   剧组今天的拍摄地点在郊外,大夏天,宋妍最招蚊子,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长衣长裤运动鞋,连头上也戴了个三面围住的帽子再加个大口罩,确保万无一失。   欧展和宁景名对戏,宋妍和金时昆坐在摄像机后越看越觉得满意,两人的风格完全相反,一个是标致的清秀少年,一个是荷尔蒙爆棚的硬汉,两人扮演一对宿敌般纠缠的情侣,其中占上风的恰恰是看似弱势的少年,戏剧效果非常有张力。   “金导,”宋妍看着两人同框的画面,默默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人?”   金时昆点点头,“好gay。”   两人相视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而画面里的两人一幕戏拍完之后立刻分开,相隔十万八千里,好像对方身上有什么细菌似的。   宁景名走到宋妍面前,委屈地告状道:“欧展每天晚上都打呼,我睡不着。”   欧展一来之后,为了培养两人的戏感,原本跟宁景名共住一间的金时昆搬了出来,换欧展和宁景名同住。   “这小子每天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抹多少东西,味道香得熏人。”欧展也走过来,不甘示弱地控诉宁景名。   扮演大家长角色的宋妍无情地一翘腿,“忍着,保持这种状态的同时尝试欣赏对方,除了恨之外还得有点爱。”   欧展恶寒地撸起袖子,展示上面的鸡皮疙瘩,满脸拒绝,宁景名更夸张,直接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你们看,这不是挺默契的,”宋妍微笑道,“好好演,演不好就给你们安排一场床戏找找感觉。”   欧展&宁景名:你是魔鬼吗?   逗小孩逗得正高兴,宋妍的笑脸突然僵住,对面那辆她最爱的限量版跑车下来一位英俊迷人的男士,正是沈枕流。   宋妍差点哀嚎出声,沈枕流怎么会来?这里可是地形非常复杂的郊区,他是怎么摸到这的!她今天穿得像个马上要采蜂蜜的劳动妇女,不能出现在沈枕流面前!看过她这么丑的样子,她怕沈枕流以后想起她都只会想到这个可怕的画面!她可是完美女友啊喂!   对着金时昆拍了拍肩膀,宋妍紧张地说道:“沈枕流来了,你招待,他要是问起我,就说我今天没来。”   交待完“后事”,宋妍连忙离开座位,趁沈枕流还没走过来,赶紧偷偷溜走。   沈枕流是靠着秘书的同步视频直播才找到今天剧组拍摄的位置,这么偏远的地方,安全吗?   插着口袋装作很闲适的样子,沈枕流慢慢走向导演位,向笑得像花一样灿烂的金时昆点了点头,“拍戏呢?”   “是是。”金时昆热情回答,心里吐槽我们这么多人和机器在这,不拍戏,来野餐?   沈枕流眼神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个高挑美艳的身影,她这么重视这个剧组,没道理不在,他微咳了一声,“哦,人很多嘛。”   “是是,人很多。”金时昆觉得自己在跟沈枕流实力演艺什么叫尬聊。   “这么多人,”沈枕流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怎么不见制片人?”   金时昆舒了一口气,总算问到正题了,“宋小姐今天没来。”   沈枕流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又马上板起脸,硬邦邦地说:“嗯,那今天我来监制。”说着,就在先前宋妍坐的位置上坐下。   金时昆只好在金主的眼皮底下开始下一场戏的拍摄。   沈枕流一开始只是装模作样,渐渐地倒真被两人的表演吸引,宋妍对这部片子的野心和期待说不定真的会实现,看入迷之后,他下意识地摸向右手边的茶杯,把茶送到嘴里之后才发现是熟悉的六安瓜片的味道,他一惊,将手上的茶杯拿开一看,赫然是宋妍家里那套茶具的花纹颜色。   上回他们在会所喝茶之后,他送了一些片茶给宋妍,这是最顶级的片茶,全a市能在除会所外喝上这茶的不超过五个,如果说茶叶只是巧合,那再加上茶杯,那就不可能只是碰巧,宋妍分明在这儿。   “金时昆,”沈枕流冷冷地说道,被点名的金导一个机灵回头,就看见他们的金主爸爸脸色臭得出奇,“她在哪?”   宋妍蹲在河边吹自己的头发玩,太热,没风扇,她只能先解开口罩,拿口罩对着自己的脸扇风,不知道沈枕流走了没?   “蹲在河边干什么?摸鱼?”沈枕流冷不丁地在宋妍背后出声,把宋妍吓了一跳,她捂住脸慢慢往边上挪,希望沈枕流没认出她来。   沈枕流忍无可忍地拎起她的衣领,将她转过来,“躲着我?”对我百般好,千般顺,让我心动,又将我抛开,实在是……欠“收拾”。   已经暴露的宋妍无奈地放下双手,不敢去想现在自己的形象,一言不发地沉默。   “不想解释?”沈枕流轻笑一声,“还是懒得解释,算准了我吃你这一套?”   听出他语气中真实的怒气,宋妍连忙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沈枕流是真的有些动怒。   “因为……不好看……”宋妍为难地说,“今天穿得太难看了。”说完之后,她沮丧地低下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沈枕流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宋妍穿着普通的灰色运动服,头上还戴着一个惨不忍睹的花帽子,晒得红扑扑的脸上还有些许汗渍,他突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在担心,担心自己在他面前不够美丽,沈枕流心头又开始快速地跳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剧烈。   “不难看。”沈枕流第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意,捧起她的脸,在宋妍惊讶的眼神中轻轻吻下。 第203章 制片9   宋妍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到, 她想念已久的温暖薄唇如此眷恋的紧贴着她的双唇,向她表示他已经为她着迷,为她沦陷, 她睁大眼睛看着沈枕流, 沈枕流也睁大眼睛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几秒钟,马上又同时分开,双双背过身。   沈枕流转过身在心里不停地痛骂自己,怎么会突然鬼迷心窍,觉得那样的宋妍美得惊人, 忍不住想吻她, 都没有顾她的意愿, 宋妍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想自己刚刚跟沈枕流接吻的时候有多难看,他们的第一个吻应该发生在浪漫的海岛国家,两人穿着华贵的礼服,功成名就, 衣香鬓影, 而不是在荒郊野外, 稀里糊涂。   “我……”   “我……”   转身同时出声之后使场面显得更加尴尬。   “我很抱歉, ”沈枕流把手插回口袋,微微咳嗽一声,低头道,“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冒犯你。”   “没关系,”宋妍想撩头发, 却发现自己的头发都被“养蜂帽”遮住,只能撩了撩帽檐,“我没有觉得被冒犯。”   沈枕流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嘴角上扬的快要露出两边的牙齿,“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很好啊。”宋妍羞涩地握住双手,同样露出一个有些傻的笑容。   两人相对着傻笑了一会儿,沈枕流慢慢把手从口袋里拔出,向宋妍的方向靠近,宋妍抿着嘴将手送到沈枕流的手边,两人的手自然地紧紧牵在了一起。   “我怕蚊子咬,才会戴这个帽子,太丑了是不是?”   “不丑,很好看。”   “真的?”   “嗯,你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嘿嘿嘿。”   两个加起来快五十岁的人谈起恋爱跟中学生没两样。   金导又拍完一场戏,刚想喘口气喝口茶休息休息,就看见刚刚还气得脸色发青的金主爸爸牵着他们的制片人宋魔鬼,满脸红晕,眼带桃花,宋魔鬼低头浅笑,像个羞涩的小姑娘。   事实上她才二十二岁,确实还是个小姑娘,只是平常的作风凌厉霸道,让人忽视了她的年龄。   宋妍对着沈枕流道:“今天的戏还没拍完,我不能走。”   “我陪你。”沈枕流牵着她走到摄影机后,金时昆立刻起身,这只有两个位置,一个是金主爸爸,一个是魔鬼制片,他还敢坐?   “金导你坐,”宋妍严肃道,“片场你最大,好好拍片。”   真、真的吗?金时昆感动地泪流满面,他的地位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认可。   “你坐,”宋妍拉着沈枕流的手请他坐下,沈枕流岿然不动,“你坐。”   两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勾起嘴角,“一起坐。”   金时昆很痛苦,身边一对俊男靓女炎炎夏日挤在一起,紧握双手,一句话都不说就足够让他浑身难受,更何况他们还要小声地交流。   “那个男配样子有点怪。”   “嗯,他就是演一个怪人。”   “他帅吗?”   “反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么在导演旁边批评演员真的好吗?而且是最低级的外貌攻击,金时昆只能用面无表情伪装自己的内心吐槽。   两位演员过完这难熬的一天,难得在晚上休息的时候达成了共识。   欧展:沈枕流那种小白脸跟宋妍一点都不搭。   宁景名:沈枕流都快三十了,宋姐不嫌他老吗?   新晋情侣的状态越来越好,尤其是沈枕流,他从没想过世界上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但遇见宋妍,他开始相信,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合你的心意,只要想到她属于你,心里就能升腾起强烈的满足感。   好像一个圆环的一半找到了另一半,完美契合。   “晚上想吃什么?”宋妍开着车,轻声问沈枕流。   沈枕流默默地注视着她,柔声道:“跟你一起吃都好。”   宋妍微微一笑,眼中光芒闪动,让沈枕流移不开眼。   他们再次牵手走在这个小区里,跟上次不同,这次他们与其他成双成对的男女一样,是一对真正的情侣了,沈枕流有些冲动想做些什么更亲密的事情来明确地表达自己与宋妍这种特殊的关系。   陷入恋爱之后,他好像能理解那些公共场合作出亲密行为的情侣的想法,喜欢她,想告诉所有人,我对她是特别的。   想了很久,他轻轻松开宋妍的手,宋妍狐疑地回头,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肩膀,整个人被他半抱在怀里,沈枕流微咳了一声,“怕你再摔倒。”   并不夜盲的宋妍从善如流地靠在他的胸前。   沈枕流满意地笑了笑,这么亲密的话,任谁看他们都是情侣。   这次来宋妍的公寓又有新的体验,又多了合他心意或者说适合他生活的布置,茶具多了一套,沙发也换成了更大更简洁的一款,角落的贵妃榻还是没变,他看贵妃榻的时间有点长,以至于宋妍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想躺上去试试吗?”   那张贵妃榻是沈枕流最爱躺的地方,也是他们除了床之外最爱做坏事的地方。   沈枕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走过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宋妍耸了耸肩,“坐下或者躺下?”   “怎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做?”沈枕流脱下西服,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去,“别小看我。”   宋妍前世跟他谈了三年恋爱,真的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做饭,也许是因为他们聚少离多,她从来没要求过或者说给过他机会,他们恋爱时总有一种沉郁的气息,彼此你来我往打着艰难的拉锯战,在谁也不肯低头的骄傲中磨损感情,像现在这样轻松又单纯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过。   是因为她重来一次,所以一切都变了吗?   一起做饭,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初体验,他们默契地互相递东西,时不时地搭把手,简单的两菜一汤,很家常,做出来却成就感十足。   宋妍夹了一筷土豆丝尝了一下,马上敏锐地察觉出问题,“是不是太淡了?”   对沈枕流的口味来说确实是淡了,但沈枕流却笑了一下,“你最近太忙,吃清淡一点好,身体负担轻。”   他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对面的宋妍红了眼眶,她连忙低头吃饭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一直以来,她在那段关系中都太骄傲又太自卑,永远要沈枕流先让步,与沈枕流在角力中纠缠,甚至因此重生后还是患得患失,想尽一切办法想让沈枕流对她满意,却从没想过,一段美好的感情应该是相互付出,无论哪一方得到或者付出太多都是畸形的,前世她得到太多,今世她又抢先付出太多。   如果不是沈枕流的这句话,她或许又会陷入另一种泥淖中。   “喝口汤,”沈枕流拿起碗替她舀了一碗汤,“应该很适合你。”   “嗯。”宋妍抬头接过那碗汤,双眼弯弯。   沈枕流从浴室出来,听到客厅里传来舒缓的音乐,走到客厅发现宋妍穿着睡衣正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打拍子,雪白的双腿交叉,可爱的小脚丫微微抖着,看上去惬意极了,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靠在塌边,替她捏肩。   “谢谢,很舒服,”宋妍展开双手往上一抓,沈枕流把手放在她手里,她心满意足地拉起手放在脸上,“按摩瘦脸。”   “你还需要瘦脸?”沈枕流轻笑着一捏,“再痩脸就没了。”   宋妍张开双眼,对着沈枕流眨眨眼道:“亲亲脸就大了。”   沈枕流微微一愣,望着宋妍期待的眼神,他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害羞,伸出右手遮住她明亮的双眸,低头在她的唇边轻轻一点。   宋妍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可不够。”   又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脸边,下巴,鼻尖,宋妍情不自禁地张开双唇,微微昂头,等了一会儿,灼热的吻终于落到她的唇上,他终于张开嘴唇,与她深吻,白天那个没有完成的吻终于实现。   沈枕流越吻越动情,翻身而下,小心地压住宋妍,一只手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轻声问道:“可以吗?”   他们的第一次应该发生在浪漫的海岛,最顶级的总统套房,铺满玫瑰花的大床上!而不是她公寓里这张家具店打六折送椅子的贵妃榻上,但望着沈枕流微红的英俊脸庞,宋妍心想,管它呢!她现在就要跟沈枕流做坏事!   “来!”宋妍张开双腿,盘上沈枕流的腰间,迎头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沈枕流毫不犹豫地剥去她宽松的睡衣,双手急切地在她身上抚摸,宋妍也礼尚往来地拉开他的浴袍,摸上他坚实的腹肌,还有她最喜欢的大宝贝。   两人一直从贵妃榻滚到浴室再滚到宋妍的房间,最后宋妍浑身骨头都酥了,趴在沈枕流的腰上,软绵绵地娇声道:“枕流,我好累。”   “你睡吧。”沈枕流慢慢替她揉着身上的肌肉,望着她很快进入沉睡的可爱面容,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像小时候忍了一周之后,终于可以吃上的那块糖那么甜,让他爱不释口,舔了又舔,又舍不得让她化在口中。   晚安,我的小糖果,沈枕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怀抱着她也进入了梦乡。 第204章 制片10   在国际top电影节送审前一天, 金时昆终于连夜把样片剪了出来,成片出来的时候,他完全成了个废人, 下半张脸长满胡子, 发际线后退一厘米,眼珠子红得快掉出来,嗓子哑得不像话的把样片交给宋妍,“组织交待的任务我完成了。”   “嗯,”宋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安心的去吧。”   闻言, 金时昆心满意足地回工作室, 直接倒头躺在地板上就开始陷入昏迷。   宋妍带着样片来沈枕流的办公室找他,作为沈大佬的女友,她享受vip特权,坐着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沈枕流在开会,宋妍一个人先坐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这在前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总是她人一来, 沈枕流就会放下所有的事先来见她, 怎么说呢,霸道总裁的模式固然让她觉得自己正受万千宠爱,但她更喜欢现在这种状态,沈枕流放心地让她在办公室先等,而不会担心她会因此发怒。   彼此对等信任的关系让她觉得更舒服。   秘书小姐走进来, 端着一壶茶和一碟点心,对着宋妍笑容满面道:“宋小姐,请您再等一会儿,沈先生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结束。”   “没关系,可以转告他慢慢来,”宋妍接过茶杯,调皮地眨眨眼道,“给我多点时间把点心吃完,一块都不能给他剩。”   秘书小姐被她逗得一笑,宋小姐长得美脾气好又幽默,每次来公司,沈先生都会格外高兴,给大家发福利,所以公司里人人都爱宋小姐。   宋妍躺在沙发上,边看最近的娱乐新闻边吃点心,不出意外地已经开始看到宁景名和欧展的爆料新闻,当然是负面的,虽然现在看着毫无水花,那是因为他们的知名度还低,等这部片子一送审top电影节,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到时候这个新闻会被重新翻出来。   这两个男孩以及他们背后的推手——宋妍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微微勾起嘴角,宋妍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所谓的“黑料”,潜规则,女制片,真是熟悉的字眼,词汇贫乏是病,得治,看完内容之后,宋妍都被气笑了,原来在郑铎心里,她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可以一挑三,把沈流、宁景名、欧展三人全部收归裙下,要是金时昆再稍微年轻帅气那么一点,或许她的这些“男人”都可以凑一桌麻将。   “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沈枕流边走边解开西服扣子,凑到宋妍的手边,看到她手机上大写加粗的标题——女制片的“春天”。   下面的文字沈枕流一目十行地粗略看了几眼,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写得什么,暗示宋妍傍上他上位又潜规则新人,放屁,那两个新人没他万分之一帅,宋妍会看上他们?   发现他脸色变得难看,宋妍立即勾上他的脖子在他颊边亲了一口,“别生气,就当替我们的电影作免费宣传。”   “宣传费不够?”沈枕流回抱她,“支票本给你。”   宋妍咯咯地笑了一声,揉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啾啾亲了两下,“皇上,国库都给臣妾啦?”   “那是朕的私库,”沈枕流严肃地拍拍她的娇臀,让她在怀里坐得舒服些,“江山还是得守,朕不当昏君。”   宋妍在他怀里大笑,往他怀里使劲拱,“不嘛不嘛,人家就要。”   “大白天,不好吧?”沈枕流顺着她的长发往她的腰间轻挠,宋妍吃痒,在他怀里扑腾起来,两人闹了一会儿才双双躺在沙发上休息,沈枕流搂着她,刚刚开会时的怒火和疲惫一扫而空,亲了亲她柔软的发顶,柔声道:“宣发费用要多少?”   “真的不需要,”宋妍环抱着他结实的胸肌,感觉无比踏实,“有免费宣传还自己花钱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沈枕流皱了皱眉,“这种新闻也能算宣传?”   “有知名度就行,”宋妍来回拨动他胸前的扣子,轻笑道,“反正是假新闻,怕什么?”   “这个圈子,不怕新闻假,只怕传播频率太高,谎言说一千遍也会成真,大众不在乎真相,只在乎他们听到的东西能不能作为谈资,宋妍,你这步棋走错了。”沈枕流严肃道。   换了以前骄傲的宋妍,肯定会觉得他是在高高在上的说教,虽然不会当场发作但心中却会有个疙瘩,现在的她却能真实的感受到沈枕流责怪的语气下是对她的关心爱护,她埋在他怀里,轻声道:“之后我会澄清,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相信我,好不好?”   她这么柔声细语,沈枕流心也软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刚才话说重了,他天生对越是亲近的人说话越直接,如果说之前还会在宋妍勉强伪装风度翩翩,现在他开始越来越暴露自己的本性,“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担心你,你还不懂,人言可畏。”说完他又后悔,好好告诉她就是,干嘛说她不懂。   还好宋妍还是温温柔柔地“嗯”了一声,双手抱的他越紧,沈枕流放下了心,也紧搂住她,“我相信你,你最棒。”   “这么相信我,还要不要看样片?”宋妍嬉笑着拿出口袋中的u盘。   沈枕流拿下她手里的u盘,揉了揉她的耳朵起身,“你看过了吗?”   “嗯,”宋妍也跟着起身,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和微皱的裙子,“感觉我要带你飞了。”   沈枕流被她逗笑,向她挑眉点头道:“那新闻标题得改。”   宋妍笑着撩起头发,“你先看,看完再夸我。”   整面墙壁投影播放着金时昆粗剪的样片,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沈枕流看得呼吸沉重,脸色郁郁,怅然若失,宋妍靠在他肩上,柔声道:“皇上,要不要臣妾给您递纸巾?”   “直接给我纸,”沈枕流抬头,将宋妍直接抱起,在宋妍的惊呼声中抱着宋妍转了一圈,“我写八百字作文夸你。”   这简直太意外了,他相信宋妍,相信她会制作出一部像模像样的电影,但这部电影已经不能仅仅用像模像样来形容,这还只是样片,就让他深深地感受到,这是一部杰作!像宋妍所说的,能成为传奇的杰作!   “我真没想到,”沈枕流搂着宋妍,指着屏幕上的最后一幕,“这两个白痴这么会演戏,他们是情侣?”否则怎么能演得那么像。   宋妍笑得软倒在他怀里,“我希望他们在这部戏上映之后不会遇到太多类似的烦恼。”   一想到前世两人在新闻标题上都是王不见王,这辈子却会以“疑似情侣”的标题上新闻,太有意思了。   一部名不见经传的片子突然被作为华语代表作品选送国际top电影节,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引爆了整个影视圈以及各大论坛。   这部片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从片子的投资章 制片、导演、编剧、演员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导演是圈子里知名的三流导演,经常拍卖药广告,十分低级,演员更不用说了,一个是大一新生,长得倒还算精致,但履历上毫无表演经历,只当过某宝模特,另一位就更厉害了,有人扒出他曾经在某三级片中客串,出现过一分钟,裸了上半身,编剧更奇葩,是个卖保险的。   群众们愤怒了,这tm什么草台班子代表华语电影参选国际top电影节,开什么国际玩笑?专程打飞的去丢人?   更让他们出离愤怒的是,有人在论坛爆料这部片子真正厉害的是制片人宋妍,巴上了圈子里的大鳄——沈xx,沈xx为博红颜一笑,才在背后运作,送这部片子去国际top电影节。   有病吧?你有钱爱拍多烂的戏都是你的自由,背后运作代表华语电影去丢人就真的太过分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论坛内真真假假,倒真把宋妍的身份给扒出来了。   照片上宋妍穿着学士服,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站在f大门口,浅笑嫣然。   整个帖子在五分钟内迅速盖起了几百楼,楼里有感叹宋妍漂亮的,也有骂她表面清纯内里肮脏的,还有说沈xx有钱真好的,大部分都是在骂宋妍明目张胆潜规则十分恶心,关于宋妍真真假假的爆料充斥其中。   楼盖了半个小时之后,有个特殊的回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6378l:你们能不能别说沈xx,人家有名字,叫沈枕流,谢谢。   很快,沈枕流的身份也被搬到了这个帖子,出现沈枕流的名字不到一分钟,这个帖子就被删了。   “嗯,继续,”沈枕流站在秘书身后,冷冷地说道,“让公关部盯紧了,我不希望我的名字出现在那些帖子里。”   秘书战战兢兢地点头,感叹沈先生真会玩,先让她在帖子里自爆,然后再让公关部删帖,这是什么操作?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宋妍边夹菜边问道:“怎么那些帖子都删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往我这边爆料,公关部提取关键词直接删了,”沈枕流替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你这两天瘦了。”   宋妍夹起排骨美滋滋地啃,沈枕流手艺越来越好了,边啃边道:“我还以为你特意替我删帖,还想要你别这么做,不过既然都涉及到你了,还是让你那边的公关部看好。”   “嗯,我交待过。”沈枕流低头扒了一口饭,得意地轻轻抿了抿唇,他真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沈枕流:凭什么我的小甜甜绯闻爆料帖子里我就没姓名,给我斜杠加粗下划线打上我的名字!   秘书(一字一顿):沈 可 爱   沈枕流(皱眉):沈可爱是谁? 第205章 制片11   郑铎怒道:“避开沈枕流的名字!”   “沈枕流的名字我们没提, 可能是路人提的,不行,这帖子里沈枕流的信息太明显。”发帖回帖的几个水军也十分恼火, 再这么闹下去, 保不齐沈枕流一个火大,直接查到他们头上,到时候他们在这个圈子就不用混了。   沈枕流,沈枕流,这个名字像噩梦一样萦绕在郑铎耳边, 自从沈枕流出现, 宋妍变得无情, 他被踢出局,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明明人生路是正在往上走,却突然坠落深渊。   “不能让他们好过。”郑铎咬牙道,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独自在深渊挣扎, 沈枕流他拉不动, 宋妍她别想那么舒舒服服, 他们一起出来创业, 他押了全部身家,现在宋妍有沈枕流做靠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给他一滩死水,让他怎么活?   宋妍与他撕破脸后, 把郑铎剩的那部分资金全还给了郑铎,不是她圣母,是她不想跟郑铎扯上任何关系,如果他真是个人才,离了宋妍,拿那笔资金单干也未尝不可,可他若是心术不正,到时只会人财两空。   正如宋妍所料,郑铎一心只想要宋妍跟他一样往下落,从未想过自己往上爬的可能性。   网络上宋妍的黑帖此起彼伏,删了又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且经过大批量删帖之后,似乎更加坐实了帖子里的内容。   宋妍是靠潜规则上位。   要不是背后有庞大的能量支持,怎么能删得这么快?   “你火了,”金时昆指指手机上的热搜,对着淡定喝茶的宋妍道,“没想到这部片子第一个火的是制片。”   “像我这样天生的焦点,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隐藏光芒,”宋妍放下茶杯,拎起包,“走吧。”   她今天是来接金时昆出去收拾一下形象,毕竟马上就要成为代表华人的世界大导,可以不修边幅,但绝不能没有风格,看上去跟个公园遛鸟的大爷似的,太没格调。   金时昆在跟宋妍合作期间已被她驯化,养成了非常深重的奴性,乖乖地跟着宋妍去美容院。   现在宋妍是个名人,虽然是个负面缠身的名人,但大小也算出名,美容院的几位美容师都忍不住去看她。   “宋小姐,您要不要不做做脸,护理一下?”有位美容师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大着胆子凑过来问道。   宋妍头也不抬,“我的脸还有必要护理?”   美容师有些尴尬,宋妍抬头微微一笑,粲然如花,“开个玩笑,经费不足,只够折腾他那张老脸。”   这是实话,她手上的资金都算得很清楚,没有安排,多一分的钱也没有。   “您这才叫开玩笑呢,沈……”美容师接下来的话在宋妍饶有兴致的眼神下戛然而止。   就在空气凝滞时,宋妍的电话响了,宋妍对着屏息的美容师微微一伸手,美容师如获大赦般跑了回去,一群姑娘正等着她,“怎么样怎么样?”   “说话特别刺人,眼神也很凶,”那美容师后怕地拍拍胸脯,“我还没把沈枕流的名字说完,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宋妍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她跟沈枕流,男未婚女未嫁,年龄又相当,有什么好不能提的,她还没说什么,自己倒先怕得跑了,摇摇头,先接起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回音,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宋妍嘴角微微一勾,“郑铎?”   电话那头的呼吸乱了。   “是我。”郑铎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像是得了重感冒。   “有事?”   郑铎咳了一声,“我想见你一面。”   “时间,地点。”宋妍很爽快。   电话那头的郑铎或许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愣了几秒才回道:“晚上七点,老工作室。”   “可以。”宋妍利落地挂了电话,走到金时昆那一间,金时昆美得已经睡着,她低声跟美容师嘱咐过后,就离开美容院。   老工作室的低段位置很普通,地方也不大,是她梦想的开端,郑铎选了个好地方,在开始的地方结束,很好。   缓缓走入屋子,陈旧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郑铎已经先来了,他弓着腰,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仅存的一张旧皮沙发上,看上去颓唐不已。   反观宋妍,身着精致的套装,妆容精致,神采奕奕,提着一个简约时尚的小包,容光焕发的样子衬得郑铎越发惨淡。   “你来了。”郑铎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珠微红。   这样凄惨的模样让宋妍觉得有些虚假的滑稽,她轻轻摸了摸嘴唇,摇头道:“郑铎,你的样子真狼狈。”   “是吗?”郑铎苦笑一声,“你觉得我这样是拜谁所赐?”   宋妍挑挑眉,有些夸张地指了指自己,“你该不会说是因为我吧?”   “为什么?”郑铎痛苦地握紧拳头,低吼道,“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   宋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郑铎道:“钱都还你了,还要怎样?”   “跟着他,真的就那么好?”郑铎倏地站起身,对着宋妍声泪俱下道,“是,我们是起步低,但我们一起奋斗,照样也可以在这个圈子立足,为什么你偏偏要走那条捷径?!”   “当然是因为他有钱了,”宋妍妩媚笑道,在郑铎露出喜色的眼神中又笑着摇头道,“你是不是想听这个?”   “我们是正当合作关系,”宋妍摊手道,“为什么在你口中,我招来投资就是走捷径,没钱不拉投资怎么拍电影?你教教我?”   郑铎一时哑口无言,但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一部分东西,还差一点点就够宋妍名声尽毁。   “你答应了他什么,他竟然会同意把电影送审国际top电影节?”郑铎急切地问道。   转移话题太生硬,一点套话的诚意都没有,宋妍心中觉得没多大意思,对着郑铎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你说!郑铎差点就要说出口,他忍住追问的欲望,只好先退一步,意有所指地说道:“出卖自己得到成功,你不觉得肮脏?”   “我又怎么出卖自己了?”宋妍无奈地笑道,“郑铎,你可真够低级,女人得到成功,就一定是出卖自己?那你准备怎么给自己卖出一个好价钱?”   “你是不是觉得我翻不了身?”郑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双眼灼灼地注视着宋妍。   瞧他紧张的样子,宋妍懒得逗他,把他想听的话说给他听,早点走人,“不觉得。”   ……   宋妍今天外出,提前与沈枕流打了招呼,让他别来,他那路痴,没有她带,在小区里转上个三天,估计也够呛能找到她家,可等到小区门口时,却发现沈枕流正站在小区门口,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成了小区门口独树一帜的风景线,引得每个进出小区的人都去看他。   “你怎么来了?”宋妍连忙上前,先一把抱住他,沈枕流回报她,将她抱得轻轻离地,轻声道,“想吃你做的饭。”   有这么馋?宋妍轻笑着拉住他的手,“那赶紧回家给你做饭,这都几点了,饿坏了吧。”   沈枕流抿了抿唇,乖顺地跟着她走。   其实他已经在公司加班吃过,只是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宋妍,这两天舆论对她太不友好,她刚踏入这个圈子就经历这么大波澜,他却不能为她抵挡狂风骤雨,如果连陪伴都做不到,他真的会唾弃自己。   沿路宋妍与沈枕流说话,沈枕流都回答的十分敷衍,宋妍瞧他脸色难看,猜他可能是在公司遇到什么烦心事,干脆也不说话,让他静静。   时间太晚,原本以为沈枕流今天不会来,家里也没准备,宋妍只简单做了份汤面,两个人分了吃,沈枕流或许是公司的事真不顺心,抱着宋妍躺到床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点干坏事的意思也没有,宋妍靠在他的肩上,摩挲着他的脖颈,觉得这样默默无语也挺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她被沈枕流的梦话吵醒,宋妍新奇地撑起上半身,她还不知道沈枕流竟然还会说梦话,靠在他的唇边仔细一听,他说得倒是很清楚,全是一些不连贯的词汇,“左半截”、“花田”、“右滑梯”、“左二电信”……   宋妍有些不明所以,看他在睡梦中都满脸严肃的样子,心想该不会是他保险箱的密码?有些好笑地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在他有规律的梦话中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床边也空了,宋妍先拿起手机,打开搜索,果然自己又上了头条,郑铎那点子伎俩还真是不出她所料。   放下手机,宋妍抓了抓头发,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枕流,我醒了。”   没有回应,宋妍狐疑地起床,走到卫生间,没人,又打开客房,也没人,慌张地一看门口,沈枕流昨天穿的鞋不见了!   沈枕流人呢!他不认识路不会一个人走的,该不会是谁冲进她家绑架了他?宋妍越想越害怕,匆匆忙忙换上能出门的衣服,也顾不上自己蓬头垢面,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跑。   咚咚咚跑下楼道,宋妍来回看着小区的分岔路,心中急得要命,想喊他的名字,又怕被人侧目,只能趿着拖鞋往小区门口小跑,边跑边来回不停地张望,沈枕流这个家伙到底去哪了!   有个晨练的爷爷见她神色焦急,上前好心道:“妹妹,你是不是找你老公?”   沈枕流与宋妍经常早晚一同亲密出入小区,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看娱乐圈八卦,只以为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对对,您有没有看到他?”宋妍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忙问道。   那爷爷往前指了指,“我刚刚看到他好像往广场那走。”   宋妍谢过之后赶紧往广场跑,气喘吁吁地跑到广场,果然看见沈枕流正站在广场滑梯旁,大高个子非常显眼,背对着她,手上拎个袋子。   刚想上前拍他的肩膀,宋妍突然听到他念念有词道:“右滑梯。”然后坚定地往自己右手边走。   宋妍收回了手,偷偷跟在他后面,沈枕流太专心,压根没察觉到宋妍正跟踪他。   只见他往前走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又停了下来,扫描了一下眼前的几栋楼,念道:“左二电信。”   跟着他往左边走,一直走到左边第二栋楼,旁边是电信的社区内网点,沈枕流一路念着口诀,一直到了他最熟悉的宋妍家那栋楼下,长舒了一口气,他成功了,心满意足地拎起手上的早饭,微微一笑,以后他可以不用宋妍早起送他,晚上接他,而且,他的小糖果今天有早饭吃了。 第206章 制片12   宋妍真想扑上去亲亲他,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一把从后面抱住沈枕流的腰,沈枕流突然被人背后抱住, 差点条件反射要防卫, 手抓到宋妍的胳膊才发现是熟悉的触感,忙把她拽回正脸,皱着眉头道:“怎么不出声,不小心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宋妍不管他的教育,直接扑上去对着他的脸啃了两口, 如果不是没来得及刷牙, 她现在一定给他来个法式热吻, “沈枕流,你知不知道你好可爱?”说完,对着沈枕流又是左右开弓亲了两下。   一大早被女朋友差点亲懵,沈枕流有些发愣地摸摸脸颊,看着面前宋妍眯起来的笑眼, 恍惚间想到, 刚刚宋妍说他什么?可爱?!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说可爱, 沈枕流板起脸, 严肃地咳了咳,“别胡说,上楼吃早饭。”非常霸道地牵起宋妍的手往上走。   宋妍挂在他身上一蹦一跳,甩着长发甜甜地笑道:“买了什么呀?”   “油条、锅贴、小馄饨。”沈枕流瞟了一眼穿着毛绒拖鞋蹦跶上楼的宋妍,心中暗道, 明明她自己比较可爱,他哪里可爱?偷偷鼓起手臂上的肌肉,沈枕流满意地看着弯曲流畅的线条,不错,很爷们。   回家洗漱完毕之后,宋妍把头发随意地一梳,立刻先跑到客厅扑上靠在贵妃榻的沈枕流身上,勾住他的脖子便送上柔软的嘴唇,沈枕流不明所以地抱起她先吻了再说,宋妍越吻越激动,双腿缠上他的腰,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摸。   “嗯……”沈枕流难耐地轻吟一声,喘息道,“怎么了?”   宋妍的唇舌都忙着,只用自己的动作回答,解开沈枕流的西裤,直接坐了上去,两人的身体早已在不知多少次的滚来滚去中完美契合,沈枕流轻叹一声美妙,也不管宋妍为什么突然来了兴致,托起宋妍毫不客气地动作起来。   一场激烈的晨间运动让两人都大汗淋漓,做完之后,沈枕流还是有些糊里糊涂,“一大早怎么这么热情?”宋妍趴在他身上,舔舔他的胸肌,又轻轻前后扭动起来,抬头望他,双眼含春道:“我突然发现我好爱你。”   沈枕流双目一亮,激动地瞬间回满状态,直接压下宋妍把她从里到外吃了个遍,宋妍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平日在床上很少说情话的她,对着沈枕流“亲爱的”、“老公”、“枕流哥哥”叫了个遍,沈枕流面皮薄,说不出什么太出格的话回应,只用越来越有力的撞击表达自己的心情,在宋妍最后一场体力不支睡过去之后,才偃旗息鼓。   望着宋妍面若桃花软成一滩水似的躺在床上,沈枕流情不自禁将她捞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舔了一口,他的小糖果,又甜又辣,让他欲罢不能。   宋妍是被满屋子扑鼻的香味唤醒的,懒懒地起身才发现腰酸得厉害,沈枕流这家伙太可爱,让她有点吃撑,还好她现在的身体年轻,要是换了三十多岁的她,八成要腿软地起不来,这么一想,她得趁着年轻多吃沈枕流两口才不吃亏啊。   “快洗洗来吃饭。”沈枕流端出他刚在厨房做出的小炒肉,宋妍现在卸了担子,这几天沈枕流都捡她爱吃的那几口做给她吃。   宋妍心满意足地吃上一口,鲜香麻辣,十分下饭,她美滋滋地吃了几口,才想到现在她吃的这些饭菜都是她最爱吃的口味,沈枕流不吃辣。   “你不是不吃辣?”宋妍忐忑地舔舔嘴唇。   沈枕流替她舀了一碗汤,自己也夹起一块小炒肉放进嘴里,“现在吃。”   宋妍想起曾经为了迁就他的口味,专心研制菜谱,不想沈枕流也落得跟前世的她一样患得患失,她担忧道:“你不能吃辣就别勉强,”直接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给你做个菜。”   “不用,”沈枕流拉住她,轻笑道,“没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吃辣。”   他的笑容轻松,拉住她的手却十分坚定,宋妍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坐下重新拿起筷子,见沈枕流真的吃得开心,终于放下心。原来两个人之间除了互相迁就,还有互相影响,宋妍真诚地感谢能够重来一次,不是因为能扭转败绩,只为这次能跟沈枕流走得更远。   “我还要去公司一趟,你在家多休息,为过两天出国养精蓄锐。”沈枕流很肯定那部片子会入围国际top电影节。   宋妍拉着他的手有点不放心,“我送送你?”   “不累?”沈枕流搂住她的腰轻轻一捏,宋妍立刻娇笑着软倒在他手上,被沈枕楼直接拦腰抱起扔回床上,“好好休息,我早点回来。”   宋妍在床上缩成一团,软绵绵地说道:“大爷再来玩。”   沈枕流想笑,又怕失了男人味,于是努力绷着一张脸,淡淡点点头,“嗯。”   凭着口诀沈枕流顺利地走出了小区,心中暗暗得意,看来他以后还可以拓展新路线。   送走沈枕流之后,宋妍才重新拿出手机看她的八卦,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果然已经在网上传播的很广,而且恶评如潮。   主要是一段音频,郑铎把他们那天的录音经过剪辑处理放了上去。   “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   “你的样子真狼狈。”   ……   “出卖自己得到成功,不觉得肮脏?”   “不觉得。”   两人那天的对话全部被零碎的打乱简直剪出了宋妍世纪渣女的形象,郑铎在剪片子的时候想什么呢,还给他们剪出了一些三角恋的意思,宋妍真要快吐出来。   她那天赴会的时候包口带了摄像头,直接把当天两人对话的视频放出来就会立刻真相大白,但她还要再等,以郑铎的性格,既然能把她踩到泥里,当然还要借着她当垫脚石往上走一步,然后他就会发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枕流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秘书的眼神不对,看着他竟然有几分同情的意思,他眯了眯眼,冷道:“说。”   秘书打了个激灵,直接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递给沈枕流,自己往后退了三步,怕等会儿血溅她一身。   她的猜想得到了完全的证实,沈枕流听完之后,直接把笔记本折成两半,笔记本衔接处的碎片洒了一地,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浮现出一种压抑的怒火。   “去查。”沈枕流平静地开口道。   秘书战战兢兢道:“沈先生,查什么?”   沈枕流转过脸,双目如晦,一眼看得秘书从心底冒出一股恐惧,“郑铎。”   秘书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后,沈枕流站在原地许久,半晌才回过神坐到座位上,脑海里反复回响那一句。   “我们一起奋斗,照样可以在这个圈子立足,为什么你偏偏要走那条捷径?”   接下来的回答,娇甜如蜜,犹带笑意,是他最爱听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她说这句话时调笑的模样,“当然是因为他有钱了。”   沈枕流摸上自己的心口,原来电影里那些主人公因为爱人的一句话就心如刀割并不是虚构,此时此刻,他的心就痛得很,说不上是哪一种痛,无实质的痛楚从他的心脏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他的脸上,万般痛苦之下,他竟然发出了一声苦笑。   沈枕流啊沈枕流,你自认在这个圈子里火眼金睛目光如炬,也有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玩弄感情的时候。   郑铎这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好查,履历也很简单,沈枕流看着上面与宋妍同学四年的经历几乎想把眼前薄薄的纸片撕碎。   尽管秘书贴心地没有附上照片,但这样只会让沈枕流的想象力越发活跃,他脑海中浮现出更青春活力的宋妍笑着与郑铎说话的模样,双拳攥得死紧。   不敢说话的秘书此时才惊呼道:“沈先生,你的手在流血。”   刚刚笔记本溅出的碎片划伤了沈枕流的手,但他心痛难当,也顾不得手上那点伤,继续往下翻,显示昨天郑铎与宋妍见过面,他忍无可忍地将那两张纸揉碎,在秘书恐惧的眼神中直接走出办公室,连外套都没拿。   沈枕流怒火中烧地坐上车,刚想发动车,才发现自己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这样不行,他步履沉重地下了车,叫上秘书开车送他回宋妍家。   下车时,秘书忍不住替宋妍说道:“沈先生,宋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沈枕流回头饱满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将秘书看得汗毛倒竖,现在这个状态的沈枕流完全是狂化状态,看上去毫无理智可言。   失去了理智的沈枕流也完全无法认路,怒火沸腾地在小区门口那块地方来回打转,他咬着牙往前走,一直走到完全陌生的楼道,还是脚步不停地凭着一股怒火往前走。   宋妍等半天没等到郑铎的第二步,想想中午沈枕流做了一桌她爱吃的,晚上该轮到她犒劳他,她也可以尝试去喜欢清淡的口味,不能光让沈枕流一个人努力。   买了菜回来,突然被早上遇见的老大爷拦住,老大爷忧虑道:“姑娘,我瞧见你老公在152号楼下转悠,转老久了,不知道是想干啥。”   “他在152号楼?”宋妍奇道,怎么刚走才一个小时又回来了,该不会根本没走出小区,一直在小区里迷路到现在?   一想到这儿,宋妍急忙向152楼跑去,沈枕流果然在那,正坐在楼道旁的花坛边,西装革履,双手放在膝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宋妍一眼就看到他手上一抹刺眼的红,立刻走过去,蹲下牵起他的手,心疼地道:“沈枕流,你怎么回事,手上都受伤了!不认识路就不要逞强!”   沈枕流抬起头,看向宋妍,她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头发散乱,神色焦急,嘴里还不断说道:“什么弄的?玻璃还是钉子?如果是钉子就要去打破伤风,沈枕流你说话呀,你想急死我!”   一个吻堵住了宋妍的嘴,沈枕流贴着她的唇畔柔声道:“宋妍,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宋妍:可爱,想太阳   沈枕流:我不可爱,想太阳倒是可以   全场最佳:晨练大爷 第207章 制片13   真是乱套, 他们前世可是整个圈子里站在最顶端的情侣,大佬投资商加顶级制作人,秀个恩爱都是拿游艇这种级别来秀, 现在坐在楼道门口花坛求婚算怎么回事?   宋妍往他怀里伸头瞅了一眼, 又拉开他的西服外套摸了摸,咋咋嘴道:“你把十公斤重的大钻戒藏哪了?”   “嫁给我。”沈枕流抓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眼神十分认真,认真到宋妍都发现不对劲, 她停下调侃, 回握他的手, 也认真道:“好。”   听了她的回答,沈枕流整个人放松下来,直接靠在宋妍肩上,低声道:“如果我没有钱,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话说得可太可怜了, 宋妍轻捶了一下他的背, “胡说八道什么,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可爱。”   “你……”沈枕流无奈地抬头, 发现自己又愤怒又委屈,可宋妍毫不知情,还是像平常一样与他相处,从她的闲适自然之中,沈枕流终于勉强冷静下来, 伸出受伤的手道:“电脑碎片划的。”   电脑碎片?那看来是回过公司了,宋妍有些不明所以,牵起他的手道:“先回家包扎,然后你再跟我交待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包扎的时候,沈枕流就忍不住提起网上的音频,宋妍替他消毒的手重重一碾,抬头狠狠瞪他一眼,佯装发怒道:“你自己也是圈内人,不知道媒体发的那些八卦可信度能有多少?”   沈枕流低头不说话。   宋妍一点也不生气,知道他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失去理智,依沈枕流的个性,能第一时间想到来找她问清楚,而不是憋在心里自己发疯,已经是一大进步,这段关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轻柔地替他包扎好,宋妍起身坐到他身边,张开双臂将他圈住,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这辈子只对你动心。”她抬起头,望着沈枕流震惊的双眼,微笑道:“虽然我承认真的非常爱你,此生非你不嫁,但婚礼可不能办得像求婚这么草率。”   初吻初夜求婚都那么寻寻常常就算了,结婚都没排面,宋妍真的是要怒捶沈枕流。   “对不起,”沈枕流亲了亲她的眼睛,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看见他微红的双眼,沉声道,“谢谢你。”   宋妍推开他,一下就瞧见他红红的眼睛,揉了揉他的脸,笑道:“结婚的话,可要对我再坦率点才好。”   沈枕流愣了愣,从她戏谑的表情中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咳一声,轻声道:“我很感动。”   噗嗤笑了一声,宋妍奖励性地欠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解决问题。”   两人一同回到卧室半躺到床上,宋妍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到膝盖上,与沈枕流头抵着头一起看,她搜索的时候突然猜到沈枕流的手是怎么被划伤的,无奈道:“你生气也不能摔东西。”   “我没摔。”沈枕流理直气壮,笔记本是他折断的。   宋妍撇了下嘴,不再去追问,以后再慢慢教,新闻总算往前一步,郑铎果然选择踩着她上位,给自己立的人设还挺苦情,被合作伙伴抛弃之后,带着理想独立制作电影,有情有义有才华,真是完美。   看到更新的新闻,沈枕流怒火中烧,这是他熟悉的运作模式,明眼人一下就能看清楚,这是踩人上位,最下作的手段。   “我打个电话。”沈枕流压抑着怒火,准备起身拿手机,被宋妍拉住,“别着急,我也不是傻瓜。”   宋妍刚把早就准备好的视频发出,沈枕流就立即凑过去看了完整视频,看完之后他怒气未消反而越发火大,敢陷害他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分量,看来他是真不想在这个圈子混。   舆论风向开始摇晃,很显然连贯的视频比音频更具有可信度,但也有人还在坚持诋毁宋妍,就算发布音频的郑铎不白,也不代表宋妍就能洗白,潜规则上位,送选粗制滥造片子去国际top电影节丢人难道不是事实?   随后,金时昆那个被骂了那么多天一直没吭声的微博终于有了动静,两个视频,一个是郑铎那天来找麻烦时摄影机录下的视频,另一个则是所谓“烂片”的预告片。   大部分人先打开了预览上有宋妍模样的第一个视频。   摄影机正对着宋妍,把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拍得美极,视频里的她干练优雅,浇郑铎水的动作优美得如同舞蹈,反观郑铎,上蹿下跳污言秽语,跟他塑造的苦情才子形象大相径庭。   在看到视频里的宋妍说道“我喜欢沈枕流,不是因为他有钱有势,只是喜欢他这个人”时,沈枕流没憋住,脸上笑开了花,算了算了,纯爷们也可以大笑,没关系。   金时昆太耿直,直接把沈枕流的大名都给爆了,沈枕流马上掏出手机,他没有微博账号,手机上默认是公司账号,就迫不及待地登录给金时昆转发点赞。   一看老板都公开转发点赞,跟沈枕流合作过的艺人团队也都赶紧跟上,金时昆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第一个人生巅峰是因为宋妍的绯闻。   很快,他的第二个人生巅峰也来了。   后发布的那段视频的转发点赞留言开始追上第一个视频。   下面最热评论是:“快别舔小姐姐的颜了,看看预告片啊!不看后悔十年系列!”   这支仅仅只有一分钟的预告片让所有先前骂这个制作团队的人恨不得跪下唱征服。   “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部片子所有的消息。”   “啊啊啊我不该点开看预告片,好想看正片啊我死了”   “难以置信,这真的是草台班子搞出来的?”   “你们对金时昆是有什么误解,人家当年全校文化专业双第一考进的大学。”   “+1,其实金时昆还是有水平的吧,他拍得广告镜头都特别和谐。”   “那个……明人不说暗话,我好像爱上男主角了。”   憋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的金时昆在家里痛快地长啸一声,这还不够,再过几天,他会站上世界之巅!   晚间,趁着宋妍睡着之后,沈枕流拿起手机,偷偷溜到阳台,拨通了电话,过了几分钟,又轻手轻脚地爬回床,小心翼翼地重新勾住宋妍,发现她睡得很香,也放心了闭上眼睛,等她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世界变得更美好。   虽然有了金时昆视频的预热,但片子入围国际top电影节多个奖项的消息也还是震惊了国人。   上次出现这样的神片是几年前?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不管它最后能不能得奖,同时入围国际top电影节多个项目足以让这部片子在近几年的国产片子中一骑绝尘。   现在完全没了骂声,一开始指天骂地希望这部片子的一众主创立刻去世的影迷们开始每天做两件事,第一为这部片子祈福,希望哪怕得一个画面类的奖项都好,毕竟展示的预告片里画面场景极其地美妙,第二是期盼这部片子赶紧在国内上映,就一个预告片不够嗑啊!   宋妍和整个团队一起出发前往g国,机场被媒体和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金时昆没见过世面,躲在宋妍后面吓得瑟瑟发抖,宋妍戴个宽边帽大墨镜,走在最前面开路,气势惊人,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男主宁景名和男配欧展,有人戏称是女王和她的小弟们。   上了飞机之后,宋妍无情地把他们留在了经济舱,自己往头等舱走,对着三人道:“抱歉,经费不足。”她也是傍大款才有的头等舱坐。   沈枕流早就坐在里面等她,宋妍坐定之后,就听沈枕流酸溜溜地道:“为什么跟他们走,不跟我走?”   “工作是工作嘛,”宋妍摸了一把他的侧脸,笑道,“这一点我们不是达成了共识?”   沈枕流抓住她的手,不满道:“我们不也是工作关系?我是投资商,你是制片人。”   “沈先生这是想潜规则?”宋妍靠在他肩上,对“潜规则”非常主动。   沈枕流亲亲她的额头,“不是想,是要。”   一下飞机到酒店之后,沈枕流就马上把宋妍“潜规则”了一遍,宋妍连连求饶,“来工作的,不能太放肆。”   “工作有我重要吗?”沈枕流这是老毛病犯了,急需存在感和家庭地位的认同,宋妍早就掌握诀窍,顺毛摸,抱着不满的沈枕流摇晃道,“努力工作是想站得更高,可以更自信地站在你身边。”告诉你我的骄傲,相信你也会保护它吧?   沈枕流沉下的脸色缓和了,他转身低声道:“那红毯……”   “跟你跟你,”宋妍踮起脚在他脸上大大“啵”了一口,“就我们俩,不带他们一起,怎么样?”   沈枕流马上面露喜色,眉飞色舞,差点就要当场蹦起来喊一声yeah,还好理智尚存,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又想起宋妍说的坦率,于是柔声道:“宋妍,你真好。”   完了,宋妍看着忍住雀跃的沈枕流,心肝都在颤,她有些色令智昏,顾不上什么工作不工作,好想现在就跟沈枕流放肆一回。 第208章 制片完   放肆的下场就是宋妍最后都直不起腰来, 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接受沈枕流越来越精进的按摩技术,哎,怪不得古代那些君王会不早朝, 美人误国美人误国。   “你还是缺锻炼, ”沈枕流边按边下通知,“回去跟着我多练练腰腹力量。”   宋妍哭唧唧地哼了几下,在沈枕流手下反抗无能,想想多锻炼才能多吃沈枕流几回,回去之后必须要把锻炼提上日程, 为了多睡几次沈枕流而积极投入健身事业!   幸亏沈枕流妙手回春, 才让宋妍第二天顺利从床上爬起, 金时昆打电话来时她才刚刚起来,电话那头金时昆又紧张又兴奋,说他准备好了,就等宋仰一起。   宋妍身旁的沈枕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干脆直接开免提, 对着那头的金时昆道:“你带着宁景名和欧展去吧, 我跟沈枕流一起。”   “这怎么行!”金时昆大叫, “沈枕流见惯了大场面, 我可是第一次!”   沈枕流额头上爆出青筋,都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还说什么第一次,宋妍偷笑道:“初次亮相要加油,少作表情少说话就行。”   金时昆知道宋妍一向说一不二, 她说了跟沈枕流一起就不会改主意,只好抱怨道:“沈枕流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非要你陪。”   “金导演,所以你是几岁的小孩?”沈枕流忍不住出声道。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直接挂了电话。   金时昆看着手机一脸痛苦,不管了,听宋妍的,少作表情少说话。   宋妍带来的造型团队全都往金时昆那边送,金时昆被折腾的差点认不出自己,这么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帅大叔真的是他?瞬间自信爆棚,然后出门看到宁景名和欧展一白一黑一左一右分立在门边,雕像成真人般英俊漂亮,马上找回了心里那点b数。   他还是当个安静的低调导演比较有前途。   坐上组委会的车,金时昆双腿发颤,被宁景名和欧展一左一右夹着勉强找回一点安全感,对着两人道:“等会你们尽量扶着我,我怕摔。”   宁景名:“别怕金导,你今天很帅,反正也没人认识你,到时候很快走过去就行。”   金时昆:“怎么办,我实在太紧张了,我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宁景名:“金导其实我也很紧张qaq,我好像把袜子穿反了有点膈脚。”   两人恨不得互相紧握双手一起嘤嘤嘤。   欧展忍无可忍,冷道:“司机是华人。”   一句话成功让两人都闭上了嘴,欧展满意地笑了笑,终于让聒噪的两人安静下来,不就一个国际top电影节,像他,根本不会慌,伸手想整整领带,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领带呢?   金时昆下车前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半天先伸左脚还是右脚,宁景名一下车,金时昆被身后的欧展一催,糊里糊涂就跟着下了车,三人往红毯入口那一站,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太多人,太多镜头,前面走着的是国际知名影帝影后,各个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都是巨星范儿,他们三个尽管也做了造型,但终究底气不足,此时他们心中都无比想念宋妍。   如果有宋妍压阵,他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没底,很奇怪,宋妍也是第一次担任制片人,可他们就是奇异地对她有一股信任感。   在三人站在红毯入口谁也不知道该先动时,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金时昆我爱你!”是熟悉的华人口音。   金时昆顺着喊声望去,是几个华人,举着他们的照片印成的海报正疯狂地冲他们招手,在异国他乡听到自己能直接听懂的华语,三人都定了定心,互相看了看,怕什么,今天是属于他们的日子。   对于这匹华语黑马,top电影节的场刊已经做了不少推荐报道,由于金时昆一行人来得过晚,导致他们还没来得及做采访,面对红毯上的三人,记者和摄影师们没有表现出他们想象的冷淡,反而十分热情地喊着他们自己都不怎么耳熟的英文名。   这可是场刊看中的热门得奖人选之一,且是第一次亮相,记者们当然要给予十二分的关注。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和尖叫声让三人在红毯上目眩神迷,这就是成名的味道,这就是这个圈子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秘密。   宋妍和沈枕流姗姗来迟,沈枕流虽然在国内是顶级的电影集团新晋掌门人,但华语电影迈出国门的次数少,所以他的知名度并不算高,反而是宋妍,出乎沈枕流意料的知名度一流。   几乎所有的摄影师都叫得出她的名字。   “yan!yan!”场上的呐喊声几乎盖过了跟在后面某个名演员的风头。   沈枕流心中奇怪,挽着宋妍边微笑边轻声问道:“他们怎么都认识你?”   “第一,我提前造了势,”宋妍微笑着向人群优雅摆手,转头向沈枕流娇笑道,“第二,可能是怪我过分美丽。”   望着她因为自信而愈发光彩照人的模样,沈枕流情不自禁地握紧她的手,柔声道:“我想还是因为后者。”   宋妍前世也走过不少红毯,对镁光灯没有太多留恋,迅速与沈枕流走完了红毯,进入内场找到自己那一桌,金时昆、宁景名、欧展三人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十分严肃。   “别那么紧张,”宋妍摇摇头,撩起裙摆坐下,笑道,“我买通了评委,没问题。”   金时昆瞪大眼睛:“什么?这样不太好吧。”   宋妍掩唇而笑,对着坐下的沈枕流道:“你看金导多可爱,我说什么都信。”   明明以前还说他最可爱,沈枕流不满地斜了一眼金时昆,胡子拉碴哪里可爱。   都怪宋妍在金时昆心里太神,他差点对收买评委的说法信以为真。   “宁景名和欧展今天很帅,”宋妍对着两人道,“领奖词准备好了吗?”   宁景名羞涩道:“没准备,宋姐,提名已经不错了,要得奖我还差点资历。”   宋妍不满道:“谁跟你说得奖要资历,演技够就行,欧展呢?”   比起羞涩的宁景名,欧展随意地说道:“领奖词需要准备?随便说两句不就得了。”   “不错,”宋妍笑着点点头,打量了欧展两眼,“你今天没打领带?虽然这样也很帅,但正式场合还是要注意。”   其实是因为紧张忘戴领带的欧展装作不羁的样子扯了扯领口,“领带太麻烦。”   宋妍刚想教训下他,桌下的手被轻轻捏了一把,她转头向沈枕流望去,沈枕流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妍,一下一下地轻揉着宋妍的手心,就差直接说:求关注。   回握住他的手,宋妍眯起眼轻笑了下,“今天全场你最帅了。”   沈枕流轻咳一声,“也别太偏心。”话是这么说,脸上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没办法,”宋妍道,“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本来很紧张的对面三人突然不紧张了,不仅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想嗑瓜子。   在一段精彩的开场表演之后,top电影节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先颁的是四个技术类奖项,他们的片子入围了最佳摄影,镜头切到金时昆时,他面无表情的沉稳脸庞在大荧幕上显得高深莫测。   第一个奖他们就出师不利,金时昆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情,倒也不显得很失望。   技术类奖项过后,终于迎来他们入围的第一个非技术类奖项,最佳男配角,镜头切到欧展,他对着镜头咧嘴笑了一下,尽显野蛮的荷尔蒙气息,他是最受国外欢迎的那一款华人,强壮性感又不失东方风韵,赢得了颁奖嘉宾的一记夸张飞吻。   然而这次欧展失利了,他一直在笑,也没有什么变化。   后面是一系列的滑铁卢。   最佳配乐,落空。   最佳原著剧本,落空。   金时昆的脸不断出现在屏幕上,都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其实他心中已从紧张期待变为波澜不惊,下面只剩四个最重量级的奖项,根本不可能颁发给他一个在电影届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期待,还紧张什么?   台上的颁奖嘉宾是一位有华人血统的混血,她在台上微笑道:“我很高兴今天有一位年轻的华人导演入围了最佳导演,这已经是对这位导演最大的肯定。”   她这样说其实也是认为金时昆得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只是出于同样的血统,替他挽回一点颜面,所以当她揭开信封,看到那个名字时,惊讶地当场狂叫了一声,激动地用有些生硬的华语喊道:“最佳导演,金时昆!”   全场沸腾!   如此重量级的奖项,世界导演们的诺贝尔,竟然这样被一个新人华语导演轻易摘得,所有的人都起立鼓掌向金时昆望去,金时昆手脚冰凉坐在位置上如坠幻梦,直到脚背被对面的宋妍踩了一脚才如梦初醒般站起,他看了宋妍一眼,宋妍正在微笑,神色淡淡,胸有成竹,毫不意外。   金时昆向她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中上台,中间被不少他以前只能仰望的导演演员拥抱,上台接过奖杯之后,他站在台上望着台下疯狂欢呼的人群,眼眶一热,他终究如宋妍所言,在此称王!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知遇之恩,没齿难忘。”金时昆简短地说完,直接潇洒地下台,让颁奖嘉宾都没能反应过来,真是大师风范,太酷了!   金时昆面无表情地回到台下,将奖杯往宋妍面前一放,宋妍摇头笑笑,“你应得的。”   “多谢你,”金时昆像终于找回了语言,“是你说我会称王,我没让你失望。”   一旁的宁景名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宋姐不是说称王的会是他吗?   一招鲜吃遍天下的宋妍尴尬地咳了咳,“哇,xx上台唱歌了,快看表演。”   表演过后,就是最佳男主角,宁景名提名了,他的脸第一次出现在屏幕上,他与欧展是不同的风格长相,清秀白皙,轮廓优美,在西方审美中他还只能算是位少年。   当颁奖人说道:“以出色的反差表现赢得所有影评人的心,让人惊讶的天才少年,我们一致通过,最佳男主角——aaron j!”   宁景名对自己的英文名不熟悉,还极有风度地在一旁鼓掌,当所有人都望向他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比起金时昆的强作镇定,宁景名毕竟是少年意气,瞬间跳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风一般地跑上领奖台。   “今天,我们的制片人问我有没有准备领奖词,”宁景名诚实地说道,引起了台下一阵善意的哄笑,接着他腼腆地笑了笑,“我说没有。”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掌声。   “其实我是骗她的,我准备了,还很长。”宁景名羞涩地摸摸头,台下有人吹口哨喊,“sooooo cute!”   他中规中矩地谢了所有人,最后他看着他们那桌的方向,其中一个摄影机立刻随着他的眼神跟上,宋妍明艳逼人的脸庞出现在大屏幕上,肤白如雪,神色冷淡,引人注目,宁景名拿着奖杯激动道:“这个奖杯应该属于我们的制片人宋妍!”   全场欢呼鼓掌,宋妍淡笑着微微鼓掌,向宁景名比了个大拇指。   一旁的金时昆很懊悔,怎么他刚刚就没说呢。   宋妍面前摆了两座奖杯,他们那桌完全是欢庆的轻松气氛,虽然欧展的男配落空,但他心情也还不错,足足两座国际top电影节奖杯,参演这样一部影片本身就是种荣誉,而且他不像宁景名是科班出身,半路出家,他要学的还很多,总有一天他会超越宁景名。   已经无欲无求的几人在最佳影片报道他们的片名时也终于傻眼了一回,就连宋妍也激动地一把抓紧沈枕流的手,沈枕流也紧紧地回握她,含笑鼓励地看着她,对她柔声道:“宋妍,你是最棒的。”   宋妍正想给他一个拥抱时,手臂被金时昆拉住了,金时昆涨红了脸,“这个奖是属于你的,你应该上去领奖。”还好他有个机会可以说。   “我?”即使前世功成名就,宋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一桌的四个男人围绕在她身边,将她往前推上颁奖台。   站在颁奖台上,宋妍有些怅惘,原来站在世界之巅就是这种感觉,一朝得偿所愿,心中感慨万千,千般思绪飞驰而过,最后剩下的是感恩珍惜,荣耀加身,且非孤家寡人,我何其幸运。   “能得到这一切,我想我可能是世上最幸运的人,电影事业是我一生最大的爱好,这是我的开始,请你们继续期待我为大家制作出更美好的电影。”   在众人的掌声欢呼中,宋妍压了压手,微微笑道:“我觉得这个场合很适合做一件事,”向着坐在座位上的沈枕流招手道,“沈先生,我现在好像有自信站在你身边了,可以吗?”   沈枕流在座位上猝不及防地被她击中,愣愣地看着她,手足无措地被金时昆推着站起,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宋妍柔软一笑,指指自己的心脏,你不是站在我身边,你是长在我心上。   这次国际top电影节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天哪,三个超级重量级奖项被一部华语电影同时拿到,简直不敢想,而且这部戏竟然还是全新人阵容,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宋妍也被称为“奇迹的金手指。”   那个团队,从导演到演员,在被宋妍挖掘前,全都籍籍无名,经过宋妍这个制片人的手,一跃成为了电影圈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真是不服不行!   宋妍躺在床上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求婚的场面比你大得多了吧?”   “嗯,”沈枕流亲亲她的嘴唇,“你最厉害。”   那当然,宋妍骄傲地想,影视圈顶尖情侣的排面还是得她来找。   凯旋回国的一群人被在机场围堵了三个小时才出去,先前被黑的有多惨,现在反弹得就有多厉害,金时昆直接在电影圈首战封神,他秉持宋妍的交待,少说话不作表情,非常神秘非常酷,更加赢得了影迷的崇拜。   尤其是当他大学时拍的那一支无人问津的短片被挖出,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被无数人津津乐道,与他在颁奖台的那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连起来,不少人还萌了金时昆x宋妍的邪教。   沈枕流很生气,拿公司账号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宋妍修长细致的手,手上画了个大钻戒,旁边写着十公斤,配词:已套牢,勿念。   公司账号负责人很想改名:秀恩爱专用账号。   两人的婚礼是沈枕流的主场,两人正是风口上的人物,婚礼真真是万众瞩目,堪称影视圈年度盛世,婚礼现场极尽优雅奢华。   尤其是在宣誓之后,沈枕流送出了一件礼物:一颗以宋妍的名字命名的恒星。   “谨以此献上我对你爱的鉴证,我爱你,”沈枕流低头吻上哭泣的宋妍,柔声道,“比恒星更永久。” 第209章 皇后1   “皇后娘娘, 大人那没信了,我们作何打算?”忆南低声向半倚着的端庄华贵女子回禀。   吕馥唇角微勾,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入宫前曾苦劝父兄急流勇退, 当今圣上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妄图把持朝政犹如火中取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她一介女流,除了被当成家族的牺牲品, 谁还会听她的谏言。   也罢, 生为吕家女, 从出生起就是权势的附属品,权盛则为后,权微则为囚,她一个外室之女,从被吕氏寻回顶替嫡女之后,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现将此身偿还给吕家, 也算两清。   “皇上驾到。”   睁开微闭的凤眸, 吕馥起身整整衣裙,向身边的忆南低声道:“接驾。”   霍知澜极少踏入凤栖宫,这里住着一个他无法触碰的女人,是他的皇后,亦是乱臣吕氏的嫡女, 吕馥。   身着华贵逼人的皇后朝服,打扮齐整得像是马上要入宗庙祈福,行着标准的宫礼,他的这位皇后一直是这样,如同庙里最完美的雕像,得体有礼,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很聪明,一开始入宫就清楚自己在宫中的局势,从不邀宠,克尽本分。   知进退,懂情理,不生是非,不理俗务,是个难得的通透妙人,霍知澜心中可惜,若是吕馥不生在吕家,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当他的皇后再合适不过,抑或她生为男子,吕氏或许也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皇后,委屈你了,”霍知澜并不打算将无辜的吕馥赶尽杀绝,他柔声道,“朕知你从未参与谋反,请你移居清宁宫安渡余生。”   吕馥惊讶地抬头,霍知澜不杀她?   “朕已派人将清宁宫收拾妥当,你先去吧,”霍知澜如同与她闲话家常般随和道,“废后诏书三日后到。”   “臣妾多谢皇上。”吕馥欠身行礼,心中觉得她父亲真是输得不冤,霍知澜的手段心胸一百个吕其深都赶不上,她是罪臣之后,霍知澜不过将她夺去后位打入冷宫,这是王者的仁慈和骄傲。   霍知澜走后,吕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原来她也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不怕死,能活着,才是最大的幸运,她摸了摸自己汗涔涔的脖子,对着一旁静立的忆南道:“忆南,给我倒杯茶。”   “是,娘娘。”忆南起身入内端茶,片刻之后便端出一杯香茶。   吕馥接过她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茶入腹中忽觉剧痛难忍,她强撑着站直身子,似有所悟地看向忆南,口中鲜血直流,已无法言语,只用惊怒的眼神望着忆南,为什么?   “二小姐,你身上流着吕家的血,吕家败了,岂能苟活于世?”忆南微微一笑,“丞相果然没料错,你心中不向着吕氏。”   原来如此,吕家人可真是想得周全,要她进宫蹉跎一生尚还不够,非要她一同陪葬不可,吕氏可真是好心胸,临死前,她恍惚间仿若回到还在乡间的时候,她穿着青蓝布袄,扎着不怎么齐整的辫子,手上放着一只大雁风筝,在葱绿的田间跑得飞快,那风筝飞的好高、好高……   若能重来,她不愿为吕氏女,只愿做一个粗野的乡间女子,捉猫逗狗,耕田织布,每日为最简单的事发愁,而不是身处权利漩涡,身不由己,死于非命。   你的命格很贵重,可惜福缘浅薄,若是重来,我可为你逆天改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你可愿?   我当然愿意!可是你为什么帮我?   脑海中传来一个淡笑的声音:我要你贵重的命格。   那东西,我本就不想要,你爱拿,就拿走吧。   随着吕馥在脑海中作出回答,她突然睁眼,迎面被泼来一捧凉水,惊得她又闭上了双眼,在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中,她甩甩脸上的水珠,费力地张开眼睛,面前一个圆脸姑娘正伸手又向她泼了一捧清水。   吕馥呆呆地又被泼了一脸,那圆脸姑娘见她发愣,甩甩手上的水,嗔道:“阿香,你怎么了?”   阿香,这个听上去朴素简单的名字却让吕馥有流泪的冲动。   “阿香!你哭了!”圆脸姑娘慌张起来,连忙淌着水走到吕馥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肩膀,“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泼你眼了?难受?”   “没事,”吕馥抹了抹眼角的泪,“风吹的。”   圆脸姑娘担忧地说:“真的?”她看阿香的脸色不好,摇了摇她的肩膀,“你别瞒着,叫我害怕。”   吕馥摇摇头,“真的,我没事,梨花,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娘。   “这么早?”张梨花看她两眼红红的,猜她可能还是难受,只是不好意思说,阿香脾气好性子软,都怪她闹得太过分,张梨花想了想,“咚咚咚”地跨着溪水跑上岸,把自己篓子里捞到的鱼一股脑儿全倒进云香的篓子。   吕馥还站在溪中,等她反应过来,连忙也费力地淌水上岸,“梨花,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吃鱼,”张梨花盖上她的篓子,斩钉截铁道,“别拧,你不吃,云姨也要吃的。”   “我……”吕馥见张梨花圆圆的脸上写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灵机一动,忙道,“这么多鱼,太重了,我拎不动,你还是留两条吧。”   张梨花拿起她的篓子,颠了颠,“这哪叫重,你拎不动我来。”   不管吕馥如何劝说,那一篓子活鱼还是叫张梨花放在了她家院门口,她学的那一肚子的道理在面对最质朴的情感时通通失去了效用。   “阿香,明日我来找你上山采药。”张梨花向吕馥挥动着双手,圆脸红扑扑的,两眼笑得眯成月牙儿,倒退着离开了吕馥的视线。   吕馥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简陋到有些破旧的院门,心中涌出无限感激的心情,真好,她还在这里,她还是乡间的野丫头云香,不是吕氏的嫡女吕馥。   “云香,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云娘靠在门口微咳,向站在院口发愣的云香招呼,“瞧你衣裳都湿了,快进屋换一身。”   “娘!”云香疾步走入院内,看着娘亲苍白瘦弱的脸庞不禁潸然泪下,娘还活着,她还有娘,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她不仅有机会救自己,还有机会救娘亲。   前世她心甘情愿回到吕家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娘亲的身子,云娘常年身体病弱,需要名贵药材调理养身,却不曾想在她回到吕家之后,云娘便郁郁寡欢,不出半年就病逝了,现在想来,云娘的身体不如人是其一,恐怕吕氏不想让云香还有个在外头的娘是其二。   想的通透之后,云香咬着牙,还来不及擦泪对着云娘道:“娘,我们立刻搬走。”   “搬走?”云娘上前拿出帕子替云香拭泪,心疼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没有,”云香摇摇头,抓住云娘的手,双眼中不断滚下泪珠,“娘,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有坏人要来将我们抓走。”   “傻丫头,”云娘扑哧一声笑了,只当她是少女初长成,心思烦乱,胡思乱想,“哪有什么坏人会来抓咱们,放心,若是真有坏人来,娘亲会保护你。”   云香一把抱住云娘的腰,喃喃道:“我梦见他们穿着黑底金云的长衫,腰间佩着流火形状的佩刀,提起我的领子要把我从娘手中夺走。”   听了她的低语,云娘的身子僵住,抚摸云香头顶的手也顿住,黑底金云长衫,流火形状佩刀,这是吕氏族人的装扮!   她之于吕其深是年少的错误,是卑贱的耻辱,云香是她从那段不容于世的关系中得到的唯一美好,难道他真的会来抢走云香?听云香的描述绝对是吕氏族人没错,云香一直跟她待在村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不可能见过吕氏族人,也许她真的做了个有预兆的噩梦?   “云香,你还梦见了什么?”云娘拉开云香,神色焦急地问道。   云香怯怯地说:“我梦见他们来的时候,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桂花。”   桂花落了,那就是九月,今日已经是八月初三!   “云香,这个梦你还跟谁提了?”云娘轻柔地抚着云香的鬓发,为将要来的祸事紧张地双唇发抖。   云香摇摇头,“我只跟娘说。”   “好孩子,”云娘复又将云香抱入怀中,后怕地说道,“好孩子。”   带着云香进了屋,云娘立刻拿出埋在床下的罐子,这里头装了她这么些年做些女红绣品攒的银子,还有当年吕其深送她的簪子,她咬了咬牙,将其中的一些细碎银子拿出来用帕子包上,将那支簪子也拿上,对着云香道:“阿香,你在家待着,娘出去办点事。”   云香点点头,“娘放心。”   见她这样乖巧,云娘心中一酸,上前抱住云香,低声道:“阿香,娘问你,假如,假如你若是、假如那些人带你走,是带你去过好日子……”   “娘,”云香抓住她的衣服,抬头望着云娘坚定道,“跟娘在一起,才是好日子。”   “好,好。”云娘吸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头,“安心待着,等娘回来。”   一直到外头天快黑,云娘才匆匆赶回来,拿着一个小包袱,对着云香道:“快,咱们现在就走。”   云香被云娘的果决弄得愣住了,她从不知道云娘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   “阿香,听娘的话,快走。”云娘见云香还在发愣,上前一把拉住云娘将她拉出屋子,院子外村东的张伯正赶着一辆驴车坐在那儿等着。   云香手脚并用地爬上驴车,与云娘紧紧抱在一起,回望着那个破旧的院子,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树正悠悠地开着灿烂的香桂。   再见了,今世我一定不再做吕氏女! 第210章 皇后2   云娘将那支簪子远远地扔到了溪底, 院子她托张伯回去后烧了,到时直接铲平,那片地她当成报酬送给张伯, 只对张伯说, 她有仇家来寻仇,迫不得已要搬走,张伯是全村一等一的仗义人,在村中极有威望,答应替云娘办妥。   天蒙蒙亮时, 驴车停在了岔道口, “云娘, 你就放心吧,”张伯拍着胸脯道,“若是有人来寻,我保证全村的人都不知道有你们母女二人。”   “多谢张伯。”云娘掏出准备好的那包碎银子想递给张伯,被张伯连忙推回, “云娘, 你这, 乡里乡亲十几年, 快别拿出来,娘俩个要使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几番推辞之后,云娘只好收回银子。   “云娘,这要是过个一年半载,没什么不好的消息, 就再回村里,”张伯临走前向云娘劝道,将驴车上的一个包袱扔在云娘怀里,在云娘拒绝之前先说道,“几个烧饼,几条咸鱼,你要还,我可不收你家的地。”   云娘无法,只能千恩万谢地告别了张伯,带着云香往岔道走,过了一个林子,才又望见村落人烟。   “阿香,”云娘牵着云香的手,脸色煞白,摇晃着笑道,“咱们到了这儿,坏人就找不着了。”   “娘!”在云香的尖叫声中,云娘倒了下去,不眠不休的一夜赶路透支了她本就不健康的身体。   云香连忙将云娘扶起,抗在自己的肩头,她虽也瘦弱,但毕竟不像云娘这样久病体虚,勉力将她托在自己的背上,咬牙往前走,进了村子有了人帮忙就会好了,这是她选的路,她一定要照顾好娘。   艰难地背着云娘一步一步往前挪,年幼细嫩的脚底因为一路步行磨出了不少水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云香咬着嘴唇,眼睛望着村口,拼命往前走,别放弃,她跟娘一定会过上安静的好日子,这点疼,比起在吕家那个暗无天日的家中算不得什么。   “呀,丫头,你这是弄啥?”身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云香背着云娘没法回头,只出声相求:“这位壮士,求您帮帮我。”   那人赶忙上前,转到云香前头,云香才发现是个高眉深目的壮年男子,瞧着一脸正气,见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背着脸色煞白的女子,忧虑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娘她病了,”云香恳求道,“想找大夫。”   “大夫?”那壮年男子皱了皱眉,为难道,“老李头今日一早便去了集市。”看着这小姑娘满脸失望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他一拍脑袋,“要不让你娘到我家中,我家小子懂点医术。”   云香连忙点头,“多谢您。”   “我来背你娘,”那人直接从云香背上接过云娘,对着云香道,“我叫柴卫,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我叫云香,”云香低声道,“我们家住红锕山,前些日子大雨连连,山上好多人家都淹了,我们家院子也被山洪冲垮,就跟我娘逃难来这儿。”   “哦哦,别难过,院子没了,人还在就成。”柴卫不疑有他,红锕山山崩这是远近都知道的事儿,那突如其来的灾难据说死了不知多少人,这母女两个能死里逃生也实属不易。   跟着柴卫顺利地进了村,村子里的村民甚至都没多看他们一眼,云香耳朵灵,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句,“又捡。”   云香不明所以,跟着柴卫到了他家,才发现他家的院子比其他家要大一倍,只听柴卫高声喊道:“长生,开门!”   他对着一旁的云香道:“我家小子,长生,比你应该大上几岁,不嫌弃就叫他一声长生哥。”   “是。”云香回道,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好。”   柴卫没觉得哪里不对,见没人开门,又叫了一声,“长生,快开门!”不满道,“这小子成天出去野。”   “成天出去野的不知是谁。”门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随着那话,门也应声打开,出来的是个身量很高的奇怪少年,说是少年是因为他肤白眼亮,一股青春活泼之气,说他奇怪,是因他满脸胡子,只看下半张脸,倒是要比柴卫还要老成。   “哟,老头,”那叫长生的高挑少年见云香母女二人,对着柴卫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你长本事了,这回知道捡女人了。”   柴卫不好意思地脸红,对着长生低吼道:“胡说什么呢,人家母女逃难。”   “进来吧,”长生侧身让柴卫进屋,望着紧跟在柴卫后面的云香说道,“你们从哪逃难来?”   好亮的眼睛,眼珠子里清凌凌的两道冰柱子,直直地刺向云香,云香前世可是在吕家受过严格的训练,兼又当了一年皇后,倒不惧怕这小子的刺人眼神,她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从红锕山来。”   长生收回眼神,轻笑一声,他笑起来,双眼微弯,眼尾如飞霞般美丽,倒是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差点晃花云香的眼。   柴卫将云娘背到最偏的一间屋子,云香瞧那屋子收拾得极妥帖,心想这会是谁住的?或许是柴卫的女儿?   “长生,你快看看云香她娘,”柴卫抹了把汗,急吼吼道,“我去烧点热水。”在他简单的脑子里,病了就得喝热水才好,忙不迭地跑出了屋子。   长生不理他,走到塌前,把了把云娘的脉,又看了看她的面色,对着一旁焦急的云香道:“没什么大碍,调理就成。”   “怎么调理?”云香双手握住,对着长生恳求道,“请长生哥救救我娘。”   长生老神在在地往旁边的长条凳一坐,“不难,只需十支八支千年老参进补,就能填补她身子这么些年的亏空。”   千年老参,还要十支八支,这话无异于说云娘没救,云香抓住心口的衣裳,跌落在地,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流,难道即便重来一次,也救不回娘?   “水来啦!”柴卫提着热水急匆匆地走进屋,头上还淌着汗,见云香跪坐在地上流泪,长生坐在板凳上看热闹,将热水往桌上一放,瞪着眼睛怒道:“臭小子,你欺负小丫头!”   “我闲着没事欺负小丫头,”长生自己拿起桌上的碗,倒了碗水,柴卫烧水都用的是溪水,烧出来的水清甜可口,他吹散热气抿了一口,“不过就是帮她娘看了看病。”   柴卫又瞪他一眼,拉起正哭的云香,柔声道:“那小子吓唬你了?别哭啦,他平常只会治治牛啊驴啊,看人不准。”   正哭得伤心的云香听了柴卫的话立即止住了哭声,合着这长生根本就是个兽医?!她泪眼朦胧地看向长生,发现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一双桃花眼弯得开心,显然是在耍她。   “是你非要让我看,我又没说我看得准。”长生拿着水碗,悠哉悠哉地晃了出去,全然不管身后云香怒瞪的双眼。   柴卫倒了一碗水给云香,让她先试试喂水给云娘,碗口刚碰到云娘的嘴,云娘便睁眼醒了,柴卫大喜,看来他比长生那小子管用靠谱多了。   “娘,您醒了,”云香焦急道,“您觉得如何,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云娘人虽醒了,可脑子还是糊涂,眼中只看得见脸色紧张的云香,也顾不得去想自己现在在哪,拉着她的手说道:“云香,你要好好照顾自个儿……”娘怕是不成了……   一听她这样交待后事般的话语,云香眼中又落下泪,不住地摇头,“娘,您别胡说,先喝些水,喝些水。”手上拿着水碗往前送,仿佛那碗里装得不是水,而是什么灵丹妙药,希望全寄托在上头。   “喝水能管什么用?”长生嗤笑着进门,在柴卫的怒瞪下将手里的碗替换了云香手上的碗,碗里是浅浅一层碧绿的汁液。   “这是什么?”云香忐忑地问道。   长生将碗中的水又一饮而尽,摸摸自己凌乱的胡子,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淡笑道:“剧毒,见血封喉。”   知他是在说反话,云香也顾不得跟他生气,先将那碧绿汁液倒入云娘口中,云娘糊里糊涂地喝了进去,咂咂嘴又闭上了双眼,晕了过去。   云香望向长生,双眼恳求,希望他能给个话儿,长生眨了眨眼睛,终于在那水汪汪写满恳求的大眼睛中败下阵,轻哼一声,“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会醒。”云香放下心来,对着长生道:“多谢你,长生哥。”   柴卫也放松下来,知道这应该是没事了,对着长生傻笑,长生冲他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道:“笑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被自己儿子这样对待,柴卫也不恼,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听长生的话,做饭去了,只留云香守着她娘,长生坐在长条凳上翘着腿打量着母女二人,云香任他看,牵着娘亲的手不说话。   “小丫头,”半晌,长生突然问道,“骗傻子好玩吗?”   云香倏然回头,撞进他标致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一汪湖水,映出她错愕的脸庞,又听他冷笑道:“红锕山逃难?你骗得过柴卫,骗不过我。”常年住在山峰之上,母女二人会生得那样雪白的肌肤?况且久居山上,定会经常上山下山采买物品,怎么会生得那样软绵绵的腿脚,难道母女二人在红锕山饮露餐风不成?   没想到会被直接看穿的云香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长生,见他眼神凛冽,气势逼人,全不像个村汉,心中暗暗惊疑,瞧着她警惕起来的眼神,长生微微一笑,桃花眼又飞了起来,“别怕,我不会拆穿你。” 第211章 皇后3   云香愣住, 随即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是怀疑我在撒谎,大可以去红锕山问个明白。”反正红锕山被山洪冲垮, 死无对证。   “小丫头, 你当真以为我没辙?”长生笑意盈盈道,“我若想赶你走,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办到。”   “可你不想赶我走,”云香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已完全冷静下来,刚刚吃了一惊是没想到这个乡野村夫会有如此敏锐的眼力, 现在她可不能小看他, 打起前世在世家贵女交际圈中的谨慎小心, 一下就抓住长生的漏洞,“你说了,你想赶我走,很容易,不必在这儿跟我绕圈子。”   长生收敛笑意, 饶有兴致道:“小小年纪, 不但会撒谎, 还很狡诈。”他的语气中竟包含了一种赞赏, 似是很欣赏她。   真是倒打一耙,分明是他诈她在先,反而说她狡诈,云香不理他,回头继续握住云娘的手, 轻声道:“你放心,等我娘身子好些,我们就离开。”   长生抱着手走到榻边,对着云香道:“别走成不成?”   云香抬头奇道:“为何?”看他的样子不是很喜欢他们母女,怎么又想留她们。   “这院子里缺个女人,”望着云香如临大敌的模样,长生噗嗤一笑,胡子都被吹得飘起来,“那倒霉蛋,洗衣做饭缝补种菜样样都干得十分糟糕,他曾救过的几人都受不了他的‘照顾’,跑了。”   柴卫是村子里的一位奇人,他那院子原本是一大家子人住,只是相继都因各种离奇的原因去世,人都死了个精光,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柴卫一个活物,院子里别说鸡鸭鹅,就是只苍蝇飞进来,不出几息也得自动落地嗝屁。   村里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转世,克父克母克亲戚,都不敢理他,久而久之,柴卫便十分孤独,他是一把打猎的好手,只是打回来多余的猎物也没人敢吃,只能白白坏掉,有一回,让他在山上打猎时捡回一个腿受伤的外乡人。   柴卫非常高兴自己终于不是孤单一人,然而好景不长,那人原先不过是断腿,在柴卫的宅子里待了一段时间,竟然开始不停吐血,吓得那人拖着断腿爬了出去,说来也奇,一离开柴卫的院子,那人的吐血便停了。   郁闷之余,柴卫开始了孜孜不倦的捡人之旅,捡一个逃一个,直到他遇见了长生。   他捡到长生那日,山上狂风暴雨,地动山摇,长生穿着的雪白内衫被鲜血染成了赤红,在暴雨的洗刷下,摇摇欲坠,浑身如同在流淌血水一般,双眼如炬,神情冷厉,十分骇人,让柴卫简直一见倾心,他终于看到比他更像天煞孤星的人了!果断将他捡回家中。   不知是否真是柴卫猜中,这小子才是煞星,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柴卫毫无章法的胡乱照料下,竟也一日一日地好了起来,只是沉默寡言,根本不理柴卫。   “你是哑巴?”柴卫搅着半黑不黑的米粥,向瘫在床上的少年嘴边一送,笑眯眯道,“你给我当儿子吧,我觉得你长得跟我很像,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长生。”命这么硬,叫长生再合适不过了。   那少年终于吐出了来柴卫家的第一字,“呸。”   在柴卫一厢情愿的当爹梦想中,两人不知不觉也相处了大半年,长生对他的态度倒不像一开始如此恶劣,但也绝不肯认他做爹。   长生后来也发现柴卫救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发善心,而是因为他寂寞无聊,碰谁谁死,捡他回来跟捡个会说话的宠物心态差不多。   柴卫因为长生的留下而开始膨胀,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继续抱着希望捡人,然而除了长生之外,无一例外,全都跑了。   云家母女算留得时间长的。   “我瞧你面相也是个长命的,留下来干些活,我可以考虑考虑救你娘。”长生本想将母女二人早些赶走,孤儿寡母的,万一在这倒霉的院子里出些什么事,可就太惨了,但既然这小丫头也邪性得很,说不定真能留下来做些事。   云香才不信这柴卫有这么邪门,分明是个热心人,偏让这个少年说成是倒霉蛋,她不满地嘀咕道:“好歹他也救了你,”嘀咕完之后望向长生,“我可以干活,你真能救我娘?”   “你这么会骗人,难道看不出来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长生捋了捋胡子,对着将信将疑的云香颐指气使道,“去,将那倒霉蛋叫回来,把做饭的活先揽下,记住,是你自己非要做饭,别提帮忙。”   云香瞧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像是真有本事,只好忍辱负重道:“我想先等我娘醒了。”   “你别后悔。”长生抬了抬眼皮,自顾自地端着茶碗出去了。   等他出去之后不久,云娘便醒了,不同于先前那次迷迷瞪瞪的醒来,这次她神志清楚,脸色也红润起来,环顾四周,问起云香这是怎么回事。   云香说了柴卫收留她们的事,没有提起那叫长生的少年的威胁和他身上的不寻常,只说他模样古怪,小小年纪留了一大把胡子。   “大胡子?”云娘奇怪道。   没等云香再说,柴卫已乐颠颠地冲了进来,对着母女两人咧嘴笑道:“你醒了,饿了吧,快来吃饭。”   “多谢您,”云娘感激地下榻要拜,柴卫连忙敏捷地往旁边一躲,“使不得使不得。”   云香见了这情形,心想多好的人,那长生真是不知感恩。   随柴卫去院中吃饭,看到一桌的菜时,云香僵住了,她根本分不清那些都是什么,俱是黑漆漆的一团,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差别,就是有些黑的浅些,有些黑的彻底些。   “坐啊,还愣着干什么,”长生似笑非笑道,体贴地替云香拉开长凳,拍拍凳子,意味深长道,“逃难赶路累了吧,多吃些。”   柴卫连忙道:“对对,你多吃些,吃完再给你娘弄些。”   云娘还是腿脚发软,躺在里屋休息,等着云香端饭给她。   只是这一桌的菜,怎么能喂给云娘吃?怕不是云娘没有病死,先被这一桌菜毒死。   云香僵直着身子坐下,不死心地问道:“怎么光有菜,米饭呢?我想先吃些米饭垫垫肚子。”   “瞧我这记性,忘了将饭盛出来。”柴卫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拿着桌上的空饭桶哒哒哒地往厨房小跑去了。   长生夹起一块黑漆漆的长条物,在云香恐惧的眼神中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淡淡道:“你很有勇气。”   云香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心中直佩服这少年才叫勇气可嘉,这模样的东西也敢塞进嘴里。   “饭来啦!”柴卫乐呵呵地举着饭桶,将饭桶往桌子一放,云香发誓她没看花眼,饭桶落到桌上的那一刻,那桌子上的木纹分明裂开了些。   柴卫拿起云香面前的碗,用筷子直接插进饭中,又举起筷子,筷子上便多了一坨“饭”,真的是一坨,十分齐整地聚在一起,半黑的米饭,犹如云香前世吃的棉花芝麻糕,上头是白的,下头是乌黑的,只是这米饭想必不会像棉花芝麻糕吃起来那样香甜可口。   长生在一旁对着想给他盛饭的柴卫道:“住手,我不吃饭。”   “哎,你这孩子也太偏食,怎么光爱吃肉,”柴卫挡住长生不断夹着的那道黑漆漆的菜肴,“也吃点别的。”   那是肉?云香惊讶地望着那盘黑漆漆的东西,柴卫注意到她双眼瞪大,以为是她想吃,拿起那碗鹿肉起身倒了一大团在云香碗里,对着她慈祥地笑道:“丫头,你太瘦,多吃点肉。”   云香在他期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夹起一长条黑漆漆的所谓“肉”,刚夹起,那上头便悉悉索索地掉下一些漆黑的碎屑,让云香毛骨悚然,可柴卫救了她们母女的命,且他的眼神如此真诚,让云香不忍拒绝,正想一闭眼一咬牙张嘴吃掉这一筷子时,筷子上的“肉”被长生夹走。   在柴卫愤怒的眼神中,长生淡淡道:“饿久了不宜直接开荤,会腹泻。”   柴卫好像是听过这说法,歉疚地对着云香道:“抱歉,是我错了,那你吃些菜吧。”说着,把一碗更黑的菜肴往云香面前推了推,眼神中的期待愈盛。   “别添乱,”长生不耐烦地起身,将云香也拎起,对着愣愣的柴卫道,“让她自个儿熬粥喝。”   “我来我来,”柴卫也连忙起身,“她都饿成那样了,哪有力气熬粥。”   “熬粥要什么力气,”长生瞪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凶起来也是冷厉极,“坐下吃你的,她要是不干活,我就将她赶走。”   柴卫见长生那样坚决,只好悻悻地坐了下来,对着云香使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长生放开云香,对着她冷道:“还不快去,想吃白食?”   云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重新坐回位上,拿起筷子,又开始一根一根嚼那“肉”。   好不容易挨到午饭结束,长生揉着肚子往自己屋里一躺,等会儿再在那倒霉蛋面前“欺负欺负”那小丫头,好让那丫头顺理成章地接过做饭这个活儿,也免得伤了柴卫那脆弱的心。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长生一愣,意识到肯定是云香来了,皱了皱眉,起身开门,冷道:“干什么?”   云香捧起手上的碗,碗里盛着雪白清香的米粥,她轻声道:“加了一些白糖,吃起来甜些。”   “我不喜吃甜,”长生接过粥碗,不耐道,“多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连忙端着粥碗坐到塌边,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真香。 第212章 皇后4   云香喂云娘吃了粥, 云娘精神稍好些,对云香道:“恩人收留我们,我们自当十分感激, 只是留在陌生男子家中, 实属不妥,我给你些银子,你马上去村里瞧瞧有什么空闲屋子可以卖予咱们。”   “娘,您先别着急,”云香替云娘擦了擦虚汗, 握着她的手道, “您的身子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先留两日,养了些力气,再作打算不迟,成吗?”   她心中实在担心娘亲的身子会禁不住这段日子的折腾,娘的身子亏空, 她是知道的, 不知那长生给云娘喝的是什么草药汁, 能让娘亲看起来比往日养在家中精神还好些。   便是为了那草药汁, 云香也得厚着脸皮在这院子里多呆上几日。   “云香,都是娘拖累了你。”云娘眼中簌簌地落下泪,若不是当年她一时糊涂,与吕其深铸成大错,如今也不会过今日东躲西藏的日子, 云香这样伶俐可爱的孩子,夜只能在乡间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   云香提起衣袖替云娘拭泪,从村中逃出已是耗尽娘的心力,接下来是该她挑起母女二人生活的担子,“娘,没有您,就没有云香,我们娘俩谁也不拖累谁,好好地把这日子过起来。”   又安慰了云娘几句,云香才端着碗筷走出屋子,一瘸一拐地往后厨走去,她熬了粥之后,还未清洗厨房。   “吱呀”一声推开后厨的门,云香便被蹲在门背后的身影吓了一跳,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痩,俱是捧着碗在那喝粥,见云香进来,柴卫咧嘴嘿嘿一笑,“云香,你煮的粥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米粥。”   废话,活了快四十年只吃过自己做的饭,当然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长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就一碗白粥,见柴卫边呼噜噜又喝进一碗,伸手又要去盛,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那碗也吃进肚中,拦道:“喝了半锅还不够,饭桶!”   “我打猎累,”柴卫厚着脸皮打开长生的手继续去盛,对着云香笑道,“云香把碗放下,等着我来洗。”   云香有些头疼地看着两人抢锅里的最后一点米粥,这二人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遂出声道:“若是不够吃,我可以再做些别的来吃。”   “我想喝粥。”柴卫捧着碗一脸梦幻,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长生恨不得一脚踢死他,天煞孤星的倒霉蛋,见识忒短,喝什么米粥,“家里有腊肉,炒些腊肉来吃,会不会?”长生紧盯着云香,桃花眼亮得像八月的日头,晃人眼。   “我会。”云香先前就在厨房里瞧见一些风干的腊肉,提步过去拿出一块腊肉,利落地拿刀切了一块,看了看门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二人,想了想,提刀又切了一大块。   “麻烦柴叔去打些干净的水来,这腊肉要拿水浸泡一会儿才行。”云香对着柴卫道。   柴卫立刻起身,抱起先前盛饭的木桶往外跑。   “喂,小丫头,”长生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的长凳上,对着正在洗锅的云香道,“你过来。”   云香本不想理他,但想娘的病还要靠他,只能先放下手里的活,甩甩手,也不擦干,就这么手上滴着水走到他面前,“什么事?”   “你脚怎么了?”长生皱着眉道,刚刚她进来时就瞧见她走路模样有些奇怪,只是他端着粥碗有些窘迫,一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柴卫走了,长生才发现这小丫头连站也站不好,往后略仰着,不敢踩实。   云香低头动了动脚趾,没想到长生还会注意到这个,“赶路磨了些水泡。”   “真娇气,”长生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不是住在红锕山,平素里上山下山,这么点路就能让你这大脚起水泡。”   这人的嘴真是说什么都难听,大脚?云香的双脚分明生得十分玲珑,还要讥她假作红锕山难民,云香咬牙道:“放心,我这脚磨惯了,一点都不疼。”   “水来了,”柴卫抱着满满一桶快洒出来的水进了厨房,对着云香殷勤道,“云香,够吗?不够我再去打。”   “够了够了,”云香连忙指着一处空地,“就放这儿。”   炒腊肉时,两人一个坐在门边的板凳上,状似不在意,桃花眼却不断地往那大锅飞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抽动的鼻翼带起了长长的胡子,柴卫没什么包袱,像只大狗似的捧着脸在一旁“咕咚咕咚”咽口水,口水声犹如打雷。   一旁炒肉的云香汗颜,她还从没听过有人咽口水如此震天动地。   等香喷喷油亮亮的炒腊肉盛出,柴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看着鲜红漂亮的腊肉,柴卫疑惑道:“这肉的颜色熟了吗?”不应该是黑色才算能吃?   “当然,”云香有些无奈,“柴叔你放心吃吧。”   柴卫舔了舔嘴唇,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嚼了两口下肚,抱着菜碗哇哇大哭,原来肉是这个味儿,他活了快四十岁,第一次吃着不苦的肉,他一直以为肉就是苦的,为了生活,苦就苦些,今日才发现原来肉是这么香这么好吃的东西。   抱着的碗被长生干脆地拿走,长生颠颠地往外边跑边吃,大半年来第一碗能吃的肉可不能被柴卫的眼泪给糟蹋,柴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长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才一跃而起,“长生,你太不孝了!”   听着外头的打闹声,云香微微一笑,这样简单的日子,最大的争端不过是为谁能多吃一口肉,多好。   趁着他们还在外头抢着吃肉,云香将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柴卫虽不会做饭,厨房里能吃的花样倒不少,荤素都有,还有许多野味,杂乱地堆在一处,云香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又把锅碗瓢盆都洗净摆齐,等她擦手时,两“父子”才互相攥着手回来,长生的胡子都被柴卫拽在手上。   两人见到焕然一新的厨房俱是一惊,柴卫恨不得当场给云香跪下,向云香崇拜道:“手上这碗筷我洗,云香你去歇会儿。”   “嗯,你们也歇歇。”两人都是面色潮红脸上一层薄汗,看上去比干了活的云香还累,云香点点头慢慢离开。   “把碗洗干净。”长生撒开手,施施然也离开了厨房。   云香回了里屋,见云娘又睡了过去,脸色尚算红润,心中略略放了心,走出屋子,将窗上的蓝布放下,将日头挡住,好让云娘睡得更舒服些。   柴卫的这个大院子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桂树,像是晚桂,刚冒出些花骨朵,已隐隐有些淡香,云香坐在桂树下的长条凳上,仰起头嗅一嗅花香,心中盘算着若是长生能帮娘亲调理好身子,她便与娘亲在这村落买一块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啊!”正想着,云香的脚突然被人抓起,她惊呼一声,望向抓着她脚的长生道,“你做什么?”   “你这脚底的水泡不挑干净,过两天化了脓,有你受的。”长生盘腿席地而坐,将药箱往旁边一扔,不由分说地就要去脱云香的鞋袜。   云香慌忙捂住,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让男人看过她的脚,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云香却是内敛性子。   霍知澜初初掌权时,受吕氏所压,封了她作皇后,可压根与她只是表面夫妻,私下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了面也不过是说些问候话语,云香根本没有与男子亲密接触的经历,这样被长生抓着脚,让她慌乱不已。   “不劳烦你,我自己来,”云香收回自己的脚,从长生手中抽出银针,对着他轻声道,“多谢。”   长生哼了一声,也不坚持,只甩手道:“你能自己来,你现在就来,我不看你。”转身过去,威胁道,“你要是不来,我可就来了。”   这人的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云香前世接触稍多些的男子便只有霍知澜,在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霍知澜都表现得温文尔雅,气度非凡,是个伟丈夫,还从没遇见过像长生这样蛮横古怪不讲理的男子。   咬咬牙,她也背过身,小心翼翼地先脱下右脚的鞋袜,脚上确实红得惨不忍睹,起了好几个水泡,尤其是大脚趾上一颗红得发亮的,耀武扬威地展示着它的硕大存在感。   拿起针要戳,望着针尖闪动的光芒,云香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这长水泡疼,戳水泡更疼,皱着眉犹豫了半晌,还是将鞋袜穿上,转过头将银针还给长生,敷衍道:“好了。”   “好了?”长生接过银针,似笑非笑地对着云香道,“小丫头,先前还夸过你会骗人,怎滴现在骗人的本事一落千丈。”   云香镇定道:“真的好了,我骗你作甚。”   “哦?”长生手指灵活地转动银针,挑眉道,“脱了我瞧瞧。”   云香怒道:“女子的脚怎么能随意给你乱瞧。”   长生捏住银针,不与她再多废话,直接复又抓起她的脚,他的力气极大,抓住了云香的脚,云香便丝毫动弹不得,只听他讥讽道:“比男人都大的脚还怕看?我平常是治驴治牛的,你的脚在我眼里跟驴蹄牛蹄没什么区别。” 第213章 皇后5   云香急得脸都快红了, “真的好了,不骗你,你快放手。”   长生充耳不闻, 利落地刷刷两下将她的鞋袜脱下, 果然见到雪白的脚上硕大的水泡肿胀着,晶莹剔透,像是里头马上要滚脓的模样,拿起银针,手起针落, 直接挑破水泡, 随着他的动作, 云香发出一声惨叫。   “这就对了,”长生拿干净的布条挤出里头的脓水,笑道,“挑水泡还有不喊疼的?”更何况是她这么娇滴滴的小丫头,还骗他。   云香泪汪汪地轻声道:“疼。”   她其实最怕疼, 前世被吕氏接回, 为了短期内将她速成训练为一位拿得出手的吕氏贵女, 吕其深请了宫中的老嬷嬷来教她规矩, 挨了不知多少教训,她天生肌肤娇嫩,一掐便红红紫紫,老嬷嬷怕坏了她标致的皮相,便不拿板子, 只拿针戳她,让她现在瞧见这银针就害怕。   见她脸色惨白,眼中不断滚落泪珠,长生心中暗道娇气,手上却从药箱里翻出一颗淡绿色的糖球,“喏,吃了糖就不疼。”这是他有时替孩童看病时常带的糖,是他自己做的,用一种带甜味的草药打碎晒干之后卷成。   云香颤颤巍巍地接过糖球,塞进嘴里,发现入口极甜美,像是宫中进贡的蜜瓜味道,糖球上的草药在口中慢慢掉到她的舌尖,叫她满口生香,她边吃边抽噎道:“这糖怎么那么甜?”   “有毒当然甜。”长生嘴上还是说的那么不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先前更为轻柔。   云香吃着糖,看着长生低着头专注的动作,头顶上生了两个圆润可爱的发旋,心想这人嘴上不留情,心眼应该不坏。   刚想着,长生替她挑破水泡上完药之后,便立即将她两只脚扔下膝盖,口中嫌弃道:“驴蹄,又大又臭。”拿起药箱,夸张地转身扇着鼻子走了,留云香在原地疑惑地捧脚,她的脚臭吗?   晚上柴卫知道云香脚伤了,忙心疼道:“云香,你赶紧进屋跟你娘一起歇着,晚饭我来做。”好不容易又捡回来一个能活的,可别出什么事。   “她又不用脚炒菜,怎么就不能做饭,”长生一拍桌子,对着云香恶声恶气道,“你好意思吃白食?”   云香对着柴卫点头道,“没关系,只是起了两个水泡,没什么大碍,长生哥已经帮我处理过了,我去做饭,你们等着。”   “你摆弄那小丫头的脚了?”等云香走后,柴卫神秘兮兮地靠在长生边上问道。   长生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不理他。   柴卫脸上浮现出一个奸笑,对着长生搓手道:“长生,你看,给你娶个媳妇怎么样?”   “滚。”   晚上云香炒了两道荤菜两道素菜,还蒸了白米饭,长生吃到第一口软糯的白米饭,好险没像柴卫一样没出息地落泪。   柴卫抱着碗边哭边吃,眼泪和着饭,边吃边哭道:“好吃,好吃,我吃上饭了。”过了快四十年天煞孤星的日子,世人远离,没人教他该如何生活,一人跌跌撞撞长到这么大,现在才识得人间真滋味,激动地举起双手长啸道:“我柴卫!好喜欢吃饭!”   “傻子。”长生轻斥一声,替他又将碗舔满饭。   云香见柴卫吃得这样痛哭流涕,心中发酸,又有些好笑,柔声道:“今日太匆忙,我见厨房里还有些大骨,明日再给你们炖个汤。”   “云香,”柴卫泪汪汪地看着她,“你是菩萨吗?”   长生一把将他的脸按入碗中,“吃饭,别说话,倒我的胃口。”   柴卫被按在碗里也不恼,吭哧吭哧地开始吃饭,真是像条大狗。   有柴卫粗鲁的对比,云香这才发现长生进食的动作非常优雅,虽然他吃得很快,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天然气度,云香看了暗暗称奇,这长生是柴卫捡回来的,恐怕出身非同一般。   “看什么?”长生瞟了云香一眼,嗤笑道,“死心吧,我看了你的脚也不会娶你。”   云香气得瞪他一眼,她收回方才心中所说的话,分明就是个满嘴粗俗的村夫,能有什么气度风韵。   匆匆填饱了肚子,云香端着饭碗,上头盖了些素菜去伺候云娘吃饭,云娘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勉强吃了几口,就又摇头摆手想要睡去,在云香的坚持下,才吃了刚刚面上浅浅一层。   望着云娘疲惫的睡脸,云香放下碗筷,飞也似的跑向长生的房里,“长生哥!”着急地推开门,入目便是白生生的胸膛。   “出去!”长生慌忙拿衣物遮挡,一脚踢上门,怒道,“你这小丫头,想干什么?小小年纪跑来偷看男子换衣裳。”   “我没有!”云香背对着门,跺脚道,“我找你有正经事。”   长生警惕道:“什么事?我目前可没娶妻的打算。”   “我娘她精神还是不好,那日你给她喝的草药汁,还有吗?”云香焦急地问道。   长生打开房门,已经穿戴整齐,对着云香道:“你娘的身子亏空厉害,可不是那一点点草药汁可以解决的。”   “那怎么办?”云香看着长生,双目恳求,眼中含了一包泪,看上去可怜极了,长生撇了撇嘴,正经道:“得多服几帖,最起码调养上两个月,再谈后续。”   那就是还有救,云香对着长生感激不尽道:“多谢长生哥。”   “先别忙着谢我,”长生伸手拒绝道,“那药我这只剩最后一株,还得明日上山去采。”   “我去我去,”云香忙不迭地拍拍胸脯,“我会采药。”   长生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嗤笑道:“那就明日等你去采上个十株八株。”说完,进屋拿了一株碧绿的草药出来,那草药生得很奇特,光秃秃的一杆,顶上三根雪白的须垂下。   “将这药连同白须一起捣碎给你娘服下,”长生将药递给云香,嘱咐道,“记住,小心这顶上的白须,一根都不能掉。”   云香郑重地点头,小心地将草药捧在手上,对着长生道:“长生哥,多谢你,明日你想吃些什么,我来做。”   “想吃龙肉,”长生对着云香龇牙咧嘴道,“还不快去给你娘服药,大半夜地站在男人房门口,不害臊。”   云香现在真是一点也不跟他生气,深深地又看了他一眼才匆匆离开,那一眼将长生看得毛骨悚然,小丫头该不会真看上他了?   将那草药放入碗里捣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开,让云香啧啧称奇,这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抵得上千年人参的功效?且那药一捣,碎得极快,仿佛是用汁水做成,很快就化成云娘服过的那碧色药汁。   将云娘唤醒,扶起云娘喝下药汁,那药汁的效用几乎立竿见影,云娘抚着胸口道:“云香,你给娘喝的这是什么,我怎么觉着心口松快了许多。”   “这是这家的长生哥采的草药,他说娘只要服上这药一段日子,身子就会康健起来,”云香柔声道,拿帕子替云娘擦脸,鼓励道,“所以娘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云娘抓着云香的手,张口欲说些什么,最后只化成一句,“好孩子,好孩子。”她的云香是世上最乖巧的孩子,为了云香,她也要坚强起来,撑下去,一定要看着云香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才好。   翌日,云香天蒙蒙亮便起了,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今日要跟着长生上山采药,也不知会去多久,先做些干粮带上,长生说他不爱吃甜,可前头她做的菜中偏甜的一道,他伸筷最多,许是又口是心非,云娘有些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他有时言不由衷,只管多蒸几个甜馒头。   等会儿采了药回来若是还有时间,她得腌上一些黄瓜萝卜,腌成了,夹在馒头里吃,爽脆可口也不至于口中无味。   蒸馒头的香气引来了刚刚起床的柴卫,他蓬头垢面眯着眼前全凭鼻间的一股香味摸到厨房,在厨房里差点打起滚,“云香,你在做什么吃的,好香啊。”   “柴叔早,我在蒸馒头,”云香微微一笑,“蒸了许多,您早上吃不完再留着午间吃,等会儿我要同长生哥上山采药。”   听到采药,柴卫瞬间清醒,对着云香道:“万万使不得啊,采药那么危险的事交给长生那小子就行了,他命硬,你可别出什么事。”   “没事,柴叔别担心,采药我会。”云香想无非是山路难走,她不怕。   等吃了早饭,云香便背着篓子与长生出门,将云娘的两餐先托付给了柴卫。   云香背着篓子,长生却一身轻松,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云香的脚上水泡虽挑了个干净,但还是有些钝钝的疼,刚出了村口,就有些吃不消,跟不上前头的长生,咬咬牙,她心想,为了娘,这点疼算什么。   前头的长生许是见她久久不跟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耐烦道:“磨蹭什么呢?”   “嗯,就来,”云香迈起步子,一踩到坚实的地面,脚心便又是钻心的疼,可她面上不显,只是手愈发攥紧了篓子,走到长生面前,扬起一个笑脸,“咱们早去早回,娘还等着吃药。”   望着她灿烂的笑脸,额上细密的汗珠渗出,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有一些细碎的绒毛,长生心里暗道麻烦,在云香面前蹲下,不耐烦道:“上来,我背你。”   “啊?”云香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长生直接一手拉住强行拖上背,“生得那么大的驴蹄,走两步都走不成,不中用。” 第214章 皇后6   长生看着瘦, 身上却十分有劲,背起一个云香,同先前走路没什么区别, 仍然是十分闲适, 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云香伏在他的背上,羞愧道:“对不起,长生哥,我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放我下去, 我回去吧, 跟你一起上山也是拖累你。”   “别, 今天采药可全靠你,”长生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得给我采个十株回来。”   云香伏在他肩上坚定道:“好,我一定多采几株,绝不会辜负长生哥的希望。”那草药长得如此奇特, 应当极易辨别, 只要她细心寻找, 一定能采到。   长生一口气将云香背上山顶, 中间都没停顿过一次,健步如飞呼吸平稳,让云香不敢小觑,他这样痩的身子骨,居然如此康健, 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那夜看到的一幕,白生生的胸膛,痩而不柴,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地覆盖在骨架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云香脸红地摇摇头,她在想些什么呢。   “喂,小丫头,”长生不满道,“你在上头晃什么呢,把我当马骑?”   “没有没有。”云香慌忙又摇头。   长生忍无可忍地一箍她的双腿,“老实点。”晃什么晃,身上一股淡香,一晃便在他鼻间悠悠地散开,他鼻子痒得想打喷嚏。   “到了,”长生将云香放下,往前头一指,“喏,快上去采吧。”   云香从长生的背上下来,才发现他们虽然看上去像是在山顶,其实头上还有一块断崖,悬空而生出崖去,乱岩虚虚地与上头的一棵高大的古松沾连,看去摇摇欲坠,在石缝中倒垂着密密丛丛的碧绿草药,上头雪白的须穗在微风中飘荡。   “采吧。”长生幸灾乐祸道。   这草药是他重伤跌落山崖之后无意中发现的,其实这乱石也是因受了他的力才会如此摇摇欲坠。   “这要怎么采?”云香望着那断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采这药根本比登天还难。   “当然是你采,”长生从云香的篓子里掏出一根粗而长的麻绳,在云香疑惑的眼神中将她绑了起来,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死结,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云香道,“等会我就把你放下去。”   “可就算把我放下去,我也够不着那草药啊,”云香摸着腰间的结子,比划了一下长度,“我就算伸直了手,离那草药还有至少一臂距离。”   “很容易,”长生咧嘴一笑,眼中闪动着恶作剧的光芒,“把你吊在那崖下,等着它掉下来就成,它在石缝中生得不牢,时时会掉落,你可得眼疾手快抓住咯。”   这算什么采药法子,云香看着长生疑惑道:“那你往常是怎么采得草药?”   “一样,”长生拉着她来到崖边,“往下跳就是了,你比我幸运,上头还有个人到时可以拉你一把。”   他可是腰间系着麻绳,将绳子系在大树上,自己爬下,在崖下待个一天运气好能得到个两三株,运气不好,往往只是在山上风干一天,末了,口干舌燥地拉着绳子往上爬,每每都将掌心磨破一片。   有了云香,他可就省力多了,将云香放下去之后,老神在在地躺在上头,对着下头的云香吓唬道:“你今天不采个十株八株,我可是不会拉你上来的。”   云香在下头晃荡着,腰间仅系着一根麻绳,山下有风,吹起她的长发,脚下便就是万丈深渊,不禁心中害怕,颤声道:“长生哥,你可要系紧。”   “怕什么,”长生随意道,“这地方我都来了不知多少回,放心。”   嘴上说着放心,手上却依言紧攥着绳子,让云香下去其实比他安全得多,云香个子小分量轻,他在上头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   “啊,长生哥!”下头传来云香一声尖叫。   长生立即抓紧绳子飞扑到崖边,“出什么事了!”探头望去,只见云香笑靥如花地手上拿着一株碧绿的草药冲他摆手,“真的掉了一株下来。”   死丫头,叫得那么大声害他以为真出了什么事,长生怒道:“别晃了,把采药放背篓里,专心些。”   云香“嗯”了一声,小心地将草药放入胸前的背篓,心中只觉得太幸运了,正当她害怕时,突然有株草药掉落,她一伸手竟刚巧接住,真是奇妙。   望着背篓里的第一株草药,云香生出了一些信心,脸上笑意尚未收住,又一株草药扑簌直接掉入背篓,她呆呆地抬头,只见顶上的那从草药在风中微晃,紧接着像下饺子般一株一株地往下掉,不多不少,正好十株。   “长生哥。”   下头传来云香颤颤巍巍的声音,长生不耐道:“又怎么了?”   “我好像采齐十株了。”云香呆呆地说道。   “什么?!”长生重新趴到崖边,俯身一看,一眼便望见背篓里的郁郁葱葱,还有云香那张呆愣的面庞。   将云香拉上,云香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拿起胸前的篓子雀跃道:“长生哥,你快看,真的有十株!”   “别蹦,脚不疼?”长生接过背篓,粗略看了一眼,这丫头怎么会有那么逆天的运道,看云香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   云香对长生不管怎样的眼神都见怪不怪,消化良好,沉浸在娘有药吃了的开心里。   一下就得了十株草药,云娘连准备好的干粮都用不着吃,在长生的背上喜滋滋道:“长生哥,回去我给你炸馒头吃,裹上一些鸡蛋,可好吃了。”   “切,”长生不屑道,“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俩走得早,村里还没多少人,回来时却正是村里热闹起来的时候,许多村民望着长生背着一个妙龄女子,都十分惊讶,纷纷向那女子望去,有眼尖的认出正是当天柴卫捡回来的小姑娘。   “小煞星背着的那姑娘该不会也是个煞星。”   “一家子都是煞星。”   “这回还来了个女煞星。”   村里的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小孩对着他们拍手大笑,云香还没习惯这些,有些窘迫地将头埋在长生的背上,长生察觉到她的动作,抬头冷冷地环顾四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狠厉起来亦十分骇人,将一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那孩子的娘急忙搂住孩子往里走,口中说道:“不哭不哭,”嘴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小煞星娶个女煞星,再生个煞星,这村子没法呆了。”   人还未走进屋,头上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哎呦”,那妇女转过头对着长生道,“你这个小煞星你干什么!”   长生单手拖住云香,另一只手将手中的石子上下抛着,冷笑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柴卫今夜睡在你家门口,你等着倒大霉吧。”   那妇女被他吓住,只能捂着头愤恨地躲回了屋。   其余众人也纷纷吓得回了自家院子,这小煞星平常是任你们说什么都不理,今日背着个女煞星,这样惹不得,看来那女煞星更厉害。   “谢谢你,长生哥。”云香为长生对她的维护十分感动,在长生耳边羞涩地说道。   长生耳朵抖了抖,恶声恶气道:“谢什么,说我煞星随便,说我娶你,那就是在咒我。”   云香被他说得气闷,索性不说话,反正她心里知道,长生方才就是在维护她。   柴卫没想到云香与长生会回来得那样早,他正躺在桂花树下,拿馒头吃着玩,馒头真好吃啊,又香又软又甜,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真是人生美满。   “躺着吃馒头,你不怕噎死。”长生一脚踢了上去,柴卫动作十分敏捷地躲过,立即起身惊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长生完全不理他,懒洋洋地进了屋。   云香高兴地向柴卫展示手上的背篓,背篓里的碧绿草药散发着清香,让柴卫大吃一惊,那采药的艰难他是知道的,他刚捡回长生时,长生浑身是伤,高烧不退,奄奄一息,老李头又死活不愿到他家中来替长生看病,只敷衍地向他说道山上有草药能治。   柴卫不识药材,更不识什么是好药,只是见那草生得奇特,又长在那么险峻的地方,应当是样好东西,冒着危险得了一株回来给长生服下,长生这才捡回一条命。   之后,长生病好得差不多时便经常自己上山采这草药,每日在山上呆上一天能采回一两株已属不错,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工夫,就采了足足十株回来。   柴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香,喃喃道:“云香,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采的吗?”   “说来也巧,”云香欢喜道,“我正着急呢,一阵风出过,那草药便落了下来,掉在我身前的背篓里,柴叔,我先拿上一株给我娘服药。”   柴卫傻眼地点点头,说道:“别忘了也得给长生服一株。”   “长生哥也要吃这药?”云香奇道,他看上去分明健壮得很。   柴卫点点头,“是啊,那小子每三日需得服这草药一次,要不然他晚上会疼得睡不着。”   “为什么?”云香算算日子,从她来柴家院子,今日不早不晚正是第三天。   柴卫摸了摸脑袋,“大概还是受我这天煞孤星影响吧。”   云香不信天煞孤星那一套,想必定是因为长生患有什么疾病,长生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懒洋洋地走了出来,往先前柴卫躺的树下一躺,双手遮住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着,似是要睡了。   柴卫轻声道:“他现在准是喘不过气又虚,难受着呢。”   云香望着他瘦长的身子,眼中又是一热,自己身子难受为什么还将最后一株草药给她,还背着她上下山,他这人,真是讨厌。 第215章 皇后7   云香急忙捣碎了药先去给云娘服下, 再回到院中,蹲在树下替长生捣药,本来她想让柴卫干这活, 可柴卫说他粗手粗脚, 干不了精细活,借口出去打猎,人也溜了,云香只好自己来。   那草药极易化汁,只是白色的须穗碾磨进药汁要费些巧力。   “吵死了, ”长生轻声道, “还让不让人睡了。”   云香柔声道:“很快, 喝了药再睡。”   “烦人。”长生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云香,在长凳上摇摇欲坠地侧躺着,让云香看了担心, 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那一层浅浅的碧绿汁水出现在碗中, 云香连忙上前轻摇长生的肩膀, “长生哥, 起来喝药。”   长生慢慢转身,放下遮住上半张脸的双手,双眼半眯着起身,明显较常日萎靡的精神叫云香看了便揪心起来,扶着长生越发温柔道:“长生哥, 慢点喝。”   一碗药下肚,长生立即睁开双眼,眼前是云香担忧的脸庞,眼中一滴泪氤氲在眼底,如烟雾般萦绕,见他睁眼之后,双目如往常般清明有神,她眼中的烟雾散了,如新月出云,满目生晕,破涕为笑道:“长生哥,太好了,你没事了。”   一粒小小的桂花掉落在她的发间,她仍是为他笑着,没有注意到发上的异常,长生缓缓伸手抚上她的头顶,云香愣住,一动不动地蹲着,那双大手收了回来,雪白修长的指尖夹了一粒浅黄色的桂花,长生淡淡道:“桂花开了。”   那么小,却那么香,让人无法忽视。   云香算是在柴家院子里先稳定住了下来,云娘的身子在那奇特草药的帮助下,一日比一日有起色,云香经常跟着长生上山采药,说也奇怪,这药像是专为云香长得,只要云香下去,那草药便自动自觉地不多不少掉下十株。   长生本来是三日一服,现在这草药得来的如此容易,他也改成每日一服,云香不知道他病好了没,只知道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轻,背着她上山时身轻如燕,跑得快时几乎要飞起来。   说来也惭愧,云香真是天生肌肤娇嫩,像长生说的,脚生来就不是拿来走路的,稍走长些,便会脚上起泡,“天生贵人命,”长生阴阳怪气道,“来,让小的背您下山。”   “长生哥!”云香与长生已非常熟悉,知道长生除了一张嘴说的难听,其实为人最是细心体贴不过,还总爱为他人着想,只是不愿意表达罢了。   就连他嘴上说的倒霉蛋柴卫,长生平素也是维护照顾得紧。   云香拍在长生的背上,望见长生飘起来的胡子,突然奇道:“长生哥,你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胡子,是因为你的病吗?”   长生沉默了许久,才回道:“嗯。”   这病一定很不好,云香不该提的,她有些后悔,便对长生道:“长生哥,我给你唱个歌吧。”   “免了,”长生讥讽道,“你说话声就难听,唱歌肯定更难听。”   “胡说,嬷……”云香差点说漏嘴,“莫要小瞧了我。”她在吕氏受训时,唯有歌艺不受那嬷嬷的挑剔,清了清嗓子,哼起了他们村中的小调。   那调子轻快明朗,是孩童们在外玩了一天,顺便捕鱼捉虾,满载而归时唱的童谣,曲子里满是平凡生活的幸福。   “好听吗?”一曲唱完,云香自信满满地问道,这样的曲子任是谁听了都会感到高兴的。   “难听,像鸡叫。”长生刻薄地说道,成功引来云香郁闷的一捶,在云香气呼呼地埋头时,他的嘴角才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吕其深站在书房边写字边询问手下。   手下低声回道:“已经有眉目了。”   “别打草惊蛇,”吕其深在纸上写下一个“若”字,沉声道,“奇货可居,伤了一根毫毛都是损失。”   “是,大人。”   吕其深继续写,又闲适地问道:“那边呢?”   “村中多为刁民,十分难缠,属下派人旁敲侧击,都咬死了村里没有出过一个云娘。”   “呵,”吕其深笑了笑,收起笔,拿起刚写完的这副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不过几个村民,用得着旁敲侧击,不答,就先杀上几个,我就不信他们有多硬的骨头。”   “是,大人。”   吕其深摆摆手,“下去吧。”将那幅字上下打量一番,复又折好扔入匣中,他的抱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那云娘到底躲到哪去了,当年她怀着身孕逃走,吕其深也并未太过在意,他会有很多血脉,一个卑贱的歌姬生的孩子,便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与那些姬妾生的孩子,不是早产难产便是生下来之后夭折,他堂堂吕氏族长,现在只能抚养旁支的孩子作继承人,就算他们也是吕氏血脉,终究不是他吕其深的孩子。   如果云娘生得是个儿子就好了,吕其深攥紧了手上的玉扳指,他一定会将吕氏大业传承与他,如果是个女儿……吕其深皱了皱眉,罢了,若是个女儿也总该有些用处,他吕其深的孩子,若是能长大成人,不会是无能之辈。   ……   云娘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终于能下地自如地行走,帮着云香一起料理起柴家这个大院子,她毕竟不像云香,云香前世也不过十七岁的年华便香消玉殒,吕氏将她接回族内,也未教过她什么操持家务的本事,厨艺还是学了为去讨霍知澜的欢心,操持家务上比云娘差了一大截。   柴家这个大院在云娘的操持料理下愈发齐整漂亮。   过了一段时日,云娘彻底好了,云香欢喜极了,使出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桌菜庆祝,顺便像柴卫与长生道谢,感谢他们多日的照拂,刚开始听母女俩感谢时,柴卫还在傻乎乎地笑,还是长生踢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柴卫才反应过来,这是谢完就要跑了啊!   以前没吃过人吃的饭菜,柴卫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了,现在知道真正的饭菜有多好吃,柴卫怎么舍得云香走?   他可不要什么脸面,直接捶胸顿足地在饭桌上嚎啕大哭,撒泼打滚地让云香别走,云香窘迫不已,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长生,长生自顾自地喝汤,完全不管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慢悠悠地喝完一碗汤之后,才抬起眼皮对着云香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还在哭嚎的柴卫愣住了,良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指道:“不孝子!”   云香母女走了,偌大的院子一下变得空落落,分明这院子先前也是这样大,可现在柴卫坐在这院子里觉得这院子大得让人想哭,他是个想哭就哭的性子,坐在地上像个小孩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想有个家,有长生,有云香,有云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有满院子的笑声,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他与长生两个大煞星对着小煞星,没意思透了。   长生不理柴卫,放下碗筷,回到自己屋中,屋子的桌上有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包银子,长生将银子往床头一扔,那银子“咚”的一声嵌入床头木中,还有一个小包裹,打开里头是整整齐齐的十株草药还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十分大气雅致,上头写着:长生哥亲启。   会这样叫他的除了云香不作他人想,长生面无表情地打开,里头又是一些感激的话语,最后写到她过十日便来寻他一次,他们一同上山采药。   长生将信也一样扔到床头,谁稀罕。   躺在床上嘴唇抿得死紧,来回摆动,唇边的胡子跟着像扫把似的动着,跑,看你能跑到哪去,长生抓起床头的信放在枕头底下,哼,小丫头,等你哭着回来,把你在院门外先晾上一两个时辰,叫你还想着跑。   云香与云娘在村子里想问问村长住在哪,却被村里的人避之如蛇蝎,望着村里的人害怕躲闪的眼神,云香突然想到那日与长生回来时,那些村民的言语。   恐怕他们已将云香和云娘也当成了煞星。   与云娘解释之后,云娘皱眉道:“云香,这村子里的人怎会这样想,要不咱们离开这儿,换个地儿落脚。”   云香站在原地踌躇,她在想,若是她们走了,离开这村子,谁来照应柴卫与长生呢?这村子里的人都当他们是煞星,根本不愿理他们,长生那古怪的病也不知好了没,她去采草药是易如反掌,换了长生可就十分艰难,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看着云香犹豫不决的模样,云娘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拉着云香的手道:“阿香,你告诉娘,你是不是想回柴家院子。”   “娘……”云香有些为难地看着云娘,不知该怎么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发自内心觉着柴卫与长生是好人,不该过得那样苦,先前她没遇上他们,就算了,她遇上了,再丢下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   云娘叹了口气,“若是他们是一对母女,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带你留下,与他们搭伙过日子,可他们是两父子,这,不合适呀。”   “可是娘,若是没有长生哥,您的身子就不会调理得这样好,他们真的是好人。”云香恳求道。   云娘突然双目一亮,对着云香道:“阿香,你跟娘说实话,你想留下,是不是看上了那个长生?” 第216章 皇后8   云香的脸腾的红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   云娘摇摇头,她是过来人, 瞧她极力否认的样子, 知道她是心里喜欢自己却还不知道,“好了,娘不说了,傻孩子。”那长生看上去倒是个可靠人材,与云香很是相配, 就是脸上那一大把胡子古怪了些。   母女二人还是往柴家院子走, 刚走到院外便听见柴卫大哭的怒吼声:“你去给我把云香找回来!我好不容易给你捡了个媳妇, 你怎么就看不住!”   长生双手抱着手臂,冷眼看他在地上撒泼打滚,冷淡道:“放心,跑不了。”   这都快大半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柴卫捡回来的, 在柴家这院子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长时间, 定会将她们也当成煞星, 这村子,除了柴家院子,她们没处可去。   可若是她们离开村子了呢?长生皱着眉心中有些不安,不会的,云香性子软, 他没说病好,既然约好了要与他一同上山采药一定会回来的,可万一呢,万一这小丫头突然心肠一硬,这回若是打定主意要出村,恐怕已经快走到村口了。   不行!长生大步流星地往院门口走去,柴卫在他后头喊着:“快去追!”门刚打开,就见云香与云娘二人站在门口,云香的脸都红成了柿子。   “还知道回来。”长生冷道,转身背着手,十分不在意地往里走,云香偷偷看他离开的背影,因她低着头,正可以看到他背着的手,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手指却在愉快地上下拨动,透露出他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在意云香的去留。   比起长生,柴卫表达喜悦的方式就直白多了,他跳起来哈哈大笑,对着云香道:“云香云香,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真是活菩萨!”愿意与他们两个大小煞星待在一块儿。   “柴叔,”云香放下包袱,与云娘俩人向柴卫道,“可能还是要多麻烦您一些日子。”   “不麻烦不麻烦,”柴卫连忙摆手,“我最喜欢你们住在这儿,长生也喜欢,最好永远都别走了。”   长生手上拿着那包银子又走了出来,往云香怀里一扔,冷道,“下次要走就直接走,别留银子,当这里是客栈?”   云香有些窘迫,柴叔连忙“呸”了三声,“什么下次,云香再也不走了,云香你说是不是?”   “柴叔,我先跟娘回屋。”云香不回答他,带着微笑不语的云娘往院子里走。   等母女二人走后,柴卫狠狠地捶了一记长生的胸口,“你刚刚胡说什么。”   “她们总要走的。”长生淡然道,还有半句话他没说,他也总是要走的。   他的伤已全好了,那日他们追杀他至崖边,一掌将他打下山,估计是认为他死了,那一掌直接将他震得五脏俱损,若不是天不亡他,他早已是个鬼魂,谁能想到世间难寻的长生草会长在这样不起眼的村落山上。   吕其深好大的狗胆,竟敢串通他身边的人谋害他,他是皇室孤脉,杀了他,吕其深难道想自个儿谋朝篡位不成?吕氏延绵百年的清名当真是被他踩到了脚底。   长生握紧双拳,虽然比起尔虞我诈的权势中心,他更喜欢现在这样平淡如水的乡间日子,可他不得不回,这天下,是他的担子,谁叫他生在皇家,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长孙。   若是云香她们真要走,将柴卫那个倒霉蛋一齐带走,离了这个村子,过普通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个圆满。   至于他,将背负重担,孤身回朝。   经了这么一场闹,云香晚饭时都不敢看长生的脸,长生倒是神色如常,吃了饭就放了碗筷,自去院子里练拳。   云香偷偷看他,只觉得长生打的拳路极其地快,出拳时那胡子随着动作上下翻飞,使他潇洒凌厉的动作平台添了三分滑稽,她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   一旁看着云娘摇摇头,少女怀春总是昏哪。   夜里,云香躺在床上,不禁回想起长生今天那上下拨动的手指,嘴硬心软,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前世她长到少女的年纪,便被吕氏从云娘身边夺走,还未体会少女心事便懵懵懂懂进了宫,嫁予霍知澜,霍知澜与她相敬如“冰”,是以她从未尝过情滋味,如今已情窦初开却不自知,只奇怪为何自己会这样,一想起那讨人厌的长生,便睡也睡不着,只想笑呢?   隔着半个院子,长生也睡不着,枕头下压着云香的信,让他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干脆将信拿在手上,却觉这信像是烫手似的拿不住,想干脆揉成一团忍了,手指一微弯曲,便又伸了回去,舍不得。   他不像云香,什么都不懂,明明已极力避免心动,为何还是对那样天真的一个小丫头放不下,他生在皇室,将来会继承大统,早已对自己的婚事认得很清楚,没有什么情爱喜好,对于自己的正妻,他最大的期待也不过是明理懂事,政治伴侣。   乡野丫头,娇气爱哭,性子过于柔顺,天真懵懂,安于现状,除了做饭的手艺尚可,唱歌唱的尚可,温柔善良尚可,眼大肤白尚可,听话懂事尚可,字迹娟秀尚可,其他根本没什么优点。   若他真是个乡野村夫,也不会……   长生苦笑一声,他会,他会的。   可他并非乡野村夫,那地方根本不适合她,别妄想了,长生闭上双眼,若是真的心疼她,就该离得她远远的。   隔了半日路程的回水村正受到一群黑衣人可怕的威胁,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老弱妇孺的脖子上,带头的人佩着一把流火形状的长刀,淡笑道:“若是还没人知道云娘的下落,我便先拿这几人的人头来给你们提个醒。”   笑过之后,他带来脸色沉了下来,“我数到三,到时手起刀落,可别后悔。”   “一。”   凄厉的哭声划破漆黑的夜空。   “二。”   许多村民已经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惨状,哭着晕了过去。   “三。”   “等等!”张伯从人群中奔出,跪倒在地,对不起云娘,这是村里这么多人的命,他赔不起啊!   “她们母女俩就是在这儿下车,”张伯颓然道,“之后我就不知道了,请你们放过我们村子里的村民,要杀就杀我一个吧。”   那带头人却不再理会张伯,直接招来探子,“去附近几个村落探查一番。”上马疾驰而去。   新的一天,又是有云香和云娘的一天,柴卫脸上笑开了花,哼着歌转着圈来到后厨,趴在厨房门上,对着正在做早饭的云香道:“云香,你煮得什么,好香。”   “茶叶蛋,我还炸了馒头,”云香手上忙着,对着柴卫道,“马上就好,柴叔你去看看长生哥醒了没。”   “长生那小子,睡过就不用叫他吃早饭了。”柴卫酸溜溜地说道,人还是屁颠屁颠地往长生的院子跑,对着长生的房门大吼道:“长生,云香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你找死是不是?”长生一脚踢开门,被柴卫敏捷地一躲,笑着向长生扭道,“我不找死,我找长生。”   长生懒得理他,拿起挂在门口的短刀,往水缸走去。   “干什么,洗刀啊,”柴卫眨眨着眼睛,跟在长生后面,“那刀昨天我杀了野猪之后,刚洗过,干净得……啊!”柴卫一声惨叫,声音都变了调,只因长生竟然在割他那把大胡子。   柴卫磕磕巴巴地说道:“长、长生、你、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对着水缸,长生利落地将胡子剔光,露出清俊的脸庞,捧起一把水,将脸洗了洗,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柴卫道:“若是在这村子里过不下去,便跟着云香她们娘俩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什、什么?”柴卫张大嘴说完之后,看着长生深邃的桃花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走?”   长生点点头,“照顾好她们。”   “不行!”柴卫一屁股坐在地上,预备撒泼打滚,“这宅子镇着山脉,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走,我不会照顾人。”   “谁要走啊?”云香端着满满一盘子金黄发亮的炸馒头,狐疑地看着背对着她的长生,犹豫道,“是长生哥吗?”   “是,”长生转身,面对着云香,“我要走了。”   云香瞳孔倏然放大,手中端着的大碗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柴卫心疼地扑了上去,捡起地上的馒头片往怀里塞,对着长生怒道:“都怪你!胡说八道!馒头都脏了!”   云香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站在她面前的是长生,可分明又不是长生,是她熟悉的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可他为什么与霍知澜生了一模一样的脸?   “霍知澜的命真硬,居然让他跑了回来,既然这样,那便送吕馥进宫,”吕其深丝毫不避讳还在一旁的吕馥,冷笑道,“皇室的后代只能从我吕氏的肚子里出来。”   就这么一句话,让吕馥孤身进宫,在宫中那大囚笼中过完了她短暂如夏花般的一生。   望着眼前的长生,云香眼中泪珠涌动,为什么,为什么她今世偏偏会喜欢上霍知澜? 第217章 皇后9   霍知澜猜到她会哭, 却没猜到她会哭得这样绝望,双目失神地望着他,整个人仿佛空洞了一般, 只有眼泪不断地从眼中涌出, 柴卫捡完了馒头,心疼地吹了吹,却见两人互相望着,脸上神情俱是一样的痛苦,忙踹了长生一脚, 很意外, 竟然让他踹中了, 他心虚地说道:“你快去哄哄她。”   霍知澜原以为他会走得毫不留情,可当真的看到云香如此伤心时,他还是心中巨震,满腔豪情险些被打了粉碎,“云”可等他刚出声想上前时, 云香便毫不犹豫地转头跑了。   这回不用柴卫喊, 霍知澜也连忙追了上去, “云香!”   云香自是没有他跑得快, 刚跑到后院,便被霍知澜抓住了手臂。   “抱歉。”霍知澜说了这两个字之后,竟再也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与她,是不可能的。   云香不敢再回头看他,忍住泪水,强作镇定道:“没什么可抱歉的,你走吧。”   她这样干脆的态度反倒让霍知澜放不下心,他低声道:“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云香抽噎道,“你要走,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走了,我就不好了吗?”   这话说的是气话,霍知澜强行将她拉回,让她面对着他,可云香哪里愿意看他,还是将脸偏向一旁。   霍知澜只好就着这古怪的姿势,痛苦道:“我出身大户,家里有一大家子家业等着我去承担,你不知道,越是大家族,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就越是多,我回去,是担我该担的责任,你留下,是过你该过的好日子,你懂吗?”   “我不懂,”云香转过脸来望着他,“我是你什么人,你回不回去,与我留不留下又有什么关联?”   她已完全懂了霍知澜所说的“大家族”是指什么,霍知澜要回宫,算算日子,再过一年不到,他便会登基为皇,之后吕氏嫡女获封皇后,独霸后宫,这些是前世她与霍知澜的记忆和人生,可现在眼前这个霍知澜,还是那个霍知澜吗?   “你懂,你现在只是在故意气我,”霍知澜拧着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哪怕这段情没有结局,他还是要让云香知道她并不是一厢情愿,“我对你的心意,如同你对我一样。”   你对我的心意怎么能同我对你的心意一样?我喜欢你,是想与你过一生一世的平凡日子,你呢,不过是落难时的一时消遣,等你重归高位之后,不还是要娶高门贵女,那个人可以是吕馥,也可以是吕氏任何一个女子!   云香有千般心思万句话语要说,可她不能说,最终只有说道:“你走吧。”   霍知澜看着她含泪的双眼,心中绞痛,却也只能忍痛放手,转身慢慢离去,将他心爱的小丫头留在这个世外桃源,而他该去往他的人间险恶。   “长生哥!”云香带着哭腔大喊一声,霍知澜的脚步倏然顿住,身后又传来云香的喊声,“你别走!”   你回头吧,回头当我一个人的长生哥,好不好?   霍知澜回头望她一眼,云香惊喜地往前,却见他依然决绝转身离去,云香站在原地,终于死心,他是霍知澜,是天下未来的主人,怎么会为了一个乡野女子停止他的征途霸业?他终究不是她的长生哥。   柴卫在院子的水缸里细致地将馒头洗净,咬上一口,味道还成,哎,幸好馒头洗洗还能吃,不然他要气死,长生那嘴硬心软的小子,云香眼泪一掉,他还走的成?柴卫嘿嘿一笑,就等着长生回来打脸。   “有人在吗?”院外有人高声叫门。   柴卫心中称奇,真是怪事,他这院门四十年来从未有人敲过,他捧着馒头,新奇地喊道:“谁啊?门没锁。”他这院门不用锁,没人敢随便进。   门被推开,外头站了一个高个子男人,身着黑底金云长衫,腰间佩着长刀,面带和善的笑容,“我来接云娘和云香回家。”   “接云娘和云香?”柴卫有些疑惑,云香不是说她家中只剩下母女二人,其余都死光了吗?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穿着绸缎衣衫,看上去不像乡间村夫,而且哪有人来接家人,还带着把大刀。   柴卫独自生活了那么些年,处事与常人是有不同,但他绝对不是真像长生说的那样是个傻子。   又或者说,此人懒得伪装,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   “你等等,”柴卫迈着小碎步跑回院中的饭桌上,将馒头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对着门外的人说道,“你进来。”   他的语气真是古怪,不像请什么客人进屋,倒像是招猫逗狗,不过吕申已提前探听清楚,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头脑有些问题的,不疑有他地踏进屋内,一等他进屋,柴卫便拿起立在一旁的门栓,把门直接栓好。   动作完毕之后,他转身看着吕申道:“你是来找云娘她们麻烦的吗?”   吕申眉心一跳,这傻子村夫好敏锐的直觉,笑道:“我说了是来接她们回家的,怎么会是来找她们麻烦的呢?”   柴卫点点头,“原来是来找我麻烦的。”原地一跃而起,以吕申无法想象的出脚速度一脚踢在他的心口,吕申猝不及防受了这一脚,人直直地往后飞去,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住,口中吐出汩汩的鲜血,晕了过去。   “你真讨厌,难道不知道这里已经是云娘她们的家了吗?”还要接她们回哪个家哦,柴卫很生气,上去又补了一脚,那一脚将吕申的腿直接踩断。   霍知澜出来时,便见柴卫蹲在一人旁啃馒头,地上一大滩血迹,柴卫见他来,邀功似的向他挥手,“长生,有坏人,我将他打伤了。”   黑底金云长衫,流火佩刀,这是吕氏族人,吕其深的眼线竟然来得这样快,他已非常小心,没想到还是暴露了身份,此地不能呆了,“通知云娘她们收拾包袱,我们现在就走。”   “为什么要走?”柴卫跳道,“我说过我们柴家这座宅子是镇山脉的,我得守着它。”   “守着它,你就没命了,”霍知澜切了一下那吕氏人的脉,还没死透,伸手直接利落地扭断了吕申的脖子,在柴卫惊讶的眼神下抹了抹手,“我去叫云香和她娘,你自己收拾东西。”   “如果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收拾好。”霍知澜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将柴卫吓得咕咚咽下一口口水,长生好凶,当然他原先就凶,只是现在更凶,凶得他都有些害怕。   霍知澜匆匆赶回云香母女俩住的院子,云香已收拾好了包袱,她原本也是想走,见霍知澜冲进来,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霍知澜却顾不上说什么解释的话,只急道:“快走。”   “你、你要带我走?”云香惊疑不定地问道。   来不及说那么多,霍知澜牵起云香的手,云娘也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见到院子中吕申的尸体时,母女两个俱是惊叫一声,交换了个眼神,这是吕家的人。   霍知澜以为她们是被死人吓到,忙说道:“这人是冲进来自己撞死的。”   柴卫捧着他的一包袱馒头听得目瞪口呆,长生可真是胡扯得太厉害了,傻子也不能信吧,没想到云香母女二人竟呐呐地点点头,像是信了,不再追问。   柴卫看得一头雾水,长生经常说他是傻子,可这里到底谁是傻子?   因认为抓两个女子应当易如反掌,所以吕申是一人进的村子,云香之后要安排吕氏嫡女的身份,寻她需要低调行事,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了船,送命于此。   见吕申迟迟不归,吕丁觉得有些奇怪,这么简单的一个差事,怎么吕申办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纰漏。   吕丁的个性相较吕申完全不同,吕申办事激进,吕丁则谨小慎微,是以他们二人经常一同办差,吕丁带上所有的属下探子,潜入村中,来到那个收留了云香母女的柴卫家的院子外,院子里寂静无声,吕丁伸手向前一指,一干人等直接跃入院中,吕丁一眼便瞧见了吕申的尸首。   “糟了!”吕丁怒道,“人跑了!快追!”话音未落,突然脚下一软,却见周围的人全都脚软倒在地上,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下的地面开始颤动!   云香四人刚出了村,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柴卫回头对着村里升腾起灰烟的地方哭道:“完了完了,山脉长起来了。”他就说他离了宅子,那山脉就压不住了。   霍知澜只当他是又犯傻,催促道:“快走。”   吕申与吕丁,一个因冒进而死,一个因谨慎而全军覆没,可见性子不是他们死的原因,而是今世注定他们今日会命丧于此。   霍知澜本想与他们三人分道扬镳,可他担心吕家的人抓不到他,会拿他们三人开刀,只能先与他们一道,等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他再离开,让他奇怪的是,云香似也不反对。   前世就是吕申抓的她,云香靠在树下瑟瑟发抖,吕其深终究还是找到她了,他还想将她抓入宫中吗?   “云香。”   “啊!”云香吓了一大跳,转头才发现是霍知澜,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霍知澜,于是转过头去,继续望着沉沉的夜色。   “你有什么打算?”霍知澜问道。   云香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找个地方与我娘安顿下来。”   霍知澜点点头。   “然后找个人嫁了。”   霍知澜点着的头僵住了。 第218章 皇后10   虽说心中已做好准备要放云香自由, 想她以后也一定会嫁人生子,可心里知道,与亲耳听到, 完全是两码事, 霍知澜被云香噎得难受,复又忍不住嘴贱道:“你脚太大,嫁不出去。”   先前云香只当他是长生,长生便是爱这样说些刺人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意,云香已习惯了, 可眼前这人是霍知澜, 云香就觉得古怪极了, 霍知澜分明是个风度翩翩的真君子,哪会这样与人说话,可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霍知澜。   看着云香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神,霍知澜有些心虚,自从他向云香暗示表白心迹之后, 他总觉得云香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是不是仗着他喜欢她, 就想欺负他?霍知澜可不会屈服, “我说的是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云香突然问道。   霍知澜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是皇长孙,名字在民间都是忌讳,她一个乡野女子应该从未听过,告诉她也无妨, “霍知澜。”   云香彻底死心,直接起身走到另一棵树下,背过身去,完全不理他。   看着她写满拒绝的背影,霍知澜心中烦闷不已,他现在实在太古怪了,想的与做的完全不同,心中想着自己与云香是不可能的,不要再去动什么妄念,不要与她说话,也不要看她,快刀断情丝,可他一看到云香,就忍不住想上前与她说话,想听她再甜甜地叫一声“长生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霍知澜心中暗道,现在决不能与云香再说一句话,再看她一眼。   “长生,”柴卫拿着一个馒头递给他,推推他的肩膀道,“去拿给云香吃。”   “你自己去。”霍知澜冷道,将手中的馒头还给柴卫。   柴卫挠挠头,“可跟云香闹别扭的也不是我呀。”   “滚。”霍知澜懒得理他,起身往林子里去了。   柴卫这才觉得长生回来了,对嘛,长生就是这样冷冰冰阴阳怪气的才让他觉得亲切,将馒头重新收回怀里,他就等着,等长生改变主意回来,长生会心软的,他了解他。   不消片刻,霍知澜重新从林子里出来,手上提着一只野鸡,扔给柴卫道:“吃些热的。”   “这是死的,不是热的。”柴卫愁眉苦脸地接过那野鸡。   “你不会请人去做?”霍知澜眯起双眼,一双桃花眼威慑力十足。   柴卫却像看不懂似的苦恼道:“荒郊野外的,请谁去做呢?”   霍知澜忍无可忍,飞起一脚,柴卫动作也十分敏捷,堪堪躲过,嘴上还在说着:“到底请谁呢?请谁呢?请谁呢?”   “云香!”霍知澜怒道。柴卫连忙扯着嗓子喊,“云香,长生叫你!”霍知澜对柴卫无可奈何又气又恨,心中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看云香的方向,柴卫的声音这样大,云香却坐的稳如磐石,动也不动一下。   霍知澜心中气闷,转身又往林子里去。   见两个孩子这样闹别扭,一旁休息的云娘也忍不住了,起身走到云香身边,轻声道:“云香,你跟长生这是怎么了?之前还不是好好的。”没想到那长生剃了胡子那样俊俏,与云香看起来更般配了。   “娘,”云香抱住云娘,终于能发泄心中的委屈,“长生他不是柴卫的儿子,他是柴卫捡回来的。”   云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可他是大家族出生,我们俩是不可能的。”云娘摸着云香头发的手僵住了,云香怎么会与她一样,陷入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之中,这可是很危险的事,她忙对云香道:“阿香,若真是如此,你一定要尽早忘了他才好。”   “嗯。”云香闷在云娘怀里,眼中又掉下一滴泪来。   站在树顶的霍知澜听得分明,看得更清楚,那一滴泪像是落在他的心上,叫他的心湖泛起苦涩的涟漪,是啊,尽早忘了他才好。   云娘安慰了云香一会儿,被柴卫大呼小叫地唤去,等云娘走后,云香靠在树上,望着残缺的弦月,喃喃道:“叫我怎么忘得了。”   霍知澜心中一跳,又麻又疼,他像是被分割成两个人,一人理智地站在树上不肯现身,一人早已经跳下树去,抱着云香沉声道:“别忘了我。”身体里的两人虽想法不同,却一样的心如刀割,原来斩情丝这样疼,比他跳下崖时还要疼。   那一夜,霍知澜在树顶看了云香一夜,说什么不要再多看她一眼,都是放屁,分明是想再看她一眼,多看她一眼。   四人赶了三天的路,总算赶到一个繁华的小镇,霍知澜为了怕吕氏追踪,头上戴了个兜帽,柴卫说他这样反倒惹眼,应该换副装扮,云香与云娘也想变装一番,于是四人在一间客栈落脚,分开变装。   柴卫替霍知澜粘上胡子,边粘边嘿嘿笑道:“等粘好了胡子,云香就会又喜欢你啦。”   霍知澜的额头青筋迸起,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柴卫分析道,“你瞧,先前你说话怎么混账,云香都对你笑眯眯的,可自你那天剃了胡子,云香便看也不看你了,定是因为你剃了她喜欢的胡子,她生气了。”   霍知澜沉默了,有胡子时,他是长生,没胡子时,他是霍知澜,从某种意义上说,柴卫这个傻子可谓是一语道破天机。   重新粘回胡子的霍知澜有些紧张地等在云香屋门口,不知云香看到他这副模样,会不会脱口叫他一声“长生哥”?   哪怕只是假的,让他再做几天“长生哥”也好。   门开了,出来的是个土黄脸花麻子的姑娘,霍知澜一眼就认出是云香,云香抬头瞧见霍知澜的装扮,她愣了愣,眼睛一亮,复又在霍知澜期盼的眼神中熄灭,侧身走出门来,一句话也没同他说,对他简直可以说是视若无睹。   怎么能这样狠心?霍知澜捏着拳头暗道,女人绝情起来可真是比男人还干净利落,但他复又想到,那天皎洁的月光下,云香喃喃地说着“叫我怎么忘得了”的模样,心中又暗骂自己,云香哪会那样狠心,她都是硬装出来的。   云香与云娘说好去镇上逛逛,看看这个地方适不适合落脚,先前他们在村里落脚,这回她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在人烟众多的镇上住下,应当能躲过一段时间。   这镇子比云香想象当中的还要繁华,云香还看到了许多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店铺,街上行走的女子们都打扮得十分精致,云香暗想,若是能在这里落脚,她可以做些胭脂来卖,前世在后宫太过寂寞,她便无聊做了些胭脂,倒是细腻轻薄,红若晚霞,可惜再美的胭脂,擦了也无人欣赏。   霍知澜在暗中跟着云香,瞧她的眼神不断在胭脂水粉盒上流连,想她许是久居村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物件,十分地心疼她,等云香逛了一圈回到客栈后,他又偷偷溜出来,去那胭脂铺里买了云香看得时间最长的一盒胭脂,揣在怀里往回走。   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酒楼传来的说书声里提到了他,准确地说是提到了皇长孙,霍知澜混进人群上楼,隐在后头暗暗留意。   那说书先生一口京城口音,将扇子一展开,便滔滔不绝地讲了开来。   “话说上回皇长孙赴山西赈灾,却在返途中不知所踪,当今圣上龙颜大怒,命京城禁卫悉数出动,势必要找回皇长孙,可没想到,这一找就是半年,皇长孙却是杳无音信,皇上为了寻回皇长孙,赴万佛寺为皇长孙祈福,恰逢本明大师归来,为这皇长孙的下落算了一卦,这一卦惊天地泣鬼神,各位猜怎么着?”说书先生合上扇子,喝了一口茶,向众人卖了个关子,这是示意大家打赏,观众纷纷掏出银钱往前头的水缸里扔去。   还能怎么着?霍知澜不想再听,转身正要离去,却听那说书先生一敲桌子,朗声说道:“还真将皇长孙给找着了!”   霍知澜双目微缩,什么,皇长孙找到了?!那他算什么?转身继续听,却听那说书先生将扇子别在脑后,嘿嘿一笑,“且听下回分解。”   那说书先生今日赚了不少,拎着钱袋子哼着小曲正想去那翠浓院消遣消遣,却被一个大胡子在胡同里拦住了去路,他脸色一变,刚要跑,便被那人直接拎住衣领,他忙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银子都在袋里,你随便拿,你随便拿。”   “我问你,皇长孙找着了是怎么一回事?”那大胡子沉声问道,揪紧了他的领子,“我不想听废话。”   “是是是,七日之前皇长孙便由吕相寻得,现已回朝了,”那说书先生极其精炼地说道,“这消息是我在京中跑商的亲戚所说。”   霍知澜放开他,“滚。”   那说书先生头也不回地攥着钱袋撒腿就跑。   到了吃饭的时候,云香却不见霍知澜的身影,他人呢?虽她现在还是不理他,可有他在,她心里总是多了一分安心,他人一不在,她就七上八下地十分担心,见她紧锁眉头焦急的模样,柴卫忙拱道:“长生出去了,你去找找他呗。”   正当云香忍不住要起身时,霍知澜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双目沉沉,大步流星地走来,停在她的身侧,从怀里掏出一个雕着桂花的胭脂盒,“给你。”这情,该到断的时候了。 第219章 皇后11   云香拿着手上的胭脂盒有些发愣, 刚想说她不需要,霍知澜已走入屋中,再出来时他手上已拿着小包袱, 对着三人道:“此地安全, 可定居,保重。”说完,深深地看了云香一眼,眼中满怀哀伤缱绻,云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他这样温柔的眼神, 像是此生深情尽付。   “保重。”霍知澜又说了一遍,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等霍知澜的身影真的消失在三人视线之中, 柴卫才一个跳起,怪叫道:“长生,你去哪?!”他想追,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看云娘与云香二人,留她们两个女子在客栈又不放心, 不追, 只能向云香抱着一丝希望道:“长生是不是去给咱们买什么好吃的了?他还会回来的, 对吗?”   云香低头看着手上的胭脂盒, 胭脂盒上雕着一株桂花,小小精致的一朵,洒了金粉,还未打开,便有一股桂花的淡香飘出, 她微微笑了笑,眼中滚下一滴泪,将胭脂盒上那朵香桂晕开,“不用等了,”抬起头,脸上笑容灿烂,“他不会回来了。”   三人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云香进屋将胭脂盒收好,霍知澜说这里能住,那必是安全,她对着云娘道:“娘,你们在客栈休息,我再出去一趟,看看镇上有什么空闲屋子买卖。”   云娘知道她心中也不好受,留在客栈也是胡思乱想,便点头应了,柴卫现在是行尸走肉,只蹲在那念叨长生,也不管云香要去哪。   这繁华的小镇便是她后半生要住的地方,云香走在街上,四处看着,很不错的地方,富饶繁华,人流如织,大隐隐于市,等霍知澜娶了皇后之后,吕氏应当也不会执着于将她找回,一个牵制霍知澜的傀儡位置,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可以过上她梦想中的日子。   云香向客栈掌柜打听了镇上牙人的住处,便往牙人的住处走去,她边走边不断回想起与霍知澜相处的这段日子,前世她与霍知澜不过一年夫妻,见面屈指可数,她只知道他是个好皇帝,虽然她是吕氏女,但他却待她很尊重,性情宽厚但绝不软弱,怎么想,都想不到长生竟是霍知澜,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脑海中想着,脚步也乱了,抬头时竟发现自己已然走过了牙人的住处,云香暗骂一句,还在想些什么,你过你的乡野生活,他当他的九五之尊,与你有何干连,这么想着,她抬起头专心地看着眼前的路,回头又走了一回儿,才瞧见那牙人的住处。   扣了扣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来开门的是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着云香,噘着嘴不说话,云香瞧他可爱的模样,不禁柔声道:“小娃娃,你家大人在吗?”   那孩子点点头,奶声奶气道:“爹爹和娘在打架。”   云香有些尴尬,刚想说那她改日再来,手却被那小娃娃抓住,一个劲地将她往里拽,“姐姐你快来让他们别吵了。”   孩子虽小,却极为伶俐,知道家中的爹娘好面子,若是有人来,定会偃旗息鼓。   云香对小孩最是无法拒绝,只好随着那小手往里走。   屋子里正传来震耳欲聋的吵声。   这对夫妻,一个是说书先生,一个是牙人媒婆,俱是靠嘴上功夫吃饭,互相骂起来声如洪钟,毫不留情。   “你这恶婆娘,别打了!我说了没去就是没去,你怎滴不信我!”   “嘴上生疮脚底长脓的贱骨头,翠浓院的姑娘且盼着你呢,哈?我都瞧见你从翠浓院那胡同里出来了,还说没去?你当老娘这双招子是摆设?我今天非废了你不可!”   云香没想到这夫妻两人是在吵些风流事,她有些羞窘地蹲下对那孩子道:“你先去外头院子里玩,姐姐去劝劝他们。”   那娃娃点点头,乖乖地一蹦一跳跑回院子。   云香舒了口气,手刚放到门上,便听里头的男子声音叫道:“我跟你说实话,我本来是要去的,哎哎哎,别打,这不是后来没去嘛看你急的!在胡同里遇上个大胡子男人,差点没把我掐死,你瞧瞧我脖子上还有印呢?”   大胡子男人?云香立刻想到了霍知澜,她放下了想敲门的手,凝神继续听两人说些什么。   “什么?让我瞧瞧,哎呀,那挨千刀的,他掐你作甚?”   “问了我什么皇长孙的事儿,许是同行,嫉妒我消息灵通呢。”   “那你说了没?那消息我可是从宋三手上花了大价钱买的。”   “命都要没了,当然得说了,你还想当寡妇不成。”   小镇远离京城,许多京城消息传递地极慢,贩卖消息是他们常做的事。   云香听了有些糊涂,她可以确认那人所说的大胡子便是霍知澜,只是皇长孙的什么事儿,会让霍知澜大怒,听了消息就匆匆要走,难道京中出了什么事?   前世这段日子她被关在吕家训练,对京中消息也并不熟络,吕其深把她当成一样摆件,说些什么计划全然不避开她,只依稀记得就是在这段日子霍知澜重返朝廷,只是具体到哪一日她就全然不知道了。   “皇长孙既然回来了,京中肯定热闹,后头你可得自己多留意些消息,别什么事都要我操持,整天就知道喝花酒。”   “没去喝没去喝,说了好多遍呢。”   两人眼见又要吵起来。   云香往后退了一步,敲了敲房门,里头的声音立刻停了,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精干瘦削的女子,从背后关上门,上下打量了云香一番,见她面黄貌丑,应当不是什么风流债,于是笑道:“这位姑娘,来找我?”   “是,我初到镇上,想找个地方落脚,都说金夫人您在这里办这事儿办得极好,故特来相求。”云香直接掏出袖中的银子塞到眼前的女子手中。   那金夫人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却如此干脆,脸上笑开了花,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与我说了,我三日内便能办妥。”   “两进的小院子,幽静些,邻里之间是正经人家的便好。”云香边说,金夫人边不住点头,向云香干脆道:“不用三日,两日我便能办成。”   “多谢,”云香言明她们在客栈的住处之后,对着金夫人低声道,“夫人,听说您这还买卖京中消息,可否与小女说说呢?”   “你这姑娘爽快的性子我喜欢,”金夫人笑道,“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不收钱。”反正手上也都是过期消息。   云香踌躇了一会儿,才问道:“听说那皇长孙回来了?”   离开牙人金夫人的院子之后,云香摸着狂跳的心口走得飞快,皇长孙回朝了,还是七日前,荒唐!霍知澜那时分明还在村中,更不论说皇长孙是由吕相找回,这怎么可能?!   云香想起吕其深当着她的面所说的——“霍知澜的命真硬”,言语中杀气腾腾,分明是想要置霍知澜于死地,怎么会寻霍知澜?现在那京中的“霍知澜”定是吕其深找的冒牌货,培养傀儡,是吕其深最拿手的事。   前世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出?其中又有多少风云变幻,云香不敢去想,吕其深虽不避着她,却也不会向她仔细交待什么,有些事她知道,有些事她不知道,不管如何,最终是霍知澜胜了。   但今世她重生之后,已有太多变数,谁能担保霍知澜能顺利斗倒吕其深?争权夺位,何等凶险,她还记着春日宴上霍知澜被流箭射伤,险些丧命,便是吕其深的手笔,抑或吕其深寻不得她,派另一个女子嫁予霍知澜,对他下手。   越想越乱,云香撞进客栈院子,脚下一软,直接摔到在地,她现在才发现她好害怕,好怕霍知澜会死,慢慢起身走进屋中,云娘见她魂不守舍地进屋,身上还沾着泥土,慌忙道:“云香,你怎么了?”   “娘,”云香轻声道,“长生哥有危险。”   看着云娘不明所以的脸孔,云香轻声道:“我不想长生哥有事。”   她脸上已掉下泪来,在云娘眼中还是那娇气爱哭的模样,却抖着嗓子坚定道:“我要去帮他。”   “傻孩子,他们大户人家族中之事,你能帮上什么忙?”云娘轻柔地抚摸她汗湿的鬓发,“你留在这儿好好过日子,长生心里才高兴呢。”   云香摇摇头,“可我留在这儿,过不好日子。”   她会忍不住去想霍知澜是不是在京中又遭受了什么磨难,她能放得下吕氏女的身份,能放得下皇后之位,可她放不下她的长生哥,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作何种选择,他就是她的长生哥,她骗不过自己,当她无忧无虑地在镇上生活时,霍知澜却要在京中不知遭遇多少危险,她过不好这样的日子。   “你想好了?”云娘看着她的模样,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跟她一样是绵里藏针的倔性子。   云香点头,“我能帮他。”至少能帮他躲过她所知道的几件祸事。   柴卫还没从失去长生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就又收到云香也要离开的消息。   “柴叔,请您照顾好我娘。”   柴卫苦着脸道:“云香,你会回来吗?带长生一起回来?”   “我会回来。”云香攥紧了包袱,没有回答柴卫的后半句话,她已向金夫人打听过,进京的商队马上就走,长生哥,等我,我来帮你。 第220章 皇后12   云香借着金夫人的名义混进入京的商队, 进京的人不少,可像她这样孤身一个女子的还真是独一份,幸而她做饭的手艺超群, 再加上金夫人的面子, 在商队里倒也混得不错,这商队经常往返京城与镇上,云香在商队里也将事情打听得七七八八。   据她听到的这些消息来猜测,京中定是有个假的“霍知澜”正坐在高位上假扮龙子,前世这一场真假皇太孙, 云香毫无印象, 必是悄无声息地便过了, 其中多少风云诡谲,权势争斗,她光是用想的,便觉心惊肉跳。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霍知澜,吕其深的事儿她知道的不算多, 最要命的那一件儿她刚好知道——私铸钱币, 光这一项, 就够吕氏一族满门抄斩。   她便是知晓吕其深竟私铸钱币, 才察觉他的野心并非甘当一位权臣,他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唯我独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坐得尚嫌不够。   当今圣上年迈,膝下只有一位皇太孙,皇室积弱, 保皇一党中最为坚定的便是霍知澜的外公老太傅,霍知澜若是回京应当会先去寻老太傅。   商队利字当头,赶路十分紧张,不过十多日便赶到京中,商队领队对云香的手艺赞不绝口,问她何时要回镇上,他可以捎上她。   “我……”云香踌躇道,“大约一月过后。”   虽然有了目标,可云香一个普通女子便是想混进太傅府倒夜香都困难,若是霍知澜已回到太傅府,那太傅府定是比往日更加守备森严,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进太傅府便是难上加难。   怎么才能见到霍知澜,提醒他将来的危险?云香背着包袱站在离太傅府不远处的树下,一墙之隔,望眼欲穿,直接冲上去,怕是被打出来事小,让吕其深察觉到古怪事大。   吕其深应当还不知道真正的霍知澜已经活着回来。   现在霍知澜在暗,吕其深在明,她若想帮霍知澜,应当隐在更暗处。   ……   “知澜,此事当真?”江往留屏息低声道,这消息让他实在太过震惊,可转念一想,吕其深连命人假冒皇太孙的事都干得出来,做出这事也不稀奇。   霍知澜沉声道:“八九不离十。”   私铸钱币,混淆皇室血脉,无论哪一项,都够吕其深的九族被诛个十七八遍,可他就是做了,可见他心中的权势欲望已膨胀得无法自持。   动作越是大,破绽就越是多,霍知澜已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吕其深私铸钱币的地点,竟然就在京城闹市之中,天子脚下,如此放肆,当诛!   ……   “殿下,丞相求见。”内侍恭敬道。   霍知澜微笑道:“快请。”   吕其深弓腰入殿,待霍知澜屏退左右之后,立刻直起腰板,冷道:“这皇太孙当得可舒服?”   “霍知澜”颔首,脸上的笑容让人见了如沐春风,翩翩风度贵气逼人,“都是托丞相的福。”   “柳生,我能将你推上高位,也能将你拉下,懂吗?”吕其深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露出凶狠的獠牙,一个落魄书生,能长得与霍知澜一模一样,这已是他天大的福分,别的,他可消受不起。   柳生身着皇太孙的金色朝服,却向吕其深一拜到底,臣服道:“柳生对吕相之恩一日都不敢忘怀。”   吕其深望着他卑微的姿态,畅快地笑了笑,等柳生登基之后,他就是摄政王,掌控住柳生这个傀儡皇帝,等到时机成熟,再请他禅位,这天下便要改姓吕了,吕氏一族的光辉荣耀将在他手中达到极致!   “你该加快进度,”吕其深沉声道,“皇上体弱年迈,便是在风寒中病逝,也是应当的事。”   柳生听闻吕其深要谋害君主,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恭顺道:“全听吕相的,只是皇上近日笃信神佛,一直在佛堂修行,等皇上修行完毕,柳生定会办妥吕相交待之事。”   “小心些。”吕其深叮嘱道,这柳生可是奇货可居,世上仅此一个,若是折损,他的计划又要大大变动。   吕其深离开之后,柳生才慢慢起身,望着合上的府门,微微一笑,那笑容并不只是温和,还带着一丝嘲弄,转身往书架走去,拧开机关,往地道走去,地道的尽头连着的竟是宫中的佛堂。   当今圣上霍单正侧躺在榻上闭眼歇息,一听闻地道的动静,立即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弱模样,“你来了。”   “知墨拜见皇爷爷。”   “宫中礼节你不熟悉,免了吧,”霍单起身道,“吕其深又来了?”   霍知墨笑道:“他等不及了,催着我弑君呢。”   霍单微微一笑,“那便遂了他的心愿。”   “你学得如何了?”霍单微咳一声,向霍知墨道,“知澜他不喜多笑,为人也更张狂,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   “皇爷爷,嘴上不饶人的那是斗鸡,知澜是吗?”霍知墨皱眉道,脸上的神情与长生像足了八分。   霍单欣慰地颔首,挥手道:“去吧,我累了。”   知澜,他一心培养的继承人,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竟就这样折在吕其深之手,实在可恨!让他想到便痛彻心扉,幸而当年太子妃所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如若不然,他们霍氏的血脉便要断了!   当年太子妃所生为双胎,是大凶之兆,按照惯例,两子只能留其一,可那时太子已病逝,让霍单再承受失去一个皇孙的痛苦,他着实是无法承受,只能请了万佛寺的本明大师来替两子相看,想看看事情可有转机。   本明大师一见两个孩子便脸色大变道:“两子皆为龙,必有一落。”   一听本明大师之言,霍单心灰意冷,难道真的不能将两子皆留?   许是见他脸色灰败,本明大师叹了口气,在其中一子的头顶点了一粒朱砂,道:“此子可留宫中,”又指着另一个孩子道,“此子可留庙中。”   “两子都能活?”霍单满怀希望道。   本明念了一声佛号,“一切皆看天意。”   从此,霍知墨便留在本明身边教养,本明带他云游四海,开拓心境,每年与霍单相见一次,霍知墨由本明这样的真佛带大,自然养成八风不动的个性,他天资聪颖心性豁达,从本明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立即跪谢本明,“多谢师傅。”他那留在宫中的哥哥实在也太惨了。   双生之子一直相安无事的各自生活,霍知澜甚至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双生的弟弟,直到霍知澜出事,半年未归,霍单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实在等不得了,只能让本明传信给霍知墨,让他回宫暂且假扮霍知澜坐镇东宫。   没想到霍知墨刚一露头,便被吕其深给盯上了。   “我可以给你做梦也想不到的荣华富贵。”吕其深将他抓了之后,便以财富权势诱惑他假扮霍知澜。   霍知墨差点当场笑出声,那可真是太巧了,两人一拍即合。   当霍知澜可真够没劲,霍知墨心中念了一声佛号静心,可还是得习惯,霍家的血脉不能断,朝纲更不能乱,像吕其深这样刚愎自用的人若是当了皇帝,苦的就是黎民百姓。   ……   京城闹市之中有几家最为火爆的商家,一为酒楼,一为青楼,一为钱庄,酒色财气,全聚与一地,往往客人是从钱庄取了钱,再去酒楼美餐一顿,最后在青楼歇息,人生快事,美哉美哉。   其中这钱庄便是吕其深的,谁能想到有人会在钱庄之中私铸钱币?吕其深偏就如此胆大。   云香拿着包袱进了钱庄,她面黄人痩,衣衫简朴,看上去十分寒酸,钱庄中的伙计立即上前拦道:“这位姑娘,你有何事?”   “我……”云香捏着手上的包袱,轻声道,“我来找我爹。”   “你爹是哪位?”那伙计问道。   云香低着头,怯怯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俩伙计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嘲道:“这可真奇了,你不知道你爹是哪个,你来找什么爹?姑娘,有什么案子请去衙门,这里是钱庄。”   “我爹他脸色同我一样黄,生得两颗大龅牙,左脚有些跛,头上早生华发,八年前,我与他走散,这八年来我一直在寻他,听说这钱庄中有位掌柜与他神似,可否请那位掌柜出来一见?”云香恳求道。   两伙计一听大惊,这可不正是黄六吗?!黄六还有个走散的闺女?两人看着云香,越看越觉得她与黄六长得相似,可惜黄六不在,“姑娘,那位掌柜近日出去了,你要等下月再来。”   他当然不在,黄六是吕其深的心腹之一,可他有个怪毛病,每年十月必不在钱庄之中,有年十月黄六又离开京中,吕其深不满道:“走散八年的姑娘,还能找到?空费年华。”   云香正是打了这个时间差,打算借着黄六女儿的名义混进钱庄,那俩伙计不准,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口中叫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黄六为人阴狠难缠,在钱庄中极有威信,若这黄脸姑娘真是他的女儿,他们这样怠慢,恐怕没什么好下场,连忙去请了二掌柜来。   二掌柜董文与黄六是拜把子兄弟,是黄六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黄六是他的救命恩人,在黄六离开钱庄之时便负责照看钱庄。   他看着趴在地上不住哭泣的云香,有些头疼,黄六平素少言寡语,有个女儿的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应当也不是什么探子,或许真是黄六的闺女?若是假的,等黄六回来再赶走也不迟,横竖不过一个乡下丫头,最多便是认错。   “别哭了,你起来吧,你说的那位掌柜确实人不在钱庄,你若是没地方去,我先给你安排个住处。”董文道。   云香抬头,泪眼朦胧道:“我就在这儿等爹爹回来,我找了他八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是为了能有一日与他团圆。”她边说便又抽噎起来,哭得极为凄惨可怜,让董文也起了恻隐之心。   “这样吧,你便先留在钱庄的后院,如何?”   钱庄里头看着十分庄严大气,后院却只有几间屋子,全被花花草草假山乱石占了地方,董文嘱咐道:“在院中不要乱跑。”   云香点点头,乖巧道:“董叔,我会做饭,不会在这儿白吃白住的。”   “不必,安心呆着吧。”   到了晚间,董文不忘让人叫上云香一同用膳,这可是黄六的闺女,也算是他的侄女,没想到云香来的时候还端了一碗蛋羹,她有些羞涩地对董文道:“阿香借用了一下厨房,董叔您不嫌弃就尝尝。”   董文生了一口烂牙,平素用膳极不方便,这一碗蛋羹炖得如丝般滑爽,且鲜美异常,让董文赞不绝口,对阿香多了三分真心的喜欢。   阿香人很安分,白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有空便到厨房帮忙,有时也采些花儿草儿来玩,董文瞧她乖巧懂事,心中对黄六还有些羡慕,这么好的小闺女,黄六可真是有福。   是夜,董文的屋门被扣响,董文朗声道:“进来。”   门开了,是阿香,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黄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董叔,您今日回来太晚,都没好好吃饭,阿香给您下了一碗面条。”   董文接过面条,挑起一块,发现那面条煮得极其软乱,心中更觉熨帖,柔声道:“你有心了。”   阿香羞涩的一笑,一眼望见桌上摊开的账本,状似无意地说道:“董叔,这么晚了还在看账呀。”   “看完了,”董文随手合上账本,一手抚着账本的边角,对着阿香随意道,“想学吗?要不要董叔教你看账?”低垂的双目闪过一丝杀意。   阿香连忙摆手,双眼有些窘迫地看向别处,咬唇羞怯道:“我不识字的。”   董文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笑道:“女子嘛,不识字也不打紧,等你爹回来,给你找门好亲事,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算圆满了。”   “等爹回来,都听爹的,”阿香甜甜一笑,“董叔您快吃,面要坨了。”   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董文只觉浑身舒服,对着阿香道:“你这手艺,董叔以后怕是要常想着了。”   阿香走后,董文便沐浴更衣径直入睡。   云香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往董文的屋子走去,果然见到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她在那碗面里加了些助眠的草药,还是因云娘少眠长生教她识的,今夜董文应当会睡得很死。   轻轻打开屋门,云香慢慢溜了进去。   这钱庄的后院四周围得如铁桶一般,可后院里头反倒极少见人,大约是怕人多眼杂,云香一个乡下丫头,又顶着“大似”黄六亲女的身份,倒是在院子里安安稳稳混到了今日。   她摸到先前董文看的账本,在黑夜中打开一看,十分寻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若这账本不稀奇,那董文为何突然在她提起账本时对她有了杀意。   对那些腌臜事了解的很有限的云香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混了进来,什么都不做,可不是白用功,想了想,也只有用笨办法,将这账本一点一点地抄录下来,只要等董文睡着,她便来抄,黄六回来之前,抄上这一本应当不是问题。   再过三日,便是黄六回来的日子,董文有些舍不得地对阿香道:“等你爹回来,董叔可就吃不上你做的宵夜了。”   “董叔喜欢,我以后也还是能给董叔做,这后院住的挺好,爹爹也住这儿,我想跟爹爹住一个院子。”   董文点了点头,他将阿香安排在后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阿香真是探子,这后院是个铁桶,到时她插翅难飞,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小小的决定,让这世间起了多大的变数。   阿香紧赶慢赶终于在黄六回来的前夜将账本抄好,那在董文心中如铁桶般的后院在阿香眼中简直破绽百出,她在吕氏可不是白受训的,内中奇门遁甲她一目了然。   吕其深私铸钱币,这是滔天大罪,若说他没准备后路,那是不可能的,当夜,董文睡熟之后,阿香便花了些功夫找到假山下的通道,怀抱着账本,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刚走了两步,后颈便被人死死勒住,她不由得轻叫一声,听到她的声音,后头的人却放了手,惊声道:“云香!”   那人的力道一松,云香便软倒在他怀中,借着地上的火折子散发的微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长生哥……”   霍知澜惊道:“云香,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吕其深私铸钱币的钱庄?   云香看着他完好无损的模样,微微一笑,掏出怀中的账本塞到他手里,“这是我抄的账本,不知道有没有用,本想出去以后先埋在地底,找机会送到你手上,既然你来了,那便最好不过。”   “什么账本?”霍知澜接过账本,完全不明所以,他上下打量着云香,惊怒道,“不是让你待在镇上,你怎么跑进京城,还到了这儿,柴卫人呢?!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云香却不回他,只自顾自地说道:“我怕打草惊蛇,还得先回去,找机会再溜出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霍知澜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怒道:“你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云香张了张嘴,又闭上,低头轻声道:“我瞎跑跑来的。”   “你!”霍知澜一时语塞,恨不能将她打晕抗在肩膀上带走,事实上他也正准备这么做。   等他举起手时,云香却抬头直视他的眼道:“你别管那些,拿了账本快走,天快亮了,我得回去,有什么话,明晚咱们再说。”   “你回哪去?”霍知澜不放开她,这地方何等的凶险,云香怎么能留在这儿?   云香想拉开他的手,却拉不动,望着他快冒出火来的眼睛,她低声道:“回吕其深的钱庄后院。”霍知澜愣住了,趁他愣住,云香已挣开他往回跑了。   云香,她知道这是哪,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来京城?又怎么知道他需要这些东西?霍知澜有一肚子的疑问,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冒险追上去,问个清楚,二是先离开,处理手上的账本。   怎么选? 第221章 皇后13   云香煮了海鲜盅, 鲜香扑鼻,入口柔滑,董文吃得赞不绝口, 笑道:“今天你爹就回来了, 你们父女可以团圆了。”   “嗯。”云香低头紧张道,心中已盘算好如何过这一关,这黄六能数年坚持找寻女儿,也不会是一个残忍暴戾之人,以孤女的身份糊弄他应当不难。   任他再心思缜密, 感情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黄六风尘仆仆地回到钱庄, 刚下马便有伙计上前与他说, 他的女儿来寻他了,黄六下马的动作微僵,跛脚微微一顿,眼中寒芒毕现,“我女儿?”他的嗓音粗嘎难听, 如同乌鸦夜啼。   “是, 长得跟您可像了。”那伙计谄媚道, 却被黄六一鞭子抽在脸上, 惨叫着摔倒在地。   黄六将马鞭握在手心,双眼微微一眯,是谁敢冒充他的女儿?哪来的探子想找死。   “阿香,收拾完之后,我们去城门口接你爹。”董文用完早膳, 搓了搓手,起身往外,还未走出院子,便见黄六提着马鞭踱步进来,鞭稍还滴着血,他先是一惊随即又下意识地望向屋内,脸上浮现出笑容,上前迎道:“大哥,你回来了,有个人我想给你见见。”   “我也正想见见。”黄六龇了龇两颗龅牙,显然是怒到极点。   董文不明所以,看在阿香这些日子待他十分尽心的份上,替阿香说道:“大哥,是个挺懂事的姑娘。”   黄六回头冷冷瞥他一眼,眼中怒火翻腾,“闭嘴!”   董文被他这一声暴喝惊住,他跟了黄六二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怒气勃发,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但他到底是对黄六忠心耿耿,便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黄六大步流星地走进内院,晨光之中,有个娇小身影在饭桌上收拾,手脚麻利又安静,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端起那些碗筷一回头便与黄六打了个照面。   她似是愣住了,双手一抖,手上的碗筷哐啷啷碎了一地,双唇微颤,看着黄六似是说不出话。   唱作俱佳,居心叵测,黄六冷道:“听说你是我女儿?”   云香眼中簌簌地掉下泪来,她抖着嗓子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黄六单手握住马鞭,有些糊涂,这骗子不是该巧舌如簧,怎么开口就是不知道,“此话何解?”   “我只知道,他生得像你一样,蜡黄的皮肤,两颗大龅牙,”云香望着黄六,双手紧紧地捏住,眼中饱含希望,“左脚有些跛,因为我小时候不懂事,在田里闹腾,险些被牛撞,是爹爹救我……”   黄六握住马鞭的手松了松,云香时时观察他的神情,见他态度有些松动,忙又煽情道:“八年前,赏桂节,我不该吵着要那一支糖葫芦,让我丢了爹爹,这八年来,我沿街乞讨,拼命讨生活,只因心中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我爹,”说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双腿跪地,抽泣道:“你是我爹吗?”望着黄六的眼神像是一团燃着的火焰,仿若他要是否认,那团火焰便会立即熄灭。   这姑娘说的状况与他丢女儿的状况大不相似,唯有一点,他也是在赏桂节丢了他的女儿。   看着那姑娘不断落泪椎心泣血的模样,黄六低声道:“你多大?”   “我十六了。”云香抬起头,双眼满怀希冀道。   比她女儿还大两岁,看着面黄肌瘦的不像十六的姑娘,黄六心中轻叹一声,若是他的闺女能长到这么大,应当也是这般模样。   董文知道他有个女儿,却不知道他女儿早已死了,他每年出去是为了祭拜而非寻女,赏桂节走散三天之后,他便在荒郊野外发现了女儿的尸首,故而刚刚伙计说有姑娘来寻爹,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骗到他头上来了,找死!   可眼前这姑娘看着与他一样不过是个可怜人,说不定她的身生父亲也已经不在人世,不知是她哪点神态打动了黄六,他动了动手指,放下鞭子,“嗯,我便是你爹。”   云香啜泣道:“可否滴血认亲?”   黄六被她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生硬道:“不必,我说是便是。”转头落荒而逃。   这一招以退为进彻底让黄六在云香面前败下阵来,认下了这个闺女。   他认下阿香第一件事便是要她搬出后院,后院之中危机重重,且只有他和董文两个大男人,让阿香住在院中像什么话。   阿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眶里又涌起泪花,这爱哭的模样与黄六的亲女真是一模一样,他微咳了一声,两颗大龅牙龇着,有些严厉道:“你不听爹的话了?”   “可我想留在爹爹身边,这八年来……”阿香边抹泪边又说起这八年来有多么不易,黄六心性狠毒,脾气暴烈,对这身世与女儿相似的小姑娘却有些狠不下心,只退让道:“过两天再搬出去。”   阿香破涕为笑,娇娇地叫着爹爹真好,黄六哪受过这样的攻势,这冷了八年的心肠终于有些松动,等到晚间那一道道香气扑鼻的家常小菜端上桌,黄六险些落下泪来,心中对阿香的身生父亲涌上一股歉疚,他没了女儿,将别人的女儿认作自己的当作补偿,有些心虚。   入夜之后,黄六与董文一同吃了阿香的宵夜,董文边吃边感叹黄六这么多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了个这么可爱乖巧的闺女,黄六没说什么,心中却想着,罢了,都是可怜人,这辈子就相依为命吧。   云香白日演了那一场,其实她并不慌张,黄六的心态她摸得很清楚,即便他不认,她也有信心全身而退,他心思再缜密,在这些心理交战的事情上,远不及曾在贵女圈摸爬滚打过的云香。   等到后半夜,云香确认两人都已睡熟,赶紧往地道中走,因心中着急,踩下台阶时险些踩空,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才险险站稳。   “说吧。”霍知澜紧盯着云香,昨夜他心中有一肚子的疑问,为了云香的安危着想,也只能先忍着。   这事情千丝万缕,云香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呐呐道:“我来帮你。”   “你帮我?帮什么?”霍知澜压抑着怒气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疾言厉色的模样让云香感到有些陌生,虽然长生也凶,但他只是凶在表面,像现在这样动了真怒的模样云香还是第一次见,她有些气闷道:“你不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管我做什么?”   “你翅膀硬了,我警告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使性子。”霍知澜气到呕血,直接拽起云香的胳膊往地道里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云香第一次听到霍知澜口中明明白白地说喜欢她,有些愣神地随着他走,半晌才轻声道:“你喜欢我?”   霍知澜的脚步倏然停住,在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下,云香仍能看到他脸上浮起了红晕,脸上神情变幻,双眼躲闪,拽着云香的手也变得越来越松,最终复又紧了力道,回头恶声恶气道:“我喜欢你又如何?”   在这危险漆黑的地道里,霍知澜心头狂跳,他突然茅塞顿开,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对,喜欢她又如何?他就是喜欢她,舍不得将她拱手让给别人,他该拼尽全力将她握在手中才是,为天下主,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敢留在身边,他还算什么九五之尊?   “可……”云香不知霍知澜突然怎么转变态度,她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第一,她是吕其深的女儿,第二,她不想再世为后,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微挣道,“你放开我。”   霍知澜不与她废话,直接扛起她往外走,地道尽头的出口正是在酒庄旁的青楼之中,这也是吕其深的据点之一,只是被霍知澜提前占了。   云香在他肩头恨恨地捶他的肩,怒道:“霍知澜,快放我下来!”   霍知澜的脚步停了,果真将云香放下,肃然道:“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白日,他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发现不少先前忽略的地方,那时他剃了胡子言明要离开,那一瞬间云香的神情分明是震惊多过悲伤,望见吕家探子时,虽然害怕,但却镇定得太快,尤其是她竟然会摸到钱庄,抄写吕其深的账本,目的如此明确,说她是皇室的暗卫也不为过。   “是,”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下,云香低头躲避他的目光,轻声道,“我都知道,所以现在我该回钱庄后院,否则天一亮,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必定会打草惊蛇。”   “回去?”霍知澜冷道,“你是何方神圣,有三头六臂还是不死之身,那地方比之龙潭虎穴更要凶险十分,是谁给你的勇气潜入钱庄,现在竟还要回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现在能去的就只有我身边!”   这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与长生真像,与前世宫中的霍知澜大不相同,云香搞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可无论他的性情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将继承大统的事实,而她,既不愿当皇后,也不适合当皇后,云香抬头,微微一笑,神情自若道:“我之所以这样有底气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我是吕其深唯一的女儿。” 第222章 皇后14   霍知澜猝不及防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 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灵魂出窍,他望着云香,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我是吕其深的外室女, ”云香苦笑道, “那吕氏两人应该就是为寻我而来,我娘与吕其深之间的事一言难尽,只是我与娘亲都不愿再回吕氏,故而一直在乡间东躲西藏。”   说着,云香眼中滚下泪来, 她笑着抬手擦拭眼泪, 有些无奈道:“我怎么那么没出息, 老是哭,其实我不想哭的。”   说着不想哭,分明眼泪掉得更凶,吕氏女这个身份,让她前世痛苦一世, 今世亦不得欢颜, 霍知澜可以大度地放过她, 却怎会娶罪臣之女为后, 不,这已是她多想,从长生成为霍知澜的那一刻,他们今世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所以呢?”霍知澜伸手替她抹泪,已然恢复如常, 脸色难看道,“你以为你是吕其深的女儿,他就会放过你?他都敢造反,你以为他还会将伦理纲常放在眼里?妇人之见,不知死活。”   云香有些糊涂,迷茫地看着他,却被霍知澜一把抱入怀中,他低声道:“你早知道你是吕其深的女儿,也早知道他要谋反,对吗?”   “是。”云香艰涩道。   “是为这个,那时才不愿理我?”   “……也不单单是……”云香低声道,被霍知澜放开,他紧盯着她,沉声道:“那还为什么?”   云香双目躲闪,紧咬双唇,显然是不想说,霍知澜轻揪起她的脸,“你现在不想说,之后总会说。”牵起她的手,穿过花园,从青楼的后院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云香才忧心道:“我凭空消失,明日董文与黄六起了,定会发现异常。”   “等到明日,就要变天了,”霍知澜冷笑一声,那账本江往留已派人破解,够吕其深九族去菜市口往来个十七八次了,他握住云香的手道,“你记住,你叫云香,与吕其深毫无关联。”   云香低头不语,半晌才轻声道:“我只是个乡下丫头,当然与吕相并无关联。”霍知澜满意地勾起嘴角,还没等他稍稍夸她一下,又听云香道,“与皇太孙也是不会扯上什么干系的。”   霍知澜捏捏她的手心,嘲道:“放心,宫中的洒扫宫女还是有些空缺的。”   “我才不当!”云香知他兴许又是在拿话头刺她,可她总觉得眼前的是霍知澜,不该像长生那样说话,或许是因前世他在她面前装的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毕竟她一个挂名皇后,也没必要同她交什么心。   “那你想当什么?”霍知澜上下打量她一回,“长得也并非倾城国色,性情骄纵,野性难驯,还想当太孙妃不成?”   云香气得语塞,双眼微红,眼看又要哭,霍知澜一皱眉头,“憋住,这爱哭的毛病得改改,”双手却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鬓发,“大不了,给你当就是了。”   “我也不当,”云香抽噎道,“不稀罕。”她皇后都当过,她才不稀得去当什么劳什子太孙妃。   “口是心非,”霍知澜轻斥道,“高兴就直说。”   云香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反抗无能,嘴上再多说什么不乐意,霍知澜都认定她是在撒娇拿乔。   马车从太傅府的偏门驶入,已有专人在等,那人恭敬道:“长孙殿下,大人请您书房一叙。”   霍知澜在车中应了一声,片刻便下了马车,那人正想引霍知澜往书房走,却见霍知澜站在马车旁道:“下来!”   马车里头一点动静都没。   “你不下来?”霍知澜背着手对着那动也不动的马车帘子威胁道,“我可上手拽了?”   马车里头终于有了动静,随侍见走下一个陌生女子,大吃一惊,这女子不仅面黄肌瘦,脸上还满脸麻子,实在是有碍观瞻,却见皇太孙的眼中却流露出柔和之意,“跟上,我带你去见见我外公。”   云香被霍知澜吓傻了,见老太傅做什么?她拼命摇头,一手放在马车辕上,“我不去。”   “你不是都敢晚上来敲我的门,胆子大得很吗?”霍知澜伸手像拎小鸡似的将云香轻轻松松拉在手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外公为人十分和善,不用怕。”   她不怕老太傅,她怕的是霍知澜,怎么霍知澜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像是毫不顾忌。   霍知澜他是一通百通,认清了对云香的感情深度之后,不管云香是什么身份,他都能啃下来,别说她只是吕其深的外室女,自小根本不长在吕氏,她便是吕其深的嫡女又如何?他心悦她,她想必也如是,她有顾虑担忧,可他是储君,未来的天子,扫平障碍是他的事,她只要安心待在他身边就好。   推开书房之门,霍知澜朗声道:“外公,我回来了。”   扳倒吕其深的准备工作已万事俱备,只待明日朝中发难,揭穿假太孙的身份,将他们一网打尽,手上还顺利地带回了云香,霍知澜此刻可谓是意气风发。   没想到,江往留倒是脸色沉沉,无甚欢喜的模样,望着霍知澜叹了口气,眼神又转到他牵着的云香身上,惊道:“这位是?”   “您的外孙媳妇。”霍知澜志得意满地说道。   江往留看着云香,神色变了又变,张口语言,还是闭上,挥挥手疲惫道:“我与你有要事相商,请这位姑娘先行歇着吧。”   霍知澜瞧他神情委顿,疑是明日之事有变,遂也只能暂时搁置与云香之事,对云香低声道:“我派人带你去休息,”见云香面露难色,又警告道,“别想跑,太傅府可没有地道给你钻。”   让人先带了云香回霍知澜的院子休息,霍知澜这才向江往留问道:“外公,怎么了?是否事情有变?”   “是。”屋子里头传来霍知澜熟悉的声音,他惊喜道:“皇爷爷……”却见皇上由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搀扶着出来,他一时震惊,当场语塞。   “知澜,”霍单向前握住霍知澜的手放与霍知墨手上,“来见见你的孪生兄弟。”   云香说是歇息,但感觉自己就是被人“关”在霍知澜的院子里,她有些恨自己,怎么就心软非要来帮霍知澜,他是真命天子,不过是吃些苦头再登上皇位,用她心疼担心什么?瞧他不是运筹帷幄,得意得很。   现在这样被困在霍知澜手上,云香头疼欲裂,不论如何,让她再像前世一样幽锁深宫,她可宁愿挥泪斩情丝,抱着与霍知澜这段有缘无分的情,在乡间追忆怀念,也好过在深宫中逐渐蹉跎爱意。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云香,你睡了吗?”   是霍知澜,云香连忙吹熄蜡烛,躲避道:“我马上要睡了。”   门外寂静无声,片刻之后,门被推开,霍知澜大步走进,“别睡,陪我说说话。”   云香原本坐在床沿,立即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道:“你大半夜的留在女子房中,你、你、不要脸。”那架势像是随时要跳窗。   这话原先是霍知澜说过类似的,他扑哧一笑,云香还没听过他笑,惊讶地望向他,却见他虽笑着,脸上神情却十分沉重,不由问道:“你怎么了?”问完又觉得自己多嘴,赶紧闭上嘴巴不说话。   霍知澜站在原地,轻声道:“我方才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皇室唯一的继承人。”   饶是云香今夜受了无数的惊吓,此刻也被惊着了,她屏住呼吸听着霍知澜接下来说的话。   “从小,我便以继承大统为己任,凡事皆为了做一名君主而努力,因为我心中知道,霍氏皇朝必定得由我延续,为此我牺牲了许多,”霍知澜望着窗外的圆月,脸上神情淡淡,并未有什么豪迈意气,有的只是理所应当的责任之感,“我甚至还考虑过牺牲你我之间的情谊,”看着发愣的云香,他苦笑道,“可原来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他的那些为了江山社稷而忍痛割舍的挣扎都全然多余,他想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扛起这皇位重担,为此而辗转反侧,心如刀绞,都是不必。   云香有些发愣,“我不明白。”   “我有个双生的弟弟,”霍知澜淡淡地说道,“与我生得一模一样。”   云香睁大双眼,脑海中突然滑过前世“霍知澜”的脸,他的神情,他的语言,他的动作,他待她的态度,难道……那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霍知澜?!那眼前这个霍知澜呢?!   因为太过震惊,她也顾不上别的,疾步走向霍知澜,急道:“他与你生得一模一样?就没有什么差别?”   霍知澜颔首,“性情完全不似,他看上去内敛沉稳许多,比我更似君主。”   不用说了,前世的“霍知澜”并不是眼前的霍知澜!   那眼前的霍知澜到底在前世去哪了?   “云香,我想……”霍知澜伸出手,环住云香的肩头,沉声道,“不当这皇太孙,只当你的长生哥。” 第223章 皇后完   云香有些痴傻地看着他, 颤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已想清楚了,”霍知澜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淡笑, “当霍知墨出现在我眼前时, 除了荒唐之外,掠过我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是轻松。”   这么多年,为了当好这个皇太孙,霍知澜无时无刻不在强迫自己,皇室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像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 甚至在他身受重伤时, 心中所想仍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怎么也不能死在山下。   遇见云香,才让他知道,原来他心中更想过的是另一种日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他只是他, 不是未来的储君, 不是会让她哭的霍知澜, 而是会让她笑的长生。   “霍知墨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霍知澜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才是以未来的君王标准培养而成,但霍知墨他天生就是个做皇帝的料,他花了十几年才学会的东西,霍知墨不过几日便如鱼得水, 狡猾深沉,与本性跳脱的他根本是天壤之别。   云香觉着他定是一时受了刺激,世上哪还有不想当皇帝的人,她推开霍知澜的手,反过来劝他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可是皇太孙!”   “现在不是了,”霍知澜复又抓起云香的手,脸上扬起洒脱的笑容,“我只想当长生。”   那霍知澜,谁爱当谁当。   一直到两人连夜上了离京的船,云香还觉得自己恍在梦中,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带着皇长孙走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那些风云诡谲,尔虞我诈通通丢在了身后。   “那吕其深……”云香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知澜,应该说是长生,却懒懒地翘着腿,随意地说道:“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霍知墨的事。”   “皇上怎么会这样轻易放你离开?”云香百思不得其解,堂堂皇长孙,说换人就换人,便是霍知澜不继承大统,也应当留在京中当个王爷才对。   “我与他,本就相生相克,二者只能留其一,我不愿当这皇帝,只能远远地走开了。”霍知澜皱眉道,他本是不信那本明大师所说的王不见王,只是本明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长孙殿下,你若是没有贵人相助,此刻恐怕早已因重伤不治,魂归天外。”   他说这话的眼神让他背上寒毛直竖,霍知澜仔细一想,若是云香没有出现,如此轻易地采得长生草,他的伤还需修养至少三年才好,可他心中惦念着京中大局,绝忍不了三年,必是在能勉强动身之时,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到时他那破败的身子能撑多久,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霍知澜突然伸手拉住云香,云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轻声道:“你干嘛?”   “没大没小,叫长生哥。”霍知澜紧了紧手指,扣紧云香的手,与她掌心相贴。   云香叫不出口,在她心里,眼前的虽不是前世当皇帝的霍知澜,可还是皇长孙的身份,她想挣开手,却被霍知澜握得更紧,他瞪了云香一眼,恶声恶气道:“别乱动,船翻了我可不救你。”   “我会游水,”云香不服气地反驳道,小声嘀咕,“才不要你救。”   霍知澜怪笑了一声,“真有出息,我都忘了,你那驴蹄子大得很,想必虽然走路不行,划水应当厉害得紧。”   这语气太熟悉,叫云香忍不住伸手轻捶了他一下,被霍知澜一把抓住,两只手都攥在他手心里,像整个人都被他抓住,他自顾自地说道道:“找个好日子,咱们就成亲。”   “我、我、谁要跟你成亲。”云香满面通红,又不敢大力挣扎,生怕真像他说得那样翻了船。   长生说完也不管她说什么,侧过身子,面对着云香,桃花眼中波光潋滟,没了乱草丛生的大胡子,那张白净俊美的脸上满是少年意气,与她眼中的霍知澜截然不同,分明是长生才有的神情,“云香,你还没说过你喜欢我。”   “我……”云香面红耳赤地低头,抿嘴不言,她想说我才不喜欢你,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摇摇晃晃的小船中,天光渐微,江面波澜轻起,秋风习习,吹动伊人心。   “嗯,我听到了,”长生闭上眼睛,靠在云香的膝头边,微微蹭了蹭,“姑娘家家,怎么那么不害臊,说的那么肉麻。”   “我什么都没说!”云香羞道。   “说了,”长生低声道,“别吵,我睡会儿。”   云香进京前没想过会把长生带回来,到了镇子口,有些踌躇,不敢往前,还是长生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城,向着云香说的地方走去,是个不大的小院子,一棵桂树斜斜地长着。   长生一敲门,才发现门未锁,微一皱眉,那柴卫怎么就是改不了这不锁门的坏毛病,牵着云香往里走,云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已近深秋,桂树上的桂花落了一地,这一幕何其相似,只是前世是她离家之时,今世却是归家之日。   云娘见长生牵着云香站在院子里,惊讶地唤道:“柴卫,长生回来了!”   在屋内正躺着的柴卫闻言一跃而起,飞奔出屋,见到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他欢呼一声,直扑到长生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哇哇大哭,“长生,你总算回来了,可千万别再走了。”   长生斜一眼身旁的云香,轻声坚定道:“不走了。”   云娘看着羞涩无语的云香,心中已什么都明白了,柔声道:“回来就好。”   只不过这长生人是回来了,家中的气氛却还是有些古怪,虽是同意屋檐下,云香却一直躲着长生,原先总是“长生哥”长“长生哥”短地叫着,现在却对他以沉默居多。   云香收拾了胭脂去店铺里卖,卖完之后拿了钱去酒楼听那说书先生所传的近日京中见闻,听他讲到“吕相伏诛”时,便悄然退了出去,因精神有些恍惚,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正忙不迭地道歉时,那人的领子却被人从背后揪住,只听长生冷道:“把钱袋子还回去。”   云香揣着钱袋子跟在长生身后受他数落,始终一言不发,却不慎崴了下脚,“啊”了一声停下,长生转身见她蹲下身,忙摸上她的脚踝,发现骨头没事,便沉默地将她拽上背。   虽然云香现在还是不理他,但他相信总有一日云香会放开心结,放开那个他也不知道的心结。   伏在他宽阔的背上,云香轻声呢喃道:“我活了两次。”   长生抱住她双腿的手一僵,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那一次,我回了吕家,吕其深没有这么快被扳倒,为了把持朝政,他将我送入宫中为后,霍知澜不喜欢我,也不讨厌我,我们连话都很少说,后来吕其深败了,他把我毒死了,这一次,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跟上一次一样,害怕那个人是你。”   “不是我,”长生咬牙道,“如果是我,不会不喜欢你。”   云香在他背上轻笑一声,“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的。”   长生松了口气,像这种活了几次的说法若是别人告诉他,他一定当他是疯子,可从云香口中说出,长生几乎是立刻就信了,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儿,而她肯将这个秘密告诉他,这意味着……   “云香,你不喜欢他,”长生有些紧张地说道,“那你喜欢我吗?”   云香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柔声道:“我喜欢长生哥。”   “好,那我就当你一辈子的长生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中万佛寺之中,本明看着眼前的长明灯,对着紧张的霍单道:“成了。”龙凤和鸣,以贵衬贵,两人原本都是命格极贵,福缘短缺的命数,现在可算能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   柴卫穿着火红的衣裳在长生门口蹦跶,“长生,你好了没?”   里头传来长生不耐烦的吼声,“吵什么。”他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不得细心打扮一番,不慌不忙地将衣襟抚平,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一见柴卫穿得比他还红,马上沉了脸色,“你穿得这什么,换了。”   “大喜日子当然要穿得喜庆些。”柴卫觉得自个儿没错,也架不住长生一脚踢在屁股上,他只好委屈地回屋换衣裳。   等柴卫换好衣裳,着急的变成了长生,“快些,别错过了吉时。”   他与云香同住一个院中,家中四人也没什么讲究,只差那一拜堂便是天地见证下的夫妻了。   急急地走到堂内,不多时,云娘便牵着云香走了进来,长生痴痴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已忘了接下来的动作,还是柴卫推了他一把,他才急忙牵起那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牵着一双小小的手,是他心爱的姑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声唱完,柴卫高兴地欢呼道:“长生娶媳妇了!云香嫁人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今天办了两场喜事呢。   长生心中高兴也不管柴卫,向云娘又行了一礼,牵着云香往新房走去,“小心,前面有槛。”走了两步,长生突然道,“云香,我背你吧。”   云香有些愣住,急道:“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长生蹲下,托起云香,嘴上说道,“我早说了,你是贵人命,就该让我背着。”   云香盖着红盖头,在他背上颠簸着,心中却十分踏实。   新房是最普通的农家院子,眼前是那张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脸孔,云香看着长生,盈盈一笑,长生有些不自在地低头道,“生得那么寻常,就不要老是笑。”   云香仍是笑着,双眼弯弯,长生终于败下阵来,俯身吻住她的双唇,蜻蜓点水,轻声道:“你再笑,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长生哥,”云香轻声道,“你会后悔吗?”放弃皇位,与她做个乡野村夫。   长生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后悔,后悔没早些认清自己有多喜欢你。”   皇权富贵,江山大业,不及与你一同下田。 第224章 大小姐1   “大小姐来了。”门房急匆匆地传递消息, 院内的仆人们纷纷如鸟兽散,分立院中,噤若寒蝉, 屋内的几位长老收到消息, 瞬间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先迈进来的是几位穿着藏青长袍的高大男子,手上撑着大伞,在前头引路,将伞向中间倾斜, 在炎炎夏日中造出一片阴凉, 随着里头“哒哒”的高跟鞋声, 匀速向前走着,伞林像云一般跟着里头的人飘着。   “各位叔公早啊。”   那慵懒沙哑的声线如泉水流过沙石,轻柔而绵长,让人耳廓一麻,几位长老纷纷站起, 向来人弯腰致礼, “大小姐早。”   一阵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飘进屋中, 来人慢慢走进屋内, 高跟鞋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众人的耳边掠过,对弯腰的几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到空出的主座,优雅地落座,身旁的心腹立即将翡翠象牙烟托奉上, 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将烟托戴在比象牙更白的食指上,微吸了一口,才轻声道:“各位叔公坐。”   站着的几人松了口气,依言坐下,按照先后次序,向那“大小姐”简短禀告近日帮中的事宜,那大小姐一直眯着眼,半倚着听他们说话,直到最后那位长老说起最近货运之事,她才抬眼淡淡说道:“三叔公,我听说你那里有些事儿。”   她说话的声气又轻又哑,像是没睡醒似的朦朦胧胧,如同奶猫哀叫一般让人抓心挠肝,被点到名的三叔公额上立即冷汗津津,两股战战,慌忙起身,红木椅在地面上滑出刺耳的声响,紧张道:“请大小姐指点。”   “阿正,给三叔公讲讲规矩。”   “是。”那大小姐身后站着的一位高大男子,面无表情地走到三叔公面前,拎起他颤抖的左手,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刀,手起刀落便砍下了三叔公的两根手指,三叔公短促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为了忍住叫声,只能咬住上下牙,将牙龈都咬出血来,大小姐最不喜吵闹,若是吵得她不高兴,就不是砍手指那么简单。   “三叔公,”那女子柔声道,“淮帮的码头,不运大烟,念在您是元老的份上,这次便当给您提个醒。”   三叔公心里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这次可以揭过,但绝没有下次,颤声道:“多谢大小姐提醒,我记着了。”   一声低沉的轻笑传来,她慢慢起身,拢了拢身上的绸缎披肩,轻声道:“味儿真大,叫人多清清。”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慢慢又“哒哒”地如云般飘了出去,来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叫满堂的人都汗如雨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其余长老对那断了手指的三叔公毫不理会,马上离开了里屋。   夜里,正是梨园开戏热闹的时候,可梨园里外却开始清人,方圆几里,都清得干干净净,园子里的人都马不停蹄地准备着手上的活儿,刚来的小弟子在后场探头探脑地往前看,有些疑惑道:“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大小姐今晚要来听奚老板来唱戏。”正在描眉的小生说道,今天他有机会能在大小姐面前露一次脸,若是让大小姐看上了,那可就是一步登天。   小弟子还是有些糊涂,“是哪位大小姐,这么大的排场?”包场不算,眼看就要包下整条胡同。   那小生放下眉笔,抄起手边的戒尺往那小弟子身上一甩,“湖城还有哪位大小姐?当然是蒋独伊小姐。”   蒋独伊,一听这名字,那小弟子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淮帮的大小姐,真真正正的淮帮掌门人。   传说当年淮帮老大蒋东水在一场火拼中遭人暗算,当场被人用枪打了个对穿,淮帮一时群龙无首,手下几位长老争权夺利,乱作一团,是蒋独伊站起来,清内乱,收大权,一人扛起了整个淮帮,曾有长老不服她是个女子想要造反,被蒋独伊打成了筛子挂在城门,三日之内无人敢收尸,那年,她不过十六岁。   手段残忍,心性狠毒,淮帮大小姐之名顷刻间传遍了整个湖城,在湖城,只有一人能被称为大小姐,那便是淮帮蒋独伊。   刚进梨园的小弟子先前只是听说过蒋独伊的名号,知道是个极为心狠手辣的可怕女人,可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这湖城最有权势的女子,一时又紧张又害怕,等蒋独伊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禁看痴了。   与他想的可怕模样不同,这大小姐生得好娇气的模样,她好白,近乎是雪白的模样,因肤色生得极白,故而脸上的黑眼珠红嘴唇就显得格外夺目,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模样,纤细的腰肢慵懒地摆着,行动间,修长的小腿在旗袍间若隐若现,像是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猫儿般,高贵得不近人情,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你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看什么?”那小生拿戒尺一敲小弟子的头,“小心那些人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小弟子一摸头,回身缩了缩脑袋,心想:那娇滴滴的大小姐才不像是会抠人眼珠子的模样。   “阿正,我心里烦,今日只想听奚青唱一段,别叫其他人来。”蒋独伊懒懒地一伸手指,阿正便立即为她戴上烟托,低声道:“是。”   后台中,奚青听了阿正的吩咐,戴头面的动作缓了缓,轻声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道,“她今日有什么不高兴吗?”   “帮里的有位叔公犯了点事,见了血,怕是心里闷。”阿正与已奚青十分相熟,有些话能说的,他便说了,也让奚青心里有个数,等会儿有些眼色,别惹大小姐不高兴,横竖是个玩物。   阿正回到蒋独伊身边,告诉她吩咐好了,蒋独伊对着阿正英俊的侧脸轻轻吐了口烟,一股淡淡的果香味扑面而来,阿正不禁屏住呼吸,“你又多嘴。”看来阿正在后台与奚青多说的那句话,也叫蒋独伊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阿正领罚。”阿正自个儿说道,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当下便跪在蒋独伊脚下,蒋独伊伸出雪白的小腿,懒懒地踢开他,“装相。”   阿正低着头微微一笑,知道她并未真的生气,随即坦然地起身站到她身后。   不多时,奚青上台了,果然只有他一人,唱的是贵妃醉酒,扮相倾国倾城,声调婉转,身段优美,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虽只是一段,也足见奚青的万种风情,不愧是湖城响当当的第一花旦。   一曲唱罢,蒋独伊轻轻地为他拍掌,等奚青款款下台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柔声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你想听,什么时候都成,”奚青穿着戏服,佩环叮当,替蒋独伊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蒋独伊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她不喜喝茶,只是看在奚青的面子上喝上一口,喝了之后便将茶放下,笑道:“该润嗓子的是你。”   奚青从善如流的拿起她的茶杯一饮而尽。   蒋独伊不是这个意思,雪白的脸上墨色的眉锋微挑,随即轻声道:“瞧你也累了,不如今日就到这儿,你歇着吧。”   这是又为了什么不高兴了?如此兴趣缺缺的模样倒是少见,淮帮的大小姐会因为见了点血便萎靡不振?奚青心中生疑,面上却仍是柔顺模样,将手中的折扇轻轻塞在她手上,拍了两下她的手掌,嫣然一笑道:“等我卸了妆,再来找你讨回我的扇子。”   这调情的手段是一等一的高明,往常蒋独伊极吃他这欲语还休的一套,现在看起来也一样,她微微颔首,将那扇子打开,半遮半掩地盖在脸上,只露出两颗如墨般的黑眼珠,雾沉沉,水蒙蒙,柔声道:“迟了可不还。”   奚青低头羞涩一笑,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他穿着戏服时,便永远是那婀娜多姿的女子形象,一刻也不肯失态,对自己的要求极高,蒋独伊便是喜欢他这种偏执的性子。   等奚青走后,蒋独伊将盖在脸上的扇子往上一推,遮住了眼睛,又只露出鲜红欲滴的嘴唇,抿成一个烦闷的弧度。   她堂堂淮帮大小姐,唯一的爱好就是包戏子,其实包个戏子也不是什么奇事,那些个豪绅能玩,她蒋独伊也能玩,若是有天腻了,送上该送的物件,体面的道别,好聚好散,也实属稀松平常。   可奚青这朵霸王花,真是叫蒋独伊将牙都咯崩了,前世便因他而死,今世混沌入体重生归来,可是再也不想与他掺和,只是如何才能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与他分手,而不叫他感觉失了面子,记恨与她呢?   前世蒋独伊也是在临死前才认清,这奚青根本不像他表面上是个温柔体贴的可爱戏子,他的真实身份乃是特统局局长,华国第一大特务头子,相比大小姐的名声只是声震湖城,他可是阴险毒辣得举世皆知。   这戏子,玩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蒋独伊:我抽烟砍人包戏子,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 第225章 大小姐2   奚青来得果然很快, 卸了妆的他是个漂亮标致的青年,五官轮廓不算柔美,更有一种凌厉的俊俏, 只是柔和的神情冲淡了这种锋利感, 换回男装之后,他的情态也发生了变化,行动间潇洒自如,丰神俊朗,也难怪蒋独伊在这么多戏子中独独相中了他。   确实是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蒋独伊对美丽的皮囊里装得是怎样的灵魂, 一向生不出什么兴趣, 她只想享受这完美皮囊给她带来的肤浅快乐, 别的就算了,谁知道她偏偏就在这不求甚解上面吃了个大亏。   这完美无瑕的皮囊下装得是毒水她尚且不知,莫名其妙卷进一场暗斗,落得跟她父亲一样的下场,被人打个对穿, 想到那时的情形, 蒋独伊就觉着心口疼。   望着她微皱的眉眼, 奚青上前一步, 站到她的身后,体贴地替她揉着太阳穴,柔声道:“有什么烦心事,到我的公馆去慢慢说。”   蒋独伊的眉心一跳,前世她可就是在奚青的小公馆里被人打了个对穿, 再踏入送命之地,心中总会感到不快,见她沉默不语,奚青心中暗暗称奇,今日是怎么了?格外的没有兴致。   这淮帮的大小姐跟外界所传不同,性情并不十分恶劣,在他面前,一向是万事不在意的模样,可以算是个有求必应的好情人,玩的也很内敛,除了亲吻之外他们便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对蒋独伊来说,奚青犹如一个漂亮的摆设,而对奚青来说,她是最价廉物美的伪装道具和便利实用的保护伞。   如今这道具像是对他没了兴趣,这可不成,奚青手上的动作停下,弯腰将她脸上盖着的扇子拿下,英俊的脸慢慢俯下,在离她脸孔咫尺时,轻笑道:“去不去,嗯?”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身上的味道强势地入侵她的领地,他的味道总是很好闻,雨后新竹的清爽味道,让人闻了就静心舒畅,蒋独伊在心里叹了口气,枉她以前总觉着她与奚青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分明是这家伙不动声色地在牵着她的鼻子走。   不顺他的意,他便用百般手段软硬兼施地达成他的目的。   若她现在还不表态,他马上就得来“硬”的。   “嫌我了,”奚青收起扇子,转身背对着她,落寞道,“是哪位新人得了大小姐的心,请告诉奚青,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是让那位新人死得明明白白吧……这就果然真来硬的了,蒋独伊真是骑虎难下,沉默了一会儿,才懒懒地伸手抓住奚青的袖子,低声道:“你是知道我的,疼你还来不及,哪来的新人?”   奚青不动,这是要接着哄的意思。   蒋独伊一个头两个大,若这使性子的真是只可爱的小绵羊,她倒不介意上去顺一顺毛,可这分明是一条毒蛇,浑身上下都淌着毒汁,蒋独伊纵横情场几载,还没遇上过这样吃哑巴亏的时候。   无可奈何地站起,蒋独伊身量不高,站在奚青身边小鸟依人,语重心长地劝道:“若是有了新人,我何必今日眼巴巴地来看你?实在是帮里的事儿让人烦。”   “你烦,我知道,”奚青回头将她的一只手团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揉搓,委屈道,“所以才想做你的解语花,让你来宽宽心。”   蒋独伊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解语花?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是霸王花。   “好,”蒋独伊拍拍他的手,顺势从他的掌心逃出,轻声道,“你的心我知道。”终究还是顺他的意。   奚青满意地笑了,将他小巧可爱的“金主”搂在怀里,在众人恭敬艳羡的目光中慢慢往外走。   蒋独伊生得柔弱无骨,有高大的奚青愿意搂着,她总是顺势倒在他怀里,让他半扶半抱地带着走,在她心里,奚青此时的作用大约跟拐杖是差不多的,但现在她有一种仿佛她才是被奚青包的戏子的错觉。   非常别扭。   为了缓解这种不适感,蒋独伊半靠在奚青怀里吸了口烟,奚青见状,柔声道:“你的烟抽的太勤。”   蒋独伊拿烟的手一抖,什么意思?这是惺惺作态假作关心,还是真的不喜她抽烟太多,她轻声道:“平素我抽的不多,只是今日心口格外地闷。”   她在向他解释?   这可不妙。   主人可没必要向宠物解释她的行为,难道蒋独伊对他起了别的心思?他跟蒋独伊之间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妥当,若是她动了真情,到时纠缠起来,反倒麻烦,想到此处,奚青搂着她的手略微松了松。   蒋独伊尚未察觉,还在孜孜不倦地解释道:“人心里闷的时候总得想些法子开解,憋着,那烦闷的事就吃了重,成了心头的一块石头。”   她何时跟他说过那么长的话?往常不就来来回回那几句,“唱得好”、“不错”、“想要什么”,今天她可算是越线了。   奚青警惕地放开她,蒋独伊不明所以地站直,却见奚青温柔的脸色微僵,对着她道:“我突然想起来园子里还有些事没处理,今日就算了吧。”   “好,”蒋独伊喜上眉梢地立刻答应下来,又觉得应的太快了不妥,忙补救道,“你先顾好自个的事,我没多大干系。”   不但不生气,连脸色都不甩?奚青心中警铃大作,这淮帮大小姐该不会真对他动了真情?   蒋独伊看着奚青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糊涂,怎么觉着这奚青有些反常,迷茫地眯着眼睛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一旁的阿正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小姐,不听话,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蒋独伊转过头看了阿正一眼,心情复杂地说道:“少惹他。”我都惹不起,你就更算了吧。   等上了车之后,她坐在车上,在安静的夜里,开始静下心来想刚刚发生的情况,从奚青的每个眼神每个神情每个动作,逐步分析,脑海中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片段,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在她与他说起烟的时候,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可这是为什么?   “阿正,”蒋独伊轻唤坐在前头的阿正,阿正立即转过头来,恭顺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今日,我看起来哪里怪吗?”蒋独伊雪白的脸在烟雾中朦朦胧胧,漆黑的眼珠子折射出夜色中的霓虹灯光,阿正心头涌上一股冲动,真想舔一舔大小姐的眼睛,他按耐住不合时宜的想法,认真道:“大小姐看起来很好。”哪里都好,是世间最好的大小姐。   蒋独伊微微一笑,比起奚青那条毒蛇,眼前这才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绵羊,她欠身亲了亲阿正的侧脸,阿正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想说些什么,可大小姐对他无论是亲近或疏远,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接受,示爱是不被允许的。   看着他柔顺的模样,蒋独伊的心情好了许多,打开车窗,让微凉的夜风吹进车中,夜风吹动烟雾,果香味一阵一阵地飘散在车中,在满车她喜欢的味道里,她突然睁大了双眼。   她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向奚青解释她抽烟的事儿?一个戏子罢了,她就算是宠爱他,顶多也就付之一笑,怎会认真同他解释?除非她将他看做与她平等的人。   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奚青之后的言语和动作,蒋独伊福至心灵,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彻底打开了。   奚青,他怕她,怕她真的在意他,怕她喜欢上他伪装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当蒋独伊被包养的情人,是百利无一害的划算买卖,既掩饰了身份,又可以借着蒋独伊的身份暗地里行便利之事,但如果蒋独伊真的喜欢上他,依照蒋独伊的身份性情,必定是要将他查个底朝天,就算奚青神通广大,可以将他的身份背景做的滴水不漏,但既然他没问题,蒋独伊势必是要将他关在淮帮占为己有。   所以他怕,怕得赶紧逃走了。   蒋独伊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明亮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让阿正看得痴迷不已,究竟是谁让大小姐笑得那么开心,让他有些羡慕那个人。   下车时,阿正扶住蒋独伊,蒋独伊轻声道:“明日一早,派人送花去奚青的小公馆。”   “大小姐,送什么花?要送多少?”阿正问道,心想让大小姐这样笑的人应当就是奚青,他可真是幸运。   蒋独伊将手上的烟托摘下,放在阿正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是我出手,当然是要够场面。”   阿正点头表示明白,带着些许期盼道:“大小姐,今晚要阿正陪您睡吗?”   “啪”,脸上被轻轻抽了个耳刮子,一点都不疼,阿正摸摸自己的脸,着迷地看着蒋独伊离开的背影,心满意足,大小姐虽然不要他陪着睡,但至少摸了一下他的脸。   奚青在小公馆里传了密报,收好无线电,靠在沙发上想着蒋独伊今日在梨园的反常行为,愈加确定蒋独伊对他是跟以前的玩物态度不同了。   英俊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月光打在他的瞳孔上,琥珀色的眼睛在银色的月光衬托下,有一种残忍的优雅,扶着额头的手指轻轻抖了抖,对这个大小姐,到底该怎么办呢?   清晨刚七八点钟,奚青公馆的门外便传来车子的声音,他从来不彻底睡死,一听到动静,立刻拿起了枕头下的枪,靠在窗帘旁侧身观察楼下的情形。   是蒋独伊的车,足有几十辆,穿着淮帮服饰的手下站在车旁,为首的那辆车下来的正是她的心腹阿正,穿着藏青袍子,慢慢地往公馆的门走来。   把枪别在腰间,奚青准备替他开门。   片刻之后,门被敲响,奚青装作困顿的样子去开门,睡眼惺忪地靠在门上,轻声道:“这么早,怎么了?大小姐叫我?”   阿正摇摇头,“大小姐有礼物给你。”拍了拍掌,那些手下便依次从车的后备箱和前头座位上拿出一束束鲜花。   各色品种,五颜六色,鲜艳欲滴,数量之多,估计奚青的公馆都摆不下。   在奚青愣神的时候,阿正像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一束雪白的茉莉花,“这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最贵重,所以由他亲自拿着。   看着眼前洁白无瑕芳香扑鼻的茉莉花,奚青的后脑勺突突地疼了起来。   到底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让这大小姐死心,干干脆脆地甩了他? 第226章 大小姐3   阿正看着奚青发愣的样子, 皱了皱眉,沉声道:“不接?”   “多谢多谢,”奚青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双手接过茉莉花, 深深地嗅了一口,笑道,“大小姐院子里的花果然与众不同。”   “那当然,”阿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都是拿活人当肥料, 自然就长得好。”见奚青的表情僵住, 像是被吓住了, 才缓了缓脸色,“我骗你的。”   奚青举起花挡住脸往后缩了缩,装作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模样,实则是为了掩饰脸上不屑的神情,活人当肥料养出来的花要比这更香, 当他没见过似的。   见这戏子如此不中用, 阿正心里稍稍宽了心, 这样没用的男人, 就算大小姐现在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好玩罢了,过了新鲜劲准会将他甩了,挥了挥手,让人将花往奚青的公馆里送。   奚青眉眼柔顺地捧着茉莉花站在门侧,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屋子里搬花,一层搬满了往第二层,直到屋子里再也摆不下,阿正环顾四周,指挥手下将一整套沙发挪了出去,只在大厅中留下一把小摇椅,才总算将这些花全装下。   拍了拍笑得脸都快僵的奚青肩膀,阿正语重心长道:“奚老板,要惜福啊。”   “一定一定。”奚青温和地笑道,攥紧了手中的茉莉花束。   阿正完成了任务,吩咐其他车回帮内,自个开车去拳馆找蒋独伊。   蒋独伊生得娇小玲珑,外表慵懒似猫儿般弱不胜衣,实则她的格斗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强,当年她初入帮派时,便是以一敌十一战成名,只是后来当了帮中老大,自己动手的时候少了,骨头也就越发松懈,经前世在奚青小公馆一场恶战,蒋独伊才发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人,还得靠自己。   阿正急匆匆赶到拳馆,蒋独伊正身着雪白短打,在场上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暴揍三位拳师,她的拳头又小又白,如同一支利剑,一拳拳下去,关节被重击的声响此起彼伏。   这还是她手下留情的时候,阿正着迷地望着台上的蒋独伊,他的大小姐,真是耀眼迷人。   将三人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蒋独伊翻身下台,阿正连忙拿起毛巾上前替她擦汗,一有人靠近,她便自动自发地开始犯懒,靠在阿正身上,细声细气地道:“事情办妥了?”   “是,都照大小姐的意思办了,”阿正仔细地替她擦汗,随后轻声道,“大小姐,这趟差事,阿正可以讨个赏吗?”   蒋独伊侧头望着他,这小家伙难得主动讨赏,她大度道:“说吧。”   阿正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想要大小姐园子里一朵茉莉花。”   替奚青摘花时,他好生羡慕,很想也要上那么一朵雪白的茉莉花。   就这个?蒋独伊看着阿正略带羞涩的侧脸,心中觉得好玩,伸出手指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准了。”   还没等阿正高兴地谢赏,便听蒋独伊说道:“我去冲个凉,回来再听听你这差事到底办得如何。”   阿正心里头有些难过,这么一趟简单的差事,大小姐还要详细问问,看来是真的看重那个戏子,他伸出自己的手,发现手心又粗又厚,翘起手指捏了个兰花指,实在是很难看。   恐怕现在学唱戏,还是迟了。   换回水蓝色的旗袍,蒋独伊踩着高跟鞋走出来,又是那位高贵优雅的淮帮大小姐,伸手戴上烟托,吸了一口,她才觉着浑身又回到了舒服自在的状态,边往外走,边问道:“奚青收到花时怎么样?”   “欢喜得都傻了。”阿正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欢喜得傻了?恐怕是吓傻了,蒋独伊脸上浮现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走,去他的公馆瞧瞧。”   奚青坐在摇椅上,将那一束茉莉花放在胸前,瞧了瞧四周密密麻麻的鲜花,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郁气,他到底是哪点讨了蒋独伊的欢心,让她突然如此上心?是他平素对她太过温柔小意?是不是该转变下态度?蒋独伊这样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应当受不了逐渐变得骄纵任性的情人。   坐在摇椅上想了许久,门外又传来车的声响,奚青瞬间站起,挪到窗边一看,还是淮帮的人,几位侍从下车撑起大伞,奚青知道这回应当是蒋独伊亲自来了,那大小姐很怕阳光晒,出门在外总要有随从撑伞。   下车的果然是蒋独伊,身着水蓝旗袍,一头长发松松地挽着,眉目如画,神色淡淡,由她的心腹阿正扶着往前走。   奚青放下窗帘,躺会摇椅上,决定今天就把跟蒋独伊的关系断了。   “嗡嗡。”   阿正按了下门铃。   没有人回应。   “他在里头。”阿正回头笃定道,有淮帮的人在附近守着,没见奚青出来过。   不开门,这是生气了?蒋独伊大喜,她现在转身就走,他们算不算和平分手?   好像……不大算……   她是想让他不堪其扰提出分手,可不是他刚耍点脾气就打退堂鼓溜走,这也太不尊重堂堂特统局局长的魅力。   虽然特统局局长的身份很神秘,但关于他的传说可是不少,且不管在哪个离奇的故事里,他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心眼极小非常记仇,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传言总有些依据,蒋独伊可不想冒一个得罪他的险,打算充分地展示她为他所倾倒的诚意之后,再接受他的拒绝,黯然退场。   完美。   “继续。”   她十足耐心地等着,等阿正按了第三次之后,奚青终于来开门了,他英俊的脸上有些疲惫,眼底还留有没睡好的黑青,神色倦怠,有些虚弱道:“独伊,抱歉,前头我没听见。”   “怎么了?”蒋独伊上前扶住他,担忧道,“你脸色不太好。”   奚青抿了抿唇,低声道:“昨夜处理梨园的事弄得太晚,又一大早被吵醒。”   话里话外是在怪蒋独伊一大早送花打扰了他,蒋独伊听得分明,却装傻道:“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再睡会儿。”   奚青觉着今日这下马威已然成功,再多就过了,有些违背奚青这个温柔戏子的性情,刚想关上门退回去,却听蒋独伊柔声道:“我陪你。”   他们俩人从前也一起睡过,很单纯地靠在一起睡觉罢了,蒋独伊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和温柔多情的性子,两人睡比她一人睡更容易睡得香,当然奚青都是等蒋独伊睡着之后,再睁开双眼,重新入睡。   这回却是蒋独伊在等他睡,意味着他要装睡多久,全取决与这位大小姐今天有多少兴致来哄他。   合衣躺在床上,四周满是正开得鲜妍的名贵鲜花,唯有床头一束雪白的茉莉,蒋独伊的鼻尖萦绕着茉莉花和新竹的味道,是他们两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奚青松松地环着她,鼻尖埋在她的发间,装作放松呼吸的模样,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作出入睡的假象。   打死蒋独伊都不会信他会在她身旁睡熟,她感受着奚青均匀的呼吸,不得不佩服奚青装睡的本事,这得经过多严格的训练,特统局的特务都是神出鬼没十分神秘,更逞论特统局的局长了。   蒋独伊转过身,撑着头开始“深情”地望着奚青,看着这么漂亮的青年竟是一条毒蛇,真是有意思,还记得那场恶战中,他的身手很干脆,一招一式毫不花哨,全是取人性命的手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奚青确实“美”色惑人,蒋独伊边看边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纵使这条毒蛇的毒牙再尖利,毒液再致命,只要她一直装傻,在他提出分手之前,她都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蒋独伊蠢蠢欲动,当然这想法只是一瞬,真的惹恼了他,暗地里派人报复她,可够她喝一壶的。   此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总不会对一个热情的追求者动真怒,蒋独伊还是得提醒自己把握这个度,千万别再被这完美的皮囊和狠毒的性情所迷,干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蒋独伊的耐心超出了奚青的想象,在他脑海中计算的时间里,已经过去足足三个小时,她竟然还在陪着,甚至是清醒的状态,奚青有再好的装睡本事,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只好又作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轻声哼道:“独伊……”   “我在。”蒋独伊立刻回应他,伸手握住他的手。   奚青手上一僵,随即睁开眼道:“你还没走?帮中没有事要忙?”   “帮里的事,哪有你重要,”蒋独伊微微一笑,凑过去在他英挺的鼻梁一吻,“睡醒之后好些了?”   不好,装睡三个小时身心俱疲,奚青起身,笑道:“好多了,白白耽误你这些时间。”   “不耽误,”蒋独伊跟着坐起身,靠在奚青的肩头,柔声道,“正是午餐的时间,我们一起用餐。”   奚青心中大叫不妙,今日中午是他们接头换情报的约定时间,可决不能耗在跟蒋独伊的纠缠之上,又不能直接拒绝,他僵着脸道:“今日陪我这么久,可真让我受宠若惊。”   蒋独伊抬起头望着他,雪肤花貌,眼神温柔缱绻,犹如一位坠入爱河的普通女子,“你要慢慢习惯。”   ……奚青的手突然很痒,真想去摸枕头下的枪。   蒋独伊瞧他的脸色越来越绷不住,心中暗暗为他打气,忍不住就说分手吧,我马上就同意。   “好啊,”奚青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欢喜笑容,“那我要一直黏着你。”等你受不了的时候甩了我,我立马就走人。   两人相视而笑,眼神缠绵,真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戏精与戏精的巅峰对决   互相假装为对方神魂颠倒 第227章 大小姐4   到了接头的时间如果他不出现, 那么按照约定接头人会来他的公馆看情况,发现情况不妙,就会立刻销毁资料退出湖城, 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准时赶到接头的地点, 奚青柔声道:“我还有几件订做的戏服没有取,劳烦你在家中等等,取了戏服之后再陪你吃午饭。”   “不必,我派人去帮你取就是了。”蒋独伊靠在奚青肩上,拉起他的手慢慢摩挲, 好干净光滑的掌心, 连个枪茧子都没有, 真是花了大工夫,将自己身上那一层冷冰冰的鳞片刷上一层蜜糖来掩盖自己的锋芒,到底所图为何?   奚青心中一跳,声音语调却越发温柔可人,“躺的久了, 骨头酥, 你就让我动动吧, 且那戏服不亲自过目查验, 我心里总不放心。”   如此柔情蜜意,看来“取戏服”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蒋独伊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很玄妙的境界,她能看出奚青所有伪装行为下的真正意图,可奚青全完全不知道, 让她有一种微妙的可笑感。   “那我陪你去,”蒋独伊柔声道,“今日我的时间都归你。”   奚青是真的有些绷不住,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大小姐待我真好。”   阿正在门口等到中午,好不容易盼来蒋独伊露面,却见她手上还挽着那戏子,顿时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本以为大小姐陪了这戏子一上午,应当玩够了,没想到看上去仍是兴致正浓的模样。   “阿正,你开车,奚青来指路。”蒋独伊先上了车,奚青钻进车时被立在外头的阿正轻轻踢了一脚,白色的袍子下蹭上一圈漆黑的泥印,他回头看一眼阿正,却见阿正冲他灿烂一笑,一副“我就踢你了”的样子,摆明了不把他看在眼里。   奚青眼色一沉,撩起袍子,转头便向车里的蒋独伊告状,“独伊,你看。”作出了一副十足的争宠情人做派。   蒋独伊闻声望去,向奚青勾了勾手指,脸上的笑意慵懒,奚青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地钻进车中,对着蒋独伊小声嘀咕道:“他欺负我。”   阿正在外头听得分明,心中却不屑,大小姐再喜欢,他也不过是个玩物,怎么比得上他这位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心腹。   “我疼你,”蒋独伊摘下肩上的绸缎披肩,替他拍去下摆上的污泥,将披肩甩到前头阿正的大腿上,对着阿正轻声道,“将这披肩洗干净。”   奚青倒没想到蒋独伊会如此维护他,在他看来,蒋独伊是个挺合格的帮派老大,凡事都讲究道上规矩,兄弟意气,会帮着他给自己的心腹下面子,看来是真的喜欢他啊。   望着蒋独伊微闭的双眼,奚青心中复杂,若她知道,她喜欢的其实是个假人,会如何?   蒋独伊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柔声哄道:“阿正还小不懂事,以后我多教教,你大,你多担待些。”   这句话让奚青莫名其妙生出了一股他是正房的感觉,看着前头脸色紧绷,明显有些生气的“偏房”,他抽了两下嘴角,决定还是先不要作的太过分,“我省得的。”双手立即被她轻柔地拍了拍,“喜欢什么,今日都给你买。”   这就又找回了些做情人的感觉,若是平日,奚青为了塑造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雅形象,定要推辞一番,表示自己的清高,但他为了早些让蒋独伊看清他的“真面目”,决定将“拜金”这个标签连同“骄纵”一并牢牢地贴在自己身上,随即欢喜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阿正听得生气,真想拔枪直接毙了那蹬鼻子上脸的下贱戏子,又想起大小姐刚刚居然纡尊降贵地为这区区一个戏子拍衣裳下摆,应当是非常欢喜他,这戏子杀不得。他的心头像有猛兽在啃,一大口一大口,将他的心脏咬得血肉模糊,复又吐出来成为一团烂肉,半死不活地跳着,还能让他喘气。   奚青的戏服在湖城一家百年老字号定制,一听蒋独伊要来,附近的几条街又是清的干干净净,奚青下车时皱眉不悦道:“我都说了自己来取,弄得如此麻烦,叫人又要议论。”   “是我不好,”蒋独伊的脾气突然变得非常好,在奚青眼中简直堪称任劳任怨,“你别担心,没人敢议论你。”   “他们嘴上不议论,心里也会想。”奚青自顾自地往里走,又开始耍脾气。   阿正趁机走到蒋独伊身边,沉声道:“大小姐,他也太骄纵了些,您说要不要教训教训?”   蒋独伊将目光投向阿正,黑漆漆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冷冰冰,刺骨的凉,“阿正,别惹他。”说罢,将手上的烟托摘下,放在阿正手心,轻轻握了握他的拇指,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大小姐……”阿正没再继续说,因奚青在前头有些不耐地唤着蒋独伊,蒋独伊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向奚青走去了。   摊开掌心,阿正望着手里的烟托若有所思。   等蒋独伊跟上,挽住奚青的手臂,奚青又酸溜溜道:“你待你的手下真好。”   “哦?哪里好?”沈独伊笑道,轻轻一拉奚青的手臂,奚青顺着力道往下,被她蜻蜓点水般亲在脸上,“我待你才是最好的。”   茉莉花的香气与他的脸颊一触即分,奚青微微咳了咳,总觉得被沈独伊当作玩物一样亲一亲是没什么,可若是沈独伊将他当作喜欢的男人来亲,他就觉得很是别扭。   他一贯是虚伪的,靠着完美无缺的伪装在乱世中游走,戴着假面具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可他从未想过用这张假面来骗取一个人的真心。   这太下作。   希望这大小姐尽快看清楚奚青“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个性,早早地将他甩了,他好另择一位新的合适“伪装道具”。   老字号的店铺里只有一位裁缝先生和他的小学徒,小学徒在里屋,裁缝先生坐在前头,他像是不认识蒋独伊,对着奚青模模糊糊地眯着眼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奚老板,你娶妻了?甚好甚好。”   “哪里的事。”奚青尴尬一笑,眼角却在观察蒋独伊的神情,蒋独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感觉,反而环顾四周,对着奚青笑道:“这家店里的衣服看上去很不错。”   “夫人喜欢,尽可以挑选成衣来试,也可定制。”裁缝先生仍是那样眯着眼睛,糊里糊涂地笑着,也不知道他用这样看上去快瞎了的双眼是如何缝制衣服的。   蒋独伊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他的称呼,反而附在奚青耳边轻声道:“夫人二字,听上去倒比‘大小姐’还顺耳。”她说话时惯常是那样微微沙哑,软绵绵黏糊糊,奚青从前是听惯了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特,只是今日听着格外的让人耳廓发痒。   “这位是大小姐,不是我夫人。”奚青对着裁缝解释道。   那裁缝笑着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里屋的小学徒走了出来,看上去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圆脸大眼,一笑左边脸便露出个小酒窝,极富亲和力,像个小僧弥,“奚老板,你的戏服好了。”   蒋独伊一看到那小学徒,立即将眼光挪向了她身侧的一件青竹柳叶旗袍,幸好她的反应够快,要不然她刚刚就露陷了。   那可爱小学徒,她曾见过,在奚青的公馆里,从沉沉的夜色中跳入屋中,手持折刀,凶神恶煞,刀刀都是取人性命的招式。   双眼望着旗袍出神,心头却狂跳不已,蒋独伊脑海中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奚青今日非要亲自来取戏服不可,分明是因他特统局局长的身份任务,这裁缝铺里只有老裁缝和小学徒两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特统局的特务,来与奚青接头。   若这圆脸小学徒便是特统局的特务,又怎会来暗杀他的顶头上司?   “独伊,”奚青拍了拍蒋独伊的手,蒋独伊从容地转过脸来看他,已丝毫没有惊异的模样,“我去里头仔细看看戏服。”   蒋独伊沉默地点头,看着他与那小学徒一同进去,心中越发肯定那圆脸小学徒应当就是特统局的特务。   “局长,东西都在里面了。”那圆脸小学徒神色紧张地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奚青。   奚青点了点头,利落地脱下外衫扔给他,“把这个交给周局长。”   “是,”那小学徒敬了个礼,又疑惑道,“外头那大小姐?”   “不妨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奚青皱了皱眉,“我会想办法尽快甩了她。”   “要不要请上头帮忙?”   奚青捡起挂着的一件黑色长袍穿上,边系扣子边道:“这么点小事,不必。”整了整衣服,严肃道:“不要干涉我在湖城的潜伏。”   等奚青出来时,蒋独伊换上了刚刚她看的那件青竹柳叶旗袍,她盯着那旗袍这么久,应当买下来才对,为了体现她瞧那旗袍是真的喜欢,直接穿上了身,尚算服帖,只是腰里大了些,奚青赞道:“大小姐将这旗袍穿得真美。”   “你怎么也换了件?”蒋独伊上前抚平他肩上的褶皱,笑着问道,眼中有些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兴趣盎然。   “那外袍被你的好手下弄脏了,便不穿了。”奚青顺势揽住蒋独伊往外走,却听蒋独伊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黑色可比白色更适合你。”   也许她只是随口一说,奚青揽着她的手却微微一僵,随即柔声回道:“我也觉着。”   两人刚走出来,阿正便急急地说道:“大小姐,帮中有要事处理。”   蒋独伊心中正有些疑问要解,还想着先放开奚青这边为好,阿正这一句正合她的心意,蒋独伊望向奚青,似是要询问他的意见。   这时候可不适合使性子,奚青忙又恢复体贴模样,让蒋独伊先走,蒋独伊拉着他的手在车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别,一关上车门之后,她便立即恢复了惫懒冷淡的模样,对着阿正道:“帮里有什么事?”   “阿花好像要生了。”阿正严肃道。   阿花是蒋独伊养的一只兔子,自长大以后,一年要下好几窝小兔子。   车里死一般的安静。   片刻之后,蒋独伊轻笑一声,抬脚越到前头,将脚放到阿正腿上,微微晃着,也不说什么,等下车之后才对阿正道:“胡说八道,该罚。”   阿正作势要跪,被蒋独伊拿脚抵住膝盖,“罚你去给阿花接生。”   “大小姐,”阿正踌躇道,“那我今日讨的赏还算数吗?”   蒋独伊已经忘了那回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庞,“算数。”   等帮阿花处理完“产后事宜”,阿正急急地跑到蒋独伊的园子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雪白的茉莉花,闻了半天,实在喜欢,那小小的一朵花雪白剔透,无暇中自有一股脆弱,他捧着那花痴痴地看了许久。   回到小公馆的奚青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所有的花都扔了,等那来收拾的人拿起那一束雪白的茉莉花时,奚青沉声道:“等等。”在那人奇怪的眼神中,接过那一束茉莉花,往楼上走去,将那一束茉莉花放在了床头。   望着那束茉莉花,奚青暗道,他可不是稀罕这花才将它留下,而是顾忌蒋独伊会恼羞成怒,以他这样戏子的身份,得罪她可不是明智之举。   留下这花,是因为理智,绝不是因为感情。 第228章 大小姐5   淮帮由蒋独伊的曾祖父创立, 经由三代人逐渐发扬光大,从一个才三人的小组织发展成如今的湖城第一大帮派,靠的是审时度势, 什么时候该往前什么时候该往后, 蒋家的人总有天生的嗅觉。   现在这世道,党派林立,魑魅魍魉轮番登场,谁是最终的赢家,只有老天爷知道, 她当然可以学那些富商豪绅去赌一把, 赌赢了, 到时淮帮就可以登上明面,在整个华夏有一席之地。   可蒋独伊不这么想,她看得很通透,要撑起这一个大帮派,靠依附与哪个党派都没用, 说到底还是得手里有钱有人。   那些人闹革命, 不也就为了那些个黄白之物。   蒋独伊对他们的印象是统一的差, 也不想掺和, 除非需要打交道,否则她一向是敬而远之,对那些事也就了解一个皮毛。   特统局的名声很响,干过几件轰动全国的大事,手段很厉害, 蒋独伊挺佩服奚青,能操控领导这样一个组织,不比她当淮帮老大容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有些相似。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一个并不怎么温和的组织的领导者,不同的是,蒋独伊是淮帮的绝对领袖,她最大的依仗是身上传承的血统和责任,目前来说,几乎没人能取代她,而奚青,他坐那个位置上,随时都可以被人取代,即使他再有本事,内斗就能要了他的命。   将身上的青竹柳叶旗袍脱下,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长袍,懒懒地靠在塌上,蒋独伊翘着脚回忆她先前在裁缝铺里见到的那个小学徒的模样,思考这件事她是插手还是不插手。   按照她一贯的作风,她必定是置之不理,特统局内部倾轧,她一个外人插手,既不合规矩也无利可图。   但其中牵扯到她前世的一条命,蒋独伊死得太冤枉,有些不甘心哪。   她好端端地在奚青的小公馆里听他唱戏,莫名其妙被一群涌进来的王八蛋打断,手上刀是刀枪是枪的,她与奚青与他们恶战许久,终是不敌,那圆脸小学徒对着奚青轻笑道:“堂堂特统局局长,跟这大小姐死在一块,明日新闻上您的身份可就板上钉钉了。”   重伤的奚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是淮帮大小姐,你杀了她,淮帮的人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蒋独伊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总算这条毒蛇是替她说了句话,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曾经为了让她活下来努力过。   虽说远离奚青,今世应当可保自己性命无虞,但她是蒋独伊啊,可不是湖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小角色,从来只有她杀人,没有别人杀她的,躲开是有用,可心头这股恶气,就不出了?   阿正轻轻扣门,“大小姐,午饭准备好了。”   “你进来。”蒋独伊懒懒地唤道。   阿正推开屋门,见她穿着家常袍子躺在榻上,今天剩下来的时间应当是不会外出了,心中喜不自胜,柔顺地站到她跟前,听她的吩咐。   “坐。”蒋独伊靠在塌上,动了动脚趾,示意阿正坐到她脚边。   望着那双白得像快化掉的雪糕似的脚,阿正心头砰砰直跳,规规矩矩地坐在她脚边,只觉得蒋独伊的脚上都散发着格外香甜的气息。   “阿正,如果有个很有本事的人欺负了你,你怎么办?”蒋独伊轻吸了一口烟问道。   阿正想了想,认真道:“要看他多有本事。”   “他啊,”蒋独伊心中估摸了一下,保守道,“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概对半。”   “那我就千倍百倍地讨回来。”阿正肃着脸道。   蒋独伊的睫毛颤了颤,阿正是她从越北捡回来的孤儿,因他在国内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生活不易,故而从小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子,蒋独伊倒不知道他还有冲动的时候,她提醒道:“你可能讨不回来反而赔了自己的命。”   “那就拼命尽量讨回来。”阿正还是坚持。   蒋独伊这下是真看不懂他了,招了招手,阿正往前挪了挪,小心地坐到蒋独伊身边,看着阿正英俊但尚还稚嫩的脸庞,她轻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小姐的人,”阿正望着蒋独伊黑漆漆的眼珠子,柔顺道,“我不能丢了大小姐的脸。”   屋内静寂了一会儿,蒋独伊轻轻地笑了,她沙哑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让阿正受宠若惊,大小姐是因为他笑了吗?蒋独伊看着他惊喜的模样,俯身亲了亲他的侧脸,“好孩子。”   他说的很对,她怎么能丢了自己的脸。   “走吧,今天陪我吃饭。”蒋独伊起身,阿正连忙扶住她,心中有些得意,本来大小姐是要陪那戏子的,现在成了陪他,看来还是他比那戏子更胜一筹。   蒋独伊干什么事都喜欢人越少越好,饭厅里只有她和阿正坐在一起吃饭,小圆桌,汤泡饭,她最喜欢的,阿正小时候经常陪蒋独伊吃饭,等他逐渐长大之后,蒋独伊认为他该独立了,就把他赶走。   这小圆桌他很久没坐过,小小的一张椅子,他坐的有些佝偻,动筷子都吃力,束手束脚,蒋独伊发现了他的局促模样,但觉得他这样很有些可爱,就没管他。   陪着蒋独伊吃了饭,阿正很是怀念小时候,趁机提出请求:“大小姐,我陪您午睡?”   蒋独伊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伸手摸了一把他坚实的小腹,轻声道:“想女人了就出去找,你是我的手下,不是我的情人,我不反对。”   等蒋独伊独自离开之后,阿正有些伤心地掏出袖子里的茉莉花,花朵放在密不透风的袖子里,沾上他身上的温度,有些蔫了,大小姐,我不想女人,我只是想你。   特统局这种层面的事,淮帮要插手会显得怪异,毕竟她从来没有表明要蹚浑水的意思,有一个人选倒是很适合。   廖局长坐在警察厅办公室里唉声叹气,码头那批货,原本说是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淮帮的人截了,淮帮元老,里子面子都被蒋独伊给踩死,真是废物,这下烟馆眼看就要断货,他每日得少多少银元进账,那账他都不敢算,一算就心绞痛。   “局长,有人找,说是淮帮的人。”   听到这消息,廖局长脸上先是暴怒,随后又是狂喜,难道是淮帮那位三长老那儿的事有了转机?“快请他进来。”   来的果然是三长老,大夏天,他却戴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面色凝重地走进屋子里,对着廖局长也不问好,径直坐到他对面,“我七你三,货给你。”   “宋三,你说什么?”廖局长愤怒地拍了一记桌子,“你这是故意在下套整我?”   说什么被蒋独伊扣了货,原来是想自己多些分成。   宋三双眼直盯着他,眼神冷酷,让廖局长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只见宋三伸出左手,拿下手套,缠着绷带的手上赫然少了两根手指,“我给你下套,用得着搭上自己?”   “这……这……”廖局长头上顿时冷汗淋漓,“蒋独伊这么狠?”   宋三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我七你三。”   这次廖局长不再说反对的话,虽然肉痛,但赚的少总比没得赚好,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擦一脑门的汗,呐呐道:“好好,那还有没有下一次?”   “那就得看你肯出多少。”宋三戴上手套,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三回到淮帮,蒋独伊已经在他的院子里等他,悄无声息,没人会想到,她会在这位刚犯了错的长老院子里,“大小姐。”宋三恭恭敬敬地行礼。   “办妥了?”蒋独伊懒懒地翻着他桌上的几本古籍,抬眼望着脸上没有丝毫不服的宋三。   “饵已经放下,他吃得很开心。”宋三弯着腰道。   蒋独伊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合上那本古籍,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古人说的道理,真是经久不衰。   “三叔公,”蒋独伊走到仍弯着腰的宋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是岸。”   宋三:“多谢大小姐。”   等蒋独伊离开之后,宋三才起身,他若有所思地站了许久,眼中慢慢划过一丝怨毒。   阿正接应蒋独伊悄悄离开宋三的院子,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还会派宋三做事,大小姐一向不喜欢弄脏了的东西,脏的人自然更讨厌,他向蒋独伊说出自己的疑问,蒋独伊叹了口气,“我当然是希望他能改过。”   办得好,他还是淮帮的三叔公,若是他办不好,还想把她咬出来,一个众所周知的淮帮叛徒,狗急跳墙胡言乱语也是理所应当的,到时候,她也能摘得干干净净,用宋三,进退两相宜。   “去奚青的小公馆周围布置上人,给我派人白天黑夜地盯着,”蒋独伊握了握阿正的手,“还有那间裁缝铺,这件事一定要你亲自去办,用上最稳妥的人。”   阿正有些吃惊,“那戏子有问题?”   “不该问的别问,”蒋独伊停下脚步,雪白的脸上神情严肃,“记住我说的,别惹奚青。” 第229章 大小姐6   有人在盯着他, 奚青的感觉很敏锐,他能感受到他四周突然多了许多双眼睛,梨园里外, 还有公馆周围, 他怀疑是蒋独伊,但他不能直接问,一个娇弱戏子不会察觉到四周的异常情况。   这比他原先设想的情况还要糟,蒋独伊迷恋他迷恋得有些过分了,不单单要查他的底细, 还派那么多人来盯着他, 显然是生怕他出什么事。   毕竟他现在明面上已经是淮帮大小姐宠爱的情人。   奚青皱着眉, 望着镜中那张俊秀的脸庞,摇了摇头,这一副皮囊真的有那么值得蒋独伊爱?   “奚老板,大小姐来了。”   奚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跟她说我今天嗓子疼, 唱不了。”   传话的弟子吓了一跳, 站在原地不敢动。   “去说吧, 她不会生气, ”奚青放下上妆的手,径自穿上外袍,“如果看她脸色不好,就让她来后台找我。”   那弟子脸色为难,显然还是害怕蒋独伊会一怒之下拿他撒气, 他犹犹豫豫地看向奚青,想再劝劝,却见奚青回头一个眼神望向他,那张柔和漂亮的脸上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好、好,我这就去说。”那弟子结结巴巴地回道,头也不回地跑了。   奚青收回眼神,整了整衣领,将衣袖一甩,空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比他平常在台上唱戏时有力不止百倍。   那弟子颤颤巍巍地说完,准备接受蒋独伊的怒火,蒋独伊倒是很平静,一旁的阿正气得拔枪,被蒋独伊抬起的手挡住,“我去看看他。”   “大小姐……”阿正急道,那戏子也实在太过分了,大小姐是何等高贵的身份,岂能让他这样呼来喝去。   蒋独伊自顾自地起身往后台走去,梨园里的弟子仆人大气也不敢出,今夜这场面还能好好收场吗?   第一次踏入梨园的后台,蒋独伊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戏服头面,倒觉得很是有趣,这奚青每日生活在温柔乡里,还能硬的下心肠做那些杀人的勾当。   真是心性坚定。   耳畔传来熟悉的不紧不慢的高跟鞋声,奚青眼前已经能浮现出蒋独伊慵懒冷淡的模样,肩上被一双雪白的小手按上,镜子中出现一张白得晃眼的脸庞,尤其是在后台灯光的映衬下,真是璀璨夺目。   蒋独伊缓缓弯腰,将自己的脸贴在奚青脸边,嘴角微勾,轻声道:“瞧我俩多般配。”   “我嗓子疼的很。”奚青没接她的话,脸色微沉道。   嘴角的笑容勾得越发的大,蒋独伊亲了亲他的侧脸,柔声道:“嗓子疼,怎么不早些去看,非得等我人来了才说。”   奚青一时语塞,望着镜子里蒋独伊发亮的眼睛,咬唇道:“你要来,我哪敢走。”   “原来如此,”蒋独伊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那确实怪我。”   退让到这种地步,可以说十足深情忍让,奚青都不知该如何继续发脾气,依照“奚青”的性子,这样已经算很过分。   见他语塞,蒋独伊心中偷笑,突然希望奚青能再忍耐多些时候,逗弄一条毒蛇的感觉的确有趣,从刚死重生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之后,蒋独伊逐渐恢复到前世的乖张不羁之中。   堂堂特统局局长,在委委屈屈地当她的小情人,不玩……白不玩啊……   “别动气,回家找个医生来看看。”蒋独伊起身,拉起奚青往外走。   梨园的弟子见蒋独伊牵着奚青,和和美美地从后台走出,俱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神情,而阿正虽没有像他们那样诧异,但眼中却十足伤心。   大小姐对那戏子太过忍让,心中不觉得委屈吗?   “阿正,你换辆车,去叫帮里的大夫来替奚青看看嗓子。”蒋独伊上了车之后吩咐道。   阿正与奚青脸上俱是一震。   “不必,”奚青握着蒋独伊的手,轻声道,“老毛病,养两天就好。”   “老毛病也是毛病,不看不好。”蒋独伊反握他的手,让阿正下车。   阿正下车前回头看了蒋独伊一眼,眼中快落下泪来了,嘴角撇着,像被抛弃的小狗。   “你的这位手下好似很喜欢你。”奚青故意拈酸吃醋。   “我捡回来的,”蒋独伊靠在车上闭目养神,语气中带着一丝柔和,“还是个小孩。”   分明自己也没多大的模样,说话却如此老气横秋,小小年纪当那一帮之主,想必也不容易,奚青想起小时候自己在死人堆里摸爬打滚训练的模样,柔声道:“你也不大。”   蒋独伊睁开双眼,稀奇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将奚青看透了,奚青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装作害羞的模样看向窗外。   奚青的小公馆里又恢复了清清爽爽的原样,蒋独伊明知故问道:“那些花呢?”   “花太多,碰在一起有股杂味。”奚青皱眉道。   蒋独伊点点头,“我该送你一种花,你喜欢什么花?”   要提起奚青的说话本事,他可是一等一的审讯高手,几句话之间就能轻易击溃一个人的心房,多残忍的话他说起来都毫无负担,说假情话也一样,反正他与蒋独伊不过稀疏平常的交易,说几句讨好“金主”的话,信手拈来。   他擅长伪装,自然也擅长欺骗,但他的训练中没有学过怎么做一个感情骗子。   “其实我不喜欢花。”这是实话,花这种脆弱的生物不在奚青感兴趣的范围内。   “那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同我说,”蒋独伊挽着他的手上楼,轻声细语,“我总会想办法弄到。”   奚青该张嘴市侩地提起金条珠宝房屋地产,让蒋独伊明白“奚青”对她再温柔可人也不过是看中她的钱,又怕蒋独伊太过伤心愤怒,他犹豫了半晌,挑拣了比较含蓄的说法,“近日来听戏的观众越来越多,梨园有时候坐不下。”   “是扩建还是买个新的院子?”蒋独伊有求必应,丝毫不怒,脚步不乱地走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是将隔壁的院子买下,都依你。”   奚青简直手足无措,尤其是当蒋独伊的眼神落在床头的那束茉莉花时,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堂皇。   “不是说不喜欢花?”蒋独伊笑着拿起那束发黄的茉莉花束,残花还留有一丝余味,甚至比鲜花时香味更加隽永。   “你院子里的花,总不能随便乱扔。”奚青干巴巴地说道,希望蒋独伊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情愿,赶紧烦了他。   蒋独伊对他回眸一笑,“原来不是不喜欢花,是只喜欢我院子里的花。”   百口莫辩,奚青几乎要认输,但想想以蒋独伊目前对他的迷恋程度,如果他开口提分开,恐怕蒋独伊会将他直接绑回淮帮。   都这么肉麻了还能忍,蒋独伊真是佩服奚青,她是不是该考虑让奚青住到淮帮吓吓他。   “大小姐,大夫来了。”阿正上楼躬身道,语气神情已恢复如常。   来的是帮里资格最老,本事最大的时大夫,他板着张脸,对要给奚青这样的戏子看病十分不满,但无奈蒋独伊命令下来,他也只好遵从,看了片刻之后,他便回道:“大小姐,他这是陈年旧伤,只能慢慢调理。”   陈年旧伤……蒋独伊脑中回味这四个字,这可与老毛病相去甚远,点头道:“开药。”   奚青对这大夫毒辣的眼睛很是吃了一惊,他的嗓子是练习口中藏刀时受的伤,那时年纪太小,训练营中不会有谁在意一个孤儿的嗓子,落下了病根,等成年之后,这伤时不时地会犯疼,只是他已习惯疼痛,倒也不以为意。   时大夫尽职地开了药,叮嘱道:“他的嗓子不适合唱戏,只会越唱越坏。”   说得好。   阿正与奚青同时想到。   这是阿正特意请时大夫看的时候仔细些,若是有什么要注意的,千万别忍着,大胆地说,时大夫果然不负他的期望,这下这戏子连戏也没法唱了,大小姐该抛弃他了吧。   奚青心中想的与阿正一样,这下这高贵的大小姐应当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废人了。   万众瞩目之中,蒋独伊点点头,“那便不唱,”望着奚青微微一笑道,“我养的起。”   晴天霹雳。   阿正送时大夫下楼时因为精神恍惚,差点一脚踩空,怎么会,大小姐的意思难道真要养那戏子一辈子?凭什么?除了不会唱戏,他自认什么都比那戏子强,现在那戏子连戏都不会唱了,怎么大小姐还舍不得他?   看着他失落难过的模样,时大夫忍不住点拨他:“大小姐的宠物是什么?”   “……阿花。”有气无力地答道,有些不明白时大夫为何突然这样问。   时大夫颔首,“大小姐有些地方与阿花相似。”   等时大夫走了,阿正坐在楼下想着阿花与大小姐到底有什么相似之处,阿花是花兔子,并不怎么雪白,大小姐也实在跟这可爱的动物不像。   兔子……大小姐……   楼下阿正苦思冥想,楼上奚青叫苦不迭,这大小姐摆出一副要将他好好收藏的模样,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望着蒋独伊的冷淡面容,心中浮现出一条下下策,他上前一步搂住蒋独伊,低声道:“大小姐待我这样好,不若让奚青以身相许。” 第230章 大小姐7   蒋独伊愣住, 心头一跳,抬头撞见奚青的深邃眼眸,他的双眼如同一汪湖水, 多情温柔的表象下面隐藏着崎岖的暗礁, 多么瑰丽迷人,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雪白的双手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眸上,奚青耳边响起蒋独伊沙哑慵懒的声音,“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接着她温热的唇贴近他的下巴, 酥麻的触感让他寒毛直竖, “我会当真。”   这大小姐先前与他玩的很纯情,奚青没想到冷淡的大小姐还有这样撩人的一面,反而让提出以身相许的他无法招架,兴许是察觉到他的僵硬,蒋独伊拿开手, 满意地看到那汪湖水荡漾起波纹。   “别闹了, 吃晚饭吧。”蒋独伊轻松地挣开奚青, 牵着他的手从容地下楼, 奚青在她手里乖得很,只因他也一时想不出如何使性子才能让这位大小姐放手。   “阿正,”蒋独伊心情很好地轻唤呆坐的阿正,“一起吃饭。”   这是蒋独伊的饭桌上人最多的一次,两个男人坐在她的对面, 温柔可爱的绵羊和表里不一的毒蛇,并排相安无事地坐着,只有她知道内里乾坤,这感觉,妙啊。   与蒋独伊一起吃饭当然很高兴,但身边还有那个戏子,阿正觉得既难过又委屈,他跟了大小姐十多年,陪大小姐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戏子跟了大小姐才几月,就赶上了他的地位,他不服。   蒋独伊吃饭很快,汤泡饭,呼噜呼噜吃完,并不十分优雅,骨子里还是匪气十足。   她一吃完,阿正也跟着放下碗筷,他是顺着蒋独伊的节奏吃饭,饭桌上只余奚青还在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一丝一丝夹,一口一口吃,不紧不慢,丝毫不管还有两人盯着他。   阿正很生气,这戏子左看右看都是那样不顺眼,为何大小姐偏偏喜欢他,偏偏能这样忍让他?握紧了拳头,双眼像喷火似的瞪着奚青。   比起阿正的怒气勃发,蒋独伊却是觉得十分有趣。   想想看,一条毒蛇慢慢悠悠地小口小口吃着清炒百合的画面,荒诞的有趣。   “阿正。”蒋独伊懒懒地伸出手指,阿正虽然心中悲愤,但自己的本职一刻也不敢忘,立即拿出玛瑙烟托替蒋独伊戴上,为她点烟。   抽着烟,看着奚青小口小口地磨蹭进食,蒋独伊觉得这饭后消食的节目不错,比他唱戏还好看,脸上浮现出一个非常捧场的笑容。   阿正燃烧着怒火的眼神奚青完全无压力,但蒋独伊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就让他浑身难受,她看着他,仿佛很喜欢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看着他吃饭也欢喜。   “不吃了。”奚青忍耐到了极限,一推碗筷,立即起身,也不管桌上两人,飞快地跑上了楼。   “大小姐!”阿正气得一拍桌子,饭桌上的碗筷“丁零当啷”摔了一地。   “嗯?”蒋独伊脸色冷了下来,敢在她面前拍桌子,她对阿正是不是约束太少?   阿正委屈极了,替蒋独伊委屈,那戏子凭什么这么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因为太过愤怒,他举起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就这么上楼了?”   蒋独伊起身,一缕乌发从她的额间滑落,她不以为意道:“他嗓子疼,早些休息也好。”   “我、他……”阿正嘴唇抖动,脸色通红,像是气得快背过去。   真是个小孩,蒋独伊觉得阿正这样无可奈何的模样又有些可爱,走上前,戴着烟托的那只手懒懒地搭上他的脖子,手略一使劲,阿正便稀里糊涂地低下了头,双唇被蒋独伊的红唇堵住,舌尖撬开了他的双唇,安慰似的与他接了个彻彻底底的湿吻。   一吻结束,阿正的双唇仍是保持着微张的姿态,恋恋不舍的模样,蒋独伊轻笑了一下,手指滑过他的嘴角,“还生气吗?”   “我是替大小姐不值。”阿正抿着嘴有些脸红,这回不是生气的脸红,他有些不好意思,觉着自己在蒋独伊面前真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没什么值不值,”蒋独伊吸了口烟,将那缕发丝捋向耳后,“走吧。”   奚青在楼上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还是想错了,蒋独伊并没有真心实意地爱他,她还是将他当作一个玩物,只不过这玩物还没有像她养的那条狗一样,由身到心地臣服与她,所以她才孜孜不倦地追求他,想征服他。   色誘他学过,玩弄感情,他远不如这阅人无数的大小姐。   奚青又变了,变回那个对蒋独伊百依百顺的可爱小戏子,不吵不闹,柔情蜜意,蒋独伊反倒还有些不习惯。   说实话,她现在已不想这么快与奚青分开,身边养着一条毒蛇挺有趣的,而且她还要顺着他来报前世之仇,就是不知道奚青如何打算。   经过这么一段日子,她算看出来了,奚青不敢与她分手。   他舍不得这个戏子身份,前些日子千方百计地胡闹,不过想等她不耐烦将他甩掉,只是那时她一心想着别得罪他,俱都忍了。   是看胡闹不成,想换个法子来曲线救国?   反正蒋独伊看他怎么装,都觉着有意思,是骄纵还是温柔,内里都是憋屈,他在明,她在暗,不管如何她都不吃亏。   甩不掉,怎么都甩不掉蒋独伊,无论他表现的有多温柔无个性,蒋独伊都是一副爱煞他的模样,究竟要他如何?   裁缝铺里,奚青愁眉不展,那圆脸小学徒也听到城中的一些风声,都说奚老板要登堂入室,做淮帮的上门女婿。   “局长,上头有新指示。”圆脸小学徒将手中的一封密报交给奚青。   无线电传输有被人截取的危险,特统局所有最重要的情报都是用最传统的信件传递。   奚青打开一看,是周宽复的信件。   他与周宽复,一人潜伏在湖城,一人在冠京特统局总部坐镇。   世上知道特统局有两位局长的,除了委员长,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代号“和尚”的特务,单点联系,绝对安全。   信上说最近前线紧张,局内出了个大乱子,密码本有外泄痕迹,请他利用身份,秘密处决东党一名可疑接头人物——湖城首富,万微。   奚青将信烧得干干净净,对着“和尚”道:“今夜便办妥。”   想要杀万微轻而易举,但还需要不暴露身份,难度极大,湖城是东党的大本营,奚青与“和尚”在此潜伏,十分不易,如果万微真是东党的重要人物,他一死,东党的人必定全城盘查,他就算再滴水不漏,只要出了一点点岔子,党国就会丢了湖城的讯息。   即使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冒险。   想要万无一失,就得借上蒋独伊这个伪装道具用一用。   “万微?”蒋独伊挑眉抬眼,“他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阿正的脸色很难看,“他死在朱水画社。”   朱水画社是淮帮的产业,人都死在家门口了,这下蒋独伊不能不管。   “走,”她起身拢紧披肩,面色沉重地对着阿正道,“都带上家伙。”   朱水画社已被警察局的人团团围住,蒋独伊来时,还差点被拦住,阻拦的是个新人,被阿正拿枪顶在头上,“淮帮的大小姐你也敢拦,滚。”   蒋独伊轻描淡写地瞟了那新人一眼,新人立即哆哆嗦嗦地躲开了。   里头的场面很不好看,万微躺在椅子上,当胸一把飞刀直插心脏,人已经凉透,血迹都干涸,蒋独伊生在帮会内,却最讨厌血腥味,肚子里一阵反胃,脸色也越发雪白,阿正知道她的毛病,忙替她点烟,对着周围的人喝道,“开窗,开门!”   “等等,”廖局长从人群里头走出来,对着蒋独伊笑眯眯地说道,“大小姐,晚上好,您怎么来了?”   蒋独伊将烟放在鼻翼下,微微嗅了嗅,一言不发,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廖局长,眼中的压迫几乎要化为实质。   廖局长恨她不开码头运大烟,却惹不起这地头蛇,只能忍耐,“来人,开窗,开门!”   等门窗一开,夜风将屋内的血腥气冲散了些,蒋独伊才懒懒地说道:“我来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我的地盘杀人。”   “这凶手真是猖狂至极!”廖局长激动地说道,仿佛先前蒋独伊给他的难堪完全不存在似的,“从二楼,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射杀了万老板,等其余人抬头去看时,已经没了踪影。”   二楼?蒋独伊抬头望向二楼,根据万微胸前的飞刀角度,大致可以推测刀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这中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十米,相隔这样远,能准确无误地射杀万微,而且出手之后非常自信,径自离开,如此精准可怕的力道,必定是经过千锤百炼,从活人身上练出来的功夫。   会这一手要命本事的人,蒋独伊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人选。   刀人先的徒弟,平生。   淮帮下堂口的一位飞刀高手。   站在她身边的阿正。   还有……蒋独伊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见她走来,人群自动地分开,站在人群最后的那人便露出了英俊恐惧的脸孔。   “奚青,你也在。”蒋独伊微微一笑,指尖的烟雾缭绕,飘飘荡荡。   奚青上前一把抱住她,颤抖着身躯,轻声道:“独伊,死人了,我好怕。”   作者有话要说:奚青:嘤嘤嘤,人家怕怕   蒋独伊:老娘信了你的邪 第231章 大小姐8   蒋独伊许久没遇上这么逗趣的事了, 她嘴角的笑意屏都屏不住,轻轻拍着奚青的背,柔声道:“别怕, 有我在。”   廖局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传言蒋独伊迷上了一个漂亮的戏子,竟然是真的,那青年生得好标致,眼角微红,瑟瑟发抖, 柔弱的很, 蒋独伊好那一口?   蒋独伊“安慰”了奚青好一会儿, 奚青才放开她,但还抓着她的手,一副受惊吓的可怜模样。   蒋独伊对着一旁看傻眼的廖局长轻声道:“今夜这桩案子就麻烦廖局长多多费心了。”牵着奚青一副要离场的架势。   “且慢,”门口传来一声断喝,万佛西气势汹汹地走进屋内, 直奔蒋独伊而去, “他不能走!”   万佛西是万微的独生子, 比蒋独伊小上三岁, 年少时与蒋独伊算是青梅竹马过一段日子,两人之间也有过那么一些情愫,只是万佛西性子偏执骄纵,蒋独伊又是唯我独尊的个性,哄他一时是情趣, 哄他一世可就没劲了。   “为何?”蒋独伊抬眼看他,发现他长得比幼时更加俊俏,心中可惜,好好的一个漂亮少年,偏偏性子那样执拗,可爱程度大大掉价。   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蒋独伊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如此冷冰冰疏离的语气,仿佛他们年少时的耳鬓厮磨都不存在似的,万佛西气得头发都要倒竖,尖锐道:“画社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他也在画社,他也有嫌疑,必须接受盘查!”   据蒋独伊所知,万佛西与万微之间关系奇差无比,不似父子更似仇人,估计万微死了,万佛西都要放鞭炮摆酒席庆祝,如此动怒,看上去更像是拈酸吃醋,蒋独伊最不喜他这样占有欲十足的模样,对着身后的奚青柔声道:“是你杀的人吗?”   “我最怕死人,怎么会是我?”奚青皱眉道,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委屈可怜的神情,叫蒋独伊忍俊不禁地摸了一把他的下巴,对着万佛西道,“问完了。”   “这也算盘查?!”万佛西气得跳脚,脸都要气歪,怒道,“你这样问他,他当然会说不是他!”   “你的意思是……”蒋独伊放开奚青,向前一倾,与万佛西的脸贴近,吐气如兰,“他敢在我面前撒谎?”   因她靠的太近,身上的茉莉花香环绕在他身侧,万佛西的脑子有些晕乎,恍惚间想起二人年少时在马场策马同行,跑至终点,她坐在马上扭过柔软的腰肢与他接吻,何等的罗曼蒂克,他完全忘了他老子的尸首还躺在大堂椅子上,有些着迷地想凑上去。   “啪。”阿正从斜侧一脚将万佛西踢到在地,在蒋独伊不赞同的眼神中将左脚收回长袍内,假装没事发生过。   大小姐想亲近谁,都是大小姐对他的施舍,但是谁想轻薄大小姐,那就是找死。   “法克!”万佛西站起身,准确无误地指向阿正,“你敢踢我!”   这条狗他早就看不顺眼,他与蒋独伊出游时,便跟在蒋独伊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垂涎三尺又不敢靠近,十足的窝囊废像。   阿正沉默不语,脸板成了个冷面罗汉。   “走。”蒋独伊拢拢披肩,带着奚青与阿正大摇大摆地离开,除了万佛西在背后大吼大叫,其余人都不敢置喙。   上了车之后,蒋独伊吩咐阿正坐到后台,派其他人开车,阿正欢天喜地坐进车里,还没坐稳,脸上便挨了蒋独伊的一下耳刮子,不重,但也绝不算上轻,阿正被她打的愣住了。   “年纪也不小,做事还这样不稳重,”蒋独伊冷道,“万佛西背后有洋人撑腰,他如果真要与你计较今天这一脚,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阿正摸了摸脸,眼中没有丝毫被打的不服,柔顺道:“大小姐,是我错了。”   蒋独伊抿唇不说话,显然是动了真火。   刚刚她在堂内,看上去全不在意,来去如风,心中却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人肯定是奚青杀的,能动用特统局局长的手来杀人,恐怕万微的背后身份也不简单,他背后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实在是未可知。   蒋独伊转头看向坐在她另一侧的奚青,坐姿乖巧,神情可人,毒蛇就是毒蛇,哪怕再安静柔顺,总是要张嘴咬人的,不过这才是毒蛇真正的魅力所在。   “别怕,”蒋独伊沉声道,若有所思地望着奚青的侧脸,“这世道,死个把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奚青双手抓着膝盖,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上去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蒋独伊眯了眯眼,抓住奚青的下巴,将他的脸拉下,狠狠亲了他的嘴唇一记,给她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收点好处不过分,转过头又对着阿正被打的侧脸亲了一口,两边都兼顾到了,往靠背上一躺,闭目养神。   奚青与阿正对视一眼,双方情绪都很稳定,彼此也都看不上对方。   淮帮的大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门口的石狮在昏黄的灯笼映衬下威严神秘,帮会气息扑面而来,奚青这是第一次来淮帮,出乎他的意料,这地方比他想的幽静简单的多。   门口的守卫心理素质极强,才没有在看到奚青时失态,尽量保持了面不改色,大小姐第一次带男人回家,那男人还畏畏缩缩地跟在后头,一点男子气概都无,怎么配得上大小姐?   阿正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知道直说会让蒋独伊又直接驳回,于是长了点心眼,迂回道:“大小姐,不如我送奚老板回小公馆。”   “不必,今晚他留在淮帮。”蒋独伊淡淡地说道,连跟在后头的奚青也吃了一惊,这是真要登堂入室了?   蒋独伊真会将一个玩物带入淮帮?奚青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情一半出自真心,一半还是假作。   “待在外头,怕有人找麻烦。”蒋独伊对奚青道,她记得很清楚,万微死之后没多久,她就和奚青在小公馆被人所杀。   可叹那时她还唏嘘万微一生敛财无数,一朝丧命,悉数家产只能留给他那个仇人一般的儿子,没曾想,不过多久,她便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其实还要更惨,她连个儿子都没有,不知她死后,帮里是否像她父亲死时乱作一团,又会是谁站了出来。   “大小姐,我去小公馆保护他。”阿正不死心,宁愿让自己屈辱地保护奚青,也不愿让淮帮这个院子被外人践踏,尤其是这戏子还是大小姐带进来,那其中的意味他不敢多想。   蒋独伊手又痒了起来,很想再抽他一个耳刮子,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三番五次地想去找死,不知道人命可贵,一人只有一条,“滚进去。”   毋庸置疑的口吻让阿正垂下了昂起的头,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挪了进去。   “你也进去。”蒋独伊对着一旁安静装乖的奚青道。   将两人都赶进院子里,蒋独伊对着阿正道:“你回自己的小院子,奚青跟我来。”   阿正伤心欲绝,又无可奈何,只能仍旧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一步三回头地瞧着蒋独伊,蒋独伊站在原地坚决地挥了挥手,阿正别无选择,恨恨地瞪了奚青一眼,奚青与他眼神相撞,无动于衷。   奚青跟在蒋独伊身后,穿过淮帮曲折的长廊,来到蒋独伊的院子,淮帮本就给他很安静的感觉,蒋独伊的院子就更静了,人很少,都像雕塑一般,淮帮门口的那些人还会因为好奇而多看他两眼,蒋独伊院子里的人见到他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好厉害的训人本事,奚青暗叹。   蒋独伊懒懒地靠在床上,对着奚青伸出雪白的手,“点烟。”   奚青愣了一瞬,蒋独伊对他一直是情人的态度,这种类似伺候人的事很少让他干,但他反应过来以后,立即寻了火柴替她点烟。   “脱鞋。”   点了烟之后,蒋独伊伸脚放在奚青的大腿上,又吩咐道。   这次奚青没有犹豫,很利落地替她脱了鞋,雪白的玉足落在他的掌心,如同一朵无暇的茉莉花。   她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怎么也得让他稍稍做些付出,蒋独伊想的很明白,奚青利用她的地方杀人,就是等她来将他带走,恐怕他已摸清楚她的处事风格,只要是她的人,宁可帮错,也不会不帮。   况且奚青这样娇弱的一个戏子也不可能会是使刀高手,不明真相的蒋独伊可能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当了奚青的保护伞,可现在蒋独伊心里门清。   特统局的局长又如何,现在也还是得仰仗她的庇佑。   蒋独伊一手撑头,一手拿烟,入夜之后声线也格外沙哑,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如同丝线一般飘荡,“奚青,那裁缝铺里的圆脸学徒叫什么?”   奚青心中剧烈地一跳,尽管受过不少训练,但他还是有些紧张起来,低眉顺眼道:“他叫白英,怎么,你觉得他可爱?”话里一股酸意。   “呵,”蒋独伊轻笑一声,修长的手臂动了动,奚青顺着她的意弯下腰,蒋独伊勾住他的脖子,双唇凑到他耳边,如情话般缠绵道:“我问的,是他在特统局的代号。” 第232章 大小姐9   奚青的第一反应是动手灭口, 他的肌肉刚绷起,就发现自己的后颈已被蒋独伊死死地锁住,只听她慵懒道:“过河拆桥, 不好吧。”   “大小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奚青懒得再装, 蒋独伊把他带回淮帮问话,而且问的指向这样清楚,一定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否认也只是徒劳。   “这重要吗?”蒋独伊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摆明了是知道已久的模样。   奚青也笑了, “大小姐想得到什么?”   “人命。”蒋独伊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两个字, 神情中丝毫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人命在她口中与香烟似是无异,或许烟在她心中还比人命更重。   “谁的?”奚青保持着紧绷的姿态,随时准备奋力一搏。   “许多人,”蒋独伊亲了亲他的侧脸,“总之不是你。”   奚青对她仍然调笑的态度不解, 形势已经明朗, 就不需要再装了吧?他放松了肌肉, 蒋独伊立即礼尚往来的放开他, 等她力道一松,奚青立刻翻身后退,离蒋独伊三步远。   对他防备的模样不以为意,蒋独伊往后靠在床上,长腿微曲, 在床上形成一个雪白的弧度,懒懒地吸了口烟,随意道:“你是怎么坐上局长这个位置的?”   奚青已经猜到蒋独伊或许已经掌握他许多资料,没想到蒋独伊掌握的这样清楚,连他的职位也了然于胸,心中顿时又起了杀意,这样机密的事,蒋独伊应该不会与他人分享,杀了她,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能断了她手里的情报。   “我猜你无甚背景,是因立了许多功才将你提拔上去,”蒋独伊摘下烟托,放在柜子上,伸展腰肢,舒服地叹了口气,像是压根没察觉到奚青的杀意,“身居高位,暗地里却没几个人服你。”   全中。   奚青的出身很低,他是土匪窝里不知哪个土匪在他娘身上造出的孽种,他亲娘是被抢来的好人家的姑娘,被那些土匪日夜侮辱,又怀上了孩子,她不忍扼杀肚子里的生命,将奚青生下之后就趁人不注意,割腕自尽了。   无父无母的奚青在土匪窝里被当狗一样养到十岁,越长越标致,土匪窝里的几个玩的野的就盯上了他,也许是奚青天生狠毒,虽是个小孩,却赶在那几个混蛋下手之前,先下手为强,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迷药,等他们昏迷之后,一把火将土匪窝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天夜里,他举着火把,望着熊熊燃烧的山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开心。   之后他便一路往冠京走,因他亲娘给他留下的一把破扇子上面题的是冠京的诗,或许那是她的家乡,他想把她的骨灰带回冠京。   他一个面黄肌瘦的十岁小孩,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走了差不多大半年,里头的艰难困苦不足为外人道。   到冠京时他已伤痕累累只拼着一口气,攥着一把破扇子来找他亲娘的老家。   地方没找到,他先晕倒在桥洞之下,他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却被特统局当时的局长所救,一路培养,将他练成了一等一的特务,立了无数功劳,等老局长退下之后,他受老局长力荐登上高位,但他始终只擅长单兵作战,厌烦局里那些勾心斗角,所以才自愿来湖城潜伏。   “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奚青放松了身子,搬了张椅子坐到蒋独伊对面,他的坐姿不再是先前那样柔弱乖巧,双脚微翘,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跟蒋独伊骨子里一样的匪气。   蒋独伊有些新鲜地看着奚青,他这样的模样比他低眉顺眼时更诱人三分,浑身上下都散发不羁气息,亡命之徒一个。   “有人要杀你,”蒋独伊也不卖关子,简单利落地说道,“就在这两日。”   奚青收起笑容,他在湖城只是一个小戏子,身份清白,全无仇家,有人要杀他,就意味着他身份的暴露。   他的身份在特统局是绝密,现在除了蒋独伊还有其他人知道,是不是再过几日,整个华夏都要贴满他的画像。   到底他的身份是怎么泄露的?除了内部消息,奚青想不出还有什么渠道,他的伪装很完美,绝没有自我暴露的可能性。   是和尚,还是周宽复?还是俩人合谋……   瞬息之间,奚青已经想的七七八八,对着蒋独伊肃然道:“为什么救我?”   “我说了,我要几个人的命,”蒋独伊也冷了脸色,“借你的命一用。”   二人一直谈到深夜,谈妥之后,蒋独伊往床内就势一滚,对着神色沉重的奚青道:“来睡觉。”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奚青后背往椅子上一躺,双手放在头后,“大小姐就不必再装了吧。”   蒋独伊的嗓子已经快发不声,沙哑道:“椅子太硬,上床睡舒服些。”   奚青轻笑一声,“椅子可比桥洞舒服得多。”   “你心中失望吗?”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却被自己人围剿。   奚青没有回话,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两人节奏一致的呼吸声,蒋独伊想他心里应该是难受的,只是不想与她分享,她的眼皮子也实在重,懒得再逗他,闭眼想睡上一会儿,却听见奚青开口道:“失望。”   作为一名“好情人”,蒋独伊该安慰安慰他才是,只是深夜之后,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只能转头,强撑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给予他些许支持。   奚青没看她,他望着屋顶,精致的侧脸在夜里像是会发光,“申局他救了我,但我原本不想留在特统局,我对给别人卖命没什么兴趣。”   只是最后申局长的一句话打动了他。   “你想不想造一个不会再有你这样孩子的世界。”   奚青喃喃地说完,那张英俊得有些锋利的脸,像刀刃微卷般脆弱,他想,想造一个新的好世界,像他亲娘那样的姑娘不会青天白日被土匪劫走,像他那样小的孩子不用跟野狗抢馊饭填饱肚子。   为了挣出那样的未来,他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件无情无义的杀人工具,可特统局真是越来越让他失望。   屠杀异党,可以说是为了一个统一的华夏奋斗,可局内倾轧,又是为何?   能是为何,无外乎权钱利。   原来这是一条有些独特温柔的毒蛇,蒋独伊望着他的侧脸,他在夜色中那样闪耀,不因他世间难寻的外表,却因他历经磨难仍保有理想的内心,在眨眼沉思之间慢慢进入了梦乡。   “我很失望,”等蒋独伊熟睡之后,奚青才轻声说道,“所以很想杀人。”   屋内的两人入睡之后,阿正还是没睡。   他抱着阿花,心虚不宁,对着阿花滔滔不绝地倾诉他心中的苦闷,为什么大小姐怎么都不要他呢?万佛西行,奚青也行,世上任何一个可爱漂亮的男孩都行。   他长得不讨大小姐喜欢吗?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阿正觉着应该不差,大小姐有时也爱亲他,他觉着大小姐亲他时,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哄他,但亲他时大小姐也挺高兴的。   举起阿花,阿正与她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嘀咕道:“大小姐跟你到底哪里相似?”阿花不明所以地蹬蹬腿,三瓣嘴拱了拱,阿正知道她该是饿了,他叹了口气,“太晚了,你就先忍忍,若是给你吃草,大小姐会生……”   他突然停住,终于想明白大小姐跟阿花唯一的相似之处。   兔子不吃窝边草。   白日蒋独伊先醒,意外地发现奚青竟还在睡,她可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形,看来昨夜的长谈让奚青觉着在她这儿尚算安全,所以安心在睡。   蒋独伊微微一笑,驯服一条毒蛇比她想象的还有意思。   推开门,却见阿正背对着她坐在屋下的台阶上,蒋独伊上前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顶,嗓子还有些哑,轻声道:“一大早就来抓我?”   阿正没动,蒋独伊想他兴许是因昨夜她的态度又闹了别扭,俯身在他耳边柔声劝慰,“奚青他……”   “大小姐,我想离开淮帮。”阿正咬着牙打断了蒋独伊的话,蒋独伊顿住了,半晌,才慢慢起身严肃道,“想闹离家出走?”   “不是,”阿正的语气很坚决,“我想去外头闯闯。”   蒋独伊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脊,心中暗叹,这一天总算来了,她心中柔肠百结,有遗憾,有不舍,有怅惘,最终归结与欣慰,她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   “去吧,”蒋独伊轻笑道,“去打出你自己的一片天。”   听到她难得的温柔话语,阿正酸了鼻子,红了眼眶,轻声道:“大小姐,我想你再亲亲我,但我不敢,怕你亲了我,我就舍不得走了。”   揉了揉他头顶的碎发,蒋独伊在他耳边低声道:“乖孩子,等你回来,我再亲你。”   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滚落,阿正起身背着蒋独伊大步往外走,大小姐,我一定会为你打出一片天,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等到那时,你就不会嫌弃我只是个孩子。   蒋独伊立在晨风中看着阿正离开的方向,微风卷起院子里的茉莉花瓣,片片飘落,如离人远走,落花难回枝头,阿正,等你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就不会再想回淮帮。   “你喜欢他。”奚青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神色淡淡,眼睛却很厉。   蒋独伊慢慢地摇摇头,“走吧,去将你的事安排好。” 第233章 大小姐10   “你说的都是真的?”万佛西睨着眼看向廖局长和三长老, 指尖夹着一支雪茄,他本是个长相极为东方美的男人,清秀漂亮, 比奚青更具柔美之感, 但他偏要着一身严谨的西式三件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廖局长不敢多说,只拿眼角瞟三长老,三长老心中暗骂老狗,低眉顺眼道:“句句属实。”   万佛西冷笑一声, 尖锐道:“卖主求荣, 小人。”   三长老大怒, 面红耳赤,不敢说话,心中咒道:黄口小儿,比蒋独伊还要小上几岁,不过傍上洋人, 如此猖狂, 口无遮拦, 迟早也会横死街头。   蒋独伊暗中调查特统局事务, 万佛西拿着雪茄在鼻尖轻嗅,脑中盘算,淮帮一向很少掺和这些党派斗争,看来独善其身的小日子也过腻味了,想搏上一搏, 将手上的雪茄放入盒中,万佛西微微一笑,蒋独伊啊蒋独伊,你可总算落我手里了。   夏日接近尾声,暴雨来临,将湖城的景与人都打了个湿透,外头电闪雷鸣,屋内却安静如许。   蒋独伊今日难得穿了一身唐装,沉沉的黑色,长衣长裤,一双布鞋,长发盘头,没有戴烟托,雪白的手指拿着烟,往嫣红的嘴唇一送,任是谁都会说一句,与蒋老帮主真像。   “奚青,给我唱一段吧。”蒋独伊神色淡淡,眉眼中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奚青仍是寻常的长袍打扮,也是一身黑色,衬得他面如冠玉,看了蒋独伊一眼,扭腰起势,信手唱道:“唉,夜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叹之声。只因秦王无道,兵戈四起,以致西战东征,死亡相继。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那得教人不怨,正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於春闺梦里人。”   他的唱腔凄婉动人,确是一绝,蒋独伊拿着烟为他鼓掌,“唱得好。”   随着这一声“好”字,蒋独伊手腕一抖,将手中的烟向破窗而来的人疾射出去,那人猝不及防被迎面烫了一头,轻叫了一声,离他更近的奚青已射出飞刀将他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那一声是唯一的声响。   雨夜的小公馆中无声无息地上演着一场生死搏斗,一方有备而来,一方早布陷阱,伤亡不断在发生,鲜血染红了地板,这次的狙击比上辈子更加凶猛,人数也更多,许多生面孔让蒋独伊暗暗心惊。   这世间的事并非一成不变,幸好她做事喜欢做到极致,这场恶战还是以他们这一方获胜。   蒋独伊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伤口并不很深,她对着奚青笑道:“幸好穿得黑色,不然就太难看了。”   她淌着血,站在一地尸首之中,脸上笑容却如朝阳般灿烂,奚青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纯粹开心,发自内心,皱眉道:“你回淮帮疗伤。”   “不回。”蒋独伊挺直着背,走到被钉在地上咬牙不语的和尚面前,就是这个人,将她打了个对穿,弯腰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往他的衣服里摸,还没摸到想要的东西,一只手就被奚青抓住,“你的手臂在流血。”   “不妨事,”蒋独伊挣开手,摸出了和尚怀里的那把消音枪,对着和尚的肩头抬手就是两枪,打完之后长舒了口气,把枪交给奚青道,“审他。”   奚青接过枪,抬手擦去额角溅上的血珠子,“你上楼疗伤,我一会就好。”   对奚青的审讯手段很有信心,蒋独伊扶着手臂慢慢上楼,楼下是真的待不了,一股血腥味,她闻的都要吐了。   先前是拼着一股杀人的劲,现在缓下来,她有些晕头转向,摇摇欲坠,坐在柔软的床上,轻声唤道:“阿正……”   阿正不在。   蒋独伊苦笑一声,自作孽啊,索性不再矫情,直接粗鲁地脱下外袍,露着大半个身子擦干血渍。   奚青上楼时,蒋独伊还在毫无章法地缠绷带,他先是被露出来的些许雪白肌肤晃花了眼,然后才注意到她连药都没上,就胡乱地缠紧绷带想要止血。   “先上药。”奚青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绷带,替她将身上乱七八糟的绷带拆开一大半,才看到她背上的伤疤,手上拆绷带的动作顿停住了。   蒋独伊察觉道,轻笑道:“别怕,它不咬人。”   那片伤疤密密麻麻,应当是陈年旧伤,看上去十分可怖,她是受了什么零碎的折磨才会有这样的伤疤?堂堂淮帮大小姐,湖城最有权势的女子,出入前呼后拥,是谁敢那样伤她?   奚青停顿了一会儿,立即快速地替她上药包扎,手上动作不停,沉声道:“西党与洋人勾结,意图卖国。”   问出真相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以救国为口号的西党,暗地里却早与侵略者谈好了如何瓜分整个华夏,家国天下在那些欲壑难填的畜生眼中,竟是可以拿在谈判桌上互相交易的牺牲品。   “今日来的人为何这样多?”蒋独伊拉上衣服,对着奚青道,“难道他们怕你长出了三头六臂?”   足足派了比上辈子多出一倍的人。   奚青的脸色很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在蒋独伊黑漆漆的眼珠下微咳了一声,“他们认为你会派人保护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蒋独伊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逼了回来,捂着口鼻对着奚青吩咐道:“让他们赶紧收拾干净。”   奚青恍惚间有被当成阿正使唤的错觉,蒋独伊救了他一命,他就当稍作回报,沉默地下楼去吩咐剩下还好手好脚的淮帮众人加快处理速度。   今夜来的都是蒋独伊最秘密的心腹,受了十分严密的训练,对刚刚奚青这柔弱戏子展现出来的超凡杀人本事只是略微吃了一惊,随即就安下心来,还好,大小姐不是真的喜欢一个娘娘腔小白脸。   吩咐完之后,奚青去厨房盛了一碗白粥,上楼端给蒋独伊。   蒋独伊这才是真的惊了,这是什么人物,大战之前还能想到煮一锅白粥,冷静的可怕。   蒋独伊的手臂虽伤了,但她不是一般女子,行动如常地慢悠悠喝粥。   楼下众人急急地打扫命案现场,楼上闲适地喝着热粥,真是一个奇妙的雨夜。   ……   “你要走?”蒋独伊手上拿着烟没来得及点,听到奚青辞别的话语差点烟都掉了。   奚青的脸色很沉重,严肃地点头,“我不能让他们的合作达成。”   “凭你一己之力?”蒋独伊挑眉,笑了出来,奚青总给她一种荒诞的可笑感,仿佛他是个假人,做的许多事都让她无法理解。   眼前就算一桩,西党与洋人的合作,奚青能有什么本事去阻止?就算他真的有三头六臂,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恐怕特统局的那些特务也能全给他拆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剩。   “我有法子,”奚青不想跟蒋独伊多说,蒋独伊与他不同,最在乎的始终只有淮帮,多说不过多牵连一个无辜的人,他掏出袖子里的一把扇子,是他最常用的那把,将那扇子放在桌上,轻声道,“多谢你,保重。”   阿正走了。   奚青也走了。   左拥右抱的蒋独伊突然成了一位孤家寡人,她有些莫名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她突然就凄凉起来,这命也保住了,气也出了,她是不是该再找个可心的人在身边多陪陪?   等万佛西带着警队和护卫队冲进淮帮时,蒋独伊眼皮跳了跳,她想要的可爱情人可不是这位。   “蒋大小姐,”万佛西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好大的本事。”   蒋独伊与几位长老叔公正在开会,突然被打断,还是万佛西这个讨债的,她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冷道:“没有万少的本事大,淮帮的堂会说闯就闯。”   万佛西最恨别人称呼他为万少,好像他一辈子只是万微的附属品,蒋独伊一定是知道的,可她偏要戳他的心,万佛西果然气得面色通红,“我不仅要闯堂会,我还要抓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谁敢!”蒋独伊轻喝一声,拔出座位下的枪对准万佛西沉声道,“万佛西,我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给你几分面子,洋人的走狗,少在我淮帮的地盘乱吠!”   被蒋独伊一顿羞辱,万佛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听她说到以往的情分,心里有些甜丝丝,又听她说什么洋人走狗,又是气得不行,看来还是得给她点教训,好叫她低头!   “你淮帮暗地里勾结西党,证据确凿,还敢嘴硬?”万佛西恨道。   湖城是东党的大本营,这个帽子扣得够大,蒋独伊心中觉得真是好笑,万佛西自己背靠洋人,会不知道洋人与西党早有勾结,不过一个找茬的由头,蒋独伊懒道:“证据呢?”   “三长老。”万佛西得意洋洋地唤道。   会中的三长老应声站起,站到万佛西身边,沉声道:“我能作证,蒋独伊暗中与西党勾结。”   “嘭。”   一声枪响。   万佛西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独伊,蒋独伊甩了甩开枪之后有些抽痛的手,柔声道:“现在证据没了。” 第234章 大小姐11   万佛西差点鼻子都气歪, 怒道:“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你这是犯法!逮捕,立即逮捕!”   “我处置自个帮内的叛徒, 由得你一个外人来置喙?”蒋独伊轻声笑道, “万少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你!”万佛西一下被踩住两个痛脚,真是气得要万佛归西,他是骄傲到极点的不服输性子,当即对着后头的警卫队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 抓人!”   蒋独伊随即举枪“砰砰”两下打在万佛西脚前, 将万佛西吓得哇哇乱叫,“下一枪,可不会打在地上。”   外头传来鼎沸的人声,淮帮的帮众听闻枪声赶到,已将堂会团团围住。   万佛西带人闯进来时, 守门的几人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阻拦, 毕竟万佛西带的是洋人的护卫队和警察局的人, 现在既已动起手, 也就无所顾忌。   前后都是土匪,万佛西没想到此行会是这样的场面,他怒极反笑,对着蒋独伊冷笑道:“好一位大小姐,真是好威风。”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 灰溜溜地撤走,除了死了个三长老,毫无建树,万佛西赔了夫人又折兵,临走时对着蒋独伊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等万佛西的人走了之后,蒋独伊才放下枪捂住口鼻,厌恶道:“收拾干净。”   现在阿正不在她身边,无人知她恶心血腥味的怪毛病,其余众人以为她是因三长老的背叛而不悦,战战兢兢地赶紧将三长老的尸首拖出去,一盆清水泼下,几位仆人趴在地上迅速地擦洗。   虽然地面已经处理完,但空气中还是一股呛人的味儿,蒋独伊皱了皱眉,迈步走出内堂,有位长老急急地跟上,跟在蒋独伊身后道:“大小姐,万佛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有洋人撑腰,万一要找我们淮帮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湖城虽说是东党的大本营,但现在局势混乱,洋人的手到处都伸的很长,想要在湖城让淮帮不痛快,也不是什么难事。   蒋独伊回头瞥了那长老一眼,眼神凛冽,“他要来,那就让他来。”   万佛西是小孩一样的性子,有气根本憋不住,郁闷无比地带人回去,马上就要派人去找淮帮的麻烦。   淮帮的码头突然涌入许多护卫队,一件一件的要开箱验货,一时之间码头全乱了套,要赶着上船的货都被搁置,船也开不了,那护卫队验货的手极其粗鲁,有几件名贵瓷器都被“失手”摔碎。   码头的几个淮帮兄弟哪受过这些气,一时没忍住,直接动上了手,护卫队的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掏枪抓人,不过一会儿功夫,原先井井有条的码头就变得一片狼藉,一大批淮帮帮众还有许多码头帮工都被抓进了警察局。   来报告情况的看着蒋独伊的脸色吓得不敢多说。   这是要跟她杠到底了,蒋独伊闻着烟草味才能平复自己翻涌的心绪,她不过是想带着一大家子兄弟在这乱世中挣一片瓦遮头,混一口饭吃,为何这世道偏偏要与她过不去?   “走,去万府。”   万家本是书香门第,祖上曾经封侯拜相,只是到了后来,再有底蕴也抵不过一大家子人要张嘴吃饭,渐渐做起了他们读书人最看不起的生意,万家都是聪明人,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湖城首富。   蒋独伊坐在车里看着万府的匾额觉得很滑稽,万佛西如此崇尚西方文化,却住在这百年老府之中。   “大小姐,要我下车通报吗?”前头的司机问道。   蒋独伊自己点了烟,自从阿正不在之后,她连烟托也懒得戴,靠在半开的车窗边抽烟,轻声道:“不用,他自会出来。”   万佛西一听到外头的眼线禀告蒋独伊来了,高兴得忘乎所以,对着镜子来回照了好几遍,的确是玉树临风,漂亮极了,作了个板脸的模样,自觉还是挺冷肃,应当能吓住蒋独伊,给她一个下马威。   只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蒋独伊进门,万佛西不悦地问道:“不是说她来了,人呢?”   仆人连忙跑出去瞧,又急急地跑回来禀告:“大小姐坐在车里抽烟,没动。”   “没动?”万佛西咬牙道,“给我盯着她,我看她能忍多久。”等那仆人应了要走时,万佛西又补充道,“你隔五分钟进来汇报一下她的情况。”   蒋独伊见那个孩子来回跑了几趟,脸都红了,虽是初秋,但天还有些热,额头上亮晶晶地淌起了汗,她有些失笑地伸手向他招招。   那仆人盯着蒋独伊,见她作势叫他,有些狐疑地指了指自己,蒋独伊微笑着点点头,那仆人知道她是淮帮大小姐,也是少爷的青梅竹马,有权有势,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大小姐。”那仆人恭恭敬敬地向车里的蒋独伊行了一礼。   蒋独伊瞧他模样端正,眉眼中还有一股犯倔的劲儿与阿正倒有些相似,遂起了些恻隐之心,柔声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那仆人没想到淮帮杀人不眨眼的大小姐是这样温柔可人的性子,不禁有些羞红了脸,轻声道:“我叫路易,今年十七了。”   “比阿正小两岁,”蒋独伊轻叹一声,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路易,“擦擦汗。”   路易慌张地摆手,“我……我、我怎么配用大小姐的东西。”   说话的模样更像……蒋独伊轻声道:“没关系,当我赏你的。”   “多谢大小姐。”路易诚惶诚恐地接过,在蒋独伊鼓励的眼神下虚虚地在额头绕了一圈,没敢让那块雪白的手帕沾到他汗津津的额头,一顿汗擦下来,头上还是亮晶晶的,对着蒋独伊憨笑道:“多谢大小姐。”他的嘴笨,也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说什么漂亮话,翻来覆去就这两句。   蒋独伊摇摇头,将他手里的帕子抽回,对着路易道:“低头。”   路易不明所以,却立即听话地低下了头。   “你呀,”蒋独伊拿着帕子替他擦汗,轻声细语,“都跟你说了多少回,在我面前别那么拘束。”   “蒋独伊!”   万佛西怒气冲冲地奔过来,一脚将路易踹开,他等了五分钟还不见路易来回话,忍不住自己偷偷出来想看看情况,就见蒋独伊靠在车窗上帮路易擦汗,脸色别提多温柔,简直气死他了!   蒋独伊冷了脸色,收回手,眼皮懒懒地抬起,“万少。”   “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万佛西摸着“咚咚咚”狂跳的心口,一口气闷在胸口,不知该怎么发才好。   “谁气谁?”蒋独伊轻笑一声,眼角往下略垂,有些自嘲道,“你抓了我的人,还说是我要气死你,这可真是倒打一耙。”   万佛西刚刚还气得差点升天,可一见她神色哀婉,心中又十分怜惜,轻声道:“谁要你跟我斗气。”   淮帮那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在他心中不过是拿来斗气,蒋独伊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抽他几个耳光,但对这种极端自私自我的孩子,打几下是打不醒的,要不然万微也不至于到死之前都与这儿子势不两立,她也不想当他爹,只想先解决眼前这桩麻烦事。   蒋独伊道:“不都是你在咄咄逼人?你不来惹我,咱们相安无事。”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找我,是吗?”万佛西苦涩道,“咱们就,‘相安无事’?”   这么闹了两场,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成“找”蒋独伊,蒋独伊真是对他头疼不已。   当年她跟万佛西闹得很不愉快,万佛西性子骄纵也就罢了,背地里还经常对阿正搞些小动作,蒋独伊警告了他几次,他都阴奉阳违,蒋独伊忍无可忍,直接跟他断了来往,反正本来她与万佛西相处就是因为她父亲的命令。   在两人绝交之后,万佛西便急急忙忙地出了国,出国前还留了一封信给蒋独伊,信上承认自己做了错事,但用词都是些“我与阿正开了些小玩笑”、“他不过是个仆人”,叫蒋独伊看了就生气,懒得回。   她没回信,在万佛西心里,他们之间的事,就还不算完。   蒋独伊叹了口气,情债还牵连帮中兄弟,那可就太不该了,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亏欠万佛西什么,陪这骄纵少爷玩的那段日子,她可是忍让许多。   “进屋谈。”蒋独伊轻声道。   万佛西的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好!”连忙伸手替蒋独伊开门,等蒋独伊下车,就迫不及待地想伸手扶她,被蒋独伊轻轻打开,“我会走路。”   “好,都好,”万佛西笑容满面地展开手臂,“进去再说。”   先前想好的下马威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进去之后,被万佛西踢到的路易才慢慢爬起,将刚刚蒋独伊给他擦汗的帕子也从地上捡起,他拿在手上拍了拍上头的灰尘,心中暗想,阿正是谁呢?他可真幸福。   “你最爱喝的龙井。”万佛西献宝似让仆人将早准备好的茶端上。   蒋独伊吸了口烟,淡淡道:“我不喝茶。”   万佛西的脸色沉了下来,“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是在跟你好好说话,”蒋独伊抬眼看他,眼中略有同情,“我从来不喜喝茶。”   只不过因为你喜欢喝龙井,我作陪罢了。   万佛西性子喜怒无常,像个小孩,可智商却不是,听了蒋独伊的话,再瞧见她面上的神情,他马上就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倏地起身,生硬道:“我这有汽水,你一定爱喝,我去拿。”说完,落荒而逃。   看着他离去时慌乱的背影,蒋独伊轻笑一声,要拿东西不会派仆人,何必亲自去,看来这孩子想通了一些事,慌张的很。   “大小姐,”寂静的屋子里,奉茶的仆人突然出声道,“你不该来。”   蒋独伊将脸转向那人,那人生得平平无奇,是扔在人海里就找不出的模样,只有那一双眼睛,在如水的温柔下暗流汹涌,波涛澎湃。 第235章 大小姐12   奚青……蒋独伊淡定的脸色绷不住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这么一个杀神出现在万府,让蒋独伊都为万佛西捏一把冷汗。   “没时间多解释,你赶紧离开, ”奚青轻声道, 一边注意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又对蒋独伊嘱咐道,“不要再来万府,也不要跟万佛西扯上什么关系。”说完,他后退一步站到门边, 低头又是一副任谁也看不出异样的普通模样。   “独伊, ”万佛西朗声笑道, 看来已完全平复了心情,手上拿着一瓶汽水和两个酒杯,不伦不类的往酒杯里倒上汽水递给蒋独伊,“葡萄味的,你喜欢吗?”   蒋独伊没伸手接, 而是起身冷道:“人我今天就从警局带走, 万佛西, 如果你还念旧情, 就立刻收手,日后我见到你或许还会打声招呼。”   任万佛西如何挽留,蒋独伊都坚决地离开了。   从奚青的嘱咐当中,蒋独伊嗅到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离开万府之后, 立即带人上警局,威逼利诱地把被关押的人通通带走,“吩咐下去,从今日起,码头的生意无限期停摆。”蒋独伊站在警局门口,望着风中飘来的一片落叶轻叹了口气。   入秋了,天要转凉了。   万府接连几日都很安静寻常,蒋独伊派去的人每日傍晚都向她禀告情况,没有异常的消息反而让蒋独伊更加不安,属于蒋家人的灵敏直觉,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终于,在一场寒凉的秋雨之后,全国最知名的上公报刊登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西党与洋人背后勾结的秘密情报往来悉数在文章中被罗列,涉及到几位在暗中牵线搭桥的社会名流。   这个肮脏的真相震惊了整个华夏,政局之中的表面平衡岌岌可危。   “大小姐,万府处决了几个仆人,尸首从后院运走了。”   蒋独伊手上的画笔一顿,轻声道:“继续盯着。”   好好的一幅画毁了,这两天她心悸的厉害,不得不每日画画静心,只是她笔下的画一日比一日杀机四伏,今日顿的这一笔,更是杀机外露。   图穷而匕首现。   蒋独伊闭了闭眼,她突然很想念阿正,不知他到了哪,过得好不好。   阿正刚离开湖城时,蒋独伊派的那几个人还跟得上,越到后头越是吃力,后来阿正或许是发现了那些尾巴,将那些人甩掉了。   最后传来的消息是阿正好像正往北方走。   北方好,机要重地,比湖城安全的多。   “大小姐,”仆人又来禀告,“万少来了,想见您一面。”   蒋独伊放下画笔,将画卷好,“让他来书房。”   万佛西急得要命,尤其是看到蒋独伊坐在那抽着烟的慵懒模样,急吼吼地连话也说不上两句,就上前要拉蒋独伊的手,被蒋独伊轻巧地一闪,抓了个空。   “独伊,我不再同你闹了,你赶紧跟我走吧。”万佛西脸色苍白,眼圈下面青黑一片,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   蒋独伊挑了挑眉,“为什么?”   万佛西脸上的表情很挣扎,漂亮的五官像是搅和在了一起,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骂了几句洋文脏话,最后还是干巴巴地说道:“独伊,你就信我一次,现在就跟我走,我绝不会害你的。”   “哦?”蒋独伊微微一笑,颔首优雅道,“慢走不送。”   “你!”万佛西跳了起来,凌乱的碎发在额边飘了起来,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他转身开门,四下张望了几下,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扑到蒋独伊的边上,蒋独伊眼角一瞟,万佛西双手合十恳求地看着她,蒋独伊终究还是没躲,任由万佛西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要开战了。”   其实蒋独伊心里对这事已经有所预见,脸皮都撕破了,不挠两下怎么成,可从万佛西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头还是重重跳了一下,脸上沉着道:“那又怎么样?东西两党本就面和心不和,又不是第一次打。”   万佛西急得连咬耳朵都顾不上了,厉声道:“这次不一样,a国的军队也要参战,他们有坦克,有飞机,有大炮!可不像东西党那样小打小闹!”   蒋独伊转过脸,面对着万佛西,轻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可是……”万佛西脸胀得通红,在蒋独伊冰冷的眼神中呐呐地说道,“我可是他们的贵客……”   “是钱袋子吧。”蒋独伊轻笑一声,语气轻蔑嘲讽极了。   可万佛西也顾不上发脾气,低声下气道:“独伊,先前都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他们已经通知我三日之内离开,a国马上就要拿湖城开刀了。”   蒋独伊手上的烟一抖,脸色大变,对着万佛西怒道:“你说什么?!”   “我、我……”万佛西手足无措,有些慌张道,“湖城有个港口,他们军队方便登陆,而且又是东党的大本营……”   “啪!”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蒋独伊一个重重的耳光,顿时红肿了起来。   万佛西捂着脸,震惊道:“独伊,你这是干什么?!”   “啪!”   蒋独伊起身又是一个耳光,又脆又利,直将万佛西一个高大的青年扇倒在地,万佛西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独伊。   “万佛西,我原先以为你不过是小孩脾气,为了与你父亲作对,才跟在洋人屁股后面给自己找些场面,没想到你竟这样卑鄙龌龊,”蒋独伊咬着牙,恨道,“湖城是你的家,你如此行径,不配做湖城之人!”   “是我想这样的吗?!”万佛西爬起身,委屈道,“我也不想他们打湖城,可我有什么办法?!”说完之后,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压力轻声抽噎起来,“我只是相信他们会将民主平等带到这里,才帮他们办事,哪知道他们会将飞机大炮也一并带来……”   蒋独伊的胸脯因为怒火而上下翻涌,瞧见他不争气的哭泣模样更是恨毒,上前又是两耳光将万佛西直接打晕了,“万佛西,你若是死后还想进湖城的祠堂,现在挽回还不迟。”   万佛西捂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在众人的侧目中走回去,回到万府,将书房里的印章和通行证拿了出来,对着心腹道:“去银行里把所有的金子取回来。”   湖城上下笼罩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淮帮的码头又开了,码头的工人日夜搬运,夜里的灯彻夜通明,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货,淮帮的船一艘接一艘地出海,停也不停。   “怎么今日卖脆饼的张叔人没出来?”   “城东的裁缝铺怎么关了?”   “我的信件还没收到,邮局的人两天没来了。”   湖城悄无声息地在发生着变化,人一日比一日少,城一日比一日空。   “大小姐,船好像不够。”   蒋独伊颔首,“让他们把锁着的那几艘船全用上。”   “可……可那是祖船……”   淮帮以船运起家,祖上的那几艘船曾经代表当时的皇帝出过海,是蒋家荣耀的象征,传承百年,一直修缮保护的极好,蒋独伊抬眼望向窗外,黑云压城城欲摧,又是一场秋雨将至,“祖船又如何,用上。”   到了第三日夜晚,湖城已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淮帮的码头灯也终于熄灭了。   “大小姐,”淮帮剩下的都是蒋独伊所培养的顶级高手心腹,“外头有位万家的仆人来了。”   蒋独伊坐在摇椅上,手上抱着阿花,轻声道:“让他进来。”   奚青走进淮帮时,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日他第一次来淮帮时,还是那样安静有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茉莉花谢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它的依稀香味。   屋子里,一盏昏黄的灯,蒋独伊身着大红旗袍,躺在摇椅上,手上抱着一只胖胖的花兔子,雪白的手指比兔子的皮毛更白,正闭目养神,她眉眼隽永,仿佛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你来了。”蒋独伊抬眼,黑漆漆的眼珠温柔如水。   奚青还是那副在万家时的普通模样,他轻声道:“是你做的。”   蒋独伊颔首,“是你做的。”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已将对方做的事都知道了。   “这一场阵痛不可避免,”奚青沉声道,“要迎来新的,势必要剔除旧的。”   蒋独伊又微微颔首,“大道理我不懂,希望大家平安就好。”   “你为什么还不走?”奚青看着蒋独伊平静的面容,轻声道,“等天亮,就来不及了。”   “这是我的家,我怎么能走?”蒋独伊微微一笑,“你呢,怎么也不走,万佛西不知道你的身份,应当会带上你。”   他为什么不走,奚青也不知道,或许是他漂泊一生,实在太累,细细想来,潜伏在蒋独伊身边的那段日子竟是他过的最安稳的时候,湖城竟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像是他的家,“我走不动了。”   “那就留下来,”蒋独伊摸了摸阿花的耳朵,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等天亮。”   奚青脸上也浮现出一个笑容,“好。”   默契的相视一笑,二人的笑脸即便是在昏暗的屋子中也熠熠生辉。 第236章 大小姐完   第一道天光撕破了黑夜, 强势地从天际透出光明的雏形,蒋独伊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望着微微亮的窗外, 她轻声道:“天亮了。”   坐在她面前闭目养神的奚青闻言也看向外头, “嗯,天亮了。”   “走吧,”蒋独伊起身,整整旗袍上的褶皱,对着奚青道, “快将你的脸换了, 好歹体面些。”   奚青却摇头笑道:“反正也无人识。”   蒋独伊心头一软, 走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闭眼。”   “何必?”奚青露齿一笑,即便他现在平平无奇,但笑容依旧有种特殊的魅力, 他径直搂住蒋独伊的纤腰, 低头一吻, 双眼始终牢牢地看着蒋独伊的脸, 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上。   这一吻,其中富含的意味太过复杂,让蒋独伊这位片叶不沾身的大小姐都有些许恍惚,奚青搂着她,轻声道:“柯玉扇, 我的名字。”   按照他亲娘家的族谱,他应是冠京柯家第七代子孙,族谱上是玉字辈,他娘只留给他一把破扇子,所以他给自己取名柯玉扇,只是他所做的事不允许他留下自己的真姓名。   “我记住了,”蒋独伊伸手紧抱住他,“我对你不太好,希望你原谅我。”   奚青轻笑一声,“其实,你已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无论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奚青”或是柯玉扇,这都不重要了,能在我短暂而灰暗的生命里留下一些不一样的痕迹,我已很感谢你。   淮帮剩下的帮众已在院中集结完毕,各个都是顶尖好手,无父无母,淮帮就是他们的家。   “各位弟兄们,”蒋独伊一贯淡漠的脸上显现出狂热的神情,厉声道,“要战,便死战!”   “要战!便死战!”   “要战!便死战!”   “要战!便死战!”   披着黎明破晓的天光,那一群湖城最后的守卫者浩浩荡荡地奔向码头,抱着必死的信念,只为打响那反抗的第一枪,他们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向整个世界宣告:炎黄子孙,永不屈服!   “这一生有些短,”蒋独伊潜伏在码头中,对着身旁的奚青道,“不过我觉着够了。”   奚青瞥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坚定道:“等我们再出生在这片土地,这里一定会是一个崭新的地方,到时我们会活得很久。”   蒋独伊低头有些自嘲道:“没想到我还有这样高尚的一天。”   “历史会铭记你。”奚青握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像是要将自己的信念一并传递给她。   蒋独伊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也会记住你。”   阿正,你呢,你会不会记得我?   海面远处隐隐约约浮现出灰色小点,看上去是如此不起眼,却是拉开战争序幕的死神镰刀。   湖城沦陷了,淮帮拼死抵抗,167名帮众悉数牺牲,但英勇无比,以极为普通的武装给对方造成了超出牺牲几倍的伤亡,a国军队被完全没预料到的伏击打的猝不及防,损失惨重,战略部署被打乱,大大延缓了进犯华夏的进程。   “大小姐呢,”阿正抓住万佛西的衣领,大吼道,“大小姐在哪?!”   听闻湖城沦陷的消息,阿正差点心跳停止,随即立刻冷静了下来,大小姐聪慧过人,运筹帷幄,一定早作准备离开了,他四处打听,果然在a国登陆之前,湖城已有大批人马提前撤出,去了山城。   他赶到山城之后,很容易就找到了来山城落脚的湖城人,还有众多淮帮的长老兄弟,可他唯独没找到一人。   他的大小姐呢?   万佛西脸上不住地流泪,一言不发。   阿正一拳将他砸倒在地,将万佛西按在地上暴怒道:“你哭什么?!不许哭!大小姐人在哪?!你快回答我!否则我杀了你!”   “独伊!”万佛西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哭腔,“我错了!是我错了!”   阿正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上下牙发抖发出“咯咯咯”的声响,按着万佛西逼问道:“你快说,大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不想见我,你告诉我,她在哪,我自己去跟她道歉,说我错了,我不该离开她,我不该有非分之想,都是我的错,我不闯了,我还跟着她……你说啊万佛西!你说啊!”   “阿正,”几位叔公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逼他,大小姐应当已经不……”   “住口!”阿正回头,双眼赤红道,“你若是胡说,按帮规应当斩首。”   那些淮帮的老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好,你不说,我自己去找大小姐。”阿正起身放开万佛西,一脚踢了上去,万佛西闷哼一声,没有反应。   正当场面逐渐失控时,一个有些胆怯的声音传到阿正耳里。   “你是阿正?”万家的一位仆人从人群中走出,正是那日蒋独伊为他擦过汗的路易。   阿正回头冷道:“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路易大着胆子掏出装在胸前衣裳里的一块手帕,“但我听过你的名字,这是大小姐吩咐我交给你的。”手上的手帕瞬间被抢走。   阿正小心翼翼地摸着素色的帕子,上面简单地绣着些许精致的花纹,是,是大小姐的帕子,他狂喜地握住路易的肩膀道,“大小姐让你交给我这个,那她人呢?”   “大小姐她……”路易回想着自己听过的戏,尽力编道,“她从地道偷偷溜走了,她……她说她做大小姐做累了,想过隐居的生活,将淮帮交给你,等差不多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阿正听着他的话,低头喃喃道:“大小姐还是生气了,要我做出些成绩来才肯见我。”   沉思许久之后,他便抬头道:“好,我听大小姐的话,一定会好好将淮帮发扬光大!”等淮帮的名声传遍华夏时,大小姐应该就会知道她的阿正长大了,她会回来的。   路易望着他充满希冀的双眼,心想:大小姐,你的阿正看起来还好,请你放心,我会替你守着他。   乱世出英雄,十年战争,淮帮靠着出色的领袖和强大的凝聚力从各个帮派中脱颖而出,从旁参与抗战救民,获得无数美名,蒋正与他的副手路易成为整个华夏叱咤风云的人物,淮帮也成为整个华夏赫赫有名的第一大民间帮派。   “路易,你说大小姐她知道了吗?”蒋正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湖城码头,轻笑道。   路易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旁,轻声道:“大小姐一定很欣慰。”   拿起手杖,蒋正慢慢踱步走下船,一步一步往湖城的淮帮旧址走去,湖城已经收复,原先的湖城人陆陆续续搬了回来,破败的城市重新燃起了生机,绿树成荫,街边卖煎饼的师傅又重新支起了摊子,食物的香味在在空气中悠悠地散开。   天下太平,百业待兴。   淮帮门口的石狮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上头有许多弹孔刀痕,蒋正轻轻地伸手拂过石狮的表面,拍了拍狮头,沉声道:“辛苦你看家,我回来了。”   正值盛夏,淮帮里头许多绿树因为缺少修剪照顾而杂乱地生长着,蒋正慢慢走过迂回的长廊,来到淮帮最深处他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那个小院子。   “吱呀。”   院子里跟外头一样,灰扑扑凌乱的很,原先大片大片的茉莉花树都没了,留下的是燃烧过的枯木痕迹,蒋正的双眼滑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在他眼中是十年前的画面。   雪白的茉莉花,树荫下一张红木摇椅,摇椅上躺着全湖城最有权势的女子,神情淡漠,眉眼如画,像只猫儿般慵懒,他注视着她,一刻也不离开,就等她睁开那双黑漆漆的双眼,用她那沙哑的嗓音轻唤他。   “阿正。”   蒋正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空洞洞的,大小姐,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阿正真的很孤单,淮帮我全心全力地经营好了,大小姐你高兴吗?我的腿在一场突围战中瘸了,脸上也留了疤,比以前更不漂亮,大小姐你还会想亲亲我吗?   躺在那一片枯木丛中,阿正摸着胸前口袋里那朵小小的茉莉干花,一直从白天躺到黑夜,又迎来了黎明的曙光,刺眼的阳光让他泪流满面,大小姐,这个世道好像是越变越好了,只是这个世道没有你……   一代传奇大亨淮帮领袖蒋正终年四十二岁,终生未娶,以帮为家,死前将淮帮事务悉数传给副手路易,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骗我。”   二十一世纪湖城九中。   “正哥,他妈的七中那几个吊人太猖狂了,”金少更气得跳脚道,“尤其是那个什么柯少,那天在网吧把沈二给揍得鼻子都歪了。”   宋正元瞥了旁边哭哭啼啼的沈二一眼,漫不经心道:“娘们唧唧的,哭什么,被打了就打回来,走,去七中找柯玉言清清账。”   一群半大少年嗷嗷叫地跟在他们的老大后头,准备往七中去好好出出心头的恶气,自从七中转来那个打架狂人柯玉言,他们九中的这些“道上混的”就没少挨过揍。   “你说他在哪?”宋正元眯着眼问。   被无辜抓来的柯玉言同班战战兢兢道:“他……他在舞蹈社……”   “舞蹈社?”宋正元嗤笑一声,“他跳舞?钢管舞还是脱衣舞?”   “不……不是,他去看大小姐跳舞。”   大小姐?宋正元差点没笑死,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取外号还这么土,当旧社会呢,还大小姐,什么脑残自恋女会叫这种外号。   宋正元脸上嘲笑的表情在舞蹈社窗前凝固住。   里头有许多女孩,平常像疯狗似的柯玉言认认真真地坐在一旁盯着一个女孩看,她正在跳舞,肤色雪白,柳眉樱唇,眼珠乌黑,一头长发随着她的旋转在空中飘散。   “正哥,那个跳舞的就是九中的大小姐,柯玉言可迷她了,要不要……”   宋正元回头冷冷地瞥了提议的人一眼,一巴掌抽上他的头,“滚。”   姜伊跳完,轻喘了口气,对着鼓掌的老师鞠了一躬,轻声道:“老师,我口语班今天还有比赛,得早退一下。”   老师忙不迭地同意,一旁的柯玉言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   姜伊推开舞蹈室的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少年,阳光从他的背后射出,衬的他英俊的脸仿佛会发光,他对着姜伊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好,我叫宋正元,你可以叫我阿正,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你好像欠我一个吻。” 第237章 太后1   后宫的女人都不好过, 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 行差踏错一步, 等待她的或许就是冷宫弃宠,而只有爬到后宫最顶端的位置,才能舒舒服服,安享富贵荣华。   闻人宁表示:并没有!   她本是闻人家的嫡女,京都第一美人, 听上去很光鲜, 但是……闻人家, 落魄贵族,闻人家的嫡女咋一听挺唬人,实际整个闻家只有闻人宁一个主子,她身边也只有一个丫环伺候,连里衣都是闻人宁自己缝的, 京都第一美人倒是货真价实, 但是……她有病, 非常严重的心悸病, 心绪若有些大的波动,就会呼吸急促喘不上气,然后两眼一翻就地晕厥。   这样的落魄琉璃美人,任是哪一家的好公子都不会娶。   闻人宁很清楚自己那样的身子根本不适合当谁的妻子,她原本的打算是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独自度过一生, 等之后幼圆嫁出去,生了孩子,她认一个当干儿子,这辈子也算有人送终了。   然而一道圣旨打碎了闻人宁的美好计划。   接到圣旨言圣上要纳她入宫为后时,闻人宁非常干脆地昏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她捧心含泪对宣旨的太监道:“公公,阿宁这样的身子骨,皇上知道吗?”   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一等红人,福来,对着躺在床上的病美人放轻声音道:“闻人姑娘,您放心,圣上都省得。”   好……这样她要是进宫新婚夜一命呜呼应当也不算欺君,不会牵连闻人家那块摇摇欲坠的破匾额。   但闻人宁万万没想到的是,新婚夜一命呜呼的不是她,竟是才刚到不惑之年的皇上!皇上连她的盖头都没掀,就抢在前头猝死了。   闻人宁从一个落魄贵女一跃成了太后,进行了一场完美的三级跳,成了晋朝当之无愧的咸鱼翻身典型代表。   对于外头的传言,闻人宁真想反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翻身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她瑟瑟发抖地缩在宫床角落,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抖着嗓子道:“皇……皇上有何事相商……”为什么大半夜不通传就闯进太后寝宫,为什么她还在就寝就无礼地掀开宫床的帷帐,闻人宁不敢问也不敢想。   “太后娘娘,”新帝段连泽毫不顾忌地坐到她床边,低着头轻声道,“朕午夜梦回,感念先帝,心中难受得很,想找太后娘娘说说话。”   其实我跟先帝也不是很熟……闻人宁低声道:“皇上想说什么?”   “朕幼时睡不着时母后会唱童谣给朕听,”段连泽抬头,面如冠玉,脸色诚恳,对着紧张的闻人宁道,“太后娘娘可以也这样做吗?”   我又不是你的母后,闻人宁腹诽,新帝分明还要大上她几岁,让她给他唱童谣,不是很奇怪吗?但形势比人强,闻人宁怕要是不给他唱,明天她这个咸鱼太后就得被发配去守皇陵,她轻声道:“本宫不会唱童谣,不若本宫给皇上念念经,皇上应当就会想睡了。”   段连泽的脸色一抽,随即镇定道:“多谢太后。”   闻人宁拿着一本佛经躲在床里头念,段连泽躺在寝宫的外榻上听,边听边优哉游哉地敲膝盖,这小太后,进宫时在午门惊鸿一瞥,真是惊为天人,那张脸蛋冒着仙气儿,低垂的眉眼不知是怎么生得,那么招人疼,叫人忍不住想怜惜。   念了许久,闻人宁听外头没动静了,轻轻撩开床帐一看,与段连泽似笑非笑的双眼正对上,吓得她赶紧放下床帐,哆哆嗦嗦地继续念佛经,但她终是身子弱,体力不支,念着念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闻人宁舒舒服服地躺在宫床之上,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狗皇帝!昏君!   闻人宁欲哭无泪,她要是还看不懂段连泽什么意思她就是个傻子,先帝昏庸,是个美人就召进宫封妃,新帝也差不离,连太后都敢觊觎。   闻人宁这悬空太后无依无靠,在宫中不是任由那昏君揉圆搓扁,一想到未来可能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奸后”,闻人宁就呼吸急促又想晕厥,差点就要一口气背过去。   别无他法,闻人宁只能尽力作出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木头模样。   殊不知,她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段连泽就越是心痒难耐。   这小太后,生得玉雪玲珑,楚楚可怜,那双眼像仙泉似的,咕咚咕咚地冒着勾引他的仙气,段连泽对这绝世美人垂涎三尺,要不是他还昏庸得不够彻底,他恨不得夜夜宿在慈福宫。   这样的仙品,得慢慢品,瞧她那因为惶恐而扑闪的双眼,多么动人,苍白的脸上勉力作出镇定的神情,显得更加让人想欺负,段连泽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太后娘娘,”段连泽日常赖在慈福宫用了晚膳,对着坐的笔直的闻人宁道,“今日是拗九节,让朕也对您尽一尽孝道。”   你对我有孝道吗?闻人宁忍住骂人的冲动,轻声道:“皇上日理万机,太过劳累,不必拘泥与这些小事。”   “尽孝怎么能算小事?”段连泽在闻人宁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抱起闻人宁,闻人宁直接吓懵了,她手指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忍住别晕,颤抖着嘴唇,不敢动弹,眼睁睁地被段连泽按在床榻。   “太后娘娘入宫之后空虚至此,日子一定十分难捱,”段连泽俯身低头,脸上一抹邪笑,灼热的气息慢慢靠近闻人宁,“让朕来帮帮你。”   在段连泽碰到自己之前,闻人宁半点没耽误,直接吓死了。   希望段连泽对死了的她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闻人宁觉着自己实在倒霉透顶,好好地做自己的光棍“贵女”,偏因那毫无用处的美名被先帝看上,又被新帝强纳,要说这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那一场意外撞见的踏青宴。   若能重来,那段日子她一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地在府中当她那毫无存在感的闻人家的病弱嫡女。   混沌轻轻一勾手指,闻人宁的魂魄轻飘飘地落到它手中,我让你重来一次,你可要自己小心了。   睁开双眼,闻人宁浑身一哆嗦,发现自己正靠在院中的栏杆上,手边一本诗集,寂静的院中只有鸟儿清脆的鸣叫。   “我回来了……”闻人宁张开手,来回翻转了两下,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小姐,”幼圆蹦蹦跳跳地跑来,辫子甩的老高,红扑扑的脸蛋看上去健康又有活力,与闻人宁那瓷人一般的模样截然不同,“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去万佛寺上香吧。”   “不去,”闻人宁急急地说道,在幼圆不解的眼神中微微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说。”拿起手边的诗集落荒而逃,她得先回自己屋子冷静盘算一下。   幼圆噘着嘴看着闻人宁离开的背影,嘟囔道:“小姐不是心疾,怎么还咳嗽呢?”   闻人宁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走的这么坚决过,一口气走到屋内,望见熟悉的松软床榻,才松了口气,软倒在床铺内,摸摸自己狂跳的心口,脑海中一一浮现前世之事,一直到想起记忆里段连泽那张脸,她立即打了个寒颤,别别,不想再被昏君看上。   “小姐,”幼圆风风火火地推门进屋,见闻人宁躺在床上,想她兴许又是身子不爽利了,连忙端着手中的药碗道,“给您煮了些药,败火清肺,快起来喝了。”   “我已经没事了,”闻人宁将脸埋在软被中,瓮声瓮气地问道,“幼圆,你知道现如今京都的第一美人是谁吗?”   幼圆边将药吹凉边答道:“当然知道。”   “是谁?”闻人宁抬头急忙问道。   她埋在被中将小脸捂得有些红,人面桃花,更添颜色,幼圆嘻嘻笑道:“当然是小姐啦。”   闻人宁差点没背过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轻声道:“我问的是京中有名的。”   幼圆转了转眼珠子,努力地思索了一番,一拍脑袋,“京中最有名的应当是敏王府的小郡主第五星沐,群芳宴中她是头名。”   第五星沐……同样是几代贵胄,闻人家是越混越差,现在全靠祖产撑门面,闻人宁守着偌大的闻人府,日子过得紧巴巴,生怕哪天就连修缮府邸的银子都掏不出,第五家就完全不一样,一代更比一代强,简直是能人辈出,尤其是第五星沐的父亲,称一句本朝栋梁都不为过。   当第五星沐这样后台硬的贵女肯定比她这落魄贵女舒心百倍吧,闻人宁想她应当也不用担心被皇上强纳入宫的可能性,她还是顾好自己为妙。   “郡主,人都齐了,就等您露面。”第五星沐的贴身丫鬟瑞珠站在帷帐外头压低了声音道。   许久,帷帐里头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嗯”,听到这一声,瑞珠与瑞凝连忙上前拉开金丝帷帐,一张鲜妍夺人的脸孔从帷帐中探了出来,她的美是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灿烂夺目,五官极其地精巧,分布地恰到好处,不愧为京都群芳宴头名。   只是她眉眼间神情倨傲,贵气凌人,让人生出一种不好亲近之感,她身边的奴仆也都噤若寒蝉地跟在她身后,众星捧月天之骄女不过如此。   无人知那艳光四射的第五星沐此刻心中所想的却是:老子的胸是不是他妈的戴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面病弱内心腹诽小太后x女装大佬真汉子   颜值爆表的我有一个颜值更爆表的老婆,这就很舒服了   要把妹,先装妹 第238章 太后2   众人翘首以盼等待今日踏青宴的主角, 但等第五星沐真的出现在视线之中时,其余的京都贵女们又不禁把头低了下来,不敢直视。   第五星沐貌美无匹、身份尊贵, 加上个性十分高傲, 平日里目中无人,是以虽然是京中为首的美人,但人缘并不算好。   这也是第五星沐要的效果,扮女人就算了,还要培养手帕交, 那可真就太娘们唧唧了。   第五家权势煊赫, 功高震主, 第五将卫被封为一字并肩王时就深感不妙,实觉将要大祸临头,当今圣上看他的眼神是一日比一日露骨,就差找个借口磨刀霍霍将他砍了,当时敏王妃刚生下第五星沐, 敏王灵机一动将第五星沐当作女孩, 再联合太医做戏称自己上战场伤了下头, 这小郡主乃是第五家唯一的血脉。   皇帝一听, 第五将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但他作为男人如此没用,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第五家就算是绝了种,他还有何担心?   第五将卫迫不得已将自己心爱的儿子扮作姑娘, 可不想真将这儿子养废,暗地里教他武艺,排兵布阵,诗词歌赋可不敢教,就怕儿子会变娘,且第五星沐从会开口说话起,在府中只能自称老子,每日都要至少说三句“他妈的”。   幼时想要多吃一块点心,第五星沐都得奶声奶气道:给老子他妈的再来一块点心,为了保持男子气概真的很不容易。   眼神扫下略略低头的众人,第五星沐满意地勾起一个笑容,谁他妈的敢直视老子,对着老子流口水,老子弄死你。   “走吧。”第五星沐轻声道,围着的众人连忙散开,自觉跟在她后头,不敢与她争锋。   这场踏青会与往常一样无趣,第五星沐心中厌烦,面上的神情也冷若冰霜,宴会上的气氛也随着她的脸色降到了冰点,几位贵女瞧她脸色如此不虞,如坐针毡,都低头饮茶,不敢多言。   “郡主,后天该是抽命签的日子,姐妹们都说好一起,不若您也同咱们一同去?”一个带笑的温软声音打破了僵局,出声的是蔺尔容,她是仅次于第五星沐的京都贵女圈第二号人物,她身份不如第五星沐高贵,相貌也不如她完美,但为人八面玲珑,一点没有架子,在贵女圈中是真正的领头人物。   第五星沐抬起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放缓,在众人以为她会答应之时,又恶劣地板起脸冷声道:“就凭你们也配跟我同去?”   “抱歉,是尔容逾矩了。”蔺尔容轻声道,脸色苍白,难堪地低下头喝茶掩饰,看上去十分可怜,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在心中纷纷为蔺尔容抱不平。   等第五星沐以头疼为由先行离开之后,宴会上的气氛总算一松,许多贵女都凑到蔺尔容跟前安慰劝说。   “第五星沐目下无尘,无礼至极,尔容你何必好心叫她。”   “就是,她不过仗着郡主的身份才如此嚣张,依我看,尔容的才情样貌样样都不输她。”   “我倒要看看她能抽出什么好命签,就怕是乐极生悲。”   蔺尔容娇弱地拿起帕子抹抹微红的眼角,柔声道:“你们快别那样说,若是传到她的耳里,她不知又要如何发作。”   “她能将我们如何?!”“难不成还想将我们的嘴封上不成?”“真当她能在京都横着走?”   听着众人义愤填膺的话语,蔺尔容心中得意,第五星沐就算样样都比她强又如何,单在京都贵族圈的口碑就落了下成,马上都该到抽命签的时候了,她还无人问津,身世再显贵生得再美又如何,照样嫁不到如意郎君。   命签,第五星沐坐在轿中扶了扶放歪的胸,心中不屑地想,那万佛寺的命签能有多灵,还能看什么未来姻缘,放他妈的狗屁,老子才不信这个邪。   闻人宁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画,不敢放过一处地方,幼圆拿着兜帽进屋,见闻人宁端坐梳妆,奇道:“小姐,您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致?”平素闻人宁都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反正横竖她也不出去见人。   等走近一看,幼圆“啊”了一声,吓得手中的兜帽都抛向了空中,哆哆嗦嗦地道:“小……小姐?”   “怎么样?”闻人宁放下涂脂抹粉的手,对着幼圆道。   幼圆摇摇头,哭丧着脸道:“小姐,您不会化可以放着让幼圆来,怎么化成了这样?”   “很难看?”闻人宁满眼希冀地问道。   幼圆很想昧着良心说还行,但她看着那张脸实在说不出口,原本白璧无瑕的脸上画出了一大片红色的印记,贯穿整脸,还点了许多麻子,实在是奇丑无比,即便是有一双动人的双眼,也只会让人觉着可惜了那双眼罢了。   “不好看,”幼圆艰难地点头,“小姐您快洗了,让我来帮您画。”   “不必,我就喜欢这样,”闻人宁捡起地上的兜帽往头上一戴,这下该万无一失了,轻声道,“走,咱们去万佛寺。”   今日是适龄姑娘们抽命签的日子,去万佛寺的山路上排满了上山的轿子。   前世闻人宁没来,她从没想过要嫁人,所以压根就对抽命签提不起兴致,万一抽个什么孤独终老的签子,徒惹自个儿伤怀,今世闻人宁觉着不论如何,她最好还是抽一抽那签子为妙,说不定前世佛祖在命签中有所警示,她不去反而错过,再者,她也想看看今世她的姻缘又有何缘法。   她料到路会很不好走,没想到会如此拥堵,闻人宁的轿子是她租的,里头不算太华丽舒适,但外头看起来典雅大气精致华美,跟闻人家的匾额一样能唬人,收费自然也不低,且是按时辰来算。   多堵在路上一时,闻人宁就觉着心口疼上一分,都是银子哪。   “敏王府仪仗到,前头回避!”   “敏王府仪仗到,前头回避!”   “敏王府仪仗到,前头回避!”   后天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不等闻人宁吩咐,轿夫就连忙抬着轿子往一旁闪避。   原本喧闹的山路瞬间变得安静,只有敏王府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吼声和他们“咚咚”的脚步声。   闻人宁坐在轿子里,撩开兜帽,偷偷地打开纱窗往外瞧,第五星沐的轿子正从下头上来,那轿子比闻人宁的轿子大了一倍,由八位气宇轩昂的侍卫抬着,轿子外头镶嵌着璀璨的金玉宝石,轿檐垂挂着金玉铃铛,随着侍卫的抬动,发出清脆悦耳的乐声。   好气派,闻人宁心中暗叹,她租的这顶轿子恐怕第五星沐的丫鬟都看不上。   第五星沐第一个上山,但他却懒得抽命签,他对万佛寺的武僧更感兴趣,找了个参观的借口,参观到了武僧的院子就不走了,津津有味地欣赏他们的棍法和阵势。   等到身旁的瑞珠脸色难看的都快憋成猪肝色之后,第五星沐才懒懒地说道:“走吧,去抽那……”他妈的“命签”。   闻人宁登上山顶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上来了,赶紧对着轿夫道:“稍等,我马上回来。”   为首的轿夫道:“小姐,您先将上山的银子给了。”   “为何不能下山之后一同给?”闻人宁紧张道。   那轿夫抹了把汗,对着闻人宁道:“小姐,您不知道吧?抽那命签得排好久的队,我估摸着您不到下午是抽不上那签的,总得先给哥俩个一些银子,好在万佛寺用上一顿斋饭。”   要这么久……闻人宁家中无长辈帮衬,自然没人同她说这些事,她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只好掏出银子给那轿夫。   被幼圆扶着进了大殿,闻人宁才知那轿夫所言确是不虚,满殿的小姐丫鬟,殿中香气扑鼻,从不用香粉的闻人宁差点被熏得晕倒。   “什么味,”第五星沐走到大殿外就停住,抬手在鼻翼下轻扇,对着身旁的瑞珠道,“将殿里的人全都赶出去。”   瑞珠连忙躬身道:“是。”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们往殿内走去,不过片刻,殿内的小姐丫鬟们就匆匆走了出来,其中也包括稀里糊涂的闻人宁和幼圆。   等站到外头,模模糊糊地瞧见高挑的第五星沐不耐烦地扇着手,闻人宁先是被她隐约的容色惊得一怔,后才明白她们为何会被赶出来,看来第五星沐是跟她一样受不了香粉味。   第五星沐提起裙摆往殿内走,边走边对着瑞珠轻嘲道:“佛门清净地,偏把自己熏得像香炉,吩咐下去,让人看好了,身上有难闻味的别进大殿,污了佛祖的鼻。”   四周听着的贵女们俱是恨得牙痒,又对她的嚣张做派无可奈何,唯有闻人宁大喜,太好了,她身上一点味都没有,可以早些进去抽命签,早些回府,省下一大笔银子。   内殿整整齐齐地摆了十个签筒,第五星沐嗤之以鼻地轻哼一声,反正这里头只有他一人,也不必再装,粗鲁地提起裙角对着其中一个签筒轻轻一踢,这骗人的玩意,用脚抽一支拿出去交差就行了。   签筒里不多不少地掉出一支签。   第五星沐卷起长裙蹲下,捡起那支签,上头写着:龙跃九州生祥瑞,凤栖梧桐伴佳缘。   什么东西,第五星沐眼神闪了闪,这签子上头的意思分明正中他的心思,难道万佛寺的签真有那么邪门?他起身对着另一个签筒又是一脚,可那支签筒虽也倒在了地上,里头的签却插得严严实实,一支都没掉出。   他妈的,有点意思。   第五星沐神色淡淡地走出内殿,众人也不知她抽的是好是怀,俱不敢说话,还是第五星沐大发慈悲地开口道:“瑞珠,让她们去去味,进去吧。”   敏王府的婆子们领了命,不敢含糊,当真仔仔细细查验起来,闻人宁抓住机会,在一个婆子来时上前轻声道:“我没擦香粉。”   婆子细细地嗅了闻人宁身上的味道,确实很干净,便放闻人宁进去了,站在前头还在被查验挑剔的蔺尔容皱了皱眉,问向身边的丫鬟,“那是谁?”   进了内殿,闻人宁出乎意料地见到两个倒在地上的签筒,她环顾四周,扶起一个签筒,扶起第二个签筒时,签筒中“啪嗒”掉出了一支签。   都说万佛寺的签只有第一支灵验,闻人宁捡起那签,心道:这支应当就是我的命签了。   展开命签一看,上头写着:涅槃重生,凤飞于天,天命富贵,龙凤呈祥。   ……   闻人宁两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第239章 太后3   体内的混沌意识迅速运转, 闻人宁昏了片刻便立即醒了过来,她颤抖着拿起落在地上的那支签,看着上头明晃晃的签文, 脑子又里一阵发晕, 这签文上的意思分明是说她天生皇后命,难道她最终还是会落入那昏君之手?   不,既然她能重来一回,必定不会再像前世那样,闻人宁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这样难看, 背后家族又落魄, 应当能平凡度过一生。   “佛祖,”闻人宁跪地,虔诚地一拜,轻声道,“您可能是算错了, 请容信女再抽一支, 如果您不说话, 那就是同意了。”   隐在帷幔外的第五星沐嘴角微抽, 还有这样耍无赖的?   他的那支签他顺手放在了袖中带走,等他快出万佛寺时,他突然想到这样一支大逆不道的签能出现在签筒之中,万佛寺的主持必定知晓,等到时候盘算签文, 发现缺了这支,少不了调查一番,第五星沐浑身都是毛病,可经不起细查,所以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只身从偏殿溜回内殿,想将签文归还。   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   闻人宁深吸了口气,将手上那支签文重新插回签筒内,换了个签筒放在心口轻轻地摇了摇,里头立即“啪嗒”掉出一支签文。   这次应当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签子,刚刚那种签子被称为签王,一日通常只有一支。   拾起地上的签子,闻人宁定睛一看,上头写着:此缘天定,凰命难违。   ……   “啪!”手中的签子落在地面,弹了两下,有签字的那一面朝上,正对着闻人宁,明晃晃地嘲笑着她。   闻人宁眼中泪光闪动,双唇微颤,决心以后连脸都不洗了,她就不信那两个昏君能将声名不显的她再纳入宫中。   拿起签子插回签筒,颤抖着膝盖起身,闻人宁对着佛祖拜了一拜,轻声道:“佛祖,这签信女还给您,请您留给别的小姐。”   说着,她又顿住了,那两个昏君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签子留给别的姑娘不是害了她们吗?想到此处,闻人宁连忙重新摇动那两个签筒,原先那两支签立即掉了出来。   果然是认准她了,闻人宁欲哭无泪地叹了口气,将两支签子一并纳入袖中,对着佛祖又道:“这签信女带走,但请不要应验上头的签文,等信女手头宽裕之后,必定捐献给庙中。”   第五星沐听得眉头直跳,里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无赖浅薄,还想用银钱来贿赂佛祖不成?   京都的那些做作贵女他都了然于胸,想来想去,也没听过这样细软的一把嗓子,更没见识过脸皮这样厚的。   带着两支并不想要的绝世好签,闻人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内殿,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第五星沐立即进殿将自己的那支签子插好,又重新从偏殿走出。   闻人宁进去的时间有些长了,等在最前头的蔺尔容心中颇为不耐,但她在京都之中展现的一向是极好的性子,是以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柔声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先前竟是从未见过呢。”   闻人宁满脑子都是手上那两支签文,精神恍惚,直接从蔺尔容身侧走过,压根就没注意到蔺尔容在同她说话。   其实也不怪她,她从不在京中交际,自然也不会想到蔺尔容叫的是她了。   被完全忽视的蔺尔容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回头盯着闻人宁离开的背影,轻咬下唇,心中怒极,被那目中无人的第五星沐羞辱也就罢了,还能在京中搏些同情的美名,这女人又算是什么东西?对着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道:“跟上瞧瞧是哪家的小姐。”   闻人宁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幼圆乖乖地等在樱花树下,一见闻人宁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立刻上前扶道:“怎么了小姐?抽着什么签了?”   攥紧了袖中的两支签,闻人宁回避道:“算了,我这样的身子骨就别想什么嫁入了,不抽也罢。”   幼圆急道:“小姐,你怎么……”   “好了,别说了,”闻人宁拍拍她的手,“我累了,让轿夫上来吧。”   趁着幼圆离开的空档,闻人宁拿着两支签偷偷地去往樱花树后的小溪边,对着流淌的溪水叹了口气,信手将两支签扔进溪中,又向着小溪拜了一拜,才复又回到花树下等着。   跟在闻人宁后头的丫鬟狐疑地伸头探向溪中,这姑娘怎么好似将命签扔了?是抽到什么签子才如此忌讳?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那丫鬟也只好作罢,重新去探闻人宁的身份。   那丫鬟眼力不济,第五星沐可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瞧见缓慢流动的溪水下两支卡在石缝里的签子,他思索片刻,撩起袖子,弯腰伸手轻轻松松夹起了那两支签子。   签文透了水,上头的字隐隐约约有些化开,只看得清上头的那一支写着什么于天,天命,另一支在下头,被上头的那支签子挡了水,字还稍清晰些,什么缘天定,命难违。   这两支签子看不出什么好坏来,但这女子避如蛇蝎,应当是倒霉透顶的烂签,或许是什么天命孤星,无缘天定之类,第五星沐转了转手里的两支签子,深感自己无聊,正想将签子扔回溪中,他突然灵机一动,这签子不正巧可以拿来当作他自己的签子?   命签皆是每位姑娘独一无二,抽中即要带走,将签子带回收好,在日后喜结良缘之时,将命签交予夫君,以示姻缘天定,因这签子十分灵验,许多贵女会在出嫁前先放出自己命签的风声来吸引王孙公子上门求亲。   当然这签子也可不留,像闻人宁这种毫无存在感的“贵女”,没人关心她的命签,但像第五星沐这样的顶级贵女,他的命签势必有许多人关心,到时有人问起,他手上全无东西可说不过去,而且这样一支命签也能替他挡住“婚事”。   将这两支模模糊糊的签子收入袖中,第五星沐唇角微微勾起,真是天助他也。   闻人宁全然不知有两人在背后跟她,站在花树下等轿子,边等边忍不住反复叹气,一连抽了这两支签,她心中总有些没着落。   “小姐!”幼圆鼓着绯红的脸孔气呼呼地上来,气愤地说道,“那轿夫人已走了!”   “怎会?”闻人宁上前一步,紧张道,“他们说了要用斋饭,你去后殿瞧过了吗?”   幼圆跺脚道:“我都问过了,确实是走了。”   兴许是那几位轿夫觉着她应当会很晚结束,所以先去接些私活,今日要上下万佛寺的人有许多,总有像她这样没有私轿的。   这可如何是好?让她待在人来人往的万佛寺之中,她心中不安的很,生怕暴露了身份容貌,虽说脸上化了妆,但谁知道呢?闻人宁咬了咬牙,望了望下头弯弯曲曲的山路,对着还在生气的幼圆道:“我们趁日头还不毒,走下去吧。”   “这怎么能行?”幼圆急道,“小姐您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她家小姐是个瓷人,磕不得碰不得,怎么能自己走那么远的山路。   “不打紧,”闻人宁体内有混沌之力加持,身体素质大大提高,虽然与常人还有些距离,但终究不像先前那样柔弱的不像话,“累了便休息会儿,等到山脚下就会有轿子了。”   幼圆跟在闻人宁身边长大,也不是个多有主意见识的丫头,见自个的小姐这样坚持,也只好扶着闻人宁往下走。   跟在后头的蔺家丫鬟目瞪口呆,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寒酸的主仆,连顶轿子都没有,竟是打算就这样走下去,她是蔺尔容身边的丫鬟,平日里过得也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这般跟在主仆二人后头走山路,真真是叫苦不迭。   闻人宁走了不多一会儿,才觉自己还是有些想得太简单,她那双纤细修长的腿开始打颤,脚尖也发麻发痒,还有些顶着的疼,但她已开始走了一段,身旁的幼圆虽忧心忡忡,走的倒还是精神奕奕,闻人宁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这位姑娘,我乃是敏王府的侍卫,”山上跑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对着闻人宁拜了一礼,恭敬道,“敢问您是哪家小姐?”   敏王府的侍卫,闻人宁呆了一呆,缓过神来,马上轻声道:“我是闻人家的嫡女闻人宁。”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她有些羞愧,闻人家与第五家,在前几代还是平起平坐,现在她们闻人家竟已落魄至此,闻人家的嫡女连顶轿子都没有。   “原来是闻人家的小姐,”那侍卫笑道,“郡主请您同乘。”   坐在第五星沐的轿子里,闻人宁恍恍惚惚地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怎么突然就坐上了这顶华贵非凡的轿中,虽说是轿子,但里头的空间很大,第五星沐懒懒地躺在后头闭目养神,闻人宁坐在侧边,还十分宽敞。   第五星沐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性子,他借了这女子的签,虽然是她不要的,但也不能白拿,见她在前头走得摇摇欲坠,索性请了她上轿。   不过他没想到,这女子竟是闻人家的嫡女。   忠良之后,如此落魄,真是世道颠倒。   闻人宁坐在里头大气也不敢出,这轿子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一点也不闷,还会时时飘来清风,将她戴着的兜帽吹得摇摇晃晃,闻人宁只好双手抓住帽檐。   “晃就摘了,”第五星沐睁眼,不耐烦地说道,“坐在轿子里,还戴什么兜帽。”   这是她与闻人宁说的第一句话,闻人宁手上一顿,轻声道:“我相貌丑陋,唯恐吓到郡主。”   “哈,”第五星沐嗤笑一声,“放心,我胆子大得很。”   闻人宁无法,只好摘下兜帽,抬头怯生生地看了第五星沐一眼,第五星沐的神情微僵,随后冷哼道:“我还当丑得有多惊世骇俗。”   长成这样,也怪不得会抽到那么倒霉的命签,第五星沐有些理解闻人宁在内殿中还签的行为了,就算长得再丑陋,作为女子,心中总会有对如意郎君的向往。   闻人宁下轿前,对着第五星沐微微躬了躬身,“多谢郡主。”   “咳,”第五星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淡淡道,“万佛寺的签子也不一定就准,姻缘也并非只有上天注定。”   闻人宁瞪大眼睛,她没想到第五星沐看着傲气凌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安慰的话,她心中感动,对着第五星沐柔声说道:“郡主你会有好姻缘的。”   等当夜的品签会上,第五星沐将那支天命孤星的签拿出,被万佛寺派出的高僧直接言明那是“真凤签王”时,他脸上得意的表情僵住,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丑绝的脸孔,以及她真诚的神情——“郡主你会有好姻缘的。”   他妈的,老子到底是倒了哪一门的血霉? 第240章 太后4   签王出世的消息立即传遍了京都, 从贵族圈子自上而下开始传,一直传到人尽皆知,当然宫中的皇帝自然也知晓了此事。   这万佛寺的签王可非同一般, 据说百年之前曾有一位出身普通的女子抽中签王, 之后她成为了当世贤后,独得皇帝恩宠,不仅如此,在她为后时,风调雨顺, 国运强盛, 真凤之力不外乎如此。   没想到这支签让第五家那个姑娘抽到了手, 段淳辛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日后他段氏皇朝的种得从第五家的姑娘肚子里出来?怎么都觉着有些便宜了第五家,而且那第五星沐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是个十分刁蛮的姑娘。   同样感到十分不悦的是太子段连泽,若说全京都他最讨厌的贵女, 那就非第五星沐莫属, 美则美矣, 性情却高傲恶劣, 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幼时他与第五星沐曾经同在太傅手下习字,第五星沐极为不堪管教,动不动就将墨汁甩到他脸上。   事件的核心人物第五星沐简直气疯了,他万万没想到闻人家的姑娘丢弃的会是签王, 如今他闹得满城风雨骑虎难下,怕是再过几日,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就会送入王府。   那闻人宁生得如此不雅观,竟然会是真凤之命?   只是不知她配的是哪一条龙。   想到他在万佛寺里抽出的那支签,第五星沐顿时浑身一阵恶寒,他是有上位野心,但没想过还要牺牲至此。   可段连泽是个色胚,怎么也不会看上闻人宁那丑女,若说当今圣上,那就更不可能,第五星沐思虑再三,想来想去,在当今皇帝、太子、他三个人中间,日后最有可能娶闻人宁的,竟然还真是他。   ……   “啪!”第五星沐一脚踢翻眼前的白玉屏风,屋内的侍女们立即跪地,抖若筛糠,自从昨夜品签宴之后,郡主就一直黑着张脸,心情极为不佳,此时她好似要发作的模样,侍女们皆胆战心惊地等她发怒。   “瑞珠,”第五星沐沉声道,“去请闻人家的小姐来王府做客。”   抽了命签回来之后,闻人宁便老老实实地在家中腌制咸菜,这回租轿子花了不少银子,过几日又到修缮府邸的日子,得省着点花,府中的咸菜告急,她得及时补充些。   瑞珠带人来到闻人府府邸大门,见大门上的漆掉了一块,心中有些惊讶,这闻人府怎么落魄成这样?那日郡主请闻人姑娘上轿时,她就有些奇怪,怎么闻人家的嫡女连顶轿子都没有。   看样子,闻人家的情形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轻扣大门,无人回应。   瑞珠看了瑞凝一眼,瑞凝点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两句,侍卫应了一声,对着大门开始叫门,“敏王府来访!”   一连叫了好几声,才有人来应门,瑞珠认出是闻人宁身边的贴身丫鬟。   “来啦来啦,”幼圆惊呼一声,连忙将大门拉开,“你们是敏王府的人,快请进。”   从未见过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来干这种开门待客之事,瑞珠有些无语地跟了上去,抬眼望去,闻人府中处处透着一股半旧不新的模样,最让瑞珠感到不解的是,府中竟然冷清如斯,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偏偏府中花草茂盛,时有树荫,瑞珠走在里头浑身凉飕飕的,越走越心惊。   “请在此稍候片刻。”幼圆礼数懂的没有其他丫鬟多,但底线还是能守得住,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姐丢人,腌咸菜的模样还是不能让外人瞧见。   “敏王府的人?”闻人宁放下手中的白菜,狐疑地问道,“她们来做什么?”   心中虽觉得奇怪,但客人来了,总不能不管,闻人宁立即净了手,幸好她在家中也化了妆,戴上兜帽急忙出去迎接来客。   瑞珠站在屋外,听着耳边清脆的鸟叫,心里越发觉着毛毛的,等闻人宁一出现,她立即迎上去行礼说明来意。   “郡主请我?”闻人宁这下越发觉着莫名其妙了,第五星沐看上去眼中全无旁人,怎会突然请她过去做客,那日也是突然请她上轿,还出言安慰她,她是哪里讨了第五星沐的欢喜?   敏王府与闻人府其实相距不远,但却是天与地的差别,敏王府之华美大气,闻人府鼎盛时期也比不上,只是闻人宁走在其中觉着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总觉着府里少了些什么。   第五星沐住在王府中的星辉院,等瑞珠恭恭敬敬地请闻人宁踏入院子之后,闻人宁才终于想明白敏王府少的是什么,她一路走来,竟未曾看到一株花,星辉院中也是如此。   “郡主,闻人小姐到了。”瑞珠轻声道。   新换的宝石屏风之后传来一声冷哼,第五星沐道:“进来。”   瑞珠带着众人退下,徒留满头雾水的闻人宁手足无措地站在屋子中间。   “进来。”第五星沐不耐地重复道。   闻人宁连忙迈着碎步走了进去,第五星沐还是半躺着,慵懒又凌人的模样,眼皮也不抬地说道:“把你的兜帽摘了。”   闻人宁犹豫片刻,依言将头上的兜帽取下,“不知郡主请我来有何事?”   真是太伤眼了,就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得脸上那么大一块胎记还满脸麻子,一双眼睛倒是生得含情脉脉,第五星沐皱着眉想,要是换了段连泽站在这儿,保不齐会因为看了难受直接把她拉出去砍了。   想必她也是知道自己样貌生得丑陋,不敢奢望会应验命签之言,干脆弃之。   算了,老子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反正没人能美得过老子,就勉为其难地跟她相处试试。   被第五星沐那一双璀璨的凤目盯得浑身难受,闻人宁觉着自己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了,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轻声道:“郡主?”   “坐。”第五星沐一摆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坐塌。   闻人宁抬头看了她一眼,迈着小碎步坐到榻上,坐的端正如小儿。   在这第五星沐面前,闻人宁不知怎么就觉着自己矮了半截,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喝茶,”第五星沐推了推眼前的点心盒子,“吃点心。”   眼前的精致茶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人宁偷偷咽了下口水,还是不敢吃,抬眼看着神色淡淡的第五星沐,有些胆怯地问道:“郡主请阿宁来,是有何事?”   阿宁……第五星沐伸手撑住额头,长发垂下,顿时气势收敛风情冶艳,“想跟你聊聊。”   “聊……”闻人宁噎住,她与第五星沐身份相去甚远,没有相交的理由啊,但在第五星沐灼灼的眼神之下,闻人宁不敢多说什么,说是要聊聊,第五星沐却也不开口,只撑着头看她,闻人宁被看得发毛,颤颤巍巍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抓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着,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真丑,第五星沐看了她许久,还是看不出哪里美,吃点心的模样倒还有那么芝麻大点可爱吧。   哎,天命难违,他还是早些习惯未来有个丑妻为好。   “额、额……”   闻人宁在第五星沐的眼神压迫之下,这下真的被点心噎住了,痛苦地捶着胸口,第五星沐脸色一变,立即越过小几,往闻人宁的背上用力一拍,闻人宁口中的点心渣子掉了出来,“咳咳咳……”正在干咳之时,嘴边被递过了一杯香茶,闻人宁连忙一饮而尽。   啧啧,真是一无是处,第五星沐摇头,这得亏他是个君子,要不然这又丑又笨的娘子准会被下堂。   “多谢郡主。”闻人宁顺完气,感激地望向第五星沐。   第五星沐轻咳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不必,举手之劳。”呵,长得这么丑,很少有人对你这么友善吧。   闻人宁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第五星沐的眼,但第五星沐是除了幼圆之外,第一位对她如此关心的女子,她不禁有些感动地握住第五星沐的双手,轻声道:“郡主,您请我来,是想与我做手帕交吗?”   第五星沐的脸色僵住,在闻人宁殷切的眼神中,从喉咙里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字——“嗯”。   闻人宁成了敏王郡主的座上贵宾,这个消息成了京都最近第二大消息。   闻人宁是谁?怎么全无名声,突然就一跃成了最难搞的第五星沐的好友。   这事蔺尔容最清楚不过,那日万佛寺抽签之后,她的丫鬟一直跟着闻人宁,亲眼见闻人宁上了第五星沐的轿子,这破落户家的小姐,不知有什么手段,能攀上第五星沐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   第五星沐最近快得意坏了吧,竟然抽中了签王,一想到此事,蔺尔容就恨得牙痒,那第五星沐已是天生的好命,老天若是有眼,就应当在姻缘一事之上稍稍公平些,给她配个寒门之子也就足够了,可惜老天爷真是个瞎子,还要将第五星沐推上凤位。   她不服,蔺尔容拍碎手中的茶碗,双眼之中闪烁着怒火,太子妃的位子是她的。   因太子的极力反对,皇帝最终还是没下旨召第五星沐入宫,但也令太子去敏王府“探望”第五星沐。   段连泽黑着脸坐着马车来到敏王府,与第五星沐派去接闻人宁的马车撞个正着,段连泽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径直甩开帘子,怒道:“何人敢冲撞孤?”   瑞珠慌忙撩开帘子,“请太子恕罪,此乃郡主的客人闻人小姐。”   一听到那昏君的声音,闻人宁便浑身一僵,等瑞珠撩开帘子,段连泽的身影隐约出现在眼前时,她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段连泽瞧见对面马车上坐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戴着浅蓝兜帽,身姿犹如弱柳扶风,肩若削成,一把细腰盈盈一握,似要折断,正是他最爱的一口,神色不由缓和下来,“哦?原来是闻人小姐。”鬼知道他根本没听过闻人家有什么小姐。   闻人宁抖了一会儿,咬住双唇,突然伸手掀开兜帽,直直地对着段连泽道:“太子万安,请恕民女无礼。”   ……   段连泽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鬼脸吓了一大跳,心中所想的小美人怎么是个鬼夜叉,惊道:“哪里来的妖怪,拖下去!”   “谁敢!” 第241章 太后5   第五星沐迈步走来, 身后跟着成群的丫鬟侍卫,真可谓排场十足气势汹汹,对着段连泽斜睨一眼, 冷哼一声, “不愧是太子,好大的威风,在敏王府门口就要拖人。”   臭女人!见了孤连礼都不行,段连泽瞬间火气上头,第五星沐这个女人与他天生不对盘, 两人是碰一次闹一次, 且第五星沐仗着女子的身份, 经常让他吃哑巴亏。   “孤觉着郡主才叫威风,”段连泽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太子的旨意也敢拦着。”   “此言差矣,”第五星沐走向闻人宁, 将她手边的兜帽拾起, 替她戴上, 再丑也是家丑, 怎可外扬,对着双眼喷火的段连泽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子无故辱骂一位无辜女子,已是失仪,若我不阻止太子, 真的让太子将闻人小姐拖下,那太子可就不止失仪,更是失德。”   到了敏王府不过须臾,段连泽一下就成了失仪失德的太子,他恨不得拔腿就走立即回宫,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见二人争锋相对的模样,闻人宁既吃惊又安心,没想到昏君对第五星沐是这样近乎厌恶的态度,以第五星沐这样绝顶的容貌,不应该啊,但两人双双不对盘也好,这样第五星沐应当也不会落在段连泽手里。   第五星沐成功将段连泽又气得说不出话来,轻哼一声,扶起闻人宁径直走入王府,理也不理段连泽,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怒极反笑的段连泽仰头大笑三声,阴恻恻地对着身旁噤若寒蝉的内侍道:“瞧见没,当孤不存在呢,”随后一甩袖子,“孤偏要跟你斗到底。”气势汹汹地也冲入府内。   “他跟来了。”闻人宁瞧见后头的情形,有些紧张地抓住第五星沐的袖子,方才第五星沐对她的维护,她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知不觉对第五星沐有些依赖。   步履不缓,微微向后头偏去,望了段连泽一眼,第五星沐艳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切的嘲讽笑容,轻声道:“跟屁虫,甭理他。”   连太子都不怕,闻人宁对第五星沐肃然起敬,看着第五星沐的眼神闪闪发亮,即便隔着兜帽,第五星沐也能感受到闻人宁的崇拜之情。   呵,这算什么,小事情,第五星沐嘴角的嘲笑弧度下压,成了一个略显得意的微笑。   从段星沐后头的角度看,第五星沐那臭女人对着那夜叉一样的丑女人笑得正开心,什么玩意,他堂堂一个太子,被两个女人耍的团团转,段连泽在后头怒道:“第五星沐,你给孤站住!”   “太子有何指教?”第五星沐回身,脸色阴沉,凤眼之中直射出凶光,又是一触即发的浓浓炮仗味。   段连泽虽已气得天灵盖都快起飞,但他还是强忍怒火,压低声音道:“孤今日是来看看你的。”   “看到了,”第五星沐颔首,伸手轻轻一挥,“请回。”   “孤不回,”段连泽双手背在后头,两步上前,闻人宁立即躲在第五星沐后头,瞟了一眼那胆小的丑女,段连泽对着冷若冰霜的第五星沐一字一顿道,“孤、今、日、陪、你、们、玩。”   星辉院内已布置好了案几与笔墨纸砚,第五星沐从未与其他女子来往过,不知现在女子之间日常玩乐应当做些什么,来来回回请闻人宁吃了几回点心,叫闻人宁吃得一头雾水,她见第五星沐相处起来不似外表那般难以接近,遂大着胆子提议二人可以相约一同写诗作画。   “哈哈哈哈哈哈。”段连泽一见到院子里的画具便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第五星沐那臭女人琴棋书画样样稀巴烂,竟还在府中煞有介事的摆出一副这样的阵势,真是笑掉他的大牙,“孤倒不知郡主何时学会了作画,快让孤鉴赏一番。”   他幸灾乐祸的模样让闻人宁脸上发烧,被嘲笑的第五星沐倒是不以为然,懒懒地说道:“之前只是对此没有兴趣,作画而已,不过玩乐,谈不上什么让人来鉴赏。”   “哦?”段连泽嗤笑一声,“孤的书画‘玩’的倒还尚可,让孤来指教郡主一番?”   第五星沐对段连泽花花公子的做派一阵恶心,随手拿起一支毛笔,蘸了黑墨,刷刷几笔,便在纸上画成了一只哈巴狗,不算多成熟的工笔,但十分传神,更损的是,那哈巴狗的额上还戴着一顶金冠,与段连泽今日头戴的金冠样式相似的很。   “请太子指教。”   “你!”   粗鄙至极!粗鄙至极!段连泽与第五星沐见了短短几息,便被气得七窍生烟,若是真像父皇所说,将来还要娶她作太子妃,那还不得将他气死才算,“好,你好。”段连泽指着第五星沐说了几声好,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太子慢走,小心别摔着。”第五星沐像幼时与段连泽打架得胜时一般转起毛笔,却忘了身边站着的闻人宁,将她甩了一身,幸而她还戴着兜帽,才不至于像幼时的段连泽一般被甩的满脸都是。   “你没事吧?”第五星沐放下毛笔,连忙将她的兜帽摘下,他对那张丑脸已近乎免疫,倒是也不在乎她在他面前袒露容颜。   “无妨,”闻人宁摇头,有些歉疚地说道,“郡主,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不喜作画。”   “也并非不喜,”第五星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召来瑞珠,对着闻人宁道,“进屋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不必了,我回去洗洗就好。”闻人宁抖抖衣裙,墨迹随着她的动作越发扩散的惨不忍睹,让第五星沐眉头紧皱,直接对着瑞珠道,“将那件霜仙玉衣取来。”   霜仙玉衣,听着就十分名贵,闻人宁慌忙摆手,“郡主,真的用不着。”   第五星沐又盯着闻人宁瞧了一会儿,对着瑞珠说道:“再配上那一套白玉落梅披帛,去吧。”   “是,郡主。”瑞珠扶起闻人宁,半推着她往里屋走去。   再丑的姑娘打扮打扮总会好些,第五星沐别的不多,那些他不爱穿的衣裙最多,敏王担心他露馅,所以经常搜罗各地绝美名贵的衣裙回来,时时提醒第五星沐作为“女子”爱美的本分。   第五星沐对那些普通的女子衣裙尚可忍受,对敏王精心收集的那些飘飘欲仙的衣裳真是敬谢不敏。   扮女人就算了,还要扮仙女,拉倒吧。   老子他妈的就算是女人,也是最强悍的那一种。   闻人宁换上那一身雪白的衣裙,映着她那奇丑的脸庞,非但不美,还十分怪异,实在有些糟蹋仙衣,那霜仙玉衣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织造而成,流动着脉脉的银光,如同冬日枝头的霜雪,又如同冷玉生辉,怪不得会叫霜仙玉衣,配上白底红花的落梅披帛,真真是九天玄女才有资格穿这样美丽的衣裳。   “闻人小姐穿起这仙衣真是十分合适。”瑞珠作为丫鬟的专业素质比幼圆强得多,即便对着闻人宁这张鬼脸,也能真心实意地夸出口,扶上闻人宁便往外走。   “郡主,闻人小姐换好了。”瑞珠轻声道。   第五星沐放下画笔,回头一瞧,双眼顿时抽搐起来,世上怎么会有打扮都打扮的不见美的女子!不仅丑,而且比先前丑的更突出!霜仙玉衣确是极美,也衬不出闻人宁那样奇异的容貌。   闻人宁也当也是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的模样不美,双手不住地绞着,低着头不敢言语,连脚尖都向后缩,第五星沐心中长叹一口气,沉声道:“挺好,”微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闻人小姐来瞧瞧我刚作的画。”   闻人宁的注意力果然转到了他手边的画上,是面前的一座假山,以她的眼光来看,这画毫无章法布局,纯粹是信手涂鸦之笔,看来第五星沐确如段连泽所说不擅书画,心中愈加内疚自己提出诗画的建议,轻声道:“郡主画的天然有意趣,让阿宁也有些手痒,可否添上几笔,算与郡主合作一幅?”   “当然。”第五星沐对闻人宁的画技也有些好奇,在他看来,闻人家落魄如斯,想必闻人宁也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或许与他半斤八两,倒也相称。   撩起长袖,闻人宁提笔,微吸了一口气,下笔如游龙戏水,潇洒飘逸,转瞬即成,只在那画的十分拙劣的假山上加了几笔乱竹,那画顿时与先前的涂鸦之作截然不同,大师之工笔水准呼之欲出。   第五星沐虽不会画,但他也能看出这画肉眼可见的变化,凤目微睁,对着闻人宁愕然道:“你师从何人?”   “我自个胡乱画着玩。”闻人宁腼腆一笑,一点也不像是说谎谦虚的模样。   竟还是个神童,第五星沐神情顿时复杂起来,总算还稍稍有些天生凤命的样子。   闻人宁回府之后,当夜便收到了第五星沐送来的成箱衣裙,件件名贵异常,仙气袅袅,闻人宁想到第五星沐白日在段连泽前头维护她,又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看来是真心将她当成闺中密友。   有这样一位好友,闻人宁觉着心中暖融融的。   “郡主,”瑞珠对着在烛光下看书的第五星沐道,“闻人府有回礼到。”   那个穷丫头能有什么回礼?该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第五星沐脸色微沉,“拿进来。”   也是个箱子,木料尚算上等,只是半旧不新,第五星沐上前打开箱子,里头的姹紫嫣红差点闪瞎了他的眼,春日里会开的花朵都在里头,还带着绿叶沾着夜露,芬芳馥郁,香气宜人。   闻人宁躺在床榻之上,心想:敏王府中全无春日气息,赠她鲜花,她应会欢喜吧?   他妈的,第五星沐面无表情地想,被个丑穷丫头送了一箱的鲜花,老子怎么心里还有点美? 第242章 太后6   红底烫金帖子面上描画着一株半开的桃花, 上头簪花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闻人小姐亲启,打开帖子,里头一块薄薄的碧玉片, 刻着一个蔺字。   闻人宁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聚会帖子, 两眼盯着那张帖子直犯糊涂,蔺这个姓氏她幼时也有所耳闻,出身一般,但新兴的几代人才辈出,算是朝中崛起的新贵之一, 甩了如今的闻人家一大截。   双手轻轻抚过玉片, 闻人宁眉峰微蹙, 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依她的本心来说,她不愿意去,这种聚会她从未参与过,也不想在京中交际露脸, 安安静静的在府中侍弄花草, 腌菜煮茶, 做一位无人问津的落魄贵女挺好。   可既然蔺家的小姐专门发请帖与她, 她应当就不能算籍籍无名了,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让蔺家小姐注意到的地方,若是不去,扫了蔺家小姐的面子,到时又不知得牵扯出什么官司。   她隐约知道蔺小姐邀请她的缘由, 既然与第五星沐这样的京中第一贵女交际,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心口又“咚咚咚”紧张地轻跳起来,闻人宁将手按在胸口叹了口气,去吧,便当是去吃一顿好宴席。   敏王府去接人的马车扑了个空,瑞珠已摸清闻人府中只有一位小姐一个丫鬟,前几日都是接了闻人小姐去府中做客,那丫鬟看家,今日她扣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这快到中午,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仆二人去哪了?   “人不在?”第五星沐放下手上的花枝,皱眉道,“去哪了?”   瑞珠被问的一时语塞,低声道:“奴婢不知。”   第五星沐是下意识地一问,问完才发现自己对着个丫鬟问闻人宁的行踪是白问,这几日他每日都邀请闻人宁来敏王府作客,已习惯那丑丫头随叫随到,压根没想到她还会有自己的安排,烦闷地挥手让丫鬟退下,第五星沐将手中的剪刀一并扔下,往榻上一倒,翘起腿,自言自语道:“娘们唧唧的。”   为了省些银钱,闻人宁租了一顶看上去极为普通的轿子,但这轿子好在愿意留在府外等候,不用担心遇上午宴结束之后,呆立在门口等轿子的尴尬情况。   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裙,带着一个衣着朴素满脸好奇的丫鬟,闻人宁一进入院子里,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面对满院子端坐着的贵女,闻人宁站在院子入口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来晚了……分明是按照帖子上约定的时间,还比那早了一刻,怎会落的像此刻这样姗姗来迟的尴尬境地。   故意将帖子上的时间挪后半个时辰便是为了看这破落户的笑话,蔺尔容果然没有失望,举起手中的茶杯掩盖嘴角的笑容,柔声道:“门口的是哪家小姐,快快入座。”   闻人宁戴着兜帽,倒不至于将脸上窘迫的神情透出,抓起幼圆的手想赶紧入座,朝宴席之中望去,却已坐得满满当当,丝毫没有空位了,已落座的贵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角瞟向闻人宁,那眼神的落点各异,有瞧她的兜帽的,有瞧她的衣裙的,鲜艳红唇微微一翘,都是不怎么友善的弧度。   “瞧我,怎么如此糊涂,”蔺尔容放下茶杯,满脸愧色地起身道,“怎么将宴席的人数也算错,少了一个席位,来人,快为这位小姐布置。”   下头的丫鬟们应声而动,又是弄出一阵响动,将站在院子门口的闻人宁闹得越发窘迫。   粗使丫鬟们抬着案几靠椅来,为首的是那日在万佛寺跟人的蜜儿,面露难色地向蔺尔容行礼,“小姐,府中的八宝安康椅今日已都用上了,那小姐来得太晚,只能用这素椅。”   “这……”蔺尔容为难地望向闻人宁,轻声道,“这位小姐,都是尔容考虑不周,怠慢了。”   左一个糊涂,右一个考虑不周,闻人宁从不交际,但她也不傻,这接二连三的巧合只能说明这位蔺小姐请她来果然不是什么好意,宴无好宴,古人诚不欺我,闻人宁有兜帽作遮掩,毫无顾忌地撇了下嘴角,柔声道:“无妨。”   等丫鬟们布置停当之后,闻人宁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这做的也太明显了,她的那张素椅相较其他姑娘足足矮了一头,闻人宁坐上之后,简直就是向众人宣告她身份低微格格不入。   算了,闻人宁麻木地自我安慰,自己不是早已有所准备,就当来吃一顿好宴席。   “这位小姐,你是哪家的?”蔺尔容明知故问,笑眯眯地说道,“还未曾在京中见过呢。”   宴席上的众人有些知情,有些不知情,知情的都已微微勾起嘴角,嘲笑起来,不知情的,也俱都好奇地望向闻人宁。   闻人宁坐在座位上没动,兜帽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微飘动,她身姿动人,纤腰痩肩,声如幼莺轻啼,比蔺尔容刻意矫揉造作的嗓音更加柔美,“闻人府嫡女闻人宁。”   闻人宁?就是最近攀上第五星沐的那个破落户?而且据说样貌奇丑无比,将太子都差点吓晕,平素里轻声细语的贵女们不由提高了声音,此起彼伏的惊呼起来。   对于周围语焉不详的议论声,闻人宁丝毫没有反应,瘦削的腰背仍挺得笔直,柔而不弱,闻人家的姑娘不论如何,也不会失了风骨。   “哦,”蔺尔容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郡主的好友,那尔容今日真是失敬了,望闻人小姐切莫与尔容计较。”   席中的众女听了这一番话,心中纷纷升起不平之意,那第五星沐平素里目中无人,对着她们总是呼来喝去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对蔺尔容,不知说了多少伤人之语,尔容好性,总是忍让,现在对个第五星沐的狗腿也得如此小心,真是狗仗人势!   对第五星沐,这些贵女们只有忍,对闻人宁这破落户,她们可无需忍让!第五星沐与她再是好友,又不会结亲,只听说过靠娘家婆家,没听过背靠“友家”的。   “分明是自己来晚了,还要主人赔罪,可笑。”   “宴席之中,还头戴兜帽,真是无礼。”   “莫以为自己跟在凤凰后头便也尊贵起来,该是在泥地里扑腾,就老老实实的。”   ……   那些声音不高不低,并非指名道姓,但意指何人已很清楚,闻人宁听着那些话,心中倒不为自己难过,只是奇怪,那些女子言语的态度之中对第五星沐好似忿忿不平,怎么第五星沐在京都之中人缘不佳吗?   “好了好了,”蔺尔容掩唇一笑,“姐妹们别太热情,吓坏了闻人小姐,她平素都不在京中走动,只与郡主相处,不习惯我们这些俗人。”   说,随便说,说腻了也就罢了,闻人宁算是明白了,她今日是代人受过,来当靶子,第五星沐没出现在宴会之中已很能说明问题。   见闻人宁像根木头似的坐在那,既不搭话也无动作,蔺尔容丝毫不觉得想要偃旗息鼓,反而越战越勇,她今日势必要让这破落户在京都的贵女圈子中丢尽脸面,打狗就是为了打主人的脸。   春日桃花宴,上的第一道便是桃花酿,清冽醉人,香气扑鼻,光是淡淡的酒味就让院中众女有了微醺的错觉,这桃花酿闻起来酒香浓郁,喝起来却十分清爽,并不会醉人,是贵女圈子里非常受欢迎的一项春日佳酿。   眼前的粉玉酒杯中倒了满满一杯桃花酿,闻人宁却动也不动,她身子弱,从不饮酒,前世连与皇帝的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上,是真正的滴酒不沾,更何况在陌生的宴席之中,她更不会选择饮酒。   “各位姐妹们,”蔺尔容端起酒杯起身,落落大方道,“今日能请到诸位来府中同赏春日好景,尔容深感荣幸,欣喜之情无以言表,唯有共饮此杯,聊表心意。”说罢,率先将手中的桃花酿饮尽。   众女们纷纷举起酒杯同饮应和,闻人宁见躲不过去,撩起兜帽一角,将酒杯往里头一送,假作饮酒,反正别人也瞧不见她是真喝还是假喝。   立在后头的丫鬟看准机会,上前一推,闻人宁腰肢柔软,后背一受力立即往前倒去,幼圆惊呼一声去扶,后脚跟却被踩了一脚,自身难保地倒下,与闻人宁主仆二人摔了个人仰马翻,滚做一团。   闻人宁摔得眼冒金星,头上的兜帽飞离,桃花酿倒了一头一脸,她反应过来,慌忙拿手遮住脸,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丑陋的面容已被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这拿手遮脸的行为更是欲盖弥彰,众人无声地张嘴互相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真是丑态百出。   “哎呀,”蔺尔容匆匆走下台,亲自伸手去扶闻人宁,看上去是想扶闻人宁起身,双手却在奋力拉扯闻人宁挡脸的胳膊,“闻人小姐,没摔着吧,快起来,来人,还不快来帮忙。”   闻人宁用的是胭脂水粉,也不是什么好料,沾了水恐怕会化的惨不忍睹,她心中紧张万分,一时不知所措,只拼尽全力与蔺尔容对抗。   “她去了蔺府?”第五星沐穿着一身朱红骑装正在马场练枪,虽是女子骑装,但第五星沐本就是男儿身,即便刻意用妆容修饰,此刻少了衣裙的帮衬,看上去倒更有些雌雄莫辩的意思。   瑞珠轻声道:“回禀郡主,千真万确,早上去的帖子,而且闻人小姐去的比旁人晚了大半个时辰。”   第五星沐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闻人宁不会刻意迟到耍脸子,定是蔺尔容那醉心后宅的女人又干了什么好事。   恐怕给闻人宁去帖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他吧,平素里懒得跟那群又蠢又无聊的女子计较,这下真是骑到他头上来了,谁给她们的胆子把注意打到他的人头上!   “闪开!”第五星沐长眉倒竖,艳丽的脸上燃起了一团怒火,一甩马鞭疾驰而去,“驾!”   他妈的敢动老子命中注定的娘子,老子非弄死她们不可! 第243章 太后7   “别动我家小姐!”幼圆反应过来, 扑上去直接对着蔺尔容一顿撕打,她自小长在闻人宁身边,懂的规矩很有限, 唯有一点忠心护主牢牢记在心间, 见闻人宁被蔺尔容压着,便上前奋力撕扯蔺尔容的长发。   幼圆那双手可是什么活都干过,比蔺府的粗使丫头还要有蛮力,一招就将蔺尔容制服,“啊!”蔺尔容惨叫一声, 失了力道, 被幼圆拽的直接倒地。   “幼圆, 我的兜帽!”闻人宁抓住幼圆的胳膊慌道,幼圆连忙扶起闻人宁,拾起已被踩的灰黑的兜帽替闻人宁戴好,“小姐,你没事吧!”怒道, “刚刚是谁推我家小姐!”对着站在闻人宁座位后的丫鬟怒气冲冲地指道, “是不是你!”   那丫鬟懵了一瞬, 没见过这样的野蛮丫鬟, 一时来不及否认,幼圆怒目圆睁,抬脚直接将那丫鬟踢倒,站的紧拢的丫鬟婆子们哗啦啦倒了一地,砸了不少案几桌椅, 院子里真叫乱成一团。   宴会上惊呼声此起彼伏,摔倒的丫鬟婆子将几位看戏的贵女也砸的东倒西歪,蔺尔容扶着凌乱的发髻尖叫呼痛,幼圆护着闻人宁像只小老虎一样咆哮,不让那些赶来的丫鬟婆子靠近,好好的春日桃花宴席成了群芳乱斗,一片狼藉。   “快抓住那野丫头!”蔺尔容攥紧手上掉下的头发,气得发抖,破落户家的臭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竟如此野蛮无礼!将她的碎发生生拽下几缕。   眼前的丫鬟婆子们往主仆二人的方向去围,闻人宁拍着心口勉力辩道:“蔺小姐稍安勿躁,这只是误会一场,我家丫鬟不懂事,请您勿要与她计较。”   蔺尔容自出生以来,一直是锦衣玉食,虽不像第五星沐那样众星捧月,但也是正经娇养长大的,从未遇上过这样野路子的主仆,自尊被冒犯的她已气到失去理智,连平素的玲珑为人也顾不上维持,理也不理闻人宁,只怒吼道:“还不快抓!”   那些丫鬟婆子们对视几眼,虽是恐惧幼圆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但仗着人多,还是硬生扑了上去。   “住手!”第五星沐冲进院子便看见这一幕,甩起手上的马鞭将那些丫鬟婆子抽开,一把拉起被压在下头魂不附体的闻人宁,“阿宁!”   闻人宁正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兜帽,被第五星沐一拉,双手脱力,兜帽直接飞了出去,她连忙拿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挣扎道:“别碰我!”   “是我,阿宁!”第五星沐双手拉住她的胳膊,但闻人宁一心遮掩自己的花脸,耳中根本没有旁人,第五星沐知她自卑自己貌丑,一时心中怒极,干脆将她抱入怀中,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膛,直指已吓呆了的蔺尔容喝道:“蔺尔容,你好大的狗胆!”   “我……”这下轮到蔺尔容吓呆了,她完全没想到第五星沐会出现在宴席之中,手足无措地望着怒火中烧的第五星沐,手上的断发滑落提醒了她,磕巴道,“是那丫鬟举止无礼,弄伤与我……”   第五星沐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不管是来赴宴的各家小姐还是蔺府的丫鬟婆子,都不敢直视,纷纷吓得低下头来,第五星沐的眼神落到那翻倒的素椅上,顿时举一反三的将前因后果拼凑了个八成,冷笑道:“蔺府的宴席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寒酸至极,脏了我的眼。”   蔺尔容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嘴欲言,却被他的气势所压,那锐利的凤眼像洞察了她一切的心思,讥讽地盯着她,蔺尔容被他看得双腿发抖,不禁后退一步,靠在丫鬟怀中。   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的闻人宁,第五星沐只能暂且压下火气,先带人离开再说,扬起马鞭往蔺尔容头上抽去,蔺尔容吓得闭上眼睛尖叫一声,头上原本凌乱的发髻被彻底抽散,珠钗掉了一地,长发簌簌落地,像个疯婆子似的,模样比闻人宁还要狼狈千倍百倍。   “走。”第五星沐对着看傻眼的幼圆道,幼圆连忙点头,跟在后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昂着头走出院子。   第五星沐黑沉着脸挟着闻人宁走出蔺府,他的那匹汗血神驹高傲地立着,一见主人出来,兴奋地抬起马蹄嘶叫,差点将看守的蔺府守卫踢倒。   “上马。”第五星沐想拉开闻人宁,可闻人宁仍紧靠在他怀中不肯动,她已在第五星沐的怀中平复心情,现在该考虑她那张脸的问题,抓住第五星沐的腰带,闻人宁埋在她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租了轿子。”   “对对对!我去叫。”幼圆三步并作两步往街角跑去。   第五星沐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担心,没人瞧见。”   “嗯,”闻人宁脸贴在第五星沐软软的胸脯之上,有些害羞,感动道,“郡主,多谢你来救我。”   “你真是糊涂,”第五星沐恨铁不成钢道,“这种宴席来做什么?”   闻人宁没有言语,眼眶微红,虽是竭力忍耐,但身子的轻颤还是让第五星沐察觉到了不对。   “小姐,轿子来了。”幼圆急匆匆地跑来,身后跟着一顶灰布轿子,让第五星沐看得眉头直皱。   “郡主,我想先行回府,今日多谢你解围。”闻人宁捂住脸在幼圆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望着离开的轿子,第五星沐心中怒火未消,反而愈发高涨,丑丫头,不识好人心!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春风拂面,将他的心头的邪火渐渐吹开,那丑丫头能有什么法子,不过一个落魄贵女,面对那群女人,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勒马停下,第五星沐脸上已毫无怒气,是惯常的冰雪脸孔,迎上来的瑞珠却惊道:“郡主,您的衣裳怎么了?”   第五星沐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胸口湿了一大片,而且颜色也更深沉,那丑丫头哭了?第五星沐伸手一抹,立即沾上了一大块朱红色彩,第五星沐皱眉道:“这衣料褪色?”   “怎会?”瑞珠紧张道,“此乃宫中御赐的一品贡缎,绝不会褪色。”   “算了。”第五星沐粗鲁地将手上的朱红色捻开,脑海里想着闻人宁哭了的这件事,心烦意乱地扔下马鞭走入里屋,将身上的骑装脱下,连同那戴着的假胸一起解了,将自己砸到床榻之上,凤眼微眯,总觉得心头的那股邪火又聚拢起来熊熊燃烧。   手上的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出三月,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扮女人也会很快扮出头,他扮了十几年的女人,一直小心翼翼忍辱负重,为了将来的大业,他从未起过任何什么不耐心思。   可今日他却十分烦躁。   恨自己现如今不是个男儿身,敏王府郡主的密友这个头衔并不足以镇住那些牛鬼蛇神,反而会给闻人宁带来麻烦,那些女人拿她没办法,对闻人宁这落魄贵女总有办法拿捏,今日的鸿门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若他现在是男子身份,小郡王的未婚妻子,在京都中有谁敢小觑?   可恨昏君,步步紧逼,第五星沐攥紧拳头,忍耐,只需再忍耐最后一段时日。   闻人宁回到府中,在镜中望见自己的大花脸,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事,受些欺负不要紧,只要还能保住自己的秘密,那些委屈不值一提。   想到第五星沐从天而降震慑众人的情形,闻人宁勾起唇角,第五星沐虽然脾气很急,但待自己真的很好,这世上,除了幼圆之外,她是第二个对自己这样好的人。   倒是还没来得及问她喜不喜欢那些花。   翌日,第五星沐首次在敏王府举办了一次家宴,除了闻人宁之外,请了京中几乎所有贵女,这宴会到底办得如何,一点消息都未传出,去的那些贵女回来之后都噤若寒蝉,尤其是蔺尔容,回府之后便发热病倒,一连三日未出房门。   之后有关闻人宁貌丑粗俗的传言也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一前一后的两场宴会,在京中犹如没有发生过一般。   闻人宁的日子过得彻底静了下来,自那日宴会之后,第五星沐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敏王府的车马不来了,闻人家的大门又变得冷清无人问津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个真心朋友,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闻人宁拿着平素里最爱读的诗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双眼望着流水,倚栏轻叹,呢喃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小姐!”幼圆急匆匆地跑来,神色十分欣喜,闻人宁惊喜地起身,柔声道:“敏王府的人来了?”   幼圆脚步停住,嘟嘴道:“倒不是……也有些关系,郡主有好消息啦!”   “好消息?”闻人宁奇道,“什么好消息?”   “我今日才知道,”幼圆摇头晃脑地说道,“原来那日郡主抽到的乃是凤命签王,她马上就要入宫当太子妃了!”   手上的诗卷倏然落地,闻人宁呼吸急促,轻抚胸口,一时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244章 太后8   “臣女领旨。”第五星沐接过圣旨, 神色淡淡,转身就直接步入院内,将前来宣旨的福来硬生生地晾在院子里。   敏王府的下人都唯第五星沐马首是瞻, 他不发话, 没人敢私下去打点,福来站了一会儿,见无人搭理,只好甩袖离去,回宫之后, 添油加醋地将第五星沐的反应说了一回。   段淳辛冷哼一声, 本就对第五星沐这个太子妃人选不甚满意, 在加上第五星沐竟然还不对此感恩戴德,真是一贯的骄纵无礼,不过就是凤命签王,就算她当太子妃,太子也还可取个十七八个侧妃, 绝不能让第五家的这个女儿过得太舒服。   “传朕旨意, 朕要为太子广纳侧妃美人。”段淳辛倒要看看太子身边美人环绕, 那第五星沐还会不会如此嚣张。   “哐当!”东宫里的玉瓶被段连泽砸了个稀巴烂, 他脸色潮红,如白璧般无瑕的面容扭曲,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太子妃?第五星沐?段连泽气到了极致,连怒吼都憋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他虽生在皇室,却与他阅女无数的父皇不同, 一直守身如玉,等待梦中情人的出现,他的母妃是父皇莺燕中普通的一个,也是极不普通的一个,她对皇帝动了真情,最后在对其他妃嫔的羡慕妒忌之中郁郁而终。   段连泽发誓,此生无论如何,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但绝不是第五星沐这瓢呛人的辣椒水!   一想到那张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脸孔,段连泽就一阵反胃,气得举起一个玉瓶又是往地上重重一摔,什么天生凤命!放屁!孤堂堂未来的真龙天子,都不满意这个女子,她凭什么被称为天生凤命!   不娶,绝对不娶!段连泽双眼赤红,天命为凰,孤倒要看看你这凤凰能否斗得过我这真龙。   “小姐,小姐,”幼圆扶起闻人宁,尖叫道,“小姐快醒醒。”   被混沌加固过的身子在幼圆的魔音穿耳之下很快意识清醒,闻人宁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握住幼圆的手,急道:“郡主要当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今早宫中有人往敏王府宣旨去了,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幼圆回握住闻人宁的手,安慰道,“小姐,您也别太难过,就算郡主进宫为太子妃,你们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我并不是为这个。”闻人宁起身,急匆匆地拎起裙角往外跑,跑到一半却又停住,她能做什么呢?向第五星沐言明段连泽不是什么好人,她不能当太子妃,可那日她也看到第五星沐本就不喜太子,想必第五星沐就像前世的她一般,不过是皇命难违。   “小姐!”幼圆跟上闻人宁,喘着粗气道,“您身子不好,刚刚才晕倒,怎么还跑那么快?”   闻人宁眉头紧蹙,眼中泪光点点,手握成拳,不住地捶着胸口,看上去心痛极了,幼圆连忙扶住她,想她兴许是自伤身世,轻声道:“小姐,您别太难过了,即便您抽到的命签不好,将来兴许也能觅得一门好姻缘。”   命签……闻人宁犹如醍醐灌顶,她当日抽到的也是签王,被她扔在了万佛寺后山的溪流之中,若是签王不只有一支,那是不是可以证明,那签王所说的天生凤命也并没有那么非要为之?   “幼圆,租轿子,我要去万佛寺。”闻人宁握住幼圆的手,眼中的泪已干,她要想想办法,不让第五星沐落到与她一样悲惨的境地。   万佛寺的香火鼎盛,游人如织,一顶灰扑扑的轿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闻人宁下了轿子之后,吩咐幼圆守着轿子等着,自个儿疾步往后山走去。   后山绿树成林,遮天蔽日,幽静的山谷之中唯有溪水淙淙与清脆的鸟叫声,闻人宁顾不上欣赏美景,掀开兜帽,靠在溪边,低头仔细往浅浅的溪水中望去,没有,什么都没有,过了这么些日子,那两支签兴许不知漂到哪去了。   咬紧下唇,闻人宁不死心,卷起袖子,伸手去溪水之中来回摸索,只摸到了地下光滑的溪石,还有调皮的小鱼从她的指尖穿梭。   一定还在一定还在,闻人宁心中不断念着,一寸一寸地顺着溪流往下摸,雪白的指尖被泡的发皱,仍是一无所获,闻人宁心中愈发焦急,眼中又聚起泪珠,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了。   “我能找到,我一定能找到。”闻人宁边念叨着边挪动脚步,继续坚持搜寻。   ……   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支命签,段连泽在东宫之中发泄一通,又气势汹汹地去往万佛寺撒气,幸而他还没有因为愤怒而完全冲昏头脑,换了常服才出宫上山。   等他踏入内殿之时,住持善了已早早等在殿中,对着微服私访的段连泽念了一声佛号,“贵人双双来访,真是蓬荜生辉。”   “秃驴,”段连泽挑眉,嘲道,“你不用故弄玄虚,孤不吃这一套。”   善了对段连泽的的出言不逊一点没有生气,面上还是挂着和善的笑容,“若是不信,那么殿下今日又为何而来?”   “你!”段连泽被善了的话噎住,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孤今日来就是为了让你向世人说清楚。”   “不如这样,殿下去后山的溪边寻另一位贵人一同入殿,贫僧便为殿下办成这件事。”善了微笑道。   段连泽冷笑一声,“你真当以为孤会任你摆布?”   去往后山的路上,段连泽心中懊恼愤怒,这秃驴一副气定神闲打死不开口的模样,什么护国高僧,放屁,通通是放屁,段连泽强忍不耐往后山密林中走去,果然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在流淌。   只是渺无人烟,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论那秃驴说的什么贵人。   这世上除了他父皇,还有比他太子更贵重的人?   不屑地撇着嘴,段连泽顺着溪流往前,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林间,这地方,倒还颇有些意趣,眼神扫过前方,突然有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印入眼帘。   戴着淡蓝色的兜帽,长长的帷幕遮住了她的侧脸,只看得到她美好的轮廓,雪白修长的手臂在溪水间来回游荡,似是在水边嬉戏,微风轻拂,衣袂飘飘,如同仙子坠落凡间,这一个隐隐约约的侧脸便让段连泽心跳如鼓。   是谁?   段连泽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在离那女子几步之遥外停住,轻声道:“这位小姐,你在做什么?”   正全神贯注捞命签的闻人宁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急忙收回溪水中的双手,将兜帽的帷幕放下,起身背对段连泽。   她的背影瘦削,但瘦而不柴,腰肢柔软地凹陷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段连泽看得双眼发亮,上前一步道:“这位小姐,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刚好路过,见你在溪边戏水,觉得有些有趣罢了。”   呸,昏君,肖想自己的庶母,还自称不是什么坏人,简直就是坏到了骨头里,闻人宁犹豫片刻,疾步往前欲离开此地,段连泽连忙跟上,几步跟到那女子身后,面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轻声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闻人宁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只当他不存在。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段连泽不想拿自己太子的身份压她,跟在她身后温柔絮语,尽管她丝毫不作回应,他却一点也生不起发怒的心思,反而觉着很有意思。   一直走到前殿,闻人宁往外走,段连泽还想跟,却被善了的一声佛号打断,“殿下,不可追。”   立即停住脚步,段连泽回头恭敬道,“大师,请指教。”   完全是变了一副态度。   “殿下不愿纳郡主为太子妃,是因你与她并无姻缘,”善了笑眯眯地说道,“反倒是方才那位贵人,贫僧看倒与殿下有一段缘分。”   段连泽大喜,兴奋道:“那她是哪家的小姐?”   “京中贵女,忠良之后,书画双绝,纯良柔善,”善了道,“贫僧只能说到这儿,剩下的便靠太子与她之间的缘分。”   闻人宁慌慌张张地找到幼圆,急忙坐着轿子下山,此次上山,不但一无所获,还遇上了段连泽那昏君,那昏君还是同前世一样,无耻下流,跟在陌生女子身后油嘴滑舌,大献殷勤,她没有露出脸来,怎么他也会对她如此感兴趣?   难道她真的命中注定躲不开与段连泽的纠缠?   更甚者,是不是因她重生这一遭,才害了第五星沐?前世一直到她死之前,她都从未听说过第五星沐进宫或者婚配的消息。   越想越愧疚,闻人宁心口绞痛,竟是呼吸急促,又要快晕死过去,她对着轿子外头的幼圆轻声道:“去敏王府。”   到了敏王府之后,闻人宁摇摇晃晃地下轿,掀开兜帽,露出丑绝的面容,敏王府的侍卫丝毫不惊,只是交换了个眼神,一人连忙进府禀告。   “她来了?”第五星沐放下书信,有些奇怪,他与闻人宁相识多日,可从没见过那丑丫头主动来府,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京中那群女子,他上回已狠狠敲打过,看来还是没彻底长了记性。   第五星沐脸色阴沉地吩咐道:“你去,请她进来说。”   瑞珠应声下去,连忙来到府外迎接闻人宁,见闻人宁恍恍惚惚的模样,不禁扶住她的手臂轻声安慰道:“闻人小姐,郡主不是不想见您,是怕见了您,给您惹麻烦。”   “是这样吗?”闻人宁转头望向瑞珠,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喃喃道,“郡主对我太好了。”   闻人宁进屋时,第五星沐倚在榻上看书,作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懒懒道:“我忙得很,有什么事就快说。”眼角掠过书页,观察她的脸色,见她双眼泛红,心中的邪火又开始烧起来,谁又欺负这丑丫头了?他妈的,长得这么难看,还见天的惹她,是哪个狗东西,老子非要弄死一个才能杀鸡儆猴。   “郡主……”闻人宁一开口,嗓音微抖,第五星沐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她面前,皱眉道,“有事说事,哭什么?”   闻人宁摇摇头,“我不哭,是我对不起郡主,我没资格哭。”   “你对不起我?”第五星沐眯起眼,这么丑的丫头他妈的不会还给老子戴绿帽吧?   “嗯,”闻人宁点头,克制着哭腔道,“其实那日我也抽到了命签,该入宫的是我。” 第245章 太后9   她的神情有种破釜沉舟的认真, 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生得最美的双眼晶莹剔透,嘴角轻抿, 显出一股倔强的认真。   “你这样说是为什么?”第五星沐垂眸观察闻人宁的神情, 轻声问道,胸膛里的一颗心蠢蠢欲动地跳跃着。   闻人宁躲避着他的目光,垂眸道:“郡主,太子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这凤签不止一人能抽到, 兴许能证明这凤签并不是算的那么准, 你也不用……”   “闻人宁, ”第五星沐打断她,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闻人宁轻轻点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又丑又穷还傻,第五星沐想不屑地撇嘴, 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个舒心的弧度, 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闻人宁的头发, 说出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 “多谢你为我着想。”   “都怪我。”闻人宁摇摇头,眼中“啪嗒啪嗒”落下泪来,第五星沐这样柔和的态度让她愈发歉疚。   “哭什么,”第五星沐揽住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一道圣旨罢了,我不想当那个劳什子太子妃,谁也逼不了我。”   被按在柔软的胸口,闻人宁又有些别扭,轻声道:“郡主你有法子?”   “星沐,”第五星沐放开她,脸上微微带笑,“我叫你阿宁,你叫我星沐。”   闻人宁眨眨眼睛,有些糊涂,怎么突然就换了个话题,在第五星沐殷切的眼神下犹豫道:“星沐,你……”话还没说完,又被第五星沐按住了怀中,这次第五星沐抱得更紧,让闻人宁都挣脱不开,一张脸埋在第五星沐过分起伏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这个丑丫头老子认了,第五星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你只需安心地在府内侍弄你的花草,事情很快便会尘埃落定。”   “我……”闻人宁彻底被弄糊涂了,怎么觉着第五星沐说话有些怪怪的,推拒着第五星沐的怀抱,“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丑丫头还怪娇弱的,第五星沐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想替她整理鬓发,才发现她哭“花”了脸,是真的花了脸,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晕开,连同脸上的麻子,黑乎乎的从一点扩散成一大块,第五星沐今日穿的是淡色衣裙,胸口上的朱红色可不能再说是衣服褪色。   “你!”第五星沐伸出大拇指揩了揩她脸上的朱红印记,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丑丫头,“你易容?!”   “什么是易容?”闻人宁懵懂地摇头,望见第五星沐胸口的朱红和他染红的拇指,才知自己面上的“红妆”花了,她心中咯噔一下,目瞪口呆地望着第五星沐,两人面面相觑,第五星沐的凤眼瞪得浑圆,神情比她还慌张。   不施粉黛,肤白如玉,苍白的双颊透着一丝微红,如水的双眸脉脉含情,她生得犹如雪峰之巅那一片最纯粹的雪花,脆弱易逝,美得让人心惊,第五星沐在闻人宁乖乖洗净脸庞之后,整个人像是飘到了天上,鼻尖的气息都变得冷冽空灵,人间仙品,不过如此。   他妈的,竟然真的有人长得比老子还美……   第五星沐愣愣地盯着闻人宁,直到闻人宁羞得低下头,他才如梦初醒般说道:“你不丑啊。”   闻人宁点点头,圆润的额头上下摇晃,第五星沐嘴角抽搐了两下,光一个额头都生得比常人美,这有些太过分了吧?   若是这丑丫头将自己抽到真凤命签一事昭告天下,别说区区一个太子妃,便是当今圣上都说不定会忍不住将她纳入宫中,众所周知,皇上最爱的就是这样的病西施。   大概也能猜到她遮掩容貌的缘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一个落魄贵女生得这般绝世容颜,是祸不是福,第五星沐轻揉她的发顶,柔声道:“没事,我不嫌弃你生得太美。”   “郡主……”闻人宁感激地抬头道,撞上第五星沐不悦的眼神,才改口道,“星沐,你真好,你是我除了幼圆之外,唯一的闺中密友。”   “呵,”第五星沐眉峰一跳,忍住额头暴起的青筋,“你这易容也太过粗糙,能躲过这么些年,算你运气好。”   闻人宁仰头,有些天真道:“什么是易容?”   等第五星沐拿出一大堆工具往她脸上涂抹时,闻人宁眨巴着双眼,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对所谓的“易容之术”深感神奇,“星沐,你掌心里是什么,磨得我的脸好疼。”   是练刀生出的茧子,第五星沐轻笑一声,“好东西。”抬起掌心,换了柔软的指腹替她抹开脸上的草药,“等脸上的草药自然吹开,可保三日水洗不褪,擦拭不花。”   “这么神奇?”闻人宁仰着头等待脸上湿润的草药风干,第五星沐见她的样子滑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一个绝世美人从他手上变成一个世间罕见的丑丫头,让他生出一种愚弄世人的荒诞之感。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世上最美的女子隐藏在一个丑陋的外壳之下,是个落魄得谁也不愿交际的京中破落户。   “好了。”第五星沐扶起她,领她来到镜子前,闻人宁的脸上果然与先前一样有了一大块朱红色的胎记和满脸麻子,只是比先前她画的要更为自然,伸手轻轻一摸,完全触摸不到凸起的异物感,她惊喜地望向第五星沐,“星沐,你真厉害!”   “小事,”第五星沐得意地盘手,“太子妃的事你也无需担心,那太子没那么贵重的命纳我为太子妃,你听我的话,千万要在府中谨慎小心行事。”   闻人宁点点头,拉住第五星沐的手,“星沐,你也要小心,千万别采取什么下下策。”   “下下策?”第五星沐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满脑子好软好滑柔弱无骨,漫不经心道,“比如?”   “比如……”闻人宁有些难以启齿,只好旁敲侧击道,“便是太子再混账,也不能因此让自个落入他人口舌之间。”   第五星沐从她言语时躲闪羞涩的态度中又理解出了她的意思,有时生得太聪慧也是一种烦恼,嘴角抽搐道:“你担心我会跟人私奔?”   闻人宁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第五星沐自从认识闻人宁之后,脸部抽搐频率急速上升,这丫头的脑袋里不知装得什么,说出的话语让他总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我能跟谁私奔?你?”   瞧她的脸变得更红了些,第五星沐嘴角微翘,低声道:“若是实在没法子,倒也可以考虑。”   “星沐!”闻人宁想松开她的手,却反被第五星沐攥的更紧,在第五星沐的笑声中又被他按在怀里埋入柔软的胸脯一顿揉头。   东宫太子犯病了,茶不思饭不想,也不砸玉瓶,日日静静地待在宫中发呆,双眸发亮,有时面上会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有时又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还念起了佛经。   这怪病惊动了当今圣上来东宫探望太子,段连泽正跪在地上一心一意地念着佛经,对外头太监喊的“皇上驾到”都无动于衷。   “朕的皇儿,”段淳辛痛心疾首地拉起与前些日子判若两人的段连泽,老泪纵横道,“你这是干什么?”   “父皇,”段连泽梦呓般地说道,“儿臣正在求佛祖将那贵女赐予儿臣。”   听了段连泽在万佛寺那段奇遇之后,段淳辛一拍大腿,“这有何难,朕替你将此女寻来。”   色胚总是最能理解色胚,那种求而不得抓心挠肝的感受段淳辛再理解不过,让手下的太监内侍偷偷按照善了给的线索去找。   京中贵女,忠良之后,书画双绝,纯良柔善,每一个条件的符合人数都不算多,综合四个条件都符合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算来算去,不过五人,也还是勉强沾边拼拼凑凑,有些书画马虎的很,有些出身不算高贵,有些祖上给高祖牵过马也算上忠良之后,至于纯良柔善,那好办,个个都纯良,个个都柔善。   这样大略地也仅仅找出了五人,段淳辛还嫌少,应该来个十七八个,给第五家那女儿来个大大的下马威。   “喏,这五位女子,你瞧瞧,喜欢哪个?”段淳辛将画像附上,递给段连泽,段连泽一张一张地看下来,觉得哪一张都够不上仙子美貌,连第五星沐都比不上,看得直摇头。   段淳辛瞧他不满意的模样,有些不悦,“这符合条件的朕都给你找着了,你还真要天上的仙子不成?”   兴许是真人与画像略有差距,那些画师的手总是不准的,段连泽提出想见一见这些女子。   段淳辛同意了,立即下旨召这几位女子进宫。   接到圣旨的蔺尔容被天上掉的馅饼差点砸懵,进宫见天子,这第五星沐还没入宫,反而先轮到她进了宫,想到那日在敏王府上所受的屈辱,蔺尔容脸色发白,心悸之余生起了十二分的斗志。   真是天赐良机,第五星沐,我不仅要比你先入宫,更要比你先夺得太子的宠爱。   皇上突然下旨,且只召五位女子,这不合规矩的做法让蔺尔容长了个心眼,她事先联系了东宫中的眼线,细细了解了前因后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才梳洗打扮入宫。   五位贵女互相照面,笑盈盈地打了招呼,只是彼此在暗中又有多少较劲就只有她们自个心里清楚。   在蔺尔容前头的四位贵女俱是满脸期待地入殿,又灰心丧气地出来,轮到蔺尔容时,带路的太监态度都殷勤非凡,想必是觉着,前四位不是,这第五位一定是了。   见到蔺尔容迈进殿内之时,段连泽的脸已失望地垮了下来,说美也美,小家碧玉,楚楚可怜之态比先前那几位稍顺眼下,但她不是段连泽梦想中的那位溪边仙子,勉力打起精神兴趣缺缺地问道:“四月初八那日你去了哪?”   来了,蔺尔容低头,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民女去了万佛寺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蔺尔容:我要抢先得到太子的宠爱!   第五星沐:哦,随便吧   闻人宁:多谢蔺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第五星沐:笨丫头闭嘴,老实埋“胸”别露脸 第246章 太后10   段连泽坐直了身子, 严肃道:“你真去了万佛寺?”   “回太子的话,民女确实是去了万佛寺。”蔺尔容轻声道。   她早已打听清楚,太子便是四月初八微服去了万佛寺回来之后得的“怪病”, 蔺尔容起先不明白太子的病与万佛寺是否有关联, 但段连泽一问她四月初八的行踪,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来,就赌那么一把!看太子突然转变的态度,她赌对了!   “你去万佛寺做了什么?”段连泽走下榻, 仔细地审视着蔺尔容姣好的轮廓, 企图从她清秀的侧脸中找出与那溪边仙子的相似之处, 那日惊鸿一瞥隐隐绰绰,脑中只有模糊印象,最重要的还是心中的悸动。   蔺尔容只知太子去了万佛寺,但对于在万佛寺中发生了何事,她一无所知, 只好语焉不详地回道:“民女在寺中上了香, 又到处逛了逛。”   那日段连泽一直跟在戴兜帽的女子身后, 那女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恐怕也不会知道他的样貌身份,眼前的女子是最后一个符合善了所说条件的京中贵女,若她还不是,难道那日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徒惹他魂牵梦萦?   太子长久的沉默让蔺尔容心中打鼓, 依据她平素从东宫中传来的消息和对太子细枝末节的研究,在她心中早已勾勒出了一个太子所喜欢的女子形象,若是“她”面对眼前的状况,会如何行事?   正当段连泽失望地想挥袖让她离开时,面前的女子突然跪地叩头,抖着嗓子道:“民女斗胆求太子放民女出宫。”   段连泽挑眉,“这是何意?”   “民女读诗时曾读到‘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此生唯愿与一平凡男子两情相悦,共度余生。”说到最后,她声已哽咽。   段连泽心中大为触动,这不正是生为太子的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及的未来?眼前低头啜泣的女子与溪边低头撩水的女子身影渐渐重合,一样的不流凡俗,楚楚动人,段连泽不禁上前扶住她,柔声道:“孤懂你的心。”   出宫坐上蔺府的轿子,蔺尔容擦干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手到擒来。第五星沐容貌再美,出身再高贵,她也无法像自己一般数年如一日的去揣摩太子的心思喜好,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只要她抢先占据太子的心,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蔺尔容?”第五星沐看着手上的信件抚掌大笑,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原本他已在宫中有所布置,势必要让皇帝打消让他入宫的念头,既然皇帝信这命签,那他便以毒攻毒,在宫中闹一出装神弄鬼的戏码,包那昏君不会再起让他入宫当太子妃的心思。   不过现在蔺尔容混了进来,那可容易且有意思多了,第五星沐相信那野心勃勃发了疯似的想踩到他头上的女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想必不用他出手,蔺尔容就会让他当不成这太子妃。   若是她没那个本事,第五星沐可以暗中帮她一把。   因蔺尔容摆出一副不愿入宫的模样,段连泽便频频出宫见她,每次与蔺尔容相处他都觉着心中有种十分怪异的违和感,初初见她,心中毫无波澜,但她又时不时地能在许多地方触到段连泽的痒处,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个动作,有时是一句话,时时能戳中段连泽心尖的柔软之处。   可那日在溪边的悸动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是那时的心境无法复制,段连泽听着蔺尔容的琴音,只觉无聊至极,嘴刚张开,哈欠还没打一半,对上蔺尔容如泣如诉的双眼,便又生生地忍了下来,将嘴角弯成一个敷衍的弧度。   “太子既然觉得无趣,那就请回吧。”蔺尔容抱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是这个丝毫不给他颜色的态度让段连泽撑到现在,蔺尔容只有这种拒绝的模样才最让段连泽感到似曾相识。   难道孤喜欢被拒绝?段连泽想到对他冷嘲热讽的第五星沐,连忙摇头,不不,孤不是那种人。   懒洋洋地走出蔺府大门,骑上他的骏马,慢悠悠地在京中骑行,欣赏天子脚下太平盛世,沿街商铺林立,路上行人都是衣冠楚楚精神饱满,路上连一个乞丐都瞧不着,真是好一派国富民强的景象,段连泽心中自傲,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扫过街上的人群,突然他的眼神定住,那熟悉的淡蓝色兜帽不正是那日仙子所戴?   段连泽呆立在马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即下马,将自己的千里神驹扔在当街,人如游鱼般往人群中走去,直到看见那个身影,砰砰直跳的心才踏实地落回胸膛,身形一点都不像,但那兜帽却是一模一样。   极为浅淡的蓝色,帽檐泛着陈旧的白,越显飘逸出尘,段连泽无论在何处都未曾见过。   幼圆怀里揣着银子,嘴上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回了闻人府,全然不知自己被当今太子在后头鬼鬼祟祟地跟了全程,关了府门,摘下兜帽,边往内院跑,边扯着嗓子喊:“小姐,银子我拿回来啦!”   “小点声,”闻人宁正在画一幅百子千孙图,一笔一画十分小心,“你震得我的画笔都在抖。”   幼圆吐了吐舌头,熟门熟路地将手中的银子放到匣子里锁好,将兜帽挂到边上,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瞧闻人宁画画,边看边道:“小姐,您画的真是太好看了,怪不得他们愿意出那么多银子买您的画。”   “府里的修缮单子你做出来了吗?”闻人宁收笔,轻声道,“得抓紧些。”   “嗯嗯!”幼圆拍着胸脯点头,“等您从敏王府回来时,修缮单子保证已放在您的书桌上。”   “好丫头,”闻人宁轻刮了一下幼圆的鼻子,“小姐给你买糖吃。”   段连泽在闻人府站立许久,总觉得闻人这个姓他好像在何时听过,他想得头疼,倏然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便下意识地往街角一躲,香车宝马,环佩叮当,第五星沐的贴身丫鬟款款下车,段连泽越发觉着眼前的画面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遗忘了哪条线索。   闻人府的大门打开,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开门走出,她身后一个戴着淡蓝兜帽的女子提裙迈步而出,她生得极为瘦削,纤腰长腿,缓步如云,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抬起双手让丫鬟扶她,一截藕臂在日光下白得快要融化,躬身上马车时,腰背凹陷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   是她!就是她!段连泽心头狂跳,他怔怔地伸手按住胸口,这才是给他熟悉悸动的女子!   敏王府的马车缓缓行动,四角金铃轻晃,叮铃叮铃的声响唤醒段连泽的思绪,闻人、马车、兜帽、敏王府……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朱红胎记、满脸麻子的丑陋脸孔,是她!第五星沐的密友,什么闻人府家的鬼小姐!   在敏王府门口时,他也曾被戴着兜帽的丑八怪吸引目光,只是他还没心动几下,就被那丑八怪的脸吓了个魂飞魄散。   不会的不会的……段连泽痛苦地捶头,闻人家一定还有另一位小姐!   闻人宁乖乖地躺在榻上让第五星沐替她易容,第五星沐刚沾了草药抬手要抹上那张出尘绝艳的面容,心中却有些不忍,要将这张脸涂丑,实在是太过残忍,轻声道:“你上过妆吗?”   “啊?”闻人宁眨眨眼,摇摇头,“不曾。”   她穿着半旧衣裳,未施粉黛,已十分夺目,若是华衣红妆,会有多美?   “赠你的衣裙怎么不穿?”第五星沐轻柔地将草药在剔透的脸上推开,雪白的脸上瞬间沾染了一大片朱红。   “太美了,不敢穿。”闻人宁老老实实地答道。   第五星沐的手一顿,“总有一日你会无所顾忌地穿最美的衣裳。”   闻人宁笑了笑,“星沐你穿呀,你穿着比我更美。”   “睁眼说瞎话。”第五星沐拍手,大功告成,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他不会让闻人宁过太久,万事都已准备停当,只待那一股东风吹来,助他成就大业。   看着第五星沐净手的修长背影,闻人宁觉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与第五星沐算是交了心的好友,可以略有放肆,说出她心里的真心话,遂狡黠地笑道:“星沐,你可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第五星沐拿了帕子,边擦手边往榻上走,闻人宁看着他眯眼笑,一直不说话,等第五星沐坐到榻边,才对着他勾手,示意他俯身。   第五星沐第一次见她这般俏皮模样,虽然是顶着一张丑脸,也是格外的可爱有趣,笑着弯腰将耳附上。   “星沐,你的那处生得好大。”闻人宁说完,害羞地转头捂脸,不敢看她。   第五星沐先是脸色爆红,等他反应过来闻人宁说的地方与他想的不一样时,脸色又瞬间变青,嘴角抽搐起了熟悉的弧度。   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丫头知道,老子大的不是胸是别的地方!   段连泽没了马,徒步走回宫中,双脚走得磨起了水泡,他顾不上处理,便让人立即将闻人家的资料送上,宫人们反应极快,也是闻人家家世简单,没什么奇人异事,段连泽盯着上头“留有一女闻人宁”那一行字看了许久,将那纸撕的粉碎。 第247章 太后11   按照修缮的单子, 闻人宁请了往常来修缮闻人府的那些工匠,替古老的闻人府重新披上一层能糊弄人的外衣,闻人府连个下人都没有, 第五星沐担心她府中太多外人会有危险, 派了敏王府的侍卫丫鬟帮她坐镇。   原先冷冷清清的闻人府一下热闹起来,闻人宁有些不习惯,躲在里屋作画,到底是将要入夏,画了一会儿又觉着气闷, 让幼圆把门窗都打开, 微风习习, 运转笔墨,正是画海棠春睡的好氛围。   段连泽易了容,混在工人队伍中溜进闻人府,见府中有许多敏王府的侍卫丫鬟,顿时觉着这第五星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对一个落魄丑女如此关照有加, 转念一想, 他身为太子, 今日却忍辱负重扮作工人潜入闻人府,算起来好像比第五星沐更为头昏。   “愣着干什么?”段连泽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一个黑脸汉子抹了把汗,对着易了容的段连泽不耐烦道,“快去修补那边的台阶, 这么些活计今日都得干完。”手一扬,指的正是闻人宁的里屋前院。   段连泽一晃肩膀,将那黑脸汉子的手甩下,提着手上的工具,沉着张脸往台阶那一坐,装模作样地在那敲敲打打,实际却是在观察闻人宁。   一道三分间隔丝绸垂帘挡住了段连泽大部分的视线,他只能从微风吹起垂帘时,才能隐隐约约瞧见闻人宁,她今日未戴兜帽,长发利落地束在后头,袖子扎得紧紧的,露出一截藕臂,专心地伏案,像是在作画。   抛开她脸上红色的胎记与满脸麻子,段连泽将她的五官与心目中的溪边仙子轮廓比对,发现出奇的相似,是她,真是她。   一榔头将裂开的台阶敲碎,段连泽愤怒地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兴许是他敲的声音太大,正作画的闻人宁抬头,一双眼有些无辜地向段连泽的方向望去。   风咋起,不知何处飘来片片飞花,落在伊人发间,却不及她双眼波光潋滟,段连泽心头狂跳,低头狂骂自个儿鬼迷心窍,这丑女有什么地方美的?心中这么想,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抬头去看闻人宁,她专心作画的安静情态比蔺尔容弹琴时要耐看的多,而且越看越觉着让人心静。   后头传来骚动的声响,段连泽连忙低头,眼前的台阶上出现一双华丽的马靴,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宁,你在做什么?”是第五星沐那个臭女人!   “星沐,你怎么来了?”闻人宁放下画笔,惊喜地说道。   第五星沐勾唇一笑,没有接她的话茬,探头过来瞧她的画,轻声赞道:“好画。”   “前些日子画的百子千孙图卖了个好价钱,不知这幅如何。”这次修缮府邸,闻人宁可是将老底都掏了出来,现在手头拮据的很。   俗气。   第五星沐与段连泽同时想到,不过段连泽是不屑的嫌弃,而第五星沐在心里想时,是有些亲昵的揶揄,手上也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今日闻人宁未挽发髻,看上去格外温顺可爱,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财迷。”   闻人宁咯咯一笑,挣扎道,“别摸我的头顶,好痒。”   “你怕痒?”第五星沐坏笑道,艳丽的脸孔上飞起的眉毛是恶作剧的前兆。   “嗯,”闻人宁老实地点头,还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弱点,“哪都怕,腰里最怕。”   眼神落到她衣裙包裹的纤腰之上,第五星沐眼皮狂跳,这么细的腰,一把握住不会折断吗?   注意到他的眼神,闻人宁有些得意地扭了扭腰肢,“怎么样,虽然你上头生得比我大,但是腰生得没我细呢。”   在外头竖起耳朵偷听的段连泽差点没吐血,怎么女子之间私房闺话是这么劲爆的?   “哦?”第五星沐面无表情,伸手一把揽住闻人宁的纤腰,垂眸盯着她疑惑的双眼,低声道:“要不要脱了比比?”   “青天白日的,混说什么。”闻人宁羞红了脸,总觉得此刻单手揽着她的第五星沐格外的强势霸道,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同是女子,却让她的心跳得变快,平素与幼圆玩笑打嘴仗时,分明只觉得可气可笑罢了。   “不如今夜我留宿闻人府,到时我们秉烛夜谈,你想比哪里都成,”第五星沐低头越靠越近,在闻人宁通红的耳边低声道,“不管是上头,还是下头。”   段连泽听不见里头第五星沐那个臭女人靠在闻人宁耳边说什么,只听得闻人宁一声短促的尖叫,“星沐!”接着就传来第五星沐狂放的笑声,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这两个女人在里头笑闹,一高一矮,一个气势凌人,一个恬静温柔,段连泽越看越觉得古怪,脑海中瞬间闪过四个字——“磨镜之好”。   “喂,你瞧什么呢?”那黑脸监工巡视到前院台阶,发现那台阶被敲得四分五裂,该修缮的工人拿着榔头对着里院发愣,气不打一出来,一脚往段连泽的后背踢了上去。   段连泽被那重重的一脚踢得头脸贴地,沾了满脸的泥灰碎石,阴恻恻地抬头看向那黑脸汉子,“你姓甚名谁?”   “我是你爹!”黑脸监工被他瞧得心中不爽,又是一脚踢了上去。   第五星沐注意到外头的动静,撩帘走出,沉声道:“吵什么?”   “启禀郡主,”黑脸监工连忙行礼,“那工人偷懒,小的正在教训他。”   “哦?”第五星沐锋利的眼神落到低头不语的段连泽身上,这高大漂亮的身形和一双细皮嫩肉的手与一个工人的模样格格不入,原来人在这儿。   他在府中接到消息,有个本该去闻人府修缮的工人被发现被人绑到了郊外,他心中顿时一跳,连忙从马场赶来,怕吓坏了胆小的闻人宁,遂不动声色地派人盘查。   没想到此人胆大包天,直接躲在他与闻人宁的眼皮子底下。   “拉下去,打五十板子。”第五星沐淡淡地说道,将段连泽惊得抬头,五十板子下去,恐怕不死也残废。   “星沐,”闻人宁见外头情形不对,连忙戴了兜帽出来,急道,“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   第五星沐紧盯着段连泽,从此人熟悉的愤怒眼神之中,他惊讶地发现,眼前半跪着的竟然是太子段连泽,他来之前还没搞清楚是哪边的探子来闻人宁府中探听什么,想将此人拉下去好好审审,没料到还是位“熟人”。   这个狗太子,来闻人府做什么?   “鬼鬼祟祟的盯着里头看,怕不是什么好人,”第五星沐心头恶念一起,故意笑道,“先打残了再送官。”   段连泽的双眼顿时怒火暴涨,额头上青筋暴起,似是要发作。   闻人宁抓着第五星沐的袖子轻声道:“若是怀疑此人有所企图,那便送官再言,由官府来查验,动私刑总是不好。”   这是闻人府的家训之一,不动私刑,虽然第五星沐不是闻人家的子孙,但此事总发生在闻人府,闻人宁不愿见到平静的闻人府起波澜。   第五星沐神色复杂地看着闻人宁,他自小被迫红装,涂脂抹粉,若说心胸有多开阔,那定是假的,事实上他在长久的憋屈岁月中不仅变得喜怒不定,还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在无聊交际中所认识的京中贵女哪个不是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若说心思淡,那是一个也够不上,眼前这个破落户,才叫纯良柔善。   “启禀闻人小姐,小的只是见您作画,有些神往罢了,”段连泽冷静下来,“也想像您一般。”   见他出言辩解,闻人宁却迅速躲到了第五星沐身后,瑟瑟发抖起来,这人说话的口气同那昏君好像。   “太后娘娘画技超凡,朕十分神往,也想像您一般,”那昏君面上神情整肃,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伸手圈住她,“请娘娘赐教。”在她脖颈间若有似无地呼出热气,让她汗毛倒竖。   “星沐,快送他去见官。”闻人宁发抖道。   第五星沐察觉到她正在发抖,伸手抓住她的手握紧,冷道:“还不快照办。”   段连泽被两名侍卫押着拖下,出院时,回头看了俩人一眼,闻人宁正藏着第五星沐的身后,怯怯地往院门口瞧,一对上他的目光,便倏地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好,闻人宁,你给孤等着。   第五星沐一直在闻人府待到工人全部离开,已是夕阳西下,闻人宁很想留她一起吃晚膳,只是府中没有什么好东西,怕委屈了第五星沐,于是第五星沐要离开时,她也不敢挽留。   “我回府了。”第五星沐立在马前,夕阳将天际染成了胭脂色,衬得第五星沐艳色逼人的脸庞也温柔不少。   闻人宁不知怎么,站在第五星沐跟前有些紧张,低着头来回抓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想请你明日到府上用膳。”   第五星沐嘴角翘起,他没问为什么不是现在,他太聪明,对于闻人宁一点点的心思都能轻易洞悉,柔声道:“好啊。”   “你爱吃什么?”闻人宁高兴地抬头道,对上第五星沐深邃的凤眼又慢慢地垂下头,羞红了双耳。   “爱吃……”第五星沐双手背后,俯身在闻人宁的耳边轻声道,“掌中细腰。”   翌日一早,闻人宁便请幼圆赶紧将她画的《海棠春睡图》拿去卖了换钱,再从集市买菜回来。   画行里拿着画的是昨天吃了不少苦头的段连泽,画是好画,不单单是好,画技之高超,意境之美,除了张生道的作品之外,这是段连泽所见画的最好的一幅,不单单如此,上头题了一句诗,飘逸潇洒,独具风骨。   忠良之后,书画双绝。   段连泽合上画,脸色阴沉。   “小姐,菜都买回来放在后厨了,”幼圆边卷袖子边道,“有什么要我帮忙收拾的?”   闻人宁面上带笑地走出来,“我来。”   话音刚落,闻人府的大门被敲响了。 第248章 太后12   第五星沐来的这么早?闻人宁嘴角噙着笑, 对着幼圆道:“你先到后厨等我。”她想亲自迎接第五星沐。   步履如风,脚步轻快地往大门口走,闻人宁走得越来越快, 几乎快飘起来, 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高兴,但就是心头似有绵柔的春风在吹,暖洋洋,麻酥酥,拉开大门, 望见来人, 她脸上的欢喜神情霎时僵住。   门外的福来被未戴兜帽的闻人宁模样吓了一大跳, 尖声道:“哪来的妖怪,吓死咱家了!”   闻人宁双眼看着皱眉的福来,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一步步往后退,提起裙摆拔腿就往里跑, 福来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一挥手, 向后头的内侍与侍卫喝道, “进门!”   刚修缮好的闻人府被大批侍卫内侍大步踏入,长长的佩刀扫过精心修剪的盆景,娇美的花朵顿时倒地,福来皱着眉道:“动作都仔细些。”闻人家的嫡女可是太子钦定要的人,指不定这沉寂多年的闻人家会一飞冲天。   “幼圆, ”闻人宁按住狂跳的心口,对着后厨的幼圆喘着气道,“快跑。”   幼圆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羊腰,胡乱擦了擦手,上前扶住闻人宁,惊讶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闻人宁抿唇摇头,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她正拼尽全力让自个不晕过去,紧抓住幼圆的手,颤声道:“快跑。”   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幼圆顾不上多言,依言扶起闻人宁往闻人府后院偏门跑,主仆二人一路跌跌撞撞,撞倒了沿路不少娇花盆栽,闻人宁跑得飞快,心口狂跳,一口气吊在喉咙口,呼吸都犹如刀割般尖利地疼痛,可她还是得跑,快跑!   “给我站住!”福来带人进府之后才发现这闻人府真是奇葩,整个府邸都没个丫鬟仆人,隔着一座假山,才瞟见两个女子正在狂奔,连忙吩咐侍卫去截人。   皇家的侍卫武艺高强,从天而降,直接将主仆二人团团围住,闻人宁抱着幼圆的手臂强撑着站立,福来气喘吁吁地绕过河塘,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膝盖尖声道:“跑什么?想累死咱家?你们闻人家的小姐呢,咱家是带着旨意来的,快让你们家小姐出来接旨。”   幼圆望向闻人宁,嘴唇动了动,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闻人宁勉强镇定下来,轻声道:“我就是闻人家的小姐闻人宁。”   我滴个乖乖,这……太子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姑娘?福来有理由相信太子要闻人家的姑娘进宫绝对不是为了宠幸她,这么一想,他面上的神情都变得倨傲起来,手上拂尘一甩,“带上。”   这么难看的姑娘,抓人的侍卫都嫌伤眼,下手自然也不会留情,铁钳一般的双手拽起闻人宁的细胳膊,直接将她拖起来就走,幼圆被人按着尖叫:“你们要带我家小姐去哪?!”   闻人宁被拉着往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回头想对着幼圆喊没事,张嘴却是嗓子疼得哑了,发不出声,对着幼圆摇头示意,却被侍卫无情地拉着瞬间消失在幼圆的视线之中。   “快些快些。”福来不耐地催促道,最近东宫那位脾气渐长,对他这个皇帝面前的老人也是阴沉着一张脸,骇人的很,他办差的时候须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他的志向可是做一棵常青树。   迈着利落的小碎步,福来嘴上不停地催着,急急地带着众人来到闻人府门口,扭头念叨着:“跟上跟上。”后头的侍卫拖着闻人宁,眼神向福来示意前头,福来回头一看,第五星沐正坐在汗血宝马之上俯视他,凤眼冷冰冰的,看得他通体生寒,不禁弯了腰,恭敬道:“老奴参见郡主。”   “这是干什么?”第五星沐抓紧马鞍,不动声色地问道。   福来弓着腰答道:“启禀郡主,太子有请闻人小姐。”   第五星沐心头重重一跳,握着马鞍的手心用力,面上仍然是那副高傲冷艳的模样,“这是请人,还是抓人?”   福来面上赔笑,对着后头抓人的侍卫挥了挥拂尘,“狗奴才,让你们下手轻些,没长耳朵?”   “呵,”第五星沐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福来听了这话,脸上讪讪的,像是被抽了一耳光,腰弯的更低了些,语气越发地卑微恭敬,“郡主,老奴还需尽快复命,请容告退。”   望着被抓住的闻人宁,第五星沐心中又酸又疼,用力的虎口被粗糙的马鞍磨出了血沫子,忍着怒火道:“去吧,我稍后也会往东宫拜见太子。”   一直低头的闻人宁闻言倏地抬头,与第五星沐灼灼的凤眼对上,立即双眼含泪地摇头。   “多谢郡主,老奴会转告太子。”福来一挥手,后头的侍卫马上押着闻人宁往轿子里按,闻人宁与第五星沐擦肩而过时,张嘴对着第五星沐极快地做了个口型——别去。   “起轿。”福来急急地催到,这差事办得,从阴沉的太子手中接到,碰上暴躁的敏王郡主,这再等下去,不知还得出什么幺蛾子,赶紧交差才是正事。   深色的宫轿极快地往禁宫的方向跑去,匆匆离去,仿佛不留下一丝痕迹,第五星沐下马大步跨入闻人府中,从接到消息时开始累积的怒火爆发,不再掩饰,径自提气,一跃飞上屋顶,俯瞰府邸,马上发现了被锁在内院的幼圆。   幼圆正拍着院门大叫救命,便见第五星沐神色如雪,翩然而下,呆了一瞬,马上惊喜地跳道:“郡主,快救命!”   “我正在后厨收拾羊腰,小姐突然冲进来拉起我跑,之后就有一群人不由分说地将小姐拽走,”幼圆见了第五星沐就如同见了亲人,有了主心骨,先前受到惊吓的恐惧和委屈有了宣泄口,哇哇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小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身子又那样弱,他们到底抓她做什么!”   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之人最受欺辱,第五星沐攥紧拳头,虎口的伤口因使力而裂开,血沫子流成了丝丝缕缕,沉声道:“守在府里等着。”说罢,转身离开,他虽只有这一句话,却叫幼圆奇异地安心下来,望着第五星沐修长的背影,总觉着郡主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   段氏宵小,欺人太甚!第五与闻人两大世家,皆为开朝功臣之后,鸟尽弓藏,赶尽杀绝,徒留老弱妇孺,为主不仁不义,为君昏庸无道,朝野上下存活者皆为佞幸,每日溜须拍马、敬献美人,粉饰太平,难民都快涌到京郊,京都之内仍是歌舞昇平。   昏君!第五星沐翻身上马,笔直的背脊透出一股英姿勃发的坚毅,长剑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太子殿下,老奴将人带到了。”福来如释重负,这差事可算办完了。   段连泽斜倚在榻上,脸色未缓,还是一副阴沉模样,“人呢?”   “把人带进来。”福来高声喊道。   侍卫押着闻人宁跌跌撞撞地进来,闻人宁在轿子里背着手被捆了一路,侍卫一松手,她便直接摔倒在地,险些又要昏死过去。   “狗奴才!”段连泽大怒,一脚将福来踹飞。   “哎哟。”福来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窝心脚,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段连泽上前拉起闻人宁,对着福来又是一脚,“孤让你请人来,你倒好,直接将人绑来。”   闻人宁实在没力气挣扎,只能被迫靠在昏君肩头,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无奈嗓子哑了,一句抗议的话也说不出,段连泽见她额头冷汗频出,双眼涣散,也顾不上她长得实在丑陋,一把抱起闻人宁,对着老实趴在地上的福来怒吼:“装什么死,传太医!”   在段连泽的怒吼声中,闻人宁终于撑不住晕死过去,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拼命攒了力道,将头歪向一边,晕也不想晕在昏君怀里。   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公孙太医替闻人宁略把了把脉,马上点了静心凝神的熏香,开了补药,向段连泽保证她一刻之内就醒。   段连泽也说不上满不满意,阴沉地点了点头,公孙太医却踌躇着不退。   “还有什么事?”段连泽沉声道。   公孙太医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敢问殿下,这是哪一家的小姐?”   “闻人宁,”段连泽想到公孙太医的姓氏,这段日子他为了搞清楚那些个忠良之后,把朝中的几个大姓都查了一遍,“怎么,有交情?”   “不不不,谈不上有交情,”公孙太医疑惑道,“只是在她幼时见过一面,印象深刻。”   哼,任谁见到这么难看的女子想要忘记也很难吧,终身噩梦,幼时还不定丑得多明显,一想到自己对这样丑的女子起了心思,段连泽心里就跟吃了x一样难受。   “她生得超凡脱俗,虽年纪尚幼,却已隐有倾国之态,怎么大了之后脸上生出这些怪异斑点,”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公孙太医眉头紧皱,好歹公孙与闻人家祖上也算有来往,“微臣斗胆想替她诊治一番。” 第249章 太后13   段连泽神色一变, 望着还在昏迷中的闻人宁,思索片刻,沉声道:“孤允你替她诊治。”   公孙与闻人一样, 是开国的老牌贵族家族, 只是公孙家比闻人家要幸运的多,公孙族擅工医,能人辈出,几位国手撑住了整个公孙家族,不像闻人, 文官起家, 百无一用是书生, 混成了四大家族之中最惨的一家。   公孙守怀疑她是中了毒,查验之后却发现并无中毒迹象,再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胎记与麻子,在段连泽危险的眼神中凑近嗅了嗅,这味道很熟悉, 像是南疆的一种草药, 通常用来祭祀时涂脸装饰, 可保三日浸水不脱。   公孙守浸淫医术多年, 未到束发之年就已成为全朝知名的天才圣手,之后入宫成为太医院的首席,在宫中专心研究医术,很少与人交际,但绝不是个傻瓜, 能成为现今国手,没有过人的头脑绝无可能。   他很快想明白,这小姑娘在故意隐瞒自己的容貌。   “如何?”段连泽问时,才发觉自个很是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像是新得了什么怪病,”公孙守面不改色,仍是皱眉道,“倒像是旧疾,许是落下了陈年病根,才会脸上生出这些怪异斑点。”   “什么意思?”段连泽提的那口气泄了,失望道,“治不好?”   公孙守是进退都留有余地的脾性,没有将话说死,“臣尽力一试。”   闻人宁醒来时,眼前是雕梁玉柱,薄如蝉翼的明黄色帷幔轻轻飘动,屋子里满是静心香的味道,让她想起老昏君的寝宫,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心中大惊。   “别动了,”公孙守盖上香炉,“这静心香燃了一个时辰,你现在觉得浑身无力是理所应当的。”   闻人宁费力地转头循声望去,是公孙守,她认识他,前世她在宫中,公孙守念着四大家族的旧情没少帮她,遇上熟人总是心定了些,虽然现在她与公孙守是初次见面,但她知道公孙守此人的秉性,总不会当那昏君的帮凶。   “闻人姑娘,”公孙守靠在床前,用极轻的声音道,“今日是三日中的第几日?”   闻人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惊讶地张嘴,公孙守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没说。   “第三日。”闻人宁轻声回道,恳求地望着公孙守。   让她失望的是,公孙守仍是摇头,那南疆草药在宫中毫无用处,自然不会有。   “醒了?”段连泽背着手走入,公孙守连忙退到一侧,段连泽也没在意两人接触,虽是孤男寡女,但这女子着实让人很放心,闻人宁瞥见段连泽,立即扭头朝内不去看他。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段连泽火冒三丈,这丑女如此拿乔照理应当让人感到厌烦,可他心中却觉着她这样不假辞色的模样让他隐约觉着喜欢,就是这份无法否认的吸引力最让段连泽无法忍耐。   他本是想将这丑女放在东宫之中,日日看她,应当很快就会看的恶心,来打消心头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怎么现在越看越觉得有兴趣?   孤这到底是病了还是疯了?   “启禀太子!”门外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慌道,“郡主来了!”那叫声凄厉,像是有什么人打进宫一样。   “什么?”段连泽气不顺地怒吼,“谁让她来的?!”   第五星沐跟打进来也差不离,身着华丽朝服,金色的裙摆从深红宫砖上极快地滑过,大步流星,神情肃然,一双凤眸挑起,气势汹汹地向段连泽走来,段连泽被他的可怕模样惊得后退一步,又发觉自个此举有些丢人,复又往前一步,咳嗽一声,“第五星沐,你擅闯东宫,该当何罪?”   “臣女参加太子,”第五星沐略弯了弯腰,就当是行过礼了,长长的睫毛往上一翻,那股子桀骜霸气从他的凤眸透出,犹如锋刃,“皇上下旨要封我为太子妃,我来一趟东宫,不算擅闯吧?倒是太子殿下,尚未完婚,便在宫中留宿别的女子,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的意思?”   段连泽脸色涨红,第五星沐虽是女子,然母族势力十分强劲,便是他身为太子,也需退避三舍,这样直接在他脸上哐哐抽耳光的行为让他敢怒而不敢真的发作,只伸手指着第五星沐怒吼了一声,“分明是你不将孤放在眼中!”   “呵,”第五星沐冷笑一声,并不否认,直接抬手打掉了眼前碍眼的那根手指,大步上榻,扶起软绵绵的闻人宁,轻声道,“怎么样,还能动吗?”   闻人宁靠在他肩上摇摇头,眼角眉梢都被绯色染红,不再是先前在段连泽面前那副厌烦的模样。   见两人相偎相依的情态,段连泽头上的碧玉冠都要被自己的头发顶起,“磨镜之好”这四个字反复在脑海中盘旋,以至于他站都站不住,颤颤巍巍地靠在无辜的公孙守身上,指着两人指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太子殿下,这人我带走了,咱们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第五星沐架起闻人宁,冷声道,“否则,就别怪我去皇上那边告上一状。”   “你敢!”段连泽气得跳脚,竟然拿他的父皇来威胁他,真是反了反了。   “启禀太子。”外头又有内侍急急地跑进,尖声叫嚷,让本就怒火中烧的段连泽更是气得扶额,“又怎么了?!”   那内侍都快哭了,“蔺、蔺小姐来拜见太子。”   “呵,”第五星沐半抱着闻人宁,嘲讽地望向段连泽,“太子殿下真是好胃口,让太医给您开些补药吧。”   段连泽被嘲的哑口无言,这叫什么事,他守身如玉十八年,真是多年清名一朝丧,这蔺尔容又有什么毛病,今日突然来东宫,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愿入宫?   “既然太子有客,就不打扰了。”第五星沐清清楚楚地对着段连泽翻了个白眼,带上闻人宁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段连泽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太子东宫,被个女子这样毫无顾忌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到底是东宫,还是菜市?!   蔺尔容在外殿等候传召,没等来传唤的内侍,却碰上了扶着闻人宁的第五星沐,蔺尔容虽然争宠的斗志昂扬,但一瞧见第五星沐便回想起那日在敏王府遭的罪,还是本能地觉得恐惧,缩着肩膀,屈辱地对着第五星沐行礼,“民女拜见郡主。”   第五星沐理也没理她,径自半抱着闻人宁往外走。   一个丑女,一个恶女,蔺尔容恨得银牙暗咬,等她夺得太子宠爱,成了太子妃,定要狠狠地将二人踩在脚下,以泄心头之恨!   怀揣的期待在见到段连泽时又受到了暴击,段连泽完全不复前几日对她的温和迁就,直接指着鼻子让她滚出东宫,蔺尔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泛起泪花,作出倔强决绝的模样道:“民女这就消失在太子面前,永远不再出现!”   “快滚。”段连泽不再吃她这一套,懒得再多费心思,也径自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到文山宫拜见段淳辛,段淳辛正搂着新纳的爱妃红袖添香批奏折,突然被太子所扰,神色不悦地让妃子先行入内。   “什么事?”段淳辛放下朱笔,身旁的太监连忙递来丝帕替他擦手。   段连泽将第五星沐闯东宫一事说了一通,最后压抑着怒气道:“不过是个郡主,如此猖狂,简直是藐视皇恩。”   “你急什么?”段淳辛不以为然,“一个女子,能成什么气候,总要依附与男子,她家族的势力再强,之后等她成了太子妃,你再收为己用,岂不美哉。”   段连泽想说他根本不想娶第五星沐,可看父皇的脸色又不敢反驳,只好忿忿地甩袖离开。   闻人宁第二次与第五星沐同乘一轿,躺在他的怀里,强忍的泪水决堤,恢复了些许气力的双手抓住第五星沐的袖子,抽噎道:“星沐,别当太子妃。”先前她躺在榻上,听第五星沐拿太子妃的身份来要挟段连泽,心中剧痛,若是让她选,她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让第五星沐这个朋友跳入火坑。   “我不当,”第五星沐搂紧她,轻声在她的耳边道,“你也不当,阿宁,信我。”   轿子很大,第五星沐的怀抱很柔软让人安心,闻人宁的身子在东宫都是强撑着清醒,现在终于可以放松身子在她怀里听着金铃铛的声响入睡。   再次醒来,依旧是雕梁玉柱,但闻人宁知道这是在敏王府,心里是那么的踏实,踏实了一瞬,还是立即穿衣下床,刚套上袜子,第五星沐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上闻人宁衣冠不整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放下食盒,“醒了,闹了一天,快吃些东西。”   “我想先回府去看看幼圆。”闻人宁离开时,幼圆被几个侍卫捆着,她放心不下。   第五星沐打开食盒,拿出里头的吃食,背对着她轻声道:“我已派人去接她了,你放心。”   “不成,”闻人宁急道,“闻人府不能没人。”   约摸着她应当已整好衣裳,第五星沐回头,看着闻人宁焦急的模样,他心中酸楚难当,偌大一个闻人府,被糟蹋地只剩下主仆二人,还得看守家族,他身为第五家嫡系最后一位嫡子,太明白里头所包含的意义,可闻人宁只是个女子啊,他上前握住她的肩,温柔而又坚定地说道:“那我陪你。”   京郊山上万佛寺之中,一口哑了数十年的钟深夜突然不敲而嗡鸣,看守哑钟的小和尚连忙去向主持善了禀报,善了手捏佛珠,已然知晓,微笑颔首,帝后双星明朗,这天,终于要亮了。 第250章 太后14   幼圆蹲在大门内, 一直从白天等到黑夜,她仍坚持抱膝静等,相信郡主一定会将小姐带回来的, 她是闻人府的丫鬟, 小姐不在,她要替小姐守着闻人府,圆溜溜的双眼盯着大门丝毫不敢懈怠。   “咚咚!”大门被敲响,幼圆立即一跃而起,一定是小姐回来了!欢天喜地地扑上打开大门, 果然是闻人宁, 身后跟着身着骑装英姿飒爽的第五星沐, 幼圆欢喜地拍手道:“小姐,郡主,你们回来了!”   “幼圆!你还好吧?”闻人宁上前拉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查验了一番,见她看上去没什么受伤的痕迹, 才放下心来。   “先进去吃点东西再说。”第五星沐提着食盒推着眼眶红红的二人进门。   三人凑在一起用了些吃食, 幼圆去后厨收拾烧水, 闻人宁带着第五星沐到了自己的寝室, 有些窘迫地对第五星沐说道:“星沐,今夜可能要委屈你与我同寝了。”   ????   第五星沐顿时满头大包,脸色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我、我睡客房。”   “客房没收拾。”闻人宁的脸也涨得很红,其实闻人家根本没有客房, 闻人宁为了维持闻人府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已花费了全部的家底,里头的装饰就不拾掇了,反正闻人府之中也不会有来人来做客,所以那一间间外表古朴大气的屋子里俱是空的。   “无碍,我没那么娇贵。”第五星沐一想到与闻人宁同床共枕,他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女子身份给他带来过许多麻烦,眼前这个麻烦可不在他设想的范围之内。   闻人宁不知该如何解释,拉住第五星沐的手,一双脉脉含情的双眼柔柔地望着他,未语已经先让第五星沐心软了三分,“星沐,难道是因你嫌我吗?”   他妈的这不是嫌不嫌的问题!第五星沐想甩开她的手大声爆喝,但话到嘴边,又是软塌塌的——“不嫌。”   “那就这么说定了。”闻人宁松手,极快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里衣,像是怕第五星沐反悔似的塞到他手里,催促道:“你先洗,这件是我练手时做大了的,你应当凑合能穿。”   还要沐浴……第五星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骑装,这假胸可是缝在外衣之内,他穿里衣时,不仅上头空了,下头也会暴露,抓着手上的里衣,第五星沐左右为难,是干脆现在坦白身份还是继续隐瞒?就怕闻人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会直接晕死过去。   在第五星沐犹豫时,人已被闻人宁往屋外推,幼圆也笑意盈盈地外头已候着了,拉起第五星沐道:“郡主快来,迟了水便凉了。”   被主仆二人连推带拽地拉进浴房,末了,幼圆还脆生生地问了一句,“郡主,要幼圆伺候吗?”   第五星沐险些在门槛绊倒,一言不发地直接关门来表示拒绝。   浴桶倒是极大,上头刻着莲花图,里头冒着袅袅热气,水中还细心地洒了许多花瓣,第五星沐虽是作女子打扮,但除了必要的伪装学习之外,完全是当个铁血汉子一般养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娘的洗澡水,眼皮顿时狂跳,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何闻人宁动不动就会晕。   匆匆地洗了一把,第五星沐立即从那娘们唧唧的浴桶中逃出来,光着身子下头那块物件晃荡地十分显眼,擦干之后穿上闻人宁给的里衣,小了,上半身露出一截窄腰,下半身更是紧紧贴着大腿和……   除非闻人宁是瞎子,否则定能发现他是男儿身。   因第五星沐留宿,闻人宁格外紧张,原先觉着自己的寝室布局装饰都挺好,简朴之中不失雅致,现在却觉着有些太简陋了,第五星沐说他不娇贵,可他确实是朝野上下最尊贵的女子,陋室岂能唐突明珠?   第五星沐披着骑装回来时,闻人宁正翻箱倒柜地找有什么贵重物件可以衬得上第五星沐,费劲地弯腰从柜子里搬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玉枕,那玉枕不轻,在闻人宁的手中摇摇欲坠。   “这是干什么?”第五星沐连忙接过闻人宁手里的玉枕。   闻人宁被抓个正着,越发窘迫,低头不敢看他,只轻声道:“怕你睡不习惯,给你找个枕头。”   “没什么不习惯的,你快去沐浴。”第五星沐随手将玉枕放到榻上,闻人宁趁他不注意,赶紧溜了出去,逃离案发现场。   先前让第五星沐先去沐浴的时候,闻人宁还没觉着羞涩,等见到浴室地上的水渍,想到先前第五星沐就是在此地用着她的浴桶沐浴时,脸上顿时飞起了红霞,即便是女子之间,如此亲密对闻人宁来说也实属有些难为情,毕竟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便是幼圆,也是没有的。   浸泡在浴桶之中,面上的斑点在热气折腾之下也片片脱落,闻人宁干脆将脸上的痕迹也洗了个干干净净,雪白的脸孔总算重见天日,闻人宁望着水面上自己的面容,有些陌生又有些怀念,这就是她呀,一个不能见人的她。   穿上里衣,闻人宁将湿漉漉的头发撩出,水痕打湿了衣裳,隐隐透出里头的皮肉,想了想,闻人宁还是抓上一件外袍才出了浴房。   推开寝室之门,昏黄的烛光下,第五星沐正盖着薄毯,侧躺在窗边的小榻上,长发柔顺地披落在榻边,蜿蜒而下,美艳的侧脸贴在玉枕之上,比美玉还要精致,因烛光的照射他的眼珠子显得半明半昧,面无表情地望着窗扉,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就是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力,真叫任是无情也动人。   闻人宁看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第五星沐怎么躺在小榻上,立即上前道:“星沐,怎么不睡床?”   第五星沐侧对着她不敢回头,怕露陷,随意地说道:“我不习惯与人同寝。”   “这样……”闻人宁有些伤心,可也不勉强第五星沐,只是决不能让第五星沐这样高贵的身份睡在硬邦邦的小榻之上,双手伸进毯子握住第五星沐的左手,轻声道,“那你睡床,我睡榻上。”   被闻人宁抓住手的一刹那,第五星沐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甚至于有些发抖,连带呼吸也急促起来,咬着牙沉声道:“我喜欢睡在这儿。”   闻人宁见他面色勉强,知道他根本就是嘴上敷衍安慰她,心中一动,轻轻地靠在第五星沐肩上,柔声道:“星沐,你今日来东宫救我,我心里很领你的情,请你也领领我的情,让我不要太过歉疚,好吗?”   丑丫头又撒娇卖痴,第五星沐就是憋着不吭声,他忍,他一定要忍,他今天就算是钉死在这张榻上了!谁也不能将他从榻上摘下来!   闻人宁见第五星沐虽是不做回答,但明显神色动摇,随即抓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娇声道:“好不好吗?好不好吗?”   第五星沐忍无可忍,抽出被闻人宁紧握的手,坐起身一把将她从身上扒开,低声怒吼道:“别闹,快上床睡觉。”   他起身的速度太快,里衣的斜襟起身的动作中微微拉开,露出雪白如玉的流畅肌理,闻人宁被那一小片白嫩却平坦的肌肤吸引住视线,怔怔地看着。   第五星沐注意到她的目光,慌忙拢紧里衣,有些惊慌道:“你、你别误会,我……”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星沐……”闻人宁愣愣地说道,“你平常是不是拿什么装的?”   第五星沐的心都提到了天灵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识破了身份?!   闻人宁见他神色绝望,心中已明白了大概,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星沐,其实我看书上写,有的女子是发育的比较晚些,或者天生那处便生的不是很雄伟,你不必太过自卑。”   我那处生得非常极其十分雄伟!第五星沐很想掀开毯子让闻人宁瞧瞧,但他实在不觉得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是坦白身份的好时机,只好借坡下驴地点头。   “其实我也生得并不是很大,”闻人宁为了安慰好友,拉着第五星沐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放,“不信你摸摸。”   手上的柔软盈盈一握,尖头在他掌心调皮地顶起,眼前露着真容的闻人宁柔情似水地望着他,眼神如同一只纯洁的小羊羔,第五星沐差点浑身血液倒流,尽管他立即控制住自己的脸色,但也管不住自己下头的物件抬头。   “好好,我知道了,”第五星沐甩开闻人宁的手,躺下躲进毯子里,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孔,对着闻人宁冷肃道,“我有些累了,赶紧吹熄蜡烛睡觉。”天知道他下半身可一点不累,还精神得有些过分。   闻人宁见他坚持,也只好吹熄蜡烛上床,原来十全十美的第五星沐也有遗憾之处,不禁为他感到惋惜,想必他平素为了不在京中贵女之中下了面子,定是花了不少功夫伪装,想到此处,闻人宁又不禁轻声安慰道:“星沐,在我心中,你是极好的,怎样都是。”   寂静的黑夜里,良久才传来第五星沐简短的回应——“嗯。”   他妈的丑丫头,老子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撩拨老子。 第251章 太后15   闻人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兴许是有第五星沐在同一间屋子的缘故,她觉得格外踏实,醒来时天光大亮, 窗边的木榻上已不见第五星沐的人影, 她赶紧起身梳洗,坐在铜镜之前梳头时,不知不觉动作慢了下来,托腮回味起昨夜第一次与密友共寝的经历。   她自小就孤单一人没朋友,父母尚在时, 成日也是教导她诗文家训, 她几乎从未与人如此亲密相处过, 原来与人亲近,是这样一件羞涩又幸福的事,像是在郊外遇上了一头陌生的麋鹿,虽然心头有些怯怯,却还是忍不住想轻轻摸一摸它美丽的角。   望见铜镜之中笑得甜美的闻人宁, 幼圆端着脸盆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事, 小姐是内敛的好性儿, 哪有笑得这么灿烂过, 笑嘻嘻地上前道:“小姐,昨晚跟郡主睡得好吗?说了些什么私房话。”   “混说。”闻人宁嗔了一记,将手上的梳子塞到幼圆手中,幼圆吐了吐舌头,不多作怪, 老老实实替闻人宁梳起了发髻。   私房话倒是没说上几句,但是知道了第五星沐一个秘密,闻人宁抿唇一笑,对着幼圆道:“郡主呢?”   “郡主一早就走了,说有事要办,我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幼圆将闻人宁的散发梳顺,抖落了一把,如绸缎般的长发散发着乌黑亮丽的光泽,幼圆不禁叹道:“小姐连头发都生得这样美。”   闻人宁扭头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今日吃了什么,老是混说。”   两人闹了一会儿,相携去用早膳。   幼圆熬了些热粥,配上闻人宁前些日子腌的酱菜,主仆二人吃得很香,闻人宁人生得病西施一般,吃起东西来一点也不含糊,极其斯文地快速进食,嘴巴张得圆圆的,满满一勺子米粥放进嘴里,嗷呜一口,在刚回府的第五星沐眼里,简直可爱到想抱起来揉。   闻人宁吃着吃着发觉有人在看,立即后头,见是第五星沐,便起身向着他微笑,“星沐,你回来了。”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仿佛他天生应当与她待在一处,第五星沐卸下了心上的铠甲,脸上也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闻人宁见他笑,脸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红,眼神稍稍避开第五星沐的直视,落到第五星沐高耸的胸脯之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微妙,虽然知道这样盯着看可能会伤到第五星沐的心,可她实在挪不开自己的目光,到底是如何作出这么自然的效果?   第五星沐见闻人宁眼神闪躲,心中微喜,虽然他现在是女子身份,但闻人宁应当在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些不自知的好感,等他发现闻人宁在看的部位时,荡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重重地咳了一声。   “啊,星沐,”闻人宁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端起眼前的粥碗,“吃粥吗?”   “你吃吧,我吃过了。”第五星沐冷着张脸走进屋内,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座,翘起腿,拿着马鞭在掌心轻轻地敲着,眼神涣散地望着空中某处,心中盘算着这几日要办的大事。   正对着第五星沐那张漂亮的脸孔,闻人宁觉着自己的胃口都又好了些,星沐生的真美呀,不知有怎样的郎君才配得上她这样既高贵又美丽的女子,而且她的心地还那样好,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闻人宁对第五星沐是又喜欢又崇拜,且越来越着迷,能交到第五星沐这样的手帕交,定是菩萨佛祖在保佑她吧。   对着第五星沐看两眼,再喝上一口粥,很快,闻人宁的粥碗就见底了,她心满意足地起身,幼圆将碗筷收拾好拿回后厨清理。   第五星沐像是有感应似的,也立刻起身,对着闻人宁道:“阿宁,我有话与你说。”   他的神情很严肃,闻人宁跟着紧张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心头“砰砰砰”狂跳,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该不会是第五星沐不想跟她当朋友了?!   昨夜第五星沐死活都不愿与她同寝,而且叫她发现了那样丢人的秘密,虽然她尽力安慰,甚至还用上了自己对比,但还是能看出第五星沐之后脸色一直郁郁,他起的还那样早,连个早膳也不同她一起吃,刚刚他坐着不言时,神情又十分冷淡。   糟了糟了,闻人宁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又有些头昏脑涨晕过去的前兆。   第五星沐怕她听到事实会直接晕过去,于是提议回闻人宁的寝室再谈,晕也能晕到床上。   府中的回廊弯弯曲曲,两边绿树成荫,十分雅致清新,第五星沐觉着气氛还算不错,打算先作个铺垫,“阿宁,你觉着我怎么样?”   “当、当然是很好了,”闻人宁紧张的要命,第五星沐一开口,差点原地跳起,“是京中最好的女子。”   第五星沐眉心直跳,总算是句好话,至于后缀就不用太计较了,他又循循善诱道:“若你是男子,你会喜欢我吗?”   闻人宁停住脚步,惊讶地抬头,星沐这样问……难道是有了心仪的对象?闻人宁立即肯定地回答道:“那是自然,没有哪一个男子会不喜欢星沐。”   “那……若我是男子,你觉着,女子会喜欢我吗?”第五星沐说这话时有些紧张,中间顿了好几次,才将这话说完。   闻人宁被他来回的假设搞得有些迷糊,偏第五星沐还补充了一句,“你认真想想。”更叫闻人宁眉头紧锁。   思索了半晌,闻人宁先低了头不看他,才轻声道:“应当会有许多女子喜欢的。”   “那你呢?”第五星沐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但话已出口,只能装作镇定的模样等闻人宁回答。   其实第五星沐问的这个问题,刚刚闻人宁思索时,就想好了答案,若星沐是男子……闻人宁第一个想的就是,她与第五星沐会是如何?   备受宠爱的敏王府世子,想必尚未及冠之时,就早早得了圣上的赐婚,娇妻美眷,说不定此时都已有了小世子,而她,闻人府的病弱落魄嫡女,终其一生,恐怕连他一面也见不着。   闻人宁缓缓摇头,素色的玉珥轻轻地敲打着她的脸颊,本就低着的头越发垂下,让备受打击的第五星沐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却见她的眼中泪光盈盈,一把抱住第五星沐,在他怀中带着哭腔道:“星沐,幸好你是女子。”   ……第五星沐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张嘴欲言,却几次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双手僵硬地拍拍闻人宁的肩膀,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扶着闻人宁回了寝室,第五星沐原本准备好的腹稿一句话也用不上了,闻人宁根本就不会接受也不会喜欢身为男子的他,他心中叹了口气,脸色也愈加难看。   闻人宁忐忑地站了许久,才怯怯地问道:“星沐,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没什么,”第五星沐淡淡地说道,“我是想跟你说,那草药暂时用完了,这几日委屈你待在府里别出去,有什么日常要打点的,告诉我就行了。”   “原来是这个事呀,”闻人宁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第五星沐还当她是挚友就好,她乖乖地点头应道,“都听星沐的。”   切,也不见得都听我的吧?第五星沐心中郁卒,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修的是女儿身,根本齐不了家,正要起事,心中却还牵挂着后头,瞻前顾后瞻前顾后啊。   第五星沐像是很忙,与闻人宁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匆匆离开,闻人宁怀疑她是在忙婚事,应当不会是与太子的婚事吧?不会的不会的,闻人宁拍拍胸口,星沐说了不嫁太子,肯定会有法子。   该不会是……真的想与人私奔吧?!   抱着这可怕的猜测,闻人宁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将一副图都画毁了,偏第五星沐迟迟都没有回府,吃了晚膳之后,闻人宁干脆靠在大门侧的走廊旁守着等第五星沐,一直等到夜色沉沉,第五星沐还是没有归来,闻人宁的心七上八下的,最近她这身子所受的惊吓都快超标了,若不是混沌强化,早就该撑不下去了。   银月慢慢地往下爬,第五星沐终于在银月落到半山腰时才翻入闻人府,闻人宁靠在栏杆上,被第五星沐从天而降的身影吓得一声尖叫。   府外立即传来刀剑出鞘的声响,第五星沐沉声道:“没事。”闻人宁的耳边又传来齐刷刷的收刀声。   “星沐……”闻人宁起身,兴许是站久了,晃了晃身子就要往后倒,第五星沐连忙上前扶住她。   因是深夜,第五星沐也没想到闻人宁会坐在院子里等他,所以他此刻身着骑装,未施粉黛,平素看起来艳丽绝伦的脸孔在银色的月光下雌雄莫辨的漂亮。   “不用怕,外头是敏王府的守卫,”第五星沐淡淡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坐在这儿,虽是初夏,也要小心着凉,你身子弱,得了伤寒够你喝一壶的。”   闻人宁又低下了头,不知怎么,她现在越来越不敢直视第五星沐,“我等不到你,心里着急。”   “为什么?”第五星沐被她羞涩的情态所惑,忍不住问出盘旋在他心头一整天的问题,“为什么不会喜欢身为男子的我?为什么觉着我是女子更好?”   闻人宁没想到他还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呆了一瞬,又是长久的沉默,第五星沐抓着她的肩膀显然是想问到底的架势,闻人宁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但第五星沐想知道,她就诚实地告诉他好了,虽然答案会显得她有些自卑。   “若星沐你是男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认识你,”闻人宁的声音极轻,像丝线飘荡在深夜,“敏王世子不会与我有什么交集,敏王郡主才会与我当朋友,我真的很喜欢星沐,想遇见星沐。”   原来如此,他憎恶了这么多年的女子身份总算有这么一件好处,第五星沐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美目果不其然地又浸透了泪水。   “对不起星沐,我只要一想到我们可能不认识,我就很伤心……”闻人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为一个假设就难过的想要伤心落泪。   爱哭的丑丫头,第五星沐压下喉咙中用来压制本音的圆球,靠在闻人宁耳边柔声道:“你放心,即便是敏王世子,也会想与你相识。”   耳边的声音如金玉相撞,悦耳动听又浑厚低沉,是不可忽视的男声,闻人宁颤抖着偏过头望向第五星沐棱角分明的侧脸,他面上最动人的就是那双凤目,深沉内敛,暗藏丘壑,霸气凛然。   闻人宁果断地晕了过去。 第252章 太后16   闻人宁在一团墨色的迷雾中跌跌撞撞地跑着, 不知自己为何在这儿,又将去往哪儿,只是那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跑着, 好像停下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阿宁, 阿宁……”耳边传来男子的呼唤,一声接一声,听上去陌生又熟悉。   你是谁?   我是你最喜欢的第五星沐啊。   不对,你不是,星沐是女子。   迷雾中出现一个衣着华丽的高贵女子, 眉目如画娇艳欲滴, 是人间难得的姝色, 闻人宁惊喜地想上前,却听那鲜红的薄唇吐出她刚刚所听到的男声——“阿宁。”   眼前的人分明是闻人宁的闺中密友,可他柔和的轮廓逐渐变得锐利,身上属于女子的柔媚褪去,露出男子的刚毅强悍, 像被丝绸包裹着的锋刃透出了它残酷的凶光, 外表装饰的再好, 芯子还是一柄凶器。   “不要!”闻人宁惊呼着起身, 额上冷汗涔涔,腰背虚弱地一软,倒在身后一人的怀里,抬头与那人的凤目初一对上,闻人宁立即双眼瞪大, 呼吸急促,在她差点又要晕过去时,纤腰便叫第五星沐狠狠搂住,被强势地喝止道:“不准晕。”   闻人宁屏住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真就忍住了不晕。   “因我是男子,所以讨厌我了?”第五星沐淡淡地说道,语气虽平,然目露凶光,就差对着闻人宁龇牙咧嘴,看来前头闻人宁那一晕以及梦中所喊的“不要”大大刺激了第五星沐的心。   闻人宁眨巴着双眼,光是忍住不晕,就要花光她所有精神,实在分不出神来组织言语。   “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过了许久,闻人宁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第五星沐颔首,算这丫头识相,“等我恢复身份,咱们择吉日成亲。”   !!!闻人宁又顶不住了,柔软的腰肢在第五星沐的铁臂中摇摇欲坠,双眼涣散,眼看又要失去意识,即便如此,第五星沐还是不肯放过她,在她耳边不依不饶道:“愿意嫁我就晕,不愿意就别晕。”   闻人宁晕之前在心中大喊:强匪也!   从满室的静心香之味醒来之时,闻人宁险些以为自己又被绑到了宫中,还好入目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寝室装扮,一颗骤然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缓下来。   “闻人姑娘,”公孙守撩起帷帐,手上还端着一个药碗,“醒了就喝药吧。”   闻人宁前世就喝惯了公孙守的药,不假思索地接过一饮而尽,喝完才怔住了,“公孙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郡主请老夫来替你调理身子。”公孙守倒没想到闻人宁生得娇弱得如同花一般,喝这样苦的要都如此利索。   是第五星沐……公孙守从来不出太医院的,第五星沐居然能请到他上府为她诊治。   公孙守将药碗收好,替闻人宁把脉,边把脉边点头,南疆的医术真是玄妙,郡主给的那本医书,公孙守才翻了几页,便有许多新的心得体会,先前在东宫为闻人宁诊治时所开的药他又改进了一番,果然效果拔群。   “闻人姑娘,不出两年,你的心悸便能痊愈。”公孙守收回手,自信十足地说道。   痊愈?闻人宁从未在哪个大夫口中对她的病情听过这两个字,便是前世的公孙守对她的病也是摇头,只说能拖一日算一日,怎么今世公孙守会是如此有把握的模样?   “公孙大人,您不用安慰阿宁,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省得。”闻人宁轻声道。   公孙守一瞪眼,“你当老夫是那种信口雌黄之辈?老夫说能治便能治。”   公孙守心地好医术高,就是容不得别人对他的医术都半点怀疑,将闻人宁教训了一番,嘱咐她静心躺下,消化药力。   “大人,”闻人宁叫住欲离的公孙守,迟疑地说道,“郡主呢?”   “郡主当然是在敏王府,”公孙守严厉地说道,“你静心,什么也别想,否则药力大打折扣。”   她怎么能静得下心呢?心中装了个天大的秘密,而且第五星沐又在她昏迷前说了那些话,叫她如何能不去想?   公孙守是个好大夫,与幼圆二人,一人主指挥,一人主伺候,将闻人宁安排的妥妥帖帖,不过几日,闻人宁原先苍白的肌肤变得莹润光泽,身上那股病气消了三分,本就是人间仙品,这养得都快真的羽化成仙,只是第五星沐这几天如同消失了一般,人影都不见了。   初时的惶恐不知所措过去之后,闻人宁开始不可抑止地想念他,即便他曾欺骗与她,即便他其实是个男子,她就是很想他,也许人都是这样,过惯了身边有人陪的日子,原先已经习惯的那些寂寞孤独的岁月突然开始变得不可忍受起来。   星沐,你到底在哪?   ……   “你说公孙守日日出宫去往闻人府?”段连泽捏着一颗棋子,眼底黑青,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负责宫门进出的守卫答是。   有意思,公孙守是最为龟缩的性子,身为四大家族之人,躲在宫中连太医院都很少迈步走出,竟会为了区区一个闻人宁频繁出宫,是念在四大家族的情义,还是……   “啪!”段连泽火大地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掷与棋筐之中。   第五星沐这个臭女人,目中无人性情恶劣不算,竟还有那样变态的爱好,与个丑丫头腻腻歪歪你侬我侬,而他更是无可救药,竟也对那丑丫头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简直就像是与那丑丫头绑了月老红线,要不然凭那丫头的姿色才情有哪一样能够格入他东宫太子的法眼!   “公孙守这几日心情如何?”段连泽唤来太医院贴身伺候公孙守的药童问道。   那药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圆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他也是出身公孙世家,遵的是公孙世家的家训,忍者无敌,面对任何人心里都自有一杆秤,面上仍是战战兢兢地答道:“公孙大人深受皇恩,自然心情一直很好。”   “滚!”段连泽一脚将那药童踢了个滚翻,狗奴才,嘴里没一句实话,既然如此,孤便亲自去一探究竟!   段连泽刚出宫,东宫之中所发生之事便立即加急传到第五星沐手中,他正在郊外的禁卫军营,身着利落劲装,作男子打扮,金冠束发,贵气逼人,身形也全然放开,比他缩骨装女人时高了足有一尺,肩膀腰窄,浑身充满了力量。   “继续操练,”第五星沐翻身上马,对着副将淡淡地吩咐道,“准备生死状。”   闻人府的大门外十分幽静,段连泽的车马出现便格外显眼,他不是微服,仪仗虽是简单,但皇家气势总是引人注目,寻常门可罗雀的闻人府门口聚起了瞻仰皇家仪容的百姓。   段连泽下车脚步不停地往闻人府里走,没有照顾到围观群众迫切的心情,其中有一位围观的正是蔺府出来采办的丫鬟,连忙回府想禀告蔺尔容,太子已多日不来府上,小姐日日在府中大发雷霆,搅得她们那些下人丫鬟都苦不堪言,这下好了,太子出宫,小姐总算有机会能见上一面,说不定事情会有些转机。   “闻人宁!”段连泽一进府,就站在院中大喝找人,牵挂一个丑丫头的愤怒羞耻在他心中发酵了数日,使他未饮酒却犹如喝醉了一般,理智风度都抛诸脑后,只想抓住那个丑丫头,好好问一问,她凭什么在他心中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闻人宁在院中侍弄花草,隐约听到院外有男子好似在叫她的名字,她心中砰砰直跳,怀疑自己是太想第五星沐出现了幻听,但仍是抱有一线希望,来不及净手,提起裙摆便飞一般地往院外跑。   “星沐,你回来了?!”闻人宁笑意深深,期待与欢喜从她清脆的嗓音中透出,叫段连泽火冒三丈,他回头想臭骂那丑丫头一顿,却在看到闻人宁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人宁在看到来人转身时,不只是惊,更是吓!调理了有些起色的身子虽没立即晕过去,但也开始发起抖来。   “闻人宁?”段连泽看了许久,试探地问道,眼前的女子闻言惊恐地倒退了一步,真的是闻人宁!难怪,难怪孤不论如何都忘不了她,她分明就是孤梦中最完美的女子!“你的脸治好了?”   闻人宁又后退一步,脚跟踢在了台阶上,疼痛使她稍稍清醒,别怕,星沐说了不会让她做太子妃的,她信他,咬唇仰头对着两眼放光的段连泽啐道:“不关你的事!”   真可爱啊,段连泽被她这犹如幼兔抓人的一下诱的心驰荡漾,来时面上的怒容完全消失,换了一副笑得像花一样的面孔,“怎么不关孤的事?孤要回宫奏请父皇让你……”   “咚!”段连泽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两眼一翻直接倒地不起。   “星沐!”闻人宁望着突然出现的第五星沐像是望见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扑上去抱住他,被第五星沐回抱时才发现,怎么星沐像是高了许多,胸膛也宽了不少,对了,星沐是男子!她不能再随便对着第五星沐搂搂抱抱!略一挣扎,便被第五星沐直接一把抱起,“让我掂掂分量重了没。”说着,作势要抛。   “不要!”闻人宁惊呼一声,害怕得环住第五星沐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中。   第五星沐轻笑一声,“别怕,哄你的。”抬脚直接踩上段连泽的胸口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敢打老子媳妇的主意,老子皮都给你扒了点天灯。 第253章 太后完   这是个高大无匹的男子, 他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充满了男子气概,甚至于他的呼吸和他的味道突然都变得与先前完全不同,不同到闻人宁完全无法再骗自己那是一场梦。   第五星沐真的是男子。   “在想什么?”第五星沐将闻人宁放在床上, 见她还是发呆的模样, 在她眼前轻挥了挥手,闻人宁的眼珠子动了动,痴痴地望着第五星沐,良久,她梦呓般道:“星沐, 你是男子。”   “怎么, 还不信?”第五星沐在床边坐下, 牵起她的手,严肃道,“摸摸试试?”   闻人宁大惊,用力想抽回手,却被第五星沐不容拒绝地按到……他的下巴上……上头浅浅的胡渣扎在闻人宁娇嫩的手心, 又麻又痒, 她没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五星沐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坏心地拉着闻人宁的手来回又扎了好几下。   等闻人宁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第五星沐终于放过她,见她双颊红润,笑意盈盈,是养的很好的模样, 心中暗暗满意,闻人宁左手被他紧紧拉住,抽也抽不开,没怎么抵抗就认命了,望着第五星沐,心中有数不清的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是我父王让我扮作女子,”第五星沐像是知道闻人宁想问什么似的,不急不缓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当年,四大家族被狗皇帝迫害的分崩离析,我父王为了保存家族血脉,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我现在不打算扮女子是因为……”   “别说。”闻人宁心头一跳,不禁阻止他说下去。   “你没我想的那么笨,”第五星沐大笑一声,“为何不说?阿宁,你怕什么?大逆不道有我扛着。”   闻人宁摇摇头,她将右手也放在第五星沐手上,收紧,涩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担心你的安危。”   从他父母去世,第五星沐谋划此事数十载,其中的孤独艰辛都叫他嚼碎了和着忍耐吞入腹中,前路凶险,孤家寡人,没有谁也无需谁来理解担忧,唯有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以一颗赤诚的心来忧虑着他。   将脸埋入闻人宁的双手之中,第五星沐轻声道:“阿宁,我一定会赢,等我。”   “我信你。”闻人宁柔声道,一如她以往所说。   敏王府的侍卫将昏迷的段连泽绑在闻人府的院中,第五星沐那一棍没留手,段连泽晕的比闻人宁还厉害,第五星沐出来时,段连泽仍像个粽子似的躺在地上。   “从后院扔出去。”第五星沐挥了挥手,不耐道。   侍卫听了吩咐立即将段连泽抬起来往从闻人府后院的小门,将他扔在胡同旮旯里,压根不将他当成当朝太子。   段连泽浑身酸疼地醒来,像是被暴打了一顿似的,脖颈之后更是痛得他龇牙咧嘴,他哀鸣一声,怒吼道:“来人!传太医!”   “殿下稍安。”蔺尔容拿起一块温热毛巾替段连泽敷在脖颈之上,段连泽立即舒服地喟叹一声,随即皱眉道:“你怎么在东宫?”   蔺尔容不复先前的冷淡模样,有些委屈地说道:“这是在蔺府。”   丫鬟传来消息之后,蔺尔容都顾不上做什么别的想法,立即赶到了闻人府,无奈闻人府大门紧闭,怎么敲都无人应声,她绕着闻人府想找找看有什么小门,正碰上敏王府的侍卫将五花大绑的段连泽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那些侍卫分明瞧见她了,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似是对自己犯下侮辱皇室的大罪毫无知觉。   蔺尔容也不知第五星沐是疯了还是傻了,竟敢对太子作出这种事,她深恨第五星沐,若是能将第五星沐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她不介意将此事润色润色,好好的在太子面前告她一状。   听完蔺尔容描述当时“救”回他的情景,段连泽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隔夜的馊饭,扶着脖颈怒道:“第五星沐,你休想得逞。”   说得好!蔺尔容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轻声道:“殿下,娶妻当娶贤,与其受第五星沐那恶女子的磋磨,不如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   “你说得对。”段连泽扶着疼痛的脖颈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去。   蔺尔容目瞪口呆地看着段连泽毫无留恋地离去,半晌才回过神,太子说她说得对,他的意思应当与她想的一样吧?   蔺大人刚换上朝服准备拜见太子,却得知太子早已离去,对着蔺尔容恨铁不成钢道:“连个人也留不住!”   “父亲,太子已经答应重新考虑太子妃的人选。”蔺尔容咬唇道,脸上有些讪讪。   “此话当真?那太子有没有对你有所承诺?”蔺大人兴奋道,他们蔺家出身不如那些老牌贵族,祖上不过是个文书小官,在京中一直是不尴不尬的位置,如今有机会一飞冲天,他怎能不喜?   害怕看到父亲失望的神情,蔺尔容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蔺大人比蔺尔容野心更大,想得也更长远,立即派人散步消息,替蔺尔容造势,太子私访蔺府复又对蔺家小姐倾心一事很快传遍朝野。   段连泽跪在地上求段淳辛收回旨意,他不愿娶第五星沐,想另择太子妃。   “不要第五星沐,你要谁?蔺尔容?小门小户,贻笑大方,”段淳辛冷道,“做梦。”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除了作为继承人的珍惜之外,远没有父亲该有的慈爱。   段连泽磕头,掷地有声,坚定道:“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嘱意之女另有他人。”   “哦?有谁比第五星沐更合适,你说来听听?”段淳辛走下御台,嘲讽道,“朕倒想听听是哪一家的姑娘迷了你的心窍。”   “闻人府嫡女。”段连泽咬牙道,今日他是非要求得闻人宁不可。   闻人府?酸绉绉的文人,他刚登基便指手画脚的迂腐呆子,段淳辛脸色一沉,“朕不许。”   “父皇!”段连泽抬头凄楚道,“就这一件事,称儿臣的心,不行吗?”   “就这一件事不行,”段淳辛摇头道,“你若真的喜欢,收个侧妃也就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不用再议。”   段连泽拖着酸痛的身子回了东宫,大笑三声,将新换的玉瓶砸了个粉碎,对着战战兢兢的宫人喝道:“拿酒来!”   太子太子,听着尊贵无匹,却是世上最憋屈的人,什么也做不了主,连给自己心爱的女子正妃之外都做不到,不如大醉一场,梦中逍遥!   接连七日,段连泽躲在东宫之中,不问世事,哪怕外头对他的婚事众说纷纭,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丝毫不理会,蔺尔容取代第五星沐?笑话,她也配?   晃晃手中的酒壶,又空了,段连泽醉醺醺地嚷道:“来人,替孤拿酒来!”   “没酒了。”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雄浑霸气,全不似他宫中的内侍太监,段连泽费力地抬起眼皮,模模糊糊中望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男子,穿着白银铠甲,铠甲之上血迹斑斑。   “你是谁?竟敢擅闯东宫!”段连泽的酒醒了一半,大着舌头道,“孤要砍了你!”   第五星沐冷冷一笑,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段连泽的脖子上,轻声道:“恐怕是我砍了你。”   这下段连泽的酒全醒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过分漂亮的男子,突然惊道:“第五星沐!”   大醉一场之后迎来的不是逍遥,而是阶下囚的日子,段连泽被押入天牢时,怎么也想不明白,第五星沐是男子?他……造反了?   第五星沐逼宫造反,血洗京都,凶名传遍天下,顺者昌逆者亡,闻人宁对此十分忧虑,一个名声太差的君主是坐不稳皇位的,第五星沐做得太过不加掩饰,实在无益。   “名声?”第五星沐轻笑一声,“那种东西留给后世去评吧,我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小丫头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好让他一口吃下肚。   闻人宁对他的险恶用心全然不知,仍在想能不能用个什么法子替第五星沐粉饰凶行,让他能名正言顺才好。   她这操心的想法还真是应了那支命签,凰命难违,天生皇后命。   闻人宁没有对此事操心太久,万佛寺的善了大师圆寂坐化之前,对着新皇所居的临时宫殿,念了一声佛号,微笑道:“真命天子,天下之主,百姓之福。”空中霎时乌云散去,金光闪闪,一条金龙在其中破云而出,盘旋飞升,奇景不止京都之中的百姓,连京郊的难民也都亲眼所见,纷纷向宫殿朝拜,三呼万岁。   任你血统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天命所归便是最大的王牌。   “阿宁,你猜今日谁来了?”第五星沐凑在闻人宁身边,瞧她绘画,看得津津有味,他不通书画,就是觉着闻人宁画的好。   闻人宁这画不是拿来卖钱,是拿来装饰宫殿,边画边轻声道:“谁呀?”   “蔺尔容,”第五星沐轻笑一声,“她求我将她赐给段连泽。”   “什么?!”闻人宁身子经了调理,心悸的毛病好了许多,不像先前那么容易受到惊吓,但她还是有些震惊。   第五星沐握住她的手,在这副画上作怪了起来,挑了挑眉道,“她说废太子妃也是太子妃。”   第五星沐毫无绘画天赋,一副雄鹰展翅眼图看着就要往小鸡啄米图方向发展,闻人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好顺着他,“那你答应了吗?”   “应了。”第五星沐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他没杀段连泽,他要段连泽以废太子的身份度日如年地活着,看着他称霸天下,想必会比他扮女子时过得更痛苦,更逞论他身边还有一个蔺尔容,那日子,他都不敢想。   “阿宁,”第五星沐放下画笔,握住闻人宁的手,柔声道,“别人的事,我都应了,我的事,只看你应不应。”   闻人宁满脸羞红地低头不语,她虽与幼圆住进宫中,但与第五星沐之间还保持着距离。   “好,我明白了,”第五星沐放开她的手,失望道,“我知道,你嫌弃我曾扮作女子,呵,在你心中,我始终不是个男子,你还是只将我当作闺中密友手帕交。”   “当然不是!”闻人宁急道,复又拉起第五星沐的手,“星沐是最好的男子。”   “那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嫁我?”第五星沐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哀伤,“我知道你只是在哄我。”   “不是的不是的,”闻人宁百口莫辩,低声吐露实言,“我身子很不好……不适合嫁人。”   “公孙守调理了这么久,难道一点起色都没有?”第五星沐皱眉,瞬间变脸,怒道,“我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办差的!”   “不不不,”闻人宁急道,“是好转了些,就是不知……是否痊愈。”   第五星沐肃然道:“我来瞧瞧你好得如何。”   怎么瞧?闻人宁眨巴着双眼,很快她就知道第五星沐是怎么瞧的。   “摸这感觉怎么样,心跳得快吗?”   大手从起伏的雪峰上掠过,身下的娇躯微微颤抖。   “还行,那亲呢?”   衣裙被一把撩开,唇舌从柔嫩的肌肤舔过,雪白的肌肤泛起了红晕,她颤抖得也越发厉害。   “阿宁,受不住了就告诉我。”   双手一直往下摸去,娇人轻喘出声,不过片刻,已哭叫着“痒”、“受不住了”,然而先前说好的那人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动作,双唇含住她低吟的小口,柔声哄道:“阿宁,你这是太舒服了,不是受不住。”手上加快了动作,片刻之后,流水潺潺如溪流,闻人宁紧紧抱着第五星沐的脖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五星沐得意地笑了笑,亲了亲她汗津津的额头,心中暗暗盘算,再养个小半年,应该就能下肚了,哈哈哈,老子真是想想就美得要上天! 第254章 舞者1   “姜嫣, 我们离婚吧。”   眼前这个男人,英俊的脸孔上冷冰冰的神情让姜嫣觉得很陌生,陌生得让她背脊发凉, 这个人, 真的是三年前在舞台之上拿着钻戒向她求婚的男人吗?媒体称他那场求婚为世纪求婚、称他们是金童玉女,为什么这一切的美好会变得那样快?   “为什么?”姜嫣尽量保持平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风度。   仲明远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我的问题。”   又是这副神情, 这半年之中姜嫣见到了无数次, 她该有所察觉的, 从他突然的冷淡之中就应该知道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她在桌下握紧了双拳,指甲嵌入掌心,钝疼使她能继续保持冷静,尽管她已万箭穿心, 但仍然微笑道:“那个人是谁?”   “那不重要, ”仲明远竟然没有否认所谓“那个人”的存在, 径直起身, 戴上眼镜,整好袖口,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张律师会联系你。”   “就这样?”姜嫣忍不住也起身,强忍了一会儿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了不让仲明远看到自己的丑态,她立即低下了头,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哭腔,“对我们的婚姻,你没有什么交待吗?”   仲明远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微低着头的姜嫣,她仍旧如初见般美丽无暇,他也一直确信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是他理想的伴侣,相敬如宾是再好不过的相处模式,但现在他已见过爱情真正的模样,它并不是完美的圆形,它有棱有角,甚至会刺痛他的心。   “姜嫣,你很好,只是我们之间并不相爱,”仲明远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就像此刻,我提出离婚,你也只会感到不快而不是真正的伤心,我会补偿你,我们好聚好散。”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心?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姜嫣想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大哭,但最终她还是沉下了肩膀,轻笑道:“你错了,我也不会感到不快,挺好的,终于可以不用装作你的完美妻子,我觉得很愉快。”   “那就好。”仲明远沉了脸色,硬邦邦地回道,转身离开。   等到沉重的大门被关上,姜嫣才软倒在地,放声大哭,她的爱她的婚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甚至不被仲明远所承认,好像她盛放的青春年华是一场无人观赏的笑话。   姜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佣人上来敲了几次门,姜嫣都没应,她正翻着自己的日记,日记里面是跳舞、排练、演出、明远明远明远明远明远……   他是她的初恋,她那么爱他,甚至为他放弃了如日中天的舞蹈生涯,他怎么会认为,她不会因为他的背叛而感到伤心难过?热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那些曾经爱过他的证明一点一点模糊不见,可她心中的伤痕又怎么会轻易消失?   悠扬的古典音乐响起,姜嫣抹去脸上的泪水,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手机上是她的好友沐绵绵的来电显示,她吸了吸鼻子,咳嗽一声,嗓子还是明显的沙哑,接起电话,轻声道:“喂,绵绵。”   “我草仲明远的老母!”电话那头传来沐绵绵狂怒的爆喝声,“这狗比怎么能这么对你!”   沐绵绵知道了?消息传得这样快?姜嫣忍住哽咽声,轻声道:“无所谓,离婚罢了。”   “告他!告他重婚!让他坐牢!”沐绵绵抓狂地大骂,“他竟敢作出这种事!那个小男孩看着得有四五岁了吧?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贱人烂人狗屎!”   重婚?小男孩?姜嫣有些不明所以,“绵绵,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爆炸的沐绵绵突然意识到姜嫣跟她所知道的信息不对等,骤然沉默,沉声道:“你是不是还在仲家?待那儿别动,我来找你。”   被挂断了电话之后,姜嫣开始察觉到有一些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打开微信,翻到仲明远的朋友圈,一如既往地空荡荡,姜嫣焦虑地咬唇,对未知的情况感到本能的恐惧。   仲明远是it巨擘,他的所有新闻都在网络媒体上能查到,姜嫣没想到有一天会到网上来查自己丈夫的消息。   “远达公司掌门人私生子疑云”   “都市童话的破灭”   “金童玉女不敌三流女星”   所有众说纷纭的配文之中都用了同一张照片,仲明远怀抱着一个与他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爱男孩,冷酷的脸上是罕见的柔和笑意,身边跟着一个打扮清纯的女孩,同样望着仲明远笑意盈盈,一家三口的气场呼之欲出。   沐绵绵来到她最讨厌的仲家,对着仲家的几位佣人狂翻白眼,妈的,仲家没一个好东西,连仲家的空气都是脏的,尤其是仲明远这个狗东西,拐走了她最喜欢的嫣嫣,还不好好珍惜!简直应该拉出去枪毙!   “嫣嫣!”沐绵绵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上楼,狂敲主卧的房门,“我来了,快开门!”   门马上就开了,沐绵绵看着眼睛肿的几乎都看不见的姜嫣,气得一脚踢上雪白的墙壁,“我草仲明远全家!”   “绵绵……”在好友面前,姜嫣终于能放下骄傲的伪装,抱着沐绵绵默默地开始流泪。   他们结婚三年,可仲明远的儿子居然都已经四五岁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嫣嫣乖,不哭不哭,”沐绵绵心疼死了,宝贝姜嫣一直很要强,离开舞台都忍住没哭,竟然为了仲明远这贱男人哭得那么伤心,“我们走,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沐绵绵雷厉风行,替姜嫣收拾了两套衣服,再将她的私人物品装上,装东西的时候沐绵绵又气得要死,姜嫣嫁给仲明远三年,珠宝首饰居然只有一个结婚戒指,真是够了!   自家夫人被别人拉着往外走,仲家的佣人面面相觑,一个也不敢拦,还是管家打电话给仲明远,得到不用管的回复之后,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明天就来烧了你们这破地方!”沐绵绵临发动车前,对着仲家众人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姜嫣坐在副驾驶位,恍恍惚惚地回忆与仲明远的三年婚姻,出现最多的画面就是等待,仲明远很忙,经常不在家,而她就像仲家一个名贵的花瓶,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仲明远的归来。   原先,她还在台上跳舞时,时间是那么的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怎么后来突然她的时间就开始拿来被挥霍浪费了呢?   “嫣嫣!嫣嫣!”沐绵绵边开车边给姜嫣出主意,准备让仲明远那个狗娘养的付出血的代价,她说的口干舌燥,姜嫣却一直在发呆,一句话都没接,她转过头对着姜嫣大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姜嫣被她的喊声唤回意志,回头刚要说些什么,眼里却看见侧面一辆失控的卡车正急速撞来,姜嫣本能地扑向沐绵绵,“绵绵小心!”   我死了吗?姜嫣感觉自己像是飘在了半空中,好轻,好舒服,原来死了是这种感觉,好像还不坏。   你没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姜嫣想问你是谁,却发现自己的双唇根本无法动弹。   不用问我是谁,你现在正在手术台上抢救,等你醒来之后,你会失去双手双脚,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受你前夫的资助度过余生,而他也会因此获得美名,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不!姜嫣拼了命的在脑海中呐喊。   那声音轻轻一笑:我想也是,那就让我们来做笔交易。   ……   “夫人,先生说今晚回家。”佣人对正插花的姜嫣说道。   姜嫣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将手中的剪刀花枝放下,在佣人疑惑的眼神中径直上楼,到了卧室才拍着起伏的胸脯渐渐冷静下来。   环顾四周,大床上方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笑得温柔甜蜜,仲明远唇角微勾,看着远不及她开心,只是她以为他就是那样的冷淡个性,而事实是,他的温柔全给了别人。   这张照片在他们婚后不久就取了下来,因为仲明远不喜欢这样高调,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回到了他们新婚的时候。   两人的婚礼刚办完,仲明远就急匆匆地坐飞机去国外谈跨国收购的事宜,一直冷落了她这个新婚妻子整整一个月,作为一个体贴的好妻子,姜嫣没有过半句怨言。   “我真是自作多情。”姜嫣自嘲地笑了一下,拖出箱子,收拾了两件旧衣服,把书桌上的日记也带走,仲家再没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了。   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色匆匆下楼的姜嫣,疑惑道:“夫人,您这是去哪?”怎么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姜嫣停下脚步,摘下无名指的钻戒,放在桌上,对着管家道:“如果今晚仲明远回来了,替我转告他,我要跟他离婚。” 第255章 舞者2   仲家的半山别墅位置偏远, 打车很困难,姜嫣想起那场车祸,也不敢让沐绵绵来接, 站在路口迟疑了很久, 拿起手机翻电话,发现除了以前舞蹈工作室的同仁,几乎没有别人可以联络。   她是孤儿,很小就进入舞蹈学院学跳舞,人生中除了跳舞就是跳舞, 唯一的朋友是在一次夏令营里认识的沐绵绵。   一个个电话滑过, 姜嫣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前二十多年生命中只有舞蹈,放弃舞蹈之后,只剩下仲明远这个烂人当成宝,叹了口气,她的拇指突然滑过一个名字——沐野, 沐绵绵的哥哥, 她最害怕的一个人。   打了个寒颤, 姜嫣还是拨通了沐绵绵的电话, “喂,绵绵。”   “喂,嫣嫣,怎么了?啊,舒服, 就是那儿,用力……”电话里穿来沐绵绵一声长长的轻吟,她正在按摩,替她按摩的是个小鲜肉,个子高人精瘦手法厉害还是个公狗腰,帅得她浑身发软。   姜嫣先是红了脸,之中又红了眼眶,想起前世那场车祸,不知道她有没有保护好绵绵,“绵绵,我在环山下,想回自己的公寓,你能帮我叫个车吗?”   “什么?!”沐绵绵一挥手,示意技师停下,爬起身眯着眼道,“仲明远那个家伙给你气受了?”   “……你别问那么多,”姜嫣放软了声音,撒娇道,“先帮我叫车好不好?”   “我来接你,”沐绵绵裹紧浴袍下床,边穿拖鞋边往外走,“你在家门口是不是?待那儿别动,我马上来。”   “不要!”姜嫣立刻紧张地拒绝道,“你就近替我叫辆车就好,我……这里太热了,我怕晒。”   “那行吧,”沐绵绵踢了拖鞋重又躺回床上,“你乖乖等着啊。”   姜嫣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等会儿她可得当面跟沐绵绵说说开车注意安全的事儿。   等了不到十分钟,姜嫣的身边驶来一辆黑色跑车,她往后退了退,那车又跟着往前开了开,姜嫣迟疑地走到车旁,遮着头往里看,轻声道:“是沐绵绵让你来接我的吗?”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孔,额角浅浅的刀疤显得他煞气十足,斜靠在椅背上,对着姜嫣咧嘴一笑,白生生的牙如同野兽般嗜血,“上车。”   姜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沐野笑得更开,“不是说怕晒?快上车。”   坐在沐野身旁,姜嫣大气也不敢出,点了点头当打招呼,一言不发地坐着,不自在地看向窗外,她其实不是胆小内向的性格,只是面对沐野这样纯粹的野蛮人,她总是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招教不住的感觉,怕他是因为难以沟通。   “跟仲明元吵架了?”沐野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开车的风格倒是跟外表不同,很稳健,比咋咋呼呼的沐绵绵要靠谱的多。   姜嫣两年没见过沐野了,对他熟稔的语气感到很无奈,事实上沐野除了是沐绵绵的哥哥之外,跟姜嫣不算熟,也就是点头问好的程度,这样毫无顾忌地类似窥探隐私的行为也只能让姜嫣继续沉默。   得不到她的回答,沐野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接下去,“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沐先生,”姜嫣轻声道,“我好像有点中暑,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沐野皱眉,一本正经道:“叫沐哥哥嘛,你跟绵绵是朋友,该随她叫一声哥。”   姜嫣忍无可忍地闭上双眼假寐,初初离开仲家的愤慨激荡之情散了大半,只有满心的无可奈何。   脸色看上去还好,白里透红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上染了一层胭脂,中暑应该不严重吧?沐野把车里的空调调低,让风口对准姜嫣吹。   冷风把姜嫣的头发吹散,甚至把她吹得无法呼吸,她只好睁开眼,对着沐野道:“空调太冷了。”   “不是中暑吗?”沐野专心地看着前方,咧嘴一笑,“吹啊吹啊就舒服了。”   等到了公寓下,姜嫣被冻得瑟瑟发抖,差点睫毛结霜,沐野倒是看着一点也不受影响的模样,跟着她下车替她提箱子,尽管姜嫣已经百般谢绝,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沐野提着箱子,像劫匪带着人质,不用分说地上楼。   姜嫣的这间公寓是她自己赚钱买的,虽然比不上半山的别墅豪华气派,但市中心的三室一厅也已经很不错,里头还是一个月前主人离开时的原样,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沐野大踏步地走进来,激起满室飞舞的灰尘,他嫌弃地在鼻尖扇了两下,“这怎么住?走,去我家。”说完,提着箱子就往外走。   果然是劫匪,姜嫣小跑着跟上,拉住箱子,“不打扰了,我自己打扫一下就行。”   “你?打扫?”沐野哼笑一声,上下打量姜嫣一圈,“算了吧,今天先去我家对付一晚上,明天派人来打扫,听你沐哥哥的。”   姜嫣无力地被沐野连箱带人又拖回了车内,从她看到沐野第一眼起,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个人真的是不讲道理。   沐家住四合院,烟火气很浓,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在院子里乘凉吃瓜,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从沐野车上下来的姜嫣,两眼放光,尤其是当看到沐野还拖着个箱子,更是纷纷露出喜悦的神情。   沐奶奶靠在沐爷爷肩头,偷偷说道:“你看是不是小野把嫣嫣抢回来了?”   “别胡说,”沐爷爷咳了一声,眼角往姜嫣脸上瞟,压低声音回道,“我看嫣嫣好像是自愿的咧。”   “爷爷奶奶好,我来打扰一晚上。”姜嫣有些尴尬地对着两位老人打招呼,她上学时也曾来沐家做过几次客,算在沐家能挂上个熟脸。   “好啊好啊,”沐奶奶笑呵呵地回道,“来吃西瓜。”   于是,姜嫣遭遇车祸重生第一天刚对仲明远转达了离婚意愿,之中就坐在沐家的院子里吃西瓜,西瓜是溪水冰镇的,又凉又甜。   “嫣嫣姐姐,”沐家大姐的小女儿沐绒绒刚上小学,放暑假没地方去,被扔在姥姥家,她长得异常可爱,两颊边的婴儿肥像两个小鼓包,姜嫣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想捏,很喜欢这个小可爱,被小可爱一唤,马上柔声回道:“怎么了,绒绒?”   沐绒绒招了招手,示意姜嫣低头,姜嫣从善如流地弯腰,沐绒绒靠在她的耳边用气声说道:“嫣嫣姐姐,你是不是要跟二舅结婚?”   “二舅”捧着块西瓜呲溜呲溜两下吃完,对上姜嫣看过来的眼神,咧嘴一笑,一颗西瓜籽还粘在下巴尖上,傻气的土匪既视感。   “不是。”姜嫣轻声在沐绒绒耳边回道。   沐绒绒失望地点点头,她这两个礼拜待在姥姥身边,常听姥姥叹气,说姜嫣怎么不嫁给沐野,耳濡目染听习惯之后,也对这件从来就没个一撇的事也燃起了十二分的希望。   沐绵绵的车“嗖”地一声冲进院子,一个摆尾停好,风风火火地下车几步跑来,对着还在吃瓜的姜嫣怒道,“说,仲明远是不是欺负你了?!”   姜嫣几乎要扶额,不知道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答这个问题,沐绵绵一路开车回来,越想越火大,她本来就看仲明远那个冰块脸不顺眼,整天跟死了爹似的,对着姜嫣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他能娶到姜嫣这样的仙女,是他祖坟上冒青烟,还不供着疼,给姜嫣还气得离家出走。   “吃西瓜。”还是沐野打破了沉默,拿起一块西瓜直接塞到沐绵绵嘴里,沐绵绵被凶残的二哥塞了满脸满嘴,敢怒不敢言,只好拿下西瓜先吃,一口一口吃得很凶狠。   吃完了嘴里的西瓜,沐绵绵迫不及待地拉起姜嫣往她的院子走,门刚关上,便急吼吼地对着姜嫣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别怕仲明远,你也是有娘家的人你知道吗?”   “嗯,”姜嫣拉住沐绵绵的手,感动地差点落泪,“我想跟他离婚。”   “离婚?!!!!”沐绵绵尖叫一声之后,原地转了三圈,跳起一个踢腿,满脸兴奋道,“真的?那太好了!”   屋外的沐野放下了敲门的手,看了看手里的藿香正气水,想了一会儿,果断靠在门上选择偷听。   姜嫣的声音太小,就只听见他妹妹咋咋呼呼的大喊,“分他钱啊别手软!”“你放心我手下一堆律师弄死他”“哈哈哈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真要离婚?沐野皱了皱眉,这才新婚一个月就离婚?仲明远干了什么?姜嫣应该很伤心吧……把手里的藿香正气水放在门口,沐野默默地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打了个电话,“你查查仲明远最近的动向,不是公司方面,往女人那个方向查。”别让他查到仲明远真的欺负姜嫣,他好歹受姜嫣一句沐哥哥。   仲明远一下飞机就往家里赶,新婚出差冷落妻子一个月,这不符合他在婚姻里的相处原则,然而他一进门,没有受到美丽妻子的迎接,而是管家上来拿包,他脱下西装,问道:“夫人呢?”   “夫人……”管家满脸纠结,最后挣扎地拿出藏在口袋里的钻戒,“夫人她走了,说……”   “说什么?”仲明远的脸色沉了下来,本就冷的脸色更是像结了冰。   管家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道:“夫人说要跟您离婚。”   “啪。”袖扣飞了出去,仲明远神色变了几回,最终“哈”了一声,他的新婚妻子要跟他离婚?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迟钝直男厚脸皮“二舅”x骄傲小仙女   沐野:既然姜嫣叫我一声沐哥哥,那我就必须罩着她   姜嫣:= =我没叫过 第256章 舞者3   仲明远攥着钻戒步履沉重地上楼, 卧室里看上去跟他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书桌看起来凌乱了一点,到底怎么回事?他才去国外一个月, 怎么姜嫣就突然要跟他离婚?他出差这件事姜嫣也是同意的, 当时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一把扯下领带,仲明远觉得很烦躁,他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制度,凡事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婚姻也一样, 但他精心挑选的完美妻子竟然会留下钻戒说要离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拿起手机拨打姜嫣的号码, 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明晃晃地表达着他被拉黑的事实。   仲明远的双唇抿得死紧,来回地摸着下巴,难道是因为他这次出差离开太久,姜嫣在跟他闹脾气?不会,姜嫣不是那种任性的女人, 她跟他一样是完美主义者, 不会容许自己的生活出现意外。   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仲明远拿起手机, 挣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艰难地拨通了电话,“姜嫣离家出走了,替我查查她在哪。”家丑外扬,这对仲明远来说跟自扇耳光差不多。   两边的渠道都在运作, 沐野要查的查起来是项大工程,仲明远要查的几乎十分钟就有了结果,姜嫣去了沐家。   沐家,仲明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沐家的土匪两兄妹,沐野他印象不深,只是土匪作风在圈子里很出名,沐绵绵他就很熟了,是姜嫣最好的朋友,从他开始追求姜嫣时,就对他冷嘲热讽,大翻白眼。   去沐家找姜嫣?去,仲明远嫌丢人,不去,仲明远又实在搞不懂姜嫣怎么了,他对姜嫣这个妻子还是挺满意的,还没想过要换,而且还是这么快,这对他的个人形象也会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匆匆洗了个澡,重新换上一套西服,仲明远身心俱疲,也只能自己驾车前往沐家,没叫司机,这种夫妻吵架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夜色沉沉,仲明远开车下山,一路驶向市中心,车流如织,俱是归人,唯有他拖着满身的疲惫因为不知名的理由去往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地方,找他奇怪的新婚妻子。   这真是太可笑了。   沐家的四合院岗哨森严,哪怕是面对一辆罕见的顶级豪车也不为所动,“证件。”   仲明远黑着脸,沉声道:“我来找姜嫣。”   门口的守卫充耳不闻,机械地重复道:“请出示您的证件。”   “我是姜嫣的丈夫,她人在里面,让我进去找她。”仲明远黑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这样疾言厉色,换了公司的任何一个员工都会吓得瑟瑟发抖,沐家的守卫却不为所动,“请出示您的证件,否则就请离开。”   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车上的喇叭发出刺耳的尖叫,仲明远掏出车上的驾驶证展开,“可以了吗?”   守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来回看了几遍,嘲笑道:“这是你吗?你秃头,现在戴的是假发?”   仲明远翻过驾驶证一看,shit!这是司机的驾驶证!他几乎从来不亲自开车,车上压根不会放自己的证件,他的证件应该还在家里,由姜嫣帮他收着。   “喂喂,这里有个人涉嫌无证驾驶。”一名守卫拿起对讲机严肃道,其余几个守卫立即上来把仲明远的柯尼塞格团团围住,防止他逃跑。   “你们在做什么?想抓我?”仲明远被气笑了,“我再说一遍,我是仲明远,远大公司的董事长,里头姜嫣的丈夫!”   ……   “哎呀,”沐奶奶晃了晃酱油瓶,对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沐野道,“小野,没酱油了,你替奶奶买瓶酱油回来。”   沐野翻下另一页,头也不回地说道:“让沐绵绵去。”   “绵绵在洗澡呢。”沐奶奶眼珠子一转,拿着酱油瓶一路小跑到沐绵绵的院子里,敲了敲门,唤道:“绵绵呀,你在不在,出来帮奶奶一个忙。”   沐绵绵在洗澡,当然应不了她,沐奶奶心里门清,就等小白兔上钩。   “沐奶奶,”来开门的是上钩的姜嫣,她跟沐绵绵讨论了很久怎么跟仲明远离婚,之后就一直在屋里思考这件事,“绵绵在洗澡,有什么事,您让我来是一样的。”   “嫣嫣真乖,来帮奶奶买瓶酱油回来,”沐奶奶笑眯眯地拉起姜嫣的手,边往客厅走嘴上边大声说道,“还是女孩子好,不像有的臭小子,长大了,都使唤不动了。”   姜嫣见沐野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马上领会了沐奶奶话里的意思,有些窘迫地说道:“不是什么难事,谁去都一样的。”   沐奶奶哼了一声,见沐野还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连看也不敢她们俩,气得心里骂这傻小子蠢,拉着姜嫣的手叮嘱道:“嫣嫣,超市离我们这得走十多分钟,现在外面天黑了,你要注意安全,小心路上有坏人。”   “不会的。”姜嫣微微笑了笑,这是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不少政要名流住在附近,据她所知,离这里十分钟不到就有一个派出所,非常安全。   沐野看上去没注意她们俩,耳朵却竖得老高,一直听着她们说话,听到安全问题,他立即合上报纸,起身道:“还是我去吧。”姜嫣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一真碰上什么坏人那就糟了。   “不要你去,”沐奶奶嗔道,“你刚刚说不去,错过劳动的机会了,心不甘情不愿的,买回来的酱油都是酸的。”   “没关系,还是我去吧。”姜嫣对沐野尴尬地摆了摆手,拢拢头发匆匆往外走,沐野愣了一下,脚步比话语动得还快,“那我跟你一起去。”   “真的没关系,”姜嫣从今天被“绑”来沐家之后,只要跟沐野处在同一个地方,就觉得特别不自在,这个人只要你不把话说得很明白,他就好像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路上人很多很安全的,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人多才不安全,”沐野瞟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额上的刀疤弯了起来,“尤其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更不安全。”   就你看上去最不安全,姜嫣腹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在前头,不再理沐野这个土匪,打算快去快回,走到院门口时,却看见了她熟悉的那辆车停在那,车的主人正狼狈地被几个警察团团围住。   “仲明远?”姜嫣不禁惊呼道。   被告知因无证驾驶要拘留的仲明远正焦躁地一遍又一遍解释自己的身份,见到出来的姜嫣顿时眼前一亮,“姜嫣,”转头对着警察冷厉道,“我说过我的妻子在里面,现在证明我没说谎了。”   “对不起,这位同志,您现在涉嫌的是无证驾驶,跟您老婆在哪没关系,”警察一板一眼地说道,“请您提供驾驶证,否则您将会被拘留。”   姜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奇异的画面,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的仲明远,开着限量版的顶级豪车,浑身上下都是贵公子的标配,a市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却因为一张驾驶证被搞得满头包。   怎么说呢,心里感觉很开心啊。   “姜嫣,我的驾驶证你替我放哪了?”仲明远对着姜嫣无奈道。   “嗯……”姜嫣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极慢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你有驾驶证吗?”   “噗嗤”姜嫣一想到仲明远被戴上手铐时像被雷劈了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走在路上,她甚至开心得像跳起来转几个圈,如果身后没有跟着沐野,她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反正大街上也没人认识她,可惜在沐野面前,她不得不收敛。   啊,有多久没有感觉这么开心了?看到仲明远吃瘪的样子,她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好像减轻了一些,如果他能更倒霉,相信她会感到更快乐。   “给你。”沐野把自己的手机突然扔给姜嫣,正自顾自笑着的姜嫣被这突然的一下搞得手忙脚乱,还好她的身体反应很快,在沐野抛出的那一霎那就接住了,沐野还乐呵呵地说了句,“好球!”   姜嫣原本不错的心情又被这人搅得散了三分,“给我手机干什么?”   “打开看看,”沐野露齿一笑,“密码六个零。”   非要让别人看自己的手机是个什么毛病?姜嫣知道跟这个人完全讲不通道理,只好依言打开手机,解锁的画面消失之后,立刻出来了一个视频,里面仲明远正脸色难看的高声对着警察大喝,“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我要打电话叫律师!”   姜嫣瞪大眼睛,停下了脚步,吃惊地望向沐野。   沐野向她挑了挑眉,满脸的幸灾乐祸,“我摄影技术还可以吧。”在门口时,他一直躲在后面默默地没说话,看到姜嫣对着仲明远落井下石,他马上跟着使坏,这是他非常擅长的领域,拍摄的片段角度都没的说,不仅把仲明远的脸拍的大得变形,还一点也没拍到两位民警的脸,这还是他随手藏在下面拍的,就光这一点来说,技术确实相当到位。   “我忍不住了。”姜嫣拿着手机原地漂亮地旋转了两圈,兴奋地轻呼一声,快乐的脸庞在霓虹灯下闪闪发光。   荆棘鸟,沐野心里轻轻念了一声她在舞台上的外号,她跳舞的时候最美,比阳光更耀眼。   “要不要……跟更多人分享一下?”沐野脸上露出了标准的露齿笑,姜嫣第一次从他这个野性笑容里感受到了让她觉得愉快的东西,立即轻快地点头,“嗯!” 第257章 舞者4   沐野拿回手机, 打开微信,找到他们最常聊天的那个群,把视频发过去, 关闭对话窗口, 完事,群里有几个好事的大嘴巴,等不到明天,整个a市连卖煎饼的都会知道大名鼎鼎的远达公司董事长因为无证驾驶被拘留,而且态度很嚣张地拒捕。   “这脑残是不是tvb看多了?”沐野看着视频又回味了一遍仲明远的表现, 尤其是他大叫要找律师那段, 嘲笑道, “真当自己是盘菜。”也不看看自己站的是哪块地。   “谢谢。”姜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欠了沐野一个人情。   沐野不在意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谁让你叫我一声哥呢。”   我到底什么时候叫你哥了?姜嫣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真是叫吃人家的嘴软,得找个机会把这个人情还了才好。   两个成年人打瓶酱油都打了半个多小时,姜嫣把酱油交给沐奶奶时, 面对沐奶奶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脸都红了, 从她第一次踏进沐家起, 不知道为什么,沐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想极力撮合她和沐野的态度,完全不管她和沐野两个当事人根本不来电。   “外面夜色很美吧?”沐奶奶拿着酱油,笑眯眯道。   姜嫣低头回避道:“外面挺安全的。”   “好好,叫绵绵和小野快出来吃饭, 我马上就好,”沐奶奶也没有强逼姜嫣,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晚饭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牛腩。”   “谢谢沐奶奶。”姜嫣粲然一笑,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在世上却并不是完全孤独。   真是个好姑娘,什么时候能叫她奶奶,把前头的去掉,沐奶奶看着姜嫣窈窕的背影叹了口气,全家人都看得出来沐野这小子喜欢姜嫣,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也快三十的人了,成天跟个木头似的。   沐野半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长腿悬空架着,跟姜嫣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摸手机,回来发现群里都已经聊了999+,一帮大老爷们,那么能扯淡,没那耐心一条条看,拇指快速地滑动对话框,看到最新的一条。   “沐哥,你终于下定决心把姜嫣抢回来了?恭喜啊。”   下面瞬间又唰唰唰地几条“恭喜沐哥”。   沐野皱起眉头,这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合起来他就看不懂了?   沐野:什么意思?   原本热闹的群里瞬间安静下来,接着就像被投入曼妥思的可乐一样沸腾起来,刷刷刷几条,沐野眼花缭乱地抓哪儿看哪儿,反正说的都是些他不怎么明白的话。   沐野:嗯,仲明远欺负姜嫣,娘家人帮一把,恭喜姜嫣脱离苦海。   手机那头几个发“恭喜”的人恨不得把手机塞嘴里吃了,搞了半天,沐哥还给自己定位是姜嫣的娘家人,在他们眼里,沐野很可能是全世界最糊涂的男人,几乎每一个认识沐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姜嫣,可偏偏他本人就是不知道。   姜嫣还在舞蹈学院没毕业的时候,面试舞团的时候被导师暗示潜规则,她虽然委屈但好在没什么实际的损失,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也只好揭过,被沐野知道了,赶到那个导师的家里,把那个禽兽老师的下巴给卸了,被那禽兽老师的老婆买菜回来撞见,敲破了脑袋,额头还留了个刀疤。   众人都认为这沐野都为姜嫣破相了,那应该是很喜欢了,面对来探病众人的起哄,沐野不以为然道:“这叫伸张正义,见义勇为。”对着一群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的大老爷们,沐野咧嘴一笑,“你们要是谁被性骚扰,哥也替你们出头。”   这事姜嫣当然是一无所知,沐野不让说,他说老师教他做好事不留名,小红花他自己采一朵乐乐就得了,不用别人表扬。   而且沐野这个圈内公认的粗人,独爱芭蕾,准确的说是独爱姜嫣的芭蕾,不管多远不管时间有多么紧张,只要是姜嫣的演出,沐野一定会去,有人借这个事想捅破他对姜嫣的心思,结果沐野又是一脸坦然:“她叫我一声哥,演出我当然要支持。”   姜嫣结婚前一天,沐野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跑去了以色列,等众人发现他消失的时候,朋友圈里已经有他在沙漠里骑骆驼的照片了,有人留言:沐哥这是散心呢?沐野一本正经地回复:实地考察,工作需求。   不管是谁怎么暗示,沐野都是完全不知道你们说什么的态度。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沐……”姜嫣站在沐野身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以前叫“沐先生”是因为真的不熟,但今夜的事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些,还那么叫,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嗯?”沐野收起手机,挑了挑眉,“是不是吃饭了?我刚好饿了。”伸了个懒腰起身,抖了抖胳膊,对着姜嫣自然地笑道,“多吃点,你好久没回来了。”   姜嫣怔住,对他说的‘回来’这两个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低下头,轻声道:“嗯。”   饭桌上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沐奶奶骄傲地说道:“今天小芸放假,都是我烧的,我手艺不好,大家就随便吃点。”   沐绵绵马上心领神会地大拍马屁:“天哪,这都是奶奶做的菜,看上去好好吃,奶奶你好厉害,我好有福气呀。”这种浮夸不走心的评价最受沐奶奶喜欢,她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哪里哪里,大家快吃快吃。”   “姥姥,”沐绒绒没先伸筷子,而是噘着嘴道,“洗手间里味道怪怪的,好难闻呀。”就像是她上回打翻了酱油瓶的味道。   “咳咳,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沐奶奶赶紧夹了一块排骨给沐绒绒,“先吃饭先吃饭。”   沐绒绒撇了下嘴唇,粉嘟嘟的圆脸搁在碗檐边,专心地吃饭,她是个很爱吃饭的小孩,一口一口嚼得很透彻仔细,姜嫣坐在她身边,忍不住要看她,真是太招人疼了,让人想捏捏她的脸。   沐野坐在姜嫣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她,见她满脸温柔地看着沐绒绒,时不时地还替沐绒绒擦擦油乎乎的小嘴,心里暗想:姜嫣怎么那么招人疼,仲明远竟然敢欺负她,真是该死。   对面有个土匪盯着,姜嫣简直食不知味,他看她干什么?到时候沐奶奶又会想着撮合他们,她轻轻朝他眨眨眼睛,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沐野能看懂她的意思。   奇迹出现了,沐野竟然真的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地低下了头,再没有看她一眼,姜嫣喜出望外,这家伙居然也有一天能看得懂暗示。   姜嫣朝他眨眼睛干什么?睫毛怎么那么长,像小扇子似的,沐野低着头扒饭,觉得怪害羞的。   吃了饭,沐家是男人收拾洗碗,沐野麻利地收拾碗筷,动作大开大合,看着惊险但愣是一个碗没摔着,姜嫣每次来沐家吃饭都觉得土匪做家务这一幕很神奇,奇异的没有违和感。   “你药喝了吗?”沐野挽起袖子,对着姜嫣随口问道,见姜嫣一头雾水的样子,知道她可能压根没注意,沉默地去厨房洗碗。   姜嫣觉得沐野有点奇奇怪怪的,直到回去看见门口角落的藿香正气水才知道他的意思,这人的想法实在是跟常人太不一样了,谁会想到把这么小瓶的药水放在那么不显眼的地方,直接给她不就好了吗?攥着小瓶子摇头笑了笑,怪咖。   ……   “很抱歉仲先生,我来晚了。”律师小心翼翼地拿着手帕擦汗,幸好他醒得早,差点出大事了。   仲明远在派出所蹲了一晚上,天气炎热,他却穿着西服,在里头汗流浃背,硬撑着一夜没合眼,眼睛都熬红了,脸色冷的掉冰渣,赤红的双眼斜了律师一眼,“你很好。”嗓子因为一夜滴水未进而变得格外沙哑,听上去是怒到了极点的平静。   他的怒气并不是针对眼前这个律师,那是不相干的人,在他的生活中只不过充当了某种工具的角色,谁会因为手电筒没电而对手电筒发火呢?他愤怒的是昨天他的生活里出现了太多意外。   而这些意外都来自于姜嫣。   昨天在沐家门口,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于还坑了他一把,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她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开车,去沐家。”仲明远黑着脸直接把律师当成了司机使唤,这律师忙不迭地替仲明远开车门,装孙子是小,丢饭碗是大。   “嫣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沐绵绵靠在门上,她琢磨姜嫣的事琢磨了一晚上,梦里都在替她出谋划策,天刚亮就跑去骚扰姜嫣,“协议离婚可能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能谈就谈,不能谈就起诉,”姜嫣喝了口水润嗓,“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我是想先回舞团。”   遇人不淑固然很痛苦,但沉溺与其中更不值得,重来一次,如果只是执着于报复仲明远,她的人生还是在围绕着他,那种没有自我、勉强自己的日子,上辈子已经过够了,今世她只为自己而活,仲明远只要从她的生命中干干净净地消失就好。   “分他钱,别跟丫客气。”沐绵绵恶狠狠地说道,虽然姜嫣没告诉她为什么要离婚,只是苦笑说自己看错了人,但她认定一定是仲明远的错,姜嫣的性格属于特别包容的类型,如果不是仲明远犯了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姜嫣是不会这么坚决的要跟他离婚的。   姜嫣看着义愤填膺看上去比自己还生气的沐绵绵,心头又感动又歉疚,绵绵总是这样,对她的事像自己的事一样操心,上前一把抱住沐绵绵,轻声道:“绵绵,谢谢你。”我也要加油啊。   从来没见过姜嫣这么主动,沐绵绵受宠若惊地环抱她,“谢什么呀,我本来也就光动嘴,你这么一谢,那我可得拼尽全力帮你从仲明远身上剥下一层皮。”   “不是这件事,”姜嫣比沐绵绵要矮一些,靠在沐绵绵肩头,真心实意地倾诉道,“是谢谢你跟我做朋友。”   “越说越不靠谱了,”沐绵绵揉了揉她的长发,“就我这狗脾气,也就你受得了,是我该谢你。”   “好了好了,一大早谢来谢去的,咱们都‘老夫老妻’了,差不多得了,”沐绵绵拍了拍她的背,大笑道,“走,去吃早饭,吃饱饭才有力气虐渣男。” 第258章 舞者5   两人有说有笑地刚走出院子, 姜嫣就被迎面扑来的沐绒绒撞个满怀,软乎乎的一团把姜嫣的心都撞化了,一把将她抱起, 柔和地笑着道:“绒绒起的真早, 来叫我们起床的吗?”   “嫣嫣姐姐,”沐绒绒眨巴着大眼睛,张嘴就是一股奶香,“奶奶说外面坏人。”   “有坏人?”沐绵绵抱手奇道,“哪个坏人这么有眼无珠, 会撞到姑奶奶我家来?嫣嫣, 走, 去看看。”   姜嫣点点头,对着沐绒绒道:“绒绒乖,去找奶奶,姐姐出去看看。”   沐野晨跑回来,看到家门口又停了一辆豪车, 守卫正严阵以待地团团围着, 相似的画面让他想到昨天的情况, 大步走上前, 站在车外漫不经心地盯着车窗,伸出食指轻慢地向里头的人勾了勾。   车窗缓缓地摇下,沐野挑了挑眉,“长记性了?”请了个人开车。   “沐先生,”虽然样子有些狼狈, 但仲明远看上去倒还是挺心平气和的,“我来找姜嫣,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你下车。”沐野往后退了一步,向他招了招手。   仲明远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谈妥了,刚下车人还没站稳,眼前突然一阵疾风,脸颊剧痛,直接被沐野一拳打倒在地,仲明远熬了一夜,本来就精神不济,这下结结实实挨了沐野一拳,更是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家务事?”沐野咧嘴一笑,“姜嫣叫我一声哥,我还是有资格插一插手的。”   “哈,”仲明远吸了口气,舔了舔裂开的嘴角,冷笑一声,讥讽道,“据我所知姜嫣是孤儿,你算她哪门子的哥。”   “草你妈!”沐绵绵刚走出来耳朵里就听到这一句,气得扑上去想挠仲明远,被姜嫣一把拉住,“绵绵,别去!”沐绵绵怒道,“你都要跟他离婚了你还护着他?”   姜嫣摇摇头,上前对着还躺在地上的仲明远道:“你来干什么,我想管家应该已经转告我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仲明远爬起身,双眼紧盯着姜嫣,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你倒是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微微往下顺了顺,眼神从他身上挪开,仿佛很不想看到他,“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婚吧,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尽快办好,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法院见。”柔软的双唇里吐出来的话无情的让仲明远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他所喜欢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姜嫣吗?   “为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仲明远终于干涩地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原因。   他装得可真像,姜嫣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嘲讽的神情,眼前的仲明远神情凝重,像是很在乎他们的婚姻似的,他跟那个女明星的孩子现在都快一岁了吧,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问她为什么离婚。   “那重要吗?”姜嫣轻笑一声。   “重要,”仲明远毫不犹豫地回道,“我需要一个理由来知道为什么我认定的妻子突然要离开我。”   认定的妻子?真是无耻至极,姜嫣的手蠢蠢欲动,手指来回弯了几下,终于还是受过的良好教育让她忍住了,“孩子需要爸爸,仲明远你能做个不那么彻底的人渣吗?”   孩子?仲明远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尚在糊涂的时候脸上又挨了沐野一记重拳,直接被揍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天哪!”姜嫣惊呼一声,先前沐野打仲明远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实施过程,只看到了个结果,这下近距离直击这个画面,让她有些受到冲击,沐野的土匪形象她只是隐隐约约从气质上有所感觉,但此刻他脸上冷峻的神情和深沉的有些可怕的眼神让姜嫣都快不认识他了。   沐野上前一步挡在姜嫣面前,像一座高大的山隔绝了仲明远与姜嫣,对着仲明远冷冷地说道:“滚出姜嫣的视线,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该滚的是你,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仲明远挨了毫无还手之力的两拳,怒火高涨,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血性慢慢在他脑海里占了上风,双手也跃跃欲试地想要动手,“姜嫣你说清楚,什么孩子什么爸爸?躲在一个不相干的人后头,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眼看沐野又要动手,姜嫣连忙拉住他,自己上前,面对怒火沸腾的仲明远冷道:“首先,沐野不是不相干的人,我叫他一声哥,还有,听听叶小凡这个名字,你还觉得你真的那么无辜吗?这是沐家的地方,请你快滚,别脏了这里的地。”   “我们走,不用理这个人渣。”姜嫣一手拉住一个,沐家两个土匪就乖乖地跟着她往里走,沐绵绵还不忘回头对着仲明远比中指。   沐野被姜嫣牵着,手脚都有些发软,轻飘飘的,这是姜嫣第一次牵他,第一次主动靠得他那么近,她从来都是躲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而且她说什么?她叫他一声哥……   “姥姥,”沐绵绵小口小口地吸着小米粥,嘟着嘴道,“二舅是不是被坏人打傻了?”   沐奶奶对早上发生的事清楚的很,笑眯眯地看着傻笑的沐野,还有沐野对面没什么表情的姜嫣,这八字总算有了起笔。   沐野派去收拾公寓的人动作很麻利,不过一天的功夫,姜嫣的公寓收拾得十分干净,她总算有了可以安心蹲点的敌后阵地,对着一起来验收的沐野轻声道:“多谢你。”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寓里,姜嫣这个时候才有了重新生活的实感。   望着她因为兴奋而酡红的脸庞,沐野一贯的大嗓门也压低了,“不用谢,谁让你叫我一声哥呢?”   这句话姜嫣几乎每次见到沐野都会听到他说,明示暗示地就是想让姜嫣叫他一声哥,姜嫣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多谢你了,沐二哥。”   “啪!”沐野的脑海中燃起一朵烟花,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一直到漫天绚烂,五彩缤纷,姜嫣……终于认他了?不再把他当成沐绵绵的哥哥,一个外人?   仲明远真的消失在了姜嫣的生活里,姜嫣已经把离婚协议书转交给他的律师,专心忙碌重回舞团的事宜。   从她宣布结婚退出到现在已经三个月,舞团已迅速招募了新的首席,代替她演出安魂曲,舞团首席的位置从来不是只属于一个人,有无数的女孩会为了这个位置挤破头,一百天,什么都变了。   “姜嫣,我当然知道你是最好的,但有些事情我要考虑很多方面。”舞团的负责人无奈地摊了摊手,请神容易送神难,姜嫣再优秀,如果她的回归会影响团体的和谐,那么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姜嫣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演出别的曲目,不是独舞也无所谓,群舞都可以,就当我是新人从头做起。”   “姜嫣,”负责人惊讶地上下打量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对于你这样成名的舞蹈演员,退役好过做配。”在巅峰时期离去可以缔造一个让人遗憾怀念的传奇,但中途回归极有可能让人生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知道,”姜嫣微笑着点头,脸上浮现出倔强的神情,“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我所热爱的这个舞台。”   “燃烧的荆棘鸟”将参演《吉赛尔》来作为复出之秀,却不再作为绝对的女主角,而是群舞中的领舞角色,这一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许多娱乐消息传播的都快。   先前远达公司的董事长仲明远因为一段无证驾驶拒捕视频在网上火了起来,原本群众眼里完美无缺的形象开始崩塌,越是从来没有丑闻的公众人物,一旦有了丑闻,那么他身上的东西就会被越来越发散。   当时就有人爆料,仲明远正面临婚姻危机。   当然,有关的话题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删的干干净净,吃瓜群众愤怒了几天也就过去了,毕竟每天都有新的话题到来。   今天的新话题知名青年芭蕾舞蹈演员姜嫣做配复出,有群众马上指出,姜嫣就是仲明远的新婚太太,新瓜加旧瓜,温故而知新也,立即就有人怀疑上次爆料仲明远婚姻危机的绝对是真的。   复出、做配、富豪、婚姻危机、这些词语连在一起让姜嫣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巨大的关注度,以至于她在舞蹈房排练休息间隙也会受到许多新老成员的侧目。   “姜嫣她为什么会复出呢?都做了豪门太太了,何必还来抢我们的饭碗。”一个群舞演员叹了口气。   聚在一起的群舞演员立刻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认同声,姜嫣太出色了,她是这个领域的天才人物,好不容易盼到她退役,没想到还杀了个回马枪。   原定最有希望做领舞的女孩神神秘秘地招她们围过来,“听说仲明远要跟她离婚。”   “什么?”“真的?”“怎么会?”“怪不得,原来是被甩了”   那些私下里的议论姜嫣知道吗?她知道。   姜嫣不用亲耳去听,也不用去想,大家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一切,但没关系,只要能重回舞台,无论遭受什么非议都值得。   她会在舞台上重新证明自己。   “今天第一排的座位不知道会坐几个人?”演出后台有个女孩突然轻笑道。   几位老团员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都默契地偷笑起来,有新来的女孩不明所以,也从其中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问她们是什么意思?   “原本都会有贵公子包第一排的座位来看他女朋友咯。”   这两天舞团茶余饭后的话题人物都是姜嫣,新成员也立刻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刚笑开,门就被推开了,是姜嫣,神色淡淡,“说完了吗?演出快开始了。”几位女孩收起笑脸,又听姜嫣轻声说道,“第一排的座位越多人越好,希望有更多观众欣赏到你们的演出,加油别出错。”   这话不轻不重却让那些姑娘脸上火辣辣地疼,等姜嫣走后,立即炸了锅的说姜嫣这是“怨妇后遗症”。   灯光暗下之前,演员们都集体在帷幕后面看着观众席祷告,这是她们舞团的传统。   观众席的第一排座位赫然还是空着。   别说那几个群舞的女孩惊得合不拢嘴,连姜嫣都怔住了。   舞台的大门被侍者打开,有人从逆光中走来,纯黑的西服套装包裹着充满雄性荷尔蒙的高大身躯,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来,一直来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解开西服扣子,从容坐下,即便穿得如此正式绅士,也挡不住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野性,尤其是额头上的刀疤,更显得匪气十足。 第259章 舞者6   “这是谁啊?”有人轻声说出了众人的疑问, 打破了沉寂,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明白那位长相英俊又气质狂野的男士又是哪一家的贵公子, 是冲着谁来的?   新首席是个空降的混血美人儿, 粉丝追求者无数,后台经常有人送来鲜花礼物,这次终于来了一个跟以前仲明远排场一样大的追求者。   在众人感慨之时,姜嫣在一旁沉默不语,心头砰砰直跳, 怎么是沐野, 他这样的人, 出现在芭蕾舞演出的观众席上,怎么看怎么都显得很违和,难道真像她们所说的来追求新首席?   “好了好了,准备上台。”身后负责人拍掌催促,演员们也只好赶紧回后台准备。   原本姜嫣以为有沐野在台下她会分心, 但当她一站上舞台, 她就忘记了一切, 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出之中, 她即是那个被未婚夫抛弃的米尔达,在舞台上尽情宣泄自己的痛苦与怨恨。   传说中的荆棘鸟羽毛如同火焰燃烧般鲜艳,一生只鸣唱一次,用它的生命来为它的绝唱献祭,姜嫣在舞台上孤注一掷的美丽常让沐野感到震撼、失神, 她看上去那么柔弱娇小,体内却蕴含着巨大的生命力。   真不愧是他沐野的妹妹嘛,沐野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把站在帷幕后看情况的负责人吓得够呛,笑得这么瘆人,这看起来不像是来捧人,像来寻仇啊。   演出结束,集体零失误非常成功,演员们互相鼓掌称赞,姜嫣更是久违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种找回自我的感觉太棒了,她曾经为了仲明远放弃舞台真是个再错误不过的决定。   “为了庆祝本季第一次演出成功,我们接下来一起出去聚一下吧。”负责人宣布了聚会的好消息,引来姑娘们的集体欢呼。   换下芭蕾舞蹈服装,正值花一般年岁的姑娘们一起走出后台,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撇开了背地里的踩踏妒忌,此刻她们脸上喜悦的笑容是相似的。   “哎,你们看。”一辆纯黑的跑车停靠在剧院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手上拿着一束白色山茶花,靠在车上专注地望着剧院大门。   豪车公子,静待佳人,这么一副几乎每个少女都曾经期待过的美好画面,让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不由停住脚步,屏住呼吸,是哪个幸运的姑娘能得到他的垂青?   沐野直起身慢慢向女孩们走去,他走得越来越近,眼神一瞬不离地紧紧盯着姜嫣,姜嫣身边的女孩们都被他的气势所慑,自觉地往两边躲开,被他那样专注地注视,就连姜嫣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嫣嫣,恭喜你演出成功。”沐野微微一笑,递出手中的鲜花,他笑得很温柔,没了平常侵略性的味道,像个可爱的大男孩。   姜嫣愣在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双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眼睛被沐野温柔的眼神牢牢地牵制住,几乎挪不开双眼。   另一辆名贵的跑车疾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让在场的人侧目,仲明远拿着火红的玫瑰款款走下,一向冷酷的脸上露出温情脉脉的微笑,向着姜嫣大步流星地走来,将花往前一送,柔声道:“姜嫣更喜欢玫瑰,对吗?”   仲明远的突然出现让姜嫣从眼前幻梦似的情景中回到现实,仲明远前所未有的温和态度让姜嫣在莫名其妙的同时更感到一种被轻视的愤怒,他怎么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   “仲明远,”沐野垂下拿花的手臂,对着仲明远冷道,“我说过,让你滚出姜嫣的视线。”   “姜嫣是我太太,”仲明远转过脸对着沐野似笑非笑道,“我记得我也说过,该滚的是你。”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仲明远手中的玫瑰被姜嫣拿走,他脸上神色一松,转过头对着姜嫣道:“姜嫣,其实我……”   “啪!”巨大的玫瑰花束重重地砸在仲明远脸上,将他脸上的眼镜都扇飞,面颊也因为玫瑰花刺被滑出道道血痕,仲明远狼狈地站在原地,片片火红的花瓣飘落,落在他的发间与肩头,更显得凄凉。   “你的无耻真是突破了我的想象,”姜嫣冷道,“你既然非要纠缠不清,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错误判断,仲明远,你看错我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仲明远真当她是泥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还派记者在对面拍,他当她是瞎子还是白痴,拍吧,多拍点你们的金主难看的样子。   “沐野,我们走。”姜嫣挽上沐野的手臂,抱起雪白的山茶花,两人齐齐下了台阶,刚刚姜嫣接过仲明远的花束时,沐野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简直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当那束碍眼的玫瑰花被砸到仲明远脸上的时候,沐野才觉得心里揪着的那口气顺了。   不仅顺,甚至还非常舒服。   沐野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原地的仲明远,哈哈哈,舒服,很舒服。   姜嫣坐在副驾驶,膝盖上放着那束白色山茶花,若有所思,突然对着傻笑的沐野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   “绵绵告诉我的。”沐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她告诉你这个干什么?”姜嫣继续追问道。   沐野顿了一瞬,含糊道:“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说起的。”   姜嫣是个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偏好的人,她不愿意麻烦别人迁就她,沐绵绵常说她愿意包容别人,其实是因为孤儿的身份,她很少期待别人会对她好,就连父母都会抛弃她,还会有谁完全地爱她呢?   “以前我每场演出结束之后都会收到一束山茶花。”从她第一次登台演出,从未间断,姜嫣低头嗅了嗅花,“今天后台没看到那束花,本以为今天没有了。”   这是根本都不给沐野否认的机会,沐野很奇怪,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怎么否认,这有什么好否认的?坦坦荡荡承认啊,“那可不真巧了嘛。”沐野若无其事地说道。   姜嫣狐疑地看着沐野,见他脸色如常,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他这个人平常直来直去的,应该也不会撒谎,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你今天来……”   “你叫我一声哥嘛,复出当然得来捧场。”沐野轻松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离得那么近看她演出,比坐在角落里看更清楚也更耀眼,几乎都要灼伤他的双眼。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姜嫣失笑,心里有些暖暖的,轻声道:“谢谢你,沐二哥,以后就不用那么破费了。”   沐野没应声,仲明远能给她撑得起的排场,他做哥的,当然也撑得起。   剧院门口的姑娘们看着与沐野离开的姜嫣,又看看原地站着不动的仲明远,谁也不敢出声。   仲明远慢慢地伸手拨下头上的花瓣,轻笑了一声,让看着的姑娘们心里咯噔一下,这笑得怪吓人的。   看也没看众人一眼,仲明远径直上了跑车扬长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那些姑娘们才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当事人不在,说起来也没了顾忌。   “怎么那么恐怖。”“就是就是,另外那个男的谁啊,没见过”“你们看着是不是好像姜嫣甩的仲明远啊?”“这是攀上更厉害的了啊。”   仲明远开着车,心里憋着一股邪火,自从那天姜嫣提起“叶小凡”那个名字之后,他当时是一头雾水,后来回去一查,看到那张清纯的小脸,才想起来那是他认识姜嫣之前睡过一回的女明星。   那根本就是个意外,她喝醉了敲错房间的门,他误以为是来投怀送抱的,看她长得也确实不错,就上了手,一觉醒来就管他要钱,给了一百万了事,原本以为是钱货两讫的一锤子买卖,没想到她竟然瞒着他偷偷怀了个孩子,还生了下来。   怪不得姜嫣会说“孩子需要爸爸”。   仲明远愤怒地一捶方向盘,他简直无法理解姜嫣,这件事他自认也是一个受害者,就算他做错了,错的也应该很有限,姜嫣就这样一刀切地要跟他离婚,他绝对不能接受!   一个是顶尖的芭蕾舞蹈演员,拥有完美的容貌和性情,他认认真真追了一年娶回来的太太,一个是专演烂剧还投身潜规则的三流女明星,不过一夜情的对象,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唯一麻烦的,就只有那个孩子。   仲明远咬牙,他会跟姜嫣解释清楚,姜嫣本性宽容善良,会原谅他之前人生的那一次小小失误,她现在只是还不知道事实,误以为他欺骗了她,他会说清楚的,这婚他绝对不离!   脚下猛踩油门,仲明远面无表情地往那个小明星住的公寓开去,既然姜嫣不愿意听他解释,那就请那个女人来把事情说清楚。   “我到了,”姜嫣微微弯了弯腰,长发从她单薄的肩头滑落,看上去越显娇柔,向沐野柔声道,“今天多谢你。”   沐野沉默地望着她,一直等她下车将要关车门时,突然下车,走到姜嫣的面前,认真道:“是我,一直送山茶花的人就是我。” 第260章 舞蹈7   姜嫣抱着那束花, 双手握紧,静静地望着沐野,温柔而专注, 既不鼓励也不期待, 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沐野从容的神情。   “我……”沐野的掌心张开又蜷起,最终他坦然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不该对你撒谎。”   “谢谢,”姜嫣笑了笑,捧起那束山茶花, 微微举高向他示意, “谢谢你的花和诚实。”   他说了实话, 承认了送花的人就是他,可他还觉得不够,沐野望着姜嫣翩然离去的身影,右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胸口,他还没承认的, 到底是什么呢?   “叮咚叮咚。”   公寓的门铃被按响, 姜嫣撩动湿发,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仲明远和他身边的女人, 叶小凡,哈,姜嫣低头无声地嘲笑了一声,她到底是有多好欺负,才能让仲明远堂而皇之地带着女人打上门来。   一把拉开公寓大门, 姜嫣原本恶毒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吐出,在看到叶小凡牵着的那个小男孩时戛然而止。   “姜嫣,我有话想跟你说。”仲明远上前一步,神色诚恳,不复先前的骄傲冷漠,他看上去像个真实的陷入困境的丈夫。   “跟我说话还需要带上啦啦队吗?”姜嫣嘴角弯起,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过于恶毒的脸色,吓坏了小孩子。   “姜小姐,”叶小凡牵着孩子怯怯地说道,“其实是我有话跟你说。”   ……   “说吧。”姜嫣带着叶小凡来到阳台,让叶小凡能隔着阳台玻璃看到孩子。   叶小凡虽然是个明星,但她在圈内是最底层的存在,她不适应那个圈子的规则,唯一横下心出卖自己的那一次,不但赔上了自己的童真还有了个孩子,面对姜嫣,她能清楚地看到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姜嫣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她就是那只丑小鸭。   “姜小姐,真的很对不起,”叶小凡猛地九十度鞠躬,哽咽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和仲先生只是一次意外,仲先生是无辜的。”   “抬头,”姜嫣冷冷地说道,“你的孩子在看着你。”   叶小凡咬牙,仍然坚持着卑微的姿态,“请姜小姐原谅我。”   “我原谅你。”   姜嫣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说道。   叶小凡惊喜地抬头,在接触到姜嫣冰冷的眼神时,又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你不该带孩子来,”姜嫣望向阳台上插好的白色山茶花,悠悠地说道,“他是无辜的,你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让他以一个尴尬的身份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卑躬屈膝,真是残忍啊,你以为他才一岁,就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可以任意摆布他,甚至把他当成一个谈判的筹码,叶小凡,你错了。”   “我、他、只是……因为他看不到我……会哭……才带上他。”叶小凡结结巴巴地说道,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垂下。   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母亲的孩子,在看到妈妈流泪的一瞬间,立即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仲明远皱眉,抱着的双手终于在孩子尖锐的哭声中展开双臂,也许是父子天性,孩子几乎是立刻扑向了仲明远怀里,拽着仲明远的衣领,指着阳台外哭道:“妈妈,妈妈……”   多么让人心碎的画面,姜嫣觉得此刻的自己才像一个拆散他人家庭的恶毒女人,真是滑稽,她对着默默流泪的叶小凡轻声道:“他在叫你,快去抱抱他。”   “宝宝!”叶小凡再也忍不住,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冲到客厅从仲明远怀里抢过孩子,哭着说道,“仲先生,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可以放过我们母子了吗?”   “闭嘴。”仲明远看着叶小凡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突然一抽。   姜嫣从背后慢慢关上阳台的门,对着仲明远微笑道:“让他们走,我们单独谈谈。”   得到仲明远的默许之后,叶小凡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跑,偌大的公寓里终于只剩下姜嫣与仲明远,面对面对峙着。   “仲明远,你还想说什么?”姜嫣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是仲明远看不懂的平静。   仲明远有点捉摸不清那个女人到底跟姜嫣说了什么,清了清嗓子,自己又解释了一遍,“……总之那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姜嫣点点头,“ok,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意外?”   仲明远只想着要挽回姜嫣,倒还没想清楚怎么解决眼前这个问题,但姜嫣既然愿意探讨如何解决问题,这总是一个良好的信号,“我想,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我的,我不能不认,我希望你能接受他,我知道你是个很大度宽容的人。”   “我原谅她了,”姜嫣打断了仲明远的话,“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跟个男人上了床有了孩子,这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姜嫣伸了伸手,对着仲明远做了一个拉开距离的姿势,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其实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是主要在于我……”   仲明远的神色随着姜嫣的话语不断转变,他从姜嫣的口中感受到了不可名状的轻视,对他的轻视,直到姜嫣说出问题在她时,他不但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将要重新认识姜嫣的感觉。   “都是因为我瞎,才会嫁给你,”姜嫣微笑着从两片薄薄的双唇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滚”。   仲明远几乎是落荒而逃,那屋子里的姜嫣太陌生了,绝情冷酷到让他无法接受,他的生活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一团糟,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   “仲先生,”叶小凡抱着孩子站在仲明远的车边,她的脸颊红红的,显然是因为哭过,愈加显得楚楚可怜,“对不起,求你送我们回家,我不能让宝宝在媒体面前曝光。”她的声音颤抖,圆润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满眼的哀求。   “上车。”仲明远冷冷地说道,叶小凡连忙千恩万谢地上车。   仲明远对她快速爬上车的动作嗤之以鼻,“你没有自尊心吗?”   “那种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叶小凡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哼唱着婉转的童谣哄他睡觉,“我只想照顾好宝宝。”   仲明远透过后视镜观察叶小凡,见她神色爱怜地抱着孩子轻晃,如同少女般的脸上有着让人迷惑的矛盾柔情,他心头又不合时宜地一跳,冷冷地说道:“你左手边有毯子。”   不过一次群舞角色的复出,就让姜嫣获得广大的关注,她是天生的舞蹈演员,在舞台上无论出演什么角色,她都能牢牢吸引观众的目光。   与之前出演独舞角色不同,姜嫣现在觉得除了演主角,演出其他角色也让她获得更多的体会感悟,在舞蹈上又有了新的收获。   这次她挑战的是双人舞。   与她搭档的是刚十九岁横空出世的天才舞蹈男演员——郁守。   天才与天才的合作让无数观众兴奋期待,然而两人的排练却并不顺利。   出演恋人的男女双方对彼此都极度不感冒,技巧无可挑剔,气氛毫无感情。   “你们两个简直就像是机器人在舞蹈!”负责人气得大吼,对着郁守怒吼道,“我拜托你,你面对的是你苦恋的情人,你为了舔她的脚趾可以付出一切你懂吗?!你爱她,疯狂的!”郁守作了个无辜的表情,负责人又将枪口转到姜嫣身上,“姜嫣,郁守年纪还小,我假设他是个废物,现在还是处男,不懂什么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爱,你呢?你结过婚了,该懂什么是爱一个人,我不管你离不离婚,我要的是那种爱的感觉,感觉!”   负责人将两人炮轰了一顿,摔门而出,震耳欲聋,“你们自己想,想不出来就找个地方上床交流感情!”   “哇哦,”郁守摊了摊手,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他的眼睛真厉害,连我是处男都看得出来。”   姜嫣没有他那么玩世不恭的轻松态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墙角,郁守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哈尼,就算真的要上床,在这儿也不太好吧。”   “你讨厌我?”姜嫣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郁守年轻精致的脸上是夸张的吃惊表情,“当然不。”   “那么,”姜嫣微微低头靠近郁守,直到她的唇畔离郁守的鼻尖只有一张纸的距离“试着迷恋我。”   姜嫣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郁守,除了排练之外,吃饭休息,都不让郁守离开她半步,甚至当郁守跟别人搭话时,都被姜嫣掐住下巴掰回来,“你现在只能看着我。”   高贵美丽的女人强势地掐着精致少年的下巴,高傲的如同少年的主人,这杂志上的一幕让众人又开始议论起仲明远与姜嫣的婚姻状况,“各玩各”这种说法悄然流行起来。   “哈哈哈,嫣嫣,说实话我觉得那个小男孩不错,”沐绵绵拿着手机笑得在床上打滚,“看上去听话又‘能干’,可以考虑一下啊。”   电话那头传来姜嫣无奈的指责声还有询问。   “知道知道,正事绝对不会耽误,包准打仲明远一个措手不及,”沐绵绵咯咯地笑了两声,又插科打诨道,“我真的觉得挺不错呀,年龄小不是问题,那个地方不小就行,哈哈哈……嗝”沐绵绵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立正站好,“二哥。”   沐野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盯得沐绵绵差点发抖,良久,他才慢慢开口道:“沐绵绵,你敢带坏姜嫣,我打断你的腿。” 第261章 舞者8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女人艳丽的脸庞, 双眼写满炽热而又隐晦的爱恋,你是上帝从我身上取下的一截肋骨,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让我深深地为你着迷, 我的爱, 我的梦,只要你肯多看我一眼,我就会为之欣喜地发狂。   “二哥……”沐绵绵抖了抖胳膊,“我们这样偷看他们排练,不太好吧?”这舞蹈室的空调也打的太低了, 怎么那么冷。   舞蹈室的俩人排练得很投入, 沐野双手插袋, 静静地看着他们,因为是日常排练,姜嫣甚至没有化妆,雪白的脸孔上飘荡着两片红晕,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 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蜿蜒, 沐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文绉绉的词汇, 出水芙蓉。   她跳得真好, 与她一起跳舞的少年也十分出色,两人之间眼神胶着,暗流涌动,任谁看,都是苦恋的情侣。   姜嫣喘着气收尾, 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对着郁守点点头,“相信kiki不会再觉得我们是机器人。”   甩了甩汗湿的长发,郁守伸手将前额的碎发潇洒地撩开,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笑得时候也会露出八颗牙齿,可与沐野的侵略性不同,他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可爱开朗,“后遗症是我迷恋上姐姐了,这可怎么办呢?”即使说着类似挑逗的话语,也只会让姜嫣觉得像是小孩子的玩笑。   “姐姐,”郁守抬起下巴,对着门口点了点,“那是你朋友?”   姜嫣回头,沐绵绵点着脚尖向她挥手,还有沐绵绵身旁面无表情的沐野。   肩膀被郁守搂住,郁守低头靠近姜嫣,轻声道:“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好可怕,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你是?”姜嫣抬头,狐疑地看向他。   郁守立刻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不是哦,但长得这么可爱,经常会受到这样的困扰。”   “放心,他也不是。”姜嫣弹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替兄妹两人开门,“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沐野双眼沉沉地望着姜嫣一言不发,沐绵绵只好替他打圆场,“我们路过,顺便就来看看。”总不能说她哥担心姜嫣真的听她的话,把小男孩给吃了。   “要一起吃午饭吗?”姜嫣微笑道,郁守跟在后头又伸手搭上姜嫣的肩头,“一起啊。”面对沐野像要吃人的犀利眼神,依旧笑眯眯地向他挥了挥手,“嗨,帅哥你好。”   工作室的一楼餐厅,姜嫣和沐绵绵一起坐着,两个男人去取餐。   “哎,嫣嫣,”沐绵绵神神秘秘地招过姜嫣,姜嫣压低了头听她说话,“这小男孩长得比照片上还好看啊,那小蛮腰,看着够劲。”   “沐绵绵,他才十九岁。”姜嫣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沐绵绵撇了撇嘴,吸着柠檬水,眼睛盯着郁守的背影狂吃冰激凌,嘴上还嘟囔着:“你看看那腰,那大腿,啧啧,绞肉机啊,那要是上了床,能把人弄死。”   “我真是受够你了,”姜嫣失笑,对沐绵绵这样食肉的习性见怪不怪,“你喜欢就去追。”   “喜欢倒还谈不上,”沐绵绵挑了挑眉,向往回走的郁守抛了个媚眼,轻声调笑道,“想睡倒是真的……这边!谢啦。”   郁守优雅地将手上的托盘放下,“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沐野默默地也把托盘放下。   “姐姐,你要选哪一份?”郁守笑眯眯地指着桌上截然不同的两份餐点,对着姜嫣说道。   一份是姜嫣非常熟悉的餐点,她这两天跟郁守几乎形影不离,郁守当然按照与她一起用餐时点的来点,另一份沐野点的,很神奇地凑齐了所有姜嫣最喜欢吃的食物,姜嫣笑了一下,对沐绵绵道:“绵绵,你想吃哪份?”   沐绵绵偷偷瞟了沐野一眼,双手直接拉过郁守点的那份,两边嘴角勾起一样大小的弧度,对着郁守眨眨眼,“当然吃帅哥点的啦。”   “哈哈,”郁守爽朗地笑了笑,“我没这位帅哥帅啦。”   “他是我哥嘛,看腻了。”沐绵绵耸了耸肩,不客气地先吃了起来。   强度巨大的排练会消耗许多体力,姜嫣总是点最适合补充体力的餐点来为下午的排练做准备,像这样,吃着每一样都合自己心意的午餐其实很少。   餐桌上四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沐绵绵与郁守不知什么时候火热地聊了起来,而姜嫣与沐野都在沉默地吃着饭,一张餐桌上,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沐野平常也不算话少的人,甚至在姜嫣心里,这个人很话痨,经常喜欢没话找话,抬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从容不迫地低下头,姜嫣轻声道:“你们吃吧,我有点事要跟kiki谈,先走一步。”   “拜拜。”郁守毫无留恋地挥了挥手,继续跟沐绵绵热情如火地聊天。   至于沐绵绵,完全沉迷美色,双眼放光,对着郁守垂涎三尺,什么也顾不上了。   沐野放下刀叉,姜嫣匆匆离去的背影让他看出了点落荒而逃的味道,推开凳子起身,沐野对着沐绵绵和郁守弯了弯腰,彬彬有礼道:“失陪。”   沐绵绵莫名其妙地看着沐野把她甩下,夸张地摊手摇头,“他搞什么鬼,大姨夫来了?”沐野不在的时候,她什么都敢说。   “你哥哥很喜欢姜嫣姐姐啊,”郁守喝了口水,纯净的眼珠子露出狡黠的笑意,“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杀了我。”   “啊哈哈哈,”沐绵绵笑着在鼻尖甩手,捂着肚子道,“你别逗了,我哥跟嫣嫣?根本不可能,我哥他喜欢……”沐绵绵的笑意渐渐僵住,她哥到底喜欢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结果,沐绵绵粗暴地挥了挥手,“总之,我哥跟嫣嫣绝对不可能。”画风根本不搭啊,虽然她很厌恶仲明远那个禽兽,但也承认得像仲明远这么人模狗样的才跟姜嫣看起来是一国的。   她二哥,那个土匪头子,根本不可能嘛。   一辆熟悉的跑车停在姜嫣身边,沐野摇下车窗,盯着姜嫣没开口,姜嫣歪了歪头,长发倾泻,微风吹拂,卷起她的发丝,飘散在她深邃的眉眼间,更添妩媚。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着,还是沐野先低头,“上车。”   “去哪?”   “送你回家。”   很显然,沐野发现她并不是要跟kiki谈什么事了,只是找个借口离开,所以开着车沿路来找她,他对她的了解程度远远超出姜嫣的预期。   知道她最爱的花,最爱吃的食物,还会知道些什么?   姜嫣仔细想了想,权衡利弊,还是上了车,沐野这个土匪脾气,不顺着他的意思,说不定要在大街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见她上了车,沐野一直焦躁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抚。   只是姜嫣的沉默很快又让他感到了莫名的焦躁,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又跟他无话可说了吗?分明叫过他沐二哥了,关系也变亲近了才对,怎么感觉现在反而越来越疏远。   沐野眉头紧皱,几次想张嘴,瞥见姜嫣冷若冰霜的脸孔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到了,谢谢。”车到楼下时,姜嫣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想推车门下车,才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沐野沉默地坐在车里,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身上那股侵略性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让姜嫣有些喘不过气,“我到了,我要下车。”   “姜嫣,”沐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声道,“我很奇怪。”   姜嫣手拉着车门没有说话。   沐野想把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沉郁跟姜嫣说清楚,但他就是没办法用简单的语言来表达他内心复杂的根本梳理不清的情绪,双唇像被黏住似的怎么也张不开,最后只能愤怒地攥紧方向盘,脸色通红,无话可说。   “你……”姜嫣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也跟着急躁起来,“让我下车。”   “不行,”沐野虽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但行动先于语言,本能地抓住姜嫣的手,“你不能走。”   “那你想怎么样?”姜嫣被气笑了,她没有沐野的榆木脑袋,心里隐约知道沐野要说些什么,但他迟迟没有反应,她以为他还是说不出口,但是又不让她下车,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沐野抓着姜嫣柔滑细腻的掌心,心头狂跳之后,有些东西越来越清晰,“我就是不想你走,想你跟我在一起,”他抬头紧盯着姜嫣,迷茫的双眼越来越亮,“一直在一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姜嫣紧张地想收回手,却被沐野一个使力抱入怀中,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低沉的嗓音,“姜嫣,我应该是喜欢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虽然姜嫣先前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与设想到底是不同,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平静微笑着拒绝,但事实是,她浑身发颤,心跳不比沐野慢上多少,双手本能地推拒他的胸膛,拒绝危险的心动。   沐野紧紧地抱着她,轻嗅她身上的幽香,流连地在她耳边沙哑道:“我没有胡说,你别动,我都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二舅觉醒之后,也是食肉动物   臭流氓x小仙女→_→   别惦记郁守宝宝了,他是个不重感情的play boy 第262章 舞者9   “放开, ”姜嫣咬了咬牙,双手卡住沐野紧实的胸膛,“你再这样, 我要生气了。”   用力嗅了一记姜嫣颈边的香气, 沐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领口因为姜嫣的推拒又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沐野虽然尽力装作文明人的模样,但双眼紧迫地盯着脸色潮红的姜嫣, 脸上抱歉的神情也显得装模作样, “对不起, 我太冲动了。”   “开车门,”姜嫣窘迫地拉住车门,不再去看沐野野兽一般的眼神,“我要下车。”   “我喜欢你,”沐野哑着嗓子, 单手撑头, 双眼紧盯着姜嫣缩紧的背部, 优雅的曲线微微颤抖, 是生气还是害羞?“是认真的,不骗你。”   “我知道了,”姜嫣头也不回地紧张道,“可以让我下车了吗?”背后环来一双大手,沐野那家伙又恬不知耻地靠近她的耳畔, 他身上特别的味道萦绕在姜嫣周围,“别躲着我。”大手抓住她的手,替她拉开车门。   姜嫣毫不犹豫地跳下车,一直跑到自己的公寓,用力关上门之后,才靠在门边轻呼了一口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沐野这个人,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本能地想闪躲开这个男人。   包里的手机嗡了一声,姜嫣失魂落魄地拿起手机,是沐野发来的微信: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开始。   流氓,姜嫣忍不住无声地骂了句脏话,骗鬼呢,明明第一次见她时就流露出厌恶不喜的神情,他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不记得了?   那时候在夏令营姜嫣与沐绵绵成为了好朋友,沐绵绵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她从来没有过交朋友的经历,第一次交朋友就是沐绵绵这种非一般的人物,被热情如火的沐绵绵缠上,毫无招架之力就被拉到了沐家。   那时候沐家大姐还没结婚,沐家的上门女婿还是男朋友的身份,正在上门拜访,沐绵绵神经大条,完全没觉得场面有多尴尬,牵着姜嫣的手跟大姐哈哈大笑着讲述与姜嫣在夏令营的趣事。   沐家大姐也是一模一样的粗神经,在饭桌上笑得把碗筷都拍得飞起,被无奈的男朋友扶住才没有摔倒,姜嫣坐在沐绵绵身旁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沐绵绵,”彼时还在高中的沐野已经长得人高马大,比同龄人要看上去英俊成熟得多,满脸都是不高兴,“你带同学来家里,都不提前打声招呼?赶紧吃了饭出去。”全程都没有正眼看姜嫣一下。   沐绵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这个实心木头二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委婉,吐了吐舌头,匆匆扒了两口饭,拉上姜嫣就跑。   虽然被厌恶地驱赶了,姜嫣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沐野短短的头发一眼,沐野像是野兽一样,感应到她的视线之后,立即也回头,犀利的眼神抓住姜嫣,把姜嫣吓了一大跳。   这么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姜嫣过了这么多年还没忘,现在沐野竟然有脸说对她一见钟情?   手机里又是传来接连几下嗡声,姜嫣绷着脸重新把视线移动到屏幕上,是沐绵绵的电话。   “喂,绵……”   “嫣嫣!”沐绵绵在电话里撕扯着嗓子大喊,“我二哥那个禽兽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姜嫣心下一慌,强作镇定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快去看看我哥朋友圈,他疯了!”沐绵绵在电话那头抓狂地大吼几声,姜嫣还隐约听到了郁守幸灾乐祸的笑声,颤抖着打开朋友圈,沐野原本的风景头像换成了一个手捧爱心的漫画小人,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大喇喇地写着:我喜欢姜嫣。   几个姜嫣与沐野的共同好友在下面整齐的回复:哦。   大家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好吗?   疯子,姜嫣攥紧手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她现在还是已婚状态,沐野真的是一点都不顾忌,他怎么能疯成这样?   ……   “仲先生,事情有点眉目了,”私家侦探把照片摊在仲明远面前,“我认为令夫人之所以坚决要求离婚,是因为她出轨了。”   照片上是沐野与姜嫣在车上相拥的一幕,拍摄的距离应该很远,所以拍得不是很清楚,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场在模糊的画面中仍然刺激着仲明远的眼球,先前姜嫣跟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仲明远姑且可以认为只是工作伙伴,但沐野强势的姿态,他同为男人,很明白其中所蕴含的意味。   在姜嫣屡次毫不留情的打击之后,仲明远终于接受姜嫣确实想离婚的现实,但他始终不认为姜嫣会因为他们认识之前他所犯的一个错误,就会想跟他离婚这么绝,所以他派了私家侦探盯着姜嫣,想看看她生活中有什么新的因素出现会让她变得那么快。   可仲明远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因素会是他一直忽略的沐野,他离开的短短一个月,姜嫣就变心了,怪不得沐野几次三番地针对他,原来如此,他一直觉得沐野和姜嫣之间的气场不和,所以没往那方面去想。   仲明远赶走了私人侦探,直接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张律师,你现在到我的办公室来,”挂断电话之后,唤来秘书,“财务部的人,全部叫过来。”   一下午的会议之后,财务部和法务部紧锣密鼓地加班加点忙碌起来,准备为远达的掌权者打好这一场离婚大战。   “仲先生,你回来了。”叶小凡拿着拖鞋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等待,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绵羊。   仲明远点点头,叶小凡连忙蹲下身替他换鞋,她现在是他的女仆,如果不好好讨他的欢心,他就有可能把孩子抢走。   这小明星拼死也要守住孩子,仲明远看她哭得可怜,起了恻隐之心,而且孩子还小,暂时还离不开母亲,就把母子两人都接回了仲家,但他心里总有一口气,厌恶她破坏了他的婚姻,所以处处为难她,不过他今天知道了,破坏他婚姻的根本不是她。   “不用了。”仲明远挪开脚,蹲下身自己换好拖鞋,拉起叶小凡,叶小凡在怔忪之间一个没站稳,倒在仲明远的怀里,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着仲明远的手臂,她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赶紧脱手往后倒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胸前,满脸通红。   仲明远轻笑一声,“你孩子都替我生过了,还害羞?”   “仲、仲先生,”叶小凡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过来,”仲明远勾了勾手指,叶小凡晃晃悠悠地爬起身,小小的往前挪了一步,被仲明远一把拉回怀中,冷冷地说道,“不是故意什么,勾引我?”   看着叶小凡红得快要爆炸的小脸,仲明远的心情奇异地放松下来,这几天紧绷在他心头的问题快要解决,心情也比之前放松,倒是有兴致逗一逗这个小女人,那一夜的记忆虽然是在一年以前,但那晚的激情与欢愉确实让仲明远难忘。   ……   “姜小姐,”张律师带着四位助手,手上夹着文件把姜嫣堵在舞蹈室的门口,“我今天来代表仲先生和您来谈谈离婚事宜。”   “可以,”姜嫣点头,没有去看周围侧目的人群,从容地伸手道,“一楼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里谈。”   早上的咖啡厅人不多,姜嫣也无所谓人看,找了个圆桌坐下,当着几个律师的面打开手机的录音键,双手抱臂,眉眼冷淡道:“说吧。”   张律师心里暗道姜嫣不好惹,清了清嗓子,把法务部和财务部讨论了一天的成果告知姜嫣。   “仲明远让你们这么做的?”姜嫣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他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更无耻。”   把公司的账面做成负债,离婚只能分给她十万,依照他这边的说法,这已经是人道主义的做法,否则她应当一同负责公司的债务。   张律师尴尬地笑了笑,他是做这行的,姜嫣看上去也不蠢,大家心知肚明仲明远确实是摆了姜嫣一道,可姜嫣也没辙,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仲明远背后有强大的智囊团后盾,姜嫣区区一个舞蹈演员,根本不是仲明远的对手。   姜嫣点点头,“我同意,协议书带了吗?我现在就签。”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张律师喜出望外,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硬仗,没想到战争的号角才刚吹响,对方就已经投降了,这省下他多少精力啊!   “真是太感谢您了!”张律师也是拿钱办事,对仲家夫妇谁也没有主观偏好,对着姜嫣恭敬地道谢,立即掏出文件钢笔,生怕姜嫣反悔。   姜嫣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拿起笔利落地签了字,连上面的条款都没有多看一眼,签完字之后对着张律师轻声道:“这单我已经买了,喝完咖啡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她如此有风度,又美丽出众,让张律师都不禁为她着迷,同情道:“姜小姐,我会带同仁支持您的演出。”   “多谢了,”姜嫣起身粲然一笑,满面春风毫无悲色,“接下来的‘演出’会非常精彩,敬请期待。” 第263章 舞者10   “什么, 你就这样签字了?”沐绵绵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对那个贱人也太仁慈了!”   姜嫣不慌不忙地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果汁递给沐绵绵, “降降火气。”   “降不了, 来瓶酒还差不多。”沐绵绵没好气地打开,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大半瓶。   “还记得上次我让你替我查的事吗?”姜嫣靠在冰箱旁,脸上笑容温柔,向着沐绵绵眨眨眼,眼底流露出隐约的跃跃欲试。   沐绵绵放下果汁, 瞪大双眼, “我查了啊, 但是你都签字离婚了,还有什么用?”   “为了庆祝我恢复单身,我们真的出去喝一杯?”姜嫣没答,挽上一头雾水的沐绵绵,拎起包出门, 直接打车往酒吧去。   “干嘛不让我开车啊?”沐绵绵不满地嘟囔着, 她总觉得姜嫣变了好多, 像这样主动提出去酒吧喝一杯可是头一回, 乖乖女迟到的叛逆期来了?   姜嫣默默地挽住她的手,轻声道:“要喝酒,开车不方便。”   “找代驾不就得了,”沐绵绵撇了撇嘴,揉了一把姜嫣的长发, “瞎操心。”   虽然到了酒吧,姜嫣还是要了个包厢,让忐忑不安的沐绵绵松了口气,这样才像姜嫣嘛,要是姜嫣真的在舞池里跟人跳贴面舞,她会吓得心脏病发。   “嫣嫣,”沐绵绵大着舌头,抱着姜嫣的腰摇晃,“你、你千万别跟我哥好,他、他……有……病……”   姜嫣面色酡红,霞飞满面,双眼迷离,半躺在沙发上,她喝的没沐绵绵醉,但也浑身飘飘然起来,“我不跟他好。”   “好好,”沐绵绵软软地鼓了鼓掌,靠在姜嫣腰上,嘟囔着,“我想找郁守,我想找小帅哥跟我睡觉,”边说边掏出手机,迷迷糊糊地点到微信置顶聊天,“喂……郁守,你快来接我,嘿嘿嘿。”   郁守很快就回复了:姐姐在哪?   “里面确实是我的朋友。”郁守掏出手机,调出聊天记录给包厢外的服务生查看,这家店出了名的安全系数高,轻易不会放人进客人的包厢,在确认过了郁守的身份之后,才放郁守进房间。   郁守一推开门就哑然失笑,沐绵绵头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其余部位都贴在地上,来回地扭动晃荡,嘴里嚷嚷着:“我要淹死了,我要淹死了。”   “噗。”郁守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上前拉起沐绵绵,沐绵绵软成一滩水地靠在郁守肩头,双眼圆睁,认真地分辨眼前人的侧脸,认出是郁守之后,惊喜地在他脸上“啾啾”亲了两口,“哇,你来了,我们上床吧。”   “绵绵姐姐,”郁守托起她,轻笑道,“你这么热情,我会忍不住哦。”   “忍不住就别忍了。”沐绵绵一下子精神起来,双腿缠上郁守的腰际,手也不安分地往郁守的t恤领口扯,郁守险险地托住她的翘臀,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得可爱真是让人烦恼。”   身上的人对着自己上下其手,郁守还要分心去观察姜嫣的状况,发现她看上去比沐绵绵酒品好多了,靠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郁守把沐绵绵往上一托,刚想靠近,沐绵绵口袋里的手机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郁守被她惊世骇俗的唢呐铃声吓了一跳,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二哥,郁守看了一眼乖乖睡着的姜嫣,露出一个坏笑,随手划开接听键,“喂。”   沐野愣了一瞬,复又严肃道:“你是谁?”   “我是郁守,我们在舞蹈室见过,”郁守爽朗地笑道,“绵绵姐喝醉了,让我来接她。”   又喝醉了,沐野皱着眉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地址发我,我来接她。”   “绵绵姐点名要让我来接,”郁守把手机放在沐绵绵耳边,轻声道,“绵绵姐,沐二哥要来接你。”   “不行不行,”沐绵绵立刻挣扎起来,“我不要二哥来接,嫣嫣,嫣嫣……”   “嫣嫣?”沐野停下脚步,紧张道,“姜嫣也在?”   郁守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大声道:“沐二哥,绵绵姐姐我接走了,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把电话一挂,笑得前俯后仰,趴在他身上的沐绵绵也跟着甩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他挂了电话之后,沐绵绵的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郁守把手机静音,塞回沐绵绵的口袋里,利落地扛上她走人,对着包厢外看守的服务生嘱咐道:“如果有一个额头上有刀疤的姓沐的男人来,就让他进去。”   “好的。”服务生双手背后,点头站好。   郁守带着沐绵绵上了车,沐绵绵还在嘟嘟囔囔地唠叨着:“嫣嫣,二哥,不行……”   沐二哥,你看,连你亲妹妹都不看好你,看来我对你算是不错的了,郁守轻轻按着沐绵绵的太阳穴,坏笑着想,行不行就看缘分了,别怪我。   望着手里再也没有回应的电话,沐野咬牙上车,重新拨出电话,“是我,把酒吧门口的摄像头调出来查,看看沐绵绵和姜嫣去了哪一家。”   电话那头的人被搞糊涂了,“沐哥,哪个酒吧?我没太明白意思。”   “所有!”沐野怒吼道,“赶紧查!”他只要一想到姜嫣正醉醺醺地在某家酒吧里,暴露在一群午夜群狼的眼中,他就头皮发麻,紧张得快要爆炸。   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两个酒吧先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沐野心里越来越担心,终于在他去往第三家酒吧时,接到了电话,“沐哥,查到了,在城东的白果。”   沐野挂了电话,立即调头往白果飞驰,跑车刺耳的引擎声在街上飘过,引来街头路人的口哨欢呼。   “沐先生,就是这一间。”沐野直接找了店长,让店长带人,包厢门口站着的服务生盯着沐野额头的刀疤打了个寒颤,这就是那个漂亮男孩说的沐姓刀疤男,看上去也太恐怖了,黑社会吗?   推开包间门之后,沐野看到姜嫣完好无损地躺在沙发上,揪紧的心终于放下,挪动双脚,才发现自己脚都软了。   “沐先生,您看这?”店长小心翼翼地问道,沐小姐已经走了,剩下的这位他常看八卦,也知道是远达公司的仲夫人,不过看沐先生这眼神这态度,他的八卦雷达滴滴作响,感觉好像有点猫腻。   沐野走到姜嫣身边,轻声道:“出去,我带她回家。”   “是是是。”店长忙不迭地点头弯腰退出,临关门时,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啧啧,a市土匪沐先生那眼神,温柔地滴水啊。   门口的服务生也不由自主踮起脚尖往里面看,被店长一把拍上脑袋,“看什么?找死啊,沐先生的事也敢看,老实站着!”   “姜嫣,”沐野蹲下,高大的身躯蜷在沙发与桌子中间,柔声道,“醒醒,我来接你回家。”   姜嫣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熟了,对沐野的轻声呼唤没有任何回应。   沐野撩了撩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又唤道:“嫣嫣?”他早就想这么叫她了,叫姜嫣太生疏,这样显得他们之间关系近了许多,虽然姜嫣还是毫无反应,沐野仍忍不住微笑起来。   “嫣嫣,我抱你起来好不好?”沐野装模作样地等着她的回应,几秒之中就点头道:“不说话就是默许。”双手轻柔地揽上姜嫣的腰肢,一把将她抱起,因为错误地估计了姜嫣的体重,直接把姜嫣抱到了胸前。   姜嫣被他用力一举,慢慢睁开双眼,直直地对上沐野惊慌的眼睛。   “我来接你,不是故意抱你,”沐野急忙辩解道,“你睡着了,我叫你,你没醒。”   姜嫣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薄唇微启,沐野紧张地双手发抖,却见姜嫣轻轻打了个酒嗝,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又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地重新入睡。   沐野松了口气,抱好姜嫣,稳稳地带着她往外走,顺便叫了个代驾,让代驾开车,他在后座照顾醉酒的姜嫣,虽然姜嫣醉了之后,十分的乖巧,只专心致志地睡觉,毫无异常。   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沐野的脸上神情柔和,喜欢一个人多奇妙,她的呼吸她的睫毛她的发丝,甚至她身上的酒气,都是那么甜美可爱,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软,没有限制地越来越软,他也不知道会软成什么样。   腹间突然传来一股湿意,沐野皱眉查看,发现姜嫣的眼角正在落泪,她连哭都是那么安静倔强,刚刚发软的心一瞬间又像被尖峰刺痛,沐野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心疼地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嫣嫣,别哭,你有沐哥哥,我会帮你的。”他会让仲明远从a市永远消失。   姜嫣宿醉醒来时,不仅没头疼,还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这是她第一次醉酒,感觉还不赖,也许还是跟仲明远离了婚才让她感到这么愉悦,身上没了枷锁,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做自己,伸着懒腰毫无形象地走出房门,却见沐野正穿着她的粉色围裙,手上端着餐盘,冲她微微一笑,“早啊,嫣嫣。”对着清醒的姜嫣叫嫣嫣,沐野还有点怪不好意思,“刷牙洗脸来吃早饭。” 第264章 舞者11   姜嫣愣在原地,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会看到沐野在她家?还这么一副家庭煮夫的打扮,简直格格不入。   沐野露齿一笑,八颗白牙闪闪发光, 颗颗都能咬死人, 姜嫣本能地后退一步,警戒道:“你怎么在我家?绵绵呢?”   “绵绵没事,昨天是我送你回来,”沐野放下餐盘,脱下围裙, “你吃吧, 我走了。”   他这么干脆利落的走人, 倒是让姜嫣始料未及,在她的设想里,他会怎么做呢?姜嫣摇摇头,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还期待他做些什么事吗?他这样安静离开不是很好吗?   桌上餐盘上只是简单的米粥, 冒着热气, 姜嫣怀疑这粥的来历, 拿起围裙挂回厨房, 才看到小砂锅里还有没盛出来的热粥,真是他煮的粥。   浴室镜子里的映照出她绯红的脸颊,姜嫣怔怔地看着镜子,好一会儿才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 你现在要面对的应该是怎么收拾仲明远那个人渣才对。   那碗粥姜嫣没碰,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冰箱,有的东西,不适合她,就不该去碰。   仲明远顺利离婚,与小明星的感情渐渐升温,公司上市的事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可谓是春风得意,人生尽得顺遂,在收到死对头的邀请函时,也没有多生气,即将成为他手下败将的人,没什么可值得动气的。   打开邀请函之后,仲明远柔和的笑脸还是僵住了,竟然邀请他去看姜嫣的演出,这是什么意思?低级挑衅,幼稚、无聊,以为这样就能羞辱他?他仲明远难道还能缺了一个女人?   “姐姐,你今天真美。”郁守穿好演出服,靠在化妆室门口对着姜嫣眯眯笑。   姜嫣起身整理好裙摆,板着脸理也不理他,走过郁守身边时,却被郁守抓住了手腕,他漂亮的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姐姐,沐家那条狼狗把你叼走之后,下口了吗?”   “小朋友,”姜嫣“啪”的一声拨开他的手,歪着头纯良地微笑道,“祸从口出。”   她看上去还是温柔娴静的模样,只是眼底有抹不去的寒光,郁守挑了挑眉,欢乐地吹了记口哨,“哇哦,原来姐姐不是小白兔啊。”   姜嫣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地勾住他的脖子,修长的手指从他的耳廓慢慢滑过,让郁守浑身发麻,那作怪的手指“唰”的一下从他的耳垂滑过,郁守不由自主地轻喘了一声,双眼暗沉地紧盯着姜嫣,嫣红的嘴唇微张,慢慢地向他靠近,最终停在他的面前,“记住,今夜,你为我着迷。”   打鹰的还被鹰啄了,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郁守居然在调情这件事上输给了看起来保守端庄的姜嫣,他忿忿地捶了捶墙,发誓一定要在舞台上把场子找回来。   好胜心强的小朋友,应该会好好表现吧,姜嫣偷偷扬了扬嘴角,她可不希望她的双人舞初舞台毁于平庸的失败。   第一排还是被沐野包了,这次他提前早早地来坐好等待开场,双眼紧盯着舞台,等待拉幕开演。   观众们陆陆续续到来,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第一排座位,沐野在a市非常低调,这几场为姜嫣站台已经是他做过最高调的事,许多观众心里都有疑问,这什么人来捧姜嫣,敢跟仲明远打对台,碍于他强烈的气场,也没人敢上去搭讪询问。   几个认识沐野的都聚在一起吃瓜看热闹,当然对于沐野的身份还是讳莫如深。   “你瞧见没,沐哥穿的,那词怎么说来着?”   “沐猴而冠?”   “对对对,就是这词。”   几人嬉笑之间,突然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回头一看,有两人携手而来,背着光看不太清,等人走近之后,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卧槽!仲明远!”   所有人都看到了仲明远的身影,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与朋友交换着眼神,那几个跟着沐野混的二百五却没想那么多,同时大喊出声,在安静的剧院里犹如一身炸雷,把沐野也炸的起身回头。   真的是仲明远,手上还挽了个眉清目秀的女人,沐野被气笑了,大步流星地上前直接正面迎上。   叶小凡今天被带到顶级的造型工作室打扮一新,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昂贵的礼服裙,从头到尾都精心修饰过,连一向冷酷的仲明远见到她走出来,都露出了一个微笑,让她有了一些迈进这里的底气。   没事的,叶小凡,他们已经离婚了,而且也不是因为你才离婚,你已经解释过了,跟着仲明远,他不会让你有事的,叶小凡不断的自我打气,在面对逼近的沐野时,仍然吓得躲在仲明远背后瑟瑟发抖,不敢露面。   那几个喊破仲明远身份的损友早就跟着聚了过来,站在一旁边看热闹边评头论足,“这女的看上去比姜嫣差远了。”“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哎哎哎快看,沐哥要动手了。”   沐野在仲明远的面前站定,冷道:“是你自己滚,还是要我动手。”   两位大佬对峙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沐野,气势逼人,仗着个子生生压了仲明远一头,观众们没想到舞台上的演出还没开始,这舞台下面就热闹成这样了。   “沐先生,”仲明远从容地笑了笑,伸手整了整领结,“你想在剧院动手,我奉陪,只是不知道姜嫣会不会介意。”   “哇,真够卑鄙,拿自己前妻当挡箭牌。”沐野的“后援团”躲在座位后面大声吐槽,保证能让仲明远听见,仲明远的脸果然黑了。   沐野眼角往那些人躲的位置一瞥,躁动的地方立即安静了下来。   “仲明远,你出现在这里是一个错误,我会让你明白。”沐野冷静了下来,转身回到第一排的座位,仲明远说的对,这是姜嫣的舞台,他在这里动手会毁了姜嫣的演出。   虽然是沐野主动退了,但仲明远也是脸色阴沉不已,拉着叶小凡坐下,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他那位死对头的身影,邀请他来看前妻的演出,自己却不来交手,这是在耍他?等远达上市融资之后,他势必要将对方的公司击垮,以泄今日之怒。   幕布拉开,聚光灯下,一对璧人相拥而立,缠绵悱恻的音乐缓缓响起,少年轻嗅女人的秀发,脸上浮现出沉醉着迷的神情,而被他眷恋的女人却冷若冰霜,她的美丽如同一把小刀,锋利又温柔地滑过他的心尖,让他悸动让他癫狂。   时隔许久,仲明远又一次在舞台上见到姜嫣,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姜嫣。   她一向只出参与独舞,扮演的多是善良纯洁的公主角色,在舞台上犹如一朵绽放的百合花,优雅纯洁却绝不会让仲明远心跳加速,而现在舞台上旋转跳跃的女人,散发的魅惑气息岂止诱惑了少年一人。   她太迷人,即使明知她的眼里没有你,也忍不住要追随她的目光,而她最迷人的就在于,她高不可攀,不属于任何人,她会施舍一点爱意给她的追随者,但那已是极限。   最后,捧出整颗心来爱她的少年也只是得到了她一个寻常的微笑。   呕心沥血的少年因为她这一个微笑已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你不属于我,但你的这个笑容属于我,这就足够了,少年缓缓倒地,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他耗尽了一生的热爱,因为爱一个人而奔向死亡,而他所爱的那个人,在笑过之后,翩然离去,回头向望着她的众人轻轻瞥了一眼。   那一眼,勾魂夺魄,欲说还休,是哪个幸运儿将会成为她爱情的下一个殉道者?   灯光暗下,观众席先是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众人高呼着姜嫣的名字,忘记了这是庄重的剧院,像无理智的粉丝一样狂风海啸般呼唤同一个女人的名字。   “姜嫣!”   “姜嫣!”   “姜嫣!”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姜嫣提着裙摆优雅现身,又是平常娴静内敛的范儿,刚刚才目睹过魅惑如女妖般的她,这种巨大的反差让观众更是痴狂,到底哪一面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模样?   仲明远在欢呼起立的人群中突兀地坐着,双眼沉沉地望着台上微笑鞠躬的姜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啊,仲先生,你抓疼我了。”叶小凡被仲明远越来越收紧的手抓得胳膊都青了,清纯可人的小脸皱了起来,十分爱娇。   这副柔弱的模样已经逐渐征服仲明远的审美,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台上光芒万丈的姜嫣仿佛在嘲笑他失去了怎样一件珍宝。   可恶。   姜嫣与郁守致谢退场,观众们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掌声,等幕布重新拉下,剧院的灯光全部打开之后,观众们才恋恋不舍地准备起身离场。   沐野起身脱下西服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后走,经过那些“后援团”的座位时,顺手将外套扔在他们头上,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仲明远的肩膀。   仲明远正沉郁地往外走,肩膀被人陡然强硬拉住,蓦地回头,还没看清是谁抓的他,脸上直接挨了一记雷霆般的重拳,把他打得栽倒在地,眼镜飞离,头晕目眩,这熟悉的体验让他马上明白了凶手的身份,“沐野!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沐野轻笑一声,按住仲明远,又是一拳。   “啊!”叶小凡反应过来,尖叫出声,“保安!救命!”   沐野的那群“后援团”悄无声息地接近叶小凡,推搡着把她往剧院外推,真是,叫啥保安,这可是姜嫣的地盘,叫保安来干嘛,替沐哥搭把手?还是算了,别坏了沐哥练拳的兴致,把这女人弄走。   仲明远是个斯文人,虽然体格也不算弱,但比起沐野这种专业选手,那就是菜鸡碰上职业的,挨揍就完事了,根本不可能还手。   “姜嫣,不好了,前台打起来了!”剧院的负责人急匆匆地冲进后台,急得脸都红了,“你前夫,还有个刀疤男,打、打得可厉害!”两个大佬看上去都不好惹,她不敢动啊。   姜嫣脸色一变,连忙往前台赶,郁守看热闹不嫌事大,马上也笑嘻嘻地跟上。   看清形势之后,姜嫣松了口气,是沐野单方面压着仲明远疯狂输出,她站在一旁见仲明远已经话都难说了,才上前抓住沐野挥动的手臂,“够了,别打了。”   “够了?”沐野回过头,打了仲明远一顿,气息都不带乱一下,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汗水聚在刀疤上,显得他匪气十足,“他敢出现在你面前,就这样够了?”   姜嫣轻笑,“当然不够,攒着下次,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第265章 舞者12   慢了十八个拍子赶来的保安只来得及疏散人群, 收拾残局,沐野下手相当巧妙,把仲明远打得几乎动弹不得, 但要是拿去验伤, 顶多也就是个软组织挫伤,所以在叶小凡尖叫报警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慌张,从容地接过“后援团”手里的外套,将外套口袋里那朵小小的山茶花掏了出来, 递给姜嫣, “演出很成功, 花给你。”   土匪头子的浪漫让围观群众差点栽倒,都双眼发亮虎视眈眈地盯着姜嫣,就差起哄叫结婚,姜嫣犹豫着没动,身后看热闹的郁守轻声笑道:“姐姐小心花刺扎手。”   “山茶花不长刺, ”姜嫣淡淡地说道, 将沐野手中的花接过, “谢谢。”她接不接受沐野是一回事, 不能在郁守这个小朋友面前让沐野下不来台。   周围的群众正要起哄,沐野压迫性的眼神一扫,顿时鸦雀无声。   “喂,”沐野把外套重新穿上,对着趴在仲明远身上哭的叶小凡随意道, “栓好他,别整天出来找揍。”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剧院,其余几位向姜嫣打了个招呼,也跟在他身后赶紧溜了。   叶小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仲明远在她的哭声中毫无反应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真的被沐野打晕了还是太丢人而起不来,姜嫣笑了笑,优雅地弯腰,在叶小凡的耳边轻声道:“你的脖子太短,我这条项链不怎么适合你。”   哭声骤然停止,叶小凡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姜嫣,这么刻薄嘲讽的话语真的是从这个优雅高贵的女人口中说出的?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脖颈间的钻石项链,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骗你的,”姜嫣狡黠地一笑,看上去有些俏皮,“他没给我买过首饰,你可要好好珍惜。”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就买不起这么昂贵的项链送你了。   叶小凡从姜嫣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与那个额头上有着刀疤的男人相似的东西,轻蔑,不屑一顾的轻蔑,在那种轻视中她仿佛成了地上的一粒尘埃,   “姐姐,快走吧,party time,”郁守舔着脸勾上姜嫣的背,笑嘻嘻道,“别理大妈啦。”   姜嫣第一次没甩开郁守的手,顺势起身,懒洋洋地撩动长发,叶小凡看着姜嫣靠在漂亮的少年怀中潇洒离去,抓着项链的手慢慢放开,仲明远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在她面前的强势霸道,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与狼狈。   等走出叶小凡的视线之后,姜嫣立刻拽下郁守的爪子,“我还有事,聚会你自己去。”   “what?”郁守郁闷地甩了甩手,姜嫣不合群的程度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她看上去是最温柔宽和的性格,但却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防备心很强啊,郁守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独自前往聚会地点。   “我就说她不会来的,”见郁守独自出现前来,有人轻笑道,“人家是绝对看不上我们的。”那些姑娘们都嘻嘻哈哈地一起笑了起来。   聚会就是这样,没到场的那个人就会成为话题中心。   郁守撩起袖子,拿起骰子哐哐摇了两下,圆润的双眼紧盯着那群笑得酸溜溜的女孩,轻笑道:“姐姐们,你们背后说姜嫣的坏话,我会告状的哦。”   女孩们熟悉郁守花花公子的性格,只当他在跟她们开玩笑,笑得更开心了,直到郁守一言不发,面色沉静地盯着她们,她们才渐渐失去笑声,他是认真的?   掀开骰子筒,郁守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是豹子哎,姐姐们是不是该喝一杯?”又恢复成了以往幼稚小男孩的模样。   “啊,哈哈,好呀。”女孩们纷纷拿起自己的酒杯,刚刚冷凝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她们始终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看也不敢看郁守一眼。   郁守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双腿翘起,靠在柔软的沙发后背上,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另一只空闲的手在跟姜嫣发微信。   “姐姐,刚刚有人说你坏话,我帮你吓唬她们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姜嫣回了。   “小朋友,你能吓唬的了谁?”   郁守嘴角扬起笑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长长地叹了口气,姜嫣姐姐真可爱,可惜呀,是不是该趁沐野没追到手之前,他先一亲芳泽也算不亏?   想了想仲明远那张猪头脸,郁守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美人诚可贵,脸蛋价更高啊。   仲明远在家里养了三天伤才能见人,叶小凡报警了,被仲明远严厉地呵斥了一顿,报警有什么用?把沐野能抓进去关上超过一个小时那都算沐野无能,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负面的传闻都会影响他手头的大事。   就这么白挨了一顿打,叶小凡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她原以为仲明远是无所不能的,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人比他更厉害,那么依附与他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仲明远身着高级定制的西服,意气风发,今天就是远达成为上市公司的日子,万事俱备,只要远达一上市,市值立即就能翻上数十倍,到时不仅他的死对头,还有沐野,他都要让他们对这段日子的无礼付出代价。   公司所有部门全都已经整备完毕,会议室站满了高层,大门拉开,仲明远脚下生风,冷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笑容,身后六位助理也是笑容满面,高层们纷纷起立鼓掌,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仲先生,”前台秘书急匆匆地上来,打破了这一欢欣的场景,她面露难色,脸色焦急地小声说道,“有人找您。”   “现在?”仲明远皱眉道,“我现在什么人都不见。”   “仲明远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秘书身后大批身着法院制服的来人,站在最前面的代表向惊愕的仲明远敬了个礼,出示了手上的文件,一板一眼道,“抱歉,您被姜嫣女士起诉转移婚内财产,姜女士要求重新分割婚内财产,包括公司股份,今日本院依法来办理财产冻结手续,希望您配合。”   “高,实在是高!”仲明远的死对头石争鸣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对着姜嫣“啪啪”鼓掌,“姜小姐,非常感谢您给的机会。”   姜嫣不为所动,神色如常,“机会摆在眼前,希望石先生抓紧时间,有花堪折直须折。”   “当然,”石争鸣拿出酒柜里的香槟,“来一杯?”   “不必了,”姜嫣微笑起身,“等石先生成功之后,到时我再来为您祝酒。”   石争鸣看着姜嫣离开的背影,吹了个口哨,这女人,又美又毒,仲明远瞎了眼才跟她离婚,不过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本来这一仗他绝对是占了下风,不过现在多亏了姜嫣,真可谓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远达,等着输吧。   远达公司上市在即,被冻结95%的公司股份,不得不延缓上市,在业界引起一片哗然,而就在这期间,远达的死对头行争却趁机抓住机会抢先一步紧锣密鼓地准备上市。   “姜嫣,你到底想要什么?!”仲明远足足等了一周,才在姜嫣的公寓门口堵到姜嫣。   姜嫣身穿一席白色长裙,抱着她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静静地看着仲明远,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焦躁、愤怒、不甘,姜嫣微微一笑,幸好前世她与仲明远离婚对峙时保持了风度,原来这副样子真的是不好看。   姜嫣没有理会仲明远,径直绕过他,直接进了公寓按电梯。仲明远急急地跟了上去,他现在已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没这个必要,姜嫣既然这么做了,那她一定早就考虑了好这样做的后果。   “多少钱?”仲明远把自己的底线置于姜嫣的眼下,希望自己的诚意能打动她,“你开个价,股份我也可以给。”   法院判决下来至少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到时候他就什么也赶不上了,除非姜嫣愿意跟他达成和解。   “叮”电梯门开了,姜嫣迈步走入,仍然一言不发。   仲明远跟了上去,电梯内持续有人上来,仲明远只好忍耐,一直等到姜嫣出电梯,他紧随其后疾步走出,也顾不得身后的人会有怎样的议论。   “姜嫣,姜嫣,”仲明远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一把抓住姜嫣的手臂,“我们谈谈。”   “你最好放手,”姜嫣回头似笑非笑道,“不然你可能会后悔。”   仲明远紧抓着她的手,沐野像狗一样看着姜嫣,让他没有机会接近,他好不容易才堵到她,不把事情解决他不会罢手,“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到,你讨厌叶小凡和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可以把他们送走,叶小凡我会封杀她,足够你消气了吗?”   “我觉得够,”姜嫣抿唇诚恳地点头,在仲明远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时,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样子我很满意,继续保持,听说法院最快也要一年时间才会宣判,多点耐心。”   “姜嫣!”仲明远怒吼一声,脸色涨红,他的耐心和风度在此刻已经耗尽,更别提再等上一年。   “你手放哪儿?”姜嫣的公寓门被打开,身穿粉色围裙的沐野手上还拿着锅铲,满脸怒容地走出。   仲明远没想到沐野会出现在姜嫣公寓里,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背叛、羞恼、还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恐惧,身体上的肌肉还记得被眼前人暴揍的回忆,沐野的脚刚挪动一步,仲明远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往电梯内走去。   “学乖了。”沐野冷笑一声,上前接过姜嫣手中的袋子。   姜嫣甩了甩手,轻声道:“真不好意思,请你吃饭还要你来掌勺。”   “我觉得挺好,想一直给你做饭。”沐野脸上飞起两片红霞,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站在姜嫣身边扭扭捏捏地想再说些什么好听的,又嘴笨不会说,怕说的太直白让姜嫣反感。   姜嫣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无奈,嗅了嗅屋子里的味道,疑惑道:“你在煮什么?好像焦了?”   “糟了!”沐野大吼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往厨房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本故事有原型,取材土豆视频老总离婚案,当初土豆视频老总出轨离婚,前妻当下忍了,之后在土豆上市之前,杀了个回马枪,让法院冻结土豆股份,阻止了土豆上市,直接导致之后土豆被优酷收购(故事里有改动) 第266章 舞者完   姜嫣的手艺一般, 倒是沐野出乎意料地煎炸烹煮样样在行,不一会儿工夫一桌菜都折腾了出来,看上去样子不怎么样, 吃上去却很美味。   “很好吃。”姜嫣在沐野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 艰难地夸奖了一下。   沐野点头,继续眼神不错地看着姜嫣,这次是姜嫣主动请他吃饭,他把握机会才能登堂入室,这应该是一个良好的信号吧?他没有追求女人的经验, 向一群狗头军师取了经, 结论是对于姜嫣这样的女人, 只能慢慢来,只是现在慢慢来到了哪一步呢?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姜嫣放下筷子,轻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石争鸣专门致电感谢她请了沐野出山, 让行争能在上市这件事上大开绿灯, 让行争的上市进行得异常顺利。   姜嫣从不欠人情, 尤其是沐野这“别有居心”的情义。   看来这不但是没有前进, 甚至还倒退了几步,沐野苦笑一声,随后神色恢复如初,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你不是请我吃饭答谢了, 你吃饱了吗?多吃点。”   姜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沐野,你别再这样了,我们不适合。”   “姜嫣,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讲究合适,番茄也并不是非要炒蛋,”沐野指了指桌上的番茄菜花,直视着姜嫣的双眼,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合适,合适代表可以有很多个选择,可能今天跟你合适,明天跟别人更合适,但我喜欢你是唯一的,是没有变量干扰,它肯定确定也客观存在,逃避没有用,躲不开,我非要喜欢你不可。”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姜嫣的手紧紧抓住桌布,她不受控制的发抖,“希望我也喜欢你,为你神魂颠倒?我做不到,不可能。”   仲明远说他爱她,她相信了,也尝试去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人,结果呢?这种险她不想冒第二次,自己守住自己才最安全。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沐野连忙起身,走到姜嫣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嫣,而姜嫣也毫不示弱地抬头与他直视,她防备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仲明远还是让她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姜嫣眼睁睁地看着沐野慢慢蹲下,直到单膝跪地,他牵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因为紧抓桌布而发红,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我最近一直在学习,读到泰戈尔的一句诗,我很喜欢,念给你听,”沐野抬头注视着姜嫣,脸上没有一点的桀骜不驯,连额头上的刀疤都显得别样温柔,“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我……”姜嫣的眼眶红了,她偏过头不去看他,冷冷地说道,“我很傲慢,不会对你付出,你投入那么多,不怕血本无归?”   “怕,”沐野轻笑道,“怕你讨厌我,怕你不开心,怕我的爱让你反感,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消失。”   姜嫣没说话,沐野又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唇下的指尖颤了颤,却没有收回,他知道她的女孩从来不傲慢,只是害怕再受伤害,他会慢慢、慢慢打开她的心房,然后好好地守护那朵高贵的山茶花。   ……   仲明远见不到姜嫣,一面也见不到,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的演出日常都有沐家两兄妹保驾护航,她身边的人几乎把他当成病毒一样防着,她的态度很明确,她要耗死他,绝没有转圜的余地,尽管仲明远已经封杀了叶小凡,把叶小凡和孩子都送回乡下,可姜嫣还是完全不予理会的态度。   时间一天一天在拖,行争上市的速度奇快,迅速地扩大了资本,抢占先机,把远达的市场份额一点一点地挤压,仲明远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办公室的烟灰缸几乎隔二十分钟就要换一个。   “仲兄,”石争鸣在鼻尖扇了扇,轻笑道,“抽烟太多,伤身,你看我都戒酒戒烟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石争鸣现在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还哪里有以前被仲明远打压时的疲惫颓丧。   “你来这儿就为了奚落我?”仲明远吸了一口烟,熬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石争鸣,像是要记住他此刻可恶的嘴脸。   石争鸣笑着摇头,“仲兄,你这人有个毛病,看事情太局促,怎么我来就一定是不怀好意吗?现在合作双赢才是主流,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蛋糕那么大,坐下来一起吃嘛。”   “什么意思?说清楚。”仲明远嗅到了一丝示好的气息,连忙掐烟坐直。   “仲兄,我给你一笔钱,远高于你们远达现在市值的钱,你把远达卖给我,”石争鸣见仲明远满脸怒容地一拍桌子,连忙按住他的手,笑眯眯道,“先别急嘛,你听我说完,做人不能太局促,你看,现在我们行争是占上风,你这个离婚官司不知道要拖多久,时间就是金钱,到时案子就算判了,你还赶得上吗?与其在这个领域浪费时间,不如拿资金另投别处,仲兄,你是个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嘛。”   石争鸣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了仲明远的心头,石争鸣说的太对了,现在对他来说,每拖上一天,都让远达离行争落后一截,姜嫣这个死磕到底的态度,说不定要把官司打到什么时候,他赶不上,他心里清楚。   “远达是我的心血。”仲明远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我懂我懂,”石争鸣拍了拍仲明远的手背,暧昧地笑道,“所以嘛,我会出个让你满意的价钱。”   石争鸣出了远达,回到自己的车上,让司机开车,自己在后座给自己倒了杯香槟,眯着眼睛喝了起来,戒烟戒酒,哄哄仲明远的啦,哎,他怎么就那么聪明,摇头晃脑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沐先生,下午好下午好,好好好,我不废话,您上次说的那事儿要成了。”   “要成,还是成了,别跟来那套。”沐野怀抱着一束山茶花,穿着黑色长风衣,走在哥本哈根的街头,身材高挑,气质冷峻,华人的脸孔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尤其是他脸上不耐的神情格外地有一种野性气味。   电话那头传来石争鸣惯性吹自己的演讲,沐野冷冷地打断他,“行,给你三天时间,等收购远达之后,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石争鸣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对“大树”那叫一个关怀备至,连忙积极道:“有事您吩咐。”   手机那头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石争鸣冷汗都冒了出来——“做废远达,让它消失。”   这……买下来就砸手里玩啊,太狠了,石争鸣摇头感叹,仲明远这是得罪错了人啊,运气太差,不像他,嘿嘿嘿,大红灯笼高高挂!鸿运当头!   “不是说让你忙就不要来了。”姜嫣捧着花,哈着气往沐野的车里钻,丹麦的冬天太冷了。   “不忙,”沐野睁着眼睛说瞎话,“把热茶喝了。”   姜嫣捧起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意从她的胃部一直发散她骨头里,她惬意地抖了抖,脸上也浮现出快乐的神情。   沐野的眼角瞟到她放松自主的模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真是好不容易,总算对着他不像对着大灰狼了。   “想吃什么?”   姜嫣倒在椅背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小动物,轻声嘟囔道:“想吃火锅。”大半夜的,还是异国他乡,哪来的火锅?可沐野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啊。”   姜嫣哆哆嗦嗦地开了公寓的门,打开灯她就呆住了,桌上竟已早就摆好了电磁炉和涮菜,连调味料都一应俱全,沐野跟着进来关上门,边换鞋边有些得意道:“田螺哥哥会预知未来,厉害不厉害?”姜嫣特别怕冷,他早猜到她演出结束之后肯定会馋火锅,所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咚”厚实的一团撞见了沐野怀里,沐野微微一愣,连忙抱住她,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感动了?”   姜嫣埋在他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她五岁那年冬天,母亲骗她玩木头人的游戏,把她遗弃在孤儿院,那天下着雪她冻得浑身发抖,也不敢离开一步,怕动了,妈妈就不要她了。   她没动,可妈妈还是把她丢了。   院长出来拉住她冻僵的手,想把她带进去,她却犟得死活也不肯进去,院长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叹了口气,慈爱地蹲下身说道:“咱们先进去吃火锅,吃完了,妈妈就来接你了。”   “沐野,你会来接我吗?”姜嫣抬头,沐野才发现她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他惊慌道,“怎么哭了?”   “如果我走丢了,你会来接我吗?”姜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坚持地问道。   “胡说,”沐野捧起她的脸细致地替她抹泪,“我怎么舍得把你丢了。”   沐野没想到他使出浑身解数,恨不能把心掏给姜嫣,姜嫣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顿火锅竟然就把她收服了,姜嫣在他怀里说她愿意喜欢他的时候,沐野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的感受就是这么直白俗气!   “你那事情办得怎么了?”沐野急急地在电话里催促石争鸣。   石争鸣老老实实地道:“快了,这个价钱,三天之内仲明远肯定把远达双手奉上。”   “抬价,快点把这事办好,”沐野不耐道,“差价我给。”   这是着什么急?都等不了三天?石争鸣商人思维,当然没法理解沐野那种恋爱上头的感受,但他也没多问,连声应了,差价什么的就算了,他很快就赚的回。   得到石争鸣的肯定答复之后,沐野才放下了心,赶紧完事让姜嫣跟仲明远一刀两断,他得趁热打铁,趁姜嫣松动的时候,一鼓作气,把证给考下来!   远达卖了,仲明远虽然心疼,但好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手里有了流动资金,他可以趁年轻,改投他行,然而远达卖的第二天,法院就戏剧性地宣判,仲明远涉嫌隐瞒转移婚后共同财产,远达的股份应该有姜嫣的部分,解决方式很简单,卖的钱赶紧麻溜地分给姜嫣,把仲明远气得差点晕厥。   “他那臭钱我不要。”姜嫣厌恶道,将自己重重地砸在床上。   沐野搂住她,在她额头亲昵地“啵”了一口,“宝贝儿,不要白不要,拿了咱们捐了,人是烂人,钱无辜,你不是一直在资助几个孤儿院,多好一机会,而且那钱在法律上是你的,不是他的,他的钱臭,你的钱香。”   姜嫣扑哧一笑,“那好吧,反正看他心疼的样子挺逗。”   “以后还有更逗的。”他不会给仲明远东山再起的机会,沐野顺着姜嫣的额头一路往下,噙住她柔软的嘴唇不住地吮吸,双手摸进她厚厚的毛衣,柔韧的腰肢光滑细腻,犹如冷玉,“嫣嫣,你好冰。”   姜嫣咬着牙不出声,沐野的体温比她高得多,他温暖的大手滑过她的肌肤,让怕冷的她舒服得想叹息,她不想在沐野面前表现得那么弱势,身体已经臣服,只能在言语上矜持。   “嫣嫣,你怎么老是这么安静?”姜嫣在床上并不抗拒他,甚至可以说很顺从,但她总是很沉默,只有在最顶端时被逼得不行了才会轻吟一两声,沐野体贴她害羞,没刻意逗弄她,自己也忍着很少说话,但他今天太高兴了,有点忍不住。   那双温暖的大手抚上雪峰,揉捏了两下,等待峰顶挺直,就开始不安分地轻拢慢捻抹复挑,滚烫的气息在她耳边灼烧着她的神经,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读诗,“嫣嫣,你喜欢我这样摸它吗?”   姜嫣捂住嘴,让自己不发出丢人的声音,但她的眼角已渗出眼泪,身上也又麻又痒,双腿不由自主地摩挲起来,轻轻抬起脚往沐野的腰上磨蹭。   这是她无声的邀请,往常沐野收到信号,就会迫不及待地脱裤子攻城,今天他却仍在专攻她的上半身,拉开她捂住嘴的手,勾住她的舌头,与她深吻,姜嫣在他强势的亲吻之下化成了一滩水,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宝贝儿出声了,”沐野轻笑一声,“我要奖励你。”   双腿被温柔地打开,毛绒绒的头颅埋了下去,姜嫣轻呼一声,抬手咬住手腕,细腰猛地绷紧,沐野抬起头,棱角分明的唇上亮晶晶的,他舔了舔嘴角,双手顺着姜嫣雪白的大腿往上滑,“夫人,我是声控的,没声我动不了。”   “你……”姜嫣眼角含泪,抽噎道,“欺负人。”   就是这副模样,他在第一次看到姜嫣时,她坐在沐家的餐桌上,手足无措,当时他心里就想,狠狠地欺负她。   “我爱你,”沐野亲吻着她的腰肢,虔诚道,“想看你哭,想听你叫,想把你干得下不了床,宝贝儿,可以吗?”   “臭流氓,有本事你来,”姜嫣刚说完,便被沐野狂热地吻住,身上半遮半掩的衣服被扯得干干净净,沐野还穿着西服摩擦在她柔滑的身躯上,引起她的阵阵颤栗,她气愤地扯着他的衣领,“你怎么不脱,不哭,不叫!”   “我脱,我叫,”沐野喘着粗气扯开自己的衬衫,露出结实的腹肌,“不过哭的话,只能换种方式‘哭’了。”   “啊……嘶……”沐野边推进边在姜嫣耳边故意低沉地轻喘着,“嫣嫣宝贝儿,别这么坏,你再使劲,它就忍不住要‘哭’了,再让它多玩会儿。”   王八蛋臭流氓!姜嫣实在不是沐野的对手,只能丢盔弃甲自暴自弃地抱住沐野,跟着他的节奏轻喘放纵,在他耳边说出他想听的那些羞耻话语。   “宝贝儿,”沐野抚摸着姜嫣柔滑的后背舒服地长叹一声,“要不,下次你穿着芭蕾舞服,咱们来一回?”   “滚!” 第267章 网游1   混沌意识在无边的虚空中漂浮, 它身上聚集着从炮灰身上所得的各种气息,七情六欲富贵天命,美貌灵气各色天赋, 它们充盈丰沛, 慢慢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躯体,雪肤花貌,黑发缠身,混沌伸出双手,手上的肌肤若隐若现, 气息脉脉地流动,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完全体, “该死,还差那么一丝神力。”   飘浮在虚空中的心愿没有一个拿得出足够的神力来作为报酬,在混沌烦躁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绿色旋涡,即使只是边缘, 也散发着强大的神力, 旋涡里仿佛伸出了一只手, 拉着半透明的混沌跳入了旋涡。   “007号玩家, 欢迎来到晋江生死网游,请抽取您的身份卡牌。”   混沌冷漠地看着眼前漂浮的卡牌,身上的灵气暴涨,直往旋涡之中神力所处的方向冲去,然而那神力看似唾手可得, 可她不断地往上冲却怎么也摸不到那璀璨的神力。   反倒是那些卡牌一直在她的身边围绕,卡牌上浮现出一个个笑脸,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混沌停下往前冲的步伐,沉思片刻,伸手随意抓住眼前的一张卡牌。   一道绿光闪过,混沌骤然间消失在旋涡之中。   wele,wish you good luck.   昏暗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地旋转,黏稠的风艰难地吹起厚重的窗帘,小小的床上,女孩睡得十分不安稳,额头上不断流下汗珠,修长的脖子因为炎热而泛起红晕。   醒!混沌在心中大喝一声,床上的女孩立刻睁开双眼,她脑海内闪过那张卡牌的信息:女孩,她所有知道的信息就只有这两个字。   她是个女孩。   真是丰富的信息量。   从床上翻身而起,混沌四下打量了这个逼仄的房间,衣柜,床,书桌,就这么简单,四面都是墙,没有门,只有一扇窗被窗帘遮住,厚厚的窗帘背后透出些许微光,混沌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正是中午,阳光大盛,诡异的是,从窗户里往外眺望,大街上没有任何人。   装神弄鬼,混沌不屑地撇了撇嘴,走到书桌边翻了翻书桌上的书本,书上倒是写了名字,七(7)班方妙思。   脑内的卡牌立即更新信息:方妙思、女孩。   卧室的镜子里映出穿着睡衣的方妙思,没什么特别可看的地方,清秀的小女孩,稚气未脱,长刘海短头发,是校园里再普通不过的少女。   镜子里的方妙思神情冷漠而又不屑,乖乖女的壳子里透出一股强大又烦躁的气息,方妙思摇摇头,虽然她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但既然是个游戏,那她只要赢就可以了。   光滑的镜面缓缓地浮现出一行绿色的字:家庭情况可供选择:a、孤儿 b、单亲 c、父母双全。(关乎生死,请谨慎选择,wish you good luck.)   方妙思双手抱臂,沉思了一会儿,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吐了吐舌头,你说让选就选?我偏不选。   眼前的镜子下方浮现出一张与卡牌上一模一样的笑脸,弧度标准,像游乐场卖气球的小丑一样,笑得很格式化,让人本能地感到虚伪,笑脸一闪而过,镜面上的字也开始融化,绿色的汁液滑落,只剩下一个大大的c字,斑斑驳驳,大得显眼。   “思思,快起床,下午上学要迟到了。”随着最后c字的消失,原本安静的只有风扇声音的房间里响出一声尖锐的喊声,封闭的墙上也出现了一扇红木门,门被打开,一张温柔的笑脸探入房间,“呀,今天不用妈妈叫就起床啦,真乖。”   方秒思抱着双臂歪头冷漠地看着所谓的妈妈,面对方妙思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她却丝毫不惊奇,还向着方妙思眨了眨眼睛,“给你热了牛奶,快换衣服喝了上学。”   这女的看上去古里古怪的,玩家?npc?方妙思摇了摇头,先走出这个房间再说,脱下睡衣,抓起挂在一边的校服套上,发现这个女孩还挺有些小心思,麻袋一样的校服上还别了个四叶草的胸针。   “妙思,快喝。”方妈妈端着热牛奶笑容满面地上前。   方妙思上下打量了她几下,怎么看都觉得这妈有哪里不对劲,眼神扫向她妈妈端着的热牛奶,杯子是玻璃的,显然不隔热,烫的方妈妈手心泛红,手臂都在颤抖。   “太热,不喝。”方妙思随意道。   眼前笑意融融的方妈妈立刻变得模糊起来,瞬间消失在这间屋子里,手上的那杯牛奶“哐当”一声掉地,洒了一地板,白色的牛奶逐渐变成绿色,随后又汇成了一个大大的b字。   “恭喜,躲过来自有自杀倾向母亲的杀机,回到次安全选项。”   次安全选项……那么父母双全的意思原来是爸妈都想杀我?自动替我选了最容易死的设定还真是贴心呢,方妙思捂着肚子大笑,有意思。   笑完之后,方妙思扯了扯校服,踢了踢脚下的碎玻璃片,这怎么都不收拾残局,她也懒得收拾,反正她爸爸也会想弄死她,就不用当一个好女儿了吧,哼着小曲,手刚摸上门把手,就从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思思,我回来了。”大门打开,英俊成熟的男人正冲着她微笑,身后是漆黑的夜幕。   一下子就从炎热的午后变成了晚上,ok,不用上学了,方妙思后退一步,懒洋洋地往卧室里走,边走边任性地说道:“喂,地上有玻璃,你扫扫吧。”   方爸爸丝毫没有怨言,把公文包挂好之后,立即拿着扫帚过来处理,对着方妙思的背影慈爱地夸奖道:“思思做得好,这种危险的东西你不该动,等爸爸回来,爸爸来收拾,这样最安全。”   方妙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装得比前面那个方妈npc还要忍辱负重。   打开卧室门,卧室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小床变得又大又软,雪白的墙壁变成了温馨的粉色,连挂着的普通睡衣也变成了躺在床上的雪白蕾丝公主裙。   这什么鬼设定,跟着单身父亲的女孩会过得这么少女?方妙思嫌弃地拎起公主裙,直接扔到地上,躺在床上思考,生死网游,是要在游戏中最后存活下来的意思?刚刚那个母亲看着很死板,应该是npc,那这到底是单机游戏,还是交互游戏?她会不会遇到玩家?又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最后?不会让她在这个游戏里待个十年八年的。   脑海内里立即浮现出一行绿字:“您的游戏时间为七天七夜,剩余时间167小时50分钟。”   不错,挺贴心的,有疑问就解答,那其他疑问呢?方妙思在脑海里呼唤那绿字,绿字再也没有了反应。   “思思,”卧室门上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方父温柔地呼唤道,“出来吃晚饭。”   “不饿,不吃。”方妙思大声回道。   门外一片寂静,接着脚步声渐渐离开,看来这个方父的设定是个怕女儿的软柿子,那他又会采取什么方式来杀她?   方妈是大夏天的热牛奶下毒,这个方父呢?   “思思,”方父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我把饭放在门口,你想吃就出来拿。”   方妙思这回都懒得出声,吃你做的饭,这不是要我的命。   房间里的灯突然暗了,天花板上浮现出一行绿色的字:凌晨四点。方妙思差点笑出声,这游戏还能这么直接走时间,门口又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方妙思连忙掀开被子,合衣躺上床,闭上眼睛装睡。   “吱呀”门被打开了,方妙思能感觉到方父慢慢地靠近她,站在她的床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盯了很长时间,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走出了房门。   紧接着,“叮铃铃”,闹钟响了,微光又从厚重的窗帘里透了出来,方妙思简直哭笑不得,哦,这是又到白天了,她是不是该上学了?拿起闹钟一看,果然已经是6点。   穿的就是校服,方妙思直接在卧室连着的卫生间里拿凉水洗了把脸,背上书包,头发凌乱地推开房门,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方父正在把早饭往餐桌上摆,见方妙思出来了,拉开凳子,对着方妙思笑道:“思思,起床了,快来吃早饭,有你最爱喝的豆浆,冰的。”   从热的改成冰的了,方妙思摇摇头,“不想吃。”   眼前的方父没有消失,只是英俊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浓厚的忧郁,他对女儿不配合的表现有些无奈,只好苦笑着把凳子推回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方妙思,“不爱吃爸爸磨的,那你在学校买点好吃的。”   方妙思狐疑地看着他,他的表现比方母看上去灵活多了,行动举止也不奇怪,方妙思随手把钱揣在兜里,“行,我上学去。”   “我送你。”方父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出门准备。   终于走出了家门,方妙思深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大街上仍然空无一人,只有方父的suv停在门口。   方父疾步上前拉开车门,“思思,上车。”打开的车门犹如一只怪兽的巨口,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方妙思耸了耸肩,“不怎么想上车。”   话音刚落,眼前的方父像方母一样开始摇晃,变得模糊,那辆车也逐渐化成一滩绿水,汇聚成了一个a字。   “恭喜,躲过来自骗保父亲的杀机,回到首安全选项。”   脑海里的声音刚刚消失,方妙思就出现在了课堂之中,手上拿着一本英语书,周围的同学都在有气无力地朗读着,对她的突然出现毫无反应。   手上的英语课本字母剧烈地跳动,逐渐汇聚成一行字:学习情况可供选择:a、后进生 b、普通学生 c、尖子生。(关乎生死,请谨慎选择,wish you good luck.) 第268章 网游2   如果不选的话, 绿字又会贴心地替她选最容易死的选项了,学霸学渣混沌都做过,至于该给方妙思选个什么身份, 她想了想, 还是低调点不容易死,只要顺利熬过一周时间不死,她应该就算是赢了,所以她选b、普通学生。   英语书上的绿字消失,方妙思环顾四周, 发现没有任何变化, 她选对了?   身边有气无力的读书声变得熙熙攘攘欢快起来, 同学们三三俩俩都起身往外,“妙思,”方妙思的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撞进了一双小眼睛里,圆圆的苹果脸, 跟她一样的齐刘海, 戴着副黑框眼镜, 典型的普通中学女生, “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这么快又从早读跳到午饭了,倒是省了上课的时间,看来这个游戏的七天七夜安排的很紧凑,不会让她走无意义的日常,那么每一步都将会是考验, 都是暗藏着杀机。   “早饭吃太多我吃不下,不去了,”方妙思眨眨眼,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上课太困,我睡一会儿。”   “那你回宿舍睡呗,”圆脸女孩皱了皱鼻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张讲的太无聊,什么电流电阻,啥也听不明白,你先回宿舍,午饭我给你带点,说什么吃不下,你看你都挺瘦的,还老减肥。”   “快起来,回宿舍睡。”圆脸女孩上来拽方妙思,她长得比方妙思壮实的多,一下就把方妙思拉了起来,随着方妙思起身的动作,下一秒她就躺倒了一张窄窄的小床上。   又强制转场了,方妙思观察了一下宿舍环境,八个人,上下铺,住宿环境很一般,方妙思睡在门边的下铺,正对着宿舍的卫生间门,大夏天,宿舍里也没有空调,方妙思又热又臭,根本躺不住,烦躁地在坐起。   这宿舍怎么不转场,在宿舍里还会发生什么生死选择?还是干脆就要死?   “咚咚”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来的这么快,方妙思摸了摸床铺,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个手电筒,直接塞到袖子里,“谁?”   “方妙思,是张老师啊,”门外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你怎么没去吃午饭?”   “张老师,我不舒服。”方妙思警惕道。   门外传来开锁的钥匙声,一个国字脸男人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满脸担忧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方妙思在床上微微往下滑了滑,作出赶客的动作。   张清明踱到床边,弯腰关心地问道:“肚子哪里疼?是不是那个来了?”   方妙思脸上一僵,本能地感觉不妙。   “你别不好意思,”张清明微笑道,“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家里又没什么长辈教你,很多事情你不懂,老师就像你的父母一样,可以教你的。”   “张老师,不是那回事,”方妙思的手慢慢缩回袖子,抓住袖子里的手电筒,“我睡一觉就好了。”   张清明一屁股坐到她的床边,慈祥地说道:“肚子疼怎么是睡觉能睡得好的呢,来,老师帮你看看。”一双大手毫不避讳地就要往方妙思的被子里塞,方妙思当机立断抽出手电筒用尽全力砸在那老师的头上。   张清明完全没料到这一下,直接被砸的额头开花,晕了过去。   方妙思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刚握上寝室的门把手,门把手就在她手中融化了,整扇门都消失在了方妙思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厚墙。   草,什么意思?   “方同学,”背后传来张清明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怎么能打老师呢?”   方妙思低咒一声,无可奈何地回头,手电筒还握在手上,吊儿郎当道:“张老师,你印堂发黑,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张清明是个衣冠禽兽,喜欢玩未成年,这方妙思是个孤儿,学习成绩又一般,个性低调,平常在班里普普通通不起眼,长得倒还清秀,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他平常就假借各种理由对她动手动脚,她从来没反抗过,怎么今天还野了起来,不仅动手打他,还出言咒他。   “方妙思,你再这样,老师要生气了,”张清明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迹,脸色阴沉地命令道,“过来!”见方妙思还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怒火燃起,上前一把拽住方妙思,把她手上的手电筒扔到垃圾桶,两只手不规矩地开始在方妙思的腰上乱摸,“不听话,老师要打屁股。”   方妙思真想一脚踹死他,可是双方体力悬殊巨大,她困在这具身体里,毫无特殊能力,就是个最普通的女中学生,眼看这老禽兽就要一逞兽慾,她灵机一动,挣扎道:“老师,我肚子真的不舒服,我要吐了。”   “吐?”张清明搂着她单薄的腰肢,调笑道,“老师还没弄你呢,就怀上了?”   方妙思是真的想吐了,马上作出干呕的模样,张清明再怎么慾火焚身,也不想搞得一身脏,嫌恶地放开手,“去,吐干净,吐完漱漱口,弄干净点。”   方妙思走进卫生间,洗手台就在门背后,张清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装模作样地干呕了几声,接水漱口的时候,右手乘机挤了一大坨洗手液在掌心。   “好了没?”张清明“啪”的一声解开皮带,靠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到老师这里来,老师要好好跟你讲讲尊敬师长的道理。”   年幼的女孩双手背后,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挪过来,看上去很害怕,她这样恐惧的模样让张清明更加兴奋,这么生嫩的小姑娘,玩起来才带劲,想着她等会儿在床上柔弱的模样,张清明兴奋得裤子都被顶起,垂涎三尺道:“快过来,等会儿同学吃完饭回来,让她们看到就不好了!”他半带威胁的话语成功让女孩抖了抖,也让他心里的野兽咆哮得更厉害。   “来呀!”等不及的张清明一手抓住方妙思的手臂,一手抓住她的脖子就要往下摁,沉浸在慾火中的张清明没有注意,在他按住方妙思脖子的时候,方妙思的小手举了起来。   “啊!”张清明大叫一声,双手捂住火辣辣的眼睛,疼得在床上打滚,“方妙思,你干什么!”   “真是为难,”方妙思拍了拍手,看了看毫无变化的墙壁,“我很讨厌血,但是怎么办呢,这里又没什么其他工具。”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宿舍拼接的桌椅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慢慢向张清明靠近。   随着几声痛苦的哀嚎,张清明也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绿色的字又出现了。   “恭喜,完成固定关系npc首杀,奖励重新选择一次,排除高危选项b。”   方妙思的眼前浮现出那两个选项——a、后进生,c、尖子生。   当普通学生会被禽兽老师猥亵,因为无父无母,看上去又太低调可欺,所以很容易遭遇欺凌,那尖子生呢?学习优异,家境贫寒,怎么看都觉得又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对象。   “我选a。”方妙思轻声回道,怕什么,反正这个游戏支持击杀npc,不是吗?   眼前的画面一闪,又成了一堵墙,不过是一堵高高的围墙,方妙思站在围墙外,背后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她这是,逃课了?   身上宽大的校服下穿了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手上还多出了一包烟,方妙思伸出手,十根手指头,五颜六色根根不同,这后进生,真是够不良的啊。   方妙思抬头看了看天,颠了颠肩膀上的书包,转身投入热闹的大街。   街道上车流如织,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终于不是诡异安静的画面,可方妙思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些走着的人中有哪些是npc,又有哪些是玩家,虽然她至今没碰到玩家,但她相信这个游戏最终一定会是玩家与玩家的对决,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身份,还是小心点好。   脚步刚踏上人行道,眼前的画面静止,熟悉的绿字又出现在眼前:转场地点可供选择:a、酒吧b、网吧c、书店。(关乎生死,请谨慎选择,wish you good luck.)   淦!这三个地方要说危险系数那肯定是书店最小,但她不良少女的身份显然出现在书店会很不合理,而且先前看起来最保险的选项普通学生恰恰是高危选项,那么看起来最危险的酒吧说不定会很安全?   她站在这里考虑上个七天七夜不知道行不行?   “玩家思考选择的时间不计入游戏时间。”   行……方妙思服了,作了个折中的选择,“我选b。”   “恭喜,选中百分百安全转场地点,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玩家,奖励玩家一颗子弹。”   方妙思的口袋里瞬间多出了一颗子弹,很好,有子弹没枪。   眼前一花,她坐在了一台电脑面前,电脑上是pk游戏的画面,她抽搐着嘴角想关上电脑,电脑屏幕上却浮现出了一行绿字:活动项目可供选择:a、打完这盘游戏b、挂机去上厕所c、退出去买泡面(关乎生死,请谨慎选择,wish you good luck.) 第269章 网游3   电脑屏幕绿字下方就是正在pk的游戏画面, 方妙思根本看不懂,她果断选择了c,电脑屏幕黑了, 接着她出现在了网吧前台, 手里拿着找零,眼前还有一盒泡面,她转场了几次,始终都没吃任何东西,这具身体早就饿得不行。   要是刚刚那个圆脸女孩叫她去吃午饭的时候, 她答应了就好了, 既能吃上饭, 也能暂时避开那个禽兽老师,方妙思晃了晃头不再去想,拿起泡面往饮水机那走。   正是傍晚的时候,网吧里许多人都排着队在等热水泡面,方妙思站在里头, 仔细观察周围的人, 心里也暗暗在提防, 没有选项, 也没有转场,中间一定有杀机,这杀机可能蕴藏在她一个个小小的选择中,也可能是像面对那禽兽一样,你死我活。不管是哪一种情况, 方妙思都得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喂!”网吧门被大力推开,一群少年冲了进来,各个拿刀带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为首的少年是个黄毛,长长的留海盖过额头,他吐出口中的烟头,狠厉地说道,“77号机子在哪?”   网管显然认识他,起身赔笑道:“水哥,咋回事,找人呢?”   “废话,”被称为‘水哥’的少年看上去比那网管还要小上几岁,却嚣张得很,满脸怒容道,“带路!”   方妙思眼睁睁地看着“水哥”走到了先前她的座位上,她的书包还在地上,“水哥”粗鲁地拉开书包的拉链,“哗啦啦”翻了一通,拿出了一张学生证,“方妙思,草,还是个女的,害老子输了pk大赛,她包在这儿,人呢!”   网管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在饮水机前排队的人群——“那个短头发的。”   方妙思喵了一眼网吧出口,全是人,前后左右排队接热水的人也都自觉散开,想跑估计是跑不了,只能强作镇定地辩解道:“不是我,你找错人了,我刚来。”   “刚来?”伏水瞟了网管一眼,“那机子开多长时间了?”   网管:“水哥,我去查查。”   “嗯,你去,”伏水漫不经心地站在方妙思面前,他比方妙思高了一个头,不咸不淡地说道,“吃泡面啊。”   “是。”方妙思心跳如鼓,脑子里盘算着,该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眼前这个npc就会想杀了她?   “吃泡面不健康,”伏水笑了笑,看上去很闲适,“要查出来不是你,哥请你吃麻辣烫,给你压压惊。”   ……方妙思很想问,那要真是我呢?   网管扬声道:“水哥,那机子开了一天没换过人。”   对方冰凉的眼神从方妙思的头顶一直灌到脚底,围在网吧门口的人也一拥而上把方妙思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就等老大发话,方妙思干掉那个禽兽老师是在狭窄空间一对一,对方也毫无防备之下,七分都是靠运气,这么多人,她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可能。   “妹妹,你才上中学,就学会撒谎了?”伏水懒洋洋地说道,“出来混也得讲规矩,你这样是不对的。”   方妙思点头,“我知道错了。”   “哦?”伏水飞起一脚踢翻方妙思,方妙思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泡面调料洒了一脸,呛得她疯狂打喷嚏,打一下喷嚏都会带动腹部被踹疼的部分,疼痛难当苦不堪言。   “你知道个屁,老子打了一天的pk赛马上就要全服第一了,碰上你这么个垃圾队友,吃泡面吃泡面,吃你妈了个逼!我让你吃!我让你吃!”伏水一脚接着一脚,毫不留情,踢得方妙思单薄的身躯翻来滚去,方妙思护住头一言不发地忍耐着,希望他发泄够了之后,能放她一命。   “水哥,她穿的红色,好骚啊。”围在一起的少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笑道。   伏水收起脚,发现女孩的短裙被他踢得撩了起来,露出红色的内裤,小小的个子缩成一团,双手抱头也不敢伸手去拉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想玩玩?”伏水对着围观的少年们嗤笑一声,一挥手,几个少年动作熟练地托起地上被打得不能动弹的女孩。   方妙思被几个男孩抓手抓脚地抗出网吧,网吧里的人和网管一个人都没说什么,等人群散去之后,又神色如常地排队泡面上网。   “啪!”身体被重重地砸到墙角,短裙飘起,男孩们大笑着围观,互相推挤着,“你先上,你先上!”   草,方妙思的脸埋在墙壁那面,头脑飞速地运转着思考该怎么躲过这一劫,先前的示弱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处,只好试试看硬来了。   “等等,”方妙思抬起头,忍着疼痛抬头咬牙道,“你们敢动我,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们。”   伏水从人群后中走出,嘴上又叼上了烟,不屑道:“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说出来吓唬吓唬我。”   方妙思掏出口袋里的子弹,满脸凶狠道:“这是我早上从我爸那偷拿着玩的。”   脸倒是变得够快的,伏水蹲下身,从方妙思手里拽出那颗子弹,仔细打量了一下,伸手撩起她的长刘海,双眼紧盯着她,像是在辨别她话语的真假,方妙思的头皮被他扯得生疼,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怕疼,凶狠地龇起獠牙,对着伏水“啐”了一口,“来,你弄死我!”   两人眼神胶着对视,谁也不先移开,伏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意,手上慢慢松了力道,一把推开方妙思,“以后别让老子在这儿看见你。”   “东西还我,”方妙思靠在墙上轻声说道,“我爸回家发现枪里子弹少了会查。”   话音刚落,她立即回到了绿色旋涡之中。   “恭喜007号玩家凭借过人的运气成功在初级副本存活,本次副本消耗时间为1小时,副本剩余时间167小时。”   “现在公开方妙思身份副本死亡情况:死于母亲毒杀的玩家2399933名,死于汽车爆炸的玩家136271名,死于老师奸杀的玩家98182736名,死于食物中毒的玩家23428361名,死于触电的玩家728361名,死于网吧斗殴的玩家9081328176名,死于书店抢劫的玩家98398876名。”   混沌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方妙思”死亡的画面,即使是同一种死法,每个“方妙思”死亡时的语言、神情、动作都不一样,一样的只有那种走向死亡的痛苦,活生生地在告诉所有玩家,这是一场真实的生死游戏。   所有的画面最后全都融化成一个大大的绿色笑脸。   在混沌冷漠的注视下,绿色笑脸分裂成卡牌环绕在混沌身边,“请抽取您的身份卡牌。”   透明的指尖触碰卡牌,一道绿光袭来,耳边闪过熟悉的那句“wish you good luck.”,混沌突然很想骂人。   长发飘荡,衣袂翻飞,容貌如雪山之巅清冷美丽,立在竹林之中,右手指尖不段地滴血,混沌脑内飞快地闪过卡片信息:独平心、女、精怪。   信息比之前的女好歹多了两条,独平心环顾四周,翠绿竹林寂静无声,一眼望去是无边绿海,既然她是精怪,她应当会些法术,独平心试着提气,果然一跃飞上竹林顶端,然而飞上顶端也并无帮助,极目所见,仍是竹海。   独平心心中不耐之时,指尖滴血之处突生一道寒光,她的丹田之中气息翻滚,剧痛无比,她大喝一声,灵气立即从丹田奔向指尖,寒光暴涨瞬间凝结出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剑身全由灵气聚成,散发着幽幽的水蓝色光芒。   右手食指尖还在不断渗出血液,一直流向长剑,剑身忽长忽短,极不稳定,独平心的丹田之中那股气息还在翻滚撕扯,让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撕碎。   收回!独平心在心中大叫,想收回这柄邪门的长剑,却发现毫无作用,剧痛之中,她奋力挥动长剑往下挥砍,圆弧形的剑光闪过,脚下的竹林被劈成两半,剑光仍未停止,在天空中肆虐挥动,所到之处,威力无穷。   糟了,这样下去,这具身体会撑不住!独平心一边尽力控制住右手,一边尝试在左手指尖凝结长剑,试图平衡这股霸道的剑气,发现完全不行,像是有什么东西长在她的右臂。   既然这样,独平心拼力运气,将所有的真气聚在左手,全力砍向不受控的右臂,直接将右臂打断,右手指尖的剑气瞬间消失,人也直直地坠落在竹林巨大的剑坑之中,这具身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砸到坑里,将坑砸出一个深渊巨洞。   “恭喜通过独平心身份生死考验,安全进入中级副本。”   独平心脑内的卡片也更新了信息:独平心、女、精怪、身负剑种。   一个妖怪,身负剑种,真是找死,独平心起身,右手指尖的血迹已经停止,断了的右手晃荡着,虽然也痛但是比之先前的剧痛已好上许多。   眼前也浮现出了熟悉的绿色字:以下人物行动可供选择:a、上山拜师b、下山入世c、闭关修炼。(提示:有必死选项,请慎重选择。) 第270章 网游4   “方妙思”那个副本顶多是高危选项, 现在已经有必死选项了,独平心失笑,躺在大坑中看着眼前的三个选项。   上山拜师, 说的模棱两可, 上的是什么山,拜的是什么师,也不知道这个副本里对精怪这个身份的设定如何,是不是人人喊打,这个选择的变数很大。   下山入世, 跟上山差不多, 比上山还不如, 山下的世界更大,会遇到的危险也更多。   至于闭关修炼,她倒是真的很需要修炼,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修,万一转场之后面对的就是走火入魔场景, 那可真要了她的命。   三个选项, 看上去没一个安全, 独平心想起那句“wish you good luck”, 这游戏看来还真是在赌运气。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那行绿字漂浮在眼前仿佛在嘲笑她的犹豫不决,不管考虑多久,选错就是死,何必呢?   摸着手上那截断臂, 独平心默念一声:“我选a。”   “师妹,小乘秘境的结伴之人你有人选了吗?”眼前一位高大英俊的修士,双眼注视着独平心,轻声问道。   独平心微微动了动右手,发现断臂已恢复日常,体内也无灵气乱窜的现象,看来上山这个选择还不算太坏。   “师妹?”吕星剑见独平心发愣,又柔声问了一遍,“可有结伴之人?”   独平心抬头望向眼前之人,见他眉目舒朗,如清风照月,温柔和煦,可堪如玉君子,整个人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好人”这四个字,小乘秘境……应该是下一个转场地点,还要有结伴之人,该不该答应呢?   吕星剑见她迟迟不回答,叹了口气,轻声道:“师妹,你别担心旁人如何去说,左右都是我的决定,你不必忧虑会拖累我,是我心甘情愿。”   从他这一番情意绵绵的话听下来,独平心感觉她这个身份在山上混得不太好,不仅本事不怎么样,而且人缘也很差,她避开吕剑星的目光,低声道:“我可以自己去。”   “秘境之中太过危险,况且你的修为不足以开启小乘秘境,”吕剑星伸手抓住独平心的双手,恳切道,“就让师兄再帮你这么一次。”   独平心的双手被他握得死紧,副本也没有任何变化,是非要她作出选择了,拒绝还是答应?   “好,”独平心没再推辞,轻声道,“那就劳烦师兄了。”   眼前的画面剧烈摇晃,吕星剑瞬间消失在独平心眼前,独平心双眼紧闭,后背靠在冰凉的寒玉之上,四周十分安静,只有滴水之声,她的意识分明很清醒,却怎么也动不了。   一双手从她的脸颊摸下,那手很小巧,柔滑细腻,像是个女人,但其中的意味绝非善意,独平心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身份实在太鸡肋了,几乎次次都陷入这种被动局面,根本无法选择或者反抗。   “你醒着,对吗?”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回荡在洞中,让独平心寒毛直竖,对方知道她是清醒的。   那女声幽幽地说道:“独平心,你在和泽山上就是个废人,活了一百多岁,连自己的剑也没有,根本去不了小乘秘境,为什么非要霸占星剑师兄?”   独平心没想到在这个副本里还有情杀这个设定,该死,她就不该答应那个师兄的邀请。   “星剑师兄对你格外看重,处处护着你,是不是因为你生得美?”那女声陡然变得怨恨起来,“当初你就不该上山!”   一道炽热的内息打入她的胸膛,独平心原以为会剧痛无比,然而她根本毫无知觉,或者说她终于发现她这个躯体的奇特之处,她没有心,甚至五脏六腑,她的躯壳就像一个空空的容器,那道内息打入身体之后,就犹如泥牛入海,瞬息消失。   那女子正准备欣赏独平心的惨状,却见她躺着神情不变,毫无反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怎么回事?不是说独平心是赤炎之体,最怕热息,才终夜睡在玄玉之上来压制体内的火焰,她一道热息下去,独平心应当如同烈火焚身痛不欲生才对。   她立即又打入几道内息,一道比一道更炽热,然而不论打入几道,独平心都躺在那毫发无伤,连汗也不流一滴。   可恶!怎会如此!那女子本想用内息折磨死独平心,这样一来独平心受罪,二来到时也可以说独平心是内息紊乱而死,撇清嫌疑,怎么办,她既已出声,独平心肯定已知晓她的身份,现在骑虎难下。   杀了她!   独平心的耳边传来女子粗重的呼吸,那女子显然是发现此举无用,心绪发生变化,这恐怕是要一不做二不休了。   不行,她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从虚无中诞生,经历多少挣扎,才聚起一缕意识,她绝不会输,她要赢!   丹田里的那股气息随着独平心狂热的信念逐渐沸腾起来,右手指尖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感,剑随心动,水蓝色长剑当胸刺穿了那女子!独平心睁眼,只看到一个满脸惊愕的女子,她的表情凝固在那一刻,之后灰飞烟灭。   长剑闪动着冰寒的光芒,将漆黑的山洞映得如同白昼,独平心坐起身,发现那长剑没了那天的狂躁失控,她的右手指尖也没有渗血,她尝试着默念收剑,那剑瞬间聚成一个水蓝的火种,顺着她的指尖游入右臂,了无踪迹。   不可思议。   独平心心中默念出剑,指尖马上生出那柄熟悉的长剑,而且这剑能随着她的意念不断增长,由灵气凝聚而成的剑身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霸气天成。   “恭喜,躲过情敌的杀机。”   “恭喜,领悟满级武器,存活率大大提升。”   耳边两句恭喜,听上去欢欣雀跃,可独平心却觉得它分明是在看笑话。   随着话音落下,她眼前一花,鼻尖传来恶臭的味道,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师妹,快走!”肩膀被重重地推了一把,独平心本能地借势往后一飘,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吕星剑正与一只巨大的蜘蛛搏斗,他指尖也有一柄蓝色长剑,但那长剑看着远没有独平心的那柄霸气凌然,他打得也十分吃力,嘴角已渗出鲜血,口中大叫着:“师妹,别管我,你快走!”   独平心几乎想都没多想,马上就准备转身离开,眼前的一行绿字挡住了她:重要剧情展开,可供选择:a、出剑救人b、立即离开c、不出剑但留下(只包含一个存活选项)   面前吕星剑与巨大蜘蛛搏斗的画面静止,那蜘蛛的巨口离吕星剑的脸近在咫尺,马上就要一口咬下,吕星剑英俊的脸已狰狞扭曲,恐怕是难逃一死。   三个选项,对于独平心来说,只有一个存活选项,那其中一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选项,想想看,对于她来说,选a或者b,她暂时都会安全,只有c并不能确定结果,而对于吕星剑来说,如果选a,吕星剑必定能活下来,如果选b,吕星剑恐怕凶多吉少,如果选c,吕星剑是生是死就未可知了。   a与b都相对确定,只有c是一切都未可知,既然这样她就选c!   绿字消失,蜘蛛的巨口落下,吕星剑大喝一声,向巨口抛掷出符箓,那蜘蛛一沾上符箓,立即摇头晃脑起来,仿佛喝醉了一般,吕星剑见势一滚,抱起一旁独平心的腰,长剑冲向天际,带着独平心飞出此地。   吕星剑一直带着独平心飞到溪边才落地收剑,他因为那一场恶斗而十分狼狈,却第一时间先关心独平心,“师妹,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独平心浑身上下毫发无损。   吕星剑松了口气,咳嗽一声,嘴角又渗出鲜血,英俊的眉眼十分歉疚,“抱歉,师妹,我学艺不精,连累你受苦了。”   独平心虽然对眼前的事一无所知,但也知道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师兄拖累了她,于是轻声道:“是我拖累了师兄才是。”   “你刚刚为什么不走?”吕星剑轻声道,“你留下来可能会有危险。”   怎么还没转场,还在那你侬我侬地东拉西扯,独平心心中又警惕起来,难道这杀机就藏在这个师兄身上,她边戒备边柔弱地回道:“是师兄带我入秘境,我怎么能弃师兄而去。”   “傻瓜,”吕星剑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柔声道,“若下次再有此危险,你一定要先跑,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吕星剑话音刚落,独平心眼前的画面崩塌,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抬头发现她正身处大殿,主座上坐着一位青年模样的修士,他相貌与身旁的吕星剑一样英俊,只是眉眼之中略带沧桑,对着独平心淡淡地说道:“这次小乘秘境,你与你吕师兄是头名,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不用她想,眼前绿字已经替她罗列了几个选项:关键剧情发展可供选择:a、与吕星剑结为道侣b、请敛飞鸣拔除剑种c、入室为祖鸿熙亲传弟子   没有任何生死存活率的提示,三个选项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独平心完全可以从眼前这三个选项看出三种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   第一个选项看上去很合理,一无是处空有美貌的低等女弟子,能依附与这位对她十分好的这位师兄,在宗门之中应当会过得不错,第二个选项简直就是在瞎扯,要她自爆自己现在最大的存活倚仗?至于第三个选项,那就是莫名其妙,她根本不知祖鸿熙是谁。   到底这三个看似合理的选项、完全不合理的选项、莫名其妙的选项之中哪个选项才最有利于存活?   回忆自己进入游戏之后所做的选择,发现根本没有规律可循,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有可能是生,也都有可能是死。   这游戏跟赌大小根本没有区别,不同的是这个游戏赌的是生死。   独平心舔了舔唇角,心跳如鼓,到底该选哪个? 第271章 网游5   独平心抬头, 反正画面静止,她可以仔细观察殿上每个人,进入副本快要几个小时, 但她还一直搞不清楚这个身份的具体处境。   坐在主位的青年腰间一块玉佩刻着敛字, 应当就是第二个选项中所提到的敛飞鸣,他的衣着坐姿都显示出他在众人之中超然的领导地位,他看独平心的眼神很平淡,就像看任何一个普通的低阶弟子一般,没什么特殊。   站在他身边的吕星剑白衣飘飘, 玉冠束发, 很显然是门派中被看好的大弟子, 他的眼睛很亮,即便是静止的画面,双眼仍如同星子一般闪耀,专注地望着独平心这个方向,嘴角微翘, 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喜爱。   平心而论, 独平心在门派中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废人, 吕星剑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   难道“独平心”在这个副本里会是个玛丽苏女主?独平心歪了歪头, 生死副本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   起身环顾四周,独平心在大殿之中没有看到任何人的玉佩上刻有“祖”这个字,祖鸿熙不在?大殿之中弟子长老云集,想必该来的都来了,此人有什么特权可以不出席?   仔细盘算, 请敛飞鸣拔除剑种太不可取,拔除剑种以后,独平心真会成为个废人,至于与吕星剑结为道侣,风险应当不高,最坏就是吕星剑只爱她容颜,她又不打算在副本里找什么真爱,被抛弃也无所谓,只不过她信不过这个看似最确定的选项,而祖鸿熙,如此神秘莫测,选择第三个选项,不可预知。   变则通,越不确定的选项就代表可能性越多,在众多的可能性中一定有一条活路!   “我选c。”就让她去会一会这个祖鸿熙。   话音刚落,头上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独平心仍是跪着,只不过跪在了冰冷的雨地之上,长发丝丝缕缕贴在后背,模样狼狈极了,雨势极大,打在她的睫毛上如同锥刺,以至于她都睁不开双眼来看看眼前的状况。   这躯体内里空空,身上的疼痛感倒是挺敏感,独平心膝上刺痛,似是与地面粘连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师妹,你快起来!”头上一把雨伞撑起,将瓢泼大雨挡在一方天地之外,独平心终于能睁开双眼,她费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竟跪在她进入副本的竹林之中,惊骇之际,胳膊被人大力拉住,是吕星剑。   他还是翩翩公子打扮,满面焦急,“师妹,你快起来,祖师伯是不会见你的。”   “我……”独平心刚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喉咙滚烫灼痛,一领会到喉咙的不适之后,独平心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十分难受,腰背像是僵住一般,动弹不得。   “师妹!”吕星剑躬身搂住她,心痛道,“别这样,听师兄的话,你快起来,再这样下去,你顶不住,”独平心是和泽山上出了名的废柴,靠丹药续命和保持容貌,虽是修仙者,其实与凡人差异不大,吕星剑轻轻抚摸着她湿透的长发,哽咽道,“当师兄求你,好不好?”   独平心是真的搞不明白,选了拜祖鸿熙为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祖鸿熙不肯见她?她这算是拜师进行时?   吕星剑见她一言不发,两眼失神地望着竹林深处,一副听不见旁人劝告的模样,他握紧双拳,突然跪地,对着竹林深处朗声传音:“祖师伯,和泽山第九十二代亲传弟子吕星剑求见。”   竹林之中没有回应,只有大雨打落竹叶的“簌簌”声,吕星剑一面替独平心撑伞,一面继续传音求见。   独平心转头眨巴着双眼盯着吕星剑,这人怎么对独平心那么好,几乎每次转场她都会碰见吕星剑,真是诡异,他算什么?固定关系的npc?上一个固定关系的npc张老师可是死在她的手上。   吕星剑不间断地喊了有数百声,终于有人从竹林之中走出,从那人踏出竹林的那一刻,大雨瞬间停了,吕星剑立即磕头拜礼,“多谢师伯手下留情。”   “你可是和泽山第九十二代亲传弟子,我怎么敢不留情面?”祖鸿熙阴阳怪气地说道,他生得如同女子般娇艳动人,嗓音却粗嘎难听,出声便不会让人混淆性别,他似笑非笑地对着吕星剑道,“你求见我,所谓何事?”   明明独平心还跪在一旁,但祖鸿熙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他看上去并非刻意羞辱独平心,是真的眼中没有她这个人。   “祖师伯,平心师妹想拜您为师,请您首肯。”吕星剑恳求道。   祖鸿熙微微一笑,“我的徒儿刚失踪不到一年,你便让我再收徒,传出去,各大派都会讥我祖鸿熙薄情寡义。”   这话吕星剑知道不假,祖鸿熙性子古怪,座下只收了一个女徒弟尹兰英,人人都知祖鸿熙很疼爱这个徒弟,尹兰英失踪之后,祖鸿熙遍寻不得,听说他怕在山上会触景生情,才搬到山下断竹林来修行。   “更何况,你让我收一个废人为徒,”祖鸿熙的眼神终于落到独平心身上,独平心与他的双眼对上,发现他看她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冷而厉,“当我是什么?”   吕星剑急道:“师伯,师妹她不是废人!”   “要拜师的是她,何时轮得到你替她求情,”祖鸿熙冷哼一声,“恐怕她也并无多少诚意。”   “既然祖师伯不相信,那平心就再跪上几日以示诚意。”独平心哑声道。   那两人剑拔弩张之时,独平心不仅毫无感觉,还突然想到了个作弊的法子,反正看样子现在死是死不了,就在这个拜师副本这先拖着,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她已发现在中级副本之中,灵活性要比第初级副本大的多,与npc的对话交互更加充实丰满,她完全可以钻空子,抓紧一切机会拖延时间。   “不行!”吕星剑出声反对,“师妹你凡胎肉体,怎能受这样的苦楚!”   祖鸿熙抚掌而笑,“我这位好师侄,先前你对我那儿徒儿总是冷若冰霜,不假辞色,我以为你已然超脱红尘,不近女色,原来是所爱另有他人,可怜我那徒儿,不仅人不知所踪,连自己看上的情郎也守不住。”   吕星剑没有反驳,只磕头道:“求师叔成全了师妹。”   独平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祖鸿熙所描述的这位失踪不到一年的徒儿,越听越像那日在洞中想杀她,却被她反杀的那个女子。   “我可以答应暂时先收她为徒,”祖鸿熙笑够了之后,轻轻一抬手,独平心就原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若是惹我生气,我可还是会随时将她逐出师门。”   吕星剑大喜,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独平心,“多谢师伯!”   “总算也是我徒儿拢住了敛飞鸣那老家伙的亲传弟子,”祖鸿熙甩手转身道,“进来吧。”   吕星剑扶住独平心,轻声道:“师妹,祖师伯答应了,我们快跟上,免得他反悔。”   “嗯。”独平心由吕星剑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入了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断痕沟堑之处立有两间竹屋,祖鸿熙推开其中一间,“你就住在兰英这一间,她原先那些东西还在,你随意用吧。”   “多谢师伯。”吕星剑见独平心一言不发,便替她谢过了祖鸿熙,祖鸿熙似是一点不在意独平心的状况,转身进了自己那件竹屋。   “师妹,你在屋子里休息片刻,我去将你的玄玉床取来。”吕星剑扶着独平心进屋坐下,转身匆匆离去。   留下独平心面对着墙上那副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美艳动人,巧笑嫣然,是牡丹盛放般的美人儿,这样的美人儿在她的剑下灰飞烟灭了。   “那是你师姐,”祖鸿熙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轻笑道,“长得虽然标致,哄男人的本事却不如你。”   独平心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他对徒弟的轻慢,恐怕他根本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在意自己的徒弟,这对独平心来说倒算是个好消息,这样就不用担心祖鸿熙会追查徒弟失踪之事追查到她的身上。   肩头被祖鸿熙的手掌握住,滚烫的气息传来,将她身上的水汽瞬间蒸干,独平心轻声道:“多谢祖师伯。”肩头一动,想脱开祖鸿熙的手,察觉到她的动作,祖鸿熙反而抓得更紧,热力源源不断地打入独平心的躯壳之中,如同那日尹元英一般,热力打入独平心体内,便犹如石沉大海,消失无踪。   “咦?”祖鸿熙惊讶地轻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独平心只好面上装作痛苦的模样,挣扎道:“师伯,快放手,好疼。”   祖鸿熙的手如同磁铁一般吸在独平心的肩头,将独平心整个人翻到他的面前,他的手慢慢游移,从肩头一直游到她的脖颈,随后狠狠地掐住独平心的脖子,勾唇轻笑道:“疼?这才叫疼。” 第272章 网游6   祖鸿熙完全没有留手, 用尽全力掐住独平心的脖子,将独平心的脖子快要掐得变形,面上饶有兴致的神情让独平心毛骨悚然, 她虽然很疼, 却并不窒息,脸色也并未泛红,只是疼得扭曲。   这奇特的模样让祖鸿熙更感兴趣,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普通人,压住独平心, 祖鸿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若是掐断你的脖子, 你还能活吗?”   眼前适时地飘浮起一行绿字:人物行为可供选择:a、召唤剑种b、大声呼救c、表明精怪身份   每一次都有一个让独平心完全无法理解的选项, 呼救?谁会比自己更可信?谁会来救她?召唤剑种和表明精怪身份都是某种程度上的自我暴露,只是一个暴露的深,一个暴露的浅,难道真的已经走到不得不泄露身份这一步?   独平心挣扎犹豫了很久,最后只能艰难地选择c, 剑种是她最后的底牌, 不到万不得已, 她绝不会使用暴露。   然而这一次, 当她作出选择之后,眼前并未出现画面崩塌的现象,祖鸿熙的手仍掐在她的脖子上,只是力道松了些,他眯起双眼, 若有所思地看着独平心,“这世上早已没有精怪化人,你是如何化的形?”   “我不知道,睁开眼便是这样。”独平心“诚实”地回答道。   祖鸿熙嗤笑道:“世上最后一个化形精怪,如此一无是处,还不如死了速去投胎。”他嘴上虽这样说着,手却已慢慢放开,独平心没了支撑立即滑倒在地。   “师妹!”吕星剑一回来便看见独平心倒在地上的画面,连忙扑上前,却被祖鸿熙伸手挡住,“师侄,我徒弟给她师傅磕头,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师伯,”吕星剑见独平心毫无反抗力的柔弱姿态,知道事情绝没有祖鸿熙说的那么简单,遂最后一次挣扎道,“师妹体质特殊,需每夜宿与玄玉石之上,还请师伯应允师妹能宿与原先的洞府之中。”   不得了,吕星剑这看上去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会为独平心撒谎,独平心暗暗称奇,她这个角色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吕星剑死心塌地,或者说她身上有什么好处能让吕星剑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收服她。   据她所知,她身上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右臂的剑种,除非吕星剑根本早就知道她身负剑种……她不相信这个生死游戏里会有什么真不真爱,更何况修真岁月长,吕星剑前途无量,不想着好好修炼,整日里儿女情长,简直可笑。   祖鸿熙脾气怪不是说说而已,直接一掌将吕星剑打出竹林,冷哼一声道:“黄口小儿当我没见过世面,区区一块玄玉石有什么稀奇,我这可以翻出十七八块。”说罢,对着倒在地上的独平心微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了他去?”   独平心当然回答不,原以为她回答不之后,场景会有所变化,然而转场画面迟迟没有出现。   在独平心有些诧异的眼光之中,祖鸿熙从袖中掏出了一副锁链,“小妖怪,让为师好好地研究研究你。”   一连三日,独平心被祖鸿熙困在屋中“研究”,眼前不断浮现出简单的绿字选项:a求救b忍耐c出剑,独平心每一次都选了忍耐,无论祖鸿熙用多厉害的符箓法术她都熬了过去,独平心可算知道为什么这剧情迟迟不跳。   这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煎熬之中,墙上的美人画像那微笑的弧度似乎是在嘲讽独平心的因果报应,独平心心如止水,这具身体别的优势没有,就是十分耐抗,她像一具坚硬的壳子,全身的骨头都被祖鸿熙一寸一寸打断又重新接上,却始终没有少那一口气,真是妙啊!她喜欢这个身份。   黑夜之中玄玉所制之灯幽幽地散发着寒光,独平心面白如纸,被锁链捆在屋中,体内的千足天蚕正在啃噬她的经脉,她的经脉坚韧无比,天蚕啃噬不动,便固执地在一处疯狂啃咬,独平心疼得已几乎没了知觉,心里默数着时间,这游戏一共七天七夜,她在这副本里熬了几近快四日。   “师妹!”房门上的禁制掉落,吕星剑穿着一身靛色劲装,在看到独平心的这一刻,不由倒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复杂难当,随后立即扑了上去,双手抓住铁链,沉默地破除铁链,揽住独平心,“我们走。”   “师侄,你就这样带走我的徒儿不太好吧。”祖鸿熙在设下的禁制被动之时,便察觉到异常之处,立即赶了过来。   吕星剑紧搂住独平心,压抑着怒气道:“祖师伯,传闻你对徒弟十分宠爱,为何要如此虐待师妹?”   “虐待?”祖鸿熙微微一笑,对着独平心道,“好徒儿,你说说看,师父对你好不好?”   吕星剑对着独平心道:“别怕,有师兄在,师兄带你离开。”   眼前适时浮现出了绿色字体选项:人物行动可供选择a、跟吕星剑离开b、与吕星剑合力对抗祖鸿熙c、拔剑杀了二人   独平心一秒都没有犹豫,当然是拔剑、杀人,一个不留!   水蓝色的长剑从指间生出,威力无穷,剑锋闪过,整个竹林瞬间灰飞烟灭,混沌也被吸入绿色旋涡之中。   “恭喜007号玩家凭借过人的运气成功在中级副本存活,本次副本消耗时间98小时,副本剩余时间69小时。”   “现在公开独平心身份副本死亡情况:死于剑种反噬的玩家18912名,死于闭关夺舍的玩家78107名,死于妖族入侵的玩家72731名,死于洞府仇杀的玩家82721名,死于秘境侵蚀的玩家27362名,死于吕星剑之手的玩家82361910名。”   混沌面对着这串数字不知是该觉得幸还是不幸,吕星剑果然富有杀机,至于他到底如何杀,又为何要杀,一个npc罢了,她不感兴趣,重要的是她又离胜利更近一步。   “全服公告:中级副本消耗时长记录由007号玩家刷新,007号玩家即将进入终极副本,请其余玩家做好准备。”   混沌在怔忪之时,透明的手上突然掉落一张薄薄的纸。   “您好,亲爱的玩家,恭喜成为中极副本消耗时长最多的玩家,您在终极副本中仅需存活69小时就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作为能够进入终极副本的少数玩家,将为您开启身份自主选择权。”   薄薄的纸片化成粉末,绿色的字体漂浮在混沌眼前:人物身份立场可供选择:a、丧尸b、人类。   丧尸……这是在末世设定的副本之中吗?她该选择成为丧尸还是人类?   如果是丧尸,并且拥有清醒的意识,她要活过69小时应该不难。   “叮咚,亲爱的玩家,贴心提示:终极副本无npc存在。”   混沌愣了愣,终于赢来了玩家之间的对决吗?刚刚那个公告,说她马上就要进入游戏,请其余玩家做好准备,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古怪。   “叮咚,亲爱的玩家,由于中级副本之中,有众多快速安全脱出选项,许多玩家脱出中级副本之后,直接进入了终极副本,终极副本不再设有场景转换,一切都由玩家自主选择控制,非常人性化的体验呢。”   人性化……混沌觉得这游戏确实越来越“人性化”了,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叮咚,亲爱的玩家,因为您在中级副本的出色表现,判断您为高阶玩家,所以安排了指定客服哟。”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混沌在心中默念,丧尸和人类可以互相转换吗?   “叮咚,亲爱的玩家,丧尸可以将人类转换成丧尸,如果选择了人类身份被转换成丧尸,不计入死亡,以肉体的终极毁灭为死亡标准。”   混沌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在脑中捋出终极副本的线索。   首先是中级副本藏有陷阱,有的选项虽然能存活,但会很快被中级副本踢出,直接进入终极副本,那么一共七天的游戏时间,也许有人在混沌受祖鸿熙折磨之前,就已经进入了终极副本,说不定早已死在终极副本。   抛开死亡率,假设有人四天前进入终极副本,如果先进入的玩家选择了在体力上更有利的丧尸,那么后进入的玩家之中如果有人类的,相信也会很快就转变成丧尸,但如果先进入的玩家选择了算是有两条命的人类身份,那么丧尸就会面临被屠杀的危险。   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所在,丧尸与人类阵营对立吗?如果只是在游戏中存活算赢,那么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可以了,毕竟其中已经并没有npc。   “叮咚”,熟悉的声音又在混沌耳边聒噪地响起,这次它的声音欢快中还带着些许戏谑,“亲爱的玩家,终极副本只设有一位赢家。”   混沌已经是未选择阵营的最后一位玩家,游戏时长剩余不足三天,究竟在前几天的副本逃杀之中,人类与丧尸哪个阵营成了更大更有利的阵营,而选择目前更有利的阵营,是不是就更容易存活?   即使最后其中一方阵营全灭,剩下的玩家全是同一阵营,到时还是要决一死战。   到底该怎么选?!   旋涡之中又回荡起那令人讨厌的客服声响。   “亲爱的玩家,您不必苦恼,我们游戏的宣传口号是:wish you good luck,意思是,怎么选,都一样呢。” 第273章 网游7   耳边的声音欢快轻松, 轻飘飘的将别人的性命说着玩,真是让混沌的心情十分恶劣,她没有将心绪过多的外露, 而是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 没必要多犹豫,反正不管选什么,赢家都会是我。”   那让人厌恶的声音沉默了下来,过了一瞬,它重新响起, 毫不掩饰其中的快乐和恶意, “既然玩家这么有信心, 现在即刻为玩家执行随机身份传送,good luck!”   眼前的绿色旋涡消失,混沌直直地掉入一片漆黑之中。   血红色的月亮在夜空中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映照着茂密的森林,原本清澈的溪流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浓绿色,艰难地向前蠕动, 根本无法映照出人的模样。   没有任何信息, 混沌伸出双手, 粗糙的手上指甲坑坑洼洼, 像是啃出来的,摸了摸自己已经大团大团打结的长发,她很怀疑,她到底是丧尸还是人类,检查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的部位, 她应该还是人类状态,尽管身上有不少伤口疤痕,但几乎都已结痂,非常健康有活力。   人类吗?无所谓,她说她会赢,可不是在放大话。   诡异的红月,浓绿的死水,还有茂密的不像话的树林,那些树的高度令人咂舌,是真正的直插云霄,几乎要触碰到红月边缘,混沌还没搞清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末世设定,一计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   这一计哨声惊起了林中潜伏的生物,隐秘在林中的大鸟展开双翅飞起,它们的头十分地小,翅膀却大的出奇,光滑无毛一层黑皮包着骨头,如同蝙蝠一般,极快地从林中冲出,混沌立即趴下,那些大鸟从她肩头飞过,散发出腐尸般的恶臭。   成群结队的大鸟飞向浓绿的溪流之中,一头插入,不过片刻功夫,溪水已快被吸干,露出黑色的河床,河床上有些怪异的凹凸。   混沌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奇异的画面,她看得太过专注,其中一只大鸟似乎察觉到她了的眼神,转头与她对上,混沌这才发现这些鸟似乎是“瞎子”,眼珠的部分是一团惨白,且毫无转动迹象。   那大鸟抖了抖翅膀,优雅地向混沌的方向踱来,只有拳头大小的脑袋垂下,贴着地面仔仔细细地嗅了起来。   混沌没动,她在林子外站了足有五分多钟,那些大鸟躲在林中毫无反应,她可以确认这大鸟要么是根本没有嗅觉,要么是对她这样的人类不感兴趣。   果然,那只大鸟嗅了一圈之后,懒懒地拍了拍翅膀,打了个“哈欠”,露出锋利尖锐的牙齿,飞回了那群伙伴之中。   大鸟们互相啄了一会儿,拍拍翅膀飞上天际,一直飞上林子的顶端,看样子是往林子的另一头飞去了。   等那些大鸟消失之后,混沌爬了起来,回到刚刚被那些鸟吸干的溪流旁,观察那些怪异的凹凸,发现是成堆的白骨与淤泥搅和在一起,才会形成眼前的情景,那些大鸟喝的竟是腐尸水。   混沌趴在岸边,仔细观察那些白骨,发现那白骨像是人类的骨头,只是比人类的骨头大了足有一倍,看上去像是变异后的人骨,或者说丧尸的骨头。   几米长的溪流之中遍布这些变异大骨,混沌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判断。   恐怕选择了战斗力强的丧尸身份玩家,落地之后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发现在末世副本之中变异的动物成了天敌。   那些大鸟已经完全进化适应了末世环境,能够喝腐水、吃丧尸来存活,那么它们的眼盲,也绝对不是偶然,应当也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作出的改变,混沌抬头望了望天上那轮红月,这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副本。   混沌没敢进林子,怕其中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一直盘腿坐在河边,心中默默计算时间,红月挂了差不多有十五个小时左右,然后它毫无过度的直接消失在天空中,这地方成了彻底的黑暗。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混沌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树林,看似毫无戒备,但她已做好了随时暴起肉搏的准备,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不赖,再加上她在做谢谨时所积累的实战经验,不敢说以一敌十,逃命问题不大。   “你好,你是007号玩家吗?”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混沌回头,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混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回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圆脸姑娘哭丧着脸道:“应该是,我已经很久没碰上人类了,幸好你选择了人类身份,要不然我在这里都快被吓死了。”   她表现的一点敌意都没有,是不清楚游戏规则,还是……装的?混沌心中哂笑一声,“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只剩你一个人?”   “我在这里快五天了!”圆脸姑娘一屁股坐在混沌身旁,她像是许久没见到人,急于倾诉自己的遭遇,“我进中级副本才三个小时就被踢出,直接进了终极副本,选身份的时候,我本来就是人类,我当然选人类了,没想到进来以后才发现人类只占了很少数!”   本来是人类……混沌若有所思地点头,“后来呢?”   “丧尸太多了,很多人都被咬了变成丧尸,我只能埋头逃命跑入这间林子时无意中吵醒了那些大鸟,然后那些大鸟不知道怎么,就冲出去咬那些丧尸,我发现那些大鸟好像专吃丧尸不吃人,我就躲在林子里不出来了。”   “这样啊,”混沌抬头微微一笑,“不用怕,现在我来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圆脸姑娘说她叫丁芬芬,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突然就被吸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游戏之中。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丁芬芬叹了口气,“后来发现这梦也疼得太真实了,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混沌轻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想活了,跳楼的时候被吸入这个游戏,每次都是抱着选择必死选项的想法,没想到误打误撞活到了现在。”   丁芬芬张大了嘴,良久她才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你要进去吗?”丁芬芬指了指林子,“我在里面的树洞做了个临时窝,还能住。”   “不了,”混沌保持着盘腿的姿势,轻声道,“我本来就不想活,在这儿等死吧。”   “别呀,你为什么不想活?”丁芬芬满脸焦急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我本来也觉得生活中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是进了这个游戏之后,我才发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混沌无动于衷道:“你不用管我,那些鸟是不是该回来了,你赶紧回去。”   “其实林子里还不错,有树洞住,有果子吃,既能充饥还能解渴。”丁芬芬极力地邀请混沌一起入林,混沌推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别、管、我。”   头顶传来风声,是那些大鸟觅食归来,巨大的翅膀扇起了大风,吹动树梢,丁芬芬无可奈何地独自往林子里挪,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混沌,圆脸皱成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混沌仍旧面无表情,一脸厌世。   漆黑的环境中,混沌就地躺下,双眼望着夜空,小腿微微弯曲,腰背紧绷,如果有格斗行家在,就会很明显地发现她这是一个看似闲适,实则宜守宜攻的姿态。   人畜无害的女高中生吗?混沌的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在生死副本里对任何人付出信任都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对手?   况且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一计尖锐的哨声,难道鸟还会吹哨?笑话。是谁唤醒这些鸟去攻击丧尸的已经很明显了,什么无意中惊醒大鸟,那些屁话,混沌一个字都不信。   说不定丁芬芬现在就在查验那些鸟的牙口来判断还有多少丧尸存活。   真烦人,丁芬芬蹑手蹑脚地查看树根掉下的丧尸残渣,发现比前几日少了很多,但还是有,那些丧尸还有活着的,等红月再升起时,她必须马上就将这些怪鸟唤醒,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保证副本时间结束之前丧尸全部死亡,她自己根本没有跟丧尸面对面单挑的实力。   凭借着亲和力十足的外表和先进入副本了解环境的优势,她熟练地结盟挑拨背叛,已经把其他人类身份的玩家全部铲除,只等那些怪鸟吃光丧尸,她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没想到,还有个007号玩家,而且竟然也选择了人类身份,如果那个女人选择丧尸的身份就好了,那就不用她再操心怎么去解决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说她本来就想死,想死怎么进副本的时候不直接一头撞死?想骗过她,没那么容易,只是那个女人看上去比她强壮有力,正面应敌恐怕她获胜的几率不是很大,得想办法骗那个女人进林。   丁芬芬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蹑手蹑脚地绕过树洞前她布置好的陷阱,郁闷地躺入树洞之中,树洞里布置得在末世环境之中算是很舒适,里头由许多各种款式颜色的衣物铺垫,柔软干净。   那个女人身上穿的上衣好像是绸的,拿来当枕头应该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独平心副本的粗略玩法)   玩家您好,恭喜您抽中独平心的身份卡牌。   1.你是一位化形成功的精怪,现在发现自己的右臂藏有无法控制的剑种,你会如何选择呢?   a、砍下右臂(跳转至11)   b、努力克制(跳转至12)   c、打断右臂(跳转至2)   2.你打断了右臂,暂时控制住了剑种,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a、上山拜师(跳转至3)   b、下山入世(跳转至13)   c、闭关修炼(跳转至12)   3、你上山拜师,却因为资质不佳,成为了低阶弟子,百年来无所作为,却独得大师兄吕星剑的爱护,他现在邀请你一同前往小乘秘境,是否答应?   a、是(跳转至4)   b、否(跳转至12)   4、你答应了吕星剑的邀请,长期爱慕他的尹兰英,心生嫉妒,前来洞府暗杀,被你察觉,你会怎么做?   a、拔出剑种反杀(跳转至5)   b、不暴露剑种,反抗逃跑(跳转至14)   c、求饶,表示放弃吕星剑(跳转至14)   5、你杀死了尹兰英,尹兰英灰飞烟灭,没人发现是你杀了她,你顺利地与吕星剑一同进入小乘秘境,在秘境遭遇巨蛛袭击,千钧一发之际,吕星剑替你挡住了袭击,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a、出剑救人(跳转至15)   b、立即离开(跳转至16)   c、不出剑但留下(跳转至6)   6、你没有出剑,留下来与吕星剑共患难,吕星剑打退了巨蛛,你俩在小乘秘境中夺得透明,现在师祖请你提出一个奖励要求,你会选择?   a、与吕星剑结为道侣(跳转至15)   b、请敛飞鸣拔除剑种(跳转至11)   c、入室为祖鸿熙亲传弟子(跳转至7)   7、你想成为祖鸿熙的亲传弟子,但祖鸿熙脾气古怪,不愿收你为徒,你跪在雨中跪求拜师,吕星剑来劝你离开,你?   a、跟着吕星剑离开(跳转至15)   b、坚持拜师(跳转至8)   8、祖鸿熙出于对吕星剑的羞辱,收下你作为徒弟,你发现祖鸿熙正是尹兰英的师傅,而且察觉了你身份的异常之处,你?   a、召唤剑种(跳转至11)   b、大声呼救(跳转至15)   c、表明精怪身份(跳转至9)   9、你表明了精怪身份,不料祖鸿熙大感兴趣,将你锁起来折磨研究,你?   a、求救(跳转至15)   b、忍耐(跳转至10)   c、出剑(跳转至17)   10、你选择了忍耐,三天后,吕星剑破除禁制来营救你,祖鸿熙赶来阻拦,你?   a、跟吕星剑离开(跳转至15)   b、与吕星剑合力对抗祖鸿熙(跳转至12)   c、拔剑杀了二人(跳转至17)   11、恭喜你丢失剑种,达成结局“与我何干”,进入终极副本   12、很遗憾你被剑种反噬死亡,达成结局“不自量力”   13、很遗憾由于你下山遇上妖族入侵死亡,达成结局“不自量力”   14、很遗憾你死于洞府仇杀,达成结局“不自量力”   15、很遗憾由于你遭吕星剑夺剑杀人,达成结局“所托非人”   16、很遗憾由于你不精通道术,死于秘境侵蚀,达成结局“不自量力”   17、恭喜你保留剑种,达成结局“我命由我”,进入终极副本 第274章 终篇   四周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混沌在心中默默计数来换算时间,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左右,红月再次悬挂在夜空之中。   哨声没响, 然而那些大鸟仍然从林中扑簌簌地飞了出来, 大概是丁芬芬顾忌混沌会生疑,等那些大鸟全往林子那头飞去之后,混沌立即起身,悄悄往后潜入密林,既然丁芬芬能在林中生存, 那林中的生态环境应该适合人类。   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 红月的光芒几乎无法照进, 混沌在一棵树下站了很长时间才渐渐适应树林里的低可见度。   眼前是一片奇异的景象,生长得如此高大的树木竟然一棵棵都是空心之树,一个个巨大的树洞像一张张深渊巨口正在企图吞噬一切,混沌起身探入树洞观察,发现里头遍布斑斑驳驳的痕迹, 像是被什么小锥子凿出的口子。   混沌的脑海里闪出有些可笑的三个字:啄木鸟?   想起那些怪鸟的小头尖嘴瞎眼还有那口锋利的牙齿, 混沌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树梢缝隙间透下的些许诡异红光。   丁芬芬说的不全是假话, 林子里的确有许多贴地生长的果子, 看上去樱桃大小,一整片毫无采摘痕迹,混沌进入副本也快一天了,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不赖,一天没进食饮水, 并没有虚弱感,饥饿感也不强烈,应当是混沌的精神力在支撑这具身体的缘故。   她一心都是赢得游戏,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事,所以身体也没发出什么警告信号,但是也不能忽视,比起丁芬芬那个看上去毫无战斗力的模样,她要守住自己的优势。   沿着树洞往前摸索,混沌沿路上都看到了大片大片生长的果子,大小模样都相似,只有颜色不同,除了红白黄这种常见的果实颜色,甚至还有蓝紫黑青混合着,看着就有些恐怖的颜色,无一意外的是那些果实都没有任何采摘的痕迹。   混沌脚下小心地避开了所有果实部分,往密林深处继续前进,终于在一片深橘色的果实面前发现了有人动过的痕迹,大量果实被采摘之后遗留下杂乱的藤蔓,上面零星还残留着几个非常小的果子。   从这里应该就有人类身份的玩家曾经在这里生存过。   混沌可以想象那副画面,人类身份的玩家落地之后被提前进入的丁芬芬顶着圆脸骗入树林,起先是其乐融融的表象下各怀鬼胎,之后在丁芬芬的诱骗下慢慢卸下心防,把丁芬芬当成无知无害的助力,再一步步落入她的杀人陷阱之中。   把零星的几个果子摘下,混沌先将那些果子放入裤子口袋里,再连续发现几片深橘色果实都有类似被采摘的痕迹之后,混沌终于放心地开始食用,出乎意料的甜美,汁水丰沛,散发着浓郁的番茄香气,吃起来却是类似甜李的味道。   这附近一大片都有食用痕迹,那么混沌判断这里应该离丁芬芬的老巢也不远了,她提前进入了副本,一方面遭遇了终极副本的困难,另一方面也应该做好了充分的应敌准备,相信丁芬芬的巢穴旁一定布满了杀人陷阱。   试探着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混沌终于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尸体。   光裸着的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至少有数十具,从他们散发的味道来看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有的腹部还插着尖锐的碎石片,有的浑身浮肿,看上去像是中毒而死,这些人类玩家大概也不会想到,他们没死在敌对的丧尸手里,却死在了同为人类身份的玩家手里。   比起丧尸,人类更可怕。   与虎谋皮,找死。   ……   丁芬芬不知道那个女人具体是什么时候落地的,她那记哨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入那个女人的耳朵,为了保险起见,她只好一棵一棵的敲击那些空心树,唤醒沉睡的大鸟,等大鸟们飞出林子之后,她立即揣上雪白的毒果出林子准备找那个女人。   等丁芬芬出了林子之后,才发现昨夜坐在林边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那个女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丁芬芬心头砰砰直跳,她有很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好的预感救了她很多次,在初级副本的时候,她抽取的是汤怡和的身份卡牌,她一进入之后就觉得班主任张老师怎么看怎么都古怪,果断将方妙思这个npc推给了张老师,最后果然躲过一劫。   她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妙,那个女人的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像一滩死水一般,好似真如她所说的一心求死,但丁芬芬能感觉到平静的眼神下是蛰伏的火山,危险正暗藏其中。   真讨厌,她马上就要赢了,为什么非要来妨碍她?   转身走入密林,丁芬芬熟练地穿过小道,绕过陷阱,回到自己的树洞,扒开那些从死亡的人类玩家身上脱下的衣物,拿出她所打磨的短矛和小刀,小心地捆绑在小腿上,往树林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她的个子很小,速度却很快,灵活地在树林间穿梭,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一点都没走冤枉路,很快来到了林子的另一头。   相比混沌落地的林子那一头诡异静谧的景象,林子的这一头简直如同阿鼻地狱。   比普通人类从形体上要大上一辈的丧尸们被大鸟无情地啄食,他们庞大的身躯在那些大鸟面前毫无用处,只是空填了那些鸟儿们的胃口,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对于具有强大生存能力的丧尸来说,除非大脑死亡,否则并不算真正的死亡。   他们被大鸟咬断了胳膊,分食了大腿,可他们仍然清醒着,清醒地发出浑厚的哀嚎声,那些大鸟似乎对高分贝的声音极其敏感,嚎叫声越是惨烈凄厉,它们就越发地兴奋,疯狂地啄食着他们的美餐。   丁芬芬看着眼前血浆迸裂的场面,心中毫无波动,输家的哀鸣连让她愉悦的价值都没有。   大鸟们长得都是小头尖嘴,往往吃着吃着就掉落大块的丧尸尸块,丁芬芬站在林子旁静静地看着大鸟捕杀丧尸玩家的画面,等红月再次消失,那些丧尸们终于全都倒下,大鸟们扑棱棱地飞起,往树顶飞去,重新进入睡眠。   捡起那些地上的残垣断肢,丁芬芬掏出小刀用力地切割丧尸们犹存余温的血肉,极其地专注细致,一直到将血肉切的极其细碎,才掏出她制作的简易短矛,拆开捆绑短矛的草绳,将碎肉小心翼翼地搓入短绳之中,再将短矛重新绑好。   手上传来腐烂的血腥味,丁芬芬皱了皱鼻子,随手捡起几个果子捏碎,里里外外地将手涂了个遍,顺便将短矛也重新涂上果汁,这样一来,那个女人就暂时不会发现这支短矛的问题。   丁芬芬心情极佳地回到她所居住的树洞之处,倒在柔软的衣物上,长呼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先养精蓄锐,然后再找到这个女人,她不相信那个女人是真要寻死,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会来找她。   混沌躲在树洞里,通过凿出的树孔来观察丁芬芬的一举一动,她没有直接走回来,而是不断地在面前那一块绿地之中跳跃才回到树洞,看来真是设置了不少陷阱,她刚刚离开是去找她吧,她跟她一样,也很迫切地想赢啊。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是谁的意志更强劲。   这里的“黑夜”很短,圆月很快又爬了上来,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走,丁芬芬有点躺不住了,副本的deadline马上就要到了,既然只有一个人能存活,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死。   那个女人怎么还不来找她?丁芬芬倏地起身,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口粮,将果子碾碎继续涂在短矛之上。   一刻不停地注视她的混沌马上察觉到了丁芬芬行为的怪异之处,下毒?   混沌看着丁芬芬拿起短矛起身,避开了树洞口的陷阱,似乎是在往这个方向走,她心中一跳,趴在树洞之上,等丁芬芬毫无准备地走过她的树洞旁时,如同猎豹般从树洞蹿出直接将丁芬芬擒拿在地。   “啊!”丁芬芬轻呼一声,随即闭上了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混沌一手按住她,一手抽出她手里的短矛,轻笑道:“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   “是吗?”丁芬芬见短矛已脱身,嘴角诡异一笑,运足全力尖叫出声,混沌被她刺耳的声音吵得眉头一皱,正要举起短矛刺下,成千上百只大鸟突然对着她迎头飞下,混沌一惊,连忙往后翻滚闪避,举矛刺杀怪鸟。   丁芬芬原地翻了个身畅快地大笑,“赢的人还是我!”正在她得意之时,突然感到眼睛传来骇人的刺痛感,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短矛刺入大鸟的身体,大鸟怪叫一声,没有立即死亡,仍然不停地要来啄混沌,混沌抽出短矛,凭借精湛的身手勉强应对,但大鸟的数量众多,她身上渐渐地还是挂了彩。   耳边传来丁芬芬癫狂的大叫,混沌脑海中闪过丁芬芬涂抹短矛的画面,大喝一声,利用柔软的后背引诱大鸟,趁机冲出群鸟的包围圈,将手中的短矛向丁芬芬胸口投去。   大叫着的丁芬芬猝不及防地被短矛插入胸口,来不及呼痛,已经被一群大鸟团团围住,曾经咬碎无数丧尸的尖锐牙齿嵌入她的皮肤之中。   “恭喜007号玩家夺得本次生死网游最终的胜利,请领取您的最终奖励!”   一团绿色的光芒落到混沌透明的手上,包含着强盛的神力,捏碎光芒,混沌闭上了双眼,她今日,将在此重塑金身!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们正文完结啦,这是冻某人第一本书,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有写的兄弟们不满意的地方,我记下了,争取下本进步   话不多说,红包走起,大家一起哈皮哈皮   番外产出看灵感(也就是随缘),有特别想看的cp或者单人番外请留言呐喊,我尽量,毕竟我是个很宠读者的人   专栏的短篇我这段时间挤挤,看能不能产出(还是随缘)   最后放一下接档文《你别装了[系统]》的文案,兄弟们去点点收藏,让冻某人感受温暖,抱拳了   恋爱绝缘体肖渺被从天而降的系统砸中   系统:挑选对您好感度高的优质男性,为您播放时尚浪漫的bgm,让宿主有想恋爱的感觉!   知名大导:像肖渺这种性格差演技烂爱炒作的女星,谁会喜欢?   系统:检测到符合条件对象,music!(轻轻贴近你的耳朵,撒浪嘿呦,情话永远不嫌太多~)   肖渺:时尚?浪漫?想恋爱的感觉?打扰了   #嘴上说着讨厌我,bgm倒是很诚实嘛#   #你别装了,你的bgm都说你爱我#   #呵,男人#   #这是一本有声音的文# 第275章 闺秀番外   夏仰宗怕老婆, 且怕得冠冕堂皇光明磊落,生怕别人不知晓,还要替自己宣传一二。   “恕鄙人不能同往, 夫人家教甚严。”夏仰宗严词拒绝了同僚去听戏的邀请, 脸色沉了下来,眼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他可是有人管教的。   邀请他的同僚一头雾水,分明是夏将军先提起的对听戏有兴趣,他才顺势邀请, 怎么倒像是他逼良为娼似的。   立在一旁的春秋心领神会, 马上回去在沈明漪面前吹嘘了一番夏将军是如何在一帮无耻下流的兵油子当中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直将夏仰宗吹成一朵清清白白的小莲花。   “想听戏就去听,”沈明漪不领情,靠在躺椅上看书,懒懒道, “我何时管着他, 白叫外头的人冤枉我。”   夏仰宗在屋外听春秋夸他正听得高兴, 打算等春秋铺垫完, 将沈明漪夸得高兴了,他再进屋消受美人恩,哪知听着听着发现不对,连忙推门入内,笑道:“夫人, 外头有谁冤枉你,我替你收拾他。”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沈明漪就气不打一出来,就是因为夏仰宗,她在环城都快没法做人了。   沈明漪是个在各方面都喜欢自我满足的人,她嫁给夏仰宗之后,发现夏仰宗收集了许多珍贵的孤本古籍,所以平素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本书一盏茶,很少出门交际,但架不住夏夫人这个身份,偶尔也会出席一两次那些夫人小姐的茶话会。   她是夏仰宗的夫人,那些夫人小姐自然不敢怠慢她,总是对她十分小心,再加上她身边总是跟着“四书五经”,已然是环城女霸王一般。   沈明漪倒没觉得不自在,反正她算是“狐假虎威”,她们怕的是夏仰宗,与她本人是没多大关系的,她仍是做她的沈明漪。   然而有位大胆的小姐跑来问她:“夫人,您是怎么驯服像夏将军这样的男人?让他怕您?”   好你个夏仰宗,沈明漪将手中的书合上,露出清澈的双眼,紧盯着嬉皮笑脸的夏仰宗,想将她的不满传到给他。   夏仰宗果然肃了脸,挥了挥手让春秋退下,径直走到沈明漪面前,抽出她手中的古籍,俯身撑在躺椅之上,柔声道:“怎么了?不高兴?”   “你怕我?”沈明漪侧过身,不看他,轻声道,“我很凶恶?”   从她的话头里听出些委屈的意思,夏仰宗又是心疼又是心痒,伸手轻撩过她的发髻,“夫人自然不凶,温柔可爱,贤良淑德,我不是怕你,是爱你敬你,外头的人胡说八道,你听了不高兴,我叫人封了他们的嘴。”   “胡说八道的人就是你,”沈明漪偏头瞪了夏仰宗一眼,“你别以为我成日在家中待着就是个傻子。”   “我的好夫人,”夏仰宗一把抱住沈明漪,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举起,大笑道,“你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我可不敢小瞧你。”   “你放我下来!”沈明漪怒了,猛捶夏仰宗的肩头,羞恼道,“你犯了错事,还要推到别人头上,快放我下来!”   夏仰宗听话地将沈明漪放下,复又抱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不住轻吻,“夫人,你说说我犯了什么错,请指点一二。”   沈明漪刚要说话,却发现差点又落入此人陷阱,她若是真的“指点”了夏仰宗,这个厚脸皮的无耻之徒又要四处宣扬他是如何惧内,恨恨地踩了他一脚,怒道:“你放手,出去,今夜别进屋。”   夏仰宗被沈明漪连推带打的赶了出去,站在紧闭的房门之前失笑,明漪就是面皮太薄,时常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书香世家就是这样麻烦。   夜里沈明漪还是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春秋端上晚饭来敲门,沈明漪朗声道:“是谁?”   “夫人,我是春秋,”春秋与沈明漪最是熟悉,极有信心,甜甜地捏着嗓子道,“夫人,吃些东西吧。”   “进来。”沈明漪是想给夏仰宗一个教训,可不是想为难自己,她身子弱,一直在调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春秋双手端着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乖巧地躬身退出,没替夏仰宗多说一句求情的废话,倒让沈明漪有些狐疑,春秋一向在她面前舌灿莲花,最喜替夏仰宗高唱赞歌,这是又有什么花招?   沈明漪起身过去,红木托盘上放着她夜里喜欢吃的汤水和粥,下头还垫着一张纸,花招来了,沈明漪心想夏仰宗又来求饶,抽出一看,薄薄的信纸上写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胡扯,沈明漪嘴角轻勾,将信纸放到一旁,安安心心地吃起了晚膳。   不到半个时辰,春秋又来敲门,“夫人,您吃得如何?”   “不如何。”沈明漪连门都不给他开了,春秋不敢多言,赶紧去将情况回复夏仰宗。   “夫人听上去语气不善,”春秋摇头晃脑,对着易经作神棍状,“我掐指一算,今夜将军恐怕进不去门。”   易经啃了一口玉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道:“你算什么都不准,我看夫人挺心疼将军的。”   春秋夺过他手中的玉米,“咔嚓”掰成两半,气势汹汹道:“府里除了将军,属我最懂夫人脾性,怎会不准?不信咱就打个赌。”   “赌就赌,”易经抢回玉米,毫无芥蒂地继续啃着,他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每日不停地要吃,随意道,“若你输了,以后你的口粮都归我。”   “那若你输了呢?”春秋信心满满地说道。   易经啃完最后一口,摸了摸仍瘪瘪的肚子,随意道:“我输了,我就叫你爹。”   “你爹是个短命鬼,做你爹有什么好?”春秋两手一背,“你输了,就叫我爷爷。”   不知道生出个短命鬼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易经是除了口粮其他全不在意的人,随便叫爹还是爷爷,他都无所谓,这场赌局他可是一本万利。   二人来到院墙外观察将军夫妇二人的情况,春秋鬼鬼祟祟地探头时不时往里头看一眼,易经倒是大大方方地往门口一站,将军才不介意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怂”样。   夏仰宗在房门外站得笔直,屋内灯还亮着,沈明漪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高大的身影,心中犹豫是否要让他进屋,今日话已说出去,但瞧他在外头这么老老实实立着又有些不忍心。   “明漪。”夏仰宗在屋外轻唤一声,屋内沈明漪的影子立即往门口的方向动了一下,夏仰宗轻笑一声,将手中薄薄的信纸通过门缝丢入房内。   沈明漪瞧见了,没去捡,定又是些胡言乱语。   门缝里头源源不断地投入信纸,门口那块地方马上就被堆满,沈明漪想不管,但对夏仰宗这想用情诗将她的屋子淹没这种行为实在没法忽视,只好起身去捡。   一张张打开,尽是些摘抄的情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十分地苦情伤怀,沈明漪看了几张,都快认不出相思这两个字。   “夏仰宗,”沈明漪轻声嗔道,“你写得都是些什么。”   “夫人你饱读诗书,怎会不懂?是愚夫总是不解风情,请夫人体谅我天资愚钝,我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你需得说的清楚些才好。”夏仰宗脸皮比城墙厚,又不介意因夫妻之事而丢人,是以口若悬河,发挥得非常好。   沈明漪不吃他油嘴滑舌的这一套,直开门怒道:“你还装蒜?!”   夏仰宗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瞧她因薄怒而泛红的脸颊,那又心疼又心痒的感觉又来了,脚后跟一打,对着沈明漪做了个严肃的军礼,朗声道:“请夫人明示。”   “混说!”沈明漪忍无可忍地又要关门,被夏仰宗眼疾手快地挤了一只脚进去,眼白过多的双眼努力地瞪圆,想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无奈先天条件太差,再怎么装相,也还是凶神恶煞,还显得有些滑稽,倒将沈明漪逗笑了。   夏仰宗一见她笑了,马上打蛇随棍上地挤进屋子,“明漪,外头好冷。”   外头春秋正看得津津有味,一见夏仰宗进屋之后,下巴都要落地,易经两手一摊,“口粮。”   “我知道错了,”夏仰宗握住沈明漪的双手,诚恳道,“你说怎么弥补,我都听你的。”   沈明漪真是拿他这泼皮无赖样没法子,抽出手直往榻上一躺,背对着夏仰宗生闷气。   夏仰宗见她动了真怒,也正经起来,坐到床边,轻拍她的背,柔声道:“你忧心旁人说你娇蛮?你管他们胡说些什么?”   “他们可不算胡说,这不都是你在外头说些怪话,”沈明漪不满道,“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那便如此这般……”夏仰宗在沈明漪耳边喁喁私语了一番,终于让沈明漪略微往床里头滚了滚,夏仰宗俯身压上,不住地亲吻她脸颊上酒窝之处,“夫人笑一个。”   “别闹,”沈明漪嗔怪道,“我还没原谅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夏仰宗靠在沈明漪耳边轻念,边念边轻咬她的脸颊,齿尖滑过她柔嫩的脸颊,“夫人,还要为夫说多少好话才肯松口。”   沈明漪无奈地笑道:“你这几日就学的这些?”   夏仰宗先前在情诗上吃了亏,便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苦读了古今中外的肉麻情诗,现在他俨然已经是古今中外情诗集锦,得意道:“还想听什么?”   “什么也不想听,”沈明漪转身捂住他的嘴,“你老老实实的,否则我就回山城去。”   夏仰宗乖乖点头,然后,轻轻舔了沈明漪的手心一下……   “啪!”   这夏将军顶着脸上一座“五指山”在军中吹嘘自己如何御妻有数只换来同僚们同情的眼神。   夏仰宗冷着脸面对众人唏嘘的模样,心中想他可是照做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可怪不到他头上。 第276章 闺秀番外2   第一世   他出身农家, 父母早逝,兄弟们瓜分了佃产,他便一人上山以打猎为生, 他天生讨厌人群, 故而惯常都是独来独往,猎物打的多,就多吃些养精蓄锐,打的少,就挨饿。   这样的日子, 他过得无聊又没劲, 站在山头望着下头的万丈深渊, 脚已往前挪了一只,却听对面山头的盘山小路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响。   他定睛一看,是出嫁的队伍,小小的轿子摇摇晃晃地往山里走。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他却突然被那顶艳红的轿子吸引住目光,冥冥中似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让他忍不住一瞧再瞧。   正在他痴痴地望着那顶轿子时, 突然发现山上的滚石正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砸到那顶小轿子, 他大喝一声想往轿子那扑去,竟忘了自己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坠落之时他丝毫不慌,大喊道:“小娘子,小心石头!”   抬轿子的轿夫似乎听到模糊的喊声, 于是停下了脚步,而那颗滚石正巧落在了轿前,将山路轰然砸出了一个大坑,轿夫们吓得轿子都抬不稳,将轿中的新娘也吓了一跳,轻声道:“各位大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轿夫们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汗,他们真是命大,随口答道,“前面有块石头突然掉了下来,幸好没砸到人。”   “还请各位大哥当心些。”轿子里的新娘轻声道。   “好嘞,”轿夫们抬起轿子,“新娘子起轿!”   落地之前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便是:那新娘子……没事吧……   第二世   他是街边的乞儿,父母不详,被老乞丐打断了双腿用来作行乞骗钱的工具,因要源源不断地用他这断腿博取同情,所以他的腿往往是刚有长好的迹象便又被打断,久而久之,他的两条腿如同幼儿一般,垂坠着十分可怜,老乞丐也因他而生意兴隆。   他是不怕疼的,只是嫌无聊,他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老乞丐打断他的腿,他丝毫不恨,只是老乞丐非要每日硬抠着他的喉咙给他灌水喂粥,让他很是厌烦。   活着有什么意思。   终于有一日他得了痨病,整日咳嗽,后头还咳了血,老乞丐怕也染上痨病,将他丢弃在破庙,他高兴极了,总算可以解脱。   要死的那日,他有些预感,他浑身发烫,口中不断咳出浓血,心口疼得刀割一般,他面带笑容地闭上充血的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小姐,这有个死人!”耳畔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不耐地想,怎么死之前也不能得个清净。   “他看上去好像还有气。”另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草药的味道,眼皮被一双柔荑温柔地撑开,之后他便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女子,这是他在人世中见到的最后一幕,也是此生所见最美的一幕。   第三世   夜里打更的他被人冤枉为打家劫舍之匪徒,官府抓了他,他懒得辩解,在公堂之上一字未言,县官认为他是猖狂恶徒,目中无人,当下判决将他与明日菜市口斩首示众。   他根本毫不在意,他在世上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死便死了。   坐在囚车之中,被人扔着烂菜秽物,他也不去躲闪,懒洋洋地仰着头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心中冷笑:一群蠢材。   他冷漠的眼神在看到其中一个躲在后头的姑娘时倏然定住,她像是路过,被激动的人群挤着往前,她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绢花,那绢花须臾之间便被投掷烂菜的人不小心打落。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遗憾。   那么漂亮的绢花掉了,她会懊恼许久。   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   一直到第九世   他成了夏仰宗,手握重权,多少人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而他却总觉着人生了无意趣,有个便宜女儿,跑去他人家里做劳什子丫鬟,听说还与人私奔了,他懒得去管。   “爹地,我求您帮帮我。”   私奔的女儿回来了,因她情郎的父亲出了事,得罪了人,求他出面救上一救。   夏仰宗板着脸道:“你逃家与人私奔,现在还有脸来求我?”   “爹地,我只求您这一次,”夏蕴芝哭道,陈衍得知家里的货出事之后,就焦躁不已寝食难安,眼看他逐渐消瘦,她看在眼中亦是十分心疼,“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您的外孙,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   “好了!”夏仰宗不耐道,“横竖都是别人家的种,有什么稀奇。”   夏蕴芝见未出生的孩子不管用,便将已逝的外祖父也搬了出来,哭哭啼啼地求夏仰宗出手。   夏仰宗听得烦,手痒的去摸腰间的枪,抬头又望见他自己题的“正大光明”匾额,捏了捏手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孩子生下来要姓夏。”   这样夏家也不算绝后,他也算对得起老头子。   莫名其妙沾了一件事,夏仰宗心气不顺,带上兵去了一趟陈家,想好好敲打敲打这不识趣的一家人,别以为搞上他夏仰宗的女儿,就可以扯他的虎皮做大旗。   夏仰宗的突然到访让陈家夫妇吓得不轻,院子里明晃晃地横着一副薄棺,仆人正准备往后门抬,没想到夏仰宗会突然冲进来。   夏仰宗漫不经心的神情在看到那副棺木时僵住,不知为何,他觉着棺木里躺着的会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这里头是谁?”夏仰宗沉声问道。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陈怀冲心中一惊,他已知晓那个阿芝原来是夏仰宗的独女,自己在港城的事也多亏夏仰宗才能摆平,现在是对陈衍与阿芝的婚事十二万分的中意,可万万不能搅黄了。   “这里头是前些日子府中不小心坠井的小丫头,她无父无母,我便做做好事替她收敛了。”陈怀冲赔笑道,一旁的赵书曼听着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一言不发,她心疼沈明漪,可她已是陈家的夫人,终究还是要以夫家为先。   “无父无母,”夏仰宗轻轻念了念这四个字,双眸沉沉道,“倒与我是一样的。”说罢,竟上前径自扛起棺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仰宗扛着那口薄棺,在众人惊疑不解的眼神中一直到了郊外,遣开众人,亲手替那丫头挖了个墓,将棺材放下,深深地凝视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柔和的暮光洒在那口薄棺之上,夏仰宗突然笑了,“我好似与你有些缘分。”   我此生总是孤独,你也一样,不若你我死同寝,也算有个伴。   枪声惊起一片归鸟,春秋在远处与易经说笑,听闻枪声狂奔而来,只见夏仰宗心口鲜血直涌,脸上却是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判官道:“第十世便是你先前之经历,已然得偿夙愿,十世之期已满,自去投胎吧。”   “若我还想求与她的缘分,该如何?”夏仰宗站在阎王殿中,直视着判官,眼中执念一如当初的张生道。   “痴儿,”判官提笔挥洒,一滴墨溅到夏仰宗的眉心,烫的他眉头一皱,只听判官道,“姻缘天注定,强求太过,反而易折,去吧。”   ……   “严修贤,严佛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舍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金红豆她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用得着你给她打饭?”   严修贤微微一笑,俊秀的侧脸白玉生光,柔声道:“红豆她忙着补考复习,打饭太浪费时间。”   “我真服了金红豆,听说她们整个系就她一个人挂了,”舍友忍不住吐槽道,“开卷考也能挂,她是怎么做到的?”   手机响了,严修贤“嘘”了一声,舍友翻了个白眼,这是太后娘娘又来催了。   “喂,豆豆。”“嗯,马上,到了给你发微信。”“放心,不会坨,我走快一点。”   严修贤挂了电话,对着一旁呕吐的舍友笑道,“红豆饿了,我先走了。”舍友不耐地推了他一把,“赶紧滚。”   女生宿舍楼下站了一个高大俊秀的帅哥,许多女生假装到阳台晾衣服或者看风景偷偷看他,边看边可惜,这么温柔聪明又帅的男人怎么就被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套住了。   “严佛爷你可算来了,”楼里跑出来一个穿着人字拖大花短裤的长发女生,急吼吼地抢过严修贤手里的饭,挥了挥手,“谢啦,我上去复习了,过了请你吃饭。”   “等等,”严修贤抓住她的胳膊,“你复习的怎么样了,明天上午就要补考。”   “哎呀,”金红豆烦躁地抓抓头,“我都快烦死了,古代文学老师只准带一张a4纸进考场,又没划重点,鬼知道她会考什么,我东抄西抄抄了一大半,希望明天能中多点题吧。”   “好了好了,我要上去了,等会儿面都该坨了。”金红豆急吼吼地转身要走,胳膊里却被塞了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a4纸,回头对上笑意盈盈的严修贤,他轻声道:“我帮你抄了一张,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不过我选了那个老师的公选课,对她的出题思路有点研究。”   “佛爷!”金红豆激动地把纸合在掌心,对着严修贤拜了两下,“你真是人美心善,佛祖转世,等我过了,必定报达您的大恩大德!”她就说她第一眼看到严修贤这眉心一点痣,像佛祖一样,就叫她觉得是个好人。   严修贤看着她蹦蹦跳跳上楼,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眼中柔情蜜意让门口的宿管阿姨都要融化。   有了严修贤的帮忙,金红豆考试时简直有如神助,十道题有八道题能在那张纸上找到答案,她运笔如飞,很快就完成了答卷,骄傲地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正是古代文学老师,对这个长了一对可爱酒窝的小姑娘很有印象,全系就挂一个,可不得印象深刻,狐疑道:“你考完了?没问题了?”   “没问题!”金红豆自信地说道,“保证及格!”   老师扫了一眼答卷,看上去倒还真写得不错,于是问道:“你带的复习纸我看看。”   金红豆有点慌,严修贤的字跟她不一样,龙飞凤舞特别潇洒,她那是小学生字体,没法比,但碍于老师的威严,还是把那张纸递给了老师。   老师一看就明白了,不过这也不算违反规定,只是问道:“谁帮你写的?”   “就……一个邻居……”金红豆支支吾吾地回道,不敢把严修贤的名字说出来,严修贤选了这老师的课,怕连累他,再说她也没说谎,严修贤就是她从小到大的邻居,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哼。   老师又扫了一眼那张纸,提起红笔,在金红豆惊恐的眼神中在那张纸上画了个圈,“这个不是这学期的内容。”   晚上金红豆如约请严修贤吃烧烤,严修贤烤得特别好,让她吃得满嘴流油,噘着嘴对他说:“佛爷,你也有翻车的时候,今天老师说,你给我写的那张复习纸有个内容写错了,不是这学期的考点。”   “哦?”严修贤笑了笑,是什么?   金红豆从包里掏出纸展开,严肃地指着上面的红圈说道:“就是这个。”   相思 王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傻丫头,严修贤抽出那张纸,拿起一张面纸替金红豆擦了擦她撅起的嘴,金红豆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歪头。   “这不是这学期的考点,却是我想了快十年的难题,”严修贤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与她紧紧相贴,“红豆,我喜欢你,你可以当我女朋友吗?”   金红豆脸腾的一下红了,大声咳嗽了好几声,在严修贤温柔的目光下羞羞地低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严修贤拉住她的手,起身越过餐桌,嘴唇在她的额头轻轻一点。   金红豆抖了抖,低着头小声道:“你千万别亲我,我可不想初吻是烤肉味的。”   “不会,”严修贤失笑,又在她眉心点了点,“你是红豆味。”   不然怎会叫我初见就相思? 第277章 刀客番外   剑客世家中人人都会使剑, 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少,毫无天赋的更少,这两者都会很孤独, 前者因承载家族希望而肩挑重担, 注定一生不凡,后者因在家族中格格不入而成为弃子,注定一生庸碌。   谢重山是前者,谢重渊是后者。   “三少爷,本家大少爷来看您了。”侍女恭敬地对坐着轮椅的俊秀少年道。   谢重渊挥了挥手, 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 美丽的面容上滑过一丝痛楚, “不见。”   侍女愣住,这可是本家大少爷造访,谢家这一辈最惊才绝艳的人物,怎好拒之门外,本想大着胆子劝诫一番, 但她望着谢重渊古井无波的眼神, 没来由地就觉着有些胆战心惊, 明明是个没有武功的人, 怎么气势这样骇人,侍女低头道:“是。”   “三弟病得很重吗?”谢重山被侍女婉拒之后,并没有动怒,他性子柔和,虽然在武林新秀中已是一号人物, 但对待谢家的人总是很平和。   侍女微微红了脸,轻声道:“三少爷那是老毛病了,暂且不碍事。”   “我游历回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谢重山掏出袖中尚幼的鹞鹰递给侍女,“这让它陪陪三弟吧。”   侍女连忙接下,偷偷抬眼去望谢重山打马离去的背影,痴痴地想:大少爷真俊哪。   谢重渊听了侍女的回复,眼神沉沉地看着侍女手中看似乖巧的鹞鹰,沉默了许久,伸手接过,果不其然让鹞鹰啄了一口。   “三少爷!”侍女惊呼道,“您受伤了。”   “没事。”谢重渊摸了摸幼鹰的小脑袋,小念,这辈子尚且还有你陪,老天真算待我不薄,至于那些执念,他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   ……   “大少爷,那采花大盗近日又在城中现身了,”侍卫忧心道,“现在城中是人心惶惶,那些姑娘夫人白日都不敢上街。”   谢重山挽了个剑花,春水剑如水波般轻颤,剑气四散,划破了侍卫的衣袖,侍卫心中一惊,知道这脾性极好的大少爷是发怒了,那采花大盗恐怕活不长了。   “我即刻进城。”谢重山收剑冷道。   城中确实如侍卫所说,青天白日,街道上冷冷清清,别说姑娘,就是贩夫走卒也少了许多,想必是因为没什么人来买他们的糕点胭脂,也只好早早收摊回家。   “卖花啦,卖花啦。”一声声清脆的喊声在空旷的街道中突兀地响起,谢重山循声走去,见是个秀美的卖花姑娘站在街口,提着一篮子鲜花,正踮着脚努力叫卖,神情十分紧张,谢重山看着有些担忧又有些好笑。   “姑娘,”谢重山上前站在那卖花姑娘面前,轻声道,“今日街上不安全,你回去吧,改日再出来卖花。”   卖花姑娘瞪圆了双眼,看着眼前英俊的剑客,良久才嗫嚅道:“我知道不安全,是衙门里的捕头让我出来卖花。”   谢重山低头皱眉,这是拿小姑娘出来当诱饵?他心中厌恶这种做法,但江湖中人一向与朝廷互不干涉,他也不便插手官府事宜,更何况,他若是强行让这姑娘回家,说不定那捕快又会为难于她。   俞元灵见他站在那不走,似是在忧心她的安危,心里也急了,轻声道:“大侠,你快走吧,我是自愿的。”   谢重山惊讶地抬头道:“你是自愿?”   “嗯,”俞元灵急忙催促道,“是真的,多谢大侠好意,你快走吧。”   谢重山不明所以,应了她的请求,转身离开,之后再从后头绕到她头上的一颗大树,隐在树上暗中保护那卖花姑娘,也为等那采花大盗现身,万一衙门的捕快失了手,他还能帮上一把。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从月少柳梢头一直到天光微熹,那卖花姑娘为了勾那贼人现身,穿得薄裙,在春寒料峭中冻了一整晚,牙齿都打起了颤,仍是没等到贼人。   躲在拐角墙头的捕快们只好现身,“俞姑娘,看来今日是扑空了,你受累,先回去吧。”   俞元灵其实还能忍,只是捕快都现身了,她也只好点头。   其中一名捕快道:“我护送俞姑娘回去。”   俞元灵点点头,她已冻得说不出话来。   谢重山瞧那姑娘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叹了口气,偷偷跟在后头,打算好人做到底,等见那姑娘安全到了家再离开。   那捕快也不多话,走在前头带路。   俞元灵跟着走了一段才发现不对劲,这怎么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大人,你走错了。”   “没走错,”那捕快转身一把抓住俞元灵的手,邪笑道,“安排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姑娘孝敬我,可真是要多谢那些蠢材同僚了。”   俞元灵心头巨震,颤抖着嗓子道:“难道你……你……”   捕快没心思再多听她废话,他垂涎了这姑娘一晚上,手中使力就要将俞元灵拉入怀中轻薄,那张狞笑的脸孔靠近,俞元灵绝望地想大叫救命之时,眼前突然落下一件雪白的薄衫盖在她的头上,之中她耳中听到一声极轻的“噗”声,像是成熟的果子被挤压出汁水,最后便是人重重倒地的声响。   还有那温柔的一声——“没事了,姑娘。”   俞元灵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肩头被一双大手握住,手上的花篮也被人拿走,她本能地颤抖着,那双手似乎察觉到她的恐惧,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才掀起罩在她头上的外衫,俞元灵认出是白日的那个剑客。   他生得英俊端方,眉眼正派,轻声道:“那贼人死了,我先送你回家,之后再将他的尸首交给衙门。”   “别怕,我不是坏人。”谢重山想到那采花大盗先前也是这样诓骗那姑娘,忙补充道。   俞元灵点点头,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快,她现在才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后怕,“我知道,你是好人。”   他是个极温柔的公子,怕她害怕,连杀人都遮住了她的视线。   谢重山送那姑娘一直到了一个小院子,将花篮还给她,正想离开,又不放心道:“姑娘,今日之事太过凶险,以后切莫再做,不管旁人拿什么条件与你交换,自个的命才最重。”   “不是那样,”俞元灵怕他误会她是为了什么好处才冒这样大的险,忙解释道,“我……我有位好友,因受了那贼人的欺负……自尽了……”俞元灵说着,眼中滚下颗颗泪珠,“我、想替她抓住那贼人……”   谢重山明白了,是他说得不对,还将一个姑娘惹哭了,他连忙轻声道:“姑娘,实在抱歉,是我看轻了姑娘,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为友人甘冒陷阱,谢某佩服。”   俞元灵摇头,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道:“您救了我,您是好人,不必抱歉,您说那些话也是为了我好,我省得,”说罢,她掏出花篮里一朵雪白的栀子花,“我没什么可答谢恩公的,暂且送您一支花吧,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谢重山接过那支花,雪白的花瓣上头沾了一滴晨露,犹如美人泣泪,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花,望着那姑娘转身要进屋的背影,朗声道:“我是谢氏重山。”   “我叫俞元灵。”那姑娘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眶还红着,脸色也因受冻不大好看,却让谢重山没来由地想到四个字:人比花娇。   ……   “三少爷,本家大少七日之后成亲,您是去还是不去?”侍女询问着主子,语气中颇有些遗憾,谢家大少爷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卖花姑娘。   谢重渊摸了摸手中的鹞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怅惘的笑容,原来他若与他不相识,他会这样早就与俞元灵共结连理,且不曾隐退,没了他,谢重山应当会过得很幸福美满。   “不去,”谢重渊张开手,将鹞鹰放下,鹞鹰扇扇翅膀,望了他一眼,迟疑了一瞬,立即对着开着的窗户如箭般冲了出去,谢重渊对着惊讶的侍女道,“也不必备礼。”   说完,自己推着轮椅又往池塘去了。   侍女在他背后皱了眉,这三少爷,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整日不是抄经,就是在池塘发呆,大少爷好歹也是本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大婚人不到便算了,礼也不送,不知到时本家要将他们这房说成什么样,她到了本家见到昔日好友,都要抬不起头来。   谢重渊倚在轮椅之上,眺望着远处崇山峻岭之地,谢氏本家就建在那高山之上。   真好,这辈子他没做错事,做这废人谢重渊,比做位高权重的明渊要开心的多。   夕阳西下,远山轮廓模糊温柔,谢重渊轻声念道:“一重山,两重山……”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第278章 刀客番外2   “重山!晋元带着晋灵离家出走了!”俞元灵拿着谢晋元留下的一封书信, 急得都要掉泪,“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谢重山不慌不忙地抽出爱妻手中的那封信笺, “他们兄弟俩这么大了, 是该出去历练历练,我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早已在外头闯荡江湖。”   俞元灵还是担心,“可……”她到底是做母亲的,又是寻常人家出身, 哪里能接受才六七岁的孩子就自个出去闯荡江湖, 心中不知有多担心兄弟俩会在外头出个什么事, 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谢重山一见妻子落泪,立即憋不住地承认:“元灵,你放心,我早已暗中派人跟着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   “真的?”俞元灵破涕为笑, “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为了想摆一摆严父的排场, 谢重山叹了口气, 搂住妻子不住地私语安慰。   “大哥, 我们这样跑出来,爹和娘亲不会怪我们吗?”谢晋灵比谢晋元只小一岁,与他哥哥站在一起,个子几乎不差,如双胞胎一般, 对哥哥却是言听计从,一双圆眼扑闪扑闪地望着谢晋元。   谢晋元也是老实性子,对着谢晋灵道:“是爹爹让我带你出来玩的,别怕。”两双圆眼相对而笑。   这一对傻乎乎的兄弟让暗中跟着的谢家护卫差点栽倒,原来是家主戏多,他们就觉着奇怪,两位少爷都是好性儿,怎会突然叛逆离家出走,看来是家主实在看不惯这一对兄弟整日里太过天真。   “那大哥,咱们去哪玩呢?”谢晋灵没自己的主意,从小就跟在谢晋元后头,在家里是这样,出来也是这样。   谢晋元挠了挠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一拍手掌道:“我看的话本子里,剑客都得要去一去破庙,咱们也去,或许能碰上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谢晋灵不看话本子,但哥哥说的都对,于是也欢欢喜喜地应了。   兄弟俩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出城找破庙。   真让他们找到一间破庙。   方圆几里,荒无人烟,一间破得快倒下的寺庙在荒野之中被风吹得簌簌生响。   “晋、晋灵……”谢晋元没想到破庙是看起来这样可怕的地方,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这庙看起来没人,要进吗?”   谢晋灵是个实心眼,当初大哥说要进,当然要进,对着谢晋元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晋元为了撑住当兄长的面子,只好拉着谢晋灵慢慢靠近破庙,还是不敢进,趴在外头朝里望,对谢晋灵说道:“咱们先在外头探探虚实。”   两人趴在门口,一人叠着一人,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里头看着好像真是没人,一尊斑驳的佛像慈悲地拈花而笑,地上除了稻草就是些结了蛛网的香烛,谢晋元正要大着胆子往里走,那堆稻草便动了起来,吓得他连忙往后头缩,把紧跟着他的谢晋灵撞了个正着,“哎哟!”   里头稻草里钻出来个瘦小的黑皮人,警惕地对着外头喊,“谁!”   听着声响像是个女娃娃,谢晋元连忙现身,“是我。”   “你是谁?”确实是个女娃娃,脸瘦得凹陷,衬得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的大,面上的神情很戒备。   谢晋元从未见过这样邋遢的女孩,心中一下软了,“我不是坏人,我是谢氏晋元,最有名的剑客世家你知道吗?”说着,指了指腰间的佩剑。   “我不知道,”那女孩虽然看着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却口齿清楚,面对比她高了近一倍的男孩,沉着冷静,不慌不忙,“你们想干什么?”   谢晋灵揉着鼻子从谢晋元后头钻出来,“我是谢氏晋灵,我们来这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女孩似是觉着他们有些好笑,“你们……”   话还未说完,一只硕鼠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直向女孩的面门扑去。   谢晋元正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见此情景,立即拔剑将那硕鼠一剑刺穿,他本事练得还不到家,溅了那小女孩一脸的血,慌张道:“对不住,你没事吧!”   女孩提起破破烂烂的衣袖擦了擦脸,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没事,正好有东西吃了。”   “大哥,她好可怜,”谢晋灵听她说要吃老鼠,拉住谢晋元的胳膊,软绵绵地说道,“我们帮帮她吧。”   “你们出去历练,就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谢重山哭笑不得地看着两兄弟,他当年可是成名之后,才带回来一个俞元灵,兄弟二人倒是比他有出息,这才哪到哪,就学会从外头带姑娘回家。   “爹,她好可怜,”谢晋元不拉谢晋灵,改去拉小姑娘的手,愁眉苦脸道,“她没有爹娘,一个人在破庙里都快饿死了。”   “晋元,晋灵!”听闻兄弟二人归家的俞元灵急匆匆地赶来堂屋,见到二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眼中才望见站在一旁瘦小的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俞元灵愣住,望向堂上坐着的夫君,“这是?”   “兄弟俩捡回来的。”谢重山头疼道。   “你叫什么名字?”俞元灵对这看上去可怜的小姑娘心疼地很,掏出帕子来替她擦脸,温柔道,“家住哪里?”   谢晋元在一旁抢着说:“娘,她没有家。”   这一句话让俞元灵的手顿住了,她心中酸涩,不顾那小姑娘身上脏污,一把抱起她,对着谢重山道:“夫君,我带她去略微收拾一番。”   “你去吧。”谢重山挥手,知道妻子是感怀身世,心中也是心疼。   一番梳洗过后,俞元灵发现这小姑娘其实长得很标致,只是太过瘦小,显得有些干瘪,小姑娘头发又黄又稀疏,俞元灵替她松松地挽好,戴上一朵鹅黄的杏花修饰,温柔地牵她到镜前,“瞧,多好看。”   一直未发一言的小姑娘突然抬头望着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娘。”   夜里谢氏夫妇房内,俞元灵靠在谢重山胸膛之上轻泣,“她叫我娘,重山,我想养她,我想有个女儿。”   俞元灵生谢晋灵时十分凶险,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怀不上,谢重山知她并不是特别想再有个女儿,只是同情那可怜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日我派人去查查她的身世,若是没什么问题,便收她做义女,只要你别再哭,你一哭,我心里头就难受。”   “好,我不哭。”俞元灵回身紧紧抱住他,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十年后   “小妹,手下留情!”谢晋元提着剑狼狈地后退,被谢谨提着刀从台上一直撵到台沿,最后只好苦着脸求情,“你给大哥一点面子。”   立在台下的谢晋灵笑道:“小妹,别客气,你不将他打到台下,他明日又会在爹面前吹嘘自己武艺精进。”   谢谨果然毫不留情地将谢晋元打到台下,精致秀美的脸孔上是严肃的神情,“大哥,你该多练练,江湖险恶,对手可不会因你求情而放过你。”   谢晋元垂头丧气地收剑,嘟囔道:“江湖上有几个像你这样厉害的高手。”   “只一个,便够你后悔。”谢谨在言语上也丝毫不留情面。   谢晋灵在台下哈哈大笑,被谢晋元狠狠剜了一眼,二弟小时候还挺粘着他听他的话,自从有了小妹,就跟小妹站在一边,时常奚落他。   “谨儿说的对,”远处一直看着的谢重山翩然而下,敲了一记大儿子的脑袋,“切莫有侥幸心理。”又对着谢谨称赞道,“你的刀法又纯熟不少。”   谢重山当年收养谢谨之后,发觉她是个练刀的奇才,起了将无情刀传给她的心思,可俞元灵说,谢谨如今已是有家之人,怎可算作绝情孤寡,倒不如传一套有情的刀法与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重山只想着找合适的人去练无情刀,从未想过将无情刀法改成有情刀法,分明他自己心中一直认为有情之人比无情之人更强,却被家族传统束缚,一直认为无情刀法乃是最强。   之后,他夜以继日地研究刀谱,数十年来,一点一点改进刀法,总算让谢谨也练上了七八成。   “拜见爹爹。”三个孩子一齐站好向谢重山行礼,谢重山看他们个个又漂亮又懂事,心里极欣慰,“免礼,今日武林英雄会给我寄了张请帖,我是老骨头了,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你们兄妹三个就代我去吧。”说着,掏出了烫金帖子。   谢晋元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得接过帖子,眉飞色舞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会会那些成名英雄!”搂着谢晋灵与谢谨一顿揉搓。   “你们记得,凡事多一起商量,”谢重山微笑道,“行走江湖,小心为上,但也需记住,你们是谢氏族人,勿要露怯。”   “是!”   这不是谢晋元第一次下山,却是他第一次带着弟弟妹妹下山,心中紧张不已地对着兄妹二人叮嘱来叮嘱去,听得谢晋灵直翻白眼,不屑道:“小妹的武艺最高,用得着你照顾。”   谢晋元被噎得脸色通红,半晌才道:“她江湖经验浅,当然得由我照顾,小妹,你说是不是?”   “是吧。”谢谨敷衍地答道,将谢晋元又气得不轻,谢晋灵在一旁嘿嘿嘿地偷笑。   英雄会上各路成名英雄汇聚,都是秉着来切磋武艺、点到为止的想法,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氛倒是十分融洽,没出现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场面。   谢晋元刚放下心,却又发现不对,拉住吃点心吃得真欢的谢晋灵,轻声靠在他耳边道:“你瞧,对面那几个臭男人是不是在盯着小妹看?”   谢晋灵拿点心的手顿住,抬眼向对面望去,果然发现那些人都在盯着谢谨瞧,目光之中是显而易见的神往。   谢谨年岁还小,但生得精致秀美,雪白剔透,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脚边立着一把大刀,端得是冷若冰霜,佳人如玉,的确能吸引不少男子的目光。   “他们是在找揍,”谢晋灵捏碎手中的点心,阴森森道,“大哥,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谢家兄弟二人上台,将几个对着谢谨垂涎三尺的武林人士踢馆踢了个遍,却没防备他们在台上武斗之时,有人坐上了他们的位置,且直接坐到了谢谨身旁。   谢谨偏头去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发现是个生得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只一双眼十分的柔和明亮,让人见之忘俗,他对着谢谨微微一笑,“姑娘,你的刀很特别,可否借在下一观。”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恶人的好日子 第279章 艳星番外   宝贝儿, 在忙吗?   瞿致学的手机“嗡的”跳出一条短信,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嘴角已经开始上扬, 除了老婆, 别人不会给他发短信,他马上回复道:不忙,怎么了?   专属于高心语的铃声响起了,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高心语的尖叫声:“老公老公,你太有钱了, 给我砸这种资源, 我死而无憾了!”   瞿致学怔住, 柔声道:“什么资源?”   高心语今天刚到工作室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喜讯砸到晕厥,国际知名大导内森邀请她出演新电影里的一位女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对于她这个整天热衷于演各种妖艳贱货的花瓶女星来说,那简直是平地飞升!   对着工作室里成排恭喜的工作人员, 高心语笑得咧不开嘴, “哎, 傍大款真好啊哈哈哈。”   工作人员们无语地看着老板娘美滋滋地扯着大嗓门给大老板打电话感谢大老板砸钱捧人。   “不是我, ”瞿致学挑了挑眉,工作室是他帮高心语成立的没错,主要是想让她在那个圈子里能过得干净舒心点,但他几乎从来不干涉工作室的运营,“我没投资那部戏。”   电话那头的高心语笑声突然顿住, 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道:“老公,那……我难道是凭本事上的戏?”   瞿致学失笑,“恐怕是这样。”   “老公,我先挂了,等会我到公司找你,么么哒。”高心语平静地挂了电话,推开门对着还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工作人员严肃地说道,“我要成为国际巨星了,大家一起发财。”   快要成为国际巨星的高心语美得连班也不想上了,赶紧开车去公司找瞿致学庆祝。   瞿致学说不忙,但高心语到的时候他还在开会,戴文等在那迎接了高心语,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夫人早。”   “早,戴文你又帅了哦。”高心语春风满面地跟着他往瞿致学办公室走,一路走过,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去看她一眼,仙女下凡啦嘤嘤嘤,瞿先生每天晚上就是抱着这样的仙女入睡,真想魂穿瞿先生。   戴文边走边陪高心语说话:“夫人,听说您接了外国导演的戏?”瞿致学一挂电话,就忍不住对着戴文炫耀了一番。   “对呀对呀,”高心语捂嘴偷笑,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双颊生晕,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常看着就够光彩照人,现在简直是真的在发光,双眼亮晶晶的,对着戴文笑道,“等我拿到片酬,给你包个红包。”   “那就先谢谢夫人啦,”戴文喜上眉梢,夫人出手可是很大方的,连忙恭敬地替她推开瞿致学办公室的门,“您先等会儿,我去拿些茶点。”   “好的,”高心语拍拍脸,“今天早上起晚了,早饭没吃饱,来点顶饿的。”   “明白。”戴文向高心语敬了个礼,带上门出去,顺便去会议室给瞿致学一点暗示,夫人驾到,老板看着办。   高心语趴在沙发上翘着腿,垫着托盘边吃点心边刷微博,点心渣子“沙啦沙啦”地掉了一下巴,瞿致学收到戴文的暗示,快很准地结束会议之后,一开门就望见老婆洁白光洁的小腿可爱地晃来晃去,走过去坐在她腿边。   沙发一沉,高心语连忙放下点心用力擦下巴,“你这么快开完会啦?”   瞿致学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也可爱,掏出手帕提她细致地擦拭下巴,“本来就快结束了。”   高心语笑眯眯地抬头亲了他一口,脸上又高兴又得意,“老公,我棒不棒?”   “你很棒,能自己接到大导的戏,”瞿致学叠好手帕,搂住她的腰,俯身浓情蜜意地吻了她一下,“杏仁味。”   高心语吐吐舌头,“有点饿,吃了几块杏仁饼,”说着,不悦地捏了一把瞿致学的痩腰,“都是你害我早上都起不来。”   “我错了,”瞿致学埋在她柔滑的肩颈深吸了口气,“太喜欢你,舍不得放你睡觉,以后我会努力克制。”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有些蠢蠢欲动。   这个瞿致学自从婚后简直跟婚前判若两人,结婚之前明明是个和尚,结婚之后简直了,天天缠她到后半夜,别的事都温柔宽厚,唯独这件事说了好几次,都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上了床又是另一回事。   “这次应该会出国拍戏,”高心语突然发现新婚不久就要分别的事实,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自己在家要是觉得孤单就回老宅。”   瞿致学僵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神色凝重,良久才叹了口气,“我在家等你。”   瞧他高大的个子一下子变得萎靡起来,高心语抿了抿唇,“要不,我推掉?只是一个小角色,演不演也没太大所谓。”   “胡说,”瞿致学失笑,揉了揉她的长卷发,“怎么会没所谓,这可是知名大导的邀请,是对你演技的肯定,你要好好表现,别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我会内疚。”   高心语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画圈圈,噘着嘴卖萌,“老公,你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嘴上是纯纯地说着不知道,手指却摸上了他西服的扣子,一双小鹿眼水润润地望着瞿致学,欲语还休,给了瞿致学十足的暗示。   瞿致学拉住她作乱的手指凑到唇边亲了一口,“你累了,一大早又接到好消息精神太亢奋,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吧,我让戴文出去买点热的。”   “啊?”高心语双眼瞪圆,送到嘴边的不吃,这不太像瞿致学婚后的作风,还在惊讶中,被瞿致学团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抱到休息室的床边坐下,刚坐好就被瞿致学亲了一口,“躺会儿,等吃的,我去把文件看了。”   高心语嘟着嘴对着他的背影“啾啾”了两下,靠在床上翘着腿刷微博,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瞿致学工作的侧面,他轮廓柔和,认真专注,拿着钢笔的手臂微微隆起肌肉的线条,迷死人。   举起手里的手机,高心语对着瞿致学一顿猛拍,发现自己的老公怎么拍都那么帅,不用加任何滤镜,那股子翩翩君子的味道就从屏幕里透出来,熏得高心语有些飘飘然,她怎么那么幸运。   赶紧跟网友分享一下。   一大早就被塞了一碗狗粮的网友表示撑得很舒服。   戴文的动作很快,马上就送来了汤面。   高心语坐在休息室边吃边看瞿致学,吃得心满意足,她是长不胖的体质,吃完就毫无心事地睡着了。   揉了揉眉心,瞿致学放下钢笔,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休息室,发现老婆睡得都快打呼,她脸上一睡就起红晕,像小孩子一样,睡得粉嘟嘟,撩了撩她有些出汗的鬓发,瞿致学叹了口气,这么可爱的老婆,要离开一段时间,越想越觉得不舍。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离别,他总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因任何分离而起波澜,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命中克星,她还躺在他的面前,就已经让他思念。   “嗯……”高心语扭了扭腰,伸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滚到瞿致学大腿上,“几点了?”   “10点半,”瞿致学揉了揉她的耳朵,温柔道,“起来洗漱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   高心语动了动头,让自己枕得更舒服,“我刚刚吃饱了,现在还不饿,睡也睡够了,”对着注视她的瞿致学眨了眨眼,“饱暖思淫慾呀。”   瞿致学揉她耳朵的手僵住,高心语感觉到他大腿上的肌肉紧绷,热气从西裤里透出,男人勃发的荷尔蒙渐渐渗出,高心语舔舔嘴唇,正要凑上去吻他,却被瞿致学一把捂住嘴,瞿致学看着不明所以的高心语,哑声道:“不行,在这儿做了,以后我只要一进办公室就会想起你,没法工作。”   满脑子满脑子都是你,连风度体贴都快忘干净,一到晚上就忍不住索求,不能再越界,再越界就会太放肆,瞿致学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老婆,现在已经是克制的我,别让那个彻底放纵的他出来,好吗?”   高心语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了两下,之后一把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腰际,瞿致学闷哼一声,苦笑道:“别闹了。”   “就要闹,”高心语咬住他衬衫的纽扣,隔着衬衫舔他的腹肌,“就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一点也离不开我。”   随着“啪”的一声皮带扣解开的声音,瞿致学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什么忍耐风度都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拎起高心语,深深地吻住她,双手熟门熟路地解开她的裙子。   休息室的简单木床第一次响起了与众不同的嘎吱声响,比家里的大床更让高心语面红耳赤,也让瞿致学更兴奋地沉溺其中,他在床上话不多,只是在高心语的耳边不住低喘,汗水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发角滴在高心语滚烫的肌肤上,修长的脖颈浮起条条青筋,高心语爱死他为她发狂的凌乱模样,在床上化成了一滩水。   “还可以吗?”瞿致学开了头,就有点忍不住,嘴上在绅士地征求意见,手上却紧紧地按着高心语柔软的腰肢,不住地微蹭,显然是不够。   高心语软得像没骨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朱唇微启,轻声道:“还要,要不够。”   这一天,瞿致学完全不顾工作和性格里的克制,第一次抱着自己老婆吃了个饱,偶尔纵欲一次真是让人身心舒畅,高心语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趴在瞿致学身上软绵绵地说道:“这下我出去拍戏,你应该也不会太难受。”意思是今天吃撑,后面饿着。   “嗯,”瞿致学搂着她亲了亲,“应该。”   后面高心语准备出国的这几天,瞿致学一有机会就以提前预支的理由把她拐上床,幸好他这个人骨子里还算比较自律,要不然高心语看他连班都不想上了。   被吃得渣子都不剩的高心语登上飞机的时候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对着身边的助理道:“下飞机得给我来一盅甲鱼汤。”补补肾。   然而下飞机到了预订的酒店时,赫然发现瞿致学衣冠楚楚地坐在她的套房里,正靠在沙发上看文件,看她回来,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来了,甲鱼汤炖好了,吃完再说。”   “吃完再说?”高心语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你确定是说话?”   “我确定,”瞿致学哑然失笑,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你忙工作,我不会做什么,我来,只是因为……”低头靠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已经一点也离不开你。” 第280章 少女番外   “双胞胎?”温栋拉着安欣的手骤然握紧, “确定吗?”   医生笑了笑,“这当然确定了,不会有错的, 恭喜两位。”   知道自己老婆怀双胞胎的老公大都是欢天喜地的, 眼前这位倒是肉眼可见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看他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对待自己的老婆孩子是这个样子,医生心里不喜,脸上替夫妻俩高兴的表情也冷淡下来, 公事公办地说完了注意事项。   在医院里安欣一直没说话, 到了停车场上了车之后, 她才安慰地晃了晃温栋的手,“温老师,干嘛愁眉苦脸的,怕养不起啊?”   温栋勉强勾了勾唇,脸色还是没放松下来, “下次让沈定波来当司机, 你现在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 ”安欣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先勉强, 发动车子笑道,“我现在的肚子也就吃顿火锅以后的大小,没关系。”   “都好。”温栋轻声道,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你睡一会儿,到家再叫你。”安欣轻声道。   温栋摇摇头, 他睡不着,只要一想到身边的安欣肚子里有两个他的孩子,他的心头就像压了两块大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是他做不到。   安欣握紧方向盘,她察觉到了温栋心情的低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先专心的开车,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调整心情。   自从她怀孕之后,温栋的情绪就很不稳定,安欣看在眼里,心里也很着急,只是温栋已经这样了,她要是再不稳住,她怕温栋会垮。   “到家了,”安欣解开安全带,拉了拉温栋的手,娇声道,“腰有点酸,你扶我下车。”   “很难受吗?”温栋立即下车扶她下来,担忧地问道,“除了腰酸,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安欣靠在他身上撒娇,“酸是酸,不过一想到肚子里有两个可爱的宝宝,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一点都不会难受。”   温栋心中五味杂陈,搂紧她的肩膀,酸涩道:“辛苦你了。”   吃饭的时候安欣一直在昏昏欲睡的状态,温栋看她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了,心疼道:“你困就先睡一会儿,醒了再吃。”   “不行,”安欣努力眨了眨眼睛保持清醒,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牛肉,边嚼边点着头迷糊道,“不能让宝宝挨饿。”   温栋拗不过她,他一向在安欣身上的事多有妥协,只能拿过她手里的筷子喂她吃,等她吃得彻底睡着,才抱起她回房间内休息。   一觉醒来,安欣摸了摸床边,空的,开灯看了看墙上的钟,她居然一口气从晚上七点睡到了半夜两点,只是不知道温栋人去哪了?她急急地撩开被子下床开门,漆黑的客厅因为卧室透出来的灯光而不至于让人完全看不清情况。   温栋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沙发里,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安欣摸黑走到沙发边,发现温栋睡着了,微光里他双目紧闭,双手按在胸前,呼吸时而平稳时而急促,显然是睡得极为不安稳,摸了摸他的发间,果然流了很多汗,都湿透了。   “你害怕,是吗?”安欣坐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她怀里,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别怕,温老师,不管孩子怎么样,我们都一起好好爱他们,绝对不要放弃,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我怕努力了也没用,”温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的掌心很烫,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眼神中有抹不去的惊疑痛苦,“最后还是个坏结果。”   “有的事情是上天注定,我们强求不来,”安欣抓住他的手,“我们还可以把握自己,就像我爱你,不管上天如何捉弄我,我都爱你。”低头亲了亲他紧皱的眉头,“温老师,你可能都不知道,你在我身边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温栋的眉头微展,起身抱住安欣,“为了你,我会努力。”   “也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安欣用力回报他,“答应我爱他们,别害怕他们的到来。”   温栋埋在她的肩头,双眼泛出热泪,“我最怕的是你受苦,”如果家里有三个病人,到时候安欣该怎么办,“安欣,你也答应我,如果忍受不了,就马上离开,千万别犹豫。”别像他母亲那样,因为他的存在一再心软,在泥塘里踌躇挣扎,深陷其中。   “你看着我,”安欣推开他,让他直视着她的双眼,“你记住,我要跟你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允许你离开我,连这个念头都不许有,不然我就带人把温家老宅铲平,你听到没有?”   温栋怔住,直愣愣地看着安欣,然后双唇就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她像只生机勃勃的小老虎,眼睛圆溜溜地透出活力和坚韧,“你是我的,身体是,思想也是,孕妇脾气可是很大的,如果不乖,我就要咬你。”   “好,”温栋舔了舔嘴角的血丝,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我会很乖。”   “那,”安欣狡黠地笑了笑,“先上床陪大爷睡睡。”   安欣生产的那天,温栋在产房外听着安欣的叫声,紧张得双手发颤,背上直冒冷汗,安爸坐在他身边,想起女儿进产房前的叮嘱,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欣欣她妈生她的时候,可生了一天,这才哪到哪,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温栋吞了口口水,“爸,你去吧,我想留在这儿守着欣欣。”   其实安爸心里也很紧张,哪里吃得下,安欣怀的双胞胎,肚子那么大,他看到他的小宝贝躺在病床上都要吓晕了,怎么感觉昨天还是牵着手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一眨眼她都要做妈妈,他要做外公了。   “爸,我没事,”温栋大概猜出安爸说这番话是在安慰他,呼出一口气,坚定道,“欣欣在里面努力,我也会坚持。”   他答应过安欣,不害怕不彷徨,努力坚定地陪在她身边往前走过每一个关卡。   安爸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欣欣最担心的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她就什么都放得下心了。”   这话安欣从来没亲口对温栋说过,温栋骤然从安父嘴里听到,心头一紧,低头艰涩道:“是我还不够好,以后我一定会加倍的努力。”安欣已经走出了九十九步,剩下的这一步他应该走得更稳更坚定才对得起她对他的这一份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产房门终于被打开,护士们抱出两个孩子,笑容满面地对着殷切盼望的两个男人说道:“恭喜恭喜,是一对龙凤胎。”   “我老婆呢?”温栋匆匆看了一眼孩子,急忙问道。   护士笑了笑,这出来能第一时间关心老婆的基本都是好丈夫,“产妇状态不错,等观察两个小时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会出来了。”   “会有什么问题呢?”温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牙齿打颤,让两个抱孩子的护士都笑了,见过紧张的,没见过这么紧张的,“不会有问题的,放心,耐心等会儿吧,你要抱抱孩子吗?不抱的话,我们要带到婴儿室了。”   温栋摇了摇头,他现在手没力气,安父倒是跟着护士去了婴儿室,剩下温栋一个人坐在产房外继续等。   护士说了没问题,会没事的,温栋坐在产房外,心中一直默念着相信安欣,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不好的猜测,避免成为负面情绪的傀儡。   “喂,坐这儿等谁呢?”温栋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轻灵呼唤,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头发散乱的安欣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欣欣……你……”温栋慢慢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   安欣耸了耸肩,“不就生个孩子,没事啊,我锻炼得这么好,还活蹦乱跳着呢。”   面对着笑意盈盈的安欣,温栋终于忍不住流下热泪,拉住她的手拢在唇边吻住,“好,太好了。”   安欣感觉自己状态还好,温栋却不放心,找了辆轮椅推她去看孩子。   “他们好小,”安欣贴着玻璃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嗯,”温栋靠在她身边,环住她微抖的肩膀,“我来保护你们。”   听着温栋坚定的话语,安欣破涕为笑,抬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我们母子就都拜托你了。”   ……   “哥,你就给我签了吧,”温顺顺愁眉苦脸地拿着成绩单,在温利身边上蹿下跳地不住恳求,“要是让咱妈知道我考成这样,一定会生气的。”   “你知道妈妈会生气,还成天不好好学习?”温利站在水池边,无动于衷地洗水杯,“你活该,老实回家认错。”   “喂,我只是因为这两天学校乐队排练太忙才没考好,你就不能帮我这一次?”温顺顺气呼呼地叉腰,看着不近人情的哥哥龇牙咧嘴地做鬼脸。   “不务正业,就这一次,”温利甩了甩手上的水,“笔拿来。”   等温利替她签完名,温顺顺拿着成绩单“啵”了一口,对着温利仍旧做了个鬼脸,“谢啦,温利利。”不等温利反应过来就赶紧撒腿跑路。   “不叫哥就算了,还温利利。”温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完全跟他不一样的双胞胎妹妹,不仅笨,还淘气,都上高中的人了,还整天跟个小学生一样。   晚上是沈定波来接的兄妹俩,温顺顺对这个世界级钢琴家叔叔很喜欢,在车上叽叽喳喳地跟他讨论乐队的事,温利受不了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出言泼冷水道:“就你们那个草台班子乐队,有必要请沈叔叔指点?杀鸡还用加农炮。”   “加农炮”沈定波乐呵呵地笑了,他很喜欢温老师的一双儿女,多亏了温顺顺看重他,他在温栋面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当然很乐意帮温顺顺的忙,“顺顺,这周末我就有空,到时候叫上你乐队的同学,一起上我工作室玩玩。”   “真的?!”温顺顺高兴地在后座打滚,“那太好了,谢谢沈叔叔!”   “老师!”沈定波刚下车就碰上买菜回来的温栋,惊喜地鞠躬道,“您回来了。”   “晚上好。”温栋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就完全不理会沈定波了,向一双儿女招了招手,三人并排往温宅里走去,还是温顺顺偷偷冲沈定波招了招手,沈定波才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嘿嘿嘿,老师真是慈祥啊。   一进屋,温顺顺就闻到一阵蛋糕的香气,立即欢快地大叫:“妈妈,你烤蛋糕了!”   “是啊,”安欣从厨房走出,手上还戴着大手套,向兄妹俩和温栋招手,眼神扫到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沈定波,对他笑道,“多谢师弟帮忙,辛苦了。”   沈定波听这声师弟听了十多年,早就麻木了,更何况温栋正不咸不淡地拿眼角扫他,他马上严肃立正,“不辛苦不辛苦,我很闲。”   “闲就回家打游戏,”温栋提着菜朝安欣走去,旁若无人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做饭,马上好。”   等温栋的身影进到厨房之后,安欣才对沈定波吐了吐舌头,“没关系,留下来吃饭吧。”她自从当了妈之后,对沈定波的态度好了很多,倒是温栋,越看他越不顺眼的样子。   这都当妈的人了,还是一副小姑娘样,沈定波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怎么他觉得自己就看起来老了很多,还有他师傅,四十多的人,看起来比他还帅,人生啊,怎么对他这么残酷!   温栋做饭的手艺磨炼了十多年,已经非常出色,出色到沈定波都开始自我否定,怎么天才做什么都擅长吗?   “妈,”温顺顺爱吃甜食,咬了口蛋糕,高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有蛋糕吃。”   安欣挑眉,“小利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又考了全校第一,做个蛋糕开心一下。”   温顺顺咬蛋糕的动作僵住,眼神不自觉地瞄向温栋,温栋咳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先吃饭,”安欣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吃完再说。”   “你怎么处置她的?”温栋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把湿发撸到后面,靠在擦脸的安欣身边,“这擦的是什么?好香。”   “把琴室的门锁三天,这是眼霜,”安欣撅了撅嘴,“你看,我眼角都快长皱纹了。”   “哪有?”温栋亲了亲她的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   “哼,”安欣不满地哼了一声,“不长皱纹的是你,你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她皱着眉撇嘴道,“怎么都不会老?”   “你希望我变老吗?”镜子里映出依旧清俊的脸庞,岁月无损他的英俊,更给他添了一分成熟的魅力,更难得的是,他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安欣扭捏地说道:“上次你演出的时候,有好多小姑娘给你送花。”   “可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个小姑娘,”温栋低头吻了吻她,“我一直记住,只属于她一个人。”   “乖。”安欣张开双唇,与他缠绵,只属于她的温老师,听起来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最后一个番外,100w字数强迫症很舒服,剩下的番外放专栏短篇频道   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新文七月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