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能娶妻吗》 作者:鱼幺 文案:   有一天,秦淮家里从天而降了一个男人   他张嘴闭嘴叫她姑娘   他说自己来自修真界,家住抱朴峰   他穿着一身像模像样的古装   仿佛玩游戏玩到石乐志的疯子   于是秦淮给他下了安♂眠药   师广陵用手托着从体内逼出的异物递给秦淮:“信了吗。”   秦淮:“………………信了。”   男主是来自修真界的“修二代”   女主是现代社会的职场“白骨精”   所以cp是:大男子主义X女权主义   【高亮】注意事项:男主角是完完全全的古代人,所以虽然是修真界,固有思想还是非常传统和保守的,大男子主义。   女主是“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月入几万”的女权主义,本文的女权指男女平等,不是觉得男人就该宠女人的那种“女权”。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古穿今 现代架空 主角:秦淮,师广陵 ┃ 配角: ┃ 其它:三观不同也要谈恋爱 第1章 半夜从天而降的帅哥   秦淮正在对着一个男人发呆。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是这并不是她发呆的理由,而是……这个场景怎么想都很奇怪。   秦淮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正处在一个外人眼中所谓“老大不小”的尴尬年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定终身的人,被家里人催婚也是家常便饭。   ——虽然……她最近确实在为这件事感到苦恼,但是也没悲哀到产生幻觉的地步吧。   这天晚上凌晨一点多,秦淮忙完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打开门就发现客厅中间站着一个黑影,秦淮愣了楞,迅速伸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被打开之后,秦淮终于看清黑影的模样,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背对着她,长发飘飘,广袖宽袍,从长相到打扮都不像正常人。   “你是谁?”   秦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以保证自己可以在对方有任何行动之前先一步逃出去:“为什么在我家?”   ——难道是房东家的人?   秦淮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租的,能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门的只有自己和房东……咦,窗户怎么开了,窗帘飘在半空中,随着风呼呼地往室内摆动。   ……不可能从窗户里爬进来,这里可是八楼。   那个人听到秦淮的声音终于将身体转过来,黑色的发丝从他脸上轻轻拂过,露出一张极俊的脸。   奇怪,是她瞎了吗,刚刚这个男人的头发甩动时,秦淮看到有一片银光从对方发梢反射出来。   但是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又不见了。   “逍遥宗师广陵。”   对方向前走了一步:“贸然造访,失礼了。”   不断朝她走近的男人让秦淮感觉到了危险。   她下意识握紧门把手想拉开身后的门逃跑,但是这样理论中百分之百可以逃出去的动作却被生生截断,上一秒还站在客厅里的男人,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秦淮只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迎面扑来,握着门把的手就被对方抓住了,随即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动地向后轻轻一推,带着她身后的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门就被锁死了。   秦淮感到震惊,从动作上看,对方真的只是轻轻一推而已,她却在那瞬间感到自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锁住了所有动作,连反抗都不能。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指着他的脸,“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能在一瞬间从客厅转移到玄关的速度……不论从哪一点来看,都只能用“鬼魅”来形容。   但是不可能是鬼,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上的热度和扑面而来的呼吸。秦淮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吊威亚,也没有吊任何可以令他瞬间飞出四五米的绳子,他真的是在一瞬间,从客厅闪现到了自己面前。   自称师广陵的男子微微扬起下巴,垂目俯视着秦淮:“麻烦姑娘暂时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谦逊的用词,傲慢的语气……恶意也扑面而来。   恶意?还是杀意……秦淮不能明确地判断出来,她只是觉得,被这个男人这样盯着,她半分都动弹不了,对方虽然没说话,但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再动一下就弄死你”的气势。   太……太蠢了,她应该在察觉到屋子里有人的瞬间就立刻转身跑出去报警才对!   十几分钟之后,秦淮和师广陵隔着茶几分坐在沙发两边,气氛还算和睦,秦淮将茶放在茶几上:“请喝茶。”   师广陵只转动眼珠瞥了那杯冒着热气的液体一眼,随即便移开视线。   秦淮将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有些不爽——一个入侵者还有脸嫌弃……算了,打不过人家,她还是不要太嚣张了比较好。   师广陵没有要喝茶的意思,秦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那个……不好意思……虽然你已经告诉我名字了,还是想请问一下,你到底是谁?”   师广陵倒是没有遮掩,痛痛快快地报上名号:“逍遥宗抱朴峰峰主,师广陵。”   “……啊?”虽然每个字都是中文,但是连起来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秦淮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请等一下,你在拍电影吗?”   师广陵皱起眉:“?”   秦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低声嘟囔着:“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是电影么,这、这难道是什么真人秀节目?不会在哪儿放着摄像头吧。”   为什么要说文言文,为什么他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什么“抱朴”啊?哪两个字?爆……爆破?报社?不管哪个杀气都很重啊。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竟未曾听过逍遥宗?”   秦淮也无语地看着他——如果这不是什么电视台的整人节目,那这个男的绝对是个神经病,而且还是个玩游戏玩傻了的神经病。   仔细想想的话,“逍遥宗”这种词,不是比较容易出现在什么大型网络游戏中么,至于他这身打扮,也许是某种比较流行的Cosplay?想必名字也是假的,听起来像某个玄幻小说的主角。   师广陵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秦淮回过神,笑着把桌上的茶杯推过去:“啊,逍遥宗啊,听说过听说过。来,先喝茶吧。”   对付闯空门还貌似武力值不低的神经病怎么办?   先稳住他再说。   秦淮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下意识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如果是迷路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自己家住那条路么?”   师广陵盯着那只茶杯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拿起来,喝了一口。秦淮全程都在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喝茶终于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或者你们家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   师广陵垂着眼睛冷冷地说:“山。”   “啊?”   “你不是听说过逍遥宗么,逍遥宗附近全是山。”   “……”   没想到这个神经病的内心设定还挺严谨的哈。   秦淮没办法了,她只能尽量拖时间,等安眠药发挥作用。   她刚刚泡茶的时候在师广陵杯子里放了三颗安眠药,剂量应该还可以吧,等会儿他一说困了就立刻提出让他在自己卧室睡一觉好了,听说神经病人的精神都是很脆弱的,困了说不定就会提出要睡觉的要求的。   “这杯茶……”   秦淮猛地握紧手,瞪大眼睛看着他:“茶、茶怎么了?”   “这杯茶有点苦,应该用无根水泡。”   秦淮笑得不太自然:“这是苦丁茶嘛,你喝不惯的话,要不我给你倒杯可乐?”   三颗大药片子下去不苦才怪。   师广陵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垂目说道:“不用了。看来姑娘对在下所说的事情并不相信。”   秦淮警惕地把手伸进自己西装裤子口袋里,握紧口袋中的一枚小刀片——那是她刚刚去厨房的时候顺手拿的,如果这个神经病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她就跟他拼命。   扑过去对准大动脉扎的话,应该会有胜算吧,到时候再拨打120,万一这个神经病不小心挂了,她顶多被判防卫过度……就这么干。   秦淮快崩溃了,太可怕了,这个神经病到底怎么进到她家里来的,这栋楼的物业保安都在干什么!啊啊啊啊不是说这个小区防盗系统最靠谱的吗?!天子脚下就有人敢半夜闯空门啊!   师广陵突然站起身,吓得秦淮“哇”地一声叫起来,几步蹿到沙发后面:“你你你你想干嘛!”   师广陵看着她,然后慢慢在原处坐下:“我只是想起,交谈了这么久,还没问姑娘的名字。”   秦淮等了半天,见师广陵果然没再有别的动作,这才慢慢移回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我叫秦淮……你、你还想喝茶么?饿不饿,我给你煮东西吃?”   “秦姑娘。”   “……”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姑娘,她要不要应景回一句师少侠?   师广陵拒绝道:“就不必麻烦了,我已经辟谷多年,不会感觉饿。”   又来了,辟谷……这又是什么,一种极端的减肥方法?   师广陵终于放弃了,他低声地自言自语:“看来姑娘真的没有听说过逍遥宗,这里是异世么?”   他说完转过头向窗外看去,夜风卷着窗帘微微浮动,仿佛也将这窗帘染上夜的颜色。   秦淮却没空陪师广陵伤感,她见对方的注意力转移,慢慢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机——今天一整天都忘记带手机,回家不动声色地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放在桌子上,她又不敢当着对面那个神经病堂而皇之地拿起来用,只好偷偷拿。   师广陵立刻转过头来,视线准确地看向桌上的手机,吓得秦淮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师广陵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才问:“此为何物?”   秦淮愣了一下,才说道:“啊?哈哈……这不就是,手机么。”   “适才姑娘不在的时候,它唱歌了。”   “……”这个神经病装古人装得真像。   师广陵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对秦淮说道:“秦姑娘,你看。”   秦淮一点都不想看,但是对方坚持伸直手放在她面前,秦淮只好把脑袋探过去。师广陵手心里慢慢出现一颗银色水滴形状的颗粒,秦淮惊讶地睁大眼睛:“……魔术?”   不对啊,魔术也不会在空无一物的掌心里面慢慢浮现出水滴吧。   “魔?”   师广陵冷笑一声:“我不是魔,这是姑娘的东西,我只是将它还给你。”   “我的?”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把那颗水滴放在秦淮手里,那颗水滴居然没有碎,就贴着秦淮的掌心滚动,秦淮可以感觉到,它的触感确实是水滴无异。   师广陵将茶杯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你加在这杯茶里的东西。”   “……”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茶水里加了安眠药的?!   秦淮快被吓傻了,师广陵一直盯着她,她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对方突然疑惑地问:“你似乎在害怕我?”   秦淮抖着嘴唇说不出话,脸上的血色都退个干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被灭口了!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而且如果我想杀人,你逃到哪里都没用。”   师广陵说完轻轻握住自己的右手,桌上的茶杯应声而裂。   “……!”   秦淮吓得几乎瘫在地上——超、超能力啊! 第2章 你真的是神仙吗?   “你真的是神仙吗?”   “你会飞吗?”   “修仙真要辟谷吗?”   “会不会饿瘦?”   秦淮好不容易消化掉师广陵灌输给她的世界观,陷入十万个为什么的状态——太不可思议了,竟然真的有平行世界的存在。   简单粗暴地来说,师广陵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穿越来的,而且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应该被叫做“修真界”。师广陵在一次破碎虚空的时候突然来到这个空间,大约找不到回去的路,自己也正懵着呢。   “丹田的地方真有一颗金豆子么?”   对于秦淮的疑问,师广陵耐心地一一作答,只是她好奇的目光总放肆地溜向他“丹田”的位置,这让师广陵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秦淮见他这样,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观察一个异性比较尴尬的部位,赶紧换了个问题:“嗯……听说修仙分境界?能告诉我你现在属于什么境界么?”   “金丹初期。”   “啊……金丹初期。”   秦淮点了点头,把一些可能非常不礼貌的评论咽进肚子里——才金丹初期,按照玄幻小说的常规分级,好像很菜,好歹怎么也得是个元婴之类吧,因为除了主角之外的金丹初期一般活不过两集……顶多算升级路上的小怪。   师广陵看出秦淮一脸的故事,却没说话,他决定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保持沉默。   秦淮的注意力突然放到师广陵身上,视线在他面部来回扫视:“可是,你如果真的是仙人的话,怎么会这么黑?”   说好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呢?面前这位仙人却好像故意用灯烤过似的,皮肤竟然是偏深的小麦色,当然不是说难看,反倒很性感……或者说野性。   只是这个形象跟她认知中的仙人相去甚远。   师广陵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不是乌压压的那种黑,而是庄重的玄色,上面以金红两色压边绣着秦淮看不懂的花纹。   庄重,但是能随着风飘起来的料子,还真不像人间的东西。   师广陵耐心耗尽,语气有些不好:“我天生如此。”   秦淮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小说里说修真要洗筋伐髓,排除身体的杂质,皮肤也会跟着又白又嫩,没想到都是瞎说的……不过想想也不可能,皮肤黑是因为黑色素,不应该算身体里面的杂质,而且你皮肤也挺好的。”   师广陵虽然皮肤黑,但是细看下来果真跟凡人不一样,他的肤质很细腻,一个毛孔都看不见……摸一把大概会像德芙广告说的那样——纵享丝滑。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淮:“秦姑娘也知道洗筋伐髓?”   秦淮说得口渴,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知道啊,在网上随便搜本玄幻小说,里面都会介绍这些东西。”   她一边热牛奶一边嘟嘟囔囔地念叨:“洗筋伐髓,引气入体,筑基金丹……像升级游戏一样,也挺有意思的,不过在见到你之前一直以为这都是小说而已。”   ——虽然到现在为止秦淮仍然觉得所谓的“修真”只是小说情节而已,对师广陵的存在也半信半疑。   如果师广陵告诉她,他是从古代来的,或许秦淮还能接受,因为那至少是在历史上出现过的时间段,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或许用什么量子学说、相对论等可以解释,但是修真什么的……太离谱了。   秦淮暗暗自咋舌,难道真的如同佛家所说,恒河沙数,三千世界,而她所在的世界只是无数空间中的一个?   师广陵很轻易地听清了秦淮的自言自语,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淮喝完牛奶从厨房走出来,他突然开口问:“秦姑娘,是避世而居吗?”   秦淮惊讶地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师广陵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鸦羽一般的睫毛盖住眼睛,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秦淮用眼角余光瞥见师广陵这副模样,终于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所谓“修行之人”的仙气儿。   如果他不是那么黑就更好了。   原本垂头沉思的男人这时却突然将眼神递过来,师广陵的瞳色比一般人浅,泛着波光粼粼的金色,对方清凌凌的目光落在秦淮脸上,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彻底看穿了似的——包括她在心里腹诽他长得黑这一点。   “咳咳,这位……那个,师大侠。”   秦淮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别别扭扭的称呼,说完之后却羞得面红耳赤——这可千万别是什么隐藏镜头的整人游戏啊,被同事知道她说出“大侠”这种称呼,会笑死人的。   师广陵看着她,虽然没回应,但是那意思很明显的是“我在听你说话”。   秦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这么久,还没问你,这次误入凡间是为了什么?”   ——啊,这种台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真是好中二好尴尬,让人好想一头钻进泥里。   师广陵看上去有些疑惑,秦淮便补充道:“我是说,既然你是不小心误入我家,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还没等师广陵回答,秦淮又补充说:“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现在确实很晚了,我该睡觉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师广陵点点头:“秦姑娘请便。”   “……”   秦淮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该移驾了啊?您在这我怎么休息?”   师广陵干脆闭上眼睛:“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秦淮再也顾不上礼貌,一迭声问道:“……什么?什么意思?这是我家,你怎么不能离开这里?在我们这边,你这叫非法入侵!”   师广陵不理她,秦淮快气死了:“你……你到我家里来到底要做什么啊?”   师广陵眼睛都没睁开:“不可说。”   “……”   秦淮咬着牙磨了磨,她没想到这个人长得人模狗样,脸皮却这么厚。如果不是打不过他……   秦淮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偷着瞥了师广陵好几次,看到他一身古代人的装束,她眼睛一转,想到个主意。   “师大侠,真不是我想赶你走,但是我一个单身女性,留你这大男人在家里过夜……”   她拖长音,师广陵看过来时,秦淮才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总归不太方便,左邻右舍看见会说闲话的。”   师广陵明显愣了一下,他微微垂下眼睛,沉吟片刻:“姑娘的顾虑也有道理,不过我来时没有人发现,现在离开反而会被邻里看到。”   他说完大约也觉得自己自己话中隐含的意思太过无耻,虽然仍然面无表情,小麦色的皮肤上却浮现一层尴尬的浅红:“秦姑娘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妨害你的清誉。”   “……”已经妨害了好吗???   师广陵不知道在安慰秦淮还是在自我安慰:“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存在。”   秦淮算是对他彻底没辙了,都说古人把名誉清白看得比命重要,这位大侠怎么这么懂得“变通”,难道因为他是修真的仙人,对凡人礼法不屑一顾?但是他刚刚明明脸红来着……   秦淮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却再懒得跟师广陵客套:“好吧好吧,你非要在这里的话,得遵守我的规则。你今晚住客厅,我睡隔壁房间,你不许随便进来。屋里的东西不要乱动,厕所在客厅后面,你想去的话可以去那个屋子……哦,不过想必你们修仙的人也不需要上厕所吧。”   师广陵早就重新闭上眼睛,不理她,秦淮偏偏从他平静的表情里读出骄傲——仿佛在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秦淮向来不懂对男人妥协,在试图以矫揉造作的撒娇手段把对方撵出去而失败之后,她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秦淮叉着腰站在师广陵面前,眯起眼睛盯着他:“我说,你听见了没有!”   师广陵突然睁开眼,眸光有些凌厉,秦淮被他瞪得后退一步,不过对方最终还是收回视线,又变回之前闭目冥想的样子:“我绝不会踏入姑娘房间半步。”   秦淮这才满意地转身回卧室。   领导当久当了就会把自己养出一身臭毛病,秦淮就是这样,除了爸妈,她从来没服过谁。   这也没办法,秦淮在自己领域里一直保持着绝对王者一样的地位,让她由衷地佩服一个人或者对谁谦虚有点困难,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很多男人都对她望而却步。   ——能望而却步最好,秦淮最讨厌油腻猥琐的男人,应付几次她就更嫁不出去了。   秦淮知道,他们经常会在背地里悄悄议论,她这样的女人令人没有安全感,打扮太时髦,行事作风太强势,将来肯定不顾家,不适合当老婆。   秦淮表面对此装作不知,但是内心……   ……   内心也毫不在意那些diao丝说的胡说八道。   ——那些男人的薪水甚至不足她的四分之一,有什么脸对她的工作能力指手画脚。   秦淮非常享受现在这种状态,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轻易碾压大多数人,工资也能满足她合理的挥霍,这种生活简直不要太完美。   哦,如果再没有家里人的催婚就更完美了。   秦淮觉得她的生活里根本不需要硬插jin来一个男人,自己过得挺舒畅的,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有厌男症,对油腻猥琐的男人零容忍。   洗漱完毕后,秦淮仔细往脸上涂了免洗面膜后,才倒在床上——以后睡觉之前还是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要不然,被催婚早晚会成为她的梦魇。 第3章 骨气是什么?能吃么   “……!”   一大早惊醒,发现昨晚闯空门的男人正直挺挺站在自己床边,应该怎么反应?   至少也得报警吧。   如果可以的话,秦淮想先跳起来扇这个人一耳光。   可惜她刚起床,没精神跟这位“神仙”一般见识。   同时秦淮庆幸自己是受到惊吓时死活叫不出声的类型,叫得太激动被邻居听见多不好,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么活泼可不行嘤嘤嘤。   秦淮撑起上身,满脸黑云看着罪魁祸首:“你想干嘛?”   师广陵没说话,将视线移到一旁“哔哔”乱叫的闹钟上,好像很厌恶这个发出声响的小东西,单看他的眼神,好像马上就要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把它捏爆了。   什么情况,莫非神仙也会神经衰弱,听不得噪声?   秦淮一把按住闹钟的开关,从床上坐起来:“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随便就闯进来吧……真是没礼貌,这里可是异性的卧室哎……万一我有裸睡的习惯怎么办。”   她打着哈欠碎碎念半天,不见师广陵有反应,于是指着门口,严肃地看着他:“现在,麻烦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奇怪,明明记得昨天晚上为了以防万一,把卧室门锁上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进来?哦……对了,他是神仙,凡人的锁对神仙来说形同虚设。   真够气人的。   师广陵没再有二话,转身便走——毕竟秦淮都说自己要换衣服了,再不出去岂不是显得很流氓。   他当时不顾后果地冲进去确实是因为听到闹钟的铃声,原因却并不是神经衰弱,有响动在修行之人看来就可能发生危险,只是习惯使然,根本没想什么男女之别。   卧室里安静了,秦淮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从刚起床那种神经错乱的的状态彻底清醒过来,然后开始半死不活地穿衣服。   秦淮最近每天都这样,即使刚睡了一觉起来都会觉得浑身无力。不过也正常,每天忙工作忙到一两点,早晨九点又要爬起来继续上班,不累才怪了……   秦淮每每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猝死,但是又放不下现在这份高薪的工作。   她是某家珠宝公司的高级鉴定师兼采购部总监,能在三十岁之前混到这个位置相当不容易,除了要求学历,还要求努力,如果辞职不干的话要从头来,还不如就这么熬着。   现在社会的基本状态就是这样,压力大才赚得到更多钱,尤其秦淮这种已经享受过金钱带来的舒适生活,更没办法放弃现在的工作了啊!   唉……每天累成狗,第二天睡醒了继续累成狗,周而复始……   秦淮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第无数次考虑——要不还是辞职吧。可是辞职的话,岂不是连现在住着的房子房租都付不起?要在这个地段买房,更是差得远……果然还是继续干几年再辞职吧。   秦淮爬下床,站在地毯上用力伸个懒腰,转身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睡眠一向浅,昨天晚上睡到半夜,觉得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在照射着自己的眼睛,她当时迷迷糊糊醒过来,却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又失去了知觉。   光应该是显眼的东西,但是当视野中只剩下光的时候,就完全抓不住重点了。   ……现在想想,总觉得那个光应该不会是单纯的错觉或者做梦,毕竟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会变戏法还会开锁的男“神”,别说弄出点光了,说不定对方一高兴,就在屋里弄个太阳出来。   想到这里,秦淮迅速穿好衣服,一把拉开卧室的门——不论如何,必须把这位天外来客赶紧打发出去,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上已经很够意思了!   “师大侠!我们谈谈!”   秦淮站在卧室门口,一脸严肃地看向师广陵——其实仔细想想,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家里过夜就很搞笑了!虽然她不是那种没办法接受婚前x行为的传统女性,但是就算搞男人也要带到外面去,带回家算怎么回事啊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可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有谁愿意相信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出来秦淮自己都不信。   师广陵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动,他依然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跟昨天晚上睡前的模样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今天早晨那一出,秦淮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一晚上都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过。   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师广陵根本没说话,秦淮也没心情跟他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所以秦淮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喂!”   “吡——”   秦淮的话还没说完,师广陵突然动了,他低下头,很随意地伸出自己的手指,然后,他的手指前端突然燃起一朵火花。那朵火花跟逢年过节小朋友们放的烟火一样,一根棍子顶上开着朵火花,只不过现在那根棍子变成了师广陵的手指头。   秦淮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男……男“神”他,他会喷火啊!!   师广陵没察觉到秦淮的心情变化,他在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脸上还带着疑惑的表情,他手上的火花也必必剥剥,不稳定地燃烧着。师广陵好像就是对这种“不稳定”感到不满,因为他指尖的小焰火没持续多久,很快就熄灭了。   师广陵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抬起头朝秦淮望过来:“秦姑娘想跟我谈什么?”   秦淮扶着门框,想说的话一句都不敢说了,尽管在内心她是个超级英雄,但是在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之后,嘴巴却诚实地紧闭,以免遭受灭口之灾。   ——张嘴说啊让他滚蛋啊!在干什么啊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看到这种彼得潘的幻觉不是太丢人了吗?!幻觉!假象!手指会喷烟花这种小把戏跟那个猥琐男经理泡妹子时候耍的把戏一样low只不过把玫瑰花变成烟花而已!是中二吗她!   ——可是……可是……眼见为实……   秦淮几乎泪流满面——人类对足够碾压自己的强大存在会本能地产生畏惧之心,秦淮每看到这种怪异的景象,就更加认清自己与师广陵之间到底差在哪里。她害怕,看到他把自己下在茶里的安眠药逼出体外时觉得害怕,看到指尖冒出来的火花,同理也觉得害怕……   秦淮努力挺起凡人的脊梁骨:“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早餐吃什么?”   师广陵的回答还是一样:“多谢,我已辟谷多年。”   秦淮朝他笑了笑,然后躲进洗手间洗漱。她一直觉得自己善于察言观色是优点,但是过于擅长这方面,倒是让她做起事来畏手畏脚,导致现在怂得连一个闯进自己家的男人都不敢驱逐。   秦淮生气地往脸上泼几把水,洗漱之后去厨房给自己煎鸡蛋——即使再生气也要对自己好,早饭不吃老十岁!   大约碍于礼节,师广陵也跟着秦淮坐到饭桌旁边,他面前放着一杯清水,如果什么都不放会觉得别扭。   神仙是喝西北风就可以活下去的。   秦淮把盘子里的煎蛋吃完,又喝了半杯牛奶,这才放下餐具:“咳,师大侠,其实我刚刚想跟你说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来了。”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在等秦淮继续往下说。   “我等会儿要去上班,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你……准备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   “……”   秦淮觉得他没懂自己的意思,于是说得更清楚一点:“可是,我不在家,你一个大男人独自待在陌生异性的房里,不管怎么说都不太方便吧。”   好在师广陵不是那种不通世事的“神仙”,他终究不是流氓,且早就习惯了话里机锋转八百个弯的交流,秦淮这种程度的“委婉”在他眼里就跟直接撵人差不多。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如此……我便去别处吧。”   秦淮一听,正要高兴对方终于不打算缠着她了,师广陵接下来却说:“等秦姑娘回来。”   “……”走都走了,还要回来?   秦淮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让师广陵很为难,他皱着眉头问道:“姑娘不相信我。”   “你什么都没说,要我相信你什么?”   师广陵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块白色的东西,放在桌上:“此物先放在你那里,可否换得姑娘信任?”   原来是块玉牌,牌子通体洁白,光泽莹润,秦淮做了这么多年珠宝鉴定师,一看到宝石就忍不住犯职业病,在心里品评——这绝对是块可遇不可求的好料子,羊脂玉?是羊脂玉吗……看起来又不太像。   出于好奇,秦淮把玉牌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边角蜿蜒地浮雕着一些弯弯曲曲,但是又很圆润流畅的柱形体,不知道是龙还是蛇……或者是某种她没见过的动物,玉牌中间刻着三个字,笔画圆润古拙,但是秦淮一个都不认识。   雕工……竟然也完美到让人无话可说。   秦淮拿着那块玉牌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赶走师广陵,但是没想过要他的东西,这样看起来有点欺负人啊。   刚想拒绝,师广陵却将下颌微微扬起,继续道:“这块玉佩的价值可以买下整座城。”   ……这位傲慢的神仙,好像在说“总之你们凡人最在乎的就是财产安全”之类让人听了火大的话——虽然秦淮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这不是全部原因啦!而且一块羊脂玉也买不到一座城吧,虽然很值钱那种是可以买栋房……   秦淮还没想好从哪方面开始反驳,放在桌子上的第二个闹钟就又响了,她顾不上再说什么,急忙冲过去把闹钟关掉:“我没时间了,我要先去上班。这个……”   她一把抓起师广陵放在桌子上的玉佩,对他示意地扬了扬手:“好吧,我会先拿着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秦淮为了让自己上班不迟到,不但给睡觉时间定了闹钟,吃饭时间也有规定,闹钟一响她就绝对要出门。   师广陵盯着被“嘭”地一声摔上的大门看了一会儿,冷漠地移开视线,也消失在房间里。 第4章 令人窒息的同事的令人窒息的操作   “总监早。”   “早,秦总监。”   “早啊总监。”   秦淮从外面走进来,一路微笑着朝跟她打招呼的下属点头致意。不管精神有多不好,她都会保持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来迎接工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感觉今天的氛围有点不一样,尤其是某些设计部的女员工,好像比以往都要……妖艳一些?   难道今天公司里要来个帅哥?倒是没听说又招了新人。   秦淮回到办公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之后,发现桌上摆着一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朵白色的香水百合。咦,奇怪,这是谁送的?鲜花套餐她也从来不选百合花。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女孩子从门外探头进来:“总监,喝咖啡吗?”   来人是秦淮的秘书,还没从大学毕业的鲜嫩实习生。   “啊,好啊,不要加糖。”   “好的。”   秦淮在一边把电脑打开,一边随口问道:“对了,小李,桌上的花是谁买的。”   “哦,是栀子姐,听说是之前有人送了一大捧花给她,她那里放不下,就给办公室的女孩子们都分了。”   林栀子……   秦淮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这姑娘……不论从哪方面来讲,确实都算个人物。   林栀子是设计师,很有天分,也是公司里最被看好的设计师之一,她们本来不该有任何交集。但是不知道这个妹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不去多关心关心同部门的姑娘,非要这么关注她这个采购部的总监。   小李把咖啡放在桌上,秦淮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她那里放不下就放我这儿?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堆。”   小李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我拿去扔了吧?”   “唔,这次就不用了,不过下次不要让我再看见这个。”   小李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是自己的失职,急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总监。”   秦淮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见小李要出去,急忙叫住她:“对了,今天公司来新人了吗?”   小李迷茫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秦淮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挑起眉:“是吗?设计部的姑娘们今天打扮得格外赏心悦目。”   小李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好在秦淮也没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小李出去之后秦淮就开始忙自己的工作,连刷微博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关注公司八卦。   不过秦淮很快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公司今天空降一个顶头上司,当天下午就到了,而且当天下午就要组织所有人开会,并要求他们各部门准备上交本季度的工作概况。   听说空降那位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长得又帅,又有钱,又有能力,设计部的姑娘们都想钓这只金龟婿。   秦淮也很好奇,但是她没时间好奇,她得赶紧准备下午要汇报的内容。   新来的总经理很年轻,对方站在会议桌尽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这些部门经理,不论气质还是衣品都很儒雅。   ——总体来说,秦淮对这位刚来的总经理印象不错,至少跟平时常见的猥琐男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业明,以后就跟大家共事了,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总经理的自我介绍自然迎来众人的掌声,杨业明好像也习惯了这种场合,朝众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秦淮:“你是……采购部的总监?”   秦淮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是的总经理。你好,我叫秦淮。”   杨业明朝秦淮笑了一下:“还以为我们公司的美女都集中在设计部,没想到采购部也有,那就从采购部开始汇报吧。”   秦淮总觉得他话中有些异样,不过也没多想,只当这位总经理在国外待久了,思想开放成惯性。   她站在会议桌尽头,朝众人笑着点点头,然后把准备好的ppt打开:“由近几年的市场动态分析,可以看出,彩色宝石和钻石依然很受欢迎,上一季度涨幅比再上一季度的涨幅甚至增加了1.3个百分点。所以,我部计划将今年采购量在去年的基础上同步增长1到2个百分点。与去年相比,不同的是,彩钻的需求量大大提升,白钻中IF全净钻越来越受欢迎,有超越VS级白钻占据头筹的趋势……”   秦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察觉到台下有一道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秦淮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杨业明的眼睛,对方立刻朝她笑了笑。   秦淮想了一下,还是请示道:“总经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对方笑着摇摇头:“很好,请继续,秦小姐。”   秦淮心里虽然有疑惑,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司一向走高端珠宝路线,所以采购部计划降低对VS级白钻的采购量,彩钻中粉钻、黄钻尤为受欢迎,可以考虑增加这两类珠宝的采购。具体的市场动态数据分析,会后我会让秘书通过E-mail的方式发送给您,有任何变动可以随时通知我。”   杨业明看上去很满意:“听起来是一份非常详尽的计划,不过这中间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秦小姐,据我所知,极净白钻的最高等级是Flawless,采购大量IF级白钻,是否会有损我们公司的信誉度?”   秦淮听他这样说,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还是真的不明白国内市场……毕竟这位总经理可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不,这与我们现在的供货商有关,虽然我司在很多家供货商方面都是第一看货商,但是FL级别的钻石可遇不可求,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所以国内市场普遍将IF级极净白钻作替补品,不涉及欺诈……不会对我们名誉有任何影响。”   秦淮说完,下意识想——希望这位总经理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不然她作为下属的日子不好过。   “哦?是这样,确实,我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市场不是很了解。”   杨业明接着问道:“那你们到现在完成了多少计划?”   秦淮点点头,翻到下一张幻灯片。   “与去年采购相同级别的钻石和彩色宝石进行顺利,但是因为彩钻和极净白钻需求量突然增大,供货方面有些紧缺,我已经安排各分公司寻找新的可靠供货商进行合作。”   她说完又补充上一句:“非洲方面的供货商很有潜力,如果财政支出允许,可以考虑适当提高进货价格。”   杨业明点点头:“供货商可以先找,价格方面不要草率,交给市场部和会计部共同商议,下个季度之前告诉我市场价格的变动趋势。   这位新任总经理做了总结之后,秦淮总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向台下——当初选秘书选到小李就是觉得她踏实肯干,现在竟然有些遗憾,应该选个对公司八卦稍微感点兴趣的人才对,这样一来她至少不会对公司的事一无所知。   这位总经理对她的态度真奇怪。   就在秦淮这种疑惑中,杨业明又叫了下一个部门总监上台做报告。   之后的事情很正常,他们依次上台做过汇报之后,便散会,然后就是午饭时间。空降一个总经理过来,他们顶头上司的宝座又空缺已久,晚上肯定要聚会。秦淮有些发愁,因为她想起来家里还有个没解决的大麻烦,回去太晚那边出状况怎么办。   ——虽然现在面临的状况也已经超出秦淮的理解能力很多了。   她想到这里,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兜——阔腿裤口袋原本只起装饰作用,现在里面正躺着一块沉甸甸的玉佩。秦淮坐回办公椅上,把那块玉佩放到桌上,盯着上面三个奇形怪状的字看了许久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字。   但是肯定是块好玉。   秦淮随手把桌上放着的一个小手灯拿过来对着玉佩照下去,透过光之后,玉佩里看不出丁点棉絮。   ……好过头了,好得像假的似的,按照秦淮平时的鉴定习惯,甚至会怀疑它是块B货。   不过这东西摸着凉凉的,而且感觉上很硬,不像羊脂白玉,难道会是翡翠?   秦淮刚要对这东西进行进一步研究,她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秦淮随手把玉佩划进抽屉里,轻咳一声:“请进。”   林栀子……   ——真是越不想看见谁越能被找上,这姑娘别是萌上她了吧,怎么还死缠烂打的。   但是秦淮还要保持着脸上笑嘻嘻的:“林设计师,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快请坐吧。”   林栀子笑容甜美地走到秦淮办公桌前,将一封信放在她面前:“不用了,我来是给秦姐送这个的。”   秦淮听到她的称呼忍不住皱起眉头,看见桌上放着的信封眉皱得就更紧了——这个人,确定不是来找茬的么?   “秦姐,还记得上次我给你介绍的人吗,他跟你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对你念念不忘,你又把他的手机拉黑了,这不是,让我帮忙带封信。”   秦淮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栀子,越发觉得她很逗。   这个姑娘在他们还不很熟悉的时候,骗秦淮跟她一起去跟某个男人吃了一顿饭,吃饭之前秦淮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被领来给她做“相亲对象”的,直到秦淮开始不断接到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的短信和电话,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卖了……   “秦姐你都老大不小了吧,还单身,我顺手帮你介绍个对象,他人很好的,顾家赚得多还不会花钱,跟秦姐肯定合得来。”   “秦姐,我可是为你好呀。”   秦淮被气个半死——林栀子给她介绍这位相亲对象比她大十多岁,头顶秃得一根毛没有,浑身肥肉,啤酒肚的厚度跟身高一样高,就是个球!   秦淮当时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林栀子,让她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但是两个人就是从那之后结下了梁子。   秦淮拿起桌上那张信封,正反两面各看了看,突然一笑,然后把信封弹到了林栀子脸上。   “你……!”   后者再也挂不住甜美虚假的笑容,一把抓住那封信握在手里,眼睛还死死盯着秦淮。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秦淮就坐在自己办公椅上回望着林栀子:“不过林设计师也太不懂事了,新领导上任,我们部门还有很多事要忙,没空看信。哦,我忘了,设计部确实比我们清闲,你要是没事做,就看看书,我的私事不劳你操心。”   她说完之后,完全不给林栀子反驳的时间,伸手指向门外:“没其他事的话,请你回自己部门办公室,我很忙的。”   林栀子再待下去也是自找没趣,一转身就往外走,秦淮又开口叫住她:“林设计师,还有件事要提醒你。”   她从自己座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林栀子,直到在她面前站定:“虽然我比你大几岁,但是我当了这么多年独生女当惯了,不习惯给人当姐姐,麻烦你以后称呼我‘秦总监’。”   秦淮身材高挑,娇小的林栀子站在她面前要矮半个头还多,被她这么近地看着,确实也有极大的压迫感。   她受到了惊吓,一时说不出话。   秦淮对她温柔地笑着说:“听明白了吗?”   秦淮隐约知道林栀子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惹她——天降一位高富帅领导,她小心思肯定又活络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自认为在设计部天下无敌,可能成为她“竞争对手”的只有自己,所以就作这种妖宣布所有权。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真是搞不明白。   林栀子当然没有回答听没听明白,但是她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秦淮是总监,她只是个设计师,虽然不是同一个部门,但是她理应给予秦淮尊重,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再也没敢说什么,一扭头跑了出去。   秦淮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盯着桌上的香水百合深深叹口气——这瓶垃圾忘了让她带走。   百合花黑黄色的花蕊上掉下来一些粉渣,把花瓣都弄脏了,秦淮从抽屉里拿出小剪刀,将外围一圈黄黑色的雄蕊全部剪掉扔进垃圾桶。   “没有雄性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第5章 英雄救美?   下午六点,秦淮终于得空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活动活动她僵硬的脖子。秦淮其实很不喜欢换上司,尤其这届……   一来跟领导磨合需要一段时间,二来上一任领导还挺看重她的,这一届应该不会太倚重她了吧。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抱负的领导想做得比上一届好,基本不会再重用上一任领导用过的人。   一想到这里秦淮就觉得头疼——位置越高需要考虑的东西就越多,想专心做事都不行。   秦淮按着自己的脖子前前后后活动几圈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她打算休息休息,喝杯咖啡再战两小时。   “小李,帮我泡杯咖啡。”   秦淮这样朝外面叫了一声,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秦淮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拿桌上的电话话筒。   ——她这个领导还没下班呢,秘书人怎么就没影了?   秦淮正准备拨打小李的电话,突然觉得有一阵凉风从颈后快速地刮过去。她疑惑地转过头,发现背后的窗子被打开了。秦淮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打开窗户,不过这点小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继续拨打电话。   当她按下电话号码最后一个数字键,秦淮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听到话筒里的声音,身体和大脑却像被麻痹了一样,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不对……被“麻痹”的不是她,而是整间办公室,风都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   不过小李很快从门外进来,那种状态持续了连一秒钟都不到。   “总监,您找我?”   秦淮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想让你帮我泡杯咖啡。”   小李条件反射地应是,但是马上又疑惑地问:“您今晚要加班么?再过半小时就到聚餐时间了。”   “聚餐?”   秦淮下意识疑惑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对了,今天晚上杨业明要带员工出去聚餐。她用拳头敲敲自己的额头,叹口气:“我都给忘了,好吧,那你先出去准备吧。”   ……聚餐,可以的话她想翘了,混到秦淮这个位置当然不会对一顿免费的晚饭感兴趣,反而缺一个可以休闲的晚上。   就算不加班,也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的聚餐安排在一家星级酒店,杨业明也保守地采用了以前聚会经常使用的自助餐方式,这样可以避免陌生人必须坐同桌的尴尬。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他们这些国外长大的都习惯请自助餐,上一位Boss是完全的外国人,秦淮就从来没跟那位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但是这种情形倒是让秦淮松了一口气——她急着回家,如果是自助餐形式的聚会,对到场的人要求相对自由,一般情况下,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秦淮象征性地选了一点水果放在盘子里,然后去跟其他部门的几位总监打招呼。其实秦淮真正想找的人是杨业明,她准备跟杨业明打过招呼后就回去——家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实在没什么心思参加聚餐。   “秦总监。”   秦淮正在寻找杨业明,突然有个人从后面叫了她一声。秦淮转过身,就见林栀子正面带微笑看着她。   “秦总监,在找谁呢?”   ——这也是其中一个让秦淮讨厌聚餐的原因,聚餐就会遇见讨厌的人,比如林栀子。   秦淮不得不对她假笑着点头示意:“林设计师。”   林栀子见秦淮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便自说自话道:“难道是在找总经理?他还没到场呢。”   秦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个林栀子到底什么毛病,语气听起来像把自己当情敌。哦……不过她好像确实也把她当劲敌来着,听说设计部总有人看不惯她,进而产生“林栀子就是个花瓶”之类的说法。   相对地,公司里唯一一个做到总监位置的女性便被拉出来跟她做比较了,学历、工作能力……各方面,林栀子当然比不过秦淮,她能依仗的似乎只有年轻漂亮这点,越比越坐实“花瓶”这一称呼,时间长了成心魔了吧。   ……但是说她是花瓶的又不是自己,关键是他们两个都跟那位总经理扯不上关系吧,而且她也没阻止这位大小姐追求爱情勾搭男人,干嘛总像防贼似的防着她。   作为女人来说,她就那么令人警惕吗?   秦淮没心情跟林栀子聊天,一边自恋地脑补一边插起盘子里的水果往嘴里塞。还是赶紧跟Boss打完招呼回去吧,这些年轻人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关她屁事。   但是秦淮不理她,越发令林栀子生气了,她看了秦淮盘子里的食物一眼,笑道:“秦总监怎么只吃水果,今天的蛋糕很好吃啊。”   “……”   “不过也是,人年纪大了新陈代谢减慢,吃东西就得注意些,稍微吃多点都容易身材走样。”   她说完在自己盘子里那块蛋糕上叉下来一块奶油,轻轻抿进嘴里,然后陶醉地眯起眼睛:“味道真不错。”   林栀子大约也没打算留下来继续被秦淮冷眼对待,炫耀完之后就离开了,秦淮看着她摇曳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确实为了保持身材在饮食上很注意没错!但是也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啊!这个傻妞儿不是不乐意被人叫花瓶么,现在嘚瑟自己年轻岂不是自相矛盾。   虽然不想承认,秦淮着实快被林栀子气个半死了。   秦淮开始犹豫起来,到底是继续等杨业明,还是直接回去?通过林栀子刚刚说的话推断,这位总经理今天会到场的可能性很小。   总之一向是领导可以迟到早退让下属等,他们做下属的可不敢这样。   ……个屁,不等了,没礼貌就没礼貌吧,也不在这一时。   秦淮把手里的盘子放下,刚准备回去,却看到远处杨业明正跟另外几个人说笑着走出餐厅,往别的会议室走去。   另几个是别部门的总监吧?   秦淮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便快步走过去,有机会跟总经理打个招呼的话,她也可以早点回家。   他们聚餐的地方最外面有一扇门,推开门之后是一个休息室,可以供人取餐后坐在一起聊天说话。秦淮推开门追上去,却没看见杨业明。   奇怪,这里好像不是休息室,怎么是条走廊?   秦淮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这一回头真是把她吓个半死——原本该是她出来时候的那道门,现在却变成了一堵墙。   秦淮惊讶地扑上去,在那面墙上用力拍打几下,面前的墙就这样纹丝不动,看上去并不是她眼花。她终于彻底凌乱——难不成撞邪?   后退无路,秦淮只能顺着那条走廊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见走廊尽头好像有同事们互相交谈的声音,秦淮想赶快跑过去看看,她自我安慰着,或许这并不是什么唯心主义幻觉,只是这个大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改造成现在这种样子了,顺着这条走廊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但是秦淮越往下走,越觉得绝望,本以为只是一条短短的走廊,但是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到头,呈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幽深黑暗的走廊。虽然在走平地,秦淮却觉得自己好像在爬楼梯似的,越来越累,没过多久,不论秦淮向后看还是向前看,都看不到半点光亮了,现在她已经完全处于一片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黑暗中。   秦淮又累又怕,她背靠着一侧墙壁慢慢坐下,安静的黑暗里,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这太奇怪了……前一天遇见了神仙,今天就撞见了鬼,到底为什么?二十九年来她都是一个虔诚的唯物主义者,除了马克思谁都不信!   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情形,信马克思已经不管用了。   秦淮在绝望之下突然想到了师广陵,她所接触到的人中,除了师广陵再也没谁能跟“玄幻”类事件挂上关系。秦淮急忙把裤子口袋里那块玉佩拿出来,她惊讶地发现这块玉佩正在散发着一圈圈涟漪似的水光,将它拖在手心时有种冰冷的感觉,好像握着一块冰,手感却类似于羊脂白玉。   秦淮把它抓在手中,然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如果师广陵真的是神仙,这块玉佩肯定会带她出去。   但是如果他是妖怪的话……   应该不会吧,如果真是妖怪,昨天晚上早把她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是玉佩起了作用,秦淮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一点亮光,她大喜过望,冲那处亮光奋力冲过去。这次走廊倒是没有再变得忽长忽短,她觉得自己正在离光源越来越近,近到可以伸手抓住。   秦淮看到一扇门,她跑到门前,抓住门把手用力向前推……   “凡人持仙家之物,好比孩童抱金于闹市,终究遭人惦记。”   秦淮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头顶同时响起师广陵冷漠平静的声音。那道声音虽然并不大,在秦淮听来却如惊雷乍响,有振聋发聩的效果。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早就不是什么黑暗的楼道,她竟然站在三十层大厦的楼顶,整个人向前倾着,一脚踏空,一脚也即将踏空,如果不是师广陵搂着她的腰,她大概已经掉下去摔成烂泥了。   “啊啊啊啊啊!”   秦淮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大叫,并条件反射地抱住师广陵,后者好像叹了口气:“是我疏忽,让秦姑娘受惊了。”   秦淮已经听不见师广陵在说什么了,她只觉得周遭突然风声大作,头顶迅速聚集起一层一层的乌云,乌云又像漩涡一样,在他们头顶上快速旋起来。   师广陵没说话,一只手抱着秦淮直接朝大厦底下倒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秦淮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她瞪大眼睛盯着头顶,只见那片乌云快速朝他们压下来,仿佛要将人碾碎。秦淮听到野兽凄惨愤怒的嚎叫从乌云上传来,她难受地捂住耳朵,那些嚎叫声却仍然没有停止,从她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里,她不得不听。   就在她快要崩溃了的时候,师广陵突然轻轻抬起手,用袖子把秦淮的脑袋整个包起来,外界的声音突然就安静了。她扭过头,师广陵一头长发被狂乱地向上吹着,她看见师广陵朝那片乌云伸出一只手,宽大的袖子被灌满风,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鼓起来,随着狂乱的风向不停振动。   秦淮这时才发现他们下坠的动作早就停止了,两个人竟然停在半空中,师广陵一只脚脚尖点着大厦,身体却向后仰到,与地面呈180度水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发怒的云彩,轻声道——   “斗。”   随着他口中吐出这个字,指尖的有一滴金光滴了“上”去——很奇怪,就是反重力的滴,本来应该往楼下落的,那一滴金光却朝乌云的方向掉“上”去,然后金光化开,如同水面的涟漪一样,一圈圈向周围扩散。   头顶乌云像个活物,被金光碰到后,挣扎着扭动着,它好像想挣脱开,但是金光形成的网络越来越大,密不透风地网住它,乌云从一大团扭动着缩成一小个,然后从天上掉下来,“啪”地一声砸在楼顶。   兽鸣声早就安静,周围的风也静止了,秦淮只觉得肩膀上又是一紧,她整个人就跟着师广陵“嗖”一下飞到楼顶,秦淮切实地踩到东西之后,师广陵才松开手。   秦淮这时终于回过神,她不光腿软了,整个人蹲在地上站不起来——太、太好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好! 第6章 说起来,你会瞬间移动吗   大厦的顶楼也灯火通明,秦淮可以看清正在发生着的一切,乍一经历这种诡异的事情,她吓得腿软半天没从地上站起来,掉在地上的“乌云”还在翻滚,秦淮也不敢看。   事到如今,再说不相信鬼神之说就太假了,师广陵抱着她倒挂在大厦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血液倒流,恶心想吐……秦淮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感觉。   神仙啊!这家伙真的是神仙!   那地上那只呢?就是妖怪了吧。   秦淮这样想着,越发腿软,她自己也想站起来,试了几次结果差点跌到地上。师广陵走到秦淮面前,玄色的袍子轻轻摆过,遮住了她的视线。   “孽畜,我的东西也敢抢。”   师广陵背对着她,说话声音又太过平静,秦淮听不太清他的声音,但是隐隐约约传过来,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他一不高兴普通人就要害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威压……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唧!!!”   原本威严吓人的兽吼声早就变了,秦淮虽然看不见那个“孽畜”什么样,听着惨叫声倒觉得挺……萌的?   师广陵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知道秦淮在注意这边似的,他向后侧了侧脸,看向秦淮:“好奇?”   秦淮仰头看向他,不小心对上师广陵的视线,急忙摇头否认:“不不不……”   师广陵好像笑了,仔细一看却还是那张严肃的脸:“没什么可怕的,有的师弟会特地抓来玩。”   师弟?   玩妖怪的师弟啊……   秦淮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怂下去,太给凡人丢脸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慢慢把脸从师广陵身后探出去。但是终究因为害怕,她还是下意识抓住师广陵袍子的下摆,自己没意识到,师广陵也没提醒她。   秦淮首先看到了师广陵的靴子,靴筒长到小腿,米白色,不知道什么面料,看上去挺软,他靴子上还用金线绣着花纹,跟他衣服上的花纹一样,倒是挺漂亮。   现在那只靴子正狠狠踩在某只“妖怪”身上,想来刚刚听到那“唧”的一声,大概就是被师广陵踩中了吧。   掉在地上的“妖怪”更神奇,浑身都黑黢黢的,看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它摔在那里,像坨棉花——或者说,像朵黑云一样,还在扭动。   不是兽也没有形状,没办法用“妖怪”之外的词来形容。   ……却好像并不可怕。   秦淮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抓着师广陵的衣服站起身,后者大约不习惯被人碰触,盯着她抓的地方直皱眉。   其实从秦淮抓住自己袍子的那一刻开始师广陵就浑身不自在,刚刚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才抱住秦淮,现在醒悟过来,他们应该顾及男女之别保持距离才对。   秦淮见他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把手松开——她可没趁机跟师广陵套近乎,而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秦淮受到了惊吓。   唉……师广陵面对这只怪物时一副淡定的模样,显得她大惊小怪。   ——不过作为一名凡人,自己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吧,至少还能保持正常理智,也……也不算丢人。   秦淮是个爱面子的人,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胆小,她赶紧转移话题,问到那只怪物身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抹布吗?”   那妖怪听到秦淮的话,显得非常生气,在师广陵脚下扭动几下想跳起来,却没有成功。秦淮这才发现,原来它身上还勒着一圈一圈的金光,那只怪物不挣扎时看不出来,它一旦挣扎,金光就会亮起来,像绳索一样将它捆住。   那只怪物被师广陵踩在脚底,别说扭动了,连“蠕动”都做不到,只能用软糯的奶音恐吓秦淮:“你他妈的才是抹布!爷是麒麟!”   “……”   虽然她是凡人但是至少知道麒麟不长这熊样喂!   师广陵突然哼笑一声:“非要说跟麒麟有关系,确实能扯上一点。”   秦淮好奇地问:“什么关系?”   怪物显然也不觉得师广陵会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鸟都不鸟他。   “它是麒麟呼出的一口浊气,吸收日精月华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它们一般不在有人烟的地方出现,胆子也小。”   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秦淮已经习惯了,她条件反射地问:“为什么?”   “因为长得逗,会被抓起来当宠物。”   “……”仙人们都什么毛病!   师广陵看着地上那只妖怪皱起眉头:“一般来说,它们不会攻击人类,且这方世界灵力稀薄,妖物很难成型。没想到竟能长出这种东西……”   秦淮从他的话里听出异样:“你已经知道这里的世界跟你们不同了?”   师广陵点点头:“四处查看了一下……”   ——也是,这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稍微看看就知道跟他们的世界不是一个世界了。   那口浊气很不乐意被两个人无视,又开始吱吱地乱叫起来,秦淮看着它就像只颜色深点的仓鼠似的,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刚刚我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莫非也是……”   师广陵脚下用力,几乎把它踩扁:“麒麟虽然是祥瑞,脾气却不好,作为他的一口气确实会承袭到某些习性。不过它也就叫叫罢了,没那么厉害。”   “因为……毕竟只是气而已?”   师广陵点点头:“但是对它也不能太过大意,因为是气,无形无体,很容易被逃脱。”   他说完把脚移开,轻轻勾了一下手指,金色的网络裹着那只妖怪“嗖”一下飞回他手中,秦淮就这么看着,那只妖一直在吱哇乱叫,师广陵动作熟练地拿它当减压器,随意揉捏两把,然后它就变得很乖了。   这是一只丧失了尊严的妖!   师广陵突然把手伸过去:“你要养吗?”   秦淮目瞪口呆:“当然不要!”   谁没事会养只妖怪,她还没忘记被这玩意儿骗到楼顶让她跳楼的事好吗?他们公司聚餐的地方在十九层,居然骗她爬了十几层楼跳下去死,这种情况下怎么还可能想养!   “是吗。”   师广陵把手握起来,黑色的小妖怪被攥在手心之后,叫声也跟着低下去,他越攥紧小妖怪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那只妖怪哭叫得太像人类婴孩,秦淮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样的话,它会怎么样?”   师广陵看了秦淮一眼没说话,张开手在袖口一拂被他抓着的妖怪就不见了:“不会怎样。”   ……听上去就像会怎样啊,小说里怎么说的来着?低级妖怪会被拿去炼丹?还是直接灭口?他们修仙的人对妖怪之流不都非常狠心吗?   秦淮很想嘲笑自己——刚刚还想害她的妖怪根本没必要对它动什么恻隐之心,但是听着这哭声实在忍不住……   师广陵察觉到秦淮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妖怪变化多端,这只更是,本身就没有形状,自然会变幻能引起凡人同情心的样子。不管你听到的什么,看到的什么,都是假象。”   秦淮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知道……而且我没在关心它。”   “不过这只长得还不错,扔掉可惜了。”   秦淮愣了一下,疑惑道:“那你打算……?”   “带回去给师弟养。”   “……”   师广陵没再说话,自顾自向前走去,秦淮跟在他身后,心里那个疑惑越来越大——这家伙怎么张口师弟闭口师弟,是跟那位“师弟”关系多好呀?   师广陵突然停下,猛地转过头来,秦淮没来得及转换表情,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为何如此看我?”   秦淮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耸耸肩:“没什么。”   神仙嘛,性向什么的,跟凡人不同也很正常。   呵呵,这个世界上的雄性啊……要不就总是遇见猥琐男,好不容易碰见个顺眼的,就他[——]的是个基佬。   秦淮一直觉得她到现在还单身并不是因为嫁不出去,而是她眼光高,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如果要她降低标准……为什么?凭什么呀?   当然不是说明她就看得上这位神仙,而是打个比方,就是觉得这个人至少比那些吃饭时候一嘴油,啤酒肚还秃头,想找个能赚钱听话又白又美身高不低于一米六八又会做家务的老婆的猥琐男顺眼而已。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瞥了师广陵一眼,对方已经走到天台门的门口了。秦淮急忙叫住他:“哎,师……师大侠!”   师广陵再次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她,仿佛在问“还有什么事?”   秦淮指着他身上的袍子问:“嗯……你打算这样出去么?”   “有何不妥?”   秦淮叹口气:“太不妥了。你现在知道我们这里是异世了吧,这里有很多东西都跟你们不一样,你这样出去会被人围观。”   本来长得就这么扎眼了,再穿这么扎眼,这栋大厦,包括街道,都这样灯火通明。   “是吗,谢谢秦姑娘提醒。”   师广陵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好像并不在乎。   秦淮继续劝他:“你不是要在这里得待一段时间么,所谓入乡随俗,你这种打扮实在……”   师广陵盯着她,秦淮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扎眼。”   “……”   师广陵好像彻底没话可说了,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对一个刚救她一命的人这么直白地挑三拣四吧。   在师广陵的沉默中,秦淮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妥的地方,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买身跟这里气氛比较合的衣服。”   “……”   秦淮左右看看,沉吟道:“嗯……说起来,你会瞬间转移吗?” 第7章 不是大侠是道长   师广陵还真能瞬间移动,不过人家好像不叫瞬间移动,叫“缩地成寸术”。一只手拎起秦淮迈步就走,在秦淮尖叫出声之前,他们已经从大厦天台移到商场里面了。   尽管见识过很多次师广陵的本事,还是忍不住震惊——缩地成寸术太美好了,如果能学会的话,她每天早晨至少可以多睡一小时。   “……”   师广陵把秦淮放在地上,看看面前金光闪闪的招牌,又看看她,仿佛在问——这次对了吧。   这位神仙厉害是厉害,就是不知道路这点有些麻烦,缩地成寸了几次才找到正确地方,秦淮有点想吐,症状很像晕车。   “……就是这里,进来吧。”   她示意师广陵跟上她,后者一路上却时常盯着各种灯泡、二极管移不开视线,秦淮笑着问他:“你们那里没有这个吧,叫做电灯的东西。”   师广陵表情很高冷:“我们不需要借助外力照明。”   “……”   “而且我们有夜明珠。”   秦淮没想到师广陵还是位注重保护“神仙”高大上形象的神仙,不愿意在她这个凡人面前显得无知吧。   “好好好,你厉害,你觉得这些衣服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他们走到一家店门口,秦淮指着里面挂的衣服问道。但是师广陵当然看不惯这种紧袖紧腿的服装,他只盯着墙上玲琅满目的男装一个劲皱眉,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看表情是不喜欢了。   师广陵脸上的不乐意很明显,秦淮讲此理解为这位神仙最后的骄矜,于是她也不再问了,一把抓住师广陵的手往店里拉:“不管喜不喜欢,把你身上这件换下来再说。”   “……!”   师广陵被秦淮拉住手的那一瞬间,浑身都僵硬了,他条件反射想把手甩开,但是想想自己甩手之后会造成的结果,又生生忍住——凡人经受不住他这样来一下子,真甩手了的话,这位秦姑娘怕是要飞出去。   导购小姐从刚刚就在注意这边的情况,一来是因为师广陵长相打扮都扎眼,二来,一对男女在自己店门口拉拉扯扯,想不注意都不行。   见他们终于走进来,导购小姐微笑着迎上:“欢迎光临,二位想买点什么?”   导购小姐不经意间看向师广陵的脸,这细看之下更感觉吃惊——刚刚只是有个模糊的“这人是帅哥”的印象,仔细一看发现好像不能单纯用“帅哥”来形容他,因为长得太英俊,完全可以划归“明星”级别。   放在平时被陌生的凡人不动声色打量这么久,师广陵大概早的发飙了,只不过此时他注意力全在那只被拉住的手上,根本没发现有胆大妄为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该甩开她?到底要不要甩开?   答案是肯定的,师广陵心里却有些纠结,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甩开她……用多大的力道甩开?会不会很尴尬啊?毕竟对方是位姑娘……师广陵不敢握住秦淮的手,只抓了她一个指尖,掌心中柔软的手指仿佛搁在他心上似的……   “给他买身衣服。”   师广陵还在纠结的时候,秦淮已经松开他的手跟导购小姐攀谈起来。师广陵愣了一下,随即克制地把手收回来,好在他袖子够宽大够长,能遮住他握成拳头的手。   “咦,挂墙上这套就不错。”   导购小姐见秦淮伸手去指墙上的衣服,急忙把注意力从师广陵脸上收回来:“啊,那套是今年刚到的新款,同时进的新款还有几套,您要看看吗?”   秦淮笑着说:“都拿给我看看,对了,要休闲的。”   她说完发现师广陵不在身边,回头看向他,见对方脸上挂着非常明显的不高兴,明显到就差在脑门上写三个字——不高兴。   这位爷又怎么了呢?买身衣服而已,就这么难为情?   秦淮只当他不愿意舍弃这一身装束,走过去从后面微微提起师广陵的袍子,将他的身材完全显出来,然后对导购小姐说:“小姐,你看他这样要穿什么号码的衣服比较合身?”   师广陵:“……”   导购小姐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您男朋友身材很棒。”   这下连秦淮都愣住了,她回过神才明白过来导购小姐在调侃自己。   虽然师广陵的身材确实很好,之前被他抱的时候……能感觉到胸肌什么的……浑身硬邦邦什么的……但是她并不是想炫耀这位神仙的身材啊!不用这么捧场夸!   被迫展示了一回自己身材的师广陵心情更不好,脸黑得像锅底。   导购小姐见两个人都愣了,以为自己说错话,急忙补救:“您男朋友是演员吧?这么急出来,连衣服都没换?”   秦淮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急忙摇头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朋友而已!”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即使自己心里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神仙”和“凡人”,但是在路人眼里他们只是一对平常的男女,异性之间一起逛街买衣服,确实太过亲密。   秦淮想到这里更不自在了——但是除了她,还有谁能带师广陵买衣服?这位神仙甚至不想穿正常的衣服。那怎么行,既然他准备待在这个世界,待在自己家里,又要住不短的一段时间,至少得看起来不那么扎眼吧。   尴尬的气氛很快又被导购小姐打破了,她拿了一件衣服过来,递给秦淮:“小姐,试试这件?尺码不合适的话可以再换。”   秦淮急忙点头,接过衣服塞给师广陵,然后低声而迅速地对他说:“师大侠……不如……你换上试试?”   师广陵捧着那套衣服站在那里,竟然显出几分手足无措,秦淮立即把一面镜子拉开:“试衣间在这里。”   她这个举动在路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奇怪,秦淮却不得不这么做,万一让师广陵当众问出什么奇怪的话,都没办法圆场。   师广陵进试衣间里之后,秦淮就在外面看衣服,她察觉到导购小姐越发疑惑的视线,没办法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能装作看向别处——糟糕啊,她不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出轨的狗男女吧……这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气氛变得尴尬时,时间总显得很长,秦淮看了好久衣服都不见师广陵从试衣间里出来,好在后面又来了几个客人,秦淮不用继续跟导购小姐大眼瞪小眼……   等等,好像不单纯是感觉而已,确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至少半个小时了吧,师广陵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外面还排着几个想进去换衣服的客人呢,导购小姐的视线也越发诡异了!   ……   难道他不会穿?   想到这个可能性,秦淮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不小心跟导购小姐对视了一眼,秦淮有些尴尬地笑两声:“哈哈,好像有点慢哦。”   导购小姐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倒是在外面排队的客人不耐烦了,他们看不到师广陵,只能盯着秦淮。秦淮从来没这么尴尬过,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淮硬着头皮敲了敲试衣间的门:“穿好了吗?”   没有人回应,门倒是被从里面打开了,什么意思?让她进去?   但是已经不是迟疑的时候了,秦淮赶紧侧身挤进试衣间,对排队的众人道歉:“不好意思啊,马上就好。”   好在试衣间并不是只有一间,等不及的客人已经去另一间排队了,秦淮只要赶紧把这尊神从里面请出来,场面还不至于持续尴尬下去。   进入试衣间之后,秦淮一看师广陵的状态就忍不住问:“您怎么还没开始穿呀?”   别说开始穿了,连包装都没拆开。这位可真是神仙,难道就在这干坐了半小时?   师广陵瞥她一眼,又瞥了一眼面前放着的衣服,一句话都没说。尽管他保持沉默是金的一贯作风,秦淮却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明白了——师广陵是真不会穿这套衣服。   “算了……我来帮你吧。”   她朝师广陵腰间伸出手,想扯他的腰带,后者大吃一惊,迅速往后退开躲过秦淮的手:“秦姑娘!”   秦淮见他眉头皱得死紧,这次真猜不到他到底想什么了,急声催促:“快点呀,外面有人排队等着用试衣间呢,再不出去咱会被骂!”   师广陵在秦淮逼问的视线中微微垂头,许久才艰难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可……”   秦淮听到这个解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而且也确实产生了一点尴尬的情绪——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如果两个人都不介意的话,反而不会觉得多尴尬,但是当一个人正经地提出来,另外一个没觉得怎么样的人也会被感染到,从而觉得尴尬……   原来师广陵还是个观念保守的老古板。   但是考虑到人家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秦淮还是打算体贴体贴他,从小就受这种教育,多年形成的观念也不会一朝能改。   秦淮轻咳一声,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有句话叫事急从权,就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而且在我们这个世界,男女之间只要别搞出孩子来,就没什么亲不亲的说法。”   ——不对,有了孩子的还能离婚呢,更别说帮忙换个衣服。   师广陵大约被秦淮这样超前的说法惊到,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被她扯住了腰带,秦淮用力一抽,就将他腰上那条宽带子拽了下来,师广陵想阻止,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总不能去碰人家姑娘的身体吧,而且试衣间这么拥挤,他越反抗,他们有身体接触的机会越多。   他左躲右躲,最后一把抓住秦淮的手腕,女人滑腻的皮肤抓在手里比被人扒衣服还难受,放开也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师广陵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状况。   秦淮也不耐烦了,抬头看向师广陵,却见他蜜色的皮肤微微透出红色,尽管脸上的表情还很严肃,声线却有些不稳了:“……不可。”   秦淮叹口气,已经不知道该夸他可爱还是骂他事儿多了:“你如果实在觉得别扭,可以不把我当女人。”   “……”   总之她在公司里也很少有被当成女人的机会,这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师广陵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真的没再阻止下去,低头看着秦淮解他的衣服。古人的服装太繁琐,秦淮解开师广陵最外面的腰带发现下面还有一根黑纱,解了半天,那根黑纱还有一半缠在腰上,秦淮急得额头都出汗了:“怎么这么多层呢?大夏天穿这么多衣服不热吗?”   袍子里面是黑纱,黑纱下面还有白绸料子做的中衣……每天起床穿衣服都得花两小时吧。   师广陵一直垂着头,视线落在秦淮手上没移开,直到对方把他的腰带抽掉,师广陵才微微皱了一下眉:“不会。”   秦淮把他扒到只剩白色中衣脱的时候,听到一声很明显的抽气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   师广陵这身材不是一般的好啊……隔着一层布料已经能看到胸肌隐约的轮廓,男人胸前的“T”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呸!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场面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淮看了看旁边凳子上一堆黑纱,还有几乎掉到地上的袍子,有点虚。   “那个……要不然,你自己脱?”   师广陵克制着喘出口气:“那件衣服没有中衣。”   意思就是,没有中衣难道要让他光着上街?!   秦淮把衬衫拿起来:“这就是!你那件衣服太大了,而且厚……穿着的话外面的穿不上了。先穿这件,再穿这件……你先穿上衬衫!”   “……”   “……”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请秦姑娘转过身去。”   秦淮把衬衫往他怀里一丢,“嗖”一下把后脑勺朝向师广陵——可、可恶!为什么搞得好像她要占便宜似的。   秦淮背对他之后,却发现面前还有面大镜子,镜子里面师广陵衣服脱到一半,胸腹上蜜色的肌肉都能看见,她急忙闭上眼睛,觉得不够又抬手死死捂住。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静默令气氛更加尴尬,秦淮忍不住开口:“那个……对了,你以后叫我秦淮吧,我们这里很少用某姑娘称呼异性……”   “是吗。”   秦淮忍不住转过头:“我是说认真的。”   背后师广陵已经把衬衫穿好了,他倒是会系扣子,也没有肉露出来,秦淮便不再觉得别扭。   “虽然偶尔有年长的人会称呼陌生女孩为‘姑娘’,但是连着姓氏一起叫……就很怪异。”   师广陵对她挑了挑眉头:“在你之前也没人称呼我‘大侠’。”   ……果然大侠这个称呼还是太奇怪了!   秦淮是个虚心好学的人,虽然有点囧,还是问师广陵:“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道长。”   ……这个更怪,别说怪了,在人前根本叫不出口。   “你是道士来的吗?”   道士跟和尚有什么区别来着?   “嗯。”   师广陵一边应着,一边伸手把外套拿过来披在身上,秦淮见他还想系扣子,急忙阻止,然后帮他把外面那件的袖口翻上来,露出里面酒红色的暗格的衬衫袖子,跟外面黑色的外套配起来很好看。   人黑就要穿深色,穿浅色更显黑。   “这件是敞开襟穿的,然后把裤子换上就好……”   秦淮说完指着镜子对师广陵说:“你看,不比你之前那件差吧。”   师广陵盯着镜子看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然后用力把袖子翻下来,认真系好每一颗扣子:“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   还是不要跟古人讨论时尚了吧。 第8章 男朋友是什么?   师广陵跟裤子战斗的过程不比跟上衣战斗过程轻松,他对现代的腰带用法非常不熟练,但是在秦淮提出要帮他系的时候,师广陵严厉地拒绝了。   想起对方在被“帮忙”脱衣服的时候露出那副快窒息的表情,秦淮只好放弃,把腰带捆在自己身上示范了一次给他看。   好在师广陵非常有悟性,很快就搞定了,但是这样一来还是耽误了很久,他们两个一起从试衣间里出来时,吸引了周围一堆人的视线,就连导购小姐也掩饰不住地用看优衣库主角的眼神看着秦淮和师广陵。   ……现在的人思想为什么都这么污秽呢!   即便在心里这样抱怨着,秦淮还是带师广陵快速从那家店里逃了出去,被一堆顾客围观的感觉并不好。   师广陵很轻易就察觉到了秦淮的慌乱,他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跑出来老远,还见她在不停向后看,仿佛担心有人追上来似的。   “你在逃什么?”   “啊?”   师广陵就再问一次:“你逃什么?没钱付账么?”   “我付过账了!”   秦淮拍着胸口喘口气,一边回头看,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他:“而且我哪有逃,店里空气不流通而已,外面空气新鲜。”   撒谎。   师广陵没说话,只是瞥了秦淮一眼。   秦淮也知道自己敷衍得太明显,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要她向一个纯洁的古代人解释优衣库事件吗?解释不了,她还要脸呢。   “对了,还得买双鞋……”   师广陵站在原地没动,秦淮便回过头来等他:“怎么了?快走啊。”   师广陵盯着秦淮半天,终于问:“男朋友是何意?”   …………………WTF?!   师广陵仿佛看透了秦淮心中的“WTF”,越发觉得疑惑:“从这个词开始,姑娘……你变得很不自在。”   秦淮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师广陵还在等着她的解释,但是她此刻内心正被“WTF”充满,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呆愣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问:“呃……你会读心术吗?”   师广陵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我若知晓就不会问了。”   ……说的也是。   “怎么说呢……男朋友就是……”   这种情况下跟他解释这个问题,真是既尴尬又羞耻,如果可以,秦淮倒想敷衍敷衍这个古代人,但是师广陵这么聪明,撒的谎太离谱会被他识破。   “是何物?”   师广陵就站在商场中间,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盯着秦淮,用眼神逼问她。   这情况也没少点尴尬啊……   秦淮犹豫半天,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正巧看到远处一对情侣正在接吻,她脑袋一抽,突然伸手指向他们:“你……往那边看。”   师广陵听话地扭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眉头紧紧皱起。   秦淮见他小麦色的皮肤又染上红晕,心里不知道是后悔多一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那个……道长……”   “不知廉耻!”   “他们两个就是男女朋友……哎!你去哪儿?”   师广陵听完这话转身就往回走,秦淮急忙追上去:“走错了,卖鞋的在另外一边。”   师广陵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被人如此诋毁,为什么不生气?”   秦淮觉得他又用了缩地成寸的术法,她追得相当困难:“等……等等!什么诋毁?”   师广陵不再回答,黑着脸往回走,秦淮跟着他走了一段,才发现这家伙是直冲之前买衣服的店去了。秦淮顿时急了,一把抓住师广陵的袖子,把他拽停:“你干嘛!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现在回去干嘛?!”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抓住的地方:“教训那人。”   “……教、教训谁?”   “谁毁人清誉就教训谁。”   师广陵撂下一句话又走了,秦淮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导购小姐把师广陵误以为是她男朋友的事……她再次无奈地追上去拉住师广陵:“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姑娘家的清誉不重要?就任由她这样诋毁?”   没有人会对为自己考虑的人反感,但是听到这种理由,秦淮同时也感到无奈:“那位小姐没有恶意,你……一两句话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先过来坐,我慢慢跟你说。”   秦淮连拖带拽,把师广陵拉到一家咖啡厅,坐下之后,秦淮才喘着气说:“这都是误会……哎呀,人家没有恶意的。”   师广陵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他既生气那名导购小姐误会他跟秦淮之间的关系,又惊讶秦淮……竟然对自己的名声这样不在乎。   他看着秦淮许久,问道:“你还未出阁吧,不是该珍惜自己的清誉么?”   秦淮被他含蓄的“出阁”两个字说得脸有点红,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凑近师广陵:“道长,我知道你很反感被人误会这个……毕竟你是道士嘛,不过在我们这个社会,其实对情侣关系……”   秦淮靠得太近,刚刚为了将他拽住又用了太大力气,杂乱的呼吸都喷在他脸上。师广陵平日里接触到的都是修士,他们吐纳呼吸都讲究一套特殊心法,已经几百上千年没接触过凡人的这种……这种呼吸,他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向后仰头。   秦淮这才意识到对方在嫌弃自己,不由地撇撇嘴,退到一边:“就像你看到的,我们这个世界跟你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们很开放,情侣关系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男女朋友牵手拥抱接吻都是正常现象,更不会有人觉得被误以为是情侣就要跟对方撸起袖子干架。”   师广陵皱了皱眉头,问道:“像那二人一般也正常?”   秦淮被噎了一下:“……没、没那么夸张,但是稍微亲一下就……还好啦。”   当街热吻就算了,毕竟是公共场合,只要不是特别Open的情侣,正常人总会觉得有点那个……   师广陵好像还想问什么,最终却没说话。秦淮也不知道师广陵在想什么,他好像又陷入了沉思,秦淮逛了一会儿街,又跟师广陵解释这么多,觉得口渴,便直接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喝的。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身体素质确实不怎么好,比如走得快了,运动剧烈了,就得休息好长一段时间,秦淮捧着杯子慢慢喝掉一杯热可可,发现师广陵还在沉思,不禁叫他:“道长……道长?”   ——别是被吓到了吧,她今天说的,对于古代人来说好像确实有点刺激,更何况师广陵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师广陵突然看向秦淮:“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师广陵眼底的金色加深了一些。   “你们的世界。”   师广陵微微抬起下巴,一脸冷傲:“没规矩。”   “……”   这可真是一张惹人生气的帅脸,秦淮觉得再跟他多说一会儿话,可能就会把之前他救了自己而产生的那点好感消磨光。   “我见过当世的非修仙者如何生活,却并不如此方世界一般……不过,上次与他们接触也是千年前的事了,不知那个世界是否也变得像这里一般礼乐崩坏。”   “当着我的面这样说,真不礼貌。”   师广陵冷漠道:“实话。”   秦淮想翻白眼,最终却妥协道:“好好好,我们礼乐崩坏,我们这里的人也不知廉耻……你就当自己在刷异世副本吧,刷完你就离开了,就算忍耐不了,也没多长时间。”   她说得足够无情,也是现代人的思维,谁离开谁都照样能过,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非争个你死我活。师广陵是不屑于争辩,他内心自有一套绳墨规矩,任何人说任何话都不能令他改变这种想法。于是这场争辩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无声无息。   秦淮休息一会儿之后,恢复了体力,便叫上师广陵去买鞋。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已经快九点了,买完鞋我们就回家吧。”   经过刚刚的事情,师广陵显得有些抵触:“像适才那样买?”   “……”并不是每次买东西都会引发骚动!   师广陵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而且,不需要。”   “……”   奇怪,觉得他语气里莫名透露出一种让人火大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秦淮抱着手臂将师广陵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妥协道:“随你吧,也不是很违和,顶多看起来gay里gay气。”   “?”   “哼。”听不懂拉倒。   “……”   但是事实证明,师广陵嘴上对这个世界各种嫌弃,其实还是相当好奇的,回去路上他也会忍不住对以往没见过的东西注目。而且,因为对周围的事物感到陌生的同时又不想表现出无知,师广陵一路上都在默默地观察,比如秦淮一转头,发现身后的师广陵没影了,找了一圈,发现对方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一只平底锅出神,平静的面色配着充满好奇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好像一个在闹别扭的小孩。   秦淮心里觉得好笑,默默走过去站在师广陵身边,等他回过头时,忍不住说:“要不……再逛逛?”   师广陵丝毫没有察觉到秦淮话里的不妥,他还没看出平底锅到底是个怎样的“神器”,只下意识点头表示赞成。   ——其实除了最初对于两边世界三观上的差异发生了一点争执,应该说大多数时候师广陵都在点头,很乖。   “那是电视机。”   师广陵看着头顶悬挂的大屏幕,若有所思地说:“与我们常用的留音石倒是相像。”   ——又一个小说里听过的词,留音石,原来是跟电视机差不多的东西?   “走吧,我们该上楼了。”   秦淮迈步走上电扶梯,便师广陵招招手:“站上来……”就可以了。   她的话没说完,后者已经点着足尖轻飘飘往上跃了几层,正好落在秦淮旁边:“腾云驾雾?”   “不……您这样飞上来才叫腾云驾雾……话说不要再这样了啊!被人看见会引起恐慌的!”   师广陵看着前方微微点头,神色相当孤高……   他们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师广陵又认识了几个带“电”字的日常用品,并成功对“电”这种东西产生兴趣。他得知天上的雷也属于“电”的一种形式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飞升仙界。毕竟能够这样利用雷电,还对使用雷电习以为常的世界,怎么看都不是凡间吧。   但是秦淮不打算在这里呆太久,一来时间不够,二来,师广陵又开始吸引各种各样的目光,毕竟颜值在那儿呢。大街上不停有人将视线投过来,看得秦淮浑身不舒服。   师广陵现在的样子其实已经比之前正常很多,唯一会令人觉得不自在的是他仍然留着一头长发,比秦淮的还长。   秦淮其实不太喜欢留长头发的男人,倒不是歧视,而是因为大多数留不到好处,他们头发长了还不经常洗,头皮看起来油腻腻,头顶沾满灰尘和头皮屑,多好看的人都驾驭不了这种“脏”。   当然了,师广陵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他那一头长发根根分明,还会反光,发质好得像每一根发丝都被打过蜡一样,根根分明,所以师广陵的长发造型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至少秦淮不会觉得想给他薅下来。   单看师广陵之前对现代服装的反应也知道,这家伙看起来年纪轻轻,实际上非常古板,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那一套是深以为然吧,就算提议让他剪头发,对方大约也不会同意。   不过如果不是剪短,而是让他看上去短一点呢?对神仙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秦淮就头发这个问题纠结了半晌,师广陵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挑起话题的人,等秦淮回过神来,已经造成了两个人沉默地在路上走这种尴尬的氛围,秦淮轻咳一声:“我的车停在宾馆外面,我们步行去宾馆,然后开车回家。”   师广陵对“车”倒是挺感兴趣的,之前查探各处时见过很多在大街上流窜的铁制妖怪,这里的人管它们叫做“车”。   秦淮瞥了身边的师广陵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你能不能自己把头发变短?”   师广陵很认真的摇摇头:“不行。”   “咦?”   师广陵对自己的修为很坦然:“不能凭空变出不存在的东西,比如不能变出食物衣服,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你说的那些神迹,或许达到飞升阶段才会有。”   秦淮恍然大悟:“这么说你还不是神仙?”   师广陵冷静地看着秦淮:“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神仙。”   “……”   不知道雄性是不是天生就会对汽车这种东西产生兴趣,不论是男人还是男神,一上车就像看到了奇特的玩具一样。   师广陵看着窗外极速后退的风景,突然问道:“这也是电?”   秦淮笑着说:“电机里面是有电啦……不过真正驱动汽车的汽油燃烧后产生的热量,靠马达带动整个车向前跑,你右手边下面就是电机。”   师广陵下意识低下头,然后将手放在电机的盖子上,他能感受到其中的震动。秦淮见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睁开眼之后就说:“原来如此。”   “什么?”   师广陵轻轻敲了敲电机所在的位置:“里面有很多带刺角的轮子。”   “……那叫齿轮。”   太牛逼了吧,把手放上去就能看到内部结构?像x光一样,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透视能力吧?   秦淮还想说点什么,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师广陵却突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头顶,他的视线仿佛透过车顶看到了自己正上方的东西。   秦淮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汽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却突然掉下来什么东西,正好砸在她面前,发出“嘭”得一声巨响。   秦淮下了一跳,以为自己撞到人,她赶紧踩住刹车,师广陵已经拉开车门,瞬间消失在副驾驶座上。   秦淮也想跟下车,车门却被死死锁住。   “在里面等,不要出来。”   她听到了师广陵的声音,奇怪的是,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第9章 车不能砸坏啊!   车门被师广陵施了法术直接锁死,秦淮折腾半天没打开门,她想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外面的景象,却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   周围的灯光以及路灯光全部熄灭了,虽然再往远处看,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从民居房和高楼大厦的窗玻璃里透出来,她四周却一片黑暗。   秦淮听到外面有剧烈的撞击声,她急忙趴到窗户上,伴随着奇怪的雷鸣声,黑夜被青白的闪电撕裂,云朵在头顶缭绕地飘着,云朵之上有闪电不停闪烁。这在普通人看来,就是发生了剧烈的天气变化,绝对想不到是有高人在斗法。   秦淮看了一阵,开始有重物掉在车顶,秦淮看见自己的车棚在被不断砸得凹陷下去。她焦急地拉扯车门,突然,一条长长的尾巴猛地甩过来,砸在挡风玻璃上,汽车整个飞了出去。   秦淮还没坐稳,突然看到一波波水波纹一样的金光环绕着车身从车顶笼罩下来,汽车也突然停止,然后狠狠落在地上。强大的惯性令秦淮撞在方向盘上,她眼前一黑,便直接晕。   *   “蛇……蛇!!!”   秦淮大叫着坐起身,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是完全迷茫的。过去这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秦淮才渐渐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窗外的天空蒙蒙亮,看起来就五点左右的样子,而自己此时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白天工作时穿的那套。   这是怎么回事?   秦淮用手掌捂住头,死活回忆不起自己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对,她还记得一点,好像遇见了蛇……巨大的,可以缠住整栋楼那种。   秦淮突然睁大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拉开卧室的窗户往楼底下看去。   ——她的车不在楼下!虽然从八楼往下看不一定能看到她的车子,但是楼下一辆车都没有啊。难道之前那个印象是真的?她隐约记得自己的车被头顶掉下来的东西砸报废了!   秦淮有些急了,她迅速拉开卧室的门,想出去看看自己的车子到底怎么样了,打开客厅的电灯后,却看到了师广陵。   对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打坐,他已经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头发长长地披在身后,还是那副浑身冒仙气的模样。秦淮突然不急着出门了,她的回忆模模糊糊,能想起来很多东西,却又想不清楚前因后果,这种情况下还是直接问师广陵这个第二当事人最合适。   师广陵早在察觉秦淮推开卧室门时就从冥想状态脱离出来,当她站在自己面前,师广陵恰好睁开眼睛,浅金色的瞳孔对着她,仿佛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也是浅金色的。   “昨天晚上……”   秦淮见师广陵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停顿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广陵点点头,他看穿秦淮真正想问的问题,直接回答:“你被吓晕了。”   秦淮虽然记不清事情的始末,却下意识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唯一记忆清晰的就是梦里那条将她惊醒的大蛇……她伸手在自己脖子后面摸了摸,抚平那里倒立的白毛。   “所以……”   “我送你回来的。”   师广陵说完之后看着秦淮,神色有些古怪,好像不希望她再问下去。但是,遇见这种事怎么可能不问,最重要的是她的车啊!刚买的车就这么失踪了,多冤!   “我的车……”   “在地下。”   秦淮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在车库里吗?”   师广陵没说话,从沙发上站起来施施然往前走,秦淮急忙跟上他。师广陵便把秦淮带到她车子停放的地方,指着车给她看:“可是此物?”   秦淮急忙走过去查看,她把手按在车上,到处拍拍,然后将车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竟然一个凹陷都没摸到,一块皮漆都没掉。   奇怪,她的车为什么会完好无损,明明记得车门都被砸变形了。   师广陵在一旁看着秦淮,见她终于停止检查车的动作,这才似放松下来一般,呼出一口气,秦淮看向他,师广陵便问:“如何?”   “没毛病……”   车没毛病,秦淮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深了,她用手指在挡风玻璃上轻轻一抹,把指腹朝向师广陵给他看:“简直像崭新的车一样,连颗灰尘都没有。”   这反而是最大的疑点,毕竟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洗过车了,不应该这么干净的呀。   秦淮本来想追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比如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比如是谁把车开回来的。但是现在她的车没事了,秦淮就又想起之前师广陵那个表情,好像瞒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是昨晚的事吗?好像是,但是仿佛又不全是,秦淮猜不出……   师广陵抬起手轻轻一挥,车库地砖上的灰尘就不见了,露出下面的白瓷。秦淮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除尘咒。”   师广陵抬眼看向她的车:“昨晚的骚动把它弄脏了,顺手清理一下。”   ……看起来昨天晚上还真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不过秦淮心里更惦记着“除尘咒”,这个法术打扫卫生会很省事啊。本以为师广陵到她家里来就是吃白饭,没想到他居然意外得还有点用处。   秦淮收拾好自己的好奇心,这会儿才觉出冷,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搓几下:“有点冷,赶快回去吧。”   凌晨六点钟的太阳,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了。以往秦淮经常加班到一两点,第二天一定会睡到九点之后,别说六点的太阳了,八点的太阳她都很少见。按理说就算被噩梦吓醒了,时间还这么早,秦淮应该再回去睡一会儿才对,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师广陵站在窗户前面向外看,他在抱朴峰的时候也喜欢站在峰顶向远处眺望,不管看到的是云还是海,都令师广陵感到舒适。这里不算特别高,总算视野开阔。师广陵来到这里的几天受到了很多震撼,也没想到过,凡俗之人也有建造这等高楼广厦的能力。   秦淮从厨房里出来后,发现师广陵还站在窗边看风景,于是也走过去,在师广陵旁边站定。   “怎么样?我们这里跟你们那边很不同吧。”   师广陵看着天边即将升起的太阳眯起眼睛,微微点头:“漂亮,是从未见过的风景。”   秦淮笑了笑,继续说:“当初选择租这里,也是因为视野好,可以欣赏风景,后来却总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看风景的机会很少。”   师广陵终于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他本来想避开的,毕竟在他的那个世界,跟陌生女子并肩而立都是失礼,对方却仿佛完全不介意……   秦淮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低声而舒适地叹口气:“师道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   “嗯……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也近三十年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那种事情。”   不管是能缠住楼房巨大的蛇,还是会变成抹布怪的乌云,连同师广陵在一起,秦淮从来没想过会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突然有一天,这些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会出现的形象竟然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实在太难以置信了,秦淮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从小说里跑出来的。   师广陵只看着她不说话,秦淮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玉佩,递过去:“是不是因为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抹布怪想抢它吧……因为放在身为凡人的我身上,才会把那些东西引出来么?”   秦淮现在已经习惯了师广陵的说话方式,问好多个问题,对方或许只挑其中一个回答,有时候甚至不回答。于是她没有刻意等师广陵回话,继续说下去。   “刚刚看到了早间新闻,从我们家到公司这段路被‘不明原因’毁掉,暂时不能通行。”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把那块玉佩放在窗台上,双手捧起牛奶杯:“看来昨天晚上还真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呢……我居然都没什么印象了。我刚刚在想,如果它们都是冲这个来的,岂不是我间接惹祸……给别人添这么大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这段交通瘫痪的话,会影响很多人的正常生活,上班的,上学的……都没办法顺利到达目的地,甚至于这起事故本身可能就已经造成了惨重的伤亡。经过昨天晚上,她也对自己和师广陵那个世界的力量差距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差距,毫不夸张地说,对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秦淮深深叹口气:“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你们神仙的东西,凡人拿着就会乱套……”   师广陵听了半天,见秦淮脸上还隐约显出自责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昨天晚上做的后续处理还不够。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不是。”   秦淮疑惑地转过头:“什么?”   “妖物可能存在于一切空间之中,只要有日精月华,它们就有可能被开启灵智。此方世界虽然不常见妖物,却不代表没有,平日里之所以见不到……大约因为这里人气过于旺盛。妖物一般不会出现在闹市,出现在闹市时,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师广陵垂下眼睛:“嗅到丰沛的灵力。”   师广陵把玉佩拿起来,重新挂回自己腰间:“此方世界灵力奇缺,我突然来到此处,灵力丰沛,对于妖物来说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样,不可能不被察觉。为一个高度集中的灵力源铤而走险,也在情理之中。”   秦淮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觉得有些惊讶。   师广陵停顿一下,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如果非说它们是被引出来的,也是因为我。”   师广陵说着,突然将脸转过来,正好对上秦淮的视线,后者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向旁边侧开脸——神奇了,这样说什么意思……这……难道是在安慰自己?   有点……让人心动是怎么回事?   秦淮尴尬地咳了一声,把牛奶杯子放在窗台上:“谢谢,我去厨房看看汤有没有煮好。”   师广陵目送着秦淮进去厨房,然后突然看向沙发后面,轻轻动了动嘴唇:“出来。” 第10章 希望你能清醒点   一条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快速闪过,过了一会儿,它从沙发后面畏畏缩缩地伸出一截尾巴,尾巴尖上托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布。   师广陵一看,两条剑眉不悦地蹙起:“只找到这些?”   那条尾巴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一个稚嫩的声音直接传入师广陵识海中:“仙师,奴家把附近的下水道都翻了……”   师广陵轻轻抬手,那片破布就从尾巴上飞进了他手里,这块布料跟秦淮买给师广陵那件衣服上的布料很像,除去脏污的话,就一模一样了。   师广陵握着那块布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从乾坤袖中取出衣服剩下的部分,将它们放在一起。   这件衣服是在昨晚的打斗中报废的,没想到普通的衣料这么不经折腾,只不过被那头蛇妖的罡风擦了几下而已,就扯烂了。师广陵身上穿的玄袍本来就是件法器,可以在斗法中抵御部分攻击,所以他不习惯将自己的灵力分出来布在身上作防御,没想到居然会因为这个把衣服打烂。   师广陵将两块布拼在一起,用手轻轻抓起来,再抖开时被撕裂的衣服已经粘合了,除了衣襟下摆一处还维持着破损的状态,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师广陵用除尘咒将衣服弄整洁,轻轻抖了抖,但是看到衣服下摆还缺着的那个角,便又将它塞回乾坤袖里。   衣服变成这样也不能继续穿。   其实师广陵对于找东西还算在行,如果是他贴身的东西,就更不在话下。但是这件衣服刚买回来,还没跟他之间产生任何关联,他的力量又被压制着,要靠法术找出来很难。   或许在每一个世界都会有力量限定的法则,压制过于强大的力量,这样才不至于使这方世界崩溃。   关于这一点,师广陵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修为早就突破金丹了,但是一到这个世界,却被压制到金丹以下,且师广陵感觉到,随着他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他的灵力就越被压制,现在几乎再次跌落境界。   再厉害的修真者,也斗不过天道法则,这么频繁地在闹市区出现妖,也许也是世界崩塌的表象之一。   想到这里,师广陵不由开始怀疑——这样的世界,真的有他想找的东西么?   正在这时秦淮端着煮好的汤从厨房走出来,师广陵清冷冷的目光朝沙发后面瞥了一眼,那条藏起来的尾巴就消失了。   秦淮什么都没发现,她把煲汤锅放在餐桌上,喊师广陵过来坐。   她准备了两副碗筷,其中一副放在师广陵面前:“一起吃吧,今天煮的汤还不错。”   后者条件反射地要拒绝,刚想说话却被秦淮打断了:“你又想说‘不需要’,对不对?”   秦淮笑着替他把汤盛进碗里:“我一直在想,‘不需要’的意思是不喝也不会死,不是喝了会死,对吧。”   “……”   “那就尝尝呗。”   师广陵低下头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碗,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秦淮自己用勺子喝了一口,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师广陵:“难道……真的因为五谷杂粮中有杂质,影响成仙,你们不能吃?”   师广陵摇摇头——到他这种境界,早就可以自行排出身体中的杂质了,只是因为普通的五谷杂粮中没有灵力,没必要吃罢了。   ……但是以后他还要在这个世界待一段时间。   师广陵一抬头,见秦淮正满含期待地盯着他,只好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   修行之人说到底还是人,是人就无法逃脱欲望——食物、美色、财富、权利……都是引起人欲望的源泉,所以其实辟谷也有断绝欲望的用意。   师广陵只吃了一口就把勺子放下了,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确实……容易引起食欲,欲望这种东西,不应该属于修行之人。   但是在秦淮看来,师广陵在用浑身的力气拒绝这碗汤。   ……有这么难吃吗?   秦淮有点被打击到,她突然伸出手将师广陵面前的碗抢过来,仰头一口干了。   “……”   秦淮擦干净嘴角,瞥他一眼:“不想喝就别喝,我又没有逼你。真是的……不知道你们神仙平时都吃什么山珍海味,总之琼浆玉露比我们的饭好吃对吧。”   她原本对自己的厨艺还很很自信呢!   师广陵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选择沉默,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秦淮一脸郁闷地吃早餐,师广陵坐在桌边思考人生——刚刚……她喝了自己碗里的汤。   没规矩。   秦淮吃得差不多了,往师广陵身上扫两眼,见他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发呆,忍不住开口跟他说话:“你……说自己是道士?”   师广陵抬起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那你们做道士的,平时都干些什么?”   “无非就是修炼、参悟等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秦淮忍不住嘟囔:“你刚刚说这些在我看来就有够特别了。”   抛开修仙不谈,她对道士这种离自己比较近的,但也算“未知”生物充满好奇,虽然说道教在中国从古流传至今,也算一个影响力很高的教派,秦淮却到现在还分不清道教和佛教在哪些细节上有区别。   她斟酌一下,问道:“嗯……那你们是不是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对,全真教的人也有喝的啊……但是肯定不能近女色吧?”   甄志丙那什么了小龙女之后被罚得很惨呢。   秦淮担忧地看着他:“你住在我家岂不是很破戒……”   师广陵盯着她看了半天没说话,秦淮恍惚听到他在骂自己白痴。   “你说的是佛修,我是道修。”   秦淮瞪大眼睛:“除了头发,你们还有什么区别?”   师广陵微微侧了一下眼睛:“区别很多。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阴阳调和,虽然踏上修仙之路的道友多不会考虑娶妻生子之事,却没有硬性规定。”   师广陵说出关键性的一句话:“并无破戒一说。”   秦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果然本土生就是比舶来品更人性化。”   “?”   秦淮轻轻咳一声:“我是说比起佛修,你们挺自由的。”   但是却没想到原来修道真的能成仙,武侠小说诚不欺我,天龙八部里逍遥派那么多挂逼诚不欺我,看来“逍遥”两个字,就是代表着摸到过人类极限的门派呢……师广陵的门派不也叫“逍遥宗”?   秦淮越想越激动,她用手肘杵着桌面,朝师广陵的方向倾了倾身:“咳……那个,问你个事儿呗?”   “何事?”   “必须修仙才能长生不老吗?”   师广陵没有立刻接话,他觉得秦淮应该还有后话。   果然,秦淮继续说:“你们门派,有没有一种叫做小无相神功的功法?女人练了可以永葆青春……”修仙那么难,她肯定是修不成的,但是如果能让师广陵教自己两招……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希望你能清醒点。”   “……”   秦淮把手从桌上收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不甘心地坚持着:“只要有就行啊,我也不是要去打人,你自己不也是好几千岁了还嫩得跟水葱似的……”   师广陵斩钉截铁地说:“没听过。”   “……”   *   师广陵就这样在秦淮家里住了下来,毕竟对方救她一次又一次,现在把人赶出去也太无情了,她是北漂过的人,懂得在大城市里没房住什么感觉。   而且师广陵不吃不喝,大约只需要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就……就让他住下来也没关系吧。   “这个……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几天能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下么?买的床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送来。”   师广陵听出秦淮的弦外之音,静默地点头:“多谢。”   秦淮又指着卧室的门对他说:“卧室是我的,你不可以随便进哦。”   师广陵对秦淮反复叮嘱自己的行为,理智上是理解的,感情上,却觉得她反复叮嘱自己仿佛在把他当登徒子防着。   ……明明做出出格举动的人是她。   秦淮说完之后就准备去上班了,虽然通往公司的路被毁了,但是想用这做借口不去上班,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她真那么干了,一定会被扣年终奖。   她跟过的任何Boss好像都说过类似的话——就算天上下刀子,上班也不能迟到一分钟。   秦淮边在门口穿鞋子边回过头来嘱咐师广陵:“对了,师道长,你如果不喜欢我给你买的那件衣服,在家可以不穿,但是出门一定要换上,这样不会很扎眼。”   师广陵下意识把衣袖收起来背在身后,很冷静地朝她点点头:“我知道。”   秦淮对他笑了笑,然后拿起包出门——就目前看来,这位神仙还蛮乖的,希望他们以后也可以好好相处吧。 第11章 秦淮可能真不是个女人   昨天晚上那段路果然全都被毁了,秦淮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没开车,而是骑着共享单车去公司的,即便这样她也遭遇了一些挫折,比如把单车扛起来越过障碍物。   看着满目狼籍的街道,和在废墟上努力攀爬的人,她有些心虚——总感觉这是她造成的结果怎么回事。   秦淮到达公司后时间还有富余,她将单车停到路边,一辆红色的跑车正好也在她对面停了下来。秦淮正想着之前好像没见过这辆车,车门就被打开了,一条修长白嫩的腿从车门里伸出来,脚上十厘米透明跟高跟鞋像钉子一样钉进地里,之后那人才从车里走出来。   “秦总监,还自己骑车上班啊?”   “……”   缘,妙不可言,来这么早还能遇见林栀子这个bitch,除了“这是上天安排好的”这一个可能性她再也想不出别的。   秦淮条件反射地勾起唇角,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早,林设计师。”   林栀子跟她打过招呼后并没有进大厦,而是站在跑车旁边看着秦淮,后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啊……不会吧,难道林栀子偷偷萌了自己很久,现在故意来偶遇她?   很快秦淮就知道她为什么站在这里了,因为跑车里紧接着走下来第二个人,男人西装革履,正是昨天刚来的新boss,杨业明。   对方看到秦淮愣了一下,随即对她点点头,秦淮也条件反射地点头微笑,之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敷衍,便主动打招呼:“早啊杨总。”   杨业明也笑着说:“早。秦总监来得很早。”   “嗯,我们路段出了点状况,就早些出门了。”   她说完这句就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了,大清早遇见boss跟同公司的设计师坐着同一辆跑车一起下车,多少有点尴尬——这两人不在意在公司门口拉拉扯扯,她还怕看多了眼瞎呢。   秦淮觉得自己应该赶紧离开这等是非之地,林栀子却对他们两个聊天忘了自己的存在感到不满,往旁边看了一眼,朝杨业明靠近了一点,从秦淮的位置看,就好像她挽住了他的手臂一样。   ……看来昨天晚上的聚餐她错过了很多好戏,突然有点后悔那么早离开时怎么回事。   杨业明一脸不在状况,秦淮再次向他们点点头,利落地转身走进公司大厦——炫耀什么啊,炫耀对象不对吧。   秦淮在办公桌前坐下,想将昨天的文件拿出来继续做,但是她要先查一些资料,那些东西都被秘书收着,只能让小李过来找。但是她到处找了找,也没见人,秦淮只好打她手机。   “人呢?”   “总监?!您已经在公司了吗?”   秦淮皱起眉头,一边在书柜前翻找一边说:“当然,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还没到公司?”   对面的小秘书很慌张,急忙解释道:“我……我这边路出了点意外,公交车堵在半路过不去,对不起啊总监……”   秦淮听她一说突然想起来了,小李家跟自己家住在一边,他们要走同一段路,现在可能正被封印在路上过不来呢。想通后,秦淮的火气一下消下去——这大概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她也算罪魁祸首,没什么立场责怪别人。   秦淮叹口气:“那个新闻我看到了,你不用着急过来。之前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放在哪儿?我自己找就好。”   小李急忙将资料放的地方告诉秦淮,挂掉电话之后,小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们家总监在工作方面一向要求严格,别说路不好,就算天上下飞刀,她也会让人戴着铁锅出门,必须按时到公司,今天怎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这总算个好消息,老板只要不罚工资就好了。   秦淮不知道自己会被下属这样揣测,她这边正忙着做文件,没有小李的帮忙工作更难进行下去,秦淮稍微有些烦躁。   她手里的文件写了没几份,突然有人敲门,秦淮一出门发现杨业明正站在她办公室门口,她微微愣了一下,迟钝地问:“杨总?您有什么事?”   杨业明被秦淮的反应逗乐,朝她笑笑:“我以为你应该先请我进去坐坐。”   秦淮这才后知后觉地侧身让开:“杨总,快请进。”   杨业明一进屋就看见秦淮摆了一桌子的文件资料,惊诧地挑挑眉:“秦总监,你每天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工作吗?”   秦淮急忙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边笑着说:“我只是刚刚在查资料,平时没这么乱的。杨总坐吧。”   杨业明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秦淮抱着资料转身的时候,感觉到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不断地上下打量着,她愣了愣,然后转过头,正对上杨业明的视线。   作为女性的敏感令秦淮警惕起来。   她朝杨业明笑了一下:“杨总,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其实如果有什么吩咐您直接打我办公室电话就好了,我都能接到的。”   杨业明一点都不为自己被当事人抓包感到难堪,他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秦淮走过来,她只好把手里的资料放下,一心一意应付面试这个男人。   “今早的事情,我只是在路上遇见林设计师,顺路载她一程。”   秦淮听懂杨业明在解释,却不明白他的用意,难道是怕她乱说?于是秦淮轻轻挑了一下眉头:“That\'s okay,那是你的私事,我不会对别人的私事随便插嘴的。”   杨业明也是很聪明的人,他听出秦淮的意思,无奈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只要秦总监知道我们只是偶遇就可以了。昨天晚上我本来想找你多聊一会儿,你的工作汇报做得很不错,但是没有找到,提前回家了吗?”   提到这个秦淮倒是有些心虚:“我昨晚有些不舒服,本来想跟杨总打声招呼就回去的,没找到您,只好先离开了。”   “呵呵,看来我们还挺有默契的。”   秦淮跟着干笑两声,心里还是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杨业明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微笑地看着秦淮,他长得有点像混血儿,眉骨鼻梁都高,显得眼睛很深邃,这样直直盯着人的时候格外专注:“秦总监,其实……我很欣赏你。”   “哈……”   秦淮一时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疑惑地点点头:“多谢杨总。”   杨业明笑着继续说:“直到开会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位像秦总监一样的女性,又美丽又有能力。还以为在国内见不到像你这种女性了,嗯……我们国内的女性大多数都会以家庭为重心,很少有像秦总监如此事业心强的类型。”   秦淮被他突如其来的赞赏赞懵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认为国内的女性的,职场女性也不稀缺吧。不过杨业明夸奖人时样子很真诚,而且,让老板觉得自己事业心强也不是件坏事,秦淮便避重就轻地谦虚道:“都是为了糊口嘛,本来就是分内事,您这样夸奖会让我骄傲的。”   她话刚说完,杨业明突然伸出手撑在她身后的柜子上,将秦淮挡在自己身体和柜子中间:“我是真心欣赏你,秦小姐。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讨论一下。”   杨业明还注意到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至于令秦淮感到不爽,而且她身材高挑,穿着五六厘米高跟鞋跟杨业明身高差不了多少,所以并没有很强的压迫感。   但是也仅是“没有感到不爽”的程度而已,秦淮非常讨厌陌生男人这种自以为很帅、突如其来连招呼都不打的“壁咚”……   在对方是自己上司的情况下,更讨厌。   她移开脸从另一边退出来,笑道:“杨总,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直接在公司说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在吃饭的时候谈。而且我还有很多事得做,不一定有空的。”   杨业明倒是没再勉强,却坚持要秦淮答应他吃饭的事情。   “再忙也要吃饭吧,秦总监,晚上一定等我喔。”   他说完也不给秦淮拒绝的机会,转身便走了,秦淮目送杨业明的背影,紧紧皱起眉头——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霸道。   但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上司,再说多该把人给得罪了,这对她以后升职加薪绝对没好处。   唉……不管做到多努力,想赚钱就永远都要看人脸色,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秦淮的工作进度突然被打乱,一时间也不想再继续下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转椅悠悠转了好几圈,秦淮突然坐直身体。   ——所以杨业明特地跑过来告诉自己他跟林栀子没关系到底是为什么?搞不懂哎! 第12章 “你在上班?”   秦淮按时赴了杨业明的约,本以为只是随便吃个饭,杨业明却一副很郑重的样子,好像还撒了些古龙水。   ……搞什么名堂。   “杨总,抱歉久等了。”   杨业明露出微笑,起身为秦淮拉开椅子:“哪里,我来得早而已。来,请坐。”   秦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在椅子上坐下:“谢谢。”   “呵呵,能够为美丽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   这,是在法国留学养成的习惯吗?是礼节性的?这个习惯倒是很绅士。   开头是很正常的寒暄,气氛却不是正常的气氛,秦淮坐下后,就有侍者捧着一簇鲜红的玫瑰过来,在她身边弯下腰。   “先生,女士,现在点餐吗?”   秦淮疑惑地挑挑眉,又笑着看向杨业明:“这家店还有这种服务?”   后者对她摊开手:“平时当然没有,但是今天有你这位美丽的女士大驾光临,要弄些特别的。”   杨业明说完,下意识往秦淮身上扫了一眼,她穿着与白天上班时候一模一样的衣服,连头发都没放下来,用一根黑皮筋简单地扎着高马尾,幸好她并不近视,不然再在脸上来一副眼镜,扮丑装备就齐全了。   ……但是她应该有化一点妆吧,嘴唇亮晶晶的,应该是涂过唇膏的,还有她身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香味,肯定撒过香水。   其实杨业明预计中,秦淮应该回家好好整理一番,至少换身适合约会的衣服,她这种类型最适合穿细带的吊带裙,纯白色,裙长到快到脚踝的那种,肯定好看。   唉,为什么公司的制服是这种黑黢黢的色调。   而且秦淮都做到总监的位置了,没必要非跟普通员工统一步调吧,设计部的女人们,穿得就很争奇斗艳。   作为领导,他很喜欢看部下打扮自己,女孩子,可都是瑰宝啊。   秦淮点了一块牛排和一份蘑菇浓汤,点完之后发现杨业明好像有些发呆,便出声提醒他:“杨总?您想吃什么?”   杨业明回过神,对侍者道:“跟这位女士一样就可以了。”   秦淮对他笑了笑,微微移开视线。   侍者离开之后桌上就剩他们两个人,越发尴尬。   秦淮过来之前真的以为只是普通的吃饭,没想到是这样氛围的餐厅,播放着优雅的钢琴曲,桌布窗帘都是郁金香色,营造出浪漫神秘的氛围,只有他们这桌很奇怪,杨业明其实还好,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就是秦淮……她还穿着工作时的制服呢,在一对对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情侣之间格外扎眼。   秦淮有些不自在,拿起面前的酒杯,一边把玩一边偷偷往杨业明身上看——都这样了她再没点什么感觉,那她就真太迟钝了,这位先生,难道是在向她示好?   不过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设计部那些妹子接到橄榄枝吗,一进公司就挑她下手的还真没有过。   秦淮一边觉得惊奇,一边又有些高兴——毕竟她也是女人,总有虚荣心,被帅哥追总不会不高兴啊。等等,那之前他跟自己说关于林栀子的事,莫非在解释?   秦淮想通这一点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嗯……如果对方是那个意思,她好像确实有点太不重视今天这顿晚饭了,会不会被领导记恨啊。   秦淮对杨业明没意思,却觉得该给boss一个台阶下,于是轻咳一声,问道:“杨总,您之前说有工作上的事情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杨业明大约在国外待得时间久了,已经不习惯中国人含蓄的说话方式,自然也没听得出秦淮在给他台阶下,他接不住这个梗——也或许人家根本没打算要接。   “秦总监……不,秦小姐,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么?”   秦淮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出来什么?”   杨业明看着她微笑起来:“我在约你。”   “……咳!”   秦淮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这位总经理未免有些……太过直白了。然而秦淮根本没预料到,杨业明的直白不仅如此,他还能更直白一点,他很欣赏女孩子惊喜的表情,见秦淮这样,人不住又说了一句:“更准确地说,我在追你。”   “……”   太……奔放了点吧。   秦淮被这种毫无防备,仿佛一巴掌当面打过来的告白搞得没忍住红了脸,她端着酒杯微微移开视线,慢慢吞下口中的红酒——虽然觉得假,但是他总不至于耍人吧,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秦淮沉吟片刻,说道:“杨总,我们还没认识多久吧,您是不是喝醉了?”   杨业明没再紧追不舍,只是坐在对面用深情的目光温柔地盯着秦淮:“我知道这很突然,不过,我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你,这样就足够了……不管你会不会同意。”   秦淮以前还没遇见过这种直白的告白,说到底,他们也只见过几次而已……话都没怎么说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恰好这时侍者端着牛排上来,好歹缓解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尴尬,杨业明体贴地将她面前一盘牛排拿过来,帮她切成小块,秦淮接过盘子小声地道了谢。   ……该说不愧是从法国这种浪漫之都留学回来的男人吗?不管是刚刚的拉椅子,还是切牛排……确实对女性体贴温柔,这种人很容易给人刷好感。   至少秦淮在知道他的意图之后就对杨业明没那么提防了,相反,甚至稍微软化了一点——大约会对对自己抱着好感的人同样产生善意是人类的通病吧。   更何况杨业明作为异性来说,个人条件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不油腻也不猥琐。   ……难道她的桃花运来了?!   秦淮这样想着,便露出点真心的微笑——啊!妈妈!说不定今年可以实现脱单的心愿!   但是秦淮从小到大运气都不怎么好,这种突发式的恋爱往往不会发展顺利,中间总要发生点什么……她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嗯,暂时没发现可疑的人……   人?!   秦淮瞪大眼睛盯着门口,她理智上反应过来是“有人突然闯入”,但是感情上她不太想承认那个人他认识——这样一个浪漫梦幻的餐厅中,一块黑炭,闯了进来。   太糟糕了。   黑炭发现了她,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   秦淮觉得自己是傻了,脑子里仿佛响起类似于“师广陵还有xx秒即将到达现场”的提示音。   ——啊,太好了,他穿着昨天晚上自己给他买的那身衣服。   秦淮绝望地自我安慰着。   师广陵已经来到秦淮面前,杨业明没见过师广陵,但是见秦淮的样子,仿佛认识对方,就没说话。   师广陵连个眼神都没给杨业明,只盯着秦淮问:“你在上班?”   ——这几天总听她说上班上班的,师广陵早就学会了。   秦淮当然没在上班,她在不务正业呢!于是被这样一问,脸立刻就涨红了。   “我、我刚下班!”   师广陵点点头,伸手一把拉住秦淮的手腕,把她拽了起来:“跟我走。” 第13章 道长你知道“金ping梅”吗?   秦淮被师广陵从椅子里拉起来,她震惊的表情还没退去,看上去好像在被强迫一样。杨业明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完全无视了,而且女伴被当面抢走的话,他自己也很没面子。   于是他伸出手想把秦淮拉过来,师广陵微微眯起眼睛,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杨业明只觉自己还没碰到秦淮的衣服,对方就被一把拽了过去。   这操作非常让人难以理解,明明……那个距离不可能碰不到秦淮的。   杨业明还没来得及惊讶,秦淮已经被师广陵拉到另一边,手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只不过他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盯着的对象也换成杨业明。   对方好像并没有要开口的yu望,但是只是这样注视着他,已经能让杨业明感觉到……害怕?   太奇怪了,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被一个男人看一眼就会觉得恐惧,不是太荒谬了吗?更何况对方也并没有恶意,眼睛里更多的甚至只是好奇。   好像在奇怪竟然有人会正面反抗他。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杨业明有些恼火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皱起眉头看向师广陵:“你到底是谁?”   ——或许刚刚他给自己的威压只是错觉,只是因为他站着自己坐着而已,他怎么可能被普普通通一个眼神吓到?   秦淮在一旁看着,觉得气氛非常糟糕,而且周围的人也渐渐将目光集中了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肯定会被店长扔出去。   刚刚师广陵的动作只有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人……几乎是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像投棒球一样在手里随便换了一下,秦淮就被换到了另一只手。这种常人根本连想都想不到的动作,也难怪杨业明会察觉不出。   “那……那个,师……”   秦淮一张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人前叫出“道长”这种称呼不仅羞耻而且中二,更严重点还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秦淮努力将后面两个字吞了回去。   她尴尬地笑着:“是我朋友。”   杨业明微微愣了一下,秦淮一把抓住师广陵的胳膊,将他牢牢抱在怀里:“那什么,你来找我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师广陵侧过眼睛瞥了瞥她,终究没说什么,只不过暗暗用劲把手臂从秦淮怀里往外抽——这种接触,太超过了!   但是师广陵越挣扎,秦淮便将他抱得越紧,她生怕对方受不了“凡人”的挑衅,一掌拍死个人什么的,面前这位是她的领导,师道长可别让她难做人啊。   秦淮正跟师广陵对抗着,突然听到有人大吼一句:“松手!”,这声震得她耳朵都快聋了,但是明显是师广陵的声线,好似从她脑子里直接吼出来的,秦淮愣了一下,手上一松,抱着的手臂立刻抽了回去。   师广陵脸色难看极了。   秦淮顾不上他,只对杨业明说:“杨总,对不起啊,我这朋友找我有事,我们家……我们家是着火了对吧?”   她后一句话是对着师广陵说的,后者终于从所剩无几的对凡人的人情世故了解中领悟到一些默契,非常不情愿、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秦淮立刻又对杨业明鞠躬道歉:“十万火急,那我就先回家了,实在对不起您啊杨总。”   杨业明只来得及对着秦淮的背影“哎”了一声,她已经被师广陵拉住手腕拖出那家店。   ……走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杨业明几乎没看清楚。   看得出来师广陵真的很急,秦淮被拉着手腕,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刚刚在我脑子里吼的那句是怎么回事,好神奇!但是你的嘴根本没动吧。”   秦淮一边跟着他快步往前走,一边嘴上不停地问:“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她刚说完就感觉手腕被狠狠拉了一把,师广陵竟然加快了脚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冷地回答:“是。”   秦淮刚想庆幸她自己腿够长,一看师广陵……才发觉对方比她还长!   “师、师道长……你慢点,我跟不上……哎!师广陵!”   让她穿着高跟鞋参加马拉松,难度太大了吧!莫不是家里真着火了?但是着火了找她也没用,这位神仙一口气还吹不灭?   师广陵猛地停下脚步,伸手往秦淮腰上用力一揽,手扣紧她的侧腰,秦淮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周身事物陡然一变,她就看不清马路上汽车奔驰的影子。瞬时失重带来一种令人头晕眼花的恶心感,秦淮不得不抓着师广陵的衣服紧紧抱住他。   但是这样一来,刚刚紧紧贴着他手臂的部位又贴到了他胸口,女孩子嘛,浑身都是软的,尤其第二肋骨到第六肋骨外脂肪组织异常丰富……   之前就是因为这个师广陵才直接传音让她放手,没想到她越发过分。可恶!这个凡人到底有没有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   师广陵有些烦躁,但是又不能现在把秦淮扔下去,那样她肯定会摔死……   秦淮才不管师广陵纠结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要滑下去了,脚下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到路,所有的东西都变成残影,她用两条胳膊死死缠着师广陵的脖子,凄厉地大叫:“抱紧一点!!!别把我松开!”   ——这种人力高速车多少次都坐不习惯!   “……”   抱……紧一点……   师广陵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搂住秦淮的腰,异常丰富的脂肪组织就又往他身上挤了挤,印象更加分明。   ……暂时封闭五感吧。   缩地术很好用,原本开车要半小时的路程,师广陵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他停下来的时候秦淮直接扶墙吐了。   ……如果这混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她绝对要发飙。   师广陵见秦淮吐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才终于意识到对方作为凡人没法习惯这种速度的移动。他微微皱起眉,等秦淮吐够了,才喊她上楼。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如果不是要紧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师广陵皱着眉说道:“是比你在那种伤风败俗的地方吃饭要紧的事。”   秦淮一听便睁大眼睛:“什么叫伤风败俗啊,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去嫖了一样,说多少次了我们这边比较开放,女孩子露个背露个胸都是小case你就当给自己眼睛吃冰激凌了不行吗……”   像刚刚那家规格的餐厅,女孩子穿小礼服去是再正常的事情不过,她自己懒得回来换衣服罢了。   “哎,走这边,坐电梯。”   秦淮见师广陵要往楼梯那边走,便迅速伸手拉了他的衣服下摆一把——她家住在八层,这位神仙难道每次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   啊……不,从窗户飞进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师广陵对这样一个属于未知空间的铁皮匣子保留着本能的警惕性,秦淮在电梯里催他几次,他才走进来。   秦淮便在一旁做解说:“你去几层就按哪个数字……对了,你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吧?从下往上依次是123456,一直到十层,我们这栋楼一共十层,我家住在八层……”   师广陵看了那串“阿拉伯数字”几眼,她又指着头顶的指示灯说:“哪个数字亮起来,说明第几层到了。电梯停下会自动开门,然后就可以出来了。”   师广陵见秦淮走出去,还站在原地没动,后者便催促道:“快点啊。”   “非礼勿视。”   “哈……?”电梯有什么“非礼”的,这位神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师广陵什么都没说,冷着脸从秦淮身边走过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让他当“眼睛吃冰激凌”的话可能惹师广陵不高兴了。   秦淮转了转眼睛,语气略微正经了一些:“道长听没听过一本书?”   师广陵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书?”   秦淮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来自什么朝代,我们这个空间,历史上有一本遗留下来的jin书,名叫《金ping梅》。你听过吗?”   师广陵微微皱起眉头,将脸转开。   秦淮惊讶地说:“看这反应……应该是听过?”这么说,师广陵很有可能并不是“架空历史”的人物,而是单纯从古代来的人了?   难怪他这么封建……修真派应该更开明才对嘛。   “姑娘不要再戏弄我了。”   秦淮撇撇嘴:“我哪有戏弄你,既然你知道它,我就长话短说了,看你这个样子,也没仔细读过这本书吧,它的作序者东吴弄珠客,在序中说过一段话,你知道吗?”   师广陵当然不知道,这本书是当年有师弟从外淘来的,被师父发现后狠狠惩戒一通,说他们不学无术,他自然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总之是一本yin秽书刊。   “‘读《金ping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禽兽也。’,他是这么说的。”   师广陵听后,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几分错愕,秦淮又笑道:“我不评价他这本书怎么样,但是道理是一样的。相同的东西入不同人的眼,会产生不同的印象。绅士和流氓,区别不在于他们看到了什么,而是反应出什么,这是我们现代人的观念。”   “道长内心正直无私,还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秦淮说完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开门进了房间,所以她没看到身后师广陵昙花一现般的微笑。   ——但是说是笑容,也只不过是在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小弧度而已,似有若无。   “诡辩。”   他这样说。 第14章 把你的手给我   秦淮家里的壁炉成精了。   这是她听了师广陵的描述之后,自己总结出来的。   “只是有灵力反应。”   师广陵在浴室里换了自己那身玄袍走出来,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走出来,秦淮见他轻轻把头发从衣服里拉出来甩到一旁,竟觉得他风情万种。   “所以要你自己来确认一下,此物是从何处得来?”   秦淮盯着他出神,却像在努力回忆这壁炉到底是哪儿来的,师广陵被她直愣愣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   “啊……”   师广陵立刻问道:“想起来了吗?”   秦淮摇摇头:“你那件衣服破了就别继续穿了,我给你买新的。”   师广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是该说这种话的时候。”   “在电梯间的时候,我看到你衣服后摆破了一个大洞,已经不能穿了吧。”   师广陵终于皱起眉头:“那等小事可以之后再谈。”   “那壁炉成精了这种小事就不能我吃过饭再谈?!”   “……”   秦淮气呼呼地瞪着他:“怎么,对于你们仙人来说遇见个把妖精不是小事吗?值得你亲自用高速人力高铁把我从饭桌上拖回来,我没吃进多少饭,现在还全吐出来了!你怎么赔我!”   ——壁炉成精这种事情,在遇到师广陵之前可能真是件不得了的事,但是在遇见他之后,这等小事还值得心急火燎地把她叫回来吗?   师广陵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实不相瞒,我来到此方世界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这听上去像一个漫长故事的开头,秦淮很懂地喊停:“我们去客厅说。”   “……”   师广陵看穿了秦淮这幅看好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息——本以为她还算成熟,没想到竟如此童心未泯。   “此事说来话长……”   秦淮轻轻拍一下手:“那就简单地说。”   “好。”   师广陵微微移开视线,看表情是在回忆:“我此次离开逍遥宗,是为寻一样东西,调整一种神器,以平衡三界灵力。三师弟问卦十载,终于问出那物大致所在,我便前去寻找,不想……路遇一道友渡雷劫,为了避他,我才阴差阳错到了此方世界。”   秦淮听这种事像在听故事,但是还是能第一时间听出要害:“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匀钟木。”   “匀钟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大概不是我们世界的东西吧……”   她用手拖着下巴嘀咕了一声:“那你要调整的神器是……?”   师广陵微微叹口气:“上古神器,东皇钟。但是其实到底关键所在是否是东皇钟,我等亦不确定,只是传说东皇钟诞世是为调令众神,维护时间秩序,我等才猜测如今的大乱之相应与东皇钟相干。”   秦淮瞅着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为了一个猜测居然还特地穿越时空……”   师广陵听到后便瞥她一眼:“世间大道本来就要有人去探索,或许我做错了,但是不去做,永远不会知道何为真理。更何况……我相信三师弟的卜卦。临行前他曾对我说,要顺势而为,既然天道令我来到此方世界,想必就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才必须留下来,也要留在姑娘家中。”   原来穿越时空是个意外?怪不得他刚来的时候一脸迷茫。只不过……天道?这这这,这些神仙的理论听上去真是荒谬绝伦,现代人更多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虽然也有人信命信天生,大多却来自于一种自暴自弃的妥协,和对现状的无能为力,秦淮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这样虔诚笃定的“天道”学说——师广陵并不觉得信奉天道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这才是真理。   秦淮整了整神色:“咳,从名字看,匀钟木应该是一块木头吧?”   师广陵微微摇头:“按理说应该如此,但是匀钟木毕竟是上古神东皇太一的东西,日日被神力浸染,过去几万年,到底会变成何等模样,无人说得明白。”   ——他提到的这些名词,令正在说的故事变成了神话故事。   师广陵说到这里好像想到烦心事,脸色有些沉郁:“我原本……时日无多,却还在此处逗留,今日察觉到些微灵力波动,隐约觉得与东皇钟的钟音极为相似——比我往日寻找的器物中波动更强,东皇钟的灵力纯粹独特,能合上拍的少之又少,我才这般心急。今日之事,多有得罪。”   秦淮睁大眼睛盯着他,师广陵以为她没听懂,继续解释道:“东皇钟的钟音很玄妙,我只听过一次,许是喜好音律的关系,过耳难忘,其他师弟虽然也有听过,皆道晦涩,也不懂它在说些什么,所以……我对东皇钟的判断应当比常人略胜一筹,姑娘大可放心信我。”   秦淮用力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说什么……时日无多,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仙人吗?也、也会时日无多?”   这位神仙不会是要死了吧!!等等,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神仙不是长生不老吗?别这么容易就“时日无多”啊!   师广陵被她的表情逗乐,微微勾起唇角:“并非我大限之日将至,只是,时间紧迫。”   ……是吗,原来只是deadline不是the time of deadth。   秦淮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小心瞥见师广陵的表情,瞬间瞪大眼睛——她竟没办法从师广陵的脸上移开目光,虽然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大惊小怪,但是……这位神仙确实……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呢。   师广陵察觉到秦淮的异样,轻轻挑一下眉头:“秦姑娘?”   秦淮急忙移开视线:“哦……这样啊,那确实十万火急,只不过你把我叫回来也没办法啊,我对你们神仙的事情一无所有,甚至于东皇钟……我只知道它是上古四大神器之一,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连它作用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帮不上你什么忙。”   她朝师广陵抱歉地笑了笑:“虽然,我很希望能帮到你。”   “你可以帮到我。要追根溯源一件东西的主人,还是要从它现在的主人查起,此物……从何而来?”   秦淮努力回忆起来:“这个壁炉啊……嗯……好像是我上上个房东的东西,我用了一段时间觉得挺不错,然后我又怕冷,就跟房东买过来了。”   师广陵听后沉默不语,秦淮便主动问他:“怎么?要我帮你联系她吗?我还留着她的电话号码,那位太太很好说话,打听点事情也不算难事。”   师广陵摇摇头:“这与我所想有偏差……我以为这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又怎么样?”   师广陵突然看向她,然后朝秦淮张开手。   “怎么?”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把你的手给我。” 第15章 道长,你这样说话很se情   秦淮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面前的师广陵仍然朝她伸着手,金色的瞳孔浅浅地盯着她,秦淮蓦地脸红了一下。她条件反射想问干嘛,但是想到师广陵普通Cherry boy般的反应,问出口的话,绝对会是令场面更加尴尬,还是算了……   秦淮故作轻松地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放在师广陵的手上,却仍忍不住移开视线——虽然她相信这位禁欲系的道长没什么邪心,但是刚刚那一瞬间……总有种被撩了的错觉。   他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时,觉得很专注……   师广陵握住秦淮的手,温暖的感觉瞬间从指尖传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秦淮这才惊讶地回过神,正在这时,师广陵也轻轻将她向壁炉的方向拉了一下。   “这是……”   师广陵的手很暖和,但是也没这么暖和,好像一只小火炉……   不,不是好像,是他的手真的着火了啊!!   秦淮眼看着师广陵手心里窜出火焰,将整个壁炉都映得明亮起来,惊吓过度急着想把手抽回来。   师广陵感觉到她的抗拒,却没有松开手,只是轻声安抚她:“别怕,不会伤到你。”   秦淮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因手上确实只感觉到暖和,没有灼烫感,刚刚紧张的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师广陵的手很大,她的手被整个包在他的手掌心里。   秦淮见师广陵闭上眼睛,便自觉地闭上嘴不再打扰他,她只觉对方将自己的手越握越紧,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秦淮对灵啊神啊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灵感,只隐约觉得,师广陵是不是很痛苦……他是不是在做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过了许久,师广陵终于睁开眼睛,一颗汗珠从他额头上滚下来,原本应是非常令人感到他辛苦的画面,秦淮却只觉得……性感。   ……真是的!谁让他是小麦色嘛!   好在秦淮脑子还好用,不会把这点肤浅的想法说出来,师广陵这边结束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师道长?”   师广陵将视线移过来,慢慢松开手:“失礼了。”   “啊……没关系。”   秦淮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用左手在自己右手上轻轻搓:“那……刚刚怎么回事?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她说完又补充道:“刚刚的火焰……好像也不是平常的火焰。”   “本质上是我的法力……”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额头上的汗水就消失不见了,师广陵叹口气:“平常做起来不似这般艰难,还是这方世界灵力匮乏,难以为继。”   “嗯……”道长你在说什么呢,听上去se色的。   师广陵以为秦淮在听自己解释,便继续说下去:“适才尝试,果真此物在你身边才越发能被感知到灵力……我以为这是姑娘的东西。”   秦淮疑惑地问:“怎么说?啊还有,不要叫我姑娘,叫我秦淮。”   师广陵愣了一下,秦淮好笑道:“你叫我姑娘,总觉得在提醒我性别似的。”   “……”   师广陵微微垂下眼睛:“并非如此。”   秦淮摆摆手:“不管原因是什么,让你叫就叫,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呢。”   师广陵不打算跟她纠缠这件事,继续解释:“器物在主人身边往往更加与之契合,微弱的灵力波动才会被捕捉到。”   秦淮有些疑惑:“但是壁炉不是我的啊……”   “啊!我想起来了!”   秦淮蹲xia身,把手伸进壁炉与地面的夹缝,在里面摸了半天,掏出串小核桃做的手链,递给师广陵:“只有这个是我的,冬天的时候用起来觉得这边角不太稳定,就拿来把壁炉垫高高……”   师广陵无语地接过那串小核桃:“……为何选它。”   “大小合适,而且,它硬。”   师广陵拿着那串核桃看了一会儿,又捏在手心感受了一下:“暂时无法明断是与此物(壁炉)在一起时间长沾染了灵力,还是本身就具有灵力。”   他用一根手指挑着那串核桃送到秦淮面前:“我需仔细探查。”   秦淮好好反应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   ——那你就不会说“能不能给我先拿着”吗?!   秦淮对师广陵习惯了用命令祈使句这点有些不爽,但是也没必要因为这个跟他置气,于是嘟囔道:“送你也可以的……只不过,我的壁炉没东西垫着了。”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朝壁炉的方向微微一抬手,塌下去的一角立刻被底下一块水泥慢慢顶起来,倒是不再晃了。不管看多少次,秦淮都觉得神奇,她诚心说道:“师道长,您可真厉害。”   “雕虫小技。”   ……你是大佬你牛逼。   秦淮被师广陵怼得不想接话,就随意应着他:“好吧好吧……你拿走好了,总之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得到这东西。”   她抽了条湿巾把手擦干净,突然觉得肚子饿了,秦淮往墙上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九点,于是随口说:“我想出去吃宵夜,道长,你要一起吗?”   “不必了。”   秦淮被这冷冰冰一句甩脸上,心里有些微不爽,她见师广陵转身要走,急忙拦住他:“喂,你毁了我的晚餐,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啊,刚刚牛排都没有好好吃完,颠簸一路还全吐了。”   “我……”   “时间这么晚,我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很危险的。”   “但是……”   秦淮又急忙打断:“你就算不用吃饭,也可以看我吃嘛!”   “……”   师广陵觉得她是不打算让自己开口说话了,于是干脆沉默。   秦淮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对师广陵说:“所以,跟我一起吧。”   师广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移开视线:“我本就没想拒绝。”   “噗,那我去换衣服!”   师广陵一听换衣服,就想起自己身上这身衣服貌似也不能穿出去,他将那串核桃串放进乾坤袖中,手指却碰到袖子里的一只白瓷瓶。   师广陵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却还是从袖里将那白色瓷瓶摸出来,叫住秦淮:“秦……淮。”   秦淮惊讶地转过身:“你叫我什么?”   “秦淮。”   “……”   天啦噜他叫自己名字时候可真好听,他还这么专注地看着她……太、太犯规了吧!   在见识到师广陵一系列非常霸权主义的行为之后,秦淮还能公平地欣赏他的优点,大约也与此人颜值确实爆表有关。   师广陵脸上没甚表情,伸手将那只白瓷瓶递给她:“吃了它。”   秦淮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一次一颗,剩下的你自己收好。”   “……”不是问服用方法啊!!   秦淮无语地看着他,想摆出一副“你不告诉我我就坚决不吃”的强硬态度,谁知师广陵态度更强硬,直接转身往浴室走去。   “我若想害你,用不到丹药。”   秦淮看着浴室的门在眼前关上,突然觉得之前认为他可爱的自己是个大傻逼。 第16章 你红鸾星动   小吃街的气氛很热闹,完全不像秦淮说的那样——时间这么晚,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出来会发生危险。   师广陵觉得自己被骗了,秦淮兴致却格外高。因为平时要注意饮食的关系,她很少机会能到小吃街逛,既然来了,肯定要吃个痛快。   九月底,炎夏的热度还没退去,秦淮换了凉爽的吊带衫和热裤,脚上搭配一双细带凉鞋,看上去很清爽。   但是师广陵就觉不出清爽了,一群凡人聚在一起难免出汗,走在他们之间,师广陵有些受不了,他皱着眉头把脸扭到一旁,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秦淮发现异样,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师道长,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师广陵只管黑着脸往前走,根本不搭理她,不对,是连个眼神都不往她这边瞟,仿佛在赌气。秦淮轻轻“啧”一声:“莫名其妙……”   ——被拉出来逛街就这么不乐意吗?隐藏宅男属性?   秦淮猜不透他,打算暂时不理师广陵,她目前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小吃街的街摊太多,左看右看,正纠结从哪个开始吃比较好,却听师广陵在她旁边突然开口:“为什么穿成这副模样?”   秦淮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穿的衣服,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师广陵没理她,秦淮却醍醐灌顶似的意识到问题所在——之前她大部分时候穿工装,虽然打扮也很时尚,但不论上衣还是裤子都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相比起来,今天的打扮确实随意了些,师广陵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穿这么少。   难道他是看不惯自己?   怪不得从出门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往这边多看一眼。   “都说了我这是正常装束……”   秦淮嘟囔抱怨了一句,条件反射用手扶扶肩带,但是她肩带细细的,不管怎么扶都遮不住一点肌肤。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好笑,她平日里不穿得暴露,不代表她不喜欢性感的装束,女孩子整天饿着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秀身材吗。   想到这里,秦淮下意识挺起胸脯——既然认为女性化妆打扮是为了令自己愉悦而非为了吸引异性,那也没必要因为男性的目光而克制,而丑化自己,而变成他们希望的模样。任何一种压抑都是对自由的束缚,女性不该因别人的目光束缚自己。   更何况师广陵又不是她的谁,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看法。   “师广陵。”   秦淮叫了他一声,然后高傲地张扬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秦淮叫他只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没有下文。   师广陵被成功挑衅到了,他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忍无可忍似的:“在我们那里,只有妖才穿成这样。”   秦淮哼了一声:“妖?妖精吧?谢谢夸奖。”   师广陵冷冰冰地说:“灵智未开的低级妖。”   “你……!”   秦淮很想把自己那双最细最细的高跟鞋鞋跟钉进师广陵的后脑勺。   虽然她不知道灵智未开的低级妖什么样。   不记仇或许是秦淮的优点之一,小吃街逛了半条,她就忘记了刚刚跟师广陵之间那点小摩擦,道长长道长短,还举着臭豆腐问他要不要尝尝。   “……”   “这个呢?榴莲也很好吃,你以前吃过吗。”   秦淮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块,一边把手里的一盘递给师广陵:“虽然闻着不太好。”   她伸着手举了半天,师广陵无动于衷,秦淮这才想起来似的,“哦——”道。   “我都忘了,你是神仙,不用吃东西。不过这个真的超美味!不试试吗?”   师广陵黑着脸认真拒绝了。   ——凡人的食物这么可怕么,还是说她还记刚刚的仇,一次次把臭烘烘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让他吃,故意捉弄他?   秦淮当然不是在捉弄师广陵,她是真心喜欢吃臭豆腐,平日里克制的时候她可以是精灵系女孩,仙起来只喝露水吃花瓣,但是放纵的时候她是亡灵系,臭豆腐榴莲毛蛋爆肚,都是秦淮最爱。   所以,她可是在友好地请师广陵吃她自己喜欢的食物。   秦淮一路吃过来,总算爽了一次,师广陵就真在旁边看着她吃。只不过他留一头过腰的长发,相貌不俗,秦淮也不是一般人长相,走在一起终究显眼,时间一长,师广陵想提醒她该回去了。   谁知她却先发制人:“最后压轴,去吃我最爱的卤煮。这个要去店里吃。”   师广陵没忍住,冷笑一声:“没想到看食量你也是只低级妖怪。”   “……”竟然还会吐槽了。   不过能坐下来不必再在臭烘烘的人群中来回走动,师广陵便暂时接受了。   秦淮带他来的这家店门脸不大,但是店里挤满了人,还有排队买了打包带走的。秦淮在店门外面挑到一张桌子,让师广陵坐在那里占座,自己去点菜。   她还是点了两份,两个人来吃饭,只点一份,岂不是很怪异?虽然桌上另一个看着她吃自己不吃同样怪异,不过总算不是怪得那么明显。   卤煮上桌后,秦淮笑嘻嘻地对师广陵说:“这家店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还好奇,为什么这么小的地方,人却这么多,吃过之后才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味道真的太好了。”   师广陵听了半天,终于拿起筷子在碗里轻轻挑几下,他也终于看清那所谓的“卤煮”是什么东西。师广陵放下筷子,慢慢抬起头,吐出一个字:“妖……”   “喂!!”   秦淮忍无可忍地拍了桌,拍完发现成为被围观对象,又急忙压低声音:“干嘛啊你,我费劲半天给你介绍好吃的,你居然叫我妖……话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把后面那个字也加上,叫我妖精谢谢!”   师广陵脸上毫无波动:“食腐肉,食内脏,不是妖是什么?高级一点的妖还会吸人精气,你却仍停留在食腐的低级阶段。”   秦淮想对他翻白眼。   “你说谁食腐,臭豆腐和榴莲天生就是臭的,跟你天生就是黑的一个道理。”   “……”   秦淮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师广陵:“生物界弱肉强食,是自然规律,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是演化结果,我只不过是顺应天道——”   “你的天道是邪道吧。”   “不许再吐槽我!”   秦淮想生气,却惦记着一件事,没办法跟师广陵把关系闹僵,吃了两口卤煮也没心情吃下去。她左右看看,不见有人注意他们这边,凑近师广陵问道:“道长,有件事想问你。”   “……”   秦淮一见他表情怪异,急忙摆摆手:“不是小无相神功啦……那件事只是跟你开玩笑,我知道人类不可能长生不老。”   “那是何事?”   “你说过会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你三师弟卜卦,卜到这里?”   师广陵微微颔首。   “算了十年的卦,听上去有些厉害……我突然想起来,道家确实应该学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本事吧?退一步讲,就算道家没有,你们……”   秦淮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仙人,总该能卜会算,卜卦不是你那位三师弟的独家本领吧?”   她说了这么一堆,师广陵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干脆直截了当地承认:“我懂。”   “那……!”   “不行。”   “……”   师广陵没给秦淮说接下去的话的机会,直接拒绝:“卜问天象,掐算星运,实乃违逆天道。天道自成一套法则规范世间万物,不论卜吉还是卜凶,都不可逆天改命。”   秦淮见师广陵神色认真,不由泄气:“那你那个师弟……”   “他轻易也不出手,若这次不是涉及六道众生……”   师广陵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跟秦淮透露太多,将这个话题压下去:“且因他犯这些忌讳,从小便体弱多病,修为再长进,身体还是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淮也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让人家给她算卦,照师广陵的说法,给人算命是会折寿的,总不能让人家冒着生命危险给她算吧。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时兴起……   师广陵看出秦淮神色怏怏,几乎忍不住笑出声:“你想问什么?”   秦淮瞥他一眼:“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师广陵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见秦淮吃得不是很起劲,状似随意地说道:“只要不是逆天改命的事,还是可以问的。”   “……真的?”   “我说那些只是想让你明白,问卦需谨慎,更不能妄图窥伺天意。”   秦淮咬了咬嘴唇,内心十分纠结,但是这件事困扰了她好多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那个……我想问……姻缘。”   师广陵疑惑地挑挑眉:“姻缘?”   “我……问自己的事情,不算窥伺天意吧!”   “这点小事确实不算……”   秦淮的话令师广陵很惊讶,他还以为秦淮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现在看来……只能说她终究是个女子啊。   “我……也不是非要问另一半是谁,你就告诉我,我的另一半,什么时候才会来。”   比如最近追了他一下的杨业明……其实仔细考虑那位总经理,个人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她想到这里有些脸红,声音压低再压低,到最后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嗡嗡叫,师广陵看她那副模样,竟觉不爽……   秦淮有些自暴自弃地捂住脸:“我知道我这个人,毛病太多,甚至有些龟毛,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爽,其实我自己也没优秀到哪里去……唉……我还不会这辈子都要一个人了吧,孤独终老……”   “不会的。”   师广陵迟疑着问:“你很介意这件事?”   秦淮冷哼道:“谁会不介意。”她倒想不介意,她妈能让她不介意?   于是他用手指蘸了一下茶水,在桌上慢慢写下一个“淮”字:“你红鸾星动,姻缘应当不远。” 第17章 定会护你周全   “到底是谁嘛!告诉我一下又不会死!”   师广陵在前面走,秦淮就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追着他问:“姓氏!告诉我他姓什么可以了吧!你这样我很好奇哎。”   师广陵突然停下来看着她:“是谁说不问多的?”   “就问姓氏也不行吗?”   秦淮被师广陵一句“红鸾星动”勾得心痒痒,但是她越缠对方越不理她,她也不能真的死缠烂打,那样子很难看的!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我对你未来的夫婿不感兴趣,未曾推算名字。”   秦淮一脸不乐意地盯着他。   师广陵不为所动,面无表情:“我从未见过这般急迫追问自己姻缘的姑娘。”   “我好奇……”   “姑娘家应该矜持。”   “……”   死直男癌!又不是她爹!   但是说到这种程度,秦淮也知道师广陵不会告诉她了,只好作罢,不过她对这件事内心产生了几分猜测,她觉得那个人……最大可能性就是杨业明。   目前在追她,跟她有些关系暧昧,且让秦淮看了不觉得不爽的男人,也就杨业明了吧。   “在想什么?”   秦淮回过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师广陵——这位神仙竟然还会主动问她在想什么?他不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么。   但是自己刚刚想的内容肯定不能说出来,更何况被师广陵知道了,又要拿出他那套陈词滥调说教她。于是秦淮含混地应着:“哪有。”   师广陵好像本来就没想追问,便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你吃饱了吗?”   “唔……”   师广陵便径直往小吃街的出口走去,秦淮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那也不用这么急着走啊。”   小吃街的人太多,没几步路秦淮就被挤得离师广陵老远,她想跟上去,却突然被谁推了一把——一开始感觉是推了一把,后来秦淮反应过来,对方推的不是地方,正常人会抓着屁股推吗。   那人躲在人群中,秦淮下意识环顾,竟然找不到那个人。她一时气懵了,醒悟自己是被占了便宜后,竟然不知该怎么办。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不会第一时间就做出回应,事后气得要死要活,后悔当时应该把罪魁祸踹个断子绝孙。   不过,今天这个罪魁祸首好像非常嚣张,摸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摸第二次。   “啊!”   秦淮突然觉得面前一阵疾风吹过,她没反应过来,倒是有男人先叫出声。秦淮先看见一只手被抓住,随后那男人一整个人被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师广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抓着个男的。   “道长……”   秦淮心里突然就松了口气,她立刻躲到师广陵身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操操操操……   师广陵没看秦淮,只盯着那个男人,用力握他的手,他冷冷地看着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师广陵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见过登徒子,甚至采花大盗,但是这样又光天化日,又偷偷摸摸占人便宜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男人其实被抓住的时候就乱了阵脚,外强中干地叫嚣着:“你放手!凭什么抓我!”   师广陵微微皱了皱眉头,让他说出这个男人猥亵了秦淮这种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这毕竟关乎一个女子的名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向秦淮征求意见——遇到这种事本来就够这样太令她为难了。不然……捏断一两根手骨权作惩戒?   这时周围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作案的男人好像看出了师广陵的顾虑,且秦淮这个当事人又不出声,倒是莫名有了底气:“你说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个清楚!不说清楚咱们就警察局见!”   秦淮气个半死,她本来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但是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她一下从师广陵身后冲出来,气愤道:“你说你做了什么?死变态!你属金鱼啊!你报警,你不报警我报,我也想知道咸猪手能判多少年。”   那个男人被当众揭破后恼羞成怒,他用力往回抽手没抽得动,嘴巴开始不干不净地说些难听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嘟嘟囔囔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你穿成这样还怕别人摸?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秦淮被当场气懵,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会用穿得少这种事来侮辱女性,以前在网上看到,她甚至以为是某些人胡乱编造出来的。   那个人骂完秦淮还不算,还对师广陵说:“你就是她男朋友?我劝你赶紧甩了,不然早晚被这种骚货戴绿……!”   秦淮几乎想跳起来抽他一耳光,却听那人骂到一半突然闭嘴,对方并不是不骂了,而是骂不出来。秦淮下意识觉得是师广陵做的,再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的脸,果然见他双唇紧闭,上唇和下唇像被强力胶水粘住一样,紧紧黏在一起没办法分开。   ……果然是他。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拉高那男人的手,轻声道:“无耻之徒。”   男人脸上立刻显出痛苦的表情,秦淮角度上看不出师广陵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却清楚地看到他手指收紧的动作,那个男人显然很痛苦,一开始只是表情扭曲,后来额头上脖子上青筋迸出,几乎要翻白眼了。   所以师广陵禁他的言是为了这个?为了……不让他叫出声?   秦淮下意识打个寒战,随即有些担心地抓住师广陵衣服下摆,虽然她也想给这猥琐男一个教训,但是又担心弄出人命惹麻烦。师广陵毕竟是“修真人士”,他的愤怒普通人怎么能承受得住,就算他不用法术,单纯靠力气也足够令凡人受伤。   周围的人见被抓着的男人突然不说话了,也觉得奇怪,但是没往师广陵不正常这方面想,既然没有热闹看,他们也渐渐散了。   “咔嚓。”   “……”   “咔嚓”?等等……“咔嚓”?!她刚刚是不是听见咔嚓了?!那……应该不是只踩断树枝这么简单的“咔嚓”吧?!等等……道长!!!住手啊!!要出人命了!   秦淮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道长!不至于,不至于的,没必要跟这种垃圾人一般见识,把他放了,我们回去吧。”   师广陵被拦住之后好似有些不乐意,他看了秦淮一眼,又看看被自己抓在手中面目扭曲的男人,脸色稍缓。   “既然你这样认为……”   他微微松开手指,那个男人条件反射地想抽回手,然后秦淮就听一声比刚刚更加清晰的“咔嚓”声从他们紧握的双手之间传来,秦淮觉得如果那个男人没被禁言,会叫得很凄惨。   “那就放了他吧。”师广陵面无表情松开手,那个男人的胳膊随即从他手里滑落。   秦淮立刻抓住师广陵的手,拉着他转身就跑——也不知道这家伙禁言的法术时限是多少,万一那个男人叫起来,再赖他们医药费怎么办。   毕竟看起来师广陵并未手下留情。   秦淮拉着师广陵跑出去好远,才气喘吁吁停下来,她手心出了很多汗,捏着师广陵干爽的手掌对比非常明显。师广陵也是……到现在对秦淮缺失男女之别的意识习惯得差不多了,所以被她抓一下手也很淡定。   “这次为什么跑?”   秦淮还在捂着胸口大喘气,一边抬起头看向他,有时候她也弄不懂,师广陵这样算心思纯洁还是傻……他们那里大概没有。碰瓷这一说吧?   她喘匀了气,说道:“道长不愧是道长,你果然是道系的。”   有本事,还能打,惹到他就一定会被日,刚刚那位就被日得挺惨的。之前跟师广陵相处过程中,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是并没有觉得他会随意出手。因为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多次被他保护,竟渐渐忘记师广陵是个武力值爆表的杀伤性人形武器……   现在看来,他还是很有脾气的。   “道系?”   秦淮摆摆手:“没事没事,我随口说的。”   师广陵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有什么想说,秦淮问他怎么,师广陵犹豫一下,终于道:“你不必怕他。”   秦淮愣了一下:“我跑不是怕他,是担心那个人会碰瓷……”   “何为碰瓷?”   秦淮想了想,那个猥琐男如果真闹起来,也不算碰瓷——毕竟师广陵真的伤了他。但是怎么给一个古人解释,他先占了你便宜,你再拧断他一只手,法律却会站在对方那边?虽然不是说不合理,但是可能会让师广陵对这个世界失望。   师广陵等了半天没得到回答,却见秦淮一脸纠结的表情。他微微移开视线:“别想那么多。”   “哈……”   师广陵朝她抬了抬下巴:“虽然不知道会在此方世界待多久,但是这段时间里,我定会护你周全。”   “……”   秦淮看着师广陵认真的表情,突然松出口气——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谢谢。” 第18章 你可以叫我“业明”   杨业明好像被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经过师广陵约会中枪人事件后,他竟然没有知难而退,对秦淮避而远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这天早晨,秦淮一进公司大门就察觉到异样,总觉得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很诡异,直到走到自己办公室,她才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秦淮办公室门口放着整整三大束倒插的生zhi器……不是,玫瑰,不用数也知道就是传说中的九十九朵。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非常高规格的追求仪式了。   秦淮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不会又是林栀子搞的鬼吧?不过秦淮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想,林栀子如果要恶作剧,还不会花这么大手笔,更何况林栀子那种虚荣的女人,怎么会把任何出风头的机会主动送到别人头上。   如果说她花钱买了九十九朵玫瑰送给自己借机在他们面前炫耀,秦淮反而更相信。   可是,不是林栀子搞鬼又会是谁?   秦淮正感到疑惑时,小李正好拿着几份文件从秦淮办公室门口经过,秦淮便叫住她:“小李,你先过来一下。”   “秦总监?”   小李是个很直爽的妹子,脸上藏不住事,秦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过没等秦淮问问题,小李就急忙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卡纸,递给秦淮。   “总监,我早晨来的时候看到这张贺卡,就、就藏起来了。总监放心,我来的时候公司里没有人,而且我也没看到卡片里面内容的……”   秦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把卡纸接过来打开,她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之后立刻将卡纸又合上了——看来这并不是一次匿名的送花,送花的人还留下了信息,尽管卡纸上没署名,秦淮还是能认出对方是谁。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小李居然变得机灵了?   秦淮对她笑了笑:“谢谢你小李,对了,这些花你先帮我拿到一边去吧,放在这里挡着门口,别人没办法走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后,秦淮背靠着门将那张卡纸打开——刚刚在秘书面前她努力保持镇定,但是刚刚瞥了一眼已经看清里面写的东西,秦淮还是不小心心跳加速了一瞬间。   杨业明……情话也太过硬了。   因为他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原因吧,一定是。   但是秦淮也不是小女孩了,还没到几句情话就能让她心动的程度,她会在意杨业明,多半也是因为师广陵那句话。   “红鸾星……还挺准的嘛。”   但是秦淮终究还是不习惯主动,她甚至没学会怎么用积极的态度面对男人的追求——毕竟由于某些不可抗因素,过去的几年里尽管也被追求过,追求者却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单身太多年,突然想接受某个人,允许他进入自己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座位上呆坐半天,秦淮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像陷入恋情的小女生一样沉浸在这种低端的纠结里,真是太丢人了!对现在的她来说,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笃、笃、笃。”   秦淮刚翻开手上的资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请进。”   “打扰到你工作了吗?秦总监。”   看清来人,秦淮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太多出现幻觉了,现在可是工作时间,杨业明早晨把一堆植物生zhi器插在她办公室门口已经很过分了,作为领导肯定不能在上班时间假公济私地追、追女人吧……   秦淮想到这里有些尴尬,她觉得虽然这种想法很怪异的——毕竟那个被追求的女人是自己——但是她还是希望能从公平公正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谈恋爱这种事嘛,什么时候不能谈,没必要挤占宝贵的工作时间。   杨业明见秦淮无端发起呆来,忍不住笑道:“秦总监?秦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   居然不是幻觉啊。   秦淮回过神,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杨总啊,快请进。对了,请随便坐吧,您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他真的是假公济私地想跟自己谈恋爱的话,那她可能会给他减分的!努力工作去啊,臭男人。   杨业明进到办公室之后,微笑着坐下:“今天我接到分公司的一份报告,盛达公司举办拍卖会,拍出品中有几件高端珠宝,向我们公司请求鉴定师支援。但是分公司的鉴定师人手不够,所以想把这个项目移交给总公司来做。你手上的鉴定师能调出人么?”   秦淮一听杨业明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不禁有些脸热,原来人家并没有那方面的意图,是她自己把人往坏处想了。   “上周刚派出去几个人,去非洲采购那批钻石,现在能用的没几个。我看一下。”   秦淮把人事那边给的表调出来查看了一下,微微摇摇头:“只剩两名管培生和三名实习生,都没什么经验。杨总,要接手的是什么拍卖会?高端拍卖会的话……我不认为他们可以胜任。”   杨业明为难地摸着下巴:“我们的鉴定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最早也要下个月中旬,如果急用人的话,还是向其他子公司调用人手比较好。”   杨业明遗憾地摇摇头:“我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总公司都调不出人的话,其他分公司也很难……人才都在我们这里。”   他沉吟片刻,笑着说:“不然,秦总监亲自出马?”   “啊?”   “据我所知,秦总监在成为总监之前,也是一名很厉害的珠宝鉴定师,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去一趟吧。”   秦淮早期确实是从珠宝鉴定师做起的,而且她还属于非常厉害的那拨,只不过自从当了总监,管理更多的是一些决策性问题,即便是大规模采购,也只有高端珠宝的鉴定才会用得到她出马。   难不成……这次的拍卖会很重要?   她略微思考一下,回复杨业明:“我手上的事很多,不知道能不能腾出时间。拍卖会将在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月初二……也就是一周之后。”   秦淮把行程表翻出来看了看,叹息道:“那天正好要去意大利出差呢。”   杨业明瞬间露出笑容:“去确认订单?”   “杨总怎么知道……”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确认订单这种小事就交给别人吧,秦总监的才能还是在珠宝鉴定上面,不是吗?”   “……”是个屁啊,那位客户她谈了很久才谈下来的,确认过程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吧,但是真出差错了咋办,她费那么大劲,天天加班,临门一脚没踢准……她年终奖还拿不拿了?   杨业明不知道秦淮在想什么,他站起身走到秦淮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要这么紧张,这样吧,去意大利的事我找个人代你去,你去拍卖会,而且拍卖会的地点就在我们邻城,不远,如果你实在不放心订单,可以在拍卖会结束后再过去。”   秦淮忍不住皱起眉头:“既然杨总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只不过,意大利那笔单子我之前努力了很久才谈妥的,希望您能指派工作能力强一点的员工。”   杨业明笑着说:“当然,这不仅关乎秦总监的切身利益,也关乎公司的切身利益,我当然会慎重。”   秦淮微微点一下头:“好的。”   杨业明站起身,作要离开状:“过一会儿我会让小李把行程资料发给你,还有要鉴定的珠宝资料,你可以提前翻阅一下。”   “好的。”   秦淮一边应着一边也站起身,要送杨业明出门,对方却在迈出办公室门口一步之后,突然转过身,用握住了门框,用两条手臂将秦淮挡在门内。   “……杨总?还有什么事?”   杨业明勾起唇角:“我以为秦小姐知道我想说什么事。”   秦淮疑惑地瞪大眼睛:“哈……?”   “昨天晚上那个男人,不是你的朋友吧。”   一下子从工作思维转变到私人思维,秦淮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道:“什么?”   杨业明挑起眉头:“他是你男朋友吧。”   “……”他说的莫不是师广陵?   这是第几次被别人把他们两个认作一对了,他跟那位道长之间的气氛有那么暧昧么?胡说的吧。   秦淮好笑地解释道:“杨总,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男朋友。”   “我所掌握的信息也是这样……明明还没有哪个幸运儿摘到秦小姐这位高岭之花。”   “……”什么鬼啊,她一点都不高冷!   “但是那个男人,即使不是你的男朋友,也是追求者吧。昨天晚上的情形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杨业明说完,深情款款地看着秦淮:“既然如此的话,就给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把,秦小姐,优秀的女性总是有很多爱慕者,我是允许这种情况的,有更多人喜欢你,也正证明我眼光的独到。”   秦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师广陵是她的追求者?这位杨总哪儿都好,就是眼神有点不好使啊,人家可是道士哎。   她许久没回应,杨业明以为秦淮在犹豫,他又深情地朝她笑起来:“秦小姐,希望你能更坦诚地接受我的追求。你不喜欢玫瑰么?”   杨业明的视线越过秦淮肩膀,看向她的桌子:“难道喜欢百合花?”   “……不,我挺喜欢的。”那瓶百合花是林栀子送过来的,其实她想扔掉来着,没来得及而已。   但是不管什么花,总归来说都是植物的生zhi器,她越做久了珠宝鉴定这行越觉得……送什么都不如送钻石来得实在。   但是也正因为接触得机会比较多,看上的珠宝秦淮自己就直接拿下了,也轮不到谁来送她。   “那就摆在你的办公室里吧,鲜花就是要陪在美人身边。”   “……”   哦,说起来好像确实是,她让小李把杨业明送的花清理出去了。被当事人抓包了啊……尴尬。   秦淮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拂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低声道:“我会的,谢谢杨总。”   杨业明笑得很开心:“不要叫我杨总了,我希望你私下里可以叫我业明。”   秦淮艰难地吞一口唾沫——啥?!   但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好像是认真的。   秦淮盯着他,哆嗦着嘴唇纠结好久,终于说道:“杨总……”   “我要开始工作了,其他事下班再说吧。”   秦淮用力关上门,终于把杨业明给关在外面了,她抱住自己在大臂上用力搓搓——令人汗毛倒立的操作,外国人那套,真是吃不消。 第19章 道长喊你双修   结束一天的忙碌之后,秦淮回到家,发现师广陵又闭着眼睛在沙发上坐着了,见多了这种场面,秦淮渐渐赶到习以为常,以前觉得怪异,现在只感到好奇。   他这样打坐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秦淮也是受武侠剧影响深刻的一代,任何一部武侠剧中都告诉她,打坐的时候不能分心,被人打扰的话就会灵力乱窜,走火入魔,所以秦淮将高跟鞋换下之后,就蹑手蹑脚地往卧室去。   “去哪里?”   秦淮刚移动到卧室门口,师广陵却突然开口叫住她。   “我以为你在……呃……练功。”   她很费劲地才想出这个词,说完自己却差点笑场:“怕打扰到你。”   师广陵无奈地看她一眼:“过来坐吧。”   秦淮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师广陵对面的沙发上:“你有事跟我说?”   师广陵点点头,然后从乾坤袖中摸出之前那串核桃手链:“我仔细探查了它的灵力分布,发现之前察觉到的灵力布阵,确实是此物造成的,你可还记得当初如何得到此物?”   秦淮从他手里接过手串,努力回忆起来:“不怎么记得……这种小核桃的造型其实很普遍,也许是在哪里旅游的时候买的吧,好像很早之前就戴着了。不过后来觉得有些幼稚,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没再戴它,一直挂着当装饰。”   师广陵皱起眉头,表情似乎在说——那有点难办。   秦淮顺手把那串手链套进自己手腕子里,轻轻晃了晃:“道长,你会不会弄错了,这种手链很普通啊……你要找的匀钟木到底是什么材质,难道会被拿来做成这种小手串散卖?”   有点悲惨……怎么说也是神器。而且如果真是那样,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就算找到当年做手链的人,那些手链也很可能已经被卖光,更何况买回去的买家也不一定好好拿着它,说不定戴几天就扔了,难道要满世界翻垃圾堆去?   师广陵全程一直盯着秦淮,直到她把那串核桃手链戴上之后,他才微微挑起眉头,然后朝秦淮伸出手。   有过一次这种经验,秦淮也习惯了,很自觉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师广陵用“看手相”的姿势握着秦淮的手,后者有些紧张,忍不住问:“怎么?”   ……她不会觉得师广陵是突然兴起要给他算上一卦,倒担心自己是不是时日无多,师广陵才这么严肃。   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令秦淮非常惊讶,确切说……应该是惊掉眼珠子,他皱着眉头,将手掌心贴住秦淮的手心,然后慢慢把她的手握紧,秦淮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不合理!这……这太不符合道长清心寡欲的人设了。   ……或许他真的没有把她当女人了呢?   在惊讶的同时,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着,因为之前确实她让师广陵不要把她当女人看待,他会不会当真了?   师广陵不知道秦淮在想什么,抓着她的手微微握紧,秦淮看着他闭上眼,好像在感受什么一般。   她有些脸红。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在享受跟她的握手,但是就是莫名其妙脸红了,这不该是她正常的脸皮厚度,这、这区区握手而已,连牵手都算不算,有什么好害羞的。莫不是跟古人在一起待时间长了,她的思想也被封建同化?   师广陵握着秦淮的手许久,终于松开,他沉声道:“这东西确实是你的。”   秦淮挑了挑眉头:“什么意思?”   “常年跟随主人的物件会与主人之间产生关联,如果这物件具有灵力,那关联会更加强烈,适才你戴上它,我感到灵力波动仿佛比之前更强了。”   秦淮下意识摸上自己的手腕,然后受惊吓似的缩回手,她想把那串核桃手串取下来——原来她家里成精的不是壁炉,而是这串核桃。那还是扔得远远的吧,跟未知的有生命力的“死物”亲密接触,秦淮会觉得可怕。   师广陵将秦淮的手拉过来,轻轻握住,但是在握住的瞬间师广陵又条件反松开手,惊讶地看着秦淮。后者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把手收回来,却又被一把抓紧:“别动。”   师广陵微微用了点力抓住她,同时也专注地看着秦淮的眼睛……他的视线太过专注,让秦淮没办法直视。   “道……道长……”   师广陵的掌心升腾起火焰,金色的火焰慢慢包裹住秦淮的手:“你害怕灵力?它又不是妖,你怕什么。”   秦淮小声说道:“没什么……对不了解的东西,就会怕咯……”   或许师广陵认同了秦淮的说法,面对不熟悉的事物确实会多加警惕。但是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别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师广陵就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被压制了,随着时间变长,师广陵的法力也越发被压制,甚至于跌落境界……但是他刚刚握住秦淮的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异样。   师广陵感觉到一股细细的灵力从手镯导入自己身体里,虽然不是很强,但是确实感觉得到,而且不容忽视。   他的灵力凝结平时会表现出金色,灵力越弱,灵力凝结越浅,现在能再次恢复成金色,跟秦淮戴着的核桃手串分不开关系。   “这串手链里有奇怪的灵力……”   刚才他试着把神识探进去,竟然发现了以前没发现过的广袤灵力空间。师广陵试着想再进一步,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到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能探查到的到底是不是手链中蕴含的灵力。   但是师广陵放出神识的这段时间里,在秦淮看来他就是在发呆,她还觉得自己手腕上传来酥su麻麻的痛感,或许也不是同感,只是…!感觉很奇怪。   她只见师广陵抓着自己的手半天没反应,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额头却渗出细密汗水,便不由有些担心——师广陵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道长?道长?”   秦淮试探着叫了两声,师广陵毫无反应,她便凑近他小声叫道:“师广陵?”   师广陵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金光乍现,秦淮恰好离得他近,便被看个正着。   “……”不要突然抬起头来吓人好不好!   “……”   秦淮看清师广陵的表情,差点发飙,那一脸“你为什么靠我这么近”的埋怨表情,真让人火大!   秦淮恼羞成怒,她用力抽自己的手,还把脸瞥到一旁:“干嘛拉着我的手,还不松开。”   师广陵这才将她放开,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这手链真不记得在哪里得来了?”   说到正事,秦淮也忘记之前的别扭,她认真说道:“真不记得了,你这么在意这串手链,看来它真的有问题了,这难道就是你要找的匀钟木?”   师广陵摇头:“那倒不是,但是它身上有接近于东皇钟的灵力波动,而且……”   秦淮紧跟着问:“而且?”   师广陵看她一眼,却不再说下去——手链会流出灵力的事实在蹊跷,不管是灵木还是灵器,没听说过可以在接触的瞬间就有灵力涌出,如果是这样,那这物也不会还涵藏着这样的灵力,早就被人吸干了。   “而且,我刚刚发现它蕴藏的灵力比我想象中要充沛。”   师广陵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抬起头看着秦淮说道:“秦淮,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法力被天道法则压制,灵力长时间损而不补,导致境界跌落,若再这样继续下去,或许到找到匀钟木那一日,我已经没有破开虚空的力量。”   秦淮惊讶地看着他:“境界跌落……你的意思是,你的力量被削弱了吗?”但是明明之前还很很牛逼地拧断了一个猥琐男的手骨来着……   “可以这样理解。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天道法则不允许超出它掌控范围内的力量存在,所以会变成现在的处境,在我料想之内。”   以秦淮那点从小说里得到的对修仙的了解,境界跌落应该是在修真人士来看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师广陵说起来却一脸平静,仿佛掉的境界都不是他自己辛苦修来的。   “那你要我帮的忙,跟这个有关?”   也许秦淮担忧的表情过于明显,师广陵没绕弯子,他点点头:“我刚刚发现,这条手串可以为修士补足灵力,但是只有你戴着它的时候才有这种效果,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尚且弄不清楚。”   秦淮下意识摸了摸戴在手上的那串木雕小核桃,却见师广陵紧紧皱着眉头,好像在下很大的决心。   ……为什么表情这么为难,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绝症没救了。   过了许久,终于,他说道:“所以……我需要你,每日陪我一同修炼,补足灵力。”   “噗——!!”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双、双修?! 第20章 不要沉迷玄幻小说   如果师广陵知道秦淮在想什么,他大概会想对她的脑子使用除尘咒,他虽然看出秦淮神色不平常,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而且在说出自己的要求之后,仿佛便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了。   秦淮见师广陵朝她看过来,下意识退后一步,紧张地摇头:“不、不行!”   她还没准备好为为伟大的修仙事业现身啊啊啊啊……   师广陵微微侧了一下脸:“为何不行?”   他问完又解释说:“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而且,也不会伤害到你。”   伤……伤害?!!!等一下!听起来好像跟她猜测的内容没有什么差别啊,师广陵还他妈的想伤害……   秦淮反应很快地“嗖”一下跑到墙边,背靠着墙壁,她已经有点惊恐了,听师广陵的意思,如果答应了他,那她今天可不是光献“身”就能过去的,很可能连命都要献出去啊!   秦淮脑子里不停飘过各种类型的双修文、炉鼎文、双修加炉鼎文……越想越惊恐,这是干什么啊,她又不是修真者,难道他们道士双修只要是女人就够了吗?   师广陵见秦淮一脸紧张抗拒,不由站在原处,他有些疑惑,因为真的不明白秦淮在怕什么。不,或许她不是怕,只是单纯不想帮忙?相处这段时间里,师广陵其实感觉出来了,秦淮是那种会刻意保持跟别人关系的人,是不想让他在她生活里渗透太多了吗?   师广陵猜测的同时,秦淮也更加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摸了两下手……就突然决定是她了呢?她可是个普通的凡人啊,更何况失身事小丢命事大,她还不想被吸成人干呢,啜泣。   秦淮想了半天,磕磕绊绊地说道:“那个……道长,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我rou体凡胎,也不懂你们神仙修炼的规矩,万一过程中,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你岂不是被我、被我坏事了……我赔不起啊。”   师广陵盯着秦淮半晌,仍旧没琢磨出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如果是单纯不想帮忙,也没必要这样抵触。不过师广陵不屑于强迫一个女子,他便没再解释。   “无妨,你不愿意就算了。”   “……十分抱歉。”正常人哪有会同意的?   师广陵朝她抬抬下巴:“那把那串手链暂时交给我保管吧,你拿着带有灵力的东西,又会将妖引出来。”   “……哦哦,好的。”   秦淮将手串脱下来递给他:“你还是打算从它开始调查匀钟木的下落么?”   “也只能如此,在其他线索不明的情况下,只有它……不过近期我要用它做别的用处,借来一用。”   秦淮随口问道:“什么事?”   “修炼用。”   师广陵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件事自己刚刚不是才跟她说过吗?   秦淮听到这个答案感到非常惊讶,条件反射地问:“双修用核桃干嘛?”   ……   ……   当道具?!作为道士来说花样会不会有点多?   师广陵被她嘴里那个词震惊,半天没出一句说话,秦淮却像窥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急忙挡住自己的视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师广陵黑着脸问:“这就是你拒绝的理由?”   “……”不想双修有什么错吗为什么要这样凶她。   师广陵冷笑一声:“逍遥宗是名门正派。”   “……这个,我也没说你们是歪门邪道。”   “你口中那个词还不算邪道?”   师广陵甚至不屑于将“双修”这个词说出口。   秦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师广陵,而且……原来在他们看来,双修是邪门歪道么?但是她看的小说里面也没有多邪,更有甚者,把它当成一种很正常的修炼方式。   是她看的小说太邪门了吧……   但是师广陵不是说他们修道的人讲究阴阳调和么,双修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更何况,你也未够资格。”   秦淮含在嘴边的疑惑没问出口,就听师广陵又这样来了一句,配合对方轻蔑的、对她上下审视的神色,秦淮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   嘤!虽然她知道这位神仙是在嫌弃她没有灵力啦!但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别的意思,比如,师广陵只是在单纯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嫌弃……   可恶!   但是因为是她先误会了师广陵,看他那模样反而像受到极大羞辱似的,或许在他们的文化中,这种字眼对于所谓“名门正派”来说确实不堪入耳?   ……就当他们互相羞辱了对方,扯平了吧。   秦淮纠结半天,却见师广陵转身要走,她急忙叫住他:“那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师广陵没理她,秦淮便追上去:“喂……别生气嘛,我给你道歉还不行?这只是个误会。”   “……”   “说啊……到底要我怎么做?”   “……”   “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心眼好不好……我都说我错啦!”   什么鬼玄幻小说,她以后再也不看玄幻小说了! 第21章 师广陵的完全形态   师广陵看起来不像小心眼的男人,却没想到这么难哄,更要命的是,秦淮跟他没认识多久,也不知道做什么可以让他高兴一点——想讨好无欲无求的修行之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秦淮只能跟在他身后又撒泼加撒娇,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缠得不耐烦,师广陵终于勉强地对秦淮解释了关于“双修”的内容,而秦淮也完全明白了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对这个词在理解上有这么大的差异。   原来在师广陵的世界里,最开始的时候双修也没有被魔化到现在这种程度,且最早的道家典籍中里面就有“阴阳协调”之说,所以双修之事并不罕见。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修真界灵力变得稀薄,灵脉枯竭,靠单纯的冥想修行来提升自身修为也越发艰难,于是某些对自身私欲控制力弱的修士便选择了捷径,用其他修士积年累积下来的修为来提升自己。   “双修一事的弊端最先爆发在一对恩爱的道侣身上。修真界中,女性修士一向少于男修,那位女修的天赋更是不可多得,他们也算一对很有名的神仙眷侣,我见过几次,那位女修的修为甚至比男修还高一筹。不过……有一天那位男修身边的道侣突然换了,而且男修功力大涨。”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讲述这些事情,显然没什么情绪波动,秦淮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缩缩肩膀,忍不住说道:“说不定是突然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机遇……你们不是经常有这种人吗?而且说不定是跟他以前的道侣突然感情不和……”   师广陵盯着秦淮,直到她不再继续说那些猜测之后,他才继续道:“对修士来说,大机缘可遇不可求,而且据我所知,按照当时的天地蕴力,天下已经不再存在能够使金丹修士一夜之间突破元婴的天材地宝。”   秦淮咬住嘴唇看着师广陵,后者说道:“但是以双修之法抢夺道侣的修为,说不定可以办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跟吃人有什么两样?   师广陵仿佛看透秦淮的想法,将视线微微移开:“你知修仙者为何修仙?”   秦淮下意识回答:“追求人类的极限?”   师广陵点点头:“更简单地说,便是求长生。”   秦淮懂他说的什么,不管法术有多厉害,最终人们向往修仙还是因为可以长生。即使潇洒如李白,也会说出“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种话,越是对死亡感到畏惧,越是向往……这世上不可能有真的不怕死的人。   “其实最初,也许也有过为求真悟道而修行的修士,但是当面前放着一条可以飞升成仙,长生不老的捷径时,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走上去。”   秦淮妥协似的叹口气,倚住背后的沙发,师广陵顿了顿,将话题转回正题:“我不知那对道侣是否是第一例悲剧,但是从那之后,各大门派连续不断有类似惨剧发生,双修一事,彻底被划归邪门歪道的范畴,任何一个名门正派都不允许再行双修之事。”   秦淮听到这里,理解地点点头:“听上去确实挺邪门的,会被禁完全正常啊……对了,可以问一下么,被抢夺修为的修士会怎么样?”   “枯竭而死。”   “……”   秦淮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广陵在听到她提双修这件事会这样生气。相处这段时间里,秦淮完全能感觉到,师广陵是一个正人君子,一开始还以为他抗拒的是“性”这一部分,原来并不是。   秦淮想到这里轻轻叹口气,抱住自己的膝盖嘟囔道:“对不起哦……我真不知道原来双修还有这么多弊端。不过,总有情侣会只双修,但是不对对方做过分的事吧……我还是相信世上有爱情的。”   师广陵对此没有做出评价,也行因为“爱情”这个词,对于道士来说就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吧。   秦淮等了半天,见师广陵不再说话,便也不再纠结那个问题,她朝他抬抬下巴:“那你要我怎么帮你修炼,我要提前说明,我白天要上班,可能……只有晚上才能帮忙。”   师广陵盯着秦淮,仿佛在确认她的真心,许久之后终于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今、今天就开始吗?”   还以为至少准备一下……   “首先,是选择一个密闭的房间,不会被人打扰到的那种。”   “……”   虽然知道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但是听起来还是非常□□呢!   最后他们修炼的地方选在秦淮的卧室里,因为她的卧室最靠近房间深处,又舒服又不容易被打扰到。但是师广陵觉得秦淮床太软,不适合用来修炼,便将她的床铺被褥都卷走了,只留下床垫,他自己先坐上去,再指挥秦淮坐到自己对面,轻轻一挥手,一道金色的光罩打下来将他们两个都罩住了。   秦淮看看自己周围,犹豫着说道:“不然把这个撤了吧,你不是灵力不太充足么?不要随便用法力了,别练到最后力有不逮,再走火入魔什么的……我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更何况已经这个时候……”   “无碍。”   师广陵直接打断秦淮的话,他总觉得被她说自己“力有不逮”有些别扭,或许是被一个凡人看轻让他有些伤自尊。   秦淮依旧有点迟疑:“可是……”   “禁言!”   师广陵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突然对秦淮伸出手,那串小核桃手串从他袖子里“嗖”地一下飞了出来,秦淮尚未来得及反应,师广陵平伸的五指猛地曲成爪状,秦淮只觉自己左手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起,不得不向前伸直,核桃手链在他们两人掌间飘起来,缓慢转动着。秦淮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原本以为师广陵至少会口头对她进行一些指导,即使做动作也先打声招呼,没想到对方完全把她当成提线木偶而已。   秦淮有点紧张,她忍不住问道:“我需要做点什么……”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他前伸的指尖滴出一滴水滴般的金光,然后在空气中化开,像墨汁滴进笔洗,将整个空间的空气都染上一层浅金色。秦淮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师广陵。   后者指尖还在不停地涌出金色,罩子中空气的金色也在渐次加深。   他命令道:“闭上眼睛。”   秦淮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师广陵说的,将眼睛闭上。不过想也知道,就算对方指导自己,她也有可能听不懂,还不如这样乖乖照做。   下一秒他就从师广陵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什么都不要想,放轻松。”   秦淮闭着眼睛,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唇,下一秒又听师广陵说:“信我。”   最后这句声音很温柔,却仿佛近在耳边,秦淮被惊了一下,差点睁开眼睛,不过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从床上升起来,坐到半空中——这是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感受到的,坐在床上和坐在半空中的感觉完全不同,感觉到屁股底下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却偏偏没有失重感。   这种感觉好奇妙。   她感觉到自己右手上贴上了另外一只手,像隔着一层不会有任何阻隔作用的玻璃一样,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秦淮愣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一动,极具侵略性地从她指缝间挤进来,然后用力将秦淮的手握紧,这种十指交握、紧紧纠缠的姿势令秦淮很不习惯,她下意识就想挣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没办法动了,师广陵的五指紧紧抓着她,秦淮不但挣脱不开,连动都动不了半分,她的时间像静止了一般。   最初秦淮有些慌乱,她的周围很安静,也很黑,她竟然感到一点孤独,仿佛这里只有她自己一般。   “什么都不要想。”   但是师广陵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她深呼吸几次,按照他的话试着将自己思想放空,什么都不去想,这样竟渐渐感觉不到害怕和孤单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淮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眼前已经不再是黑暗单纯的,身体好像代替了她的眼睛,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师广陵金色的灵力浓郁得像要滴出的鎏金一般,从一片黑暗中渗透进来,慢慢将她眼前的黑暗填满。   秦淮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是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将眼睛睁开,发现自己的手真的正与师广陵十指纠缠地握在一起,对面那个人的脸也离得自己很近,她的胳膊已经不是伸直的状态,而是曲在身前,小臂也紧紧压着自己的胸口。他们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掌心之间不但有代表师广陵的金色灵力,还有一股奇怪的银色,而那串核桃手串已经不见了。   “……”   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师广陵的状态跟平时不一样,他原本漆黑的长发竟变成了银色,此时正披散在身后四下张开,分明没有风,银色的发丝却如同被灌注了生命力,在他身后舞动。秦淮突然想起第一次他们见面时曾不经意瞥见他发梢的一片银光,现在看来那竟然不是错觉。   更诡异的是,他头上……那个花纹,那是什么东西?! 第22章 这个样子挺好看的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这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模样?   面前的师广陵紧闭双眼,从他额心正中到双眉之间,以至于向上到额头中部,蔓延开一团复杂的红色花纹,弯弯曲曲,零零散散,组合起来像一朵盛开的火焰。秦淮只觉得这花纹眼熟,却看不懂它到底是什么。   秦淮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师广陵脸上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头发颜色发生了变化,她觉得师广陵的气场跟平时也不一样,好像变得更加冷漠了一些,还有他额头上的那团花纹,明明是温暖热烈的红色,却给人冰冷的感觉。   这么近的距离,师广陵还跟秦淮面对面坐着,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寻常的视线,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浅金色的眸光不再如水般清澈,反而变得锐利,落在人脸上刀子一样,仿佛要给人连皮带肉地削下来。   那种强烈的视觉性通感令秦淮浑身都隐约地疼了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单纯因为神仙与凡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而造成的,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真的有种害怕到想逃跑的冲动。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他的表情过于冷漠,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好可怕!   “道、道长……”   秦淮叫了他一声,师广陵没什么反应,她就想把手给收回来,那只手却被紧紧抓着,她根本没有收回的余地。   秦淮第一反应就是伸出另一只手去推他,师广陵原本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立刻抬起来抓住了秦淮,然后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秦淮几乎被他拽进怀里。   两只手都受到桎梏,让秦淮越发产生一种不安全感,她紧张地看着师广陵,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我这样,很可怕吗?”   师广陵在秦淮彻底炸毛之前终于开口了,问出的问题却令秦淮感到出乎意料。   秦淮微微一愣,师广陵却好像并没有期待她的答案,自顾自低声说下去:“这个样子确实跟普通人不一样。”   秦淮看着他的脸,她想告诉他这个样子挺好看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师广陵冷漠的时候确实吓人,她说不出话。   师广陵将手指从秦淮指缝间插jin去,然后微微垂下眼睛,挡住眼底锋锐的金光:“修炼期间,不能松开。”   师广陵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但是秦淮却莫名从这个动作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希望自己能坚持到最后吧。   她终究还是没松开师广陵的手,他们紧贴的手掌之间有清澈的银色灵力不断涌现出来,秦淮无法判断那些灵力的走向,只能看到它们确实存在。   “其实……”   秦淮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头,反握住师广陵,后者抬起头来看向她,秦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轻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又没说害怕你这样……反而还……挺好看的。”   秦淮说完之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一只手微微一紧,随即又变得似有似无。秦淮疑惑地看着师广陵,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在想——莫非有人说他这个样子不好看来着?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思考这些了,秦淮突然觉得自己下腹的位置被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整个小腹绞痛起来。她忍不住弯下腰,闷哼一声。   ——难、难道大姨妈要来?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师广陵,刚想说“我要去个厕所”,却发现后者正拿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秦淮也终于醒悟过来,对方是个男性。   ……但是要来姨妈了怎么办。   腹痛越发强烈,秦淮的脸色也终于变得苍白难看,汗珠从她额头上渗出,然后顺着脸颊滑下来。   “道长……嘶……”   “哪里不舒服?”   秦淮疼得浑身冒冷汗,也顾不上他是不是男性了:“肚、肚子……”   师广陵犹豫一下,说道:“得罪。”   他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抓住秦淮使力一拉,令她在半空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师广陵撞到他怀里,师广陵的胳膊圈在秦淮腰上,将她半抱在怀里。   秦淮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师广陵一只手贴在了自己小腹上,紧接着,一股细微的热流从他掌心渡了过来。   ……   咦?什么情况?师广陵也是在帮她暖姨妈吗……囧,他怎么这么熟练?   但是师广陵的行为确实起到了作用,秦淮感到小腹上的疼痛渐渐疏散了一些,只剩下一种隐约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个姿势太尴尬了,秦淮背靠在师广陵胸前,后者用胳膊虚虚地圈着她,一只手还贴在她小腹上……怎么看都觉得亲密得有些暧昧。   ……或许人家修真者本来就这样吧,修炼的时候不拘小节,这、这根本是正常的?   秦淮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被身后隐约属于人类的热度闹得不能安宁,她下意识向前靠,想躲开师广陵,要么就扭来扭去一点也不老实。   “别动。”   师广陵隐含警告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随后秦淮便觉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被师广陵捞进怀里。   “……”   师广陵根本没有照顾秦淮的想法,压着她小腹的手向下移了两寸,那种温暖的感觉也没断掉,一直在向她身体里输送。   ……好了,她现在不用纠结会不会不小心碰到身后的人了,她整个人都贴在人家身上。   师广陵的声音再次响起:“丹田是灵力的储存之处,你虽然还未修炼,灵力通过身体时却会优先选择这处天然通道。我现在为你反哺灵力,可以减轻疼痛。”   他说到这顿了顿,声音变得又低又轻:“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我。”   秦淮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衣角,只点点头。她不太敢回头,师广陵低声讲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秦淮有些招架不住。   但……但是人家应该没别的意思吧,因为不得已才这样,他一开始也说过“得罪”……什么的。   温暖的热流从“丹田”这个地方向四肢百骸延伸,秦淮微微眯起眼睛,感觉有些惊奇——明明是夏天,温暖这种感觉也可以令人这么舒服?   之后的时间里师广陵没再说话,秦淮也安静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半梦半醒,明明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动态,精神上却像在睡觉。也不知道师广陵怎么样了,秦淮理解的是他在通过自己利用那串小核桃补充身体灵力,但是那样一小串手链,怎么能蕴含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的灵力?唔,不过她对灵力是不太懂的啦,或许里面的灵力密度够大?体积就无所谓了……   就在秦淮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客厅里电话铃声响了,最开始的时候,秦淮还懵了一下,根本没反应过来电话铃声这东西是拿来干嘛的,她那种状态就好像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修炼……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秦淮差点跳起来——电话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啊!不会是Boss找上门了吧?!   好在师广陵这边也结束了,秦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像一片纸一样轻飘飘地落下来,她睁不开眼睛,但是能感觉到自己落在师广陵怀里。   ……咦?怎么还睁不开眼?   师广陵完全踩到地面之后,把抱在怀里的人放到床上,他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眼底隐藏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与此同时,秦淮终于从那种半梦的状态挣脱出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恰巧对上师广陵的视线,一时有些语塞。   “啊!!电话!!”   但是下一秒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脱鞋慌慌张张跑出卧室——正常人是不会打她家里的电话的,如果打了……那说明打电话的人很可能会是她不想见的人。   秦淮冲出房间的时候电话铃声还在想,她一把把话筒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喂?”   “秦总监,这么晚才接电话?”   听到电话对面人的声音,秦淮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她妈也不是她家任何亲戚。   “我刚刚不在客厅,没听到。张总监,有什么事么?”   张总监是人事部门的总监,所有的总监里面她跟这位关系还不错,但是她有把自己家电话号码告诉他吗?   秦淮不太记得了,又不好直接问,好在对方很快就告诉他事情的始末,让秦淮不用再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杨总今早告诉我你会去出差,不过他打手机没找到你,让我传达一下。对了,我是从李秘书那里要到你家里电话的。”   “……哦,这样。杨总什么指示?”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小李确实有她的电话来着。   “他说这几天你可以不用来公司了,准备准备出差的内容,尤其玉器翡翠方面的资料,可以多查一些。”   秦淮忍不住挠挠头顶:“这样啊……没想到杨总对那个拍卖会还挺重视的?”   张总监笑着说:“领导的心思我也不清楚,总之这话我是带到了,秦总监肯定自由打算。”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喜欢和稀泥。   说起来人事部的张总监也算难得的好男人了,虽然长得不是非常帅,但是至少不油腻,如果不是他早有家室,倒是个可选择对象。   “……”   这样想完,秦淮差点撞墙自杀,她这都是什么思维,被她妈给同化了吗?见到个男人就考虑对方是不是适合结婚,她可不是个饥渴的人啊!   挂掉电话之后,秦淮一转身,就见师广陵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他盯着自己时候表情非常古怪,该说专注还是别的……以至于让秦淮误以为那是求知若渴的眼神。   她指着手边的座机说道:“这是电话,跟手机差不多。”   师广陵移开视线,显然并不是对电话感兴趣,秦淮这时也想起之前他们两人在一起修炼的场景,觉得别扭起来……但是不行!这种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表现出别扭,场面肯定会变得非常尴尬,事情就不好办了!她是个有情商的成年人,不能让两人陷入那种绝境。   秦淮纠结了半天,突然指着师广陵的额头说:“那个花纹颜色好像变浅了。”   “……”   苍天啊!!!在说什么啊她!!不、不是说花纹的时候吧!!!师广陵之前对自己的样子还表现得很介意呢!!现在评价他外表会不会被当成挑衅?!   “无碍,灵力稳定后就会消失。”   ……居然接茬了。   秦淮不自在地笑笑,然后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窗外的太阳升得很高了,她竟然一夜都没睡?虽然并不觉得困……   “说起来,你的头发也会自己变回原来的颜色吗?”   师广陵终于收起那副古怪的表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不会,不过平日里我会用法力维持正常黑色。”   “你是说我平时看到它是黑色,全部都是假的?”   师广陵对此未置可否,不过秦淮也差不多明白了,他本身就长得跟别人不一样。   但是说真的,师广陵如果用原本的容貌在大街上走,绝对比现在显眼一百倍,还是不要那么招摇比较好。   “那我先去出门了,嗯……再见。”   ——暂时不见到对方,也算一种避免尴尬的好办法。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目送她出门,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移开视线,因为师广陵能感觉得到,秦淮站在门后面并没离开。   果然,没过多久,门边慢慢探出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他。   ……太孩子气了。   师广陵有些无奈:“还有什么事?”   那双眼睛眨巴两下:“你之前不是说灵力不足么……”   师广陵点点头。   “那,还是不要在头发颜色这种地方浪费法力比较好,在家里你可以就……保持这个样子吧,挺好看的。”   师广陵愣了一下,尚未做出任何反应,门边那双眼睛就收了回去,伴随着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跑远。   她这次是真离开了。 第23章 孝义难两全   秦淮慌慌张张地从家里跑出来,之后才记起早晨接了一通电话,自己今天不用上班,刚刚完全是因为太尴尬,条件反射跑出来的。   ……唉。   不过好在钱包电话都带在身上,先随便找个咖啡厅坐一会儿吧。   秦淮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她心里明白师广陵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最终也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生活。要打比方,他们各自的生命轨迹原本是两条平行线,因为意外有了交点,但是各自仍然保持着直线的状态,笔直地走下去,从此越走越远……   但是她最近对师广陵的关注会不会太多了点?还是因为他跟自己在生活中重叠得太多了呢?   秦淮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手机拿出来胡乱翻。未接来电有十几个,一半是杨业明打来的,另外一半是小李和张总监。小李和张总监的还好,可以不用回,杨业明的……晚点回吧,毕竟是自己领导,但是当她翻到“未接来电”列表的最后,秦淮发现了一个必须马上回复的电话。   那就是她妈。   ……真是奇了怪了,老太太没找到她,竟然没急着打她家里电话?   说实话秦淮心里有点怵的,她妈活到现在,休也退了,孩子也养大了,钱也赚够了,不喜欢旅游也不喜欢打麻将,唯一的乐趣就是给秦淮找对象。   可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爱好才能转变一下,养狗养猫都行,只要不是给她找对象。   当然,这些话秦淮顶多也就敢在心里嘀咕嘀咕,说出来的话她大概会被她妈念死,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既然到这个年纪还有勇气单身,在爸妈面前就夹着点尾巴做人——除非你想跟他们断绝关系。   秦淮犹豫半天,自认为还是没那个勇气跟老太太断绝关系,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她妈的电话。   “嘟嘟啊!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妈妈的电话?!”   秦淮一听她妈的这个称呼就脑袋大——不管她人多大,她妈永远叫她小名。秦淮有时候觉得可能她妈心里就在把她当小孩子,所以才会在她近三十岁的时候还经常担心她的日常生活,甚至于担心她找不着对象。   “妈,你也不看看你几点打的电话,我肯定在睡觉啊……晚上加班加那么晚,我哪儿起得来。你找我有事吗?我快上班了。”   秦淮早就学会对她妈撒谎不眨眼,不然也不会平安活到这么大,果然,她说要之后就听对面老太太嘟囔道:“你那个工作呀,总是这么忙,让我说还是赶紧辞掉得好,趁着年轻,早点考上公务员,我还能省心点。”   ……又来了。   “妈,我现在工作挺好的,您就别老操心了,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嘛。”   “你看看,你又不耐烦,每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要不耐烦!女孩子有个稳定的工作就行,打拼什么啊,你别看公务员不怎么赚钱,公务员很抢手的!”   秦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天聊到这里算是聊死了,接下来她妈要说什么,秦淮拿脚趾头都能想到,如果她敢先提“什么抢手”,接下来肯定要被一轮诸如早点相亲早点成家的理论轰炸。   ……她还是装听不懂吧。   秦淮想了半天,笑呵呵地说:“我也想考公务员,可是……我这不是考不上么?现在公务员有多难考您又不是不知道,好几千人竞争一个岗位,比高考还难呢!我年年都考,但是死活上不了岸能有什么办法……”   手机对面的人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思考秦淮所说话的可信度还是在为她考不上公务员而感到她没用,不过不管她妈怎么想,总之矛盾转移了就行,让她去纠结这个主要矛盾去吧。   许久,那边叹口气:“你这个孩子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年你在学校的时候哪年成绩不是拔尖,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怎么要考公务员这么费劲。”   “工作了嘛,谁有心思再学习……哎,妈,您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这一大堆活等着我干呢。”   秦淮妈在那边也很急,急忙叫住她:“等等!我找你当然有事!你还记得你干妈吗?”   秦淮望着天努力回忆了一下:“我哪个干妈啊?我好几个干妈呢。”   “就是小时候我们对门住的那个,现在人家搬到北京了,前几天跟我联系上的。”   秦淮抽抽嘴角:“……哦,记得,跟我提我干妈干什么,让我替您去拜访拜访?成嘞,我今天下了班就去,把她电话号码发给我……”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听秦淮一说,顿时又息了声音:“你乖,那我把电话号码发到你微信上啦,去的时候穿漂亮点,拿你那个化妆品,化化妆,人家大城市的人都要化妆的,不然不礼貌,对了,记得带箱牛奶什么的,不要失礼——”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人情世故我还能不懂么?”   秦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妈的话,说完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又缓和语气,对她妈说:“对了,我十一调休,要出一趟差,就不回去了,出完差我再回家陪你啊。”   谁知她妈立刻说道:“谁用你陪啦,你爸陪我就行,人家年轻人放假都出去跟朋友玩,你个丫头老大不小怎么就知道往家里跑,你没有男朋友是不是也没有朋友啊?跟你朋友出去旅游,出去玩,有多少男朋友都是人家旅游过程里找到的!”   秦淮被这样一通说辞说到哑口无言,只好应下来——看来她这辈子是不用担心自己老妈变什么“空巢老人”了,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常回家看看”……她只需要自己早点给她带个女婿回去。   秦淮每次跟她妈讲完电话都会觉得非常疲惫,像被人单方面锤了一顿似的,但是她又因为特殊的原因没办法对锤她的人做出反击,以至于只能低头挨揍。   唉,心累。   秦淮忧郁了半天,对远处一服务员招招手:“小姐,请给我一杯黑咖啡,谢谢!”   ——还是早点清醒清醒吧,在跟她妈之间的战斗中,永远只有妥协的份,追求什么战斗力啊……简直开玩笑。   秦淮点了一杯咖啡之后,觉得喝完咖啡也不能直接回去,也不知道师广陵那家伙在做什么,现在贸然回去,如果他还没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那该有多尴尬啊。   一想到师广陵,秦淮就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他从后面拥着自己的情景——那个拥抱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不上抱吧,顶多环着……可是秦淮偏偏没办法把那个场景,那个感觉,从自己脑海中抹杀掉……   跟师广陵相处的时间越长,秦淮越能发现他不同的地方,他实际上也不像看上去一样……那么高冷,反而有时候会很温柔,而且很靠谱。   大约是安全感吧……   在遇到师广陵之前,秦淮只能从人民币那里感受到这种安全感。   秦淮发了一会儿呆,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打电话过来的是她死党。   秦淮正自己呆得无聊,现在有人找上门,她当然高兴,立刻接起电话:“喂?佳佳?”   “哇——!!!!阿淮!!!”   谁知秦淮还没开口说话,听筒对面的女人已经率先嚎啕大哭起来,把秦淮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慢慢说。”   “我他妈的又被催婚了!我快崩溃了!”   秦淮一听急忙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电话说:“……被催婚也不用哭啊,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秦淮的闺蜜名叫徐佳佳,比自己还大一点,是真正步入三十大关的女人,但是跟自己一样,她也没结婚。她们家里催得更急,徐妈妈也不会像秦淮妈一样迂回,一个劲给徐佳佳施加压力,经常把她弄得很崩溃。   秦淮走出咖啡厅之后,就揽住一辆计程车,徐佳佳才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不用,你整天忙得狗一样,哪有时间跑过来找我……我就是跟你抱怨抱怨,没事。”   “又跟你妈吵架了?”   “呵,我们俩有不吵架的时候吗?”   秦淮听出她努力压抑哭声的音调,又难过又心痛,却还要笑着安慰她:“好了好了,我今天不用上班,调休了,你在哪儿呢?见面再说。”   跟成年人说话就是省事,比如徐佳佳,你不需要跟她说你有多不方便,她自己就会考虑到。都是从基层打拼到现在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能任性,什么时候不能任性。   徐佳佳确定了秦淮确实休假,这才报给她一个地址。   徐佳佳又搬家了,上次搬家就没跟她说,直到聚会的时候才告诉她,前几天要跟剧组,她就找了个离得近的地方先住着,也方便改戏。   徐佳佳是做编剧的,工作非常努力,但是编剧这种工作本来就没法说未来,可能一炮而红,也可能十几年出不了名……徐佳佳半路出家,当然是从小编剧开始,前两三年都只能给人家编剧当助手,工资也只拿基本工资。   总而言之就是……日子过得并不是特别好,这也是她妈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秦淮从来没想过要劝她回老家,既然她下定决心要在大城市打拼了,作为朋友当然要支持。   秦淮很快来到徐佳佳住的地方,门没锁,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心里有些不舒服。   世界上的“催婚”并不都如想象中那么轻描淡写,或者开玩笑就能过去,徐佳佳曾经被催婚催到抑郁症,她经常跟秦淮说,生活太辛苦了,压力这么大不如死了舒服。   这些事她从来没让家里人知道过,自己好像懒得说,也不许秦淮多嘴,秦淮曾经陪她去医院治疗过,不知道收效怎么样,徐佳佳现在倒是不再把死这件事挂在嘴边上了。   但是这家伙在秦淮眼里还是自杀可能的高危人群!   秦淮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子里:“你怎么又喝酒啊,啤酒是液体面包知不知道?不怕胖了?”   徐佳佳正抹眼泪,看到秦淮后举起酒瓶子对她打个招呼:“偶尔喝一次才不会发胖,快,过来陪我喝酒。”   秦淮把包扔到沙发上,走过去跟徐佳佳并排坐在沙发底下,她拿过啤酒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起来你吃饭了没?”   徐佳佳也条件反射地回答:“还没到中午呢。”   “没到中午就喝酒!”   秦淮伸手把她手里的酒瓶抢下来,无奈地叹息着站起身:“家里有挂面么?我去煮一碗给你吃,我正好也没吃饭。”   徐佳佳抬起头哽咽道:“我放在橱柜里……呜呜呜,阿淮!”   秦淮没来得及走出去,被徐佳佳一个熊抱扑在地上,后者像忍了这么久的委屈终于泄闸,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我早晚要被我妈气死!”   秦淮努力撑着胳膊从地上坐直,伸出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费劲地爬起来:“我……操,徐佳佳!你给我起来!傻逼!发疯别躺地上发!”   但是徐佳佳情绪已经崩溃了,趴在秦淮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由后者带着她往沙发上拉扯。   秦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徐佳佳弄到沙发上,自己也累出一身的汗,徐佳佳顺势把脸埋进她怀里,一边呜咽一边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坚持下去,为了不跟她正面冲突,我过年都懒得回家了……在城里生活压力这么大,她还要给我制造压力,她就想看我回老家随便找个人嫁了,结婚生孩子,变成煮饭婆!我想当编剧!编剧!操!”   秦淮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说:“好好好,你当!你肯定能成为牛逼的编剧,到时候你要给我抱大腿的,你妈老成那样也不能大老远跑过来把你抓回家。”   徐佳佳被秦淮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个鼻涕泡,把秦淮给恶心的,急忙抽纸巾给她捂住鼻子。徐佳佳笑完了又开始哭:“你说我能不能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能!”   徐佳佳一边哭一边骂:“我能个屁!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秦淮无奈地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肩膀,听她一边嚎一边跟她倒苦水。   “女的怎么了?女的就不能三十几不结婚了?我他妈的将来一定要找个二十岁的小狼狗……操,凭什么只有男人能老牛吃嫩草,我就不能?”   “你能你能,把你给能的,等你成了有名的编剧你就把求到你门口的小鲜肉都给潜了,说不定我还能跟着你分一杯羹。”   秦淮说完却绝望地望向远处,她想说姐们儿我帮不了你,我也自身难保……她想告诉徐佳佳,这就是现实。   但是她不忍心,也不想妥协,秦淮从徐佳佳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极端的绝望和压力之间挣扎,被责任和渴望自由的情绪左右着,进退两难。   秦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就这样抱着徐佳佳安慰好久,太阳升过最高点,又往西移了一段,后者的情绪才算稳定了一点。   秦淮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陪你喝酒吧。” 第24章 俗话说酒后乱……那什么   秦淮和徐佳佳在家里从中午吃喝到半夜,两个人炸了一盘花生米,饭没吃多少,啤酒倒是喝进去三四提。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尤其两个人还都有相似的境遇,心里又都有愁,于是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一边倒苦水一边喝。中间也不知道谁出去吐了,但是吐了也没关系,回来接着喝,喝得酩酊大醉,喝到意识都模糊了。   秦淮很久没尝试过这样痛快地醉一次,身体上虽然难受,但是精神上爽,要不是她现在爬不起来,可能把剩下的一提也干出来。   徐佳佳早就趴下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底下睡觉,丝毫没有平时的优雅模样。   但是要什么优雅呢?女人为什么就要优雅,就要漂亮?去他娘的。   秦淮总是从各种渠道听说什么男人压力大,需要解压,但是现代社会女人们的压力难道就小吗,尤其像她跟徐佳佳这种独生女的家庭,谁家还不是把闺女当独苗养,有点责任心的成年人都会自动把自己当成家庭的顶梁柱吧。   父母渐渐无力,难道还能再靠他们么?   生活在现代这个社会的女人,承受着跟男人一样的经济压力,还要承受来自社会舆论和家庭的压力,真他妈的……还是喝酒吧。   “徐佳佳……”   秦淮躺在地上,只剩下一点模糊的意识,她朦胧中看见徐佳佳躺在桌子底下睡,就狠狠拍了两下地板:“徐佳佳!你丫……去床上睡,别……着凉……”   不知道徐佳佳有没有哼唧两声,总之没见她动弹,秦淮在心里骂她懒,行动上却不受大脑控制,她自己也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住沙发上一条要掉不掉的毛毯扯下来,远远扔在徐佳佳身上。   “傻逼……老娘整天,又给你当爹,又给你当妈……明明我比你小……哎哟!”   秦淮嘟囔完之后,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桌面放着的啤酒瓶掉下来,差点砸到她的脑袋。   她索性就这样趴下来,直接趴在那儿睡了。   秦淮迷迷糊糊眯了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灵感,她觉得有人站在门边。下一秒就听见徐佳佳的房门传来“咔哒”一声,好像被人拧开了。   咦?这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把门给锁上了,怎么会进来人?   但是秦淮已经没办法起身去查看是谁了,徐佳佳也没跟她说自己有没有室友,万一是室友回来了,看见客厅被弄得像猪窝一样,肯定要大发雷霆。   某些情况下,室友好像比入室抢劫更让人在意。   秦淮胡思乱想了一些事,许久没再听见门边有声,她自己又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   师广陵用一整天的时间来调息昨晚吸收的灵力,回过神后发现太阳已经落山许久,屋内漆黑一片,但是秦淮还没回来。   师广陵略微思索——这难道就是秦淮常说的“加班”?   ……但是加班时间已经超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了,一个女子这么晚回家,不是什么好事。   师广陵从来没想过要管秦淮到底什么时候回家的,这些小事不应该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他心里挂念的应该是三界六道的生灵。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在沙发上静坐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袖子一挥消失在原处。   他循着秦淮的气息找到徐佳佳住的公寓,这个过程没花费太长的时间,因为昨天晚上之后,他们两个也算建立起一丝灵力上的关系,再要找秦淮就不难了。师广陵出门有些急,还穿着自己那身玄袍,等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换。   不过好在现在夜深人静,到了后半夜基本没什么人会在大街上走动,也没有人看得到他,师广陵便正大光明地走到徐佳佳家门口。   他用灵力探入室内,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就是秦淮。但是那两个人竟然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尽管能确认有生命迹象,却不知是否受伤。   师广陵顾不上多想,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听得“咔”的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酒味,令师广陵下意识皱起眉头——他五感敏锐,置身于这样浓厚的酒臭味中,简直是一种折磨。   师广陵越过几个啤酒瓶子走到秦淮身边,后者正因宿醉难过而紧皱眉头,但是脸色红润比平时气色还好,显然什么事都没有。   师广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想打秦淮一顿,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无端闯进陌生女子家里,这样可不是君子所为。   师广陵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看了仍旧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秦淮一眼,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师广陵心里还是有犹豫的,拉着秦淮的手臂将她背到背后,然后用凡人的方式走出这间公寓。   他还记着秦淮告诉他没必要动用法力就不要用的事情,仔细想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秦淮醉后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趴趴地完全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师广陵身上,第二肋骨到第六肋骨外异常丰富的柔软脂肪组织也挤压在师广陵背上,那种明晰的感觉让他很想换个姿势。   抱着会不会好一点?还是把她放进乾坤袖里会好一点?   “唔……唔——”   师广陵正在思索着,背上的人突然捂着嘴往旁边偏过去,他愣了一下,秦淮却急得直拍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师广陵一松手,秦淮直接顺着他的背滑了下来,差点摔在马路上。还是师广陵扶了她一把,她才站稳,然后就趴在马路旁边哇哇地吐了起来。师广陵就站在旁边等她吐,等秦淮吐够了,他才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防止秦淮栽进自己的呕吐物里面。   “之前给你一瓶丹药,放在哪里?”   秦淮醉得昏沉沉,谁把她从地上捡起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丹药。她很不舒服,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师广陵的话在他听来就跟夏天的蚊子没两样,除了惹人厌烦没有任何别的作用。她听不清,看不清,只感觉身边站着个人,好像还是个挺可信的人,秦淮站不住了,就一胳膊抡上去,搂住了师广陵的脖子。   秦淮打个噎嗝,一只手搂着他,整个人都挂在师广陵脖子上:“什么丹药……咯!你……你是谁来着。”   师广陵:“……”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道长。”   秦淮笑着捶捶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一边在师广陵胸前捶两拳,一边笑道:“我不喜欢叫你道长,你知道么?有种我要尊重你的感觉……我不喜欢。”   师广陵抓住秦淮一边肩膀,将她稍微拉开一点:“你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她皱着眉头再次贴上去,抬头盯着他的脸,表情挺专注,眼神却是散的:“你说,凭什么你能叫我名字,我却要叫你道长?”   师广陵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根本不想搭理她。   秦淮将两道秀美紧紧蹙着,非常难缠地盯着师广陵的眼睛:“嗯?为、为什么要逃避我的视线,你说话啊,我在问你话——!”   喝醉了的人会变得不讲理,秦淮就这样站在路中央挡住师广陵,用一根手指在他胸前狠狠戳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女人,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个死直男……”   师广陵不知道什么叫“死直男”,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她扔进水里清醒清醒。他毕生最后的忍耐力就快消磨殆尽,面无表情地抓住秦淮那根手指,盯着她说道:“别闹了。”   “我才没闹呢……我……啊!!”   师广陵忍无可忍地把她懒腰抱起来直接往前走,总之秦淮本来就没多少分量,而且依照师广陵的力量等级,再来十个秦淮他也拎得动。   但是被这样粗暴地抱走导致秦淮情绪彻底爆发,她喝点小酒就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抓着师广陵的衣领撒泼。   “你想干嘛?想干嘛?!放开我!我喊人了!臭流氓!”   “……”   师广陵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秦淮不配合,他自己也不愿意在大街上同一名女子拉拉扯扯,于是抱起她直接用缩地成寸术回到秦淮的公寓。怀里那人因为急速移动产生的眩晕感终于安静下来一些,师广陵把她弄回卧室,想将她放下时,却被秦淮死死抱住脖子。   “……放手。”   师广陵只好抓着秦淮大臂上侧,试探着想将她的手拉下来,后者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他越想挣脱就抱得越紧,她脸贴得师广陵的脸很近,眼神迷茫地盯着他:“师广陵……”   “……”这太要命。   师广陵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拍秦淮的手臂,尽量放低声音:“好了,快放手。”   “不放!”   秦淮又打了个噎嗝,用力把师广陵的脸拉到面前,他们离得太近了,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脸:“你说呢,你……你是不是,就喜欢听我叫你道长……那你从明天开始要叫我殿下,知道么?”   “……”   不知她对这件事积怨多久才会说出这种话,“道长”这个称呼很托大么?师广陵想不透。不过,与其说他想不透秦淮,不如说他是想不透一个酒醉之人的心思。   秦淮纠缠了他没多久,突然低下头,将脸埋进师广陵怀里,这个举动让师广陵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想把秦淮强行扯开,手刚握上秦淮的肩膀却又停了下来。   ——师广陵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玄服被洇湿一片,秦淮她……竟然哭了? 第25章 我表字长泽   师广陵对于眼泪并不陌生,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女子的眼泪,他见过。   他曾在战乱年代离开宗门下山历练,见识了诸多疾苦,母子离别,劳燕分飞,考批忽丧,流离失所……师广陵见多了悲剧,也见多了眼泪。   但是那些就仿佛在看书中故事,他只是个旁观者,从来没人将眼泪哭在他怀里,那滴眼泪好像能透过他的玄袍,落在他心上。   怀里那人温热的呼吸不断扑在胸口,透过衣服布料直烫进去。   师广陵感到非常不自在,试着推开秦淮,后者发出一声不情愿的鼻音,两条手臂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到他怀里去。   师广陵推开她的动作终于迟疑,低下头看着将脸埋在自己怀里的秦淮,她采取寻求庇护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自己怀里,一边用手臂勒紧他,一边泪流不止。   师广陵心中叹口气,最终还是抬起手,把手掌轻轻压在秦淮毛绒绒的头顶。   他僵硬地环住秦淮的肩膀,想来这算一个不是特别失礼的姿势,然后笨拙地拍她两下,后者大约感觉到安慰,禁闭着眼睛将脸都埋进他怀里。   师广陵被秦淮压着身体没办法坐起来,只能侧躺着,银色的发丝铺了一床,他微一低头,便有几根垂到秦淮身上,像温柔的月光笼罩下来。   秦淮只安静了没多久,酒精又令她没办法安宁,她将额头抵在师广陵胸口,大约以为自己能从天灵盖长出一根角,可以把面前这个人戳穿,可以把她看不爽的一切戳穿。秦淮一边愚蠢地用脑袋顶着师广陵,一边低声嘟囔着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师广陵感到疑惑,便凑近了些,终于听清她说的什么。   “为什么女人要被这样苛待……你长得丑说你活该,你长得胖就说你不努力,你不赚钱,没学历……说你没用,你能赚钱、有学历、为了保持身材几天几天不吃饭,只是不结婚而已,又说你不争气……还要怎么争气……啊?你告诉我……”   秦淮突然爬起来,抓着师广陵的衣服用力摇晃几下,发现自己无法撼动他,又消停了,仰头往后倒。师广陵眼疾手快地揽住她,把她捞到自己怀里,避免这醉鬼摔到地上摔断了脖子。   “真扯淡……”   秦淮嘟囔完这句之后,突然捂住嘴干呕,但是她肚子里的东西早就吐光了,根本呕不出什么。   她难受过后倒是老实了,重新趴在师广陵胸口,瘪着嘴,沉默着,像个受了委屈却无能为力的孩子。师广陵以为她接下来会嚎啕大哭,至少也会呜咽几声,但是秦淮自始自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师广陵突然觉得心中有股无名之火,自己说过会护秦淮周全,如今却连她在哪儿受了委屈都弄不清楚,这让师广陵很生气。他倒没觉得因为对象是秦淮才会这样生气,而是因为秦淮是个凡人,连一个凡人都护不住的话,显得自己无能。   好在秦淮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多久,她哭累了有些迷糊,埋头在师广陵衣服上蹭几下。   ……这女子一喝醉就变得皮了起来。   师广陵握着秦淮的手,将她抓的他那一片衣角解出来,秦淮这次倒没拒绝,但是她彻底变成倚在师广陵胸口的姿势,没办法藏起脸。秦淮虽然意识模糊,眼前有光还感觉得到,只好拿手背盖住眼睛,一颗泪珠就从她被挡住的眼角滑落下来。   师广陵不知其中缘由,总归不能任由秦淮这样哭下去。秦淮床头柜上摆着个眼熟的小瓷瓶,师广陵瞥见了,认出正是他之前送她的那瓶。他将那小瓷瓶拿过来,从中倒出一粒圆圆的淡青色丹药。   师广陵握住秦淮一只手腕,将秦淮的手臂轻轻拉开,后者立刻把脸扭到一旁,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样子被人看到。前者只好用手捏住秦淮的下巴,叫她转过头,然后将丹药强行塞进她嘴里:“吃下去。”   那颗药下去之后就在嘴里化开,吐都吐不出来,清凉的液体从口腔到咽喉一路向下滚,带着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最终消失在五脏六腑内,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醉酒后的不适。   秦淮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他,眼神依旧迷茫无焦距,表情却充满疑惑,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早就忘了自己哭的原因。师广陵见她一脸天真,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秦淮脸颊上轻轻一揩,擦掉一滴眼泪。   做完这个动作,师广陵微微挑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带了点惊讶。秦淮困得不行了,就贴着师广陵的手心把自己的脸拱过去,缠着他的手臂也又重新将他抱紧。   师广陵低头看着秦淮,像雕像一样,许久没有反应,直到秦淮小声嘟囔一句“道长”,才将他注意力拉回来。师广陵几不可查地叹口气,伸手将秦淮揽住:“你不是不喜叫我道长么。”   秦淮半梦半醒的,许久反应不过来,师广陵以为她睡着了,才听怀里的人嘟囔一句:“师广陵……”   这副模样真叫人忍俊不禁……师广陵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他觉得秦淮这种状态下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于是低头凑到她耳边,说话时用上一点灵力:“我表字长泽。”   *   秦淮这一夜睡得很不舒服,不过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宿醉头晕,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床上很挤,翻身都翻不动……   秦淮终于被挤醒了,一睁开眼,天光大亮,她迷迷糊糊的,好像也没听到闹钟的声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   秦淮想从床上爬起来,手一用劲,却摸到一具温热的、明显属于人类的身体,她愣在那里,许久之后,在那具身体上轻轻按了两下,然后慢慢抬起头。   师广陵正用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情绪波动,平静得秦淮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真的在做梦吧,师广陵怎么爬到她床上的?可是这个姿势,怎么看他都不像单纯躺在自己床上睡觉的样子。   身体的感知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回来了,交缠在一起的四肢,紧密的拥抱,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假象,都是……真的。   太、太太太太太……荒诞了!   秦淮不信邪地闭上眼,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睁开,面前的师广陵竟然还没消失!还在盯着她看!而且明显跟她视线对接……但是师广陵好像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秦淮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这种时间地点人物说“早上好”都不合适啊……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淮现在很混乱——如果是普通男人,她可能会想自己是不是被占了便宜,但是对方是师广陵,她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自己占了师广陵的便宜了,这些天师广陵什么样子她是看在眼里的,遵纪守法已经不能形容这个人了,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简直保守封建!这种人怎么可能乘人之危?   介于对师广陵人品的信任,秦淮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如果不是对方主动,难道是自己主动……空窗太久憋坏了饥不择食了吗她啊!   秦淮内心捶胸顿足的这段时间,外表只表现出发呆,师广陵等了许久不见她有所反应,面无表情地问道:“酒醒了?”   “……”   啊,对了……是这样没错,昨天晚上她喝醉酒,酒后乱性……酒后乱性……把道长拖上床……嘤嘤嘤……   师广陵没得到回应,微微挑起眉,然后将脸凑到秦淮面前:“还没醒吗?”   “……醒了!”   秦淮下意识用手推住师广陵,这下她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她手上貌似摸着个……肉ti?秦淮僵硬地垂下眼睛,视线从师广陵脸上移到胸口,发现自己罪恶的小手还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另一只甚至摸进去了,就……摸在他小麦色的胸肌上。   秦淮“嗖”地一下收回手,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退到墙根底下才停下。   师广陵的表情冷下来几分,秦淮满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我……那个,其实我酒品还可以……”   啊……怎么回事啊她!这台词简直像经典渣男的台词一样耶!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不过要让她说什么“我会负责的”她也说不出口啊我了个去,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她都怂得要命啊……   师广陵倒一反常态地平静,他动作很轻地从床上坐起身,一头银发如丝绸般从床上收起来,凌乱地垂在脑后,秦淮在那一瞬间甚至有种听到“哗——”这种音效的错觉。   师广陵将自己被拉开的衣领整理好:“嗯,还可以。”   秦淮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赞同自己的说法,还是在讽刺,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在师广陵面前待下去了,哇真是没脸再待在这儿了!她一步一步往门口挪,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先去洗个澡,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   秦淮几乎是从自己的房间里逃出来的,一口气跑进洗手间,然后把门死死锁上,在浴缸里放上热水,然后把自己整个脑袋浸进去。   她当然知道师广陵不会进来,但是密闭的空间才能允许秦淮发泄自己目前的尴尬情绪,比如在浴缸里。   “啊——!!!!!!!!!”   声音在水下传不出太远,秦淮却被涌进口中的洗澡水呛了一下,赶紧从浴缸里抬起头。   秦淮将自己脱干净后,慢慢躺进浴缸中,温水浸没了她的身体,她那颗受刺激过度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起来。现在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在人生中的将近三十年中,从来没在酒后做过什么没品的事啊,大约也是因为她很少有喝醉的时候,醉了顶多碎碎念几句,从来没有酒后站男同学便宜的经历。   更何况她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把师广陵拖到床上呢?!这是有多饥渴啊卧槽……   “啊啊啊……!”   想到这里,秦淮羞愤欲死,她用手死死捂着脸无声地尖叫起来,直到把身体里的能量消耗尽了,秦淮才松开手,慢慢滑进水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淮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臭味,就是喝醉酒之后没洗澡产生的那种味道,她难道就这么一整晚跟师广陵睡在一起?亏得他没把自己丢出去。   等等,她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家的?   纠结了半天之后,秦淮终于想起不寻常的地方在哪儿,她虽然喝得有些断片儿了,但是还记得自己是在徐佳佳那里喝酒,喝得不省人事,那她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   秦淮痛苦地捂住脑袋——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脑子里好像隐约有一些奇怪的、让人羞愤到想自杀的画面,但是她又不能确切地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句话她倒是记得清楚。   ——我表字长泽。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师广陵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啊……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古人的表字好像只有长辈或者关系非常亲密的好朋友才可以叫吧,师广陵也不像自来熟的人啊,也不像会轻易跟陌生人变得熟络起来的类型……为什么会告诉她。   如果现在装不记得,师广陵会不会想杀了她?   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这么渣,这可是渣男干的事,她不能这么干。   那以后要这么叫师广陵么?   秦淮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拍几把,深吸一口气,试着说道:“长泽。”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啊!还是去死吧她啊!!!!!!   秦淮决定把这件事忘掉,总之她是死活都不会这么叫师广陵的。   浴缸里的洗澡水开始变冷了,秦淮伸手把热水拧开,然后开始往身上涂沐浴露。她决定暂时不纠结那些事情,洗个澡然后准备出差的事情,昨天杨业明特地给她放假一整天让她查资料,想必非常在乎这个拍卖会,搞砸了的话对上面也不好交代。   一想到工作,秦淮就冷静下来了,并且迅速把自己投入到工作状态中,这样一来就连洗澡的速度都加快了。但是越想息事宁人,事情就变得越复杂,秦淮把洗发水弄到头发上,搓出泡沫之后,她突然听到门边好似有什么响动。秦淮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不可能有人进来,更何况师广陵还在外面,但是那种“屋内有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秦淮不得不停下揉搓头发的动作去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人进来。   秦淮刚从浴缸里站起来,浴帘外就伸进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秦淮吓得叫出声,当看清来人之后,她更加惊讶:“道、道长……你怎么进来的?”   秦淮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东西都没穿呢,这他妈的岂不是全被看到了,她用力挣脱他的手,用手抱住自己前胸迅速蹲下,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浴缸里漂浮的泡沫之中:“你快出去啊!”   谁知师广陵并没有如她所愿离开,反而站在原地看着她,他突然勾起唇笑了笑,俯xia身靠近秦淮:“我见你急急忙忙跑进来,才特地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   “道长你……”   秦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相信师广陵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而且他也不会这样笑,这个表情简直就是纵横花丛的臭流氓,师广陵明明除了面无表情之外根本不会露出别的表情了。   她震惊地说:“不,你不是师广陵,你是谁?!”   秦淮这句话刚说出口,感觉迎面一把黄雾被洒到了她的脸上,随后,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浴缸、浴帘、整个房间,乃至她自己,都全部归为虚无,唯有面前这个人,“师广陵”的脸却越发明晰起来……   “秦淮……”   秦淮……   “师广陵”笑着启唇,口中吐出她的名字。秦淮一直觉得他这样叫自己名字时特别好听,“师广陵”声音本来就好听,刻意压低声音的时候,就更好听了……   秦淮忘了自己所在的处境,也忘掉了对方的身份,忘掉他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淮有些恍惚,她看见“师广陵”朝她伸出手,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远,但是还在她能看到的范围内。   “来……把手给我……”   把手给我……   “师广陵”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秦淮不知道怎么的,变得无法思考,只想按照对方说的那样做。她迟疑着伸出手,浸过温水的手臂上还浮着一两撇洁白泡沫,秦淮目无焦距地看着“师广陵”,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道长……”   秦淮感觉到握住她的那只手非常有力,一把就将她从水中拉了出来,作为女性的自我保护意识让秦淮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师广陵”微微一用力,她就整个人被拖进了他的怀里。   湿漉漉的皮肤贴在对方玄袍上,浸透了布料,秦淮被他这样拥着,仿佛已经与对方肌肤相亲……“师广陵”离得她很近,几乎只要抬起头就能碰到他,“师广陵”用一只手捏着秦淮的下颌轻轻抬起,同时将脸低下来:“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压抑的感情。”   “……”   “秦淮……相信我么……”   信我么……   ——但是这个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他的声音会那么远?好像从天最尽头传过来,远远地抛进她耳朵里,带着一种施舍和救赎的意味。   秦淮感到难过了,她终于记起来,师广陵跟自己不同,如果要说他是天上的神仙,确实也是如此。秦淮下意识抓住面前那人的衣服,后者仿佛也能体会到她的情绪,一只手用力握住她的腰拉向自己,让秦淮完全贴在他身上。   “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需要说出口。”   “师广陵”说完之后突然低下头,微微侧着脸,慢慢地靠近秦淮。   他在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秦淮睁大眼睛看着“师广陵”,看着他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气息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师广陵”用一只手从秦淮天灵盖上盖下来,后者下意识闭上眼睛——唇上落下一片柔软的触感,终于令秦淮明白“师广陵”的行为,她没办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孽畜!”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爆喝,将秦淮眼前的画面全部震散,她尚在迷茫,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向反方向拉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广陵没想到秦淮竟然会连衣服都没穿,他当时只隐约看到那妖怪顶着他的脸对秦淮欲行不轨,急着将她从那团蜃气中拉出来,但是没注意秦淮是什么状况,看到她目前的情况,师广陵几乎要气炸了。他移开视线,宽大的玄袍袖子突然变长,顺势卷住秦淮,师广陵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揽进怀中。   秦淮被迷住心智,靠在师广陵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她还没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换了,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微微仰起头,将脸埋在师广陵脖颈处,胡乱磨蹭他:“道长……”   师广陵被蹭得汗毛倒立,秦淮如此,对于师广陵来说恰如火上浇油,所以对那妖怪半点情面没留,他用一只手用力揽住秦淮,另一只手前伸,指尖瞬间金光乍现,像一道雷电一样击中了黄雾。   “嘶——!”   雾中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妖怪猛地惨叫一声,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妖怪竟是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泥鳅”,或者说是短尾蛇,此时趴在地上,口中发出嘤嘤的如同人类孩童一般的哭声。   师广陵冷冷看它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前几日我怜你修行艰难,放了你,没想到竟是放错了。”   这妖怪正是前几天大闹街市的“蛇精”,本体其实是一只蜃,被师广陵教训了之后倒是乖乖的没再胡作非为,没想到它这么大胆子,竟敢挑秦淮下手。要不是他在外面察觉到妖气,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妖怪感觉到师广陵动了真怒,吓得缩成一坨,一边哭一边哀求:“仙师高抬贵手,奴家可没做坏事啊!”   师广陵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这个“没做坏事”的妖怪,后者被盯得浑身鳞片都要立起来了,急忙又解释说:“奴家是看这位美女犹豫不决,才帮她下决心,也是帮仙师你的忙啊。”   “……”   蜃妖见师广陵露出疑惑的神色,再接再厉道:“仙师,您不了解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关系不如以前那样纯洁,尤其对这位美女这样的……职场女性,她们多追求快餐式爱情,一味含蓄是没用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球直球!奴家这才出此下策……奴家可从来没想过真对她做些什么哦。”   它说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师广陵,不知道在求饶还是在求表扬,怎么看怎么欠打。   师广陵虽然听不懂它说的某些词语,却隐约明白这妖怪什么意思,他抬起脚一脚踩在蜃妖脸上,后者发出“嘶——”的一声惨叫。   “你好大的胆子。”   师广陵眯起眼睛注视着它,声音冷得像要结冰了一般:“我的事也敢插手。”   “奴家真的没对那位美女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仙师——更何况奴家是母的啊——”   蜃妖被踩得吱哇乱叫,它委屈得要死过去了,生而为妖,本来就没什么廉耻之心,对于师广陵生气的原因更不明白,在它眼里,自己只是为了讨好师广陵顺水推舟地做了件“好事”,你问它礼义廉耻?那是什么?能吃么?   蜃妖想不明白,师广陵靴子上的灵力虽然伤不到它,却令它不舒服,蜃妖只能理解成是自己变成他的样子对秦淮这样那样而惹恼了师广陵。但是……只有嘴唇碰了一下而已,用不着这么小气吧!   师广陵听它越扯越离谱,面沉如水:“闭嘴。”   蜃妖不敢再说话,缩成一团在师广陵脚下瑟瑟发抖。   师广陵看着它思索片刻,将脚移开:“以后不许再打她主意,也不许再靠近这里,下次,我绝不留情。”   蜃妖委屈地撇撇嘴:“奴家明白了。”   正在此时,被师广陵抱在怀里的秦淮突然哼了一声,她身体被师广陵用袖子捆住,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能动,却也不安分,直拿脸用力在师广陵颈边来回磨蹭,师广陵被她蹭得不自在,用一只手轻轻托住秦淮的脖颈,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蜃妖胖胖的一坨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师广陵和秦淮,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好奇。   师广陵有些恼火,面无表情地看向蜃妖:“把解药交出来,你可以走了。”   “这位美女只不过中了幻术,无需解药,休息片刻就好。”   蜃妖奶声奶气地说完,犹豫着补充:“不过……在她醒来之前可能还会受幻术侵扰,仙师可要看好她哦。”   这只蜃妖早就化形,一开始生活在深海,后来才来到城市,结果在灵力不足的城市中生活了几年后,修为再也无法精进,倒保留着通晓幻术的天性,刚刚喷出的雾气就是它施展的幻术,这种小把戏对师广陵这等神仙当然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对秦淮这种凡人就很有效了。   师广陵用袖子将秦淮整个遮起来:“滚!”   他动了真怒,声线里含着满满威吓的灵压朝蜃妖压过去,把那妖怪吓得转身就跑,直接从秦淮家浴室的天窗里溜出去了。   蜃妖走后,师广陵将秦淮抱起来,把她抱出浴室,他觉察到对方的身体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泡沫,便捏了清尘咒给她清理干净,然后才将秦淮放在床上。   师广陵的袖子还卷在秦淮身上,对方又没穿衣服,他只好将玄袍脱下来,盖到秦淮身上——他总不能自行为秦淮换衣服,等她自己醒来再说吧。   秦淮的神色很不安稳,眉头还轻轻皱着,师广陵就穿着内衬坐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神色莫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突然朝秦淮的脸伸出手,轻轻抚在他侧脸上。他低头看着她,视线不由从她的脸集中到嘴唇。师广陵想起之前在浴室看到的场景,蜃妖变成他自己的模样,拥着秦淮吻她。师广陵很愤怒,心里还藏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可恶的蜃妖。   师广陵皱紧眉头,以拇指捻上秦淮的嘴唇。他一开始有点犹豫,但是想到那个场景,师广陵便忍不住用拇指在秦淮嘴唇上从左到右地擦拭过去。她唇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涂闪着珠光的丹蔻,是略浅的肉红色,指腹在上面擦过时产生一种柔软的触感,那与普通的皮肤还不是同一个感觉。   师广陵擦了几次之后,轻轻在她唇角上揉搓,心绪越发无法平静——平日里他明明对妖气最为敏gan,怎么会让蜃妖有机可乘。   “道长……”   师广陵被秦淮含混的声音唤回注意力,他下意识想收回手,秦淮却在这时突然睁开眼睛,师广陵迅速将手收回背在身后,那只手在身后慢慢握成拳头。   秦淮晕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顿时受惊般地瞪大眼睛:“你、你……”   “刚刚的是蜃妖。”   ——师广陵没天真到以为秦淮会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蜃制造的幻境虽然会让人分不清真实虚幻,但是却不会令人觉得是做了一场梦,从幻境中挣脱之后,还是会对幻境中发生的事有清晰的记忆,这也是为什么蜃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帮”他。   他还真是要感谢这只妖怪全家了。   秦淮听师广陵这样说倒是冷静下来,面前这个师广陵跟之前那个显然不是一个人,她从床上坐起来:“这样……话说‘肾妖’是什么妖怪,我第一次听说。”   世上还真有肾能成精?怪不得那么骚。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身上被裹得有点紧,低头一看,从胸以下都被一大块黑色布料紧紧包着,裹得像条美人鱼似的,而且这布料怎么看怎么眼熟……这是师广陵的袍子?   秦淮有些尴尬地用手捂住胸口,紧紧抓住玄袍的最上缘——这样看来,师广陵救她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光着的?   “一种海上的怪物,口吐水雾,能造幻境,经常看到的海市蜃楼就是它们的杰作……不过这种妖怪一般不上岸,不知这只为何会生活在城市里。”   跟秦淮在一起相处久了,师广陵也学会了一些现代的专有名词,他一边解释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你见过那只妖,那天开车回来时是它在闹事。不过放心,它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是把那只妖怪杀了么?但是见平日里师广陵对待妖怪的态度,倒不像与妖怪势不两立,必须赶尽杀绝的那种道士。   但是这种话还是别问了吧……问出来好像不太好。   秦淮一时没想好接下去要说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陷入一种极度尴尬的沉默中。秦淮猛地回过神,同时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毕竟作为一名优秀的成年人,应该时刻照顾到谈话对象的感受,她在职场打拼这么多年,早就明白情商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秦淮抓着身上这件玄袍,小声说道:“那个……谢谢你。”   师广陵依旧将脸转向别处:“无碍,这妖怪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秦淮沉吟道片刻,将声音放得更轻:“我是说袍子……谢谢你。”   “……”   师广陵背对着秦淮站起身,向卧室外走去:“你先换好衣服。”   卧室的门关上之后,秦淮依旧坐在床上发呆,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摸到自己的嘴唇,这种感觉……倒不是在浴室里那个“师广陵”留下的,总觉得有更近一次的印象,被碰触的感觉……   ……   ……   她不会是疯了吧,师广陵那个表情……看过她的裸ti都没反应,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产生……这方面的感情,等等等等,且不讨论他到底有没有普通的人类感情,人家不是还有个“师弟”来着么,就算有也是对男人……   卧槽,一旦想到师广陵很可能是个基佬,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刚刚肯定是错觉!   秦淮一脸木然地从床上爬起来,把身上的袍子脱掉,然后从衣柜里找了件可以替换的衣服,师广陵那件一直袖子变得格外长的袍子在秦淮脱掉它的瞬间,也恢复到平时正常的样子。秦淮把它从床上拿起来,思考着到底该不该给他塞进洗衣机里洗洗,但是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的东西,能不能洗干净另说,万一洗坏了怎么办仙家的宝贝她赔不起。   想到这里,秦淮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狠揉搓一通——啊啊啊啊!不就是个基佬么!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啊!能被水洗坏了的袍子岂不是跟很多华而不实的大牌差不多,算什么仙家的宝贝,切。   收拾好自己之后,秦淮抱着师广陵的袍子走出卧室,后者难得没有在打坐,客厅里的电视却开着。   师广陵竟然在看电视?   “噗……”   秦淮忍不住笑出声,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秦淮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用电视了啊,我好像没教给你。”   师广陵又把脸转回去,看着电视屏幕:“不难。”   “现代机械当然是从操作简单、方便实用的角度来制造的,操作复杂的都被淘汰了。”   她说完指着手里的袍子:“这个我帮你洗一下吧?”   师广陵下意识想拒绝,话说出口却变成:“嗯……”   秦淮忍不住撇撇嘴——前面那个鼻音听上去真像“不”。   洗衣机放在阳台边上,秦淮直接打开洗衣机,把师广陵的袍子塞了进去。秦淮一转身,一头撞在师广陵身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   “……吓死我了,不要突然出现在人家背后啊。”   没直接叫出来她都算很淡定了。   “你就这样洗?”   秦淮把洗衣机的按钮按下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这台机器就跟电视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解放人力发明出来的东西,叫洗衣机——怎么?”   她挑挑眉,把自己纤长的十指伸到师广陵面前:“我难道会用这双手洗衣服?”   “……”   师广陵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视线瞟过秦淮的双手,却没说什么。他似乎对电视机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秦淮洗衣服的时候,师广陵就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秦淮看他不太娴熟地研究遥控器,越发觉得好笑——师广陵现在就像个对充满好奇心的小朋友,他渐渐不再一味排斥这个世界,好像……开始试着接纳它了。   是的,排斥,师广陵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并不是来自于他的装束或者他的打扮,而是来自于他本身态度上对于这个城市的“不认同”,他没想去了解这里,也不想让这里的人了解自己。所以不管秦淮做多少事情,给他买衣服也好为他介绍这里也好,都不能让师广陵提起兴趣,他满脑子都是那什么“匀钟木”……   不过这个情况在现在看来好像变好了。   秦淮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下午要出门,可能过几天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么?”   师广陵听到这话之后,将注意力暂时从电视上移开:“为什么?”   秦淮叹口气,从阳台走过来客厅:“公司安排我出差,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我要作为鉴定师过去,想必得耽搁一段时间。”   “多久?”   秦淮也捏不准,杨业明根本没告诉她要什么时候回来:“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四五天吧,总要拍卖会结束之后才能回来的,现在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个周左右,我要提前过去,有很多事要忙。”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只能同你一起。”   “……”   秦淮惊讶地看着他:“我是去上班,没听说上班还能带家属的。”   师广陵朝秦淮伸出一只手,他那只手的手腕上套着一串小核桃的手链:“目前我虽不需日日修炼,但是两次之间也不能间隔太长时间。两个选择,我每天去找你,或者同你一起。”   他说完盯着秦淮,那表情明显在说——就这两样,你自己选,必须选一个。   没想到这人性格竟然这么任性、刚愎自用、霸道,霸道总裁?   秦淮轻咳一声,将自己发散去宇宙外的思维收回:“可是理论上来说,出差是不可以带公司无关人员随行的,被领导知道会扣我工资……”   师广陵看起来很不开心,他想了半天,突然问:“那……宠物呢?”   “啊?”   秦淮还没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见眼前一阵金光闪过,师广陵一个大活人就在她面前活生生消失了。   秦淮疑惑地嘟囔:“遁地术?”   “我在这里。”   她听到脚边有人声,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拳头大小的黑毛小猫咪端正地蹲坐在她脚边,仰头看着秦淮。   “……”   “……”   秦淮指着它结结巴巴:“你、你是……该不会、该不会,不会是……”   黑毛小猫咪悠悠地摇几下尾巴,轻轻一点头:“嗯。”   “哈——?!?!?!?!” 第26章 师广陵的吃醋   “毛好软哦……”   “个头也好小哦……”   “呜唷唷唷唷可爱死我了!”   秦淮爱不释手地抱着变成黑毛小猫咪的师广陵,一边撸一边问:“不是说不能改变头发长度和容貌外形的么?居然直接变猫了喂。”   这怪不得秦淮,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是女孩子的天性啊,虽然她从升任总监的那一天开始就说过要把性别这种东西用纸巾包起来丢掉,但是作为女人的天性是没办法改变的,是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   师广陵被摸烦了,伸出一只前爪抵着她的脸,踩进一个浅浅的坑,不许她再碰自己:“只能变猫,其他的变不了。”   秦淮用手轻轻捏住他抬起来那只小爪子——太幸福了,毛绒绒的腿腿和小肉垫简直是世界的瑰宝。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可爱,那个冷冰冰的道长怎么能这么可爱?!秦淮很欢迎师广陵永远保持这个状态,小猫咪可男人好玩多了。   其实秦淮特别喜欢小动物,尤其毛绒绒的那种,但是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法养,刚参加工作时经常连续几天几夜待在公司,或者十天半个月地出差,别说养宠物,养她自己都困难。   她抱着黑毛小猫咪走进卧室,手指还不安分地在他头顶来回滑动:“可是你怎么这么小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猫咪呢,但是又不像奶猫……唉呀,猫这种动物就是一小遮百丑,更何况我们道长还不丑,变成猫咪都仙气飘飘。”   师广陵任由秦淮抱着,不说话也不理她,秦淮见他没有反抗,就更变本加厉,把手指伸到师广陵下巴底下轻轻挠——她在网上可是学了很多撸猫技巧,今天终于用得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猫咪之后会沾染一些猫的习性,师广陵被挠了几下之后竟然眯起眼睛,这真是……太有趣了。   秦淮差点笑出声,手中黑毛的小猫咪却突然睁开眼睛,身体用力一抖,然后“嗖”地一下从秦淮手里窜出去,跳上她的肩膀。   秦淮吓得急忙张开手护住他,虽然他以前能在电梯上腾云驾雾,能垂直地站在高楼上,但是谁知道师广陵变成猫之后这些神力还存不存在。   “别爬那么高,掉下来摔到怎么办嘛……”   “我又不是你,没那么蠢。”   耳边传来冷冰冰的男声:“我变成猫是为了方便同你出差,不是给你玩的。”   “这我知道……”   秦淮不甘心地应着——对于一名萌猫人士来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面前有猫却不能撸。   秦淮肩膀上顶着一只师广陵,来到电脑前面,后者端庄地蹲坐着,也跟秦淮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不过师广陵看不懂这是什么,像电视又不是电视……还有个可以敲击的地方,上面很多小方块,她手里还握着一只像水滴一样的东西,可以“咔咔”作响。   之前他竟然通通没注意过,这又是什么神器?   “此又为何物?”   秦淮点开购买机票的页面,笑着说:“这叫电脑,或者说计算机,我现在是在网上订购机票……唉,今天只能订晚上的航班了。对了,你还没坐过飞机吧?正好这次带你坐一下。X航推出的宠物专座我早就想试一下了!”   师广陵疑惑地歪过头:“飞机?”这女人到底在兴奋什么?   “嗯……怎么解释呢,跟你们腾云驾雾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   师广陵未置可否,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偶尔擦过秦淮的耳朵,搞得她都没办法集中精力了。师广陵浑然未觉,一双大大的金色猫眼盯着电脑屏幕,在秦淮再次点开对话框时,突然问:“你在做什么?”   “买、买机票……”   师广陵将那双金色的猫眼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转而盯着秦淮,后者被他盯得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说:“我在网上购物……现代人都会网上购物的,就是在网上买东西,然后人家会送到家里来。”   师广陵甩了两下尾巴:“你在买什么?”   秦淮的鼠标移不动了:“……就女孩子常用的东西呗,我出差不得买点东西带着嘛。”   师广陵突然轻巧地一跃,从秦淮肩膀上跃到电脑键盘上,长尾甩刷着屏幕,他加重音,再次问道:“你在买什么?”   ——屏幕上那么一大只猫趴在小屋一样的架子上,她是当他瞎了吗?   秦淮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虚,不由缩缩肩膀:“猫爬架……”   “……”   好了,听这名字,不用问也知道什么用处。   秦淮说完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师广陵现在虽然是个猫样,但是人家好歹是修真的神仙,怎么真能给他买猫咪玩具呢。   她将视线慢慢移到师广陵身上,头顶忍不住冒出小花——师广陵那么严肃一个人,变成猫之后怎么这么可爱啊,比一般猫都可爱,真是要命了呀!   秦淮双手合十对他祈求道:“那只猫爬架是我早就看好了的……放在购物车里快一年了,就让我买回来吧,心痒痒……”   “……”   秦淮见他不说话,突然一拍桌子:“啊!真是的,购物也是女人的权利你不要阻止我好吗??”   ——既然撒娇不管用,撒泼总行了吧,撒泼不行的话,再换撒娇。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不是要出差么,还不收拾东西?”   “不着急呢!”   师广陵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淮看,不知道是不是看透她的想法,圆圆的脑袋扭向一边,显得很心累:“随你。”   “好的好的,你最好了道长!”   秦淮一把抱起师广陵,让他挂在自己小臂上,兴奋地点开购物车一个劲往下翻:“我这就把购物车清空一下……猫薄荷?也买了吧!猫砂,逗猫棒,猫粮……要一点吧,但是小鱼干好还是小黄瓜条好?都要一点好了。可是道长这么小只,是不是该从猫奶粉开始呢?”   师广陵被秦淮抱在怀里,听她碎碎念前面那些什么猫薄荷猫砂的听不懂,但是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在被践踏,于是当听到秦淮要买猫粮小鱼干的时候,忍不住冷冷地出言提醒:“我不需要食物。”   秦淮连头都没底下来,轻声细语又惊讶地感慨:“噫……什么时候说要买给道长你了,我只是单纯想清空购物车而已。”   “……”   师广陵觉得自己的好脾气要到头了,他快发飙了。   就在师广陵用力挣扎着想从秦淮怀里挣脱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头顶落下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他耳朵根上。   秦淮满足地用脸贴着黑毛小猫咪的背磨蹭:“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呀,道长!”   “……”师广陵浑身都僵住了。   他被秦淮紧紧搂着,身体都被她搂得埋进她胸前去了,尤其秦淮在某些部位发育得又格外好,这感觉也太明显了。师广陵想骂人,他忍不住挣扎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白痴,分明看着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居然还能真把他当成宠物猫?   “松手!”   秦淮察觉到手中那只小猫咪的反抗,终于意识到自己勒得太紧,急忙把手松了松:“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师广陵“噌”地一下从秦淮怀里跳出来,又跳到地上,一句话没说,优雅地走远。   秦淮看着师广陵孤傲的背影,疑惑地挠挠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自己买了很多猫咪用品,惹他生气了?   秦淮慢慢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屏幕,果断点下“结算”按钮。   秦淮早有一颗想养猫的心,师广陵耐饿,有人类的智慧,就算不精心伺候也不会随便死掉,这样的“猫咪”岂不是最适合她来养?   ……至于小鱼干小黄瓜条什么的就算知道师广陵不吃也还是想买回来呢!   *   直到上飞机的时候,师广陵也仍然保持着幼猫的形态没有变回来过,秦淮有些怀疑他这种形态变换是不是有时限效应的,不然依照师广陵的性格,都对她生气了,怎么会还保持这种猫的样子任由她调戏?   ——虽然师广陵到现在都在因为生气不理她,却也只有不理她而已。   秦淮给师广陵买了宠物机票,就不需要再把这家伙塞进手包里,还特地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他。秦淮侧趴在小桌板上,用身体挡住师广陵,这样在外人看来就看不到座位里面有一只小猫咪了。   “道长,还生气呢?别生气了……”   师广陵用一颗黑溜溜的后脑勺对着秦淮,根本不理她,后者只好凑得更近一点,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气流,正好吹在师广陵身上,将他黑色的绒毛都吹开了:“对不起嘛,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保证再也不耍贱了。”   师广陵听她说了半天,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睁着两只大眼睛直直看着窗外发呆。时间已经是后半夜,饶师广陵视力再好,也看不到任何云雾。但是他看得到地上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是以前没见过的景象。   她见师广陵没什么反应,不由凑上去,轻轻戳戳他的尾巴根:“喂,道长,不要这么小气,理我一下啊……对了,在飞机上你不能说人话,那你喵一声好了,喵的话就当你原谅我了好不?”   这一戳把师广陵彻底戳炸毛了,毛绒绒的尾巴一下子抽过来,甩在秦淮脸上。   “……”   ……被主子抽了怎么办?当然是忍着!但是师广陵又不是真的猫!被他抽格外委屈呢!   秦淮捂着脸哀怨地叫道:“道长——!”   她又没说错,为什么变成猫了还说人话,是猫就乖乖给她“喵”啊!   师广陵还没说什么,隔着一条过道的邻座突然探过头来,自来熟地说:“你们家猫名字是‘道长’?这么特别?”   秦淮一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对方将怀里抱着的一只橘猫亮给她看:“哈哈,我也是宠物专座。”   秦淮赶紧坐正,对那人点点头:“啊……是的,你好。”   那人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卫城,我家这位叫‘陛下’,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淮。”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很爽朗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打扮也很干净,像IT行业的高管。秦淮伸出手,迅速跟他握了一下。师广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窗边看风景,反而跑到秦淮的桌板上坐下来。   叫做卫城的男人看看师广陵,又看看秦淮脸上浅浅的红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被挠了吧……从刚才我就听你在跟它说话,喋喋不休,是不是你家主子烦了?”   “哪有,我分明在道歉……而且也不是挠……”   她说着看了手边的师广陵一眼,轻轻戳他一下,一边小声道:“小气鬼。”   师广陵没理会秦淮,倒在她手边盘坐下来,昂着头,脸朝外,像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一样坐在那里。说起来用尾巴抽人的猫她也从来没见过……也是老虎的招式吧?   啧……明明是个小不点。   师广陵这一举动直接把卫城逗乐了,对方笑着朝师广陵伸出手:“‘道长’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它么?”   秦淮来不及阻止:“等……!”   她喊出来的同时,一道黑影突然跳了起来,紧接着卫城惨叫一声,那道黑影随即落进了秦淮怀里。   秦淮低头看了看师广陵,对方正抓着她的袖子擦爪子,她居然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不屑”这种情绪……   秦淮下意识把师广陵抱紧,看向卫城时,只见对方脸上多了三道血淋淋的爪痕……卧槽!   秦淮吓快吓懵了,抱着师广陵惊慌失措地喊起来:“救……救命啊!!”   卫城捂着脸苦笑着想劝秦淮不要紧张:“我没事……”   但是秦淮已经听不见了,她疯了一样按钮头顶的按钮:“空乘小姐!!!救命啊!!!有人受伤了!!救命啊!!”   秦淮的不淡定引得周围很多乘客围观,空乘很快赶过来,卫城询问秦淮是否有给“道长”打针,在得到肯定回复后,只跟空乘要了创可贴,就安慰秦淮不要放在心上。   好在卫城本来就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混乱的场面也很快平静下来,只有秦淮还在不断朝卫城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家猫咪怕生,他……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第一次坐飞机,坐迷糊了!太紧张了!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他!”   卫城尴尬地拉住秦淮:“没事没事,我以前经常被我家陛下挠哈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而且是我先碰它的,猫咪就是这样,不高兴了就会攻击人,没想到你们家这只攻击力这么强,我看他只给你挠出红印,果然对主人会格外手下留情吗,哈哈哈哈。”   秦淮没说话,只是下意识抱紧师广陵,她看到卫城脸上贴得很难看的创可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还好这位先生通情达理,换个计较的人,说不定赔钱都解决不了。   养宠物第一天就体会到了养宠物的难处,作为主人秦淮感到很心累,她终于从被萌得乱颤的状态中醒悟过来,意识到原来把宠物养大并不是最难的,为他们负责才是最难的!   尤其师广陵这种看起来可爱实则凶残的杀伤性武器!   被刚刚的流血事件打击到,秦淮变得没精打采,师广陵见她蔫蔫地趴在桌上,也不想打扰她,就懒洋洋地靠在她怀里看风景。现在秦淮再也不敢让他一只猫随便坐了,抱着他一起坐在靠窗那个位置,一人一猫各怀心事,一时间谁都没理谁。   ……   不知道看到什么,师广陵突然伸出前爪,踩踩秦淮的脸:“回神了。”   秦淮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刻从后面抓住师广陵两只软绵绵的前脚,低声咆哮着教训他:“道长!你下手太狠了!看把人家脸抓得!都破相了!”   师广陵任由秦淮捏他的爪子,一脸淡定地看着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灯火,低声说道:“你看脚下。”   “……什么?”   “星辰倒转,天下大乱,你还有精力管区区一个凡人脸上被抓了几道血痕……”   “喂!!!!”   你们道士是不是都有当神棍忽悠人的习惯?话说这谎话会不会也太敷衍了当她白痴啊?! 第27章 我早就不是女孩子了   下飞机之后,秦淮终于从那种被打击的状态中回过神,一手拎着大行李箱,头顶顶着师广陵就出机场了。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街上没有什么人,但是秦淮订的酒店离拍卖场近,离飞机场就比较远。   “坐大巴吧……打车总觉得不安全。”   秦淮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把头上的师广陵摘下来,抱在手里——还好这次有他在,如果师广陵不在的话,秦淮可能会没勇气独自一个人半夜坐飞机。   “坐大巴要先买票的。”   正当秦淮犹豫不定时,一个人突然从她身后走出来,秦淮拖着行李箱,转身不太方便,好不容易把脑袋转过去,说话的人竟然是抱着橘猫的卫城。   “啊……对啊,我正准备去。哈哈,好巧……”   秦淮现在看见这位令自己备受打击的同志就浑身发毛,而且她觉得自己头皮发紧,她怀疑是师广陵在抓她的头皮。他可能看见卫城太激动了,秦淮很怕师广陵报仇没报爽,再伤害到这位同志。   “是好巧啊,不如……”   在卫城说出“不如一起”这种话之前,秦淮就快走几步,委婉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师广陵在她头顶上看到了这一切,原本眯起来的圆眼睛重新睁开,悠闲地甩了甩尾巴。秦淮若有所觉地往头顶一摸,抓住那坨毛绒绒的猫抱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抓着拉杆箱用力拖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加快步伐往卖票处走去。   她小声警告师广陵:“老实点,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世界宠物伤了人主人是要负责任的啊,想我赔到倾家荡产吗?”   让她不倾家荡产又能横行霸道的方法太多了,但是师广陵不乐意又被说成“宠物”,于是干脆把脸埋进前爪里,不理睬秦淮。   秦淮见师广陵消停了,悄悄松一口气,随即却听到身后有类似于奔跑的脚步声在靠近,她下意识也跟着加快脚步,但是秦淮穿着高跟鞋,又拖着行李,根本跑不快,后面那个人没多久就追到她身后。   秦淮只得停下来,一转头正对上卫城的笑脸——果然是这家伙跟着她啊,到底要干嘛啊这个人。   卫城抱着橘猫走到她面前,很随意地笑着说道:“女孩子出门这么麻烦,带了很多东西的样子。我来帮你拿过去吧,正好顺路。”   秦淮见他朝自己的拉杆箱伸出手,不由往身后一藏:“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   “你还穿着高跟鞋呢,怕我拿着你行李跑了啊?”   秦淮心说大半夜的也没个人,你抢了我行李跑我也来不及叫人啊。她左右看看,见远处还有三三两两拿着电棍巡逻的保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嗯,实在不行还有道长……   道长?   秦淮下意识把怀里的师广陵抱紧了一些,后者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面前的男人一眼,又将眼皮合上,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想动的样子。嘶……怎么觉得他变成猫之后变得懒散了很多,这可不是个好现象,猫咪没精打采的可别是要生病吧。   啊……对啊,道长现在可比她还需要保护呢,男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猫咪之后会失去法力……虽然过检疫证书这一关的时候不知道使了点什么障眼法蒙混过去,但是从师广陵刚刚对付卫城时使用“抓”而非法力……灵力?不管什么力,总之他身体力行来做这件事的行为看来,这家伙应该失去了部分超人类的杀伤力,遇见居心叵测的歹徒只能靠警察叔叔了。   秦淮对卫城保持着十二分警惕,毕竟他们是陌生人而已,他脸还刚被道长挠过,还能这么套近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卫城不知道秦淮心里在想什么,在她沉默这段时间里,他以为她是默许的意思,走上前一把握住秦淮的拉杆箱,拉着就走:“别客气了,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秦淮回过神的时候对方已经拖着她的箱子走远,她只好抱起师广陵拼命追上去——靠!这男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你讨厌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把他弄走。”   师广陵突然在她怀里拱了两下,这样说。尽管是这样小的一只猫咪,说话时声音却非常低沉,听在耳朵中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秦淮受到了惊吓,忍不住提高声音:“弄走?!你打算怎么弄走?!”   她喊得太大声,在人员稀少的机场大厅显得格外嘹亮。秦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喊出声就捂住自己的嘴,走在前面的卫城停下来,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道长又调皮了,我吓唬他要把他送走呢。”   这时脑海里突然又传来师广陵的声音:“白痴。”   秦淮低头看小黑猫一眼,人家保持着刚刚那副模样根本动都没动过,当然也没开口说话,她这才意识到刚刚师广陵不是在直接跟她对话,而是通过入密传音的方式跟她讲话。   这时师广陵又开口提醒她:“毋需开口,意念与我对话即可。”   秦淮急忙在脑海中对师广陵说:“神仙您可收收法力吧!我只是对他保持陌生人之间的普通警惕心,又不是说明他真的是坏人,万一人家只是乐于助人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做了很坏的事情。”   师广陵没做声,走在前面的卫城却笑着跟她攀谈起来:“你家猫咪看起来很乖巧,意外的战斗力却很强,它平时很好斗吗。”   他这样一说秦淮就想起这倒霉鬼在飞机上被师广陵一爪子挠花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她只好笑着应道:“是啊,他从小这样,认生……脾气可大了,陌生人的话不可以碰的。”   卫城看着她怀里抱的师广陵,半开玩笑地问:“那你这个主人在,我可以摸摸看吗?”   秦淮没来得及拒绝,师广陵已经在一旁冷冷地插话:“胆子不小。”   秦淮无语地把手伸进师广陵毛茸茸的肚皮下面挠两把,挠得师广陵差点把爪子伸出来挠秦淮两把:“不行啊,他会害怕。”   但是在意识里却这么说:“道长,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想泡他哎。”   “?”   “就是你不直截了当拒绝我会以为你在傲娇。”   师广陵低下头用脸蹭了蹭秦淮的手,对方低头看他的时候,便疑惑地问:“何为‘傲娇’?”   黑毛小猫咪单纯的大圆眼睛令秦淮没办法再耍贱了,把那一肚子想diss他的话通通咽下去:“总之你下次不愿意就说不愿意,说什么‘胆子不小’……还以为你在赞赏他的勇气呢。”   师广陵平板无波地自言自语:“因为是异世界的原因么,这里的凡人都如你这般清奇。”   ……这家伙居然吐槽她。   他们两人在脑中对话的时候,卫城又凑过来,把自己手里的橘猫递给她:“你怎么总是在发呆走神?想什么呢?哈哈,你帮我抱‘陛下’吧,它很温和,这样一来我减轻重量,你也不用怕我带着你的行李跑掉了。”   秦淮被一语道破心事,不由有些尴尬,却还是伸手将他手里的橘猫接过来,柔软的一坨压在胳膊上,沉甸甸的。   “哟呵!”   秦淮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家‘陛下’沉甸甸的呢。”   “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特别胖,我这只还特地给它减肥过,不减肥根本上不了飞机,会被限重。”   聊起猫咪来秦淮就格外能说,对卫城的疏离感也少了很多,尤其卫城又很健谈,聊了几句他们之间的疏离感就变小了很多。他看着秦淮抱着的师广陵感叹:“还是你们家道长这样好,小小一只很省心,拿上检疫证书就能买票了吧。”   秦淮心想那是,道长的检疫证书都是假的呢……   “哼。”   脑海里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秦淮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师广陵:“你又怎么了?”   “让那蠢物离我远点。”   秦淮看了卫城一眼:“你说他?”   黑毛小猫咪微微抬了抬下颌,又听师广陵说:“你胳膊上挂的那只蠢物。”   “……”这位分分钟能上天的神仙在说什么呢,干嘛跟只橘猫一般见识。   秦淮心里嘀咕着,就开始使坏,一手托着橘猫一手抓着师广陵,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来,道长,跟小伙伴打声招呼……”   “喵喵喵!!!!喵!!!!”   谁知师广陵还没怎么样,被秦淮抱着的橘猫却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并伴随着凄厉的“喵喵”声,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卫城闻声也凑过来,秦淮无奈地看着他:“陛下突然叫起来……怎么回事,是不是怕生,不想我抱啊?”   其实这样说有点奇怪的,这只猫之前明明很乖,被她抱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特别反应,简直乖得像只假猫一样,一动不动,现在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强烈呢?   卫城也很疑惑:“怎么会,陛下除了剪脚毛和洗澡的时候都很乖啊,也没有怕生过,反而很粘人……我看看。”   卫城急忙朝橘猫伸过手,想把它接过来,没想到在对方的手挨到橘猫之前,它竟然“噌”地一下窜进卫城怀里,把脑袋死死埋在他怀里。卫城在那只猫头顶摸了两把:“它这样是在害怕哎……害怕什么,难不成是有阿飘经过?哈哈哈哈。”   “……”心真大。   不过暂时不讨论卫城是不是心大,联系到师广陵刚刚说的话,秦淮也能对其中缘由猜到□□分。她用手用力揉揉师广陵的耳朵,无奈地在脑海中叫他:“道长……”   吓唬一只猫有意思吗?它只是一只橘猫而已!除了体重在超标边缘没有任何罪恶!幼稚鬼!   师广陵冷淡而平静地承认了:“我讨厌猫。”   “……”你自己就是猫好么。   之后秦淮与卫城一起来到卖大巴票的站口,买了票之后秦淮有些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拉行李,猫咪也让你自己抱了……不好意思啊。”   卫城笑着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这都是小事,我们不像你们女孩子,这点重量不在话下。”   秦淮愣了一下,笑着说:“你们在生理上确实比我们占有优势。”   “心理也比你们强大啊……像你这么娇弱的女孩子,出门没有人照顾怎么行。有句话不是这么说么,你们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我们来赚钱养家对了,你是一个人出门啊?怎么不着朋友陪?还大半夜的坐飞机……”   秦淮越听他说话越觉得别扭,又挑不出毛病,但是她情绪已经冷下来了,抱着师广陵站在那里,语气有些疏离:“喔……时间正好赶上了。”   “那你怎么不让男朋友陪你?”   卫城说完之后,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没有男朋友吧?”   秦淮脸上还是笑:“就算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啊,出个差而已,并不一定需要谁来陪着我。”   “出差?”   “哈……那不重要。”   卫城还算懂礼貌,见秦淮不想说,就自动截住话头,挑了挑眉然后去买票。他买完票之后没有离开,站在旁边等秦淮,听到秦淮报地址便惊喜地说:“我们是同一个站点下车?正好顺路,我帮你拿行李吧。”   他说着伸手去接秦淮的拉杆箱,后者用那只手腕细细的手抓紧拉杆箱,用力往后一拽,令卫城扑了个空。   秦淮不是看不出在这个男人想搭讪她,但是她可以选择拒绝。她看着卫城,认真说道:“我自己可以,谢谢你的好意,就在这里道别吧。”   “……”   “还有,我早就不是女孩子了,我跟你一样,是成年人,不需要任何照顾。”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手抱着师广陵,一手拉着行李箱,高跟鞋啪啪踩在地上,像个女战士。 第28章 “我是局外人?”   “你很怪。”   “哪里怪。”   上了大巴车之后,秦淮就把脑袋靠在窗玻璃上发呆,半天没说话。师广陵看出她有些不开心,但是想不明白她哪里不开心,于是这样问了一句。秦淮倒没装不在线,她不高兴是真的,却没不高兴到会牵连身边的人,但是懒得回答问题也是真的。   师广陵没继续说下去,他在秦淮肩膀上站了一会儿,突然毛茸茸地凑过来,在她腮边嗅了嗅,然后贴着她脖子坐下来。   毛茸茸地治愈了她……   虽然没钻怀里,但是难得见师广陵主动靠近她,人家是一只独立的猫,只喜欢威风凛凛地站在她头顶上。   绒毛治愈很管用,至少秦淮没觉得那么郁闷了,她伸手抓住肩头的师广陵,托着他抱进怀里。   师广陵挣扎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安分地任由她抱着了。   “那个人……”   “嗯?”   黑毛小猫咪转了转脑袋:“那个人,虽然动机不纯,但确实在帮你。为何不高兴?”应该不是单纯对陌生男人的靠近感到不高兴,她一开始接受得挺好。   秦淮沉吟着——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有时候嘴上说不能跟某些人一般见识,但是从卫城身上,秦淮看到了大多数男人对于女人的看法。   或者说这个社会对女人的社会定位。   这令她很不爽。   “道长,你们那个世界,是男尊女卑的吧。”   师广陵没接话,不过秦淮也没想让他接,她继续说下去:“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也有祖先是你那个时代的人,相同的价值观甚至保留到现在。你看我们现在的社会,虽然表面看来好像对女性很宽容,但实际上这种‘男尊女卑’的思维还是在影响着大部分人,包括女性自身。”   “世界的法则是公平的,用你们的话来说,天道是公正的,因为冷酷而公正。想要享受权利,首先要承担义务,卫城表面看来是在照顾我,实际上却在剥夺我独立担当的权利,扩大到整个社会层面来看,市场在剥夺女性劳动的权利,在剥夺她们的社会地位。”   秦淮微微皱着眉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师广陵会不会懂,但是她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但是师广陵的观念里没有“市场”的概念,秦淮不确定他是否能理解到位。   “从生理上讲,女性本来就有比男性更弱势,在某些需要体力的工作中处于劣势,我今天当然可以接受他的帮助,但是长此以往,女性就会渐渐被认为成理所当然的‘弱势群体’,不光在某些需要体力的工作中,在脑力工作中,他们也会理所当然认为女性弱于男性……其实这种现象已经发生了,而且普遍存在,女性在职场上比男性受到更多歧视,就算不是体力主导的岗位,女性也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秦淮说着,又想起自己刚求职时碰过的壁,不禁心生感慨,她叹息道:“当某种固有观念形成,想要改变是非常困难的。‘男尊女卑’的观念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想要改变本来就困难,我不想再让这种观念加深下去,我也不想做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女性想要得到自由和平等,就必须得到市场的认可,不论她们选择成为家庭主妇还是成为职场白领,都应该得到尊重,她们的劳动应该被理所当然的平等对待,而不是期望别人施舍一般的‘怜惜’。”   秦淮轻轻抚摸着黑毛小猫咪的头顶:“我不是不想要,我想要的更多。所以我拒绝他们的施舍,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对我实力的认可和尊重。”   师广陵趴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就在秦淮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师广陵轻轻晃了一下尾巴,秦淮撇撇嘴,嘟囔道:“你不会是听不懂吧,其实道理很简单,我给你举个例子……嗯……就像闲职不受人重视,这样。你当老板的话肯定也喜欢能力强的人吧!”   “我自然懂。”   师广陵懒洋洋地说:“不过,你们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在我眼里都是差不多的,我肯定会选择懂法术之人。”   “……喂!”   这是说她的这点想法在他眼里看来根本无伤大雅吧……不过也是,修仙的人注意力当然会放在修仙证道,追求长生上面,哪有空去想什么公平不公平。   秦淮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她想了半天,突然说:“那你们修仙界对女性会不会也有歧视的看法?嗯……就是觉得女性是附属品之类的观念?”   师广陵又懒懒地摆了一下尾巴:“若此人境界高深,法力高强,不论他是男是女,都不会有人看轻他。”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我打个比方,比如我跟一个男修,是相同的修为,然后去你们逍遥宗应聘,你选谁?”   黑毛的小猫咪满脸严肃地看着秦淮:“你们即便境界相当,所修心法也必不相同,要看门派需要哪个。”   秦淮觉得跟他沟通太费劲了:“那如果除了性别别的都一样呢!一模一样!”   师广陵伸出一只前爪推着秦淮让她把脸移到一旁:“你吧。”   秦淮高兴地问:“真的吗?!为什么?!”   “毕竟我们认识。”   “……”她不是想见识修真界的裙带关系好吗?!   秦淮不想跟他辩了,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累死人。   师广陵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太极打得太明显,沉默了一下,补充道:“修士大约会直接斗法,多数修士在乎脸面,若败落下来,也不会再要求留在门派。或者有心狠之人,在斗法过程中就将对手杀了……也未可知。”   “……”忘了你们是这种无政府状态真是对不起啊!   虽然没跟师广陵辩出个是非胜负,但是跟他说了这么多,刚刚的不愉快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秦淮就生出开玩笑的心思:“道长,你不是说我有桃花么,它到底在哪儿啊,怎么还没出现……我觉得我最近总是遇见烂桃花……其实那个卫城也不错呢,哎,你看出他在跟我搭讪没有?如果不是最后他流露出那一咪咪的男权思想,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   师广陵冷哼一声:“你就如此急迫想嫁人?”   “谁说的,我妈急而已……我烦死她了。”   秦淮用手托着腮,叹口气:“但是老当单身狗也不行啊,你说对吧……不过没遇见那个人之前我是不会妥协的,我妈要强迫我,我就告诉她我喜欢女人,看她还催我……”   师广陵看出秦淮只是想自己嘟囔,并没有期待他的回复,索性不说话了,秦淮自言自语地说了半天,也许累了,现在又是半夜,困意涌上,她便抱紧师广陵,靠着窗玻璃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儿。   睡意朦胧的时候,秦淮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但是没找到机会问,是什么来着……   “对了!”   师广陵刚要从秦淮怀里钻出来,秦淮却惊醒似的突然抬起头:“道长,你是不是变不回人了!”   “……”   秦淮小心翼翼地把师广陵从肩头抱下来,两只拇指从他前腿根部伸出来,让师广陵正面对着自己,然后认真地说:“别担心,我会一直养你的,家里连猫砂都买好了。”   “你能不能清醒点。”   师广陵被这样拎起来长长的一根悬空挂着,竟然也没做什么反抗,好像身体不是他的一样。他目光冷冰冰,秦淮觉得他身上每一根毛都在骂自己蠢。   “那你为什么还没变回人……有时限么?”   师广陵“嗯”了一声:“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恢复原身。”   “那就是不能自己控制时间了……”   师广陵点点头:“且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再用猫的形态。”   他这个样子太乖了,盯得久了让猫控简直把持不住,秦淮一把把他按在怀里用力蹭:“啊啊啊啊啊变成人之后二十四小时才能再变猫,真让人舍不得啊,要不然干脆不要变回人了吧!”   “……”   *   机场大巴到达秦淮订的酒店那一站时,已经凌晨两点,换了两次交通工具,秦淮现在累得要死,还要拖着行李穿高跟鞋走路……她感觉自己就地躺下的话都可以睡过去了。   “奇怪……宾馆应该在车站东边啊,地图上是这样显示的没错。”   师广陵站在她头顶向下看着,他也看不懂秦淮的手机,却看到秦淮穿的高跟鞋,忍不住问:“为何要穿这种鞋赶路?”   秦淮无奈道:“出差又不能带两双鞋……多沉啊。”   师广陵看了眼她的行李箱:“包裹呢?”   “就是因为行李太沉了我才懒得带鞋子!这里面都是我吃饭用的家伙,笔记本电脑,还有整套的鉴定工具……出差过来就是为了鉴定珠宝,总要带齐这些。”   如果不是出发前买猫咪用具买得太兴奋了,她也不至于忘记换平底鞋,要怪就怪道长太萌了,萌得她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跳到秦淮肩膀上:“需要帮忙?”   “啊?”   师广陵却突然安静下来,好一阵没说话,秦淮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帮忙啊?你这么小。”   许久师广陵才回应她:“接受我的帮助也会不甘心么。”   秦淮想了半天,才想通师广陵原来再说她之前拒绝卫城帮忙的事情,这家伙……难道对自己那样做法感到不爽?不过说来也是,师广陵再怎么也是个从古代来的人,大男子主义的思想根深蒂固,自己说那些东西在他听来应该是非常离经叛道的吧。   秦淮有点不爽:“那怎么会,你虽然是雄性,但是又不是人类……应该说算不上我们的同类,你没有参与社会,对女性不论什么态度都不会影响现在的社会态度。简而言之,你的意见,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拒绝别人帮助的好吗,是因为那个卫城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   “你想说我是局外人?”   “是世外高人——”   秦淮说完之后许久,没听到师广陵回话,她忍不住歪过脑袋看向他:“道长?你睡着了么?”   黑色的猫咪没有说话,脑海中却响起师广陵若有所思的声音:“我确实不属于此方世界……哼。”   “……”哼?哼是什么意思?   肩头的黑毛小猫咪突然跳到地上,回头看向秦淮:“那我是不是该少插手你的事?”   “……喂!”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那只黑色的小猫咪突然钻进路旁的灌木丛,消失在自己视野中。   秦淮追不上他,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师广陵!你往哪儿跑!你……你别跑!小心被人捉去做龙虎斗!”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她有哪句话说错了?   秦淮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师广陵竟然真的不出来了,就……就这么跑了?她急忙拖着行李走到灌木丛边去找他,但是手上一使劲,行李差点飞起来,刚刚沉甸甸的重量都没有了。   秦淮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没跑……但是藏起来是什么意思呀,不愿见她吗?   “你……莫名其妙!还不快出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睡不睡觉了?”   “我不需要睡觉。”   秦淮觉得自己对着一团空气吵架非常愚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跟他吵,怎么以前没发现,师广陵这家伙怎么这么幼稚:“我要睡!”   “你找到路了?”   “……不要再在我脑子里说话了OK?堂堂正正面对面跟我较量OK?!”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但是浮在空中的行李箱并没有落下去,秦淮知道师广陵没有离开,他只是藏了起来。秦淮要发飙了,她决定数五个数,师广陵再不出来她就发飙。   较远一处灌木丛的叶子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只黑毛小猫咪从里面钻出来,看秦淮一眼,又钻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玩钻洞上瘾了吗?完全变成猫咪了吗?!   师广陵不得不继续在她脑子里说话:“从方向感看,很难相信你是精英……走这边。”   他话音刚落,秦淮手中的行李“嗖”地朝师广陵那边飞出去,吓得秦淮急忙追上去握住拉杆箱——大半夜的,这惊悚的场景被人看到会上新闻的! 第29章 “是因为我吗?”   秦淮在宾馆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而且还是被饿醒的。刚醒来时她还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宾馆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光,秦淮以为自己已经睡到了晚上,看过手机之后才想起来只有下午一点。   ……好像确实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胃饿得有点痛。   “哈啊——”   她捂着嘴打个哈欠,下意识去找师广陵,这位神仙昨天晚上带她到了旅馆后终于不生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但是他能自己消气更好,秦淮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不过他拒绝跟秦淮一张床睡觉。   “道长?不会还在睡吧……起来吃饭。”   秦淮到自己对面的另外一张床上去看师广陵——一只小奶猫还要自己独占一张床,有个性。   秦淮好不容易把被子扒开,找到躺在床中央的黑色小猫咪,不过他一动不动的,丝毫反应都没有。秦淮忍不住叹口气,伸手戳戳他的脊梁:“道长,起床了啊,你们神仙不是不需要睡觉么,怎么比我起得还晚。”   小黑猫还是一动不动。   秦淮发现他躺的样子也很奇怪,不是四肢蜷在身子底下的那种躺,而是四条腿伸直,侧躺在床上的躺法,好像一只小狗。   秦淮等了许久,小黑猫还是没反应,她有点急了:“道长!别跟我开玩笑了,快起床!你再不起来我要戳你肚皮了啊。”   “……”   “道、道长……?”   秦淮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不过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被她死死摁下去:“不不不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师广陵可是神仙……”   她朝床上的小黑猫伸出手,摸在他的肚皮上,秦淮这次清楚了,就算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她还是没办法从这只猫咪身上感受到半点热度,这……凉透了啊!猫咪呼吸的时候肚子应该有起伏的吧,他怎么连气都不喘了?!   “道长!道长!你别跟我开玩笑啊!”   秦淮看了看师广陵躺着的地方,想起来她是从被子里面把这只猫给扒出来的,天气还没转冷,难道是盖厚被子把自己捂晕了?   秦淮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推到床下,然后拉开窗帘,把房间内唯一一扇窗户也推开了,她捧着小黑猫来到窗前,让风吹吹他:“吹吹风,吹吹风一定就会好的,你不是神仙吗喂,不可能会死掉吧,你们的工作不是‘求长生’吗?还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吧!快醒过来啊你这神仙也太不称职了!”   但是不管秦淮怎么做,小黑猫都完全无反应,除了身体还是软绵绵的,跟一只死猫没有任何区别。其实不用再去测他的呼吸或者心跳了,如果师广陵还有意识,被她这样折腾一通,早就不耐烦地逃开,还用得着试呼吸?   可是一想到师广陵死掉了这种事情,秦淮就觉得不现实,为什么呢?!关键是毫无征兆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还跟她闹脾气来着,她还说他越来越像凡人了来着……咦?!难道修仙的人不能闹脾气?就像比干被人家一句“人无心将死”说死了一样,她这张乌鸦嘴说道长是凡人就把他说死了?   秦淮双手捧着小黑猫咪的尸体直哆嗦,跌坐在地上——虽然有点扯淡,但是师广陵的存在本身就是扯淡啊……像很多影视剧不都说了么,神只存在于人的信仰中,她现在质疑师广陵的存在,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消失的……   秦淮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怎么可能!她这是傻了吗,师广陵修仙,又不靠信仰而存在,就算师广陵是真神,她的信仰也没有那么大力量。但是不这么想,秦淮又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人说没就没……   秦淮不死心地将手里捧着的小猫反复看过几次,确认是死了,她呆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却不由地想了很多他们之间以往的相处。   但是想来想去,发现竟然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回忆,师广陵对凡人的日常生活不感兴趣,她上班又很忙,交集并不多,他们没有一起吃过几次饭,也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可是,真要让秦淮接受今后再也见不到师广陵的,秦淮又觉得难受。   这么短的时间里,师广陵好像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下班回家之后就有人在家——尽管不是等她的;每次遇到妖怪都会有人出现救她——尽管妖怪就是这家伙引来的……但是她就是习惯了呀……   有些事没办法细想,师广陵的存在对于秦淮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离别肯定会到来,秦淮却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   对……离别是早晚的事。   秦淮没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咽着捂住脸:“师广陵……你怎么能……”   “我怎么?”   “……”   秦淮猛地回过头,师广陵正一只手推着浴室的门,站在门口看着她,他已经变回人形,银色的长发从侧脸垂下来,发梢滴着水,秦淮转头的瞬间眼泪还在往下流,泪流满面的样子倒让师广陵有些吃惊。   “秦淮?”   秦淮眨了眨眼,泪没干,悲伤的表情被惊愕代替。她看着师广陵一个劲抽泣,哭得停不下来,师广陵朝她走了两步,后者才猛地把手里失去生机的小黑猫举起来,又指指师广陵:“你……你怎么回事?”   师广陵愣了一下——原来她以为自己死了?   “这是法器,时辰到了,我便从其中出来。”   秦淮一边抽噎一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师广陵面前,她还在微微颤抖着,哭得太久想停都停不下来,她把手里的小猫递过去:“你说这、这是法器?”   师广陵看着她,又看到秦淮脸上的眼泪,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这件事……”   “你这个……!”   秦淮一时语塞,她突然举起手里的猫,几乎想扔在师广陵脸上。师广陵只是这样看着她,他的表情有点怪,秦淮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揣度他的意思,她都快气死了,又不能怪师广陵,因为这件事确实也是她自己想多了,谁知道这位从来不吃、不睡、不上厕所的神仙,能躲在浴室里洗澡!更何况猫又有什么错……秦淮用力擦一把眼泪,转身把手里的小黑猫放在床上,一句话不说地去开行李箱。   可惜她停不住一抖一抖的哭腔,安静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抽泣的声音,真他妈的尴尬死。秦淮收拾了没多久,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你、你怎么还站在那儿?!我要、要换衣服了,麻烦你出去!”   她发完飙转身就要走,但是没走出去几步,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师广陵轻轻一扯,将秦淮给扯了回来,她又瘦的很,差点直接撞在师广陵怀里。师广陵这次没有躲开,他抓着秦淮的手腕,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秦淮被他看得别扭极了,她还没停得住哭声儿呢,这么看多让人尴尬啊,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以前师广陵也从来没主动靠她这么近过,照他们的社会三观,这已经算“失礼”的范围了吧。   但是师广陵始终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盯着她,秦淮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往后拽了拽手腕:“我还有工作,要跟拍卖方交接去了,放开我……”   秦淮低着头不看他,却发现视野里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匀称,是朝着她的脸伸过来的,秦淮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眼看着那只手的一个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沾了一下,沾掉一颗眼泪。秦淮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师广陵浅金色的眼睛。   她震惊之余,感到脸上有很轻的动作划过,是师广陵的手指,沿着她眼睑将她脸上的眼泪轻轻揩掉。师广陵的表情仍旧是冷冰冰的,眼神却格外温柔,秦淮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   这动作照现在的社会三观来看也过度亲密了吧……   秦淮不可置信的模样让师广陵醒过神来,他慢慢收回手背到身后,视线也不动声色地移开。过了一会儿,他从乾坤袖里取出一块轻软的手帕,递给秦淮:“把自己清理干净再出门。”   秦淮的脸突然红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热度就退不下去了,她低着头将那块手帕接过来,小声嘟囔着:“……我知道,我等会儿会去洗漱的。”   ——啊……啊!好热啊,太暧昧了,还很尴尬!师广陵怎么会这……这样?他刚刚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是单纯强迫症见不得别人脸上挂着泪珠子吗?   这个房间为什么这么小,住一个人一只猫大小正合适,再多一个人果然太挤了。   师广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淮刚刚含着眼泪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看着秦淮将脸擦干净,把手帕还给他,才说:“你留着吧,这块流云纱没什么特别的,擦脸还能用。”   那块手帕确实跟普通的布料不一样,又轻又软,而且擦过脸之后,也没有泪痕干了之后皮肤紧绷绷的感觉。   秦淮捏着那块流云纱小声嘟囔:“你一个男的怎么还带块纱身上啊,莫名其妙。”   师广陵耐心解释:“炼法器用得上。”   他说完之后坐在黑毛小猫咪的旁边,床垫陷下去一块,秦淮现在一看见这一人一猫坐在一起就尴尬,尴尬得想上天。   “你刚刚……”   师广陵沉吟片刻,道:“哭……是因为我么?”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猫!”   秦淮急忙打断他的话——她以为他懂自己尴尬的点,不会再提这件事,没想到这位大神居然直接问出来了……为什么啊!简直、简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情商为负吗?这种时候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吧!   秦淮干巴巴地解释:“我特别喜欢猫咪而已,更何况我也算养过它了,有感情了,一醒来就看见小可爱蹬腿儿,我当然难过啊!谁、谁知道是你的法器……简直欺骗感情”   师广陵认真地听着,听她说完之后轻描淡写地应着:“原来如此。”   “……”   秦淮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希望师广陵不要再说了。 第30章 道长不是不会撩   师广陵将湿漉漉的头发握在手里,轻轻顺了几下之后,就用灵力将水渍烤干了,一头银发又变得光滑如水,顺滑如缎。他见秦淮一脸抗拒,就不再询问之前那个问题,转而说起那只黑色的猫咪。   “没有特殊丹药的辅助,即便是修士也无法轻松变成其他生灵,这只法器是我炼出来的,可以暂时依附在上面。”   秦淮特别想翻白眼:“你好无聊,没事炼这么萌的法器干嘛,晚上要抱着绒毛玩具才能睡觉吗?”   师广陵没理她的冷嘲热讽,随手将旁边的小猫抓起来,放在手里捏了几下:“这件法器是被炼坏了,出炉之前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本以为炼废了,后来有一次,偶尔发现,依附在上面不仅可以隐藏修士身份,在攻击过程中会令灵力大增,便留下来了。”   “灵力大增?”   师广陵点点头:“虽然用过的次数不多,但是我炼出来的法器,都试用过功用。”   秦淮听到这里感到很奇怪,这种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师广陵在对她解释他们世界的时候,都会以“攻击”、“战斗”之类的话题做例子,明明是个道长,戾气却这么重哦……   “你有什么疑惑?”   秦淮猛地回神,“哦”了一声:“我只是在想……你对‘攻击’好像很熟练。”她偷偷瞥师广陵一眼,斟酌说道:“可以问问你以前在你们门派是做什么的吗?”   师广陵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确实从未对你提起过宗门事,你很好奇吗?”   “一般一般……一般好奇。”   师广陵微微垂下头看着秦淮,几根发丝从他而后垂落下来,使他脸上锋利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许多。   “逍遥宗是道宗第一大门派,分为抱朴、太极、禅机、幽篁四座主峰,抱朴峰主攻,太极峰主守,禅机是内门弟子修习所在,幽篁则为外门弟子修习所在。我是抱朴峰的峰主,自然对‘主攻’法术熟练。”   秦淮听他说的时候眼底的光闪闪发亮,显然很感兴趣:“抱朴到底是哪两个字?你以前跟我说你是抱朴峰峰主,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你说爆破呢……”   “取抱朴守拙之意。”   秦淮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意境:“……听上去挺有禅意的名字,做的事却很暴力,反差萌。”   师广陵微微挑了挑眉头:“暴力?”   “就是打人很厉害。”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认真说道:“我不随便打人。”   秦淮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这位神仙给她解释这个干嘛,她也没说他喜欢打人。   秦淮朝他抬抬下巴:“那你……既然炼出这么厉害的法器,为什么不用,就算能短时间内增加法力,也可以在战斗中得到一些优势,人家不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涉及武术的事,动不动就攸关性命。”   “你知道得还不少……”   师广陵捏捏那只小猫:“我说它只是无用之器有两个原因,其一,大多数时候我用不到它,修真界中除非达到飞升境界的修士,普通人尚不能与我一战。而达到飞升境界……若想找宗门的麻烦,我们也无需用什么法器了,整个逍遥宗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秦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这么厉害么?你不是说自己是……是金丹期吗?金丹期应该没这么厉害啊,难道小说又骗我。”   师广陵看着她:“我来到此方世界之后就被天道法则压制灵力,以至境界跌落。”   “那原本你是什么境界?”   师广陵还没说话,秦淮突然惊讶道:“你难道是传说中的元婴老怪?!”   “……”   师广陵看起来有些无语:“你是哪里听来的这种称呼。”   “小说里……其实本质上是在赞你们厉害,厉害得像怪物一样。不过你跟我想象中的元婴老怪不一样,我以为能修道那种境界的都是白胡子白眉毛了……哦,不过你也白头发了呢。”   师广陵看她一眼:“我天生如此。”   “……”   师广陵沉吟道:“我确实已经结婴,不过,在逍遥宗内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元婴修士,并不如你说那样厉害。”   “厉害的人都不会说自己厉害……”   秦淮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很快忘了这个问题:“你刚说那是第一个原因,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我在此法器中时,无法切实地感知外界,如果法器本身受到伤害,我是没办法感觉到的,又因我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法器,法器受到的伤害就会波及到我。”   秦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在猫咪的身体里面时,感觉不到我?”   师广陵点点头:“看和听是可以的,其他的感觉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当时捏他的小肉垫和毛腿腿时师广陵都没有反应,原来都是假的。   秦淮哼了一声,把床上一动不动的猫咪抱起来,低头用脸蹭了蹭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跟‘道长’玩,让我多蹭一会儿吧。”   师广陵皱起眉头:“道长?”   “我决定给它取名叫道长了。”   师广陵没说话,只浅浅地看着秦淮,看得她心虚了,师广陵才指着自己低声说:“道长在这里。”   秦淮被他说得忍不住脸红,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师广陵+——这位大神怎么回事,原本以为他是个没趣的冰山面瘫加封建家庭大家长,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秦淮就觉得师广陵虽然帅,但是这种人属于即使帅,也闷,闷到可以忽略他的颜值,让人不想跟他说话的类型,但是最近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偏离自己的“认知”了。   不过师广陵没有等到秦淮回应,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实在想叫一只法器‘道长’我也不会有意见,但是不能再叫我道长。”   “……”   秦淮下意识将小黑猫抱紧,师广陵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事,一点听不出他在开玩笑。   秦淮试探着问:“那……我叫你什么啊?”   师广陵好像笑了一下:“你会想起来的。”   秦淮好不容易压下脸上的热度,又蹭蹭往上升——到现在她已经没办法欺骗自己师广陵是个基佬了,他如果真是个基佬……怎么会对自己这种态度?但是又不能说他在撩自己……人家也没说任何出格的话,怎、怎么会产生这种气氛……不不不,或许他真的是基佬呢?不都说基佬比直男会撩么?可是修仙的人要跟女人相处……做什么?他们也不需要传宗接代。   秦淮根本无法转过身,她甚至有些羡慕师广陵的小麦肤色,如果自己也是那种颜色,脸红就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师广陵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从后面看着秦淮低头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不过这种类似于微笑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秒,很快他就变得若无其事:“你不是说要去与谁接洽么?现在不需要出门?”   秦淮猛地站起身:“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跟人家约好了五点见面,我得快点洗漱一下……啊啊啊!还没化妆呢……”   师广陵看着她又忙碌起来,略一摇头,也准备自行打坐修炼。谁知还没等他坐到床上,秦淮又突然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喂……”   师广陵看过去,秦淮在门后露出一双眼睛:“我饿了,等会儿……陪我出去吃饭吧。”   “好啊。”   “唔,那你不要又入定了什么的……我叫不醒你。”   师广陵看着秦淮说完就将洗澡间的门用力关上,默默将视线移开,他竟觉得脸红——他最近是不是越发不庄重了?   *   秦淮也是刚来到这个城市,对周围非常不熟悉,但是沿着街道走了一路,还是找到很多卖吃的地方,令人惊喜的是,还找到一条小吃街。秦淮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师广陵换了普通人的衣服,为了让他遮那头长发,秦淮特地买了一件无袖连帽卫衣,帽子一扣基本看不出异样。   不过他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太漂亮了,即使大部分容貌被挡住,也还是能看出来他跟普通人不一样。师广陵的吸睛度秦淮其实早就见识过了,但是如今一到人多地方,她就觉得有些不爽,这些人都在看师广陵……还有几个女孩子在偷偷说他长得帅,干嘛啦,明星不是更帅么,为什么不回家看电视。   “怎么?”   师广陵察觉到秦淮心情不对劲,上次她到这种地方来时明明很开心的。   “这处的食物不够可口?”   秦淮瞥他一眼没说话——难道她不开心就只有没吃饱这个可能么。   “就……一般般吧,我再去买盒章鱼小丸子吃……”   “……”   师广陵经历过一次在人对里人挤人之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且他这次更会注意秦淮周围的情况,他可不想再让那种事情发生。师广陵默默往秦淮身上看了一眼,发现她今天穿得竟然还挺严实的,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秦淮用章鱼小丸子把嘴塞得满满的,一转眼又看见有卖冰糖草莓,便指着那边示意师广陵要过去。   “等一下。”   师广陵拉住她,盯着秦淮的脸微微勾起唇角:“怎得吃得满嘴都是,我给你的流云纱呢?”   秦淮从口袋里把手帕拿出来,一边嚼一边往嘴上擦:“你居然还嘲笑我,师广陵,你仙气儿都没了啊。”   师广陵见她越擦越脏,忍不住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一块:“这里……”   “……”   秦淮还没什么反应,刚刚那两个暗中观察师广陵的女孩子却先低声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秦淮已经没心思理会其他了,师广陵的脸离她太近,这次又是在大街上,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秦淮不知道她是太紧张还是因为别的。   但是这种情况真的太糟糕了。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我我……我先过去买。”   师广陵看着秦淮仓皇逃跑的样子微微敛了目光,然后慢慢跟上去——她在逃什么? 第31章 我第一次见女子梳妆   师广陵的表现太出乎秦淮意料了,她本以为他刻板、他墨守成规、他无聊……后来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假象,师广陵只是不想说话,不感兴趣而已。   “买好了么?”   秦淮猛地回过神,发现师广陵正站在她身后,他把帽子摘了下来,头发大部分藏在衣服里面,发尾露出来一些,配着他这副容貌,就像从漫画里走下来的一样。秦淮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哦……买好了,我们回去?”   师广陵疑惑地问:“已经够了吗?”   秦淮知道师广陵不会冷嘲暗讽,他只是在平铺直叙地说自己能吃,但是往往就是这种平铺直叙更伤人!   秦淮不爽地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每天都这么能吃,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才会想吃东西。”   “那你今天是不高兴么。”   秦淮差点把那一串冰糖草莓摔在师广陵脸上,她凑过去小声地说:“我说你啊,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仙气飘飘的道长了,最近怎么老吐槽我,你再这样下去形象会跌落凡尘沾一身屎的我告诉你。”   师广陵听她这样说,不由皱起眉头,随即伸手按住秦淮的头顶:“粗俗。”   “……”   脑袋上沉甸甸的压感让秦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刚刚那点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很多,她抬手把师广陵的手拉开:“你这样像我妈似的,她整天说我,不让我说这个不让我说那个……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呢。”   师广陵对着她浅浅一笑:“你跟你母亲关系很好。”   “还行吧。就是有时候意见相左,容易吵架。我就采取迂回战术,然后我妈也对我采用迂回战术,跟她在一起整天打太极,每句话里都藏着深意。”   他们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宾馆走,秦淮心情好了又有心思吃东西,举着冰糖棍啃草莓。她没啃几口,发现师广陵好像在看她,开玩笑似的伸到他面前:“要不要尝尝?”   秦淮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只是开玩笑,师广陵可什么都不吃,整日大约只吃点露水……她也没想着对方会答应。   师广陵却突然歪过头,浅金色的眼睛盯着秦淮,对着最上面的草莓“咔嚓”一口咬了下去。酥脆的冰糖碎裂声听在秦淮耳中,仿佛是幻觉。   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反应,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把口中草莓嚼碎吞下去,他见秦淮还在盯着自己,便舔了舔嘴唇说道:“很甜。”   “………………”不……不评价也可以。   秦淮心里有个小人在揪着她的耳朵朝她疯狂嘶吼——没事干嘛耍贱!!!   师广陵吃完一颗草莓之后,见秦淮站在那儿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便问:“怎么?”   “哦……哈哈,没什么。”   秦淮移开视线,边走边低头在冰糖草莓上咬了一口,笑得很不自然:“嗯……是、是挺甜的哈。”   秦淮到现在还坚信师广陵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神而已,他现在表现得这样……很可能是因为之前自己diss了他的三观,说他太封建,才会让师广陵矫枉过正,与她相处时把握不住分寸,甚至超过这个世界的“异性亲密度”很多。   他、他一定是因为觉得这样是正常的相处模式才会这样做,他可能只是想跟自己交朋友而已,自己如果表现出不自在,反而会让师广陵感觉尴尬,两个人一起尴尬,不如她自己尴尬来得好!   想到这里,秦淮使劲伸直胳膊,把冰糖草莓递给师广陵:“你还想再要一个吗!”   师广陵朝她微微一笑:“好。”   于是他们两个就一边走,一边说笑,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把整根冰糖草莓吃掉了。   其实看开了把他当成闺蜜陪自己逛街也没多尴尬嘛……呵呵。   两人走回宾馆之后,秦淮便换衣服化妆,准备去跟拍卖会的人接洽,她对着镜子涂口红时,瞥见师广陵正从后方看着她,有些不太自在:“你看什么呢?”   “我第一次看女子梳妆,有些好奇。”   秦淮轻轻将口红抿开,笑着问道:“你们那个世界的女孩子是不是都不用化妆?修仙之后会变得唇红齿白吧?”   师广陵没有说话,秦淮却介意起来——一开始她是不介意的,被师广陵看到自己化妆也没有什么……但是他不说话,反而让秦淮觉得有些不爽。不管小说还是影视剧,修仙世界里面都男俊女美,虽然她对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怎么能跟修仙界的人相比。   秦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嘟一下嘴,拿起粉扑又往脸上扑了几下,才将粉盒放下。   “总之你是见过很多美人咯……其实我们这边也有颜值很高的人,像那些明星里面……有很多帅哥,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秦淮说完一下转过身,看向师广陵:“像你这样的吧,在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一般帅而已。”   师广陵挑挑眉:“帅?”   “就是好看!”   “哦……你觉得我很好看?”   秦淮被他噎得满脸通红:“你们神仙听人说话是不是都光捡好听的听……”   师广陵似奸计得逞一般勾起唇角:“我以往对容貌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只要不是长得明显异于常人,我都不会去看她到底长相如何。”   “……”   秦淮下意识瞥了一眼他肩上的长发,师广陵也察觉到秦淮的视线,将自己肩膀上的头发捡起来,微微敛下目光:“这个……确实是跟别的修士不同。”   秦淮怕他误会自己在嘲笑他的头发,急忙解释:“不同也没关系啊,我们这个时代还有人特地染成银色呢。不过你的头发颜色很好看,染出来的白色会很干,你的却像月光流水一样,我第一次见到白得这么好看的头发。”   师广陵定定地看着秦淮:“很少有人觉得这个样子好看,顶多会装作视而不见,门派内的师弟都对此避而不谈,宗门外的道友也不会刻意提起……不过第一次见到我的人都会露出不同寻常的表情,我看得出来。”   他将头发顺到脑后:“正常来说看到了会觉得古怪吧。”   秦淮安慰他道:“哪有……这个社会包容性其实很强的,容貌上来说,只要好看就行。”   师广陵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突然说:“你也很好看。”   “咳……谢谢。”   秦淮轻咳一声把脸转到一旁:“那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啦,你……要不,先在宾馆等等我?”   师广陵沉吟片刻:“我送你去。”   “啊?”   秦淮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你送我?为什么?”   师广陵想了想,说道:“你很容易迷路,告诉我目的地,我可以用法术送你过去。”   秦淮失笑道:“之前我们下飞机时间太晚了,路上没人,我才会迷路,现在是白天,我不会迷路的,而且就算真迷路了,还可以打车回来。”   师广陵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视线好像也冷了几分,秦淮被盯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站起来了,她终于领会到师广陵的意思,支支吾吾地说:“不……不过,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自己一个人迷路的话确实会很麻烦,到时候手机再没电了,我该回不了家了。那个……只能麻烦你跟我一起去。”   她说完师广陵脸色才有好转,秦淮微微松了口气——师广陵这家伙本来就黑,一生气脸就更黑了,甚至吓人。   “那你要在那里等我吗?也许会很无聊。”   “嗯。”   秦淮也不知道他嗯的是哪句,不过算了,既然他要跟着,那就让他跟着吧。   师广陵就这样抓着秦淮的手,带她来到与拍卖方约定的地方,因为是展示拍卖品的公司,公司一层设置一些可以供客人安坐和欣赏拍品照片的地方,这一期的拍品主要是珠宝,包括一些古董珠宝,照片都挂在墙上。秦淮嘱咐师广陵在这里先坐一下,她自己交接过后就会回来。   “不要随便跟别人搭话,也不要跟着人家走了哦。”   虽然师广陵不傻,但是相较于现代城市中的人,心思还是纯正,有些骗局他可能听都没听过,被人忽悠了可怎么办。秦淮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看师广陵,后者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然后走进那个叫做“电梯”的门里。   师广陵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朝秦淮点点头,示意她赶紧走。   接洽的过程很顺利,只是秦淮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勉强记下了对方跟她说的几个需要重新做鉴定的宝石制品。   “秦总监,那我们明天开始进行重鉴,可以么?时间虽然不紧迫,但是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哦!”   秦淮猛地回过神来,点点头:“可以,随时可以开始,不知道地点定在哪里?”   “就在我们公司,秦总监是否方便?”   秦淮笑着应下:“那我明天九点准时过来,工作时间就按照贵公司的工作时间吧。”   负责与她接洽的人高兴地应下,走上去与秦淮握手:“秦总监真是爽快人,今晚我们在蔷薇酒店准备了宴席,给秦总监接风,秦总监可一定要赏脸。”   ——接风宴也在预料之中,秦淮却迟疑了。   自己去应酬,那师广陵怎么办?   对方也是精明的人,一见秦淮的表情,便问:“怎么?秦总监有什么难处?”   秦淮笑了一下:“那倒不是,只不过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不然影响到明天的工作就不好了。”   “哈哈哈,秦总监说笑了,接风宴不会太久,肯定给您留下足够的时间休息。”   秦淮知道这事是推不开了,便应下来:“好的,我一定按时到。”   秦淮准备去跟师广陵说一声,告诉他可以先回宾馆,只是秦淮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堆人堵在一楼大厅那里,一个穿着制服模样的人站在里面,再里面就看不清了,好像有个女人,还有……师广陵?   秦淮顾不上其他,急忙挤过去——刚刚在谈事情的时候她就一直不能集中注意力,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师广陵真出事了? 第32章 师广陵你……不娶何撩   好不容易挤进人圈里,秦淮发现师广陵正被一个女人抓着胳膊,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很明显看得出,他们发生了争执。师广陵的情绪波动一向不强,此时却紧紧皱着眉头,隔着这么远秦淮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爽。   发生什么了……   秦淮本来想立刻上去了解情况,却听旁边一个人小声说:“没想到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却这么坏,竟然性骚扰啊。”   啥?!   秦淮第一反应是师广陵被人性骚扰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被一个女人不依不饶地拉着,如果对方是性骚扰他的人,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吧,性骚扰了别人还拉着人家不放,是想去警局说两句么?   秦淮谨慎地问旁边那人:“那个,请问,这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两个人在一起看画,过程中男的摸了女的屁股,女的躲开了,男的又跟过去继续摸她的屁股……”   她说完,还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叫不清楚?清楚得跟当事人似的。   而且如果连师广陵的心都“不古”的话,这个世界上确实找不到什么谦谦君子了。   秦淮忍不住了,立刻就想走过去,刚刚跟她说话那位大姐却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秦淮指了指师广陵:“那是我熟人。”   她说完这句话就拨开围观群众用力挤进内圈里,她见师广陵已经非常不耐烦了,正将食指和中指并起,要往那女人手臂上点。秦淮急忙冲出来:“长泽!”   ……不好!情急之下叫出来了!   不过师广陵倒是被她这一声叫得忘记运功,看见秦淮从人群中出现后,面色反而越发不好看了。   秦淮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看师广陵一眼,然后走上去直接把对方的手拽开,抱住师广陵的胳膊,然后斜着眼睛看向他:“亲爱的,她是谁啊。”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随即冷漠地说:“不认识。”   秦淮“哦”了一声,然后看向那女人:“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虽然说现代社会风气很开放,但是陌生男女在公共场所拉拉扯扯可不太好哦。”   那个女人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女的,而且看起来还跟他关系密切,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趾高气扬地对秦淮挑挑眉头:“他是你男朋友?”   秦淮笑着说:“如你所见。”   “呵,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算你倒霉,公共场合就对陌生女性动手动脚,私底下不知道脚踏几条船呢。”   秦淮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他对你……动手动脚?”   她说着下意识看了师广陵一眼,正好对上后者的视线,却不是他也正好朝秦淮看过来,而是从刚刚秦淮出现之后他就一直在看着她,他不说话,想表达的东西都在眼神里。   秦淮朝师广陵笑了笑,然后看向面前的女人,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犹豫着说:“虽然这样说不好,不过……他其实挺挑的。”   她说完还下意识挺了挺胸脯,看起来像在示威。其实严格说起来,面前这个女人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在秦淮面前确实差个档次,就算秦淮穿得保守,也看得出工作制服下面□□,她身材又高挑,优势很显眼。   “……”   秦淮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她说完之后笑了一下:“如果您非要讨回公道,那不如我们报警吧,性骚扰这事说小也不小,我也不想让您白被占便宜,报警,让警察调监控看看。哦对了,就那上面的监控,你看。”   秦淮随手往墙角一指:“总之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一查监控就真相大白了,但是如果您空口说瞎话,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算了,来这种地方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性骚扰这事不大不小都算个品格上的污点吧,我们可不能平白被污蔑。”   那女人显然心虚,见秦淮要把事情闹大,立刻慌了神:“谁有空跟你们到警察局调查。”   “让开!”   她说完用力推了秦淮一把,动作迅速地钻进人群后不见了。   “卧……!”   秦淮穿着高跟鞋,被这样一推,脚下一崴差点摔出去,好在师广陵立刻扶住她,不然秦淮肯定会摔进人堆里。围观群众见少了一方当事人,没有热闹可看,渐渐也散了,师广陵急着低头去看秦淮的脚,低声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哪有那么脆……嗷!”   秦淮想笑着推开师广陵,但是往前一迈,左脚脚踝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痛,整个人都站不稳朝一旁倒下去。师广陵将她一把扶住,眉头锁得死紧:“受伤了么?”   “倒是没有……大概扭到脚了吧。”   秦淮笑得有些勉强,她说完见师广陵想蹲xia身去,立刻一把拉住他,小声说:“你想干嘛……”   师广陵看了秦淮的脚一眼,后者一边嘶嘶哈哈地抽着气,一边摇头:“别别别……公众场合,不好看,你扶我回去吧,回宾馆再看。”   师广陵犹豫了一下,大概想到要给她看脚就要把鞋脱下来,也打消这个念头。不过下一秒,秦淮便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师广陵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而且是苏破天际的公主抱。   秦淮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一下从脚后跟红到头顶,师广陵抱着她就像抱着条轻纱一样轻松,秦淮没有机会拒绝,直接被他抱出拍卖公司。但是就算现在已经是傍晚,大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这样大张旗鼓地抱着在街上走不出意料地吸引了很多目光,秦淮抱着师广陵的脖子,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她现在很希望对方能有隐身法术,这样他们就都不用被人看着。   不知道师广陵在想什么,他一路上也不说话,就这样抱着秦淮默默往宾馆走。时间长了秦淮有些不自在,左右看了看,对师广陵说:“道长……不然你放我下来吧,我觉得好了一点了,应该可以自己走。”   师广陵看了秦淮一眼没有说话,秦淮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事……   秦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那个女的显然是碰瓷的,我相信你。”要说师广陵被性骚扰了她还有可能相信点……让这家伙去性骚扰一个陌生人?那怎么可能。   师广陵低头看向她,秦淮便朝他笑笑:“我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而且我是今天才到那个公司的,到底有没有监视器我都不知道,就随便诈她一下而已……噗,你看把她吓得。”   师广陵还是不说话,秦淮只好继续安慰他:“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科技经济肯定比以前发达,但是人心也变得浮躁,总有那么些垃圾人碰瓷找茬……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如果对方是女的,还是要女人来对付比较合适,如果你一个男人跟人家吵起来,围观群众只会觉得是你的错……唔,这也算一种性别歧视吧,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由我出面。”   其实秦淮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经过也很好奇,但是师广陵显然并不想提,不管事情经过是怎样的,显然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一段美妙的回忆。   但是肯定不是师广陵性骚扰!   秦淮说着说着,师广陵突然看向她,浅金色的瞳孔微微紧缩,秦淮见他神色异样,便慢慢停下,也不说话了。   师广陵犹豫半晌,看着秦淮说:“对不起,害你受伤。”   “……”   秦淮微微张大眼睛,她感觉到师广陵抱着他的手在收紧,他好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秦淮耐心等着他,师广陵却打住话头,直视前方大步朝前走去。   秦淮倒是能理解师广陵的脑回路,大约就像去朋友家做客却不小心把人家家里马桶堵掉了的心情差不多吧……啊哈哈哈,这样一想还蛮可爱的。   秦淮顺势把脑袋歪到师广陵身上,抿着嘴偷偷笑:“不是你害我受伤,是那个人……你只不过是比较倒霉,被碰瓷的盯上了,要说错的话,也是那个人的错。”   “而且我只是扭到脚了而已,穿高跟鞋谁还没扭到几下脚,没事,我都习惯了,不用放在心上。”   师广陵低下头看着秦淮的头顶,无奈地叹息道:“此事怎可成为习惯,回去帮你看看。”   “哎。”   秦淮这个样子太乖了,让师广陵忍不住勾起唇角:“脚疼么?”   秦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你这样一问,感觉好像还是有点疼……”   “那快点回去吧。”   为了尽快返回宾馆,师广陵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直接使用缩地术,虽然秦淮坐了几次人力时光机,已经有些习惯这种高速移动了,但是还是有些“晕车”,好在师广陵给的晕车药还剩几颗。   秦淮偷偷抬起头看了师广陵一眼,又移开视线——怎么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这也太容易让人沦陷了,她甚至没办法想象将来师广陵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之后,自己还怎么喜欢上其他人。   倒不是说她对师广陵有多情根深种……而是那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珠玉在前,谁还看得上别人。   道长啊道长,不娶何撩。   “在想什么?”   秦淮脑内正发着花痴,却突然被花痴对象打断,不禁有些语无伦次:“啊,没、没什么,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想。”   师广陵朝前抬抬下巴:“到了。”   秦淮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宾馆内的房间门口。   她低下头手忙脚乱地翻包找房卡:“不好意思,稍等一下……那什么,不然你把我先放下吧?我太沉了。”   师广陵却认真地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你很轻,重量跟抱朴峰上的仙鹭差不多。”   秦淮找房卡的手都颤抖了,内心泪流满面——师广陵这家伙……不娶何撩! 第33章 道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师广陵将秦淮放在宾馆床上,然后在她面前蹲xia身,握住她的脚踝。秦淮对这种亲密接触还是不适应,更何况也没办法习惯让别人握她的脚,她没那么抖S。   “那个……道长,可以不脱鞋么。”   师广陵抬头看她一眼,坚持帮她把高跟鞋脱下来:“你还要穿这个刑具多久。”   “高跟鞋才不是刑具……虽然有时候穿着会不舒服,但是确实很提升气质嘛。”   秦淮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看,只见师广陵握着她的脚试着晃动几下,然后问她:“这样疼么?”   “这样不疼……但是脚踩地的时候会疼。”   师广陵在她脚踝上捏了几次,微微松口气:“骨头没有错位,应是扭到筋络,静养几天就会恢复。”   秦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其实我长得还是蛮结实的……”   师广陵看着她:“前提是好好休息。”   秦淮试探着微微拗动一下脚踝:“可是我晚上还有个饭局,最近几天也没办法休息,每天都要按时去他们公司帮忙做鉴定,拍卖之前得重新过一次。”   师广陵忍不住皱起眉头:“必须去?”   秦淮失笑,抬头看向他:“当然了,这是我的工作嘛……干嘛这个表情,我跟你讲,这次出差之后我能得到一大笔外快了,够我再换一辆车,人家付这么多钱给我,我肯定要尽心尽力,拿出与之相当的劳动力。”   师广陵瞧着她的财迷样儿,无奈地说:“你很缺钱?”   “这叫契约精神!”   在钱这方面秦淮格外执着:“更何况……我现在还年轻,当然要趁能折腾的时候多赚点钱……最好把养老钱都赚出来。”   “……你不理解也正常,神仙没有生老病死,但是凡人的世界不一样,我们的世界实际是依靠无数交易链组建成一个关系网,掌握着大多数资源的人当然就拥有更多的安全感……”   “世人追名逐利,总是各有各的理由。”   秦淮撇撇嘴:“当然了,毕竟我也是个俗人……贪财恋权,是因为我在认真生活。”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将秦淮的脚托住:“我现在试着用灵力帮你疏通一下经络,或许可以缓解痛感。”   秦淮低下头看着师广陵,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给凡人丢脸了……可是她又没偷鸡摸狗,凭本事吃饭,有什么可丢脸的?   师广陵不懂她的纠结,专注地用灵力帮秦淮修复筋络:“怎么样?”   秦淮回过神,试着动了动脚踝:“好像已经好了,我走一下试试。”   师广陵修行多年,对人的经络筋脉最为清楚,一开始不想强行用灵力为秦淮疏通经络,还是因为灵力对于凡人来说属于反常、违背天道的东西,对她本身会有一些损伤,终究不如自行痊愈来得好。不过好在她的伤不是什么大伤,只要小心点用灵力将筋脉扭过来,也不会有大问题。   ——总是比她带着伤跑出去要好。   “道长,好厉害啊,已经不觉得疼了。”   秦淮说完发现师广陵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局促起来:“怎么?”   师广陵敛下表情,轻声问:“为何不继续叫我长泽。”   秦淮愣了愣,终于想起之前自己在拍卖公司的场合情急之下叫了他长泽那件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如果她这时娇羞地低下头叫声长泽,剧本会不会变成古装言情剧?   秦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叫道长叫习惯了,当时人太多,叫道长很怪……”   师广陵无奈地说:“那只猫呢?”   秦淮想了半天,双手一敲:“那只猫就叫长泽好了。”   “……”   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一边推着师广陵去洗手间一边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快去洗手,我脚可脏。”   师广陵在洗手的时候,秦淮就在洗手间门口犹犹豫豫的来回走动,师广陵很快便发现她的异样,问道:“你有话要说?”   秦淮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虽然这样说可能让你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之前你跟那个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师广陵将手擦干:“你好奇心很重。”   秦淮偷偷吐一下舌头,小声嘟囔着:“因为她走的时候……我看表情好像很不甘心,而且有点点尴尬……感觉单纯碰瓷,应该不会这样。”   师广陵总是板着脸,情绪没有明显波动时很难看出他到底开心还是不开心,虽然看得出不是很想提这件事,倒没特别抵触。   “我也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那位姑娘想请我吃酒,我当然拒绝了,然后她就拉住了我。”   秦淮惊讶地问:“请你吃酒?”   师广陵皱起眉头:“酒吧不是吃酒的地方么?”   “咳……原来是这样。”   “?”   秦淮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可能……你这个相貌让她误会了,以为你刻意打扮成这样。”   当时看那个女的就有点奇怪,她穿着是有点夸张的,或者说是非主流,画着烟熏妆。师广陵留着银色的长发,眼睛又是浅金色,可能让她误以为他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师广陵容貌确实出众,大约想约出去玩一玩吧。   但是就算被拒绝,也不用恼羞成怒到这种程度吧,倒过来污蔑他性骚扰……   “你对她说什么了吗?”   师广陵摇摇头,随即又露出回忆的神色:“倒是说过一句。”   秦淮急忙问:“什么?”   “姑娘自重。”   “咳……”   秦淮很想告诉他,那你被人家算计还真是活该啊,这句话对上前搭讪的妹子来说,是有点伤自尊的,特别对于那种有个性又自信的叛逆女孩子来说,接受起来有些困难。   不过秦淮看得出来,师广陵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她,比如这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他都没说清楚,就之前她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来看,那位强势的“姑娘”显然不会只请师广陵吃酒。   ……事关男人的尊严,师广陵不想说她就不问了。   “那什么,道长啊,人家请你喝酒是好意,以后如果遇见这种情况,拒绝的话也委婉一点,不然人家女孩子抹不开面子。”   师广陵看她一眼:“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潜台词是——没直接把她打飞出去,还想他怎么委婉。   秦淮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总之你以后出去要在人群里走要小心一点,自己解决不了就来找我……对了,我给你买个手机吧,这样联系起来还方便点。”   师广陵显然很不愿意:“我找你很方便,可以入秘传音。”   “那我要找你怎么办?”   师广陵答不出来,秦淮便敲板:“就这么说定啦。”   秦淮说完,犹豫地问:“哎,你在这种俗世凡尘中见多了人生百态,会不会越发讨厌凡人?”   师广陵没回答,秦淮便小心翼翼地说下去:“毕竟……人类是丑陋的。”   师广陵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看着她:“在我眼里,品德高尚者犹如竹梅松柏,品德低劣者犹如枯枝腐叶,我自然愿意亲近前者,远离后者。”   “……”还真是相当合乎逻辑的回答。   秦淮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问这种问题,他跟自己三观根本不同。   “啊,对了,时间不早,我得赶紧出发了,再不去饭局该结束了。”   “饭局?”   秦淮笑着说:“你没吃过饭局吗?就是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增进感情。主要内容就是商业互吹……做生意嘛,都要这样。”   师广陵突然问:“与……男子一起?”   秦淮一边对着镜子补口红,一边回道:“有男有女啦……好了我要赶紧走了!”   师广陵目送秦淮出门,也跟着瞬间消失在房间内。   *   天底下的饭局都是一个样,秦淮作为特聘鉴定师来帮他们鉴定拍品,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隆重的接待,因为这件事总得说来是杨业明和这边的领导交易,秦淮只是杨业明手下的员工而已,他们给的钱就是对她的报酬,想讨好的话,他们会直接讨好杨业明。   不过惯例几杯酒,无论如何都得喝。   秦淮酒量不是很好,饭局结尾她已经有点醉了,好在还能找到回宾馆的路。秦淮摇摇晃晃回到宾馆,却在门口遇见了师广陵。咦,奇怪,这家伙难道出门了?   “道长?你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师广陵从秦淮身上闻到一股酒味,他没回答秦淮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又喝醉了?”   秦淮说话有点飘,不过还没完全醉掉,于是胡乱摆摆手:“哪有,饭局嘛……喝多了一点而已,还没醉呢。咦……我房卡呢?”   师广陵抓住她的手腕,从秦淮手里拿过房卡,然后递到她面前:“这里。”   秦淮仰起脸朝他笑起来:“原来我拿出来了,谢谢道长——”   她接过房卡后,直接整个人撞在门上,师广陵想拉她都来不及,她就将房卡贴在刷磁区,推开门跌跌撞撞地闯进去。秦淮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在床上爬不起来了,之前对师广陵为什么一开始不在房内的疑问也忘记了——总之这家伙平时也会自己玩自己的,她没必要操太多心。   “为什么又喝……”   话说到一半,师广陵突然住了口,趴在床上的秦淮早就把两只鞋蹬掉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淮的裙子。   她这身衣服原本还算保守,裙子下面还穿着黑色的薄丝袜,遮得严严实实。但是此刻她套裙裙摆到大腿那条长长的拉链被拉开了,好好的裙子变得非常暴露。她两条长腿从裙子里伸出来,单看着都令人浑身冒火。   师广陵移开视线,心里却已经动怒。第一次见秦淮喝醉时,她是在跟同性一起,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次她出去所谓的“饭局”,有男人的情况下还喝成这样……   他坐到床边,将秦淮轻轻拉起来,声音冷得结冰一样:“醒醒。”   秦淮努力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又像面条似的要瘫回去:“道长……不要喝了,双修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师广陵有些动怒,他拉着秦淮的手让她自己摸到裙子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秦淮闭着眼睛在自己腿上摸,摸到拉链之后嘿嘿笑了两声:“噢——道长,看不出来,你这个人……很色噢。”   “……”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淮皱了皱眉头,可能觉得热,把外套也脱下来,扔到地下,里面就剩个吊带背心,整个人贴到了师广陵身上。师广陵快气死了,抓住她环着自己的两只手拉开。   秦淮却在这时突然睁开眼,紧接着整个人往师广陵身上一扑,将他压在床上。   秦淮没给师广陵反抗的机会,她伸出两只手,将师广陵的脸捧起来,整个人凑过去。师广陵侧着头避开秦淮的嘴唇,后者却执意贴上来,看着他认真地问道:“道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4章 一个吻   “你是不是喜欢我?”   师广陵怔愣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就算对方说的是醉话,接下来也该醒悟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再提了,然后双方默契地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但是事实没如他所愿,秦淮等了好久没得到答案,显得很不乐意,她捧起师广陵的脸晃了晃,虽然以她的力气根本晃不动师广陵,完全是在晃自己,秦淮还是执意地盯着他问:“你……你有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太糟糕了……   师广陵寂静无声地看着秦淮,他此刻也不知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秦淮把外套脱掉之后里面就剩个吊带,她的裙子又不知道被谁将拉链拉到了腰际,对于师广陵这种思想传统的人来说,她现在的情况相当于ban裸,如此与他贴身叠压在一起,还问这样暧昧的问题……当然是太糟糕了。   他沉默地看了她许久,低声道:“你醉了。”   秦淮瞪大眼睛看着他:“我没有,我在认真地问你……”   她口中呼出浅浅的酒气,还有一丝薄荷味,恰好喷在师广陵唇边,他微微移开视线尽量不与秦淮对视,后者却格外敏感,察觉到他的躲闪,很不满地捧着他的脸掰回来:“嗯?”   师广陵抓住秦淮的手,语气略加重了一些:“不要胡闹!”   谁知秦淮醉后非常难搞,他一说重话就哭闹起来,师广陵只好抱住秦淮的腰,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抱下去,对方却趁机从师广陵手里挣脱,重新捧起他的脸:“快说,到底喜不喜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后者也执着地盯着他,大有一副他今天不承认她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他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扶着秦淮的腰,最终在她的逼迫下叹息似的说道:“……喜欢。”   “真的吗?”   师广陵微微点一下头:“现在可以安静了吗。”   秦淮没安静,反倒松开手,顺势将两条胳膊缠在师广陵脖子上,将脸往他颈边一埋:“我也喜欢你。”   “……”   秦淮趴在那儿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这次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秦淮涂着亮闪闪唇彩的嘴唇几乎贴到师广陵唇上。   师广陵深吸一口气,想把她拉开:“好了……去睡吧。”   秦淮摇摇头,慢慢垂下视线,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薄唇,越发觉得心情烦躁。她心想,师广陵真是太好看了,之前她昧着良心说他一般好看,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五官如古希腊艺术家用刻刀一笔笔刻出来的一样,每一个棱角都非常完美。   完美,却也显得薄情。   秦淮盯着他的脸打量半晌,视线最终落在他那两片薄唇上,她小声问道:“那我可以亲你吗?”   师广陵握住秦淮的腰下意识要将她抱开:“你现在不清醒。”   “啊~~~不要~~~~我清醒!”   她撒泼似的一个音拐了十八个弯,两条胳膊却仍然死死抱住师广陵的脖子,见他还撇开脸躲着她,干脆直接整个人扑过去。   秦淮在师广陵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样,这个动作却将师广陵所有的挣扎都打败了。   秦淮看着他轻声叫道:“道长……”   她叫完便见看到师广陵下意识作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喉结微微凸出,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滑动,过分性感,秦淮不敢多看。她慢慢凑过去,侧着头吻在师广陵嘴唇上。   秦淮的嘴唇很柔软,明明刚喝过酒,唇齿间流动的气息却是清凉的薄荷味,很新奇……这种经历在师广陵人生中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应该说他根本没有与任何一个女子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说亲吻。   师广陵垂下眼睛,看着扑在他怀里的人,她闭着眼睛,不知道神志还剩几分清醒,唇上清浅的吻却在加深。师广陵下意识收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另一只手摸到秦淮后脑,将她整个人抱紧。   秦淮最初只是在师广陵嘴唇上啃,她听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于是坏心眼地试图给他一个法式深吻。这时突然天地一阵倒转,秦淮便被压在了下面。   师广陵一头银色的长发从上笼罩下来,像月华一样将秦淮整个人罩住,他在她上方,低着头专注地盯着她,师广陵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比平时深邃许多,眼底金光令人不寒而栗。   很危险……   “……!”   秦淮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便再次吻下来,扶在她腰间的手也慢慢上移。师广陵好像并不是对男女之间的事一无所知,不过他吻得有些生涩,动作都是学她,但是显然这人学习能力非常强,而且懂得举一反三,他的动作比秦淮要粗暴许多,但是配合他的节奏,也能将一个吻从深入浅出的试探过度到抵死纠缠,吻得天昏地暗。   秦淮渐渐放弃了思考,一切只靠本能,舌尖纠缠得麻木,几乎没办法呼吸,却完全不想停下来。她将手指插ru师广陵的头发里,握着一把凉滑的发丝,好像握着救命稻草,师广陵听到她发出轻微的shen吟声,将秦淮抱得越来越紧,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继续下去……不,甚至于,这个吻都不该开始……   “道长……”   但是有时候理智并不好用。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其后,好像正打在耳边。师广陵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金光乍现,房内被那道闪电照亮了一瞬,令师广陵将秦淮现在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她单薄的吊带衫被解开一边,胸口在急促起伏着,嘴唇异常红润,眼里还含着隐约泪光,她脸上不知因为酒精还是别的原因,浮着一层绯色,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急雨狂暴地拍打着窗户,终于让师广陵一腔沸腾的热血稍微冷静下来。秦淮被刚刚的雷声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师广陵。   后者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抽身站起,秦淮跟着坐起来,但是他离开的动作太快,秦淮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和师广陵留下的两个字。   “……抱歉。”   窗外雨下得很大,淹灭了所有的声音,经过刚刚的变故之后,秦淮的酒醒得也差不多了,她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起来,默默抱紧被子。   师广陵一直没有回来。   ——刚刚的事其实也不全都是冲动之下,或者酒后乱性。秦淮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师广陵,同时也清醒地知道他们不可能像普通情侣一样正常地恋爱,即使他们相互喜欢,最后还是会分开。   于是这种情况下,她不排斥一ye情。   但是她忘了……师广陵可能很排斥。   秦淮把被子拉起来将自己整个罩住,捂住脸在被子里打滚——可恶!!!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她、她不会把师广陵吓到了吧……   *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尤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像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瓢泼大雨从天灵盖冲下来,不比万灵谷的瀑布威力小多少,头顶的闷雷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盖过师广陵默念清心咒的声音。   离开宾馆后他便直接冲进了雨里,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断崖,早已远离人烟,师广陵干脆就地坐下来打坐清心。   只是天上这雷声闪电不但没有减弱,还越发密集,仿佛在责备他太过冲动,若不是感受不到雷声中蕴含的任何灵力,师广陵甚至要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刚刚的行为,触怒天道,要降下天罚了。   他一边庆幸自己被这雷声惊醒,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事,一边又想,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令天道震怒。修为是他自己的,要修还是要坏,也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悬崖上寒风吹过来,掀起师广陵的袍脚。淋了一夜的雨,终于使他暂时冷静下来。但也仅仅是冷静下来而已,他甚至不敢跟秦淮待在同一个空间,她的眼神令师广陵无法回避,亦或者,他本身根本也不想回避……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念完这句,师广陵突然睁开眼睛,浅金色的眸光不再清亮,从暗处看更加晦暗不明,他站起身,从雨幕中走出来,瓢泼急雨如同被从中间劈开了一般,落到师广陵头顶十寸处便被挡开了。师广陵站在灵力撑起的防护罩中,他浑身上下都被淋湿,长发和袍脚都在不停地往下滴水,他却并没有心思去处理它。   ——如今他做不到“心不赘物”,再念多少次清心咒都没有用。   但是不知道像这样秦淮怎样样了……他一句好话都没留,就这么闯出来,她会不会对他有什么误解……   ……   ……   肯定会的。   真是荒谬。   但是其实那时师广陵并没有多想,他只觉得自己不能靠近秦淮,师广陵不想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第35章 到底是谁渣啊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天边浮出鱼肚白的颜色,急雨也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恼人。师广陵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得赶紧回去把事情对秦淮解释一下。他用灵力将身上的水汽烤干,才运起缩地之术往宾馆赶去。   师广陵昨夜跑出来不光打坐清心,其实他也暗暗耗着灵力发泄了一通,所以他跑出来这么远,妄图以疲惫感来战胜其他的感觉。所以在师广陵到达宾馆,准备落地时,他有一瞬间竟因灵力不足从半空里掉落下来。   好在当时他离地面并不远,不然他大概会成为修真史上第一个因为灵力不足从空中掉下来摔死的元婴修士。   *   秦淮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房内另外一张床上还是没人,被子也没有拉开。   看起来……师广陵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秦淮有些难过,虽然她也理解师广陵的想法啦……昨天晚上那个意外的小插曲太过突然,他们两个人再见面肯定会有些尴尬,暂时不见也是好的选择。   但是师广陵就这么消失了未免也太绝情了,更何况,好像更尴尬的应该是她才对,秦淮当时绝对是喝了酒,“害怕”这根神经被彻底麻痹,才会大逆不道地做出那种事……回想一下都想掐死自己。   “唉……”   秦淮本想如果师广陵回来,自己就先躲出去几天。没想到师广陵承受能力这么弱,倒被他先跑了……   秦淮朝着镜子咧咧嘴——过程虽然不同,但是结果……也、也算求仁得仁吧,他们暂时不见面也好。   抱着这种纠结的心情,秦淮总算化好了妆,准备出门,不管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依旧得上班工作,这就是命啊……   房间门一拉开,秦淮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面朝走廊的窗外,正看着外面细细的雨丝出神。   正是师广陵。   他在听到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转过头来,正好与秦淮的视线对上,她一时愣在那里,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师广陵保持着一如既往沉默是金的金律,朝秦淮走了一小步,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几秒钟,秦淮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师广陵却首先开口了:“你醒了。”   秦淮愣了愣,微微点一下头,师广陵又问:“要去上班?”   秦淮又点点头,然后垂下视线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毯,却觉得氛围更奇怪了——好像什么诡异的办公室地下恋情一样,第二天早晨两个人见面想跟对方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啊……好诡异!   秦淮想打自己一顿,她急忙将门拉开,让师广陵进来:“快点进来吧,别站在门口说话。”   ——氛围好像从办公室地下恋情变成乡村寡妇的bu伦恋情了。   秦淮被自己的脑洞囧到想自杀——一个劲围绕着“恋情”干嘛啊!快点说些什么让气氛不要这么这么这么尴尬!师广陵倒什么事都有似的,丝毫不觉得这时候进门有任何不妥。   不过也有可能他是觉得站在门口聊天更不妥。   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秦淮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寒气,正好早晨烧的水还没冷,她便给师广陵倒了一杯热水。昨天晚上下那么大雨,这家伙在外面待了一晚上,肯定不舒服吧……   ……说到底还是她害的。   “没有放茶叶,要喝吗?”   师广陵将水杯接过来,秦淮便急忙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她感觉到了,进屋之后师广陵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脸,他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掩饰,直白得像个小朋友。   也不知道师广陵到底在观察她有没有生气还是只是单纯想看而已,只是秦淮没有师广陵那么坦然,被看得久了浑身都不自在。   她沉默了一会儿,见师广陵喝过水后,突然问:“你……怎么不直接进门?”   师广陵终于稍微将视线移开了些,轻声道:“昨夜出门耗费了太多灵力,暂时不能使用法力了。”   “那怎么不敲门?”   秦淮听到他这样说也顾不上别扭了,师广陵如果失去法力的话就是个身强体壮一点的普通人而已,他这样在外面待了一整夜该不会生病吧。   师广陵沉默着没有说话,秦淮疑惑了半晌,突然灵光一现——师广陵难道是怕吵醒她,所以在等自己起床?   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就被秦淮压了下去,她根本不觉得师广陵会是那么体贴的人,从日常相处来看,这家伙情商其实算比较低的那一拨……或许他只是觉得尴尬,不知进门后该怎么面对她吧。   秦淮背对着师广陵将杯子放好:“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多久。”   他说话风格倒是一如既往地简洁,说完之后又沉默下来,秦淮忍不住叹口气——这家伙还真是……问一句答一句,以为在做什么测试题目吗。   看来他们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冷静。   “……!”   秦淮一转身下了一跳,师广陵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背后,离得她很近,她一转身甚至几乎撞进师广陵怀里。   惯性令秦淮往后仰倒,师广陵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把秦淮往怀里一搂:“小心!”   秦淮没想到这种只有在偶像剧里出现的镜头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仰着脸,愣愣地看着师广陵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师广陵没有松开手,由上俯视着秦淮:“是我吓到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淮觉得师广陵这句话一语双关,总觉得他也在说昨天晚上的事……   秦淮想到这里就莫名觉得慌乱,她想推开师广陵,却觉得抱着自己的手越发收紧,这位大神霸道得很,不许她逃避,也不许她不看着自己。   然后他终于说出她最怕的那个关键词:“昨夜……”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秦淮反应激烈地打断他的话,她用力推开师广陵,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昨天晚上……我喝得有些多,我们没在一起喝过酒,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酒量不是很好,宿醉的话一定容易断片儿……你、你知道断片儿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喝醉之后的事多不记得了,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可能都不是我自己的本意,所以……我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记得。”   秦淮说到最后根本不敢直视师广陵的脸,眼神飘忽不定,手足无措,像个酒后乱性却不想负责渣男。   ……啊啊啊!好麻烦啊!   师广陵听完秦淮的话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口。   秦淮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爽,如果今天在师广陵的位置上,她也会觉得不爽——一个异性主动撩了自己,过一晚上说什么都不记得……这已经不是令人不爽的程度了,简直是欠揍。   但是秦淮只能装作看不懂,她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想到昨天晚上的场景甚至无地之容,她不想把自己跟师广陵之间的关系弄得太复杂,至少在他还没打算离开之前,她想普通地相处。   秦淮咬了咬牙——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干脆狠狠心,说得绝一点,以防后患……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别开:“那什么……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就……忘了最好。”   师广陵想了一晚上要解释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出口,还被秦淮用这番话打发,差点憋出内伤。   他生气,但是又想,会不会是自己之前的行为令秦淮太生气了,所以才不想提起来。如果是那样……她这个反应倒在情理之中。   师广陵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解释好,还是让她先冷静下来,之后再解释比较好,他不想让秦淮觉得难堪。   师广陵盯着秦淮,但是后者始终不肯再给他一个眼神。他将玄袍底下的手慢慢握紧,轻声道:“好。”   秦淮松了口气。   看到秦淮松了口气,师广陵更想吐血了。好在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太过失态。   “那……我去上班了。”   师广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我同你一起。”   秦淮以为自己听错,转过头来看向他:“什么?”   师广陵便又重复一次:“我同你一起。”   秦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是要去上班,又不是逛街,你跟我一起干嘛?”   “那一日我在你上班的地方感受到了奇特的灵力波动,虽然只是很薄弱的波动,我还是想去确认一下。”   秦淮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拍卖公司里有你要找的东西?”   师广陵摇摇头:“不一定是匀钟木,只感觉到了灵力波动。可是,此方世界灵力稀缺,能感受到灵力波动已经算得上异样。且我近来总有不好的预感……”   秦淮忍不住问:“什么不好的预感?”   “是关于修真界的,星运与法则相连……我现在无法与三师弟取得联系,那边若有变故我也无法第一时间知晓,只怕时间拖得再长,情势会更加糟糕。我必须尽快找到匀钟木,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秦淮不是很能完全听懂师广陵说得一些词,但是她听懂了师广陵的意思,之前还担心他会觉得自己绝情,原来是她想多了——师广陵心怀天下,时时刻刻都忘不了自己的任务,跟自己那些小摩擦根本影响不到他。   秦淮有点无奈:“既然是要做正事,我肯定会帮你的……”   她沉思片刻说道:“拍卖公司这批拍品有很多都是珍贵的宝石,难道这些宝石里面会蕴藏着你所能感知的灵力?”上次他交给自己的白玉不是就很“灵”吗,吸引了一大批妖怪,玉这种东西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形成,里面会不会封存着古早的、现代社会所缺乏的“灵力”,谁都说不准。   师广陵摇摇头:“没见到东西之前,我也说不准。”   “你要一件一件查看吗?但是我们很难见到拍品,我给拍品做鉴定时都不能单独跟拍品待在一起,带生人进去,想必他们也不会乐意……”   秦淮一边皱眉思考,一边低声念叨:“如果你实在想看,只有一个办法。”   师广陵:“什么办法?”   “你扮成我的助手,如果是协助我做鉴定的人,倒能正大光明地靠近拍品。不过要委屈你……”   师广陵没等秦淮说完,直接拍板:“此计甚好。”   秦淮被噎了一下:“……那、那就这样吧。” 第36章 小狼狗是什么意思?   “呃……这位是……?”拍卖公司的负责人看看师广陵,再看看秦淮,而后最终将视线放在师广陵身上,如此问道。   师广陵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将要滑下肩膀的工具箱往上背了背,继续沉默进来之前秦淮嘱咐过他,轻易不要出声,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帮忙解释,师广陵恰好也不屑跟陌生人随便说话,这计划正合他意。   秦淮笑着拍拍工具箱:“他是我的助手。”负责人疑惑地将师广陵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个助手。   “这……”   秦淮看出负责人已经对师广陵产生怀疑,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他是我们公司刚来的实习生,大四下学期了,还没毕业呢,倒是很上进,听说这次有机会现场观看珠宝鉴定的过程,就主动请求来做我的助手。他在学校的时候是行为艺术社团的,就把头发留长了,还染成这个颜色……年轻人嘛,理解一下。”师广陵虽然是个几千上万岁的老妖怪了,奈何人家修仙,颜值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巅峰时期,光从外表来看,说他是大学生也不过分。负责人疑惑的可能只是他的容貌,职场男女一般没有师广陵这种打扮的。   秦淮解释了一通之后,对方总算打消疑虑,临走时还说:“秦总监杨总跟我们公司签订临时调度合同时,可只签了你一个人,没说还有个小助手呀。”   秦淮笑道:“知道知道,他吃住都是自费的。”   “那薪酬……”   “小孩子要什么薪酬,他还是学生呢,合同怎么写的就怎么来。”   负责人终于放心了,还对秦淮调侃地笑了笑:“这次带出来的还是个小帅哥啊。   “是啊,现在的孩子越长越俊。”   负责人靠近秦淮,一边瞥着师广陵,一边低声道:“秦总监艳福真是不浅。”   秦淮呵呵呵呵地笑出声:“张经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淮费了一番唇舌将负责人打发走之后,转向师广陵:“快把工具箱放下来吧,背着多沉。快坐,等会儿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工作。”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有点重,很明显能听出她在暗示。   师广陵任由秦淮把他身上的工具箱拿下来,却没坐下来,秦淮把工具箱放到椅子下面,回头见师广陵还站在那里,不由问道:“怎么了?”   师广陵看着她许久,面无表情地说:“你以前常带人出来?”   “哈?”   “……”秦淮把东西安置好之后,发现师广陵还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她,仿佛这样盯可以把她盯出个窟窿。   “干嘛呢你……到底看什么啊。”秦淮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又担心会有人突然进来,便拉着师广陵到桌边坐下:“快点坐,等会儿同事该进来了,被人家看到多不好。”   师广陵听话地在一旁坐下,却微微撇开脸,秦淮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虚,便小声解释:“我出差有时候是会带实习生啦……但是,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哪个公司高管不带新人。”   师广陵瞥她一眼:“是吗,也与他们食同桌寝同床?”   “那怎么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是有份额的,份额不同怎么可能住在一起。”秦淮说完突然脸红了一瞬,她侧过身体背对师广陵,小声嘀咕着:“你说什么呢……说的我好像职场新人杀手似的,我看起来很饥渴吗?除了你……我还没跟异性一起住过好么……”她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已经分不清在解释还是撒娇。   “……”师广陵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暧昧,便住口了。他端着沉默了一会儿,没听到秦淮再说什么,便悄悄把视线移过去,秦淮正背对着他低头摆弄那些工具,耳朵后面却红红的,师广陵盯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他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以后不要再独自出去与陌生人吃酒,尤其是晚上。”   秦淮随意回道:“那怎么了。”   “……在男人面前喝醉酒,不好。”   秦淮瞥他一眼,发表了非常渣的言论:“我又不能选择甲方的性别,难道我能把男同事全灭了?出门做生意还能选择合作对象的性别吗?你思想不要这么保守好不好,限制这个限制那个……我要工作要吃饭,要养我自己的好吧?”   师广陵见她不但不重视,还这么怼自己,忍不住皱起眉:“昨夜你回来时,裙子……被解开了。”   秦淮惊讶地抬起头,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裙子下摆:“什么?”   ——她早晨起床确实发现自己裙子的拉链被拉开了,当时还以为是师广陵干得呢!这、这么说……他们当时的情况也没发展到特别破廉耻的阶段?   秦淮的反应在师广陵意料之中,他现在也渐渐了解到,这里的女子不会因为被人看了光裸的脚就寻死觅活,她们的承受能力比自己那个世界的女子更强一些……师广陵在试探过几次之后,才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   秦淮现在需要的不是为了保护她的贞操信念而隐瞒她事实,而是需要提醒她应该注意一些。与一群男人喝酒喝到半夜,这种行为在师广陵看来无异于把一块肥肉扔进狼群里,但是秦淮就认识不到这一点,她太过自信,总觉得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事实证明她不能,师广陵必须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师广陵看着她,认真地点一下头:“你可记得昨夜饭局是谁坐在你旁边?”   秦淮正摸着自己的大腿心惊胆战地回想昨天晚上回家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经师广陵一提醒,她才猛然想起:“好像是张经理。”   师广陵神色一凛:“刚刚出去的那个人?”   秦淮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警醒地问道:“你想干嘛?”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冷着脸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有人来了。”   秦淮想说你不要冲动,可别去找人家张经理的麻烦,也许是她记错了,但是果真有几位鉴定师陆陆续续走进来,她也只能把这句话原模原样咽回去,顶多以眼神警告师广陵——这家伙,可千万不要闹事。   鉴定师到位之后,有专人将拍品从保险柜中拿出来摆到桌上,秦淮将真丝制的白手套戴在手上,准备开始工作。她见师广陵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副同样的手套递过去,让他戴上。   “等会儿拍品会轮流递过来,到时候你可以仔细看。”   师广陵看了她一眼,乖乖将手套套上。   几名鉴定师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人类果然还是看脸的生物,师广陵出众的容貌还是吸引了一大堆好奇的目光,休息间歇就有人半开玩笑似的来与秦淮搭话:“听秦老师还带了学生来?实习的吗?”   秦淮之前被师广陵质问过自己以前是不是也跟新人这么亲密,对这种问话尤其敏感,她首先看了师广陵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才有心情应付别人。   “是啊。”   秦淮朝那个人笑了笑,没有如她所愿说下去,也没表现出任何想搭话的欲望。师广陵就更别提了,他一如既往,对陌生人连个眼神都欠奉。不过今天的同事格外锲而不舍,秦淮正低着头写某件拍品的鉴定报告,对方却凑上来:“哎,这帅哥叫什么名字啊?看着挺眼生的。”   秦淮下意识看了师广陵一眼,笑着说:“新人嘛,第一次到咱们公司,当然眼生。”其实秦淮也不是经常来这家公司,只不过跟他们合作过一两次,认识了一些人而已,而且秦淮在鉴定珠宝方面还算牛逼,认识她的人多,而这之中的大部分,她又不认识。   “真羡慕你们可以带新人,总能遇见小狼狗,我每天在公司面对的却是张经理那种油腻的胖子。”   “……”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喂,她又不是臭流氓,不会借着职位之便潜规则新人。   “哼。”   坐在身边的师广陵突然不明原因地冷哼一声。   秦淮尴尬地抬起眼看向那位主动过来打招呼的同事:“我看……下一个拍品快送上来了,不然先工作吧?早点做完早点下班休息。”   那人再不识趣也看出秦淮的抗拒了,又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两声才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还以为她想独吞师广陵才不愿意跟外人说呢。   “唉……红颜祸水啊。”   秦淮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世界上外貌协会的人越来越多。”   师广陵难得听懂了一个现代化的词,他先觉得无趣,后突然灵光一现:“你也是?”   “是什么啊?”   “外貌协会。”   “……”   秦淮撇撇嘴,不太想理他。   师广陵却对刚刚那个人说的话耿耿于怀——其实他在张经理刚说出来的时候就非常在意了,一个人说他还能装听不见,现在第二个人也出来说了……这件事难道是真的?   秦淮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只见师广陵那副棺材脸上脸色越来越不好,几乎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她自己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难道还在生早晨的气?   第二件拍品正在这时被端上来了,端着拍品的正是张经理,秦淮眼看着它就要被拿到自己面前时,张经理却突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绊了一跤,然后整个人在空中像球一样转体三百六十度,最后摔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   这一跤摔得很有水平,一般人可摔不出这种动作,秦淮震惊地瞪大眼睛,好在张经理在摔倒之前,将拍品死死抱在怀里,要不然这宝石可就被磕碎了。   拍卖公司只是承接生意,如果拍品出了问题,自然是他们公司负责,张经理这一下如果摔结实了,可会惹上大麻烦。   一屋子人反应过来之后,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惊吓之余,秦淮急忙站起身,想去帮忙一起扶他起来,却被桌子底下一只手死死拉住手腕,她侧头一看,却见师广陵正冷冰冰地盯着摔在地上的人,表情非常恐怖。   秦淮想起之前他问的话,吞了口口水,慢慢在自己凳子上坐正。   “你……你不是没有灵力了吗?”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师广陵没说话,就用那种要吃人的表情看着张经理,一想到昨天晚上秦淮回来时候那个样子,师广陵就想把他活撕了。   秦淮吓个半死——他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他在搞鬼?!   “喂!”   师广陵这才把视线收回来,冷静地说:“还剩点。”   ——剩点也不要放在搞恶作剧上啊!!!   张经理摔得不轻,把拍品交上来之后就一瘸一拐地走了,不过秦淮觉得他是受到了惊吓……一件拍品至少也有上百万的价格,真被摔了他死也赔不起。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秦淮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来,她要先看它之前的鉴定书,之后才用自己的工具作辅助,对拍品进行全方位观察。   秦淮觉得自己最好先不要理师广陵比较好,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一下,谁知自己不理他,他就一个劲盯着她看,也不知道遮掩,大庭广众之下……像痴情少女盯渣男一样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淮觉得周围视线多了起来,她不能再装没看见,小声说:“师广陵……你能别看我了吗?”   师广陵皱起眉头:“你为何管这么多。”   “……”   秦淮差点被他噎死,她深吸一口气:“我是说,现在拍品陆续被拿上来,你仔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别老盯着我……”   这么多人,他老这样看着她,影响不好!   师广陵微微移开视线:“没有,我没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也有可能是我灵力亏损的原因,感觉不那么敏锐。”   那就别再恶作剧了!   秦淮生气是生气,也有些担心,本来他跟过来就是为了方便跟她修炼,好随时补足灵力,谁知一直耽搁着……他们都好久没修过了。   ……这样一说搞得自己好像充电宝一样。   “那……要不然,等你恢复恢复再说?”   师广陵摇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小狼狗是何意?”   “……”   “那人以为我是妖怪?”   秦淮听得几乎把手里的珠宝直接砸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憋得面红耳赤,师广陵见她这样,更加觉得蹊跷。   良久,秦淮终于结巴着小声解释道:“就……就是……夸你年轻,体、体力好……”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了!人家是开玩笑的……别追究那么多好吗?”   秦淮不给他解释,师广陵自己想了半天,脸色越发肃冷——他听不懂这词的意思,却也猜得差不多。   “你养了很多只?”   “……咳咳咳咳!”   说了她不是臭流氓了!!!这个人怎么回事!虽然做珠宝鉴定的过程不需要什么体力过程,但是就这样一动不动坐着,一坐一上午也累得够呛了。结束后,秦淮摘下手套,小声向师广陵询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灵力?”   后者摇摇头:“什么都没感觉到。”   “唉……怎么回事,难道不在这批里面?”   她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师广陵:“还是说你现在灵力太弱了……所以才感觉不到?”   “灵力不足只会让我的感觉变得没有那么敏锐,近距离接触还是可以有所察觉。”   秦淮无奈地摸摸鼻子——好吧,他们修真界的事她不懂,所有都是听师广陵说,他怎么说她怎么信。   鉴定师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秦淮微笑着跟他们告别,然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她见师广陵情绪不是很高,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别想了,明天还有一批拍品,明天你继续跟我过来,说不定混在另外一批里。”   “嗯。”   “可是,如果另外一批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的话,也不要着急,说不定那个会散出灵力的东西并不是这里的拍品。”   秦淮觉得有必要先给师广陵打个预防针,省得找不到东西他承受不了又要发脾气。   ……话说他会发脾气吗?   秦淮越来越觉得师广陵这个人可能跟自己理解的性格并不一样,相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很怪。 第37章 师广陵你有两颗发旋哎!   虽然做珠宝鉴定的过程不需要什么体力过程,但是就这样一动不动坐着,一坐一上午也累得够呛了。结束后,秦淮摘下手套,小声向师广陵询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灵力?”   后者摇摇头:“什么都没感觉到。”   “唉……怎么回事,难道不在这批里面?”   她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看向师广陵:“还是说你现在灵力太弱了……所以才感觉不到?”   “灵力不足只会让我的感觉变得没有那么敏锐,近距离接触还是可以有所察觉。”   秦淮无奈地摸摸鼻子——好吧,他们修真界的事她不懂,所有都是听师广陵说,他怎么说她怎么信。   鉴定师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秦淮微笑着跟他们告别,然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她见师广陵情绪不是很高,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别想了,明天还有一批拍品,明天你继续跟我过来,说不定混在另外一批里。”   “嗯。”   “可是,如果另外一批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的话,也不要着急,说不定那个会散出灵力的东西并不是这里的拍品。”   秦淮觉得有必要先给师广陵打个预防针,省得找不到东西他承受不了又要发脾气。   ……话说他会发脾气吗?   秦淮越来越觉得师广陵这个人可能跟自己理解的性格并不一样,相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很怪。   “你在想什么?”   秦淮猛地回过神:“哦,没什么,我发了会儿呆。”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你在看着我发呆。”   “……你之前还看着我发呆呢!”有毛病啊这个人!   “我只是单纯在看你,没有发呆。”   “……”真想让他赶紧闭嘴。   秦淮脸上爆红,把工具箱直接塞进师广陵怀里自己先走了——他现在在自己眼里一点都不仙儿了!一点都不!   其实秦淮有点喜欢失去了灵力的师广陵,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惯例只买了自己的一份饭,然后秦淮就听到了师广陵肚子里面咕咕唧唧的叫声。虽然一开始她也没有反应过来,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他的肚子……肠鸣音这么强,应该是饿狠了吧。   “咿……什么在叫,师广陵,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养了妖怪。”   师广陵坐在另外一边床上打坐,听到秦淮的话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秦淮忍不住喷笑:“噗……你现在境界跌落得这么严重啊,是不是退化回筑基之前了?还是辟谷之前?是不是饿了啊你?”   师广陵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警告似的说:“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   秦淮一边往嘴里吸溜面条,一边含混问道:“为什么?”   “我们那里只有下战帖的时候才连名带姓地叫,我会条件反射进入警备状态。”   “……”啧,暴力狂。   秦淮把碗筷放下,站在他面前戳戳他的肩膀:“走啦,出去吃饭。”   师广陵往旁边挪了一点,脸也跟着扭到一边:“不需要。”   “但是你的肚子在叫。”   “……”   秦淮盯着他头顶许久,突然惊讶地说:“你居然有两颗发漩?”   “什么?”   她直接摁住他的头顶——秦淮很少机会能看到师广陵的头顶,因为他太高了,他坐在床上时倒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你看啊,这里有两颗发漩,之前没注意……你有两颗哎。”   师广陵活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被人按着头顶数发漩……真是新奇又令人窝火的经历。   “放手!”   秦淮按着他的脑袋笑嘻嘻地说:“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哎,怪不得你总是这么别扭,原来你有两颗发漩啊!饿了就饿了嘛我又不会不让你吃饭,为什么还要假装无事发生过……哇!”   秦淮耍贱耍到一半,突然被掐住腰,整个人摔在了床上,师广陵惯例从上俯视着她,眼睛里面隐约冒火,秦淮以为他因自己失去灵力被她一个凡人欺负而感到恼火,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却说:“是谁假装无事发生过?”   这句话让秦淮一下子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怂得抬不起头。   “……我开个玩笑。”   “昨夜也是开玩笑?”   “……”   师广陵果然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就这样将秦淮压在那里盯了许久,逼得秦淮哑口无言了,才慢慢从她身上起身,转过脸背对着她。   他的背影有些僵硬。   秦淮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再开口说话,师广陵好像被她逗炸毛了。她犹豫的时候,背对着她的那个人却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吧。”   “……”走去哪儿?   师广陵在门口站定,面无表情地转过来:“走不走?”   秦淮一骨碌爬起来,抬腿迈下床:“哦哦对!走走走,出去吃饭,我都饿了!”   ……算了,人家都给梯子了,她就借坡下驴吧。 第38章 七情六欲一样没戒*做人不能太皮了   皮,是要付出代价的,秦淮后来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人类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在可怕的结果来临之前,从来不会去考虑后果会怎样,秦淮就是这样的人类中的一员。她欺负人上瘾,仗着师广陵不能把她怎么样,开起玩笑来越发肆无忌惮。   ……不得不承认,秦淮有恶趣味,师广陵长着张一看就让人想惹他生气的帅脸,至于为什么想惹他生气,秦淮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喜欢欺负他,也可能是因为他太闷了……就想欺负他,从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秦淮递给师广陵一根鸡翅包饭,然后咬着自己的那根含混地说:“吃这个吧,这个不是亡灵系食谱上的东西……接受度还蛮高的。”   师广陵盯着油汪汪的鸡翅没有伸手,秦淮便产生了疑惑:“怎么了?你们修道不能吃荤?”   师广陵这才从她手中将鸡翅接过来:“说了那是佛修,与我没有关系。”   “那你犹豫什么。”   师广陵捏住插着鸡翅下面的那根棍轻轻晃几下:“自修行以来就没再食用过食物,有些不习惯。”   秦淮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鸡翅,烤到酥脆的表皮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她满足地叹口气:“从开始修仙起就不能吃东西的吗?”   师广陵想了想说道:“辟谷之后无需吃喝,辟谷之前……时间太过久远,我已记不清了。”   秦淮突然舔着嘴唇盯住师广陵的脸不做声了,后者不由问道:“怎么?”   “啧啧啧……我觉得你这张脸,太有欺骗性,道长,你该有好几千岁了吧。”   师广陵瞥她一眼:“我未曾用过驻颜丹。”   “什么意思?”   “元婴修士有五千年寿命,若我有几千岁,便不会是如今这般容貌。”   秦淮立刻就明白了:“按照人类的比例来算,至少也是中年人的相貌……是这个意思吗?”   师广陵点点头,秦淮叹口气:“可是…修仙虽然好,要辟谷的话,岂不是很多好吃的东西都没办法吃到了。”   秦淮嘴唇上沾着油光,她说完露出沉思的神色:“其实人类发展到现在,吃东西很多时候都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这条舌头……唉,我这样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身为人的欲望无非就是这几种——食欲,se欲……但是我个人并觉得它们是罪恶的,反而是因为这两种东西让人觉得快乐才会成为人类的天性。”   她瞥了师广陵一眼,坏心眼地说:“要不然为什么除了繁衍后代大家还这么热衷于交pei……这跟我肚子不饿还是会想吃东西一个道理。如果成仙就是不能再做快乐的事情,神仙做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师广陵被她说得直皱眉:“口无遮拦。”   秦淮只好闭上嘴,一边啃着她的鸡翅一边往小吃街尽头走去,她可不想让师广陵误会她在对他性骚扰。   师广陵看着秦淮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在鸡翅上咬一口。   ……这东西,确实美味。   师广陵追上秦淮时她正在买辣炒田螺,察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顺手用牙签挑着一块肉递给师广陵:“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卖田螺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秦淮笑起来:“今天来我这儿买东西的情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你们是第一对姑娘给小伙子挑螺肉的情侣。”   秦淮听到这话差点被口水呛了,她抬头看师广陵一眼,见对方也愣在那里,赶紧把牙签上的螺肉塞进他嘴里。   “快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   秦淮拿着一袋辣炒田螺慢悠悠往前走,心里却疑惑重重,难道她跟师广陵的cp感就这么重,怎么每个人都要把他们错认成情侣。这样不行啊,总是被人起哄的话,她也会忍不住把师广陵往那方面想。   “你当真对成仙没有兴趣?”   秦淮想得出神,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她还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问?”   师广陵欲言又止,秦淮却突然醒悟似的:“难道……你这是在邀请我成为你们的一员?”   师广陵迟疑道:“修行没那么容易……要看机缘,也要看天分,不过若你对此感兴趣……”   他神色认真,秦淮却一脸扭捏又兴奋地对着手指:“我觉得我个性不太适合成仙,因为好多好吃的都想吃一辈子……啊啊啊啊我要吃好吃的食物过短命的生活!但是如果你们门派有可以使女人青春永驻的类似于小无相功之类的功法我倒是可以试试的……”   “……”   秦淮紧张地看向师广陵:“怎……怎么样?”   “别做梦了。”   师广陵冷酷地拒绝了她。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在他说正事的时候不掉链子?   “没有也不要走那么快嘛!”   秦淮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一边从后面追上来:“真是的……别人家养个小白脸都想怎么玩怎么玩,我呢……嘤,根本是养了个大爷。”   师广陵灵力不足,但是五感还是强于一般人,更何况对方脸朝他说出这种卡,嘟囔的内容他全听见了!   “我是小白脸?”   秦淮急忙摇头:“你不是,你黑。”   “……”   ——俗话说得好,皮一下可以,皮一天不行,更何况秦淮还接连欢快地皮了好几天,她皮的时候一点都没考虑过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   当天晚上,秦淮主动跟师广陵说起修炼的事,当时师广陵从心情到表情都不是很美丽,却还是点头同意了,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吃这个凡人一口粮食,再吃一口他就自爆元婴去死。   秦淮坐在师广陵对面,一只手伸出去与师广陵掌心相对,一只手按照师广陵的要求,抱在丹田处,她四周刮起一阵灵力形成的风刃,打着旋将他们两个裹起来,秦淮这次没有昏过去,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外面罩着的灵力罩很像一口倒扣的钟。   秦淮抬着头往四周看了看,好像想说什么话,但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自主地把两片嘴皮分开,它们像被涂了不干胶一样死死粘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夏夜她跟师广陵一起出门遇见了咸猪手,师广陵就是这么把那人嘴给封起来的。   搞毛啊!!!   师广陵一头银色的发丝在身后狂乱舞动,他微微睁开眼睛,从上睨着秦淮:“这段时间里要先把你的嘴封上。”   ——为什么?!   秦淮瞪大眼睛这样问。   “以免乱了心神,走火入魔。”   ……   ——皮,再皮……活该。当然,被封了嘴的时候,秦淮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当时只觉得师广陵大惊小怪,她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做正经事的时候,她可是从来没当过猪队友,有必要这样嘛。不过她在师广陵那里已经没有信用度可言了,她把自己皮透支了。   师广陵闭目打坐,皆由那串核桃手链进入到一个宽广的灵力空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已经深入进去,碰触到了上次没有碰触到的那道壁垒。师广陵也说不好那是什么,只不过这次比上次更清楚地看到那可以散失灵力的是什么。它类似于一张膜,膜的任何一处都充盈着灵力散发出的微光,只要碰触它,它就会源源不断输送出灵力。他感觉到自己几近干涸的灵台被灵力填满了,而且没有任何不适,这与服用精泉水的效果差不多,但是又比精泉水的灵力更加纯粹,更加容易与自身脉络契合,几乎没有排斥反应……太妙了。   师广陵既觉得惊讶又觉得惊喜,如果在这种灵力匮乏的世界里都能为修士提供灵力,那在修真界岂不是会更加厉害……师广陵不能确定自己碰触到的是什么样的宝物,因为他无法进入更深层的地带,他被挡在外面了,可是从仅能感受到的现状来看,这核桃手串确实是个好东西。   难道是上古大能遗留下来的东西……   存着这样的疑惑,他的灵台被完全填满之后,师广陵才稍微分出神来,把神识从核桃手串中抽离,然后他也终于发现秦淮的异样了。   或者不能单纯用“异样”来形容……   秦淮额头上不停流下汗水,眼角也含着隐约的泪意,配上她那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简直……太可怜了。她还能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不过这都是被迫的,都是假象!她动不了!如果可以动,她早就躺在床上打着滚哭了。   秦淮的状态将师广陵吓了一跳,他急忙把神识收回去,长发慢慢落回身上,只剩额头上肆意张狂的血红色图腾证明着他身体里涌入大量的灵力。   “你……”   秦淮只瞪着眼睛死死盯住他,半句话都没说,师广陵这才想起来自己给她下了禁言术,一时间非常愧疚。他急忙给秦淮解开禁言,后者直接脱力似的倒下来,师广陵下意识把她抱住,没想到摸到一手冷汗。   ……怎么回事?   秦淮跌在师广陵怀里几乎缩成了一团,她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师广陵皱着眉头将她抱起来,伸手在秦淮额头上轻轻抚过——她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水,染湿了他的手心。   师广陵焦急地把她抱起来:“秦淮?你哪里不舒服?”   “我……”   秦淮抬起头看他一眼,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师广陵愣在那里,秦淮这才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呜呜地哭出来:“你混蛋……”   “……抱歉,我方才未发现你的异样。”   他犹豫着伸出手捧起秦淮的脸,看着她满脸泪痕、面色苍白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碰秦淮,只能轻轻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师广陵低下头,用拇指帮她把眼泪轻轻擦掉:“别哭,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秦淮这才捂住小腹的位置声音一颤一颤地说:“我肚子疼……感觉……快生理期了……”   但是怎么可能一跟师广陵修炼就生理期,这也太反常了,上次虽然他说过灵力在通过丹田这个天然通道的时候会让身体有一定反应……但是这次是真疼啊,特别疼,疼得她想打滚。师广陵这个王八蛋还禁言她……嘤嘤嘤!疼都说不出话,简直是用刑!   师广陵也是一听她这样说就明白了,把秦淮揽在怀里抱紧,然后将右手手掌贴到她的小腹上。细微的灵力流输进她身体里,秦淮慢慢才觉得轻松起来。师广陵一直没有说话,秦淮却听到他不太稳定的喘息声,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   “……道长?”   秦淮没看清他的表情,师广陵轻轻揽着秦淮的肩膀,把她的脸扣在怀里:“别吵。”   “……”   “不舒服要告诉我。”   “……”那这到底要不要她说话啊?一会儿要说一会儿不要说。   秦淮在师广陵的胸口静静趴了一会儿,暖洋洋的灵力环绕着她,她都快睡着了。不过秦淮还是没睡过去,她就是懒洋洋得不想说话,啧,师广陵这个坏东西……怪不得有两颗发漩。   可是,为什么修炼会肚子疼?   秦淮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突然感觉到有只手在撩她的头发,她耳边有微微卷曲的鬓角,显脸小且显得妩媚,秦淮从来不会把它们弄到耳朵后面去。师广陵就不一样了,这死直男全给她扒拉到后面了,露出她整!张!脸!   秦淮坐不住了,她想骂人,却突然感觉到眉间落下两片柔软的触感。   “……”   然后她听到师广陵轻声说:“对不起……”   秦淮努力克制着自己要脸红的冲动,觉得还是继续装睡比较好。   不过师广陵还没有把她松开,秦淮就算闭着眼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留在自己脸上,从额头移到嘴唇,在上面流连。   秦淮吓得呼吸都放轻了,她感觉到有温暖的东西碰到自己嘴唇,却并非他在吻自己,而是手指,他的手指轻轻落在自己唇角,从唇角开始移动,从左向右慢慢揉过去。秦淮突然记起有一天晚上自己在徐佳佳那里喝醉了酒,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师广陵因为太纯情做出来的某些事反而更se情,他到底明不明白,揉嘴唇这个动作是多么强的性暗示?   秦淮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觉得它几乎要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了,脸上的温度也在跟着升高,秦淮被师广陵整个抱在怀里,她能听到他变得稍微有些急促的喘息,那喘息的尾音带着颤,又克制又压抑。   秦淮快受不了了,师广陵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道修啊!荷尔蒙这么浓厚,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   不过最终他还是慢慢冷静下来,秦淮听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到最后也只是用手指擦了她的嘴唇而已,然后用手托着秦淮的后脑,将她放在床上。   一挨枕头秦淮就假装翻身把脸藏了起来,她有点扛不住师广陵这样,她开始恨起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一开始就别装不是就没后面那么多事了吗……要追究一开始师广陵到底为什么会禁她言,还不是因为她皮……   总之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她皮。   嘴唇上还停留着那种触感,他的指尖并不柔软,却很干爽,很暖和。秦淮见过师广陵掌心的剑茧,但是又从来没见过他的剑……真叫人好奇。   秦淮不敢“醒过来”,只能闭着眼睛装睡,装到最后竟真睡过去了。半睡半醒之间秦淮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叹息,但是很轻很轻,像微风中落下一朵桃花……   *   秦淮没能一觉睡到天亮,半夜时她被热醒了——照理说如今天气并没有多热,她只盖了个被角,不应该被热醒才对,秦淮偏觉得浑身都燥,心脏里面像种了颗火种一样,要将她整个人都烧着了。   她回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吃了什么上火的食物,却想起来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吃了大油的东西,一根鸡翅包饭,登时睡不清闲,慌慌张张从床上爬起来——得运动运动,不然会长肉!   师广陵本就不需要睡觉,他又在冥想时刻意留意着秦淮,她那边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师广陵早就注意到了。直到她爬下床,师广陵终于坐不住,走过来看个究竟。   这一看之下师广陵立刻吃了一惊——秦淮正趴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地做俯卧撑。   师广陵低头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做什么?”   “运、运动!”   秦淮一边做俯卧撑一边艰难地说道:“我昨天晚上,吃了好多……脂肪类食物!热量超高,热得我睡不着……我得运动一下,不然就会长胖!”   “……”   她说完体力不支地摔在地板上,随即却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拍自己的脚背一边嚷嚷:“道长!你来得正好!快,压着我脚,我要做仰卧起坐。”   “……”   秦淮见他无动于衷,焦急地拍拍地板:“来嘛!”   “别闹了,你该睡了。”   “不行我会胖……”   师广陵懒得听她多说,弯下腰一把把秦淮抱起来,扔在床上:“睡觉!”   秦淮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师广陵并起两指点在颈侧,她脖子一歪,直接昏了过去。师广站在秦淮窗边,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地皱起眉头——热?为什么会热……   *   在师广陵的帮助下,秦淮总算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发现天都大亮了,便急急忙忙爬起床——今天还有一批拍品要鉴定,鉴定结束后就可以回去了。这几天她的注意力都没放在正经工作上,也不知道之前快成了的那笔意大利单子怎么样了。   ……她还指望这个得年终奖。   秦淮在一旁慌慌张张地换衣服,师广陵正巧从浴室里走出来,秦淮急忙把脱到一半的套头睡衣又拉了回去。   “哇啊——!!你干嘛突然走出来!”   他们住的宾馆房间条件虽然不错,但是浴室与卧室之间毫无阻挡,师广陵在那里站着很容易就能看到秦淮的“全景”——尽管他已经反应迅速地低下头。   师广陵停顿一下,突然把浴室门关上,秦淮正疑惑着,便听见浴室里面传来三声“笃笃笃”的敲门声,她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等一下!我换完衣服你才可以进来。”   师广陵今天怎么这么乖……而且刚刚尽管只看了一眼,秦淮还是发现奇怪之处,他额头上好像……   秦淮想尽快确认自己的猜想,换好衣服后跑过去拉开浴室的门,师广陵正抱着手臂靠在瓷砖墙壁上等她。   “道长!我好了,你快出来。”   师广陵点点头,状似无心地问:“你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我好好的啊。”   “觉得热吗?”   秦淮疑惑地说:“当然没有……别管我了,你过来给我看看。”   她把师广陵拉到灯光底下,抬头朝他额头上看过去,果真看到一个火红的火焰图腾,只不过比起昨天晚上,这个图腾颜色浅了许多,由火红变成浅红色。   “我记得你说过,灵力稳定之后它就会慢慢消失……为什么会这样?”   师广陵摇摇头:“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淮有些担心:“身体会不舒服吗?”   “不会。”   “那就好。”   她拿了洗面奶进洗手间,一边搓自己的脸一边高声问道:“说起来你今天还跟我一起去公司吗?今天还有一批拍品,里面也有可能藏着你要找的东西。”   师广陵没说话,秦淮急忙把脸上的泡沫洗干净走出来:“怎么了?”   师广陵这才回答道:“嗯,要去。”   秦淮摸着下巴点点头:“这样……那我得给你化个妆。”   “?” 第39章 让秦淮安静下来的好办法   “啧!这色号不对啊!”   秦淮把师广陵按在床上对着他的脸涂了半天,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她的粉底涂在师广陵脑门上显得那一块特别白,晕染开更奇怪,里面红色的花纹遮不住,整个额头都锃光瓦亮的——好像不是一个人的头壳似的。   师广陵被她涂了半天很不耐烦:“还不好么?”   他想伸手拿镜子,秦淮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镜子扔到一旁,然后掰正师广陵的脸:“先别动!还没弄好呢……”   她一边用卸妆水给师广陵擦掉粉底一边嘟囔:“你们仙人到底什么操作……不做面膜居然也不卡粉……别动啦!”   秦淮试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的眼影弄碎了一点,跟粉底液混在一起画在师广陵头上了。她化妆技术还好,师广陵却对着镜子说:“像补丁。”   “……”   “还是障眼法遮一下吧。”   “不行!”   秦淮气呼呼地叉着腰盯住他:“你什么意思,这是在质疑我的技术吗?而且你灵力也不是用之不竭的,到时候再枯了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陪你补魔。”   “补魔?”   秦淮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就是给你补充灵力!”   师广陵之前还在推拒的手立刻推不动了,他看着镜子叹息道:“那就这样吧。”   师广陵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秦淮:“你是否不喜欢我那样?”   秦淮把包收拾好拎在手上,师广陵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帮她拿起工具箱。   “你哪样?”   师广陵微微皱起眉:“就是……让你帮我补充灵力。”   秦淮回头看了他一眼,将房卡拔了,确认锁好门,才说:“如果每次都这么疼,我当然不乐意,我又不是m。”   师广陵脚下停了停,秦淮接着叹口气,说道:“不过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是不想干但是还必须干的,比如上班,我不想上班就能不上班了吗?也不差你这件……”   她说完严肃地声明:“但是你要珍惜使用灵力,能不用就别用。”   师广陵点点头,他低头看见自己拎着的箱子,有些无奈。   “我还从未给谁提过行李。”   “你不是我的助手嘛……这都是助手该做的。”   秦淮笑着瞥他一眼:“话说,如果我说讨厌你那样做……你会不拉我给你补魔了吗?”   师广陵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   “攸关天下苍生的事,不可任性。”   秦淮撇撇嘴:“那是你的天下苍生,又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我遭罪。”   师广陵沉思了一会儿,叹息道:“那我只好一直求你了。”   “还以为你会说我非暴力不合作,会硬来。”   师广陵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对你不会。”   “……”真可怕!   *   第二批拍品甚至没有第一批拍品来头大,秦淮对它们不抱希望。师广陵也暂且没有发现灵力的迹象,感觉又要白找一趟。   “要不然你挨个摸摸试试?戴上手套,没问题的……”   秦淮在一旁小声地怂恿他,察觉到有人看过来,便轻咳一声将凑过去的脑袋收回来,不再跟师广陵窃窃私语,后者心领神会地起身,走到摆放在窗边的拍品前面,挨个摸过去。   师广陵不懂掩饰,很轻易就被人看出他的意图,秦淮远远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大姐走过去,笑着对师广陵说:“这些东西不能随便摸的。”   师广陵沉默着举起手,给她看自己手上戴着的手套。   “还蛮懂事的嘛。”   风姿绰约的大姐笑着夸奖他:“你是秦老师带过来的弟弟吧?叫什么名字呀?”   师广陵没理她,低着头继续摸那些拍品,他期望能在拍品上感受到一丝灵力,但是果真什么都感觉不到……   风姿绰约的大姐没得到回答,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尴尬地笑着:“没想到你们秦老师管得还挺严格的啊,不让你跟陌生人说话?”   师广陵听她再三提到秦淮,便想——自己这样或许真的太过不近人情,他不希望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给秦淮添麻烦的话他会觉得不好。于是师广陵看她一眼:“没有。”   风姿绰约的大姐就是刚刚上前搭话的大姐,她一下就以为师广陵并不是一开始以为的高冷,而是单纯害羞,顿时觉得他可爱极了。   “哈哈,你这弟弟,原来会说话的嘛,你大学刚毕业?”   “……”大学是什么鬼。   对方见师广陵只对拍品有兴趣,对人根本没兴趣,就给他介绍起拍品来了——用一个高高在上姐姐的口吻。   “这是碧玺,听说你是学珠宝鉴定的啊,应该看得出价值吧?”   师广陵心里想——毫无价值。对于凡人有金钱价值的东西,对他来说几乎都一文不值。   师广陵只能沉默以对:“……”   风姿绰约的大姐本来想借故指导指导师广陵,至少可以说上话,没想到师广陵油盐不进,除了最开始的“没有”就什么都没说过,她只好在一旁偶尔讲几句,颇有些尴尬。搭讪在现在这个社会很司空见惯,师广陵长得好看,异性自然喜欢跟他说话,但是在师广陵看来却非常大逆不道。   ……尽管他在秦淮那里已经见识了这个社会的女性是有多奔放,但是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秦淮离师广陵的距离有些远,从她方向只能看见师广陵的背影,但是显然是跟那位大姐说上话了,秦淮一句也听不清,急得想跟过去看看。   ……当然这是不行的,她还不想坐实职场性骚扰的罪名。   她只好等师广陵摸完所有拍品回再问。可是师广陵回来了却不跟她说话,只坐在一旁沉思,秦淮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解释,不由生起闷气——倒不是说她吃醋……只是师广陵这个人,都不跟她说说有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以为她是板砖,用完就扔。   师广陵一扭头看见秦淮拿着只小手灯正在对着项链上的绿宝石照,明明看到他回来了也装没看见,便低声道:“肚子饿了吗?”   秦淮瞥他一眼:“什么啊?”   “肚子不饿撅什么嘴?”   “……哼!”   没想到师广陵现在还学会了说冷笑话?真够!   秦淮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瞥着他阴阳怪气地说:“话说你刚刚是不是体会到学术‘前辈’的温暖了?她们都对‘刚毕业’的小孩子很好呢。”   师广陵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没见过世面好上手呗。”   秦淮朝天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师广陵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你噢什么……”   师广陵微微皱起眉头:“那个表情不好看,别再那样做了。”   “……”   这明显顾左右而言他的发言让秦淮很生气:“我看你这些年修道是白修的,七情六欲什么都没戒掉,看见姑娘就想搭讪……哼。”   师广陵半天没说话,秦淮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无理取闹,感情上却觉得这都是师广陵的错,他都不主动跟自己说结果怎么样,难道他不记得还有大事需要做吗?   “你是不是不记得今天为什么来了?你是来干大事的!要拯救天下苍生的人呀,不要沉迷搭讪。”   师广陵突然转过头来,盯住秦淮,后者猛地被他看着,话音顿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干嘛……”   师广陵没说话,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在桌下握住秦淮的手,秦淮只觉得有微微的热度从师广陵那边传过来,她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脸红了——大庭广众之下……   “……你说的对。”   师广陵这样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然后很快地将秦淮放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句话说得对。不过师广陵做完这一切之后,神色就有些凝重,秦淮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师广陵侧过头看着她,神色越发叫人看不明白。   秦淮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师广陵摇摇头:“无碍。”   “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嗯。”   秦淮捂住嘴巴惊讶地“啊?”了一声:“不会吧,真在拍品里面?我是说匀钟木本体,不是线索,你真找到了?”   师广陵微微点一下头,眼神倒是不太确定:“不过不在拍品中,我已经感觉到了它的位置……但也或许是我的错觉,需要进一步验证。”   秦淮有点急:“那怎么办?我们明天早晨的飞机就要回去了。”   她咬了咬嘴唇:“要不然在这里多待几天吧,我跟杨业明请几天假,就说暂时走不开。”   “不需要,我自有办法。”   师广陵展开眉头朝她笑了一下,秦淮被他带动,也忍不住舒展表情:“……道长,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好像经常笑。”   师广陵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不好么?”   “当然不是,你要经常笑笑,不然我也会被你传染成扑克脸。”   秦淮用丝绸手帕将最后一件拍品擦拭干净,放回盒子里,师广陵手里拎着工具箱等她下班。秦淮看到这副景象觉得好笑——修仙的大神这种待遇以后应该再也遇不到了吧。   马路上没怎么有人,秦淮和师广陵慢慢往宾馆走,秦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真的有办法么?匀钟木的事……”   “嗯。”   ……   “那你……找到东西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师广陵闻言才侧过头,看向秦淮,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秦淮说,后者下意识停下脚步,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对视了一会儿,师广陵最终却只说:“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找它。”   “……啊,说、说的也是。”   秦淮朝他伸出手:“把工具箱给我吧。”   “……”   “你又不是真是我助手,还能让你给我拿一路么。”   师广陵没把箱子递过来,倒是盯着秦淮的手发起呆来。   秦淮心里不爽,就不太耐烦了:“喂,让你把箱子给我呢。”   “……”   师广陵突然伸出手,握住秦淮递过来的那只:“你要这样?”   “……”   “走吧,回去吧。”   师广陵走到前面,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拉着秦淮,脸色倒是平静得很——他发现了一个可以让秦淮安静下来的好办法,那就是牵着她的手。 第40章 职场潜规则   能将拍卖会的拍品提前检验完是个意外,临行前负责人张经理拉着秦淮的手狠狠对她表示了一番感谢和临别不舍,本来还想拥抱一下,奈何师广陵板着张脸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旁边,秦淮被他挡住大部分,张经理挤不上来。   师广陵看张经理越发不爽,胳膊一伸,握着秦淮的肩膀把她轻轻带开:“该走了。”   秦淮还要赶早班飞机回公司,而且在被师广陵提醒之后,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位张经理了,就顺着师广陵的意思早点离开。   上飞机之前,师广陵回到他的法器里面,此刻已经变作一只猫咪趴在自己的宠物专座上。   他有些疑惑——秦淮好像不开心,因为她已经一整晚没跟他好好说话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   师广陵在那坐了半天,秦淮还是不理他,他只好用入密传音的方式说道:“秦淮,那女子让绑好安全带。”   秦淮一低头,见黑色的小猫咪正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爪子还在安全带上踩了两下,顿时想笑。   ……不行,要忍住。   秦淮努力板着脸:“你这么小根本不需要绑安全带。”   师广陵沉默了,他低下头看了看,不知道在看自己还是看安全带,然后又抬起头,用那双浅金色的猫眼盯着秦淮:“来时我是怎么绑的。”   秦淮抬起下巴朝窗外示意一下:“来时你很省心,坐在桌上看风景。”   黑毛小猫咪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动几次,然后跳上秦淮的桌子坐下来:“噢。”   秦淮看着他抽抽嘴角——什么情况,突然这么黏人……   但是她是不会心软的,秦淮在师广陵说找到了匀钟木的时候,就又给自己做了一次心里建设,他们迟早是要分开的,不能接触太过密切,这样分开的时候也不会舍不得。   ……生活在一起的小猫突然消失的话她都会觉得不适应,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她毕竟也是人啊,对周围肯定会有一些惯性认知。   师广陵见秦淮无动于衷,感到有些奇怪,于是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只前脚扑在秦淮身上。秦淮假作冷酷,却见黑毛小猫咪大眼睛水汪汪,身形娇小毛绒绒,实在令她把持不住。师广陵也不说话,扑在她身上直踩,两只小肉垫一直试图踩她的脸。   噫!黏人死了!   ……不过秦淮还蛮吃这套的。   她把小黑猫抱起来捧在怀里,还摸着他的头用力揉几把:“还学会撒娇了你……”   不过没关系,总之师广陵藏在这只猫咪里面的时候感觉不到外界情况,抱抱他也无所谓。师广陵对秦淮的评价没做什么反应,任由她把自己抱在怀里撸。   猫咪可能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会令人不由自主产生治愈的情绪,尤其当它主动把脑袋钻在你下巴底下磨蹭的时候……真是太治愈了。   秦淮跟怀里那只猫“恩爱”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走的时候把这只猫留给我呗。”   师广陵在她怀里愣了一下,秦淮捏着他两条前腿将他稍微拉开一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你不是说这个法器你用不到吗……送给我吧。”   师广陵被拎着的时候一动不动,变成长长一条挂在那里,有点蠢。   “我暂时还不会离开。”   “为什么?你要找的东西也都找到了。”   师广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不算完全找到了,所以还要待一段时间。且我尚未与三师弟取得联络,不会立刻离开这里。”   他停顿一下,又说:“离开的时候可以把法器留给你。”   秦淮听完之后瞥他一眼,把师广陵以肚子朝外的姿势挂在胳膊上抱着:“我倒希望你快点回你的地方去,别老留在我家麻烦我。”   师广陵想了想,说道:“多有打扰。”   秦淮把脸扭到旁边,轻轻哼一声,不过师广陵这样在她手上挂着,她说什么他都听得见,但是对于秦淮的不满,师广陵还是一知半解,他也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惹秦淮生气了。   ……女人的心思比修炼心法还要难懂。   *秦淮一路小跑进自己住的楼,门口的大爷告诉秦淮她有好多个快递到了,让她早点拿回去,她哪儿还顾得上快递,只好跟对方说自己等会儿回来拿,然后立刻坐电梯上楼了。   她可能天生就是劳碌命,刚下飞机就被杨业明一顿夺命连环call,告诉她当天下午必须回公司报道,她本来还想休息一下呢。   秦淮回家之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痛骂杨业明那个混蛋简直要晋升“杨扒皮”,之前也还好好的呢,突然间就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该不是在公司里待久了,被沾染不好的风气?   不对,当老板的本来就没一个好东西,他肯定本性就是这样!   师广陵还被锁在法器里出不去,他在一旁默默看着秦淮,只觉她低气压的情绪更严重了。   ……杨业明?是这个名字吧,听着耳熟,是谁来着?不过……原来秦淮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秦淮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抓起桌上的包出门,顺便喊了一句:“我上班了!”就出门了。   师广陵轻巧地跳上窗台,过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人慌慌张张从楼门口出来,他视力好,看得清楚那就是秦淮。黑毛的小猫咪直接从窗台上跳下去,与楼体平行地冲向地面,然后迅速钻进车库里。   师广陵比秦淮还要早一点找到她的车,他爬上了车顶,然后找到一个平坦点的地方坐下来。秦淮一直急着赶去公司,自然没空注意自己身后是不是跟着只黑毛小猫咪,不过就算她刻意注意一下,应该也不会察觉,师广陵的身手还是很敏捷的。   师广陵是第一次看见上班时候的秦淮,她跟平时好像不太一样,秦淮一路上走得很急,高跟鞋却踩得很稳,也狠,她就算着急,也挺胸抬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赶进电梯的那几步甚至带着小跑,却改变不了她气势确实很足的事实。   师广陵坐在电梯门门口,仰头看着电梯上显示层数的红灯,直到数字不再变了,他才进入旁边的安全通道。   对于一般的小猫来说,这可以成为一次冒险了,可惜师广陵不是一般的小猫,他是法器的壳子里面住着一只元婴老怪,这等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情。只不过他看着秦淮去了几层,却不知道她在哪个房间,法器又有隔绝气息的作用,师广陵感知不到秦淮的位置,只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   秦淮这边情况并不好,她正在跟杨业明吵架。   其实说是吵架也不算吵架,杨业明是上司,她只有服从的份,吵架也顶多是理论而已。   秦淮努力保持着微笑看着杨业明:“杨总,我走之前你答应得好好的,我在意大利拿下的那笔单子你会找人帮我去谈,但是这笔单子说到底都是我签下来的,找人代签字而已,后续怎么还一起找人呆了?我又不是死了。”   而是还是移交给了林栀子这个傻逼!   秦淮说到这里,不由斜眼朝站在一旁的林栀子看过去,一见她脸上那副小人得志的笑容,秦淮就火冒三丈。话说她一个设计部的插手他们采购部的单子是什么鬼,尽管公司里面各个部门有时候也会有交叉的订单,这交叉得也太大了吧?!   “秦总监,别这么大火气。”   杨业明还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双手压在林栀子肩膀上:“你跟一个你的后辈计较什么,这次你出差的事不是也有一大笔收入吗?影响不到年终奖。”   是影响不到年终奖,但是人家意大利那边她谈了那么久,也积累了很多人脉啊,这一撒手都他妈的便宜林栀子这个贱人了。   “栀子虽然年轻,但是能力还是有的,要多给年轻人机会。秦总监你那么厉害,还在乎这点小事吗?”   杨业明这样子让秦淮彻底看清了,他摆明了要和稀泥到底,不对,他摆明了要把订单给林栀子,再怎么说也没用。   但是为什么……   秦淮狐疑地扫了面前这对男女一眼,发现虽然隐晦,但是两个人偶尔还是会有眼神交集,难道他们两个……已经睡了?   想到这里秦淮赶紧暗自呸了几声——虽然很有可能,但是她不能这样恶意地揣度同事。   虽然很有可能!   杨业明见秦淮安静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秦总监,你是公司的老员工,又肩负要职,我肯定会考虑你的意见。这样吧,今天晚上下班之后我们好好聊聊,到时候商量一个可以两全其美解决问题的办法。”   林栀子在一旁听得不愿意了,跺了一下脚:“杨总~”   “栀子,你也要为我考虑一下,这个单子秦总监毕竟是出过力的嘛。”   秦淮快被这对惺惺作态的男女恶心吐了——这个单子从开始到最后,根本都全是她一个人谈下来的,什么叫她也出过力,她是出力的主体好不好!王八蛋……   她努力控制着在爆发边缘的火气,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好啊,万事都是商量出来的,既然杨总这样决定了,就听您的吧。我先工作去了。”   她说完也没给杨业明否定的机会,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其实这个傻逼打着什么主意,秦淮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个王八蛋……难道想把公司的女员工都泡个遍?   “啊……神经病。”   秦淮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屁股坐进转椅里面,她仰着头这样哀叹了一句——刚刚会答应下来完全是为了惹林栀子生气,现在怎么办……她实在不想去见那个傻逼上司。   当然也不会同意他的“潜规则”!   大不了不要这笔单子了?   ……好不甘心啊!!她要向董事会抗议!   秦淮纠结着挣扎着愤怒着,之后又觉得无奈,把自己挂在转椅上一动不动。   门口有一只小黑猫正用那双金色的眼睛从门缝里盯着秦淮,它轻轻晃了一下尾巴,然后偷偷溜走了。 第41章 为你画眉   师广陵离开秦淮的办公室后,又回到杨业明的办公室,见他跟屋内的女人正要离开,便悄悄跟了上去。   师广陵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一处车库,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上班时间偷偷摸摸跑出来干嘛,其实当时跟上来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要跟上来干嘛,刚刚他只听懂了杨业明把秦淮惹生气了,想去一探究竟。   还有一个原因……秦淮以后不能总被这些小事干扰分散精力。   师广陵端坐在杨业明的车顶,由他的车带出市区,师广陵也不知道杨业明想开去哪儿,汽车一路行驶,最终在一处海边停下来。   杨业明终于下了车,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也下了车,师广陵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倒是想起秦淮说的一句话——她问他桃花的事情,貌似那时秦淮还曾与这人一起吃过饭。   应该不是他吧。   “杨总,你不是答应我把这一单给我的吗?现在又要返回?”   然后是杨业明的声音:“明面上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了,秦总监毕竟是有资历的员工,不能让她脸上不好看。”   女人虽然还不满意,却也没再继续闹:“哼~”   杨业明又说:“不过,秦总监毕竟是个女人,又很识大体,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她不会让上司为难的。”   “杨总~您怎么总夸奖她……”   “哈哈哈,你们各有优点嘛。”   师广陵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懂,只不过下意识对杨业明将秦淮和这个女人相提并论觉得不爽,就算是员工之间的比较,那个女人也不单纯是他的员工啊。   车里的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开始嬉笑起来,杨业明突然说了句“等等”,然后拉开车门。   他们两个走下车,之后居然大庭广众地黏在了一起——真是瞎了猫眼了,师广陵突然希望这个法器可以令他连视觉都失去。他们一边黏糊一边往车前面走过来,师广陵站在车顶上向后面移动了一点,令自己进入他们的盲区,随后,他却发现脚下的车在晃。   ……这两人居然在光天化日做些非礼勿视的事情,太破廉耻了,他们这里的人破廉耻的程度已经超乎师广陵的想象。   他迅速从车顶跳下来,向周围看看,倒是四下无人,师广陵迅速跳到路边的栏杆上,一只小小的黑猫稳稳地蹲坐在路边护栏上,这种奇景其实并不多见,只不过那两人在车前,它站在车尾,他们根本看不见这里有一只黑猫。   更何况那两个人还在专心做一些无法分心的事情,自然更加察觉不到师广陵。   他在护栏上待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同时抬起自己一只前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师广陵突然朝那辆车比划比划,好像在找角度——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个男人做过什么更坏的事情,不过他显然是欺负了秦淮了,还是得教训一下。   试着握了握手,黑猫的小肉垫同步地收缩了两次——这个增幅的法器……不知道到此方世界后会增幅到什么程度,需控制力道,不然这一爪子下去可能发生一些非常不好的事,凡人是很脆弱的。   师广陵迟疑着,轻轻挥了一下前爪,霎时间天地变色,一道粗如水缸的金色霹雳从他前爪打了出来,直接劈在杨业明车屁股上,整辆车,乃至于车所在的地面,都被这道霹雳打得四分五裂。   “……”   力气还是用太大了。   师广陵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车边看了一眼,只见脱到一半的男人和女人已经双双晕过去,他上前把肉垫分别往那两人的鼻孔下放了放,察觉到气流存在,师广陵便冷静地收回手,然后走到一边角落重新坐下来。   ……闯祸了。   这个地方人烟罕至,他决定在这里观察观察,万一他们快要断气了,对他自己也不好。师广陵有点烦恼,这法器果然与他八字不合,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其实他现在更想回秦淮那里,唉……   师广陵就这么坐在那里等了一整个下午,等得都快入定了,终于等到人来,他们拿出手机报警,便很快有人将那两人抬上车带走了,师广陵便站起身,像一只不懂事的小猫咪一样悄悄地离开了犯罪现场。   秦淮还在纠结,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该答应杨业明那个条件,一时意气导致现在骑虎难下……直接放他鸽子的话会不会让他以后更找自己麻烦。   秦淮觉得应该考虑一下对策,公司突然来这种上司,大约离完蛋也不远了,她还是早点打算跳槽吧,上个月还有人来挖她墙角来着,如果对方还有意思,去那边也未尝不可。   就是对方的公司规模更大,人才肯定也多……   秦淮纠结起来就会习惯性咬大拇指甲,她啃了半天指甲,准备给杨业明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事不能去了。   话筒里对面刚嘟了一声,就有人接起来,秦淮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开口了:“你好,请问是杨业明先生或林栀子小姐任何一个的亲属吗?”   秦淮愣了愣:“我是他们的同事,请问你是?”   什么情况,这对贱人不会被抓进警察局了吧。   这样想着,秦淮还是问道:“我本来跟杨先生约好晚上下班之后见面,想跟他说不能去了,请问您那边是……?”   “哦,这里是医院,你的同事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联系一下他们的家属吗?或者你可以过来一趟?”   ……报应来得可真快。   秦淮抽抽嘴角:“他们情况很严重吗?”   “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那就好。我也很想帮忙,可是我跟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同事,他们的家人我也不认识,您翻一下手机簿吧。”   她说完就单方面把电话挂了——她对这俩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过去一趟……呸!   不过这样正好,她就不用纠结怎么拒绝杨业明了。   秦淮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出太幸灾乐祸,虽然她真的挺幸灾乐祸的。   “林栀子啊林栀子,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你知不知道,你说你们两个贱人是不是平时坏事做多了,遭报应呢?”   秦淮说完,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她准备今天早点回去,本来就累了一天了,她才不要给这个鬼公司继续加班。   嗯……总之以后说不定都不在这工作,还加个屁的班。   秦淮拿着包,一身轻松地跑出办公室,师广陵藏在阴影里,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吐出口气——算了,只要别让她知道是自己干的,秦淮大概还能高兴得久一点。   她倒是没先回家,而是开着车拐进一家商贸大厦,路过手机专柜的时候,秦淮突然想起来说要给师广陵买一部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还是先买了吧,尽管他很快就会走。   秦淮叹口气,选了一款自己喜欢的款式,这样如果师广陵有一天真的离开,她就继续用这支手机。   女人的购物欲一旦上来,就会很恐怖,师广陵跟着秦淮跑了好几层楼,眼看着她买完衣服买鞋子,买完鞋子买配饰,买完配饰还要买拎包……   当猫可真累。   师广陵决定去她车里面等着,等她自己一个人疯够了再一起回去。   不过他走出商贸大厦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从法器里出来了,师广陵便跑去无人的角落,把法器脱下来,重新走进商贸大厦里。   师广陵看着金光灿灿的大厦,决定还是不去亲自找秦淮了,他直接对秦淮入密传音:“秦淮,我来接你回去,速速下楼。”   秦淮正在选眉笔,脑子里猛地冒出来这样一句,眉毛直接画歪了。   她回过神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在意识中说道:“道长?你怎么来了,我在一楼呢,你直接进来好啦。”   师广陵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秦淮果真又回一层了,只好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师广陵找到她时,秦淮正在对着镜子擦画歪了的眉毛,看见他便小声抱怨:“你突然说话吓得我把眉毛都画坏了……你知不知道,第一次画不好的眉毛之后会越画越烂啊。”   师广陵无奈地看着她:“看起来还不错。”   秦淮挑了挑眉头:“你来的正好,我在选眉笔,你要不要帮我参考一下?”   师广陵失笑道:“我不懂眉黛,如何选择?”   “那你看得出好不好看吧,啧,我画出来让你看一下。”   站在一旁陪秦淮试妆的女孩子突然笑着说:“最好别让让男朋友帮忙挑化妆品,您不怕直男审美啊。”   试妆小姐很健谈,刚刚秦淮在试的时候就跟她聊了很多,两个人熟络起来之后也可以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且被人错认她跟师广陵是情侣的次数多了,秦淮都懒得解释,只笑着瞥她一眼:“他的意见只能做参考。”   秦淮对着镜子画了半天,总觉得眉毛画得不对劲,她不满地说:“怎么画不对称了,我是不是手残了啊……”   师广陵在一旁看了半天,听到她这样说,突然朝秦淮伸出手:“你手腕太软,我来试试。”   秦淮惊讶地看着他:“试试?你……你要给我画眉毛?”   师广陵面前平静地看着秦淮:“快点画完快点回去。”   秦淮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把笔递过去:“……你画过么?”   师广陵给人画过眉毛?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啊!给人画眉毛……按照他们古人的三观,好像不是男人该做的事……至少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做!   帮忙试妆的妹子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拉过来一把椅子给师广陵让他坐,师广陵也没客气,直接坐到秦淮面前,将她手里的眉笔接过来:“未曾,不过略懂丹青。”   秦淮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导购妹子——这家伙又乱说文言,被别人听见可怎么办啊。   好在导购妹子并没有在意,师广陵更加不在意,他用曲起的食指轻轻托着秦淮下颌,仔细端详秦淮的脸之后,才用另一只手执笔在她眉毛上轻轻描画。他握笔的姿势就像握着毛笔,看来真当自己在作画。   导购妹子见师广陵神色认真,也忍不住凑上来看,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感慨:“您还真会呀,刚刚说您直男审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秦淮被她说得好奇死了,特别想看看自己到底被画成了什么样子,只不过师广陵捏着他的下巴不让秦淮扭头,她只好控制住好奇心。   师广陵就这样坐在她对面,离得她很近,却没有任何会分心的迹象,他只是在单纯给她画眉毛而已。   他这个样子终于像一个修为高深的道人了。   师广陵画完之后,导购小姐急忙将镜子递过来给秦淮看:“这个颜色真配您,而且男朋友画得也不错喔。”   秦淮笑了一下,镜子里那个人还是她,只不过气质有些不同,好像……更温婉一些。师广陵当然不会画现在的流行眉型,倒是画过美人图。   秦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样?小姐?还要试试别的颜色吗?”   秦淮回过神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了,就要这个吧。” 第42章 我要去送外卖   “给你。”   秦淮坐进车里,她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手机,递给师广陵:“你先拿着,明天再去买个电话卡,然后我教你用手机。”   师广陵接过手机看了看,随手塞进衣服口袋里。   秦淮开着车拐上公路,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对手机一点都不好奇啊?”   “千里传音的法术我也会,没什么可好奇的。”   秦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师广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秦淮笑着说:“是啊,对了,放点音乐庆祝下。”   她语焉不详地这样说,师广陵也没有准备追问她到底为什么高兴,秦淮倒希望他不问,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同事被车撞了所以才高兴成这样吧,那太不善良了。   师广陵好像倒是对车里面会唱歌的音响挺感兴趣的,盯着看了半天,还伸手拨弄一下。   “这是肖邦的钢琴曲,手机也能放音乐……对了,古时候没有钢琴……唉,这样想想还是现代比较好,古代啥都没有,无聊死了。”   秦淮一开始想给师广陵介绍钢琴,结果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倒是抱怨起来。   师广陵作为一个“古代人”被这样说心里当然不服气,于是皱着眉头道:“我们有的你们也未必有。”   秦淮随口问道:“你们有什么啊?”   “长生不老。”   “……”   秦淮打着方向盘令汽车拐了个弯:“算你狠。”   师广陵却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你们生活节奏太快才无趣,只知追求钱财利欲,若在逍遥宗内,此时抱朴峰上,正是别鹤花的花期,煮茶赏花也不错。”   不得不说师广陵看事情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秦淮听他说着觉得有趣,忍不住问:“别鹤花是什么花啊?”   是她孤陋寡闻,还是那是他们那里特有的植物?听着名字很好听……   不知师广陵回忆到什么,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别鹤花是抱朴峰上特有的灵植,花期一到便会开得满山满谷都是,连成一片,犹如朝霞……因为会引来仙鹤而得名。这种灵植只能生长在阳光充裕的地方,不知为何单单只在抱朴峰上有。”   秦淮被师广陵的描述吸引住,竟然有些向往,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她在大城市中未曾见过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仿佛有魔力一般,充满了诗情画意。   抱朴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秦淮忍不住想象,她想那肯定是个像水墨画一样的地方吧,因为师广陵在描述那里时说的话都带着水墨气息。   师广陵等了许久没听到秦淮说话,便朝她那里看了一眼,却见她一脸深思模样。   “怎么了?”   秦淮叹口气:“我有点想看看你说的那些东西……其实我知道,最美的景色就是大自然本有的景观,也一直想出去旅旅游什么的,不过一直没时间。”   “为何会没时间?”   秦淮苦笑着瞥他一眼:“你看我现在有时间吗?”   “……”   这倒是,别说假期,秦淮连不加班的次数都很少。   “那也没办法,劳动和所得相对来说是公平的,有了时间就失去了金钱,有了金钱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总得舍弃一样。”   师广陵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疾驰而去的汽车,突然说:“你想去抱朴峰吗?如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有一辆货车鸣笛从身边驶过,秦淮忙着往旁边躲,没听清师广陵后面说的话,她看他嘴唇动了,于是笑着说:“想啊。”   师广陵微微愣了一下,隔着昏黄的灯光朝秦淮笑了笑。   *   忙累一整天,秦淮一到家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她也不想爬起来吃饭,就歪在床上捧着手机刷微博。   ——因为工作太忙,连微博都好久没刷了,一想到这件事,秦淮就替自己委屈。   她刷的本城微博,倒是看见一件新鲜事——豪车海边离奇出车祸,司机男女下ban身皆chi裸。   什么鬼标题,一股浓浓的UC风哟。   不过这种标题肯定都是为了吸引人眼球才取这么劲爆的,说不定前后标题说得都不是一条报道。不过秦淮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被吸引住了眼球,她随手点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虽然被劈得很凄惨但是依旧显眼的红色跑车。   ……不会吧,难道是杨业明?   秦淮急忙滑到下面几张,那两位男女被抬上担架拉到救护车上的画面也拍到了,虽然没拍到脸,但是衣服却拍到了……   真的是杨业明和林栀子。   秦淮对着手机怔愣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哈!”   师广陵闻声从客厅走进来,秦淮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在床上疯狂捶着床垫:“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师广陵抱着手臂往门边轻轻倚过去,他还没见过秦淮笑得这么没形象过,心下无奈:“你在笑什么?”   秦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听到师广陵的声音才转移了注意力,支着手从床上爬起来:“给你看看……你看看这个。”   她把手机朝向师广陵递给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们、我们老总跟公司设计部的员工,大白天去海边野战……哈哈哈哈哈!然后出车祸了,被人抬上救护车……哈哈哈哈哈!”   师广陵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这件事居然还是被她知道了……关键是,师广陵没想到竟会有好事者将现场留音,还传到秦淮的手机。   不过他们是怎么传过来的?莫非也是某种法术?应该不是……他没感觉到灵力波动。   秦淮见师广陵对此并不,终于想起人家是古代来的,可能受不了这种刺激,于是把手机收回来,收敛了笑容:“咳……总之就是……这件事挺逗乐的啦。”   师广陵“嗯”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瞥向秦淮手中的手机:“这些影像是如何传给你的?”   “这是有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的,就是互联网……你记得上次我买东西吗?也是在网上买的,网络可以让相距千里甚至更远的人联系到彼此,然后再加上其他的辅助行业,就可以实现商品交换。”   秦淮说了一大通,也不知道师广陵明不明白,她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我现在做一个最简单的实验给你看……我现在要点外卖吃。”   “外卖?”   师广陵下意识跟着说了一次,随即又道:“我记得,出差的时候,你也点过外卖……”   秦淮点点头笑着说道:“对,这就是网购。”   “我在这里定下自己需要的菜品,付钱之后,商家就会把饭菜准备好,然后由外卖骑手将饭菜送到家了。”   师广陵认真听着,却还是有一些听不懂的词汇:“外卖骑手?”   “就是专门负责送餐的骑手啦……他们从店里拿到餐之后,送给买家,然后赚取跑腿费,这也是一种职业。”   师广陵沉思片刻:“如何成为骑手?”   秦淮奇怪地问:“你想干嘛?”   “我想……闲暇时我也可以做骑手,赚钱。”   “……”   师广陵见秦淮脸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   她支支吾吾半天:“我月薪超过五万,你说你要去送外卖?”   师广陵不知道所谓的“五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秦淮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   秦淮没说话,却想起自己曾经开玩笑地说他“小白脸”的事。秦淮对这种事是没什么感觉的……师广陵难道觉得这件事让他作为男人的面子过不去?   秦淮沉默了一下,耐心说道:“在我们这里找工作很难的,你如果想做骑手,是要有身fen证的,没有哪个公司敢用黑hu当员工……而且你又不需要吃饭,你赚什么钱啊。”   师广陵依旧板着脸:“好奇,想试试看。”   “啧……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做骑手很累的!还风吹日晒……总之你没有身fen证,没法找工作,还是死心吧。”   师广陵看了她一眼:“我可以用障眼法。”上飞机时候他也看见过秦淮口中所谓的“身fen证”是什么模样,故技重施不就好了。   秦淮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了,她抓狂地挠挠头:“你的障眼法只能骗过人,骗不过机器,我们每个人的身fen证上都有一个特殊编号的,你没有这个编号也不行……唉呀!我也解释不清,总之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要再提这件事啦!”   她说完又仰着头看向他:“不是说吃过饭就要修炼了吗?你出去,让我先自己和自己玩一会儿。”   师广陵看起来很不满,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再争辩下去,他转身走去客厅——既然秦淮说无法操作,那应该就是无法操作了……因为如果可以操作的话,她没必要非拦着自己,找工作又不是闯祸。   秦淮看着师广陵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继续刷刚刚没看完的那条信息,照片划过去几页之后,秦淮感到很奇怪,这现场照片也不像车祸现场啊,倒像被雷劈了似的……怎么回事?   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却在某张照片上突然看到一团小小的黑影,它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秦淮她觉得疑惑,按着照片将它放大。   是一只……小黑猫?   秦淮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脑中灵光一现——这、这该不是……   “师广陵!!!!” 第43章 ……到底要不要亲!   师广陵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到秦淮喊他,随后她一阵旋风似的从卧室内冲了出来,一把按住师广陵的肩膀,把手机贴到他眼前。   但是放得太近了根本看不清楚,师广陵只好后仰看向手机屏幕:“怎么?”   “这、这这、这……”   “别着急,慢点说。”   秦淮深吸一口气,瘪着嘴点点头,看表情仿佛是快哭了:“照片里的是不是你?”   她指着照片的一个角落,盯着师广陵的眼睛,大有一副“你要敢说是我就去死”的架势。师广陵扫了那照片一眼,没回答,反倒说:“先松手。”   “哦……”   秦淮乖乖把抓住他肩膀的爪子收回来,随即又抓狂道:“这不是重点,你快点看看这张照片!”   师广陵这才认真地看那张照片。   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照片上的猫毫无疑问地,就是他自己,但是师广陵还没想好怎么跟秦淮解释。被人拍下来这件事在他意料之外,这本来也是一件他想对秦淮隐瞒的事情……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她知道了。   “到底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师广陵点了一下头:“是。”   “……”   秦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前方呐呐自语:“看见地上那道被雷劈的痕迹我就该知道是你……没想到居然真是你。”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令师广陵担心起来,他原以为自己就算闯祸了也没有多大问题,秦淮反应这么大……难道这边的世界还有什么格外需要注意的规则是他不知道的?   师广陵皱起眉头:“会有麻烦么?”   秦淮吓得不轻:“杀人是……是犯法的。你……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   “……”   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那时候他只是一只猫。   秦淮见师广陵不回答,拽着他的袖子用力摇晃:“说啊,到底有没有被看到?”   “未曾。”   师广陵说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且那时我还在法器中,你是在担心,日后不再让它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是。”   秦淮听到这句话反应了半天,才抬脸看向他:“说的也是哦……你当时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猫咪而已,就算不小心入镜,也不会有人把你跟这起车祸联系在一起。”   师广陵无奈地点点头:“更何况,车内的两个人都无大碍,修养月余便可痊愈。”   ……那不叫“无大碍”啦!你们神仙眼里的无大碍到底是什么程度。   不过听他这样说,秦淮还是松了口气,总之她不希望有一天突然被杨业明和林栀子找上门,让她对他们的车祸赔偿。   想通这一点之后,秦淮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别处,她再次跟师广陵确认他们两个不会被抓紧去蹲号子之后,突然对他比了一个拇指:“干得好。”   “……”   这女人,真的太善变了。   秦淮不打算再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刷微博了,她决定趁外卖来之前把刚刚从楼下拿上来的快递拆掉,师广陵如果以后还想进法器里面溜溜,也好准备充分。   “道长,你喜欢靠暖气近一点,还是喜欢靠壁炉近一点?”   师广陵盯着秦淮手里那个猫爬架,很想说“我喜欢你把它扔掉多一点”。   “你不要这样抗拒嘛,快点说到底喜欢哪里。”   师广陵黑着脸:“我不需要,以后也不会再进那只法器里面。”   他说完还一把将乾坤袖里的小黑猫拽出来扔进秦淮怀里:“你如果喜欢它,就自己拿去玩吧。”   秦淮怀里那只“道长”失去了师广陵这个元婴老怪的支撑,变得软绵绵一小滩,被秦淮抱着也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睁开,秦淮不由地悲从中来:“道长——!”   师广陵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才是道长,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与猫爬架猫粮猫零食同时送到家的还有之前给师广陵订做的一张大床,秦淮捧着一碗小馄饨站在旁边吃,一边陪师广陵去看他的新床。   “你们修炼是不是都要用什么寒玉床啊?我买不起那么贵的,只好给你弄了一架梨木的来,床垫就买跟我的一样的吧?”   师广陵弯下腰在床上摸了摸:“不需要,这样就很好了,你的床太软,不适合打坐。”   “那至少铺点东西上面吧,不然晚上怎么睡觉……总不能睡床板。”   师广陵失笑道:“我不需要睡觉,打坐调息便可恢复体力。”   “……”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要被迫重新认识一次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水平的生物,不由地产生一种微妙的不爽感……啧,神仙了不起啊,不吃不睡不排泄,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秦淮吞掉一颗小馄饨,一边嚼一边问他:“那你要不要吃个馄饨?”   师广陵想继续说不要来着,不过秦淮的表情不太好……不行,他已经发过誓不再吃这个女人一口粮食,怎么能自食其言。   他冷漠地把脸扭开:“我也不需要吃东西。”   秦淮就知道他要这样说,她故意用小勺子舀起一颗馄饨递到师广陵面前:“道长~~~来,吃一个嘛~~~”   师广陵冷着脸看着她:“你疯了吗?”   秦淮才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她把馄饨凑到自己嘴边“呼呼”吹了两下,再次递到他唇边:“给你吹凉了哦~~~”   师广陵转身就走,秦淮立刻追上去:“别走嘛道长,来吃一口啊——”   仙儿仙儿的!再让你仙儿仙儿的,明明之前还啃过鸡翅包饭!还在这跟她装!一定要把他脸上都涂满荤油才爽!   师广陵被她追到没地方逃了,突然停下来,同时转身面向她:“别闹了……”   “哇啊啊啊!小馄饨!”   ——秦淮根本没想到师广陵会突然停下来,本来她举着一碗汤汤水水追师广陵就很容易洒出来,现在猛一停下,手里的碗直接飞出去了,秦淮也脚下一滑向后仰倒。   眼看着一碗馄饨迎面泼来,师广陵下意识皱起眉,他迅速抬起手,手腕挽起半周,馄饨碗立刻落进师广陵手里,他同时倾身往秦淮腰上一搂,阻住她倒下的动作,那碗泼出去的馄饨也像被什么力量指引着一般全部落进碗里,连半滴汤都没洒出去。   秦淮就这样保持着与地面呈75°角的极度不科学的姿势被师广陵抱着,后者垂头看向她,无奈地叹口气:“让你不要闹,非闹,多危险。”   秦淮没话可说了,她撇了撇嘴,看着师广陵托在手里的馄饨嘟囔道:“你快放下吧……不烫吗?”   “现在想起烫了,三岁孩子似的,用饭都不安分。”   师广陵说到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他盯着秦淮的脸,随手将馄饨碗扔出去,那只碗稳稳地落在茶几上,师广陵却没有放开抱着秦淮的那只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秦淮被他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看着,有些出神,她突然清晰地回忆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吻。   秦淮感觉到师广陵在将她往怀里拉,她顺势站直身体,整个人却被师广陵拉进怀里搂紧,她的身体跟师广陵紧紧贴在一起。   ……不、不能说话,这种情况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好像也不该说什么话,就这样被师广陵看着,就挺好的……   师广陵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秦淮感觉得到他越发亲密的呼吸——再……再不推开他就来不及了……可是,根本不想推开……怎么办……   秦淮心跳得厉害,电闪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如果那天晚上的事她可以用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来推脱干系,如果今天真的再发生点什么……她可真什么都没得说了。   她心里很纠结,却忍不住闭上眼睛——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但是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师广陵吻下来,反而听到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是何物?”   “……”   秦淮睁开眼睛,只见师广陵靠得她很近,却一脸认真地捉着她一缕头发,秦淮一侧头,只见自己头发上落着一片绿色的东西。   师广陵皱着眉头将那片绿色摘下来,能明显地看出上面还沾着一两滴汤水……现在还沾到了师广陵的手指上。   “汤……?”   ………………是香菜啊!!馄饨里的香菜啊!!!为什么会在她头发里面?!   秦淮快昏厥了——这他妈的什么情况,早知道她就要求不加香菜了!!太尴尬了吧!原来师广陵不是被她吸引是被香菜吸引了吗?!   谁知这时师广陵还突然笑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像个小孩子似的,还能吃到后脑勺上。”   “…………”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已经尴尬得快要爆掉了好吗?!   关键是师广陵太体贴了,他把那片香菜取下来之后,还去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给秦淮仔细地擦干净头发。   “以后用饭的时候老老实实坐着用,吃得满身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羞愤欲死的秦淮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耳朵跑回自己卧室,然后将门狠狠摔了上去——天了噜!她至少一个月都不能跟师广陵见面了! 第44章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好人   但是秦淮的这个愿望显然不会实现的,师广陵为了早点让她回来不惜跟踪杨业明,还在公众面前使用了法术,现在岂是一扇门就能将他挡在房门外的?   师广陵敲了几次,秦淮还是坚持装乌龟不开门,他只好直接用法术将门锁弄开。   秦淮趴在床上,用枕头把自己的脑袋整个捂了起来,看着仿佛要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似的。   师广陵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在做什么?”   秦淮听到师广陵的声音,又将枕头捂得严实了几分:“干嘛啊你……敲门没人应说明里面没人,你闯进来算闯空门知道吗?”   师广陵走到她床边,手指轻轻一动,被秦淮强行压在脑袋上的枕头就被从中间揪起来了,秦淮自然也感觉到,死死抓着枕头两边不愿放手。   “啊啊啊……不要!”   她刚叫完,师广陵猛地一抬手,秦淮只觉那股力量陡然增强几十倍,她想拽都拽不住,枕头直接飞了出去。秦淮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满脸不乐意地盯着师广陵:“干嘛啊。”   “说好了吃过晚饭同我一起修炼,不能食言。”   秦淮把自己的脚掰过来,盘坐在床上:“说好了是说好了……但是你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   师广陵认真地看着她说:“现在就要开始,你莫要觉得自己不需要修炼,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以为只跟着我划水就可以了,以后……”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以后你也要认真练起来。”   秦淮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我是凡人啊,我也不想成仙。”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   “……你想不想青春永驻了?”   “当然想!”   秦淮高兴的心情只保持了一瞬间而已,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你蒙我的吧?修仙至少得从洗筋伐髓、引气入体开始,哪能像我现在这样……说修炼就修炼,你说得好像修炼跟喝凉水似的。我觉得,你如果要传授我小无相神功之类的功法,我或许还能相信相信,修仙……还是算了,天方夜谭。”   师广陵被秦淮严谨的自我怀疑和高超的自知之明打败了,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别说一个半路出家的凡人,就算是从小修炼,也得看天赋、灵根、机缘……很多因素都会影响成仙之路,就连他自己,走到今天这个程度都不敢说修仙很轻松,又怎么说服秦淮信他。   秦淮见他沉默半晌,越发觉得疑惑,她犹豫着:“道长。”   师广陵抬眼看过去,秦淮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你之前从来没说要让我修炼,最近怎么突然兴起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还不知道?”   师广陵摇摇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才这么着急,你的身体受不住核桃手链与我之间的汹涌灵力,才会时常觉得丹田疼痛,这问题可大可小,若你经脉薄弱,被灵力强行灌入,很容易令经脉受损,更严重点……恐有丹田破裂的危险。”   秦淮听他说就觉得非常凶险,不由质问他:“那你还禁我言!我疼得说不出话,万一炸了怎么办啊?你要害死我啊!”   师广陵在她旁边坐下,抬手轻轻按住秦淮的肩膀:“有我在的话自然不会令你陷入危险。不过,不拓展经脉的话终究会让你不舒服,疼痛难忍……我不想让你受苦。”   师广陵这样说让秦淮心里舒服了一些,她撇撇嘴:“那你上来吧,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我就会帮到底,不管是拓展经脉还是修炼,我都会try my best。”   “……什么?”   “就是尽最大力的意思啦,你快点上床!还练不练了。”   “……好的。”   师广陵听出秦淮刚刚话中的不妥,不过她经常这样,且与自己相处越久越容易口不择言,师广陵已经习惯了。   “……好的。”   师广陵听出秦淮刚刚话中的不妥,不过她经常这样,且与自己相处越久越容易口不择言,师广陵已经习惯了。   今天的修炼与平时一样,也像之前两次那样,到中途秦淮便开始觉得肚脐之下的某处隐隐作痛,她忍不住张开眼睛,正对上师广陵那双金色的眼睛。   “开始疼了吗?”   秦淮咬着牙点点头:“还……不是很严重,可以忍。”   师广陵握住秦淮的手:“照我说的做。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手须握固,目需平视,收聚神光,达于天心……”   秦淮虚弱地打断他:“停停停……你blabla说什么呢,我一句听不懂……你、你能不能说白话文……”   师广陵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说出来的是道家修行口诀,虽然简单又初等,对于从未入门过的秦淮来说,理解起来还是非常困难。   他微微皱起眉,重新说道:“首先清空杂念,放缓呼吸,气息要绵长,呼气尽量吐尽,吸气尽量吸足……”   秦淮心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深呼吸吗……编的词那么高大上。不过她现在可没力气吐槽师广陵,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她只能抓紧时间照师广陵说得做。   不过她做了没两次就不行了,现在她不光丹田疼,还有别的地方也疼到炸裂。   “不……不行了,道长……哎哟……”   秦淮忍不住弯下腰,却被师广陵拉住胳膊:“怎么了?”   “我……我岔气了……”   “……”   秦淮疼得快翻白眼了——她以前但是知道一些呼吸吐纳的技巧,那时候她还有按时练习瑜伽,但是好几年没捡起来,啥方法都忘了,不岔气才怪。   “不行不行不行道长你快!哎呦卧槽还是你手动吧,我自动档挂了!以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手动来拯救我!”   师广陵被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说辞说得哭笑不得,他见过很多修真者,其中不乏没天分的人,但是能在呼吸阶段就卡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秦淮才不管师广陵怎么想她,她只知道自己要快点从这种状态脱离出来,不然肯定会疼死。   “嘤嘤嘤道长快点啊!我不要学了,我不要修仙了!肚子疼!”   “……坚持一下。”   “哇不行了!!快点抱我!!!”   “……”   果然上次封住她的嘴是很正确的行为。   师广陵生气地把秦淮抱进怀里,而他这生气里面还掺杂着其他情绪,比如秦淮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呜咽的时候……会有种被依赖的感觉,师广陵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秦淮歇了一会儿觉得丹田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但是肚子里还有其他地方在隐隐作痛:“道长,为什么我还是觉得疼?”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用手臂圈住秦淮的腰抱紧:“岔气了。”   “哈?”   “我只能帮你缓解灵力洗刷经脉的疼痛,岔气了没办法。”   秦淮差点到场哭出来,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跟着做深呼吸了,岔气的疼也很疼了,而且肚子里的气到处乱跑,跑到哪儿哪儿疼。   她趴在师广陵身上,气若游丝地说:“我果然不是修仙那块料……”   “……”师广陵很想说赞同,想了想还是不要过于打击她比较好。   秦淮又趴在师广陵肩膀上睡着了,她也分不清了现在自己是对师广陵什么态度,总之无论在他身边睡觉,还是抱在一起,还是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秦淮已经不会再维持着女性天生的警觉性,大约是下意识觉得师广陵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像那天晚上的情况,他最后不也半路跑了么……人家是正人君子来着。   师广陵听着耳边变得绵长的呼吸有些晃神,他睁开眼睛,额头上的图腾变成清晰的血红色,还在微微泛着光亮,他切实地感觉到了体内灵力的暴动——尽管灵力仍然乖乖地顺着他的经脉流转,但是它却在暴动。   这样强大的灵力源不应该在这种世界里出现。   师广陵没忍住,又将自己的神识探入那串核桃手链中,原本趴在他肩膀上的秦淮突然闷哼了一声,皱着眉不舒服地往他脖子上蹭两下。   师广陵僵在那里,还是慢慢将神识收回了。   秦淮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不由自主被吸引一般,睡梦中都在往他身上贴,师广陵搂着她的身体,动一下都不敢——这种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但是为什么……难道他猜测的一切都是对的?   师广陵低下头,看着秦淮的脸。其实他也不知道该为这种猜测感到高兴还是担忧,他只是有一个预感,秦淮是不会喜欢的。   师广陵慢慢平息自己的灵力,化作白光的核桃手链也渐渐停止转动,师广陵彻底收回灵力的时候,秦淮便贴着他的滑倒下去。师广陵急忙抱紧她的身体,垂下眼睛,眼底却满是担忧。   师广陵生平最讨厌做选择,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愿意做个好人。 第45章 回老家结婚吧   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秦淮艰难地睁开眼睛,她趴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怎么回事啊,又是谁大清早的……   到现在秦淮也差不多明白了,家里这部电话肯定克她,不……应该说简直就是不祥之兆!每次有人打过来秦淮都得倒霉,比如上次出差的事,她就损失了一笔大单子。啧,不知道能不能跟物业商量一下,把电话给拆了。   不想接……   仿佛有哪路神仙看透了秦淮的想法,电话铃声没响多久就停了,秦淮又趴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爬起床,闭着眼睛摸出房间。   她来到客厅,本想等会儿再打回去,却见电话机前面站着个黑影,已经把话筒握在手里   原来并非打电话的人终于放弃,而是有人先一步接了电话。   秦淮惺忪的睡意一下就吓飞了,她朝那人伸出手:“不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从秦淮磨蹭那会儿到现在,师广陵已经拿着电话讲了几分钟了。   ……一股要死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师广陵其实也没有想故意接秦淮的电话,只不过一大早这东西就叫个不停,秦淮又一直睡着,他只好代她接起来。   电话的那边沉默了一下,小心地问:“请问,这是秦淮家的电话吧?”   师广陵“嗯”了一声:“你找她?她在睡。”   “啊……这样啊,没事没事,你是谁啊?”   师广陵觉得有些奇怪,电话打到家里,难道不是找秦淮有事么?为什么会问他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话筒就被一把夺了去,秦淮喘着粗气瞪着师广陵,一副要找他索命的恐怖模样。   她捂着话筒小声吼他:“谁让你接电话了!”   师广陵很无辜:“它一直叫。”   秦淮白他一眼:“那也不能随便接……真是的!就不该教你接电话……”   秦淮教训够了师广陵之后,才把听筒放到耳边:“喂?”   “喂?嘟嘟呀。”   ——卧槽……师广陵这是什么破手气,居然抽中签桶里唯一一支下下签。   秦淮笑不出来:“哈哈哈,妈啊……找我什么事儿,还用大清早打电话过来。”   但是这种低级的挽回方式已经没用了,秦妈妈的注意力早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比如刚刚跟她讲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嘟嘟!!!!你先别管我找你干嘛,让刚刚跟我讲话的男孩子接电话。”   秦淮抽抽嘴角:“妈,你听错了,哪有什么男孩子……刚刚那人是徐佳佳,她逗你玩呢。”   “胡说八道!佳佳能认不出我的声音吗?”   “刚刚那人是修电视的!我家电视坏了!”   “修电视的能随便接你的电话吗?!”   “……”   真是要命了,她妈为什么总是在这些方面这么敏锐,反应迅速,一点都不像老太太。   师广陵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捅了什么马蜂窝了,一大清早被秦淮的母亲听到自家独居的女儿家里有个男人,是什么感想?师广陵不清楚,不过如果是自己,可能想把那个男人当场人道毁灭。   秦淮跟她妈解释半天,效果貌似并不怎么好,她默默把话筒递给师广陵,脸色仿佛一周没有大便过那么难看:“我妈……想让你接电话。”   “……”   师广陵看着她,脸色也不怎么好,回想一下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她在睡。”   她在睡……   在睡……   “不接可以么?”   秦淮抓狂道:“那你一开始怎么接了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默默伸手接过秦淮手里的话筒:“多有怠慢,在下师广陵。”   秦淮听得快石化了,她想捂住师广陵的嘴——这个人难道有一紧张就飙文言的毛病?但是为什么要自我介绍,她想让他帮忙混过去啊!不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我与嘟嘟什么关系?”   师广陵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视线看向秦淮——嘟嘟?难道是她的乳名?……有点糟糕,这种情况下知道她的乳名。   秦淮站在一旁对师广陵疯狂打手势——糊弄过去,随便糊弄过去,就说你是我的室友!   师广陵看明白了,他犹豫着用眼神问——真要这样说?   “就这么说!”   师广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们住在一起。”   秦淮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天、天天天了噜!!!   她跺着脚无声地呐喊:“是室友!!”   师广陵急忙补充:“是室友。”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总之她妈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   果然听筒那边立刻炸了:“哎哟……哎哟你们年轻人哦……你,你让嘟嘟接电话。”   师广陵沉默地看了秦淮一眼,她生无可恋地看回来,双眼几乎失去焦距。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伯母,您误会了,我们……”   “算了别解释了……”   “你不要再解释了!让嘟嘟接电话!”   秦淮绝望地接过话筒:“喂……妈……”   “怎么回事啊你?有男朋友了也不跟妈妈说,我还让你姑妈给你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呢!这下怎么跟别人交代呀?!”   秦淮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就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本来想让她妈别乱说,并死扛到底,否认师广陵是她的男朋友,那就绝对会被她妈拉出去相亲。   相亲,还是让这个误会继续?   秦淮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咬牙默认:“这……不是还没确定下来,想稳定了再跟你说嘛。”   “说得也是,你条件这样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在一起,这样吧,你不是十一假期要回家么,正好带回来给我看看,妈妈帮你把把关。”   秦淮立刻叫道:“妈!你不是吧!不是说还没决定吗!这么快带回家算怎么回事?!”   对面秦妈妈也急了:“没决定你就跟人家同居啊?你是以为自己还小是吗?整天就知道瞎胡闹,妈妈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就这样说定了,这个十一假期就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别的不要多讲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留秦淮一个人听着“嘟嘟——”的盲音突增伤感。   秦淮默默把听筒挂回电话机上,转头看向师广陵,后者沉默地看着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不论是秦淮的话还是电话里面秦淮母亲的话他都听到了,今天的事情,好像确实是他不对……   “咳。”   师广陵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都听到了……”   “……”为什么这个表情……   师广陵斟酌再三,皱着眉问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家一趟,不过我随意跟你过去……不会影响你的清誉吗?”   秦淮已经不知道该生他妈的气还是该生师广陵的气了,她绝望地看了他一眼:“不会……不过不用你跟我回去,我自己能解决。”   “不可以,这件事也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要当面对令堂解释清楚。”   “……”求你了大哥别解释了,越解释越麻烦。   师广陵一脸严肃,皱着眉头道:“让你一个女子独自承担这个误会,于我来说也是德行有亏,我一定会跟你回去。”   秦淮已经想撞墙了——师广陵一个死脑筋,遇上她妈那个急着把她嫁出去的老太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但是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情况秦淮又不好对对方明说,她要脸。   “令堂会打人吗?”   师广陵说完这句话,又自言自语地转身走了:“不过被普通人打几下也没事,总之打不死。”   “……”你他妈的作为神仙的尊严呢?!不用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可以!!别去了啊!   *   秦淮还是带着师广陵踏上了回家的旅途,杨业明出了那种事,只要顶头上司不管她假期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有人特地过问。秦淮自己心理建设了一晚上,终于从“想死”变成“看开了”,她现在对那家公司有明显的抵触,工作上的事情乱七八糟,趁这个机会去散散心也不错。   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她还能怎样。   师广陵倒是没什么特殊情绪,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他也不觉得好奇了。不过因为这家伙还是没有身份证,于是还是被强行塞进了法器中,师广陵有些不开心。   “唉……”   秦淮轻轻叹了口气,手还在无意识地捏师广陵的耳朵:“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今天不该回来。”   师广陵猛一抖耳朵,换了个方向,把自己脑袋藏起来不让她捏:“都在飞机上了,说什么傻话。”   秦淮看着窗外悠悠叹口气,把师广陵抱紧:“我跟我妈说明天才能到,希望你明天之前能变回人形,不然我们就要再耽搁一天。”   “嗯,应该可以。”   “时间不可控这一点很讨厌啊……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变形?变成发卡就好了,我可以把你戴在头上……对了,手镯也可以,项链也行。”   师广陵懒得在跟她说话,直接把脑袋藏起来闭眼睡觉——他又不是妖怪,妖怪还只能变一样呢。 第46章 小猫咪都会踩奶的……   秦淮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连飞机餐是什么都没心思注意了,师广陵倒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担忧,黑色的小猫蜷在秦淮怀里,许久都没动一下。   秦淮摸着他的毛想事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师广陵说话了,她低下头看他一眼,见怀里的黑猫正趴成一小滩,动也不动一下,像死了一样。   奇怪了……难道睡过去了?   秦淮在师广陵头顶摸了两把,从耳朵到尾巴一处都没放过,但是师广陵仍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着实奇怪,上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是他不知不觉从法器里跑出来,还害她以为他挂掉。   但是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抱着师广陵,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秦淮把他往怀里抱了抱,小声叫道:“道长?道长?”   黑猫没反应,秦淮准备再叫一声时,师广陵突然伸出两条前腿,抵在了她的胸口。   ——什么状况?   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她以为师广陵要醒来了,下一秒,黑色的小猫咪却突然用两只毛腿腿撑着她富有弹性的胸部推了几下。   ……   这家伙还闭着眼呢这算性骚扰吗?!她是被一只猫性骚扰了吗喂!   不过秦淮还是第一次见师广陵以猫咪的形态闭上眼睡觉,莫非刚刚的蹬腿是在做梦?   不不不,应该不会,师广陵才不会睡着呢,他可是神仙,神仙怎么能不由自主地睡过去,太搓了。   ——尽管仔细想想,自从认识了师广陵之后,他做的挫事也不止一两件,身上的仙气儿都磨蹭得差不多没了。   秦淮刚这样想完,抵在她胸口的两只小爪子突然对着她连续不断、有节奏地蹬踩起来,秦淮忍不住睁大眼睛,低下头仔细看着他,又见那小黑猫两只小爪子在用力踩着,踩的过程中尖锐的爪子都从小肉垫里伸出来,差点刺进秦淮衣服里。   秦淮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她也算个资深的喵星人爱好者,云养猫好多年,对于小猫咪的某些行为还是蛮了解的,这家伙……这是在踩奶吧。   噗——!踩奶?!师广陵如果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干了这种事,不知道会不会羞愤而死。   秦淮急忙把平板电脑从壳子里拿出来,调出录像功能,一边搂着小黑猫,一边对着他拍。   真他妈的要被这宝贝乐死了,原来即便是有个元婴老怪钻进了法器中,小奶猫的习惯性动作还是不会改,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秦淮对着师广陵拍了许久,郁闷的心情竟然慢慢开朗起来。   飞机飞了近两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下飞机之后秦淮突然感到怀里抱着的小黑猫突然抖了两下,秦淮用力抱住他,小声说道:“干嘛呢……老实点。”   但是他随即又不再动,秦淮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她便看到怀中的小黑猫突然散发出淡金色的光圈,一圈一圈像涟漪一样荡漾开。秦淮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师广陵要发生什么,情急之中跑进女厕所,然后把隔间门用力锁上——她不得不这样做,万一师广陵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可以避免被人看到。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怀里的那只小黑猫突然抽风似的抖了抖,一颗比灵力涟漪更明亮的金色小球从黑猫身上慢慢升起来,秦淮瞪大眼睛看着它,感到无比惊讶——她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每次师广陵从法器中出来时她都没有注意到,原来他是变成小光球从里面飘出来的么。   ……这个小光球应该是师广陵吧。   秦淮这样想着,那颗金色的光球便落到秦淮脚边,一落地它便变成了师广陵的模样,他看起来倒是非常从容,只是女厕所的隔间里空间狭小,师广陵跟秦淮两个人挤在同一间隔间里,有些施展不开。   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周围,又看向秦淮:“此为何处?如此拥挤?”   秦淮看着他抽了抽嘴角:“女厕所……”   “……”   饶是师广陵这种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听到这种话也无语了——他就入定这么会儿时间,怎么就到女厕所来了?这真是……太失礼了!   秦淮当然看得懂师广陵的表情,她急忙解释:“我刚刚看‘道长’身上冒出金光,担心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原形,才急忙带你来这里面躲一下的。俗话说,事急从权嘛……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   师广陵原本冷着脸,但听秦淮这样解释,也算说得通,他刚刚入定,连视觉和听觉都暂时被封住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地从法器中冒出来,被凡人看到了会引起大ma烦。   他叹口气,瞥了秦淮一眼:“什么现出原形,这种词是用在妖怪身上的,不要乱讲。”   秦淮撇撇嘴,嘟囔道:“我哪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规矩,在我们这里被叫做妖精还是夸奖的话呢。”师广陵干嘛这么在乎妖怪啊。   师广陵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胡言乱语。”   秦淮觉得没办法跟师广陵解释为什么在现代社会叫别人“妖精”算作夸奖,当然也没办法跟他解释“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是个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被他啰里啰嗦教训一顿。   “好了,别废话了,及早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很迫切,师广陵一个男人躲在女厕所隔间,不小心被人看见,脸还要不要。   秦淮带着师广陵小心翼翼从女厕所里走出来,他们很幸运,没有被人撞见。   “哎,道长,我有件事想问你啊。你不是说进入这个法器里面要再出来的话需要一段时间么,你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这件事倒是问得很在点子上,他在法器中突然进入入定状态时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彼时在与你谈天,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乏力,便想休息一下,没想到闭上眼睛之后,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入某种奇怪的状态,那种状态很像我平日里入定时的境界,却又不完全相同……”   师广陵感到自己的神识被一股力量推着,要沉入更深的意识中。   他最初也觉得诧异,但是那股力量并没有让他觉得危险,且它非常强大,反抗几次不得结果,师广陵便放松自己的神识,任由那股力量带着自己沉入识海深处。他一进入识海中就被一股温和的灵力包围住,那灵力源源不断洗刷着神识。   师广陵第一次知道原来不主动修炼还能吸纳灵力,这种事有点像天上掉馅饼,让人窃喜又不安。师广陵最初还有所警觉,后来却越发无法自控,沉溺其中……   “那到底是为什么?”   师广陵摇摇头:“我暂时也不想不明白,以前从未遇到过此类情形。”   秦淮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发生什么变故的话,岂不是会很危险?”   师广陵摇摇头:“不至于此,我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灵力的温和。或许……这是修炼中的一种全新的境界,我尚未体会过,却并不能由此断言它是无用的,或是有害的。大道三千,我只知一二。”   秦淮觉得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特别帅,忍不住盯着师广陵的脸——女人觉得男人帅的时候,肯定是对他产生钦佩之情的时候,先钦佩,再倾慕,最后倾心……师广陵完全具有这种硬件元素。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你说不定要到更高一层境界了……你现在是元婴,下一层是什么?化神还是飞升?”   “化神之后才可提飞升之事……不过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好,修行之路从来艰苦,不劳而获终究不是正道,我现在只怕自己不慎落入邪门歪道,甚至于走火入魔……”   秦淮瞥他一眼:“刚刚还不让我乱想,你自己倒是先担心起来了,你们这些古人的忧患意识不是一般强哦。”   “不许叫我古人。”   “你本来就是古人。”   师广陵面无表情瞥秦淮一眼,率先走到前面,不再理她了——他不喜欢秦淮用这种明显划清界限的词汇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   秦淮的老家位于一座二三线的小城市中,交通不是特别发达,但也还算便利,现在师广陵成功从法器中脱离出来,他们也不用再麻烦在外多住一晚。   ……尽管秦淮更希望能在外面住一晚再回家。   师广陵察觉到秦淮的情绪起伏,不由问道:“你也会近乡情怯?”   秦淮看了他一眼,忧郁道:“我感情哪有那么细腻啊,倒是一想到我妈,挺怯的……”   一提到秦妈妈,师广陵反而也明白了所谓的“怯”了,他还没忘自己在人家眼里还占着个“登徒子”的名号,要说怕应该是他怕才对。师广陵当然不是怕区区一个凡人,只是他自己觉得理亏,首先就心虚了。   “令堂若真发火,火气也是冲我来,你不用害怕,若她要逼迫你……你尽管将所有的事推到我身上便是。更何况,你不是说她不会打我么?”   她说她们家都是读书人的。   秦淮想翻白眼:“我说你就信?我怎么知道她会怎么样……我也不是没挨过揍。而且我不怕我妈打你,我怕她让我当场嫁给你。”   “……”   “啊啊啊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到时候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况,你可要随机应变……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就先跑!”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是回家还是上战场。”   “你为什么这么轻松啊?!我都快紧张爆炸了!”   师广陵不答,许久之后说道:“这于我并不是多为难的事情……”   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淮已经走远了,也不知她听没听清。 第47章 因为你是我心悦之人   秦淮先带师广陵去了商场,他这一身古装打扮在自己父母面前肯定过不了关,只是他以前就不肯剪掉头发,一头长发很难办。   “……要不买个假发?”   师广陵捏着自己的发丝看了看:“用障眼法吧。”   可是他的障眼法不能长时间维持,顶多刚见面时弄一下,之后到底会什么时候失效,得看运气。秦淮不敢冒这么大险,还是带师广陵去买了假发和美瞳。   师广陵表示这两种东西都非常不舒服。   他们到家时正好是午饭时间,秦淮一进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油炸的声音,心里不由一凉——她妈在下厨房……?   “嘟嘟?回来了啊!”   秦淮刚这样想着,就有人撩开帘子从厨房里探出头,直直向玄关这边看过来。秦淮急忙挡住身后的师广陵走过去,却没想到她妈倒是更快地走出来:“唉呀,你朋友也来啦?”   “……”   师广陵从后轻轻推秦淮一下,她这才硬着头皮尴尬地说:“是……是啊,他叫师广陵。”   秦妈妈一点都不显得紧张,两眼闪闪地看着师广陵:“姓师啊,这个姓氏可真少见……快进屋吧。”   后者冷静地朝秦妈妈点点头:“您好,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啊,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嘟嘟,还磨蹭什么啊,快带你朋友进门。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哎,好……”   秦淮一边换上鞋,一边往师广陵的方向看——服装正常,发型正常,颜值满分……她妈这个死颜控应该非常满意师广陵了。   师广陵不知道秦淮在想什么,他这时才显出一丝疑惑:“我应该怎么称呼令堂?”   “你……就叫阿姨好了,伯母也行,不过我们这里基本都叫阿姨,叫我爸叔叔。”   “叔……”   ——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叔叔,还是有些艰难的。   师广陵轻咳一声:“叔叔在做什么?”   “烧饭吧。”   师广陵惊讶地说:“竟是令堂出面待客,令尊行庖厨之事?这里规矩果真与我们大相径庭。”   秦淮看他一眼:“不同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说完无力地用双手撑住墙:“为什么回我自己家我要感到这么别扭,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师广陵拍拍秦淮的肩膀:“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照过面再走,多不礼貌。”   “……”   师广陵走进门,轻轻勾了秦淮的腰一把:“走吧,别磨蹭。”   秦爸爸秦妈妈准备了很多菜,跟过年似的,秦淮跟师广陵在餐桌上坐下,秦妈妈又端上一盆砂锅来。   “来来来,最后一个菜也做得了,吃饭吧。”   秦淮瞥了一眼,见是一锅白水炖鸡,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家会做这种菜。秦淮感到很好奇,便下意识拿筷子往那盆里戳:“这是什……哎哟!”   她的筷子没碰到那盆砂锅,就被秦妈妈一筷子敲在手上:“干什么呢!这么大了没点规矩,让客人先动筷子!”   秦淮委屈地看着秦妈妈,后者白她一眼,也没解释什么,倒是对师广陵笑道:“小师呀,第一次来我们家,这个菜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快吃一块啊。”   师广陵和秦淮一同愣了一下,师广陵第一次被人用“小师”称呼,不太适应,秦淮是因为突然想起这盆鸡的由来,那时候她还很小,记得姥姥曾经跟她说过——新姑爷第一天上门,家里都要杀个公鸡给炖了吃。   ……她妈这是怎么个情况,还没见到人就杀鸡宰羊的,就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师广陵不明所以,只当是当地风俗,且两位秦淮的长辈都在一旁看着他,他总不能不吃,就夹起来一块。   秦妈妈又笑着让他们赶紧吃饭:“也尝尝别的菜啊,快,尝尝阿姨的厨艺。嘟嘟啊,你也快点动筷子,别在那呆坐着,你怎么不带着客人吃饭呢?”   秦淮都快气死了——刚刚还教训她要客人先动手,现在又怪她不带客,真是难伺候死了,平时饭局都是别人陪她吃,她怎么知道怎么带!   席间气氛还算和谐,大约除了秦淮一人,别的人都挺开心的,师广陵本身不用吃什么饭,但是对于美味的食物他并不抗拒。秦淮的父亲一向沉默,问话这部分全靠秦妈妈掌控,而且她本身也对自己女儿的“潜在结婚对象”感兴趣,很快就跟师广陵聊了起来。   “说起来,师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呢,小师啊,你是哪儿的人?”   秦淮正捧着碗喝鸡汤,一听她这样问,差点呛到——她最怕的部分终于来了。   “我是……”   “那个!他北京本地人!”   秦淮迅速打断师广陵的话——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仙儿哪儿知道“哪里人”这三个字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万一他一张嘴说自己是山里来的,肯定要被她妈当成神经病。   “唉呀,北京户口啊,那挺好的。”   师广陵疑惑地看了秦淮一眼,后者迅速朝他摇摇头,意思是让他别说话,师广陵移开视线,看起来有些不爽。   “那你在北京,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秦淮继续抢答:“他是我同事!隔壁部门的。”   “哦……同事啊,那也挺好的,这样上下班也有个照应了。”   秦妈妈很满意,她一直担心的事就是秦淮经常晚上工作到那么晚才回家,一个女孩子单独在路上走不安全。   “那你们家有多少人……”   秦淮一拍桌子:“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没兄弟姐妹也没什么亲戚,光杆司令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师广陵听完彻底脸黑了——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秦妈妈这时也察觉到不妥的地方,训斥秦淮:“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妈妈跟小师说话呢,你怎么总是打岔!”   秦淮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妈,有什么好说的啊……你要问的话我都知道,人家来家里吃顿饭,看你……要查户口似的。再不吃菜都凉了!”   “嗨你这孩子——”   此时一直沉默的秦爸爸终于开口了:“好了好了,一下问那么多干嘛,以后还有时间,慢慢了解。女儿说得没错,快点吃饭。来来来,小伙子也多吃点。”   秦妈妈白了他一眼,倒没继续问下去。秦淮急忙低下头吃饭——总觉得这会儿不光她妈在瞅她,连师广陵都在瞅她了。   啧,有什么好瞅的,她都是为了照顾他的好不好。   接下来他们就没再聊这些私密的事情,倒是有一搭没一搭说些兴趣爱好,师广陵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聊天还是能聊几句的,不健谈却不至于冷场。   而且他酒量好像……蛮好的,陪秦爸爸喝了一杯又一杯,也没见变个脸色。但是时间越长,越见他们相处融洽,秦淮便越发如坐针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伙子,你还会写诗?”   秦爸爸平日里就好写几首酸诗,研究研究文学,他略提了提平仄声韵,师广陵也能接得上来,便来了兴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喜欢这个的了。”   师广陵微微点点头:“我也只略懂皮毛而已。”   秦爸爸笑道:“别谦虚别谦虚,我平时也写过一些,不如吃过饭之后我们切磋切磋?”   师广陵刚要点头,却被秦淮打断了:“那个……”   秦爸爸看向她:“怎么了?”   “那什么,吃过饭之后我想带他去周围转转吧,不如……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说吧。”   秦妈妈一听秦淮这样说,立刻笑着道:“行行行,你们俩出去玩就行了,别理他,他整天就知道鼓捣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秦淮看向师广陵,小声问道:“你吃好了没?吃好了我们出去。”   师广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点头答应。   *   秦淮带师广陵来的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离他们家不远的一个小花园而已,这里有片人工湖,两个人就在湖边站着。   “你有话跟我说?”   秦淮转头看了师广陵一眼,摇摇头:“没有。”   她想了想,随即又看着远处叹口气:“……也不算没有吧,我妈老是想一出是一出,你没必要陪着他们闹。”   师广陵听出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   师广陵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秦淮说话,便问:“为什么对令堂撒谎?”   “关于你的事?”   师广陵点点头。   秦淮瞥他一眼:“那不然怎么办,难道如实说你是从山里来的?”   师广陵皱起眉头:“你说的那些都是令堂喜欢的吧,但是那些都是假的,她即使喜欢,喜欢的也不是我。”   秦淮忍不住朝他翻个白眼:“你管她喜欢的是谁呢,假的又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   秦淮等了半天不见师广陵有什么反应,疑惑地转过头,她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你生气了?”   “……”   “你干嘛生气?你又不是真要娶我,逢场作戏嘛,假的就假的咯……”   师广陵突然转过身,朝秦淮走了一步:“在逢场作戏的只有你一个人。”   秦淮不得不后退拉开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什、什么意思?”   师广陵紧紧皱着眉头,他盯着秦淮的眼睛,眼神直白又疑惑,让秦淮没办法直视,他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并非不想嫁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最多不过区区一百年,这百年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秦淮听他说的,先是怔愣,而后觉得生气,她觉得自己仿佛受到奇耻大辱一般:“区区一百年?对你来说是一百年,一百年之后呢?就跟养的宠物死了一样找个地方埋了然后你该干嘛干嘛对吧?我不需要你这位神仙的施舍好吗?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秦淮说到最后都想给师广陵一巴掌——她承认自己对师广陵的感情复杂,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师广陵被骂得愣在那里,看着秦淮愤怒地走出去老远,下意识追上去。   秦淮抬头一看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更生气了:“走开!”   “不。”   秦淮简直要暴跳如雷了:“你不走我走!别跟着我!”   师广陵见她果真转身就走,也动了怒,一把抓住秦淮的手腕将她扯回来,按在垂柳树干上。   “你……这是流氓行径知道吗?!放手!”   秦淮用力挣扎几下,想挣脱师广陵,奈何两人之间力量差距悬殊,不管她怎么挣扎,师广陵都不为所动。   师广陵看着她:“我知道,但是放开你就会跑掉……也不听我说话。”   “……”   师广陵看见秦淮眼底有泪,只不过被她用力忍着,没掉下来。他就这样看着她,半晌才轻轻道:“并非因为什么施舍……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般认为,可是,我没有。”   秦淮把脸扭到一边,师广陵只好捏着她的下巴轻轻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我从未对谁动此念头,是因为……”   师广陵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他低头靠近她,在秦淮耳边小声说:“因为,你是我心悦之人。”   “……”   秦淮瞪大眼睛,眼泪终于从眼睛里滚下来,砸在师广陵肩膀上,她感觉到师广陵慢慢收紧手,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凡人寿元有限,我不能将你强留在人间,那样对你不是好事。不过,我会去找你的。”   秦淮下意识问道:“找……找什么?”   “……转世。”   秦淮闭上眼睛,两行泪倏地流下来:“那我就不记得了。”   师广陵听到秦淮哽咽的声音,抬起手用力揉揉她的脑袋:“我会一直记得,而且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别想那么多,你只需随心所欲,剩下的事情都有我。”   秦淮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可是你是道士都不能结婚的!犯色戒会被打死的!”   “……说了那是和尚跟我没关系。”   “道士也不能的!”   师广陵觉得自己是解释不清楚了……他无奈地抱着秦淮拍拍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令堂以为我欺负你怎么办?” 第48章 流氓的不怕保守的   秦淮原本就没打算在家里过夜,师广陵还戴着假发和隐形眼镜,在她爸妈面前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馅,更何况现在还发生这种突发状况……于是就打算当天晚上离开。   师广陵要走的时候,秦爸爸仍对他依依不舍——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令秦爸爸非常惊喜,拉着师广陵说了整整一下午,而且师广陵还写得一手好字,很难让人不喜欢。   路上秦淮还偷偷问他:“你会的东西可真多……”   师广陵回答得很谦虚:“在我们门派,君子六艺五礼都是要学的,另外琴棋书画都要通一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她那时候终于感受到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差距,人家是会十样说一样,他们是会一样说七八样……不会的还要强装会。秦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完全了解师广陵,他厉害的并不只是修行而已。   秦淮迟疑着问:“你们门派不是修真门派吗?”   “确实如此,只是若不从自身修养开始修身,又如何修行,学这些也是为了陶冶情操。所以逍遥宗内不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课业中都包括这些。”   秦淮咋舌道:“……每天学这么多东西,亏你们还有时间修行。”   师广陵看着她笑了笑,没再回答:“走吧。”   秦淮准备找家旅馆先住一晚上,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师广陵不能回小猫咪里面,所以他们得再耽搁一天。   “明天正好带你在周围玩玩。”   秦淮心情还不错:“我们去海边玩?”   师广陵应声说好。   “你们那里有海吗?”   “逍遥宗附近倒是没有,不过为了寻找匀钟木,我几乎跑遍九洲五湖,所以还是见过的。”   秦淮叹口气:“说得也是,论自然风光你见识肯定比我多。”   师广陵没说话,他坐在床上,正试图把头上的假发取下来,能撑到现在他也是极限了,师广陵以往可没戴过这种不舒服的东西。   “别动别动,我帮你取……”   秦淮急忙跑过来,按住师广陵的手:“看你,干嘛用这么大力,头发都要被撕断了。”   她站在师广陵面前,后者抬起头就能看到秦淮的脸,她此时正一脸认真地帮他解假发上的结,师广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急忙将视线移开——从下午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师广陵原本对秦淮还时时克制,现在好像更加不容易克制得住。   秦淮给他解开假发之后,捧着师广陵的脸:“隐形眼镜我也给你取出来吧?”   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点点头,搁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秦淮用护理液洗了洗手指尖,然后轻轻撑着师广陵的上下眼睑,试图将他眼睛里那片薄膜取出来,只不过师广陵总是条件反射地眨眼睛,秦淮取得有些艰难。   “别动啦……很疼吗?”   秦淮条件反射似的对着师广陵的眼睛吹了吹,原本就靠得很近的距离一下子又拉近许多,师广陵微微一愣,秦淮急忙把那片隐形眼镜捏了出来。   “好了,你看。”   秦淮笑着把那片隐形眼镜给他看,师广陵觉得自己眼睛里落入了什么东西,将他的视线占据得满满的,都是秦淮的笑容。   秦淮正准备将他另外一边隐形眼镜也取出来,突然觉得腰上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就被师广陵握着腰压在床上,后者伏在她身上,低着头盯住秦淮,他没被隐形眼镜挡住的那只浅金色瞳孔里水波微漾,又温柔又危险。   秦淮被这样一双异色的瞳孔盯住,浑身都僵住了,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好像差不多,已经算挑明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吧。   “……道长。”   师广陵伸出一根手指压在秦淮嘴唇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都被眼睛泄露:“不要说话。”   秦淮感觉到在她嘴唇上流连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只碰一下就收回去。   师广陵的感情总是这样克制且又压抑,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看了那么久,却连偷亲都没有。   唉……这家伙,会不会太保守了。   但是对于他的保守,秦淮一想起来就会觉得甜滋滋的。   她一把抓住师广陵想收回去的手,侧头在他掌心无名指指根处吻了一下:“道长……”   秦淮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师广陵觉得自己理智的那根弦正在被拨动——不对,不单单是拨动这么简单,秦淮简直想在他理智之上弹一曲高山流水。   ……简直是找死。   秦淮突觉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拉向师广陵怀里,嘴唇上随即落下个凉凉的吻,秦淮眨巴一下眼睛,师广陵又试探着加深这个吻,他整个人伏下来,握着秦淮的两只手压在床上,从浅尝一点点深入。   吻这种事情一旦有过一次经历就难以忘怀,如此亲密的接触令师广陵很容易便回忆起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景象,与那次不同的是,那时候秦淮醉着,这次她却很清醒,他也并不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师广陵能感觉到,秦淮……并不抗拒他。   秦淮闭上眼睛,在师广陵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类似于调情的疼痛程度只会叫双方越发欲罢不能,师广陵抓着秦淮的手腕拉高压在头顶,唇舌慢慢贴合,直到完全重叠在一起,越到后来,师广陵仿佛掌握到什么要诀,卷着她的舌尖触贴翻搅,一时间暧昧的水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交替着传入耳中,令人几乎失去理智。   “唔……”   秦淮有些喘不过气,却不想退开,她伸手抱住师广陵的脖子,后者立刻拉着她从床上坐起来,搂着秦淮的两只手越发收紧,几乎要把她捏碎了。秦淮忍不住仰起头,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怪了,明明只是亲吻,却有种正在被狠狠侵犯的错觉……紧张却兴奋。   她是变态了吗?   师广陵的吻从她嘴唇延伸到脖颈,灼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温度高得烫人。   “道长……”   师广陵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副精致纤细的锁骨正随着秦淮的喘息微微颤抖,他扶着秦淮的腰摸到后背,将她用力抱紧。   许久,秦淮才听到师广陵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不可以……对不起。”   他的声音因为克制而颤抖,秦淮坐在师广陵腿上,听他这样说,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师广陵把秦淮剥到肩膀之下的衣服拉起来,将她往怀里抱紧一些。秦淮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师广陵压抑到带着颤音的呼吸声。   “为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他明明也很激动嘛。   师广陵没说话,秦淮等了一会儿,把他轻轻推开,看着师广陵的眼睛又问:“说话啊。”   师广陵表情有些微妙,不知是尴尬还是无奈,他把秦淮搂进自己怀里,在她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因为,我们还没成亲。”   “……”   还真是相当保守派的回答啊!   秦淮想翻个白眼,最终却忍不住喷笑了一声。   “笑什么?”   师广陵把她拉开一点,一脸严肃地看着秦淮:“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所以才笑啊。”   “……”   “道长你真可爱。”   秦淮见师广陵有要发飙的前兆,急忙捧住他的脸:“别动,我给你把另外一边隐形眼镜拿下来……戴得时间长了对眼睛也不好。”   师广陵只好任由秦淮捧着他的脸取另外一边隐形眼镜,他嘴上说着这样不行那不行,其实自己又不能完全控制得住,抱着秦淮像捧着个宝贝,根本不撒手。   秦淮被抱了半天觉得太黏糊,拍着他的手无奈地说:“我要去洗澡啦,放开我!”   师广陵说不,但是也没放手,就抱着秦淮的腰看着她。   秦淮挣了半天哭笑不得地说:“那你跟我一起洗?”   “……”   她见师广陵脸色都变了,笑得很坏心:“总之在我们这里没成亲之前也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你,入乡随俗嘛。”   师广陵在秦淮腰上拧了一把:“不许这样说话!没规矩。”   秦淮拍他的手:“那你放开我!”   “……”   ……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回事,明明是个成百上千岁的老妖怪,怎么黏人起来却像小朋友似的。   小鲜肉?小狼狗?他们是在姐弟恋吗喂?!她现在难道要对着自己的祖宗辈儿摆出一副姐姐脸?!   秦淮被自己的脑补囧到了,但是师广陵一直目光闪闪看着她,就是不让她走,好像在等喂食……   秦淮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低下头轻轻吻在师广陵唇上,手顺着他的胸口往里摸:“你再不松手我就要……”   师广陵一把抓住秦淮的手,同时也松开了抱她的手,秦淮趁机把手抽回来,急忙跳下床。她跑进浴室里,许久从门后探出头,师广陵发丝凌乱地坐在床上,一见她就皱起眉。   秦淮忍不住笑出声:“要我亲亲就直说嘛,我又不会不亲亲你。”   “秦淮!”   “砰!”   师广陵恼羞成怒的声音被阻挡在外面,秦淮美滋滋地搓搓手——手感不错,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摸摸。 第49章 你光着膀子让我看就知道有没有感觉   到了晚上睡觉时候,师广陵乖乖跑去自己床上打坐,秦淮不喜欢跟他修行,师广陵就尽量不强求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拉秦淮跟他修炼。   秦淮洗过澡出来便见他背对着自己打坐,也不去打扰他,拿出笔记本整理之前公司的一些资料——虽然之前自己赌气说不在他们那儿干了,但是秦淮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杨业明,医院里来消息说那对狗男女得养几个月的伤,等他们出院正好也到年关了,领完年终奖她就走。   顺便在董事会那告杨业明一状。   秦淮知道有时候不能跟这些人硬刚,但是使点小手段解解恨,她还是能做到的。做到秦淮这个位置,手中当然也有掌握一部分公司的机密和客户源,但是把机密作为投名状卖给新公司,不是上策,新公司也会对她产生怀疑,这是自断后路的招儿,秦淮不太想用。   但是杨业明那个贱男人……嘿嘿,就不用对他客气了。   “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广陵突然凑过来,秦淮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电脑合上,看清来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你干嘛啦。”   师广陵挑挑眉:“看你表情奸诈,想必心中没想好事。”   秦淮心想我确实没在想好事,我在想怎么阴人呢。不过这种黑暗的事还是别跟道长讲比较好,他这么单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就不好了。   秦淮看着他,把电脑合上:“你不好好修你的仙,管我在干嘛呢?”   师广陵一看就知道秦淮心里有鬼,不过她不想说他就不问了,刚刚瞥过一眼也只看见她电脑上一堆一堆的数据和表格,想必又是跟“工作”有关。   但是他也不能轻易妥协,便瞥她一眼:“没事做就过来修炼。”   秦淮见师广陵说完就回到他自己的床上,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她,心里有些疑惑,她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由怀疑地问:“你以前是不是当老师的啊?”   “为何有此一问?”   “你教训人倒是挺熟练……你在你们门派除了担任主攻还担任夫子吧?”   师广陵没理她。   秦淮一边嘟囔着一边向他走去:“你刚刚很反常哎,不会是因为我工作太忙了没跟你玩觉得寂寞吧?你这样可不行啊道长,这么可爱怎……唔!”   秦淮的话说不出口了,因为师广陵又对她使用了禁言术,秦淮很生气,师广陵就算恼羞成怒也不可以这样对她啊!这家伙太专zhi了吧!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对她愤怒的视线视而无睹:“专心修炼,不需要说话。”   他说完就对秦淮伸出手,两个人的身体一起从床上飘起来,浮在半空,秦淮再想说什么话也没心思说了,她还是不能习惯悬浮在半空中的的状态。   这次不用秦淮说,师广陵也记得握着她的手,秦淮反而更熟练,直接扑在师广陵怀里,紧紧抱着他——他现在可是她的男朋友,又有什么好扭捏的。   金色的灵力流从师广陵身体里抽条似的抽出来,像无数条细细的飘带,将他们两个人围住。秦淮不能说话,只好尽力往师广陵怀里蹭,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秦淮觉得今天的灵力流跟平时不一样,像升级版。   ……师广陵难道超进化了。   师广陵被蹭得不得不睁开眼睛,他扶着秦淮的腰小声道:“坐直一点……”   “哼!”   秦淮当然不听,整个人都爬到师广陵身上,像只章鱼一样抱紧他。   “你再这样会坏我修为。”   秦淮听他这么说,倒真犹豫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而已,她很快就想通了,仰着头盯住师广陵,指指自己的嘴。   师广陵皱了皱眉头,一挥手给她把禁言术解开了。   怎么坏你修为,你要走火入魔啊?就算走火入魔也是你自己心不静,关我什么事。”   师广陵紧紧皱起眉头盯着秦淮,后者被他看得心虚,悄悄移开视线,师广陵突然伸手将她抱紧,叹息道:“正因为是你,我才无法静心。”   秦淮把下巴压在师广陵肩膀上,咬着嘴唇偷偷笑——这家伙虽然古板,但是说起情话丝毫不比现代人逊色,而且听他的语气这家伙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说情话,听起来就格外真实。   师广陵倒是真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他很怕修到中途真的真气逆行气血上涌,到时候不止坏了修为,连命都要丢。   不过让他把秦淮推开,好像又有点难。   师广陵叹口气,轻轻将秦淮的长发拨到一旁,垂目一瞥,却见她颈后露出一朵隐隐约约,似花瓣似的印记。师广陵顾不上其他,急忙将她的头发都拨开,那朵印记便显露出来,秦淮这时也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微微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师广陵没说话,表情却越发严肃,他握住秦淮的手,灵力汹涌澎湃地从核桃手链中涌出来,顺着缠绕他们两个周围的金色灵力流输入师广陵丹田中。秦淮此时也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便往他怀里缩。   “道长?”   “……”   师广陵没有应,只把秦淮抱紧,她颈后那枚印记原来不是花瓣,而是花苞,随着他汲取灵力,花苞像活过来似的,微微闪光,然后慢慢张开,从中吐出丝瓜藤一样顶端卷曲的金色须丝,顺着秦淮肩背四处蔓延。   那些须越蔓延,秦淮便越觉得疼,她紧紧抓住师广陵的肩膀,艰难说道:“道长,不行了……”   师广陵急忙伸出手绕住秦淮,双手轻轻一翻,令她在身前转过身,背对自己,他将一只手贴到秦淮小腹处,另一只手把她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但是那个花纹还在向下蔓延,进入衣服之后师广陵便看不到它的全景,他一边为秦淮反哺灵力一边犹豫着说道:“阿淮,你……你将衣服脱了吧。”   “哈?!”   师广陵有些尴尬:“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你背后的花纹……”   秦淮不明所以:“我没有纹身哎。”   “不是纹身。”   师广陵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不清楚,他直接往秦淮背心一点,将秦淮定在那里。   “……”她怎么动不了了?!   师广陵显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做非常不好,他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失礼了。”   他犹豫着伸出手,绕到秦淮身前去,捏着她的扣子一颗颗地解。虽然师广陵看不到前面什么光景,但是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足够他面红耳赤。   ……好在秦淮背对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秦淮微微垂下眼睛,只见一只修长的手从自己领口处开始解扣子,一边解一边往下移,她这个心啊……妈的快跳出来了。   “道……道长,你能不能快点解。”   师广陵的手顿在那里,又听秦淮继续说:“我知道了,你要看我后背,你、你解吧。”   ——他撩了她又不会上她!一颗一颗地解扣子折磨人呢?!   师广陵脸更红了,他只给秦淮解到一半,然后拉着衣服领子扯到肩膀之下,秦淮的睡衣本来就很宽大,拉下来便直接滑到手肘,将她整个后背都露出来,师广陵终于看到那个图腾的全景,花苞盛开的地方只有颈下两寸的范围,但是有一两根须丝却顺着她的脊椎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尾椎,那个卷曲的部分盘曲在尾椎之上,尖端微微发红。   师广陵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用一根手指伸手顺着花纹的纹路,抵着秦淮的皮肤轻轻划下来:“这里,有感觉么?”   “……”   秦淮不能动,但是师广陵的手指落在她背上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了,酥su麻麻……好像有小虫在脊椎上爬。   师广陵见她不说话,又在她颈后的花纹上蹭蹭:“这里呢?”   秦淮要被他气死了,这个人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调戏她,还问出这种话?!她忍无可忍地说:“你挑逗我当然有感觉了,我又不是死的。”   师广陵愣了一下,急忙收回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碰你的时候,有、有没有……”   秦淮脸涨得通红:“……可以不回答吗?”   然后她便听到师广陵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不行,你要告诉我。”   秦淮几乎想哭唧唧——就算她是现代人,但是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这算什么羞耻play……他们这些古人还真会玩儿啊!   师广陵许久没听到秦淮的回答,有点着急:“阿淮?到底怎么样?”   秦淮生无可恋地说:“……你脱了衣服让我盯着看一会儿你就知道有没有感觉了。”   “……”   师广陵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脑浆都要爆炸了,他急忙把秦淮的衣服给她拉上去:“我是说你……你有没有觉得痛,你后背上开了一朵藤花,我是担心你会有危险。”   这花太过妖娆,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他以前也见过可以将种子种在人身体里的妖物,或以血肉,或以灵力,更甚者以魂魄为食,长出来人便被榨干吸净……实在不能不提防。   秦淮这时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她下意识转过头:“什么?!我背后开花了?!我没感觉啊!”   师广陵轻轻一点她的背后,解除秦淮的定身术:“我以前也没见过你身上这种藤花……你不要担心。”   秦淮有些急,一边摸自己后背一边转过来:“我不会变成妖怪了吧!”   师广陵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闭上眼睛,还将脸扭到一旁。   “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救了吗?!”   “……扣子没系……你先把衣服穿好。”   “……噢。” 第50章 泳衣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淮有点被吓到了,大半夜睡不着。但是她也没乱讲话,就只拉着师广陵一只手,躺在床上看着暗处发呆。   师广陵握住秦淮的手,把手指从她指缝里挤进去,另一只手在她头顶一下下地抚摸——他知道这种恐惧来自于对自身的恐惧,轻易是克服不了的,所以他也没出言安慰,就只像摸兔子似的摸着秦淮的头。   秦淮叹口气,把脸贴在师广陵大臂上蹭了蹭:“长泽……”   师广陵的动作微微一顿,翻过身把秦淮拉进怀里,顺势圈住她的身体:“嗯?”   秦淮默默想——这名字果然不一样,跟叫“道长”就是两个感觉,怪不得师广陵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她想着想着就把脑袋往他怀里钻,后者干脆直接抱着她,从摸头变成拍抚肩膀,也留了足够大的空间给秦淮埋头钻。   ——她平时喝醉之后就像个土拨鼠一样,单喜欢钻进他怀里寻求庇护,想必这时被吓到,更需要安全感……   秦淮没出所料地埋头钻进师广陵怀中,还紧紧抓住他一只手,拉着放在身前,师广陵垂下视线只看得到秦淮的头顶,他把她抱紧一点,继续在她头上抚摸。   秦淮沉默半天才继续说:“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妖怪?”   师广陵紧蹙的长眉终于稍微松开一些:“不会的,有我在。”   “可是你说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个花纹。”   秦淮小声嘟囔着:“你不要一味安慰我,说实话就好了,我承受得住……讳疾忌医反而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秦淮说到最后声音含混不清,师广陵听着竟有些哽咽,他将秦淮抱得更紧一些:“不会的,尽管我以前未曾见过这种藤花,但是如果真的是妖物的种子,总会显出不寻常……你身上这朵只有在我将灵力导入之时才会绽放,除此之外也无异样,妖物的种子不会令宿主不痛不痒活得这么好,所以不要担心。”   秦淮想想也是,听师广陵说她背上那朵花都开了满背了,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寄生虫——就连寄生虫对宿主都有各种伤害呢,寄生妖怪总不会对她这么好,只让她开朵花来玩玩吧。   师广陵见秦淮许久不说话,呼吸又均匀绵长,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他忍不住叹息一声,低下头在秦淮发顶轻轻吻一下。   谁知趴在他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笑嘻嘻地盯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   “……怎么还没睡?”   秦淮朝他仰起脸:“亲一下。”   师广陵听出她在调侃自己刚刚吻了她的发心,不由面红耳赤地扭开头:“别胡闹。”   “才没胡闹呢……你刚刚偷亲我,现在让你好好亲怎么就成我胡闹了。”   秦淮翻身爬到师广陵腰上坐着,低下头看着他:“快点,kiss me!”   “……”   秦淮见他没反应,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对了,你不懂英文,kiss me就是吻我的意思……唔。”   她的话没说完,已经被师广陵忍无可忍地掐着腰翻身压在下面,顺便也堵住嘴。他吻得一向急切,一手托着秦淮后脑一手搂紧她的腰,咬着她的嘴唇舔进去。   秦淮觉得师广陵是学坏了,因为一开始的亲吻她就教得他用上舌头,所以他现在每次都要用上舌头,根本分不清“亲一下”和“深吻”的概念。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想要亲一下而已。   秦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闭上眼睛,师广陵搂住她腰的那只手克制却又急切地在她背上抚摸,秦淮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块流云纱,越揉越软。   吻了许久,他终于放开她,秦淮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急促地喘息几次,窒息感终于减缓。师广陵身上穿的玄袍不知何时被松开,半边挂在肩膀上,半边滑下来,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肌肤。   秦淮看着他半天,突然像被雷劈了似的——这……这是她干的吗?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那只罪恶的手还伸在人家衣服底下,指尖坚硬顺滑的肌肉告诉她——这确实是她干的。   秦淮抬头看向师广陵,后者只盯着她没说话,眼底金色的光却微微闪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啊!!!她不是故意耍流氓的!怎……怎么办!要让师广陵误会她是个多饥渴的女人啊!   秦淮的慌乱和愧疚只持续了几秒钟而已,师广陵对她的行为没有任何反抗——或许也是吓傻了没来得及,就这样沉默地盯着秦淮。不过他现在露在外面的光景可比平时包裹严实时候好看得多,银色的发丝从小麦色肌肤上滑下来,落到秦淮脸上,还有那些隐约遮掩在玄袍和黑暗底下的腹肌胸肌二头肌……操,男人的身体也可以很诱人啊!   秦淮觉得自己作为女朋友,享受男朋友的rou体是再正当不过的特权……吧!   ——即使不能次,咬一口也是好的!摸几把也是好的!   她这样想着,伸出手摸到师广陵额头,那里那朵火红的图腾还未消退,像火焰一样浮在他皮肤上。师广陵微微错开视线,秦淮的手指便顺着它的花纹轻轻移动,最终停在他侧脸。   她张了张嘴,师广陵却低下头再次将她吻住,这次倒是很温柔,浅浅地吻,秦淮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从腰后摸进去,由下而上地抚摸。   手感是真的……   “……”   秦淮摸到一半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她感觉自己头顶的阴影小了一些,秦淮感觉到师广陵抬起头,一睁眼对方正无奈地看着她:“阿淮。”   秦淮听到他气息混乱,口中有吞咽之声,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竟减轻了些。她盯着他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可是……你是我男朋友,摸几下也不犯法吧。”   她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腹肌上戳戳:“这是福利……”   师广陵叹口气,将她另一只手也握住,然后将秦淮整个人都抱紧:“别胡闹。”   秦淮整个人像被绑着束缚带一样动都不能动,只有脖子还能转动,脑袋还可以四处张望,她惋惜地撇撇嘴——什么时候才能想摸多久摸多久,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反对婚前性行为的男性呢……   她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对着反对婚前性行为的男朋友撩来撩去有点渣,如果互换性别的话……噫……自己好像在欺负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好有罪恶感噢。   秦淮在心里叹口气——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能结婚?至少不是现在吧,她还要忙工作,哪有那闲工夫结婚……而且秦淮觉得他们现在需要解决的主要矛盾不是仙凡之别了,而是师广陵这混球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他的狗屁修真界去,到时候她怎么办?直接变二婚惹!   唉,也不知道她们两个的世界是不是共用一个地府,共用一个还好,如果不是共用一个……就算他想履行那什么生生世世的诺言,他也找不到她了。   不过秦淮对这方面看得倒是挺开的,如果他们俩真要领证,当务之急……是给师广陵搞个shen份证!这家伙可还是黑户呢!   秦淮纠结了半天,师广陵内心也在挣扎,他所想倒没有秦淮这样复杂,他只是觉得……秦淮既然这样不介意是否成亲,其实也没有必要那样坚持,只要秦淮不介意的话……   ……毕竟他是个负责的人!   师广陵低下头刚想说点什么,却听秦淮叹了口气,她抱紧他将脸埋在师广陵怀里,嘟囔道:“困了,先睡觉吧。”   “…………”   秦淮觉得师广陵情绪不太对劲,皱着眉抬起头:“怎么?”   师广陵压着她的头顶按在自己胸口,轻轻拍打几下:“……没事,睡吧。”   这种情况下谁能睡着啊……默读一晚上清心咒都没用。   秦淮闭上眼把一边耳朵贴在师广陵胸口,听得他心跳像打鼓一样,吵得厉害,他呼吸也不正常,压抑着,轻颤着……充分显示出超强的生命力。   不愧是从修真界来的神仙,跟他们凡人就是不一样。   秦淮这样想着,就慢慢睡过去了,师广陵听得她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轻轻将秦淮放开——每次如此,每到下次他仍要自找苦吃。   *   第二天天气不错,太阳顶大,如果去海边可能会晒死,不过秦淮还是兴冲冲的——大不了晒得跟师广陵一个颜色,总之从他的立场,这黑煤球也没资格嫌她黑。   只是大清早的,秦淮最初没看到师广陵人到底在哪儿,找了半天这家伙才从浴室里出来,浑身湿漉漉冷冰冰,不知道在干嘛。   “……你很热么?一大清早洗冷水澡?”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挥手,浑身上下的水汽顷刻便被灵力蒸干了。   “水管漏了而已。”   秦淮揉着自己的鸡窝头打个哈欠:“那你等下,我打电话找客房服务……”   “不必,已经修好了。”   秦淮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即笑道:“道长就是善良……下次遇见这种情况,直接打电话,宾馆的水管漏了该他们自己搞,不用咱们动手。”   “……”   “好啦好啦别愣着了!快点收拾东西陪我去商场!”   师广陵跟在秦淮后面:“又要购置衣物吗?”   明明不久之前刚买过。   “是啊,要去买泳衣,我们今天去海边啊!度假去!”   她一边欢天喜地地从行李箱里翻衣服一边催促师广陵,乃至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嘀咕:“快点别磨蹭!我一定要买那件露背的,早就看好了,为了穿那件我可是饿了好几个月……喂!快点换衣服!”   师广陵应着,心里还是疑惑——泳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51章 只有我才能看你的真身   “你到底想干嘛!”   秦淮浑身上下被一块黑纱裹得严严实实,想走路迈不开腿,只能用蹦的。她蹦了一会儿就怂了,忍无可忍地朝师广陵大喊:“给我解开!”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搂住她的肩膀:“想去哪儿,我可以帮你。”   秦淮一个劲扭动:“我不想让你帮我!你放开我!我要下海游泳!”   “不行,太危险了。”   “……”不是因为太危险了吧这家伙!   半小时前,刚从商场里出来时秦淮就觉得师广陵有些不对劲,他那张黑脸黑得像要下雨,阴沉沉几乎滴下水来。   ——不对,确切来说,应该说是从她从更衣室出来后,师广陵就变得奇奇怪怪了。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地点是某商场。   为了去海边度假,秦淮准备买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长裙,和一件超性感的露背泳装,既然是跟师广陵一起去,她当然要先穿给他看看的。   秦淮对着镜子转了个圈,问师广陵:“你觉得这个花纹好看还是刚刚那个米黄色的好看?”   师广陵盯着半天,吐出一句:“半成品,没装袖子。”   秦淮对着镜子里的他笑了笑:“噢,刚刚那条啊。”   女人在买衣服和化妆品的时候往往是不讲理的,她们虽然有时候会问男伴“哪个更好”,但是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不管对方怎么回答,都无法改变她们的想法。秦淮当然也有这个毛病,只不过她对自己的解释是因为师广陵这个古人完全不懂流行,他只需要拍手叫好就行了嘛。   师广陵见秦淮完全不打算理会自己的意见,走到墙边指着一条长袖子的裙子说道:“这件比较好。”   秦淮白他一眼:“那是奶奶穿的!”   “……”   真正的矛盾爆发在秦淮换上泳衣从更衣室里出来的瞬间,她从之前就看好了一套露背的连体泳衣,正面看还算正常,后背却只有一根细细的横向带子。   ……当然比起比基尼,这件还算保守啦。   “看这件怎么样!”   秦淮兴冲冲地从更衣室里跑出来,对着师广陵转个圈:“我挺喜欢黑色的……喂!”   她话没说完,师广陵却突然把她推回更衣室,自己也跟着挤进来。秦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后者伸出一只手撑住她背后的墙壁,直接将秦淮咚在墙上。   “你没穿好衣服,还是就打算穿成这样?”   秦淮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泳装就是这样的。”   师广陵得到肯定回答后差点直接炸了:“不许穿!”   “……”   他说完还皱着眉头往她身上瞥一眼:“我突然觉得刚刚那件还不错,就穿那件。”   ……要说那条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优势在哪儿,可能就是布多一点,从胸遮到脚踝吧。   秦淮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她推师广陵一把:“两件我都要穿啦!来海边不下水游泳多可惜!你走开。”   师广陵站在秦淮面前死盯着她,后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等会儿到沙滩上,你就会发现我穿得都算保守的。”   ——十一假期的海边可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女,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金发碧眼的比基尼美人……   啧,她都没对他看别的女人产生什么异议,这家伙凭什么不许她穿泳?   师广陵皱了一下眉头:“那就不要去了。”   “我才不!好不容易有假期,我要好好玩!”   秦淮试图推开师广陵,却被他死死困在身体与墙之间,秦淮气急在他胸口捶了两下:“你走开!”   “……”   师广陵也生气,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愤怒——打是肯定不能打的,他又不舍得,骂人他也不会啊……   师广陵一把抓住秦淮捶过来的手压在墙上,然后狠狠吻住她。师广陵早就知道他们在很多地方观念不一,之前秦淮就在他面前穿吊带衫热裤,师广陵虽然看不惯,但是那时他们还没有多亲密的关系,他便没说什么。   现在……现在不一样,秦淮是他的,不可以给别人看。   秦淮觉得师广陵不是在吻她,而是在咬,他一只手死死抱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压着她的手腕,秦淮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咬得太疼了!   秦淮张嘴就给他咬了回去,把师广陵的嘴角都咬破了。她尝到血的味道,有些迟疑地松开牙齿,师广陵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眼底还流露出一丝委屈。   ……怪、怪可怜的。   秦淮又心疼又心虚,凑到师广陵唇边鼓着嘴轻轻吹几下:“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咬伤你的……”   师广陵才不管她是不是故意呢,他抱紧秦淮的腰再次亲下去,不过倒是没再咬,是很正常地亲吻,秦淮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她在师广陵嘴唇的伤口上轻轻舔过,扫出一丝血腥味儿,但是还没等秦淮产生什么内疚的情绪,师广陵被她舔得呼吸一窒,秦淮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狠狠抱紧,他几乎要将自己掐碎了。   ——差点忘了……她男朋友不经撩的。   师广陵可管不了秦淮是不是在幡然悔悟,他紧紧抱着她从她的唇一路吻下来,吻到她纤细的脖颈。秦淮忍不住喘息着将指尖插入师广陵发丝中,她跟师广陵贴得很紧,又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泳衣,他身体发生什么变化秦淮也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   她忍不住脸红,也有点害怕,她轻轻按住师广陵的手:“长泽……”   “……”   秦淮把脸埋在师广陵肩膀上急促地喘息着:“你……你不是想我们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吧。”   ——她不想成为“优衣库事件”的主角呢!   师广陵被这样一说也冷静下来,他平时不是这样容易激动的,绝对……绝对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衣服,抱着她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了。   但是秦淮最终还是带着两件衣服从商场里出来了,她今天是必须穿着泳衣下海的,但是师广陵也没有丝毫妥协,她换上衣服之后,就跟在她身后不停地把外衣披在秦淮身上,秦淮抖掉一次,师广陵就捡起来给她重新披上一次,乐此不疲。   但是光给她披衣服也不行,她两条腿还光着呢,特别是到了沙滩之后,放眼望去一堆一堆的人,还有很多只穿一条亵裤的男人!师广陵快疯了。   真是……不知羞耻!   “哇哇哇!!!大海啊!!”   秦淮趁师广陵没看着她了,从沙滩椅上一跃而起,像个傻子一样从师广陵身边一溜烟跑过去,冲向人最多的海岸线。   师广陵看着她撒欢的背影,下巴上的筋绷得死紧,下一秒直接一挥手朝秦淮甩出一方黑纱,那黑纱像活的似的卷着秦淮的身体包裹个严严实实,后者被猛地缠住了双脚,直接往沙滩栽倒下去。   秦淮被裹得跟茧一样,倒在地上也没摔疼,可能师广陵的黑纱有什么减震功能?总之没摔到她。秦淮愤怒地抬起头,果然见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此时正低着头从上到下俯视她。   “你想做什么?”   秦淮用力甩了甩腿:“我当然要去游泳!放开我!”   师广陵往海边看一眼,冷漠地说:“不行,人太多了,不许去。”   “这片沙滩是公共场所!人当然多了!这又不是我家!”   “大海太危险了,不许去。”   “大海没你危险!”   秦淮像条虫子一样在原地蠕动许久,终于费力地爬了起来,一边往海边跳一边骂人:“死直男!不求你!凭什么不让我游泳!大家都在游泳!我今天!一定要下水!”   师广陵见她艰难地一蹦一蹦地在沙滩上跳,心里生出一股无奈,他走过去直接把秦淮抱起来抱回沙滩椅旁边。后者不死心地站起来,继续朝海边蹦跶。   这样往返几次,每次她快要靠近大海时都会被师广陵当木头给搬回来,秦淮就折腾得没体力了,她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下水,很可能会因为力竭被淹死在海里。   秦淮躺在沙滩椅上绝望地看着大海,心里有个小人也像她一样躺在那里,眼泪咣咣往下流。师广陵悄无生息地坐到她身边,感叹道:“风景挺好的。”   “好你妹!!!”   秦淮暴躁地踹他两脚:“闭上眼!闭上眼!你不许我游泳,我也不许你看美女!”   师广陵抓住她的脚:“我没看,看你可以了吧。”   秦淮绝望地蹬腿儿:“看个鬼!我被你裹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你没见过棉被卷吗?!老娘饿了俩月饿出来的细腰都没机会露就他妈的被裹起来了!”   师广陵冷漠地说:“口无遮拦。”   “呜呜呜……师广陵你混蛋,解开我!我要游泳!”   秦淮挣脱不开师广陵的束缚,开始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了,她觉得冤,好好的假期被人裹成寿司卷扔在沙滩椅上算什么,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师广陵被她闹得心里也不清闲,叹口气说:“好了好了,别闹了,给你解开。不过需让我施个障眼法,你才能下水。”   秦淮白他一眼:“那不能打扰我游泳。”   “一言为定。”   秦淮终于被从寿司卷就放了出来,师广陵让她站在自己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对着秦淮挥挥手,再看一遍,才满意地“嗯”了一声,拉住她的手往海边去:“走吧,去游泳。”   秦淮没看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能游泳就好,于是欢天喜地地跟着他往水里跑。   但是后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多看她一眼,即使迎面走过来一个男性,对方也把她当空气。   次数多了秦淮也觉得好奇,就问师广陵:“哎,你把我变成什么样了?”   ——虽然她身材是离维密天使差好大一截,但是以往穿着泳衣走在沙滩上,回头率也是很高,怎么可能是这样嘛。   师广陵衣服都没脱,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牵着秦淮的手走进海里:“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正在这时,秦淮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快看那边有个帅哥!唉,可惜是瞎子……居然找个肥婆当女朋友,她得有二百斤吧?”   “你确定是女朋友?说不定是母子呢。她穿的那是潜水泳衣吧,包那么严实,一看就是妈妈辈儿。”   “哈哈哈,说的也是。”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一个浪打过来,把那两人直接冲回海岸,秦淮听着两个人的惨叫声,气得直哆嗦:“师广陵!!!”   怎么可以把她变成胖子!!!!那她不是白饿了吗!!!   师广陵抓着秦淮的两只手手直立在海水中,就像走在平地上似的:“嗯?”   秦淮蹬几下腿,踩不到底也沉不下去,就知道是师广陵在搞鬼:“你怎么可以这样!”   师广陵这次倒是没再沉默以对,他一把将秦淮拉进怀里,垂着眼睛看向她:“你的真身只有我能看。”   秦淮先是脸红了一下,随即想到她现在是个二百斤的胖子,也就是说,师广陵正抱着个二百斤的胖子……还穿着长袖长腿的泳衣!那场景在第三者眼中是多酸爽啊!   “啊啊啊啊!放开我!!我不游了!!” 第52章 救命啊!!我发芽了!!   别人的海边假期,有比基尼,有沙滩椅,还有沙滩椅上的后背涂防晒霜……本该又性感又暧昧!现在只剩下穿潜泳服的二百斤胖子了!   这绝对可以成为秦淮人生中一个非常具有影响力的阴影了。   也许是白天的事情给她刺激太大,晚上的时候,秦淮就做噩梦了,她梦到师广陵在揪她的头发,揪得她整个头皮都疼,秦淮在梦里还在想,这位神仙可真不讲理,明明是他搅了自己的假期,现在还好意思倒过来欺负她。   秦淮很委屈,不知怎么,她就在梦中哭了起来,而且那种被揪头发的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跟真的似的!   秦淮终于被疼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到床前有一片金光,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是谁……   “道长?”   过了许久,秦淮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果然见是师广陵站在她床头,他面无表情地朝她伸着手,一见秦淮睁开眼,竟显得有些慌乱。秦淮不明所以,刚醒来还有点迷糊,她下意识想起床,手撑起来,紧接着却觉得头顶天灵盖一阵针扎似的疼:“呃!!”   秦淮闷哼了一声,一把捂住额头,那种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仿佛想要将什么从她身体里拉扯出来一般……   “阿淮!不要乱动!”   师广陵的声音传入耳中,秦淮却觉得自己像被扣在一口大钟里似的,外面嗡声长鸣,里面什么都听不到。   “唔……啊!!!”   秦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她现在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疼,她忍不住弓起身体,想说话却首先惨叫出声。   钟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秦淮瞪大眼睛仰起头看向师广陵,后者震惊地张开手,他手里仿佛还拉扯着什么东西,透明的、变了形的长长一条,未断的那端连在自己身体里。   秦淮不知道他到底在扯什么,倒觉得自己快死了似的。   “道长……长泽……你在做什么?”   师广陵用力抓住手中那片透明的东西,脸上虽然震惊,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他紧紧抓着它,看了秦淮一眼后猛一用力,那玩意儿就又被扯出去许多。   那是什么……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   秦淮用力抱住自己的头惨叫起来——她刚刚只是觉得疼,现在却觉得自己快被撕成两半。   “道长、道长……我好疼!”   师广陵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秦淮额头上布满汗水,面如金纸,看上去命不久矣……   “阿淮……”   他低头看着她,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流下来,钟鸣声如同兽吼一般,醇厚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师广陵喉头翻涌出一股甜腻的血腥气,他急忙敛神,将血腥气压下去。师广陵最终还是松开手,被他拉扯出一大半的透明物就“嗖”地一下弹了回去,仔细看,是完全没入了秦淮的身体里了。   秦淮原本缩成一团,那种仿佛要将她撕裂的痛却突然消失了,秦淮慢慢睁开眼睛,师广陵正坐在床头,见她睁开眼,才伸手把她抱起来,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没事了,没事了。”   秦淮当然不会觉得是真没事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师广陵现在告诉她没事了,是在骗孩子玩儿呢?   秦淮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还含着因疼痛渗出的泪花,师广陵不忍看她这种表情,便用手指轻轻给她拭泪。   “你之前……”   秦淮的话刚说出口,头顶突然一阵颤动,紧接着整个房间像抽风似的震动起来,秦淮吓了一跳——地震了?!   “三师弟来接我了。”   没等秦淮询问,师广陵就先解释起来,他低下头看着秦淮,后者傻了似的看着他:“什……什么?”   “阿淮……我要走了。”   “……”   她这是在做什么噩梦吗?怎、怎么这么突然!毫无征兆地就说要走?明明昨天还在跟自己度假……   师广陵见秦淮半天没有反应,房屋内震动却越来越强,咬了咬牙,一把将她抱起来,便往门外走。   秦淮终于回过神,她心情复杂,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难过都来不及,她疑惑地推着师广陵:“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不是要走吗?抱着我做什么?”   师广陵垂目看她一眼:“我是要走,不过,是我们一起走。”   秦淮觉得今天很奇怪,一大早醒来她就在状况外,包括师广陵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回味不过来,也不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师广陵抱着她从窗户里跳出去,她才回过神。   头顶上云霞满天,一个巨大的旋风风眼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正上方,风眼里电闪雷鸣,异色的闪电时不时劈下来,几乎要将这座城市撕裂——原来并非他们所在的房间在震动,而是整个城市都在震动。   秦淮也终于明白过来师广陵话中的意思,她奋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你要回去就回去好了啊!”   师广陵低下头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可是你答应过我。”   “我什么时候……”   而且,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你不属于这方世界。”   秦淮被气笑了:“你……你太荒谬了!我从生下来就在这,在这里活了近三十年,怎么会不属于这里?!”   师广陵的表情很严肃,但是他没再说话,只是抱起秦淮一步一步向天空那处旋风风眼走去,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秦淮彻底慌了神,她用力挣扎起来:“师广陵!你放开我!我不去!我不跟你走!”   ——她父母亲人,她的朋友,还有她的事业,都在这里,她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离开?!   “阿淮!不要闹了!”   “咔嚓——!”   师广陵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突然从风眼中打下来,她吓得抓紧师广陵的衣服紧紧缩成一团,后者急忙用袖子将秦淮的身体遮住,使她免受烈风和雷电的袭击。   师广陵将秦淮抱紧,侧过脸轻轻贴住她:“别怕……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淮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闪电,几乎要晕过去了——她不需要交代,她只知道此时此刻非常害怕,秦淮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为这电闪雷鸣感到恐惧,还是单纯因为师广陵……   “不要……我不去……师广陵!!!”   *   此处是一处洞府,周遭群山绵延,绿水环抱,一看就是非常原生态的场所,不坚持走上个一二百里肯定遇不见人烟。洞府中却有人正抱膝而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脸上还在不断往下淌着眼泪水,顺着下颌滴到地上,然后迅速湮入土地中不见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秦淮,她被师广陵从旋风的风眼里带过来,就进了这片仿佛是原始森林一样的地方,对方把她放在这个洞穴里之后就离开了。   秦淮甚至怀疑师广陵莫非其实不是修仙的人,而是妖怪!比如老鹰妖怪……之类的,喜欢把猎物抓起来放在山顶的洞穴里,或者存储起来,或者等会儿就回来吃掉她。   嘤……!她好冤!   不过秦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吸引去了,她发现这块土地真的很神奇,自己的眼泪掉在地上,一滴一滴地,眼泪砸到的地方竟然冒出来一棵小草,再掉还冒……真是太神奇了!   到后来秦淮都忘了自己是因为太伤心害怕而掉眼泪还是因为有趣想继续实验一下而掉眼泪了。   于是师广陵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秦淮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坐在一堆奇花异草之间,这些奇花异草也都是刚从地里长出来的。   “……”   秦淮一抬头看见师广陵,一时忘了之前对他的怨言,她指着自己脚下急切地说道:“道长!道长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发芽了!”   师广陵愣了一下,秦淮却反应过来自己态度有问题,急忙把脸扭到一边:“哼。”   “……”   师广陵叹口气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她面前:“饿了吧?吃点东西。”   秦淮把脸扭到一边,师广陵蹲在一旁看了她半晌,伸手去给秦淮擦眼泪:“别哭了。”   “你走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就跟流氓一样!把我从我们家里拐出来,现在居然还到了深山老林……呜呜呜,根本是人贩子的手段!”   秦淮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师广陵手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她头顶,他尽量把声音放轻:“先吃饭好不好?我说过一定会给你交代。”   秦淮撇着嘴委屈地说:“不吃,我不饿。”   她说完肚子应景儿地“咕——”地叫了一声,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   秦淮沉默一会儿,把脸抬起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不是妖怪吧?”   师广陵失笑地摇摇头。   秦淮垂目看向地上那张大树叶包着的东西,吞了吞口水:“那……这不会是生肉吧。”   “……说了我不是妖怪了。” 第53章 我心悦于你   师广陵带回来了几颗红色黄色的野果,还有一整只烤好的不知什么禽类,小公鸡大小,外皮金黄酥脆,满是油光,看着还挺可口的。   秦淮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她抬头望了师广陵一眼,伸手揪下一根飞禽腿,塞进嘴里。   师广陵见她肯吃东西,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他挪到秦淮身边坐下,从她刚刚“发”出来的一堆芽里面揪掉一根,捏在手里把玩。   秦淮瞥他一眼,犹豫着把脸扭到一旁,却还是忍不住跟他说起话来:“你……干嘛凑过来,不要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   “那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还没想好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下一秒从乾坤袖里拿出一截竹筒递给秦淮:“先喝点水。”   秦淮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清冽甘甜,却是凉的,秦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给我喝生水啊。”   师广陵把那竹筒接过来,默默用灵力将它包裹起来:“先吃别的吧,一会儿就熟了。”   秦淮忍不住喷笑了一声,师广陵立刻看向她,两人视线便不期而遇地交汇了。   秦淮急忙扭开脸——她要时刻记着自己在认真地跟师广陵生气,不能轻易妥协。这件事对于秦淮来说实在有些突破底线,如果轻易原谅了他,师广陵以后再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呢。   过了一会儿,师广陵把温热的竹筒递到秦淮手里,后者接过来,小声嘟囔道:“你不是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吗,你准备怎么交代。”   师广陵倒是挺高兴秦淮能主动跟他说话的,但是见她说话时候还背对着自己,又有些难过。他想了想,伸手握住秦淮的肩膀把她掰过来。   秦淮有些迟疑,终究还是没有反抗。师广陵看着她的脸,记起放在乾坤袖里的流云纱还有几块,便从中取出,将秦淮沾着油光的嘴角擦干净,顺便也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即使这种情况下,秦淮对师广陵的温柔也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他一这样看着她,秦淮就无力招架了。但是其实终其原因,还是因为秦淮能理解师广陵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厚道吧。   师广陵把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棵植物递给秦淮:“这个,你看见了。”   秦淮点点头。   “你的眼泪可以令埋在土里的种子瞬间发芽,长出新枝……我现在不能确定你到底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身份很特殊。”   秦淮看着他手里拿的那株植物愣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夜里与你修炼,从那串核桃手链里吸取灵力维持自身修为的事吧?”   秦淮又点点头。   师广陵平板无波地陈述下去:“次数越多,我越觉得异样,一串手链不可能存储那样多的灵力,后来我才想,是否可能存储灵力的并非手链,而是你本身。那串手链因为与你接触时间过长而沾染上了灵力,恰好属性相合,才会令其中蕴含的灵力长聚不散。”   秦淮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不会吧,如果是我,那你最开始不是就应该感觉到了吗?”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们接触时从未察觉到你身上有任何灵力波动,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才渐渐感觉到不正常。你方才也见识到了,若你身体中没有蕴藏灵力,那些灵植不会瞬间生长。”   “灵、灵植?”   师广陵解释道:“就是可以为修道之人补充灵力的植物。”   秦淮越听越害怕,她记得师广陵说过,他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灵力稀缺,要寻找匀钟木,如果她的眼泪都可以令灵植瞬间长成,那她的血,她的肉,岂不是可以成为修真者补充灵力最好的药材?她这是变成唐僧肉了吗?!   师广陵看着秦淮变得惊恐的眼神,便知道自己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了,她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你还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   秦淮猛地从地上站起,紧张和恐惧让她不由急促地喘息起来:“我来了这边……来了这里,岂不是像被放在砧板上的肉,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师广陵按住她的肩膀:“阿淮,冷静点。”   秦淮一把打开他的手:“我冷静不了!我害怕!”   师广陵一把抓住秦淮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他用力抱住她,轻轻拍抚着秦淮的背:“别怕。有我在。”   师广陵仿佛叹了口气:“比起将你留在那边,你在我身边反而更安全,你忘了么,那方世界也出现了妖物精怪,我离开之后,谁来保护你?”   秦淮被按在师广陵怀里,好一会儿才克制着呼吸平静下来。秦淮终于能正常思考了,师广陵最后说的那句话确实有理,而且,如果留在原本的世界真的会引来妖怪,那她的亲人朋友也许也会被牵连……   尽管想通了这一点,秦淮还是想哭——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见到父母亲人,还有徐佳佳……妈呀还有她的存款跑车年终奖,都泡汤了!想想就叫人心如刀绞!   秦淮想问师广陵——你就不能留下来陪着我吗?但是同时她又知道,他身负寻找匀钟木的重任,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才到那个世界,她与师广陵的任务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秦淮抓着师广陵的衣服哽咽着说:“可是为什么……我从小就没遇见过什么异象,怎么会忽然变成唐僧肉了呢?”   师广陵沉默许久,说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忽然’。”   “什么意思?”   师广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怀疑你与匀钟木有关。”   秦淮把脸从师广陵怀里抬起来,她平日里也不是个遇见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人,但是现在的事情远超过她的理解能力,吓都快吓死了,也顾不上那些,秦淮抽抽搭搭地看着师广陵,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话。   师广陵闭上眼睛,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许久,他睁开眼看着秦淮,沉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想把你带回这里。”   秦淮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收紧,将她的肩膀抓得有点疼。   “并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察觉到你可能与匀钟木有干系,便下定决心将你带回。”   “所以就算我没有变成唐僧肉,你也会把我带到这边?”   师广陵沉默地看着她,终于在秦淮要忍不住跳起来打人之前点头:“是。”   秦淮气得举起手想给他一耳光:“你这个……!”   师广陵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她,没躲也没挡,秦淮差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了,到最后却突然变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师广陵的脸骂道:“人贩子!”   秦淮骂完就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坐下来,抱起还剩一半的烤鸟啃了起来。   “……”   师广陵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半天,见秦淮没有再理他的打算,便慢慢走过去,在秦淮身边坐下:“你不是想打我吗?”   秦淮啃着烤鸡瞥他一眼:“我是想打你一顿,但是我打你又不疼,白白浪费我的体力。”   师广陵又不说话了,他在一旁默默地坐了许久,突然说:“我道心不稳。”   “噗——!”   秦淮没忍住,嘴里嚼碎的食物全喷了:“咳咳咳!你、你道心不稳,去跟你师父忏悔,我又不是你师父。”   ——这个人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   师广陵再次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确实愧对师父的教导,他教我应以天下苍生为重,以修行为重,以门派为重,唯独不应沉溺儿女私情,更不应被这些感情左右判断。”   秦淮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师广陵,后者继续说:“天下为重,私为轻……”   秦淮气得手都有些抖:“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说她的存在影响他的修为了吗?之前的承诺和誓言都是鬼迷心窍?原本她单以为仙凡恋没有好下场,竟忘了男人要渣起来,哪儿管他是人是神,渣无国界!   师广陵移到秦淮面前蹲xia身看着她,他金色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在察觉到你与匀钟木有关时,我就应当将你强行带回。我却犹豫了,因为我知你定不情愿。”   秦淮抬眼看向师广陵,后者搂住她的腰拉到身前:“我不应将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修真界的情况早就迫在眉睫,容不得半点拖延,这是我的错。直到前夜,我们从海边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在你身体里发现了奇怪的灵体存在,才不得不与三师弟联系。我尝试将那灵体从你身体中剥离,没想到无意之间却将你唤醒。”   秦淮终于听明白了,最终让师广陵下定决心将她带回来的原因,是她突然昏迷不醒这件事。   秦淮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说一开始的那些话,故意气我吗?”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确实那样想过,若隐瞒下来,非君子所为。”   “……”   师广陵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低下头看着秦淮:“更何况,我定要将你带回来的,我也不想与你分开。跟你在一起时,我常会将肩上重任忘却脑后……明知是错,却仍然忍不住这样做。可是我从未后悔过,阿淮,只要同你在一起我便心生欢喜,我心悦于你。”   秦淮盯着他,蓄在眼里的两包泪终于噙不住了,倏地流下来:“道长……”   被师广陵告白本来应该觉得高兴,但是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秦淮却觉难极了。她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教育会让一个人觉得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错……单从师广陵的这番话里看,秦淮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作为一个人被养大的,而是一个“责任”,要为门派,为所谓的“众生”负责而存在于世的存在。   道家似乎确实讲究“存天理,灭人欲”,但是修真的神仙不是应该万事不管,只为成仙吗?怎么……怎么什么事都要师广陵来负责?如果这些事都要他负责的话,又为什么不许他有自己的感情呢?   秦淮突然踮起脚在师广陵唇上轻轻吻一下,然后扑进他怀里,后者愣了愣,将秦淮用力抱紧。   秦淮蹭蹭师广陵的胸口:“那……你现在不后悔,以后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师广陵轻声应道:“好。”   “你还要好好保护我,我现在是块唐僧肉!你不好好保护我我肯定会被连肉带骨头吃了!”   师广陵一下一下顺着秦淮的头发,含笑道:“好。”   许久,秦淮从他怀里退出来,垂着眼睛往自己身上一瞥:“还有一件事……你居然趁我穿着睡衣就把我带过来了,化妆品保养品什么的也没带,这样让我怎么见人嘛!”   师广陵见识过秦淮对自身形象是怎样一种苛刻的要求,这件事不解决她可能会跟自己发脾气,他想了一会儿说:“凡人倒有卖衣衫胭脂的店铺,山下就有,我带你去。”   “哼,你们这里的化妆品肯定没我的好用……”   师广陵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我替你画。”   秦淮哼笑一声:“那你得天天给我画。”   “好……天天给你画。” 第54章 古人浪起来现代人是比不了的   “粉红色我穿着会不会太显嫩了,感觉是小姑娘穿的颜色呢……”   秦淮站在一家古色古香的成衣铺里,手拿一条粉色的纱裙,比在身上对着镜子嘀嘀咕咕:“但是这件好好看……”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店老板给他端上了茶水,他就在那慢慢喝着,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这里的店铺跟现代的店铺不一样,没有一层一层的楼梯需要爬,要让他坐在一旁等上个半天或者一整天,师广陵也不会觉得无聊。   “你快看,这条好不好看啊。”   师广陵抬头看过去,秦淮正拎着一套粉色的裙子比在自己身前向他询问。   师广陵点点头:“好看。”   秦淮有些迟疑,不确定地说:“真的吗?可是,这是小姑娘穿的颜色。”   “你不就是小姑娘吗?”   秦淮被他一句话说得不好意思,默默将那条裙子放回去,拿起另外一条杏红色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嘟囔着:“我是个屁的小姑娘。”   “粗俗。”   秦淮猛地抬起头,见师广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正看着镜子里的她。秦淮朝他翻个白眼:“就你文雅。”   这时店老板走上来,满脸笑容地对秦淮说:“夫人看上哪件了?看上了可以试试,穿得好您再买。”   “夫……夫人?”   她有那么老么?!   师广陵在一旁提醒:“这里习惯把人往年纪大了说,显得尊重。”   秦淮一时还挺习惯不了的,但是入乡随俗,既然风俗如此,太过追究反而显得她不识趣。秦淮便笑了笑,说道:“你们这里也可以试穿?”   店老板又说:“那是自然的,您如果不穿合适了,也不能让您掏钱啊。”   秦淮笑着瞥师广陵一眼,小声道:“做生意的人就是会说话哈,不管哪个世界都一样。话说你带钱了吗?我可没带钱包。”   就算她带了钱包,现代的货币也不能买古代的东西。   但是对于师广陵的家底,秦淮心里没谱,他刚到她家的时候可是光棍得把自己的玉佩都拿出来了,也没见他身上带别的……古代的流通货币不是银子么?铜钱也行啊。   师广陵点点头:“带了。”   秦淮还是不太相信:“带了多少?带够了么?”   师广陵没再跟她多说,直接对店老板道:“劳烦找名女子带她下去试衣服,对了,得有人在旁边帮忙。”   店老板急忙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小的定令人伺候好夫人。”   “……”   夫人,又来了,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   有女店员走过来要带秦淮去试衣间试衣服,后者不放心地瞥了师广陵两眼——秦淮是真担心,到时候该付钱师广陵拿不出钱来的话,她可笑不出来。   秦淮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被带走试衣服,店老板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她走后还颇有深意地朝师广陵笑了笑:“贵客请坐,我再给您沏杯茶。”   ——古人就是含蓄,八卦都在脸上,在心里,从来不说出口。   秦淮终于在“导购”妹子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她试了一套粉色的,试了一套鹅黄色,都是嫩颜色,倒是衬得起来,就是她自己觉得别扭。她对着镜子问那个妹子:“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妹子笑得有些羞涩,却指着粉红色那件小声说:“夫人美得跟朵桃花似的,把春天都要比没了。”   秦淮脸“唰”一下变得通红——这妹子不言不语还有点沉默,一张嘴怎么这么会说话啊。瞅瞅人家古代人夸人,能夸出花来,她在现代从导购小姐们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好看”、“显白、“显高挑”,听久了早就麻木了,乍一听这种比喻句,登时有些招架不住。   “那我就穿这件吧……咳,谢谢啊。”   秦淮下意识往口袋里摸——没摸到钱,她急忙挑开帘子跑出去,朝师广陵伸手:“给我钱。”   师广陵那时还在喝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见秦淮一脸着急,就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上:“你又看上什么了?”   秦淮没理他,把那帮忙换衣服的妹子叫过来,将银子递给她:“给,小费。”   店老板一见这情形吓了一跳,他听不懂什么叫“小费”,却也懂秦淮的意思,便急忙道:“夫人,这可使不得,这……这也太多了。”   老板发话那个妹子也不敢接,秦淮有点尴尬,又朝师广陵伸出手:“太多了!”   ……谁知道他们这里的物价情况,小费给多了确实也算闹出个大乌龙。   师广陵皱着眉头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铜钱,放在秦淮手里。   “就试这一件?”   秦淮笑嘻嘻地摸着身上的裙子:“但是我要多买几件,其他的就不试了。那条鹅黄色的,那条杏红色的,那条白色的,还有这条水蓝色的,那条浅绿色的,都给我包起来。”   她说完若有所思地嘀咕道:“这里没有经典黑白配啊……说起来好像给女孩子穿的衣服,没黑色呢。”   师广陵也不急,等她自己叨咕完了,才去柜台结账。   秦淮第一次穿古装,跟师广陵在闹市上走着,还忍不住拿手去拨裙摆,一层层的纱飘起来,秦淮心里美得冒泡。   带着师广陵逛街很方便,买多少东西他的乾坤袖都装得下,不会因为拿不住东西而被迫半途放弃逛街。   师广陵沉默地跟在一旁,见她半天不说话,不由觉得好笑:“接下来想买什么?”   ——秦淮真是个非常接地气的大俗人,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画漂亮的妆容,都能让她高兴半天。倒不是说花的是别人的钱她感到高兴,她就是花自己的钱也高兴。   “我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啊……”   师广陵有些犯难:“我不常下山,凡人的集市里有什么,我不太清楚。那就随意逛吧?”   秦淮兴奋地点头:“也行也行,总之逛街就是瞎逛,逛到什么就买什么。”   师广陵却突然想起她们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买胭脂,好在这些店铺都集中在一起,相距不远,便提醒道:“前面有家胭脂铺。”   于是她们又进了胭脂铺。   古时妹子们梳妆打扮的用具的丰富程度远远超过秦淮的想象,她原本以为顶多只有bai粉、红色的胭脂,再加上画眉的墨,但是其实人家还有花钿、口脂、面脂,粉底分很多种,什么鸭蛋粉啦,八分白啦,画眉毛的则有青黛、螺子黛等……琳琅满目,没有现代的化妆品那样名目繁多,但是也不算少。   秦淮对花钿这种东西尤其感兴趣——在现代的妆容里很少人会在日常妆给自己额头上贴朵花,大概会被认为夸张,但是人家古人就很习以为常。聚在花钿旁边的妹子也喜欢用花钿,额头上贴得五花八门的花钿什么都有,或者只一个红点,或者是一朵莲花,精致得很,其实就算在大街上偶尔也能看到额头贴花瓣金纸的女孩子,甚至于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作画,画一整枝妖娆的梅花,非常浪漫。   秦淮边挑边看,看着看着,不由心生感慨——古人真不是不浪,古人浪起来现代人可比不了。   胭脂铺不比成衣铺,这边女客多,师广陵就不方便走进去,他站在外面等,顺便警惕着周围,以免有被秦淮身上的灵力吸引来的妖物精怪或者同道中人,届时他要及时将秦淮带走。   师广陵有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有人在向这边靠近。倒不是他危机意识太强,师广陵一回到这个世界,被天道之力压制的境界就恢复到元婴期,且由于之前他曾在秦淮身上吸取了足够的灵力,他如今甚至已经达到元婴初期的鼎盛时期,一般的修道之人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也正因为他境界提升,师广陵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了。   秦淮挑了半天,手里拿不下了才喊师广陵来付钱。   师广陵一进门秦淮就看出他有些不对劲,师广陵与刚出来时的表情明显不同,他好像在警惕什么。   秦淮趁他付账的时候凑过去小声问:“怎么啦?我花太多你心疼了?”   师广陵早就习惯了她偶尔无厘头的发言,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以令他破功:“只是察觉到一丝异样,或许会有道友前来拜访。”   秦淮听懂了他隐晦的说法,联想到自己的情况,顿时紧张起来。她紧张地压低声音:“已经来了吗?几个人?怎、怎么办……”   师广陵摇摇头,一手拎上柜台上那一堆胭脂盒子,一手拉住秦淮大步往外走。   有人来么?   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在对方没有释放恶意之前,师广陵只能靠直觉。   秦淮却被吓个半死:“为什么要跑啊……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吗?”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边大步往前迈一边说:“不是,此地人烟太过密集,打起来容易伤及无辜。”   他越走越快,到后来秦淮根本跟不上了:“慢点慢点!”   她话音刚落,师广陵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扯,手臂挽住秦淮的腰,缩地成寸,瞬间便离开了那座集市。   大约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师广陵比较容易放飞自我,他这次不仅用了缩地术,还直接飞上天,秦淮第一次见识腾云驾雾的法术,惊讶之余差点忘了他们这是在逃命。   飞了一会儿,秦淮突然问:“我们真的是在逃命吧……”   师广陵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   “是吗。”   虽然师广陵表现得很悠然自得,离开胭脂铺时他甚至还记得付钱,记得拿上胭脂……但是怎么看都觉得现在是在逃命啊。   秦淮正疑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易执道长,好久不见。”   秦淮疑惑地转过头,却被师广陵的的袖子挡住了视线,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后退,待停下之后,师广陵才将袖子撤去,她也看清了对面的那个人。   呃,是个男……妖怪? 第55章 希望你慎重地考虑一下跟我双修的事   对面那位也腾云驾雾,穿着一身白衣,风吹得他衣带飘飘,像仙子一样。但是秦淮总觉得他不像仙,气质更接近妖……   没错,妖,这家伙脸上有股妖气。   其实他长得倒还好,五官挺周正的,就是给人感觉不好。   秦淮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看向师广陵——那个人刚刚叫他什么来着?一只道长?真可爱……她怎么就没想过“道长”这种生物可以用“一只”作量词。不过真正的“一只道长”正躺在师广陵的乾坤袖里睡大觉,自从她把平板电脑里面“一只道长”踩奶的视频给师广陵本人看了之后,那只黑色的猫咪法器就被封印起来……遗憾。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没给秦淮任何余光,暗地里却狠狠一收手臂,用力搂紧她的腰。秦淮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却听师广陵在她脑子里传音道:“为何盯着他看。”   “原来是善虚道长,幸会。”   “……”   秦淮很佩服师广陵这种可以脑内一个外面一个地同时跟两个人说话的功力,但是为了让他不串号,秦淮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师广陵却没办法理解秦淮的好意,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冰冰地说:“他不是好人。”   秦淮瞥他一眼,回道:“我知道了……打架呢,别分神跟我讲话。”   秦淮不知道那位善虚道人是什么来头,却觉他的视线正似有若无地往自己身上飘,秦淮被看得不舒服,下意识往师广陵怀里缩了缩。   师广陵比秦淮更加敏锐,他先一步抱紧秦淮,用宽大的袖子将她整个挡住,只露出个后脑勺。   秦淮视野里只能看到师广陵,见他微微侧了侧视线,金色的眼珠转过一个角度,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今日并非偶遇,善虚道长又费了一番功夫寻我,不若直接道明来意。”   “哈哈哈,抱朴之剑果真名不虚传,我刻意敛去气息,竟也会被你察觉。”   师广陵冷冰冰地盯着那人,对方紧接着说:“不过,传言却不可尽信,易执道长向来以清镌君子的美名享誉天下,没想到,竟与我辈是同道中人。不知若被天下人知晓你这位抱朴之剑身边跟着个灵气四溢的炉鼎,逍遥宗还能以名门正派自居吗。”   秦淮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这人在骂师广陵……他好像曾经说过,双修是很邪门歪道的。那用炉鼎修炼就更不用说了,连小说里都说这是很邪门歪道的。   那这样她岂不是被一起骂进去了?!他说自己是炉鼎啊!天晓得他们连床都没上过呢!   秦淮想把脑袋探出去,却觉得一阵劲风像刀子一样从头顶刮过,吓得她急忙又把头缩回去。   善虚道人突然大笑几声:“怎么,恼羞成怒了。易执道长,我不是多话的人,只是最近找不到好用的炉鼎,若易执道长肯割爱与贫道共享你怀中之人,我定不会与众道友乱说。”   秦淮听到这里再也不能忍了,她突然从师广陵怀里探出头:“共享你妹啊!以为老娘共享单车啊?!”   师广陵垂目看了秦淮一眼,微微皱起眉:“何须与他多言。”   秦淮小声说:“我看你被他污言秽语骂得还不了口,就忍不住帮帮你,怕你吃亏。”   ——但是当秦淮看清周围的状况之后就明白过来,师广陵并没有吃亏。   他之前在闹市时刻意将自己一头银发以灵力染成黑色,现在已经恢复原样,发丝张扬着四下散开,狂乱地舞动,他额头上那片红色的图腾也显现出来,鲜红如血。   还不止如此,秦淮看到他手边悬浮着两把剑,因为从未见过师广陵使用武器,她不由觉得好奇,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探头看过去,却发现悬浮在他周遭的并不是两把剑,而是无数把剑!   数不清的长剑在师广陵背后排列成她看不懂的矩阵图形,所有剑尖都指着对面那名道人,寒光凛凛,杀意盎然。   ……原来师广陵已经攻击过对方了,刚刚从她头顶刮过的劲风……就是这些剑弄出来的吧。   善虚道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令师广陵这么严阵以待?   秦淮不露面还好,一露面,善虚突然盯着她兴奋地笑了两声:“啊……哈哈……竟然还是未失阴元的处女之身,易执道长,真君子也。哈哈哈哈!你不要,不若就便宜了我吧。”   他说完猛地朝这边甩了一下袖子,一股黄色的烟雾直冲过来,师广陵一只手拥紧秦淮,另一只手侧向平举,指尖猛地竖起:“阵。”   悬浮在他身后的剑纷纷窜出,另一部分围绕着他们两人组成剑的屏障,把秦淮和师广陵挡在中间,尽管剑与剑之间有很大的缝隙,那股黄烟却一丝都飘不进来。   秦淮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师广陵打架,但是上次她被妖怪吓个半死,这次心态变了很多,可要趁机好好观摩一下了。   ……不得不说师广陵打架的时候可真帅,他基本没怎么说话,却很凶,那架势仿佛要直接干死这位善虚道长。   秦淮看了一会儿有些紧张,她已经看不清剑的残影,只能用力抱紧师广陵:“长泽……小心点。”   但是善虚也很凶,他不仅会用烟,还会用闪电,秦淮看着不停打在剑阵上的闪电非常担心,金属导电啊,搞不好师广陵的剑阵要变成电磁炉了,把他们两个直接烤熟。   师广陵将秦淮放下,轻声道:“在此处等我。”   他说完轻轻一挥手,剑阵被瞬间收了起来,无数把合成一把,师广陵立刻握住那把剑朝善虚刺过去。   秦淮被他扔在后面,身体还悬浮着,她这时才看见自己是浮在一只肥皂泡一样的法器里,她急忙把脸贴在肥皂泡上,死死盯住那边。   他们这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头顶上电闪雷鸣不断,随便劈到哪里都能造成灾难级的地质伤害。   不知道师广陵是不是故意,一边打一边把善虚道人带向远处,到后来秦淮只能看到云层里偶尔露出他的一片袍角,又很快地隐没进云朵之间了。   秦淮看不见师广陵,眼前又暗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心里焦急,秦淮不停拍打着眼前的肥皂泡罩子,喊他他也听不见,她只能等。   秦淮坐在肥皂泡里面等了很久,才见乌云渐渐消散,露出晚霞——他们已经打了很久了。师广陵之前也没说这会是一场恶战……竟然这么难解决么。   师广陵皱着眉头从远处的天空飘过来,看见秦淮时脸色才好看了些。   “善虚道人呢?”   “跑了。”   师广陵把肥皂泡收起来,带着秦淮在降到地面。他们脚踏实地之后,秦淮不放心地在他身上到处拍拍摸摸:“你有没有受伤?”   师广陵摇摇头,神色略有些严肃:“不过,我们还是及早回门派内比较好,安全些。”   “你三师弟接你回来,竟然没直接把你接回门派里面么?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有人接的……”   师广陵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三师弟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怎会前来迎接。更何况他也不确定我会落于何处。”   秦淮点点头——确实啊,修仙的人没有那样注重人际关系,或者说正因为他们习惯了各修各的,导致平日里也总是独来独往,一切都靠自己。   “没想到你还有好几个名字啊,刚刚那个……善虚道人叫你‘一只道长’,为什么是‘一只道长’?”   师广陵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是易执,易经的易,执乃行者,易执是我的道号。如善虚道人,善虚是他的道号,他本名叫苏澈。”   秦淮一听“道号”这两个字倒是生出些异样的感想,以前知道师广陵是道士,但是这概念只在意识中而已,现在他道号都冒出来了,秦淮终于切实地感觉到……师广陵是个严肃的道长!   她瞥他一眼,后者什么感觉到没有,继续往前走——不过能泡到这样的人,感觉好兴奋喔。   秦淮一边偷偷这样想着,一边凑过去用两条胳膊抱紧师广陵的腰,顺势贴在他身上。师广陵只好停下来,他不明所以,却抬手轻轻揉秦淮的发顶:“累了么?”   秦淮摇摇头,许久才说:“那家伙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师广陵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听秦淮继续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感觉他妖里妖气的,不像什么正经修士。”   师广陵捏着秦淮的下巴抬起来:“你对他很感兴趣?”   “……半路杀出个陌生人说你是共享单车,你不好奇嘛。”   ——其实秦淮听懂了,那家伙一直在激师广陵,嘲讽他徒有虚名行事龌龊……不过她同时也从这位善虚道人口中知道了不一样的师广陵,比如什么“抱朴之剑”,比如他在这边是位颇有威望的……清镌君子。   咳,师广陵还真是个好人啊。   “你可曾记得我与你提过一名修士,因修为无法精进,便杀了他的双修道侣,还吞了她的修为。”   秦淮点点头:“记得,你还说过,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很多名门正派甚至因为这件事禁止双修?”   师广陵“嗯”了一声:“那名修士就是善虚。他曾来到逍遥宗,想入我门下,被我拒绝了。”   我草这家伙长得挺帅居然是个渣男。   “那你跟他还真是新仇旧恨了呢。”   师广陵将视线移开:“想入逍遥宗的修士大有人在,拒绝一两个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我上次见他还只是刚结婴而已,今次见他,境界竟与我修为差不多了。”   秦淮好奇地问:“你是什么境界?”   “元婴初期,已臻圆满。”   她听后开始担忧起来:“听上去你们也没差太多,善虚道人走的又是歪门邪道,按照小说里的套路,歪门邪道修行起来肯定比正道要容易得多……说不定下次见面他就超过你了!真是紧迫的形式啊!”   师广陵却一点危机表现都没有,虽然他一见那人便亮了武器,战术上还是很重视这个敌人的,但是战略也不能太藐视他!   “我与他交手时,觉察出他有所顾忌,且力有不逮,不是受过重伤,就是遇到了大劫难,不然也不会这般急切,甚至冒险从我手中抢人。”   “那人家的伤总有好的一天啊……”   秦淮还是很担忧,师广陵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不解释了。秦淮自己纠结半天,扯扯师广陵的衣角抬头看向他:“要不然我们也双修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秦淮朝天翻个白眼:“双修怎么了,有伟人说了,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同理可得,不管邪门歪道还是正统大宗,能提升修为就是好道,关键是跟人家打架的时候咱得不怵啊,提升实力才是真实惠,你管他怎么提升上来的……更何况我都没反对,你还矜持个什么劲。”   师广陵被秦淮一番话说得头晕脑胀面红耳赤,他忍无可忍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秦淮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呢——之前这人不也经常她这里吸灵力吗!现在一提双修倒害羞?!   师广陵捂着她的嘴半晌,无奈地叹口气:“我且将你送回宗门再说。”   师广陵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秦淮安静地赶了一会儿路,忽然又冒出一句:“我想起来!你曾经说过,我不够格跟你双修,你是不是想找别人修?”   “……”   “善虚道人说我是炉鼎哎,炉鼎跟双修有什么不一样?炉鼎是比较菜的意思吗?”   “……”   秦淮生气地摇晃他:“师广陵,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装死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菜?我告诉你,这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只是没学。老娘从小学到大学哪年期末考试不是年级名列前茅,奖学金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你知道吗?把你们这些人塞进我们班也只有被我碾压的份,哼……嫌我菜,我如果从小不学加减乘除ABCD,跟着你们一起学修仙,我现在说不定都飞升了,你听到没有?!”   师广陵生无可恋地移开视线:“……听到了。”   秦淮一脸严肃地叉着腰:“那你怎么看!希望你慎重地考虑一下跟我双修这件事!”   “……我会慎重的。”   ——以后跟她说话一定要慎而再慎,他可不想再被揪住什么小尾巴,变成今天这种状况。 第56章 臭道士臭道士!   师广陵带着秦淮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密林,两个人走了一会儿,秦淮就受不了了。她脚上穿着丝履,丝履上绣着缠枝桃花,这种鞋好看是好看,就是底儿薄,山路没走几步就撑不住了。   秦淮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揉着脚绝望地说:“这林子这么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话说我们走出这片林子就能到你们门派的地方了么?”   师广陵在秦淮旁边坐下:“翻过这座山就在逍遥宗的范围内。”   “没说是……那就不是,你说得倒轻松,还要翻过一座山啊。”   秦淮沮丧地捶捶自己的腿:“就不能像刚才那样,腾云驾雾地飞过去么?”   师广陵耐心给她解释道:“逍遥宗外设有大阵,我们现在刚进大阵的范围,等出了这片林子就可以使用法术。大阵之内最好不要擅自使用法术,不然灵力会流失得很快。”   “为什么?你们门派不欢迎有灵力的人来拜访么?”   “非也,若从正途进入,自然不会遇到这种阵法,唯有这片密林……其中藏匿妖兽,设阵也有驱逐之意。”   师广陵说到这里,突然严肃地作执拂尘状,轻轻一挥拂尘:“福寿无量天尊,步行进入逍遥宗自然更加能够体现诚心,女居士须知,心诚则灵。”   秦淮被他说得一愣,她随即才反应过来师广陵是在跟她开玩笑,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道长……你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师广陵见她笑得这么夸张,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伸手在秦淮头顶摸两把,把她摸得毛绒绒的。   “既然心诚则灵,那我们在这儿多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吧……”   师广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起来快下雨了,若你不介意,我……可以背你。”   秦淮觉得疑惑:“你之前抱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过,怎么背背还变拘谨了?”   她凑到师广陵面前,盯着他的脸:“难道是因为要进门派里面,认识你的人多起来了,才这样谨慎?你怕别人看见我跟你亲密啊?”   师广陵被她看得不自在,左躲右躲,秦淮被逗急了,加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干嘛干嘛,你躲什么……”   师广陵却突然停下来,秦淮就直接撞进他怀里去了。师广陵一把搂住她的腰,把他们本就离得很近的距离再次拉近。   “……”   秦淮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臭道士……”   师广陵面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含着笑:“哪里臭了?”   秦淮想说哪里都,但是又觉得这对话非常小学生,便没说出口,反倒是师广陵,抱着她的腰根本不撒手。秦淮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嘴唇小声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师广陵没说话,把秦淮被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去。秦淮愣了一下,搂住师广陵的脖子抱紧他。她越发地觉得师广陵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却原来他只在别人面前不苟言笑而已,他甚至会跟自己开些突如其来的玩笑……   师广陵忽然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秦淮睁开眼睛看着他,后者抱紧她的腰揽进怀里,令秦淮坐在自己腿上。   “想什么?”   秦淮搂着他的脖子微微低下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不妥吧。”   而且场合也不对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深山老林,还没什么人……真是叫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师广陵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再多说:“快下雨了,我背你走。”   秦淮就踩着石头把自己放到师广陵背上,后者则环着她的腿弯站起身,慢慢往前走。   秦淮趴在他身上,师广陵一步一步往前走,晃起来相当惬意。她好像除了小时候,再也没有被谁这样放在背上背着的经历了,现在被背一次,竟然还另有一番滋味。她以前看到热恋中男女你背背我我背背你,认为他们特别无聊,现在被师广陵背着,才体会到其中乐趣,就想被他这样背着走,一辈子都不想下来。   秦淮想到这里有些害羞,低着头把脸往师广陵颈边埋,师广陵侧过头瞥了秦淮一眼,拍拍她的腿弯:“好好待着,别乱动。”   秦淮挪挪身体,心想我没乱动啊,一挪身体却发现自己胸前的两团正紧紧压着师广陵的后背,不论她做什么动作,师广陵都能感觉得很清晰,同理,他心跳加速的声音,她听得也很清晰。   秦淮突然生出坏心眼,低头往师广陵耳边凑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口叼在他耳朵上。   “……阿淮!”   师广陵感觉一对湿乎乎的嘴唇含住了他的耳朵,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冲头顶去了,冲得他头晕脑胀,满面赤红。秦淮咬了一口之后,又笑嘻嘻地松开,把脸贴着他颈后蹭几下:“我是想告诉你,这才叫乱动呢,刚刚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师广陵知道她故意调侃自己,但是对此无计可施,耍流氓他是耍不过秦淮的。   “那你现在不许乱动了。”   秦淮轻轻哼一声:“我现在才要乱动呢?”   她说完张嘴去叼师广陵的耳朵,师广陵这次有了防备,轻轻一甩头避过她:“再闹我可不背你了。”   秦淮只好停下来,抓着师广陵一缕头发把玩:“你这样说还真能威胁到我。”   她话音刚落,师广陵突然抬起头,然后背着秦淮猛地一转,离开原来的位置,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之后,秦淮趴在师广陵背后,小声惊讶地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暂时不要说话。”   秦淮慢慢把脸收到师广陵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从树后面看——她没听到任何有人来的声响,但是既然师广陵这样说了,就肯定有人来了,他们神仙自有一套,秦淮有时候觉得很好奇,她就常猜测他们到底是通过听脚步声,还是通过闻味道呢?   ……应该是脚步声吧,闻味道的话太奇怪了。   秦淮轻轻拍了拍师广陵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师广陵将她轻轻放在身边,然后离他们藏身处不远处的一棵树便突然被撞飞了出去。秦淮吓得差点叫出声,好在师广陵及时捂住她的嘴,不至于令他们俩bao露位置。   “李利津!师父死前早就将掌门的位置传于我了,你不要再纠缠不休!”   撞翻了树干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被打在地上站不起来,声音也带着气急败坏的焦躁,气息也不稳。秦淮远远看着,他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把他打飞的人。但是距离太远,秦淮看不清那人的脸。   “师弟,你也说了,师父是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的,但是你现在想做什么?投奔逍遥宗?我们门派虽然不是像逍遥宗这种名门大派,但是也不能轻易将统领权拱手让人。你如果带领整个门派归附逍遥宗,就是我派的叛徒!我今天就要代师父清理门户!”   秦淮听到这里惊讶地看了师广陵一眼——别的门派掌门之争居然也能捎带上逍遥宗,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胡说!师父临终时交代我的事我一定要完成,如今天地灵力枯竭,我们门派里还有众多的师弟,想让他们活下去,只有依附逍遥宗拖延一二,你百般阻挠,违逆师父遗命,你才是叛徒!”   师广陵接住秦淮的视线,微微皱了下眉头,此时那位疑似“师兄”的修士已经拔出了剑,指着地上的“师弟”:“我不跟你废话,你死了,掌门手印就是我的,叛徒,当然就是你。”   “李利津!!”   秦淮紧张地又看了师广陵一眼——这剧情怎么没头没脑,但是却如此扣人心弦,她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师广陵看向秦淮,微微摇摇头,他不便出声,只能入密传音跟她说话:“其他门派之事,我们不便插手。”   秦淮忍不住咬住嘴唇:“这个我知道,我不是让你去多管闲事。”就是这样藏起来看着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他们说话的间隙,那个叫李利津的修士又说话了:“呵呵,师弟,你别怪我……今天就算你将掌门手印乖乖交出来,我也不会放过你。”   “什么……”   “我看上的除了掌门之位,还有你这一身修为,如今能够结丹的修士已是不易,若我将你的修为化为我用,定能直接达成金丹圆满的境界。”   “师弟”听到他这样说,气得直接吐了口血:“你竟然修习过吞元噬魂的邪术……你……噗——!”   李利津大笑几声:“师弟,你也太天真了,如今这般情形,若我不修习吞元大法,怎会于修为上有任何提升。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修习再无精进?”   秦淮在树后听着,不知道怎么竟然从这人的笑声里听出几分悲凉,修习再无精进……这句话对于修士来说,可能是非常悲哀且残酷的吧。   李利津说完就朝地上的“师弟”举起剑,秦淮不忍再看,下意识闭上眼睛将脸扭到一旁。但是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千钧一发之际,秦淮感到自己身旁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然后便听到“锵”得一声,金属与金属撞击在一起。   李利津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横插出来,他警惕地大声喊道:“是谁?!多管闲事……”   “逍遥宗,师广陵。”   秦淮惊讶地看向旁边的人——刚刚他不还说不便插手别人宗派内的争斗吗?现在怎么连大名都报上了。 第57章 阿淮这种生物也是蛮难养的   秦淮来到修真界后,才真正认识到师广陵的大名是多有用,“逍遥宗师广陵”六个字足够说明一切。   李利津一听师广陵的大名顿时倍感惊讶,他站在那里老半天,师广陵却并未露面,他便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秦淮小声凑到师广陵耳边:“他不信怎么办?”   师广陵摇摇头:“他已经信了。”   世上能做到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修士并不多,更何况李利津连气息都察觉不到,来人就算不是师广陵,也应该是结婴的大能,他最后这样说也只是为自己壮胆而已。   躺在地下的“师弟”立刻撑起身:“前辈!当真是易执君否?望前辈搭救!”   师广陵还是没说话,李利津突然笑道:“看来这位前辈没打算管你啊,师弟,你还是乖乖认命,去死吧!”   他说完又挥剑朝地上的人刺过去,师广陵随手摘下几片叶子,轻轻一弹,叶子便如飞刀一般朝李利津飞过去,一片打穿了他的剑,一片削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秦淮在旁边看得惊奇——两片叶子分明是从同一个地方发出的,为什么却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切割?难道有一片在中间转弯了?这是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   这在修士中本来只是雕虫小技,但是能在大阵之内使出这种“雕虫小技”的修士其实少之又少了,李利津这次倒是真信了几分,见情势不好便急忙离开了。   “师弟”见他离开,顿时松了口气。他休息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救了自己一命的师广陵,急忙原地站起身,朝四周抱拳作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前辈可否现身一见?”   秦淮等了半天不见师广陵反应,就小声问他:“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去?”   师广陵正盯着自己的指尖皱起眉,一缕金沙似的灵力从他手指上源源不断流泻而出,他轻轻弹一下指尖,才将金线弄断。   “你想出去见他?”   秦淮撇撇嘴:“这是什么话,是你救了人,人家想见你,什么叫我想见他。”   师广陵挑眉道:“我看你倒也好奇。”   秦淮轻轻哼一声——她确实挺好奇的,好奇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更好奇师广陵最后为什么会出手救人,他一开始可是说不便插手别的门派内部的事呢。   那位“师弟”久等不见师广陵出现,竟然也没离开,反而一撩袍子在地上跪下了:“若前辈当真是逍遥宗的抱朴之剑,求前辈现身见晚辈一面!晚辈乃薄门弟子严云轩,希望能拜入逍遥宗,还望前辈成全!”   秦淮在旁边看着,小声道:“人家说想拜到你们宗门里哎,要不你就出去见见呗?”   师广陵皱着眉头:“我不想与他同行。”   “那见完我们就跑。”   “……”   跑像话吗?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师广陵无奈地看了秦淮一眼,从藏身的地方走出去:“既然是有门有派的弟子,为何又要拜入我宗?岂不知改玄更张为叛徒。”   严云轩看到师广陵,急忙换了个方向跪:“晚辈自然知道,若非迫不得已,晚辈也不想背上这等恶名。但是……晚辈若不这样抉择,薄门弟子必将会自相残杀,至于满门全灭,晚辈……实是见不得如此,才出此下策。”   秦淮也终于看清了这位的脸,他长得非常清秀,说到难过的地方,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突然说了一句:“所以这并不是你师父的遗命吧。”   严云轩哭着朝师广陵狠狠磕了一下头:“前辈明鉴,晚辈惭愧至极。”   “你便朝逍遥宗去吧,你带着我一道手印,他们见了,自会将你带去抱朴峰。”   严云轩惊喜地看向师广陵,又朝他磕一下头,然后拿着师广陵给的手印走了。秦淮也看见了他口中所谓的“手印”是什么样子,只是一道灵力写的符,大约相当于“签名”之类的存在吧。   秦淮正想着,师广陵突然轻咳一声:“看够了吗?”   秦淮这才把黏在那位修士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我只是觉得很好奇而已。”   “你对刚见面的陌生男子好奇什么?”   秦淮沉思道:“古人不都讲究气节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位少侠竟然能为了活下去假传师父遗命,还要带整个门派投靠有权有势的宗门,可以说是非常以人为本的做法了。”   师广陵听得无语:“你在欣赏他的做法吗?变节之徒无善辈,此人不可信。”   “觉得他不可信为什么还要给他手印?”   秦淮说完又皱起眉:“其实从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你最开始不想管闲事,怎么到后面又决定管?思想转变有点快啊。难道……”   师广陵微微勾起唇角:“你猜得到?”   她拿腔拿调,恶人先告状,一根手指指着师广陵的鼻子:“难道你见那严云轩容貌秀美,突生怜香惜玉之情?!”   “……”   师广陵转身就走,秦淮立刻嚷嚷着追上去:“我开玩笑啦!不要把我丢下啊!!背背!!道长!要背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秦淮终于又爬到师广陵背上,她说尽好话,才让师广陵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我真的好奇你这样做的原因,告诉我嘛。”   师广陵背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吞元噬魂大法。”   秦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刚刚确实提过这个法术。”   师广陵点点头:“我离开修真界去往你那方世界时,还未听说过这种术法,顶多有双修道侣被害的传闻,如今想来,我离开这段时间里,修真界很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   秦淮听到这里皱起眉头:“怎么说?”   师广陵微微抬起头,看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浅金色的眼睛里仿佛落入了雨:“醉心邪术,同门相残,叛师变节。天下,已现乱相。”   他们从来到修真界之后,遇见了三个修士,确实没有一个好人。是他们运气太差了吗?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修士中,坏人太多了……   “长泽……”   秦淮下意识搂紧师广陵的脖子,她忍不住打起寒战——为什么听师广陵这样说,会觉得很害怕?明明,他口中的天下并不是她的天下。   “冷吗?雨落下来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嗯。”   秦淮趴在他背上点点头,师广陵身体上的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填充她被周遭冰冷的空气夺走的温度。秦淮闭上眼睛——她总算能体会到师广陵的感觉了,没有归属感,她对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想必他刚到自己家里时,也是这种感觉。好的一点是她现在对师广陵很有归属感,只要有他就好了。   “长泽。”   师广陵轻声应着:“怎么了?”   “我饿了,我要吃烧鸡。”   师广陵沉默一下:“烤的行吗?”   秦淮立刻闹起来:“我不要!你烤的鸟超难吃!不放盐!还半生不熟!中看不中吃!我吃了都拉肚子了!”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反驳她:“你没拉肚子,而且不是我烤的不好吃,是鸟不好吃,可以换只鸟来烤。”   秦淮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大力摇晃:“我不吃鸟!!我又不是猫咪!我要吃鸡!!!”   师广陵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妥协:“吃吃吃……你其实是狐妖吧……”   “你才是妖怪!”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山洞,师广陵将秦淮放在里面,就出去抓鸡了。彼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师广陵像只黑色的蝴蝶一样在树顶上上下下起起落落,找鸡。   可惜林子里的鸟虽然多,鸡是真的少,他最后在一处断崖上抓了几只野鸡——野鸡也是鸡,总算是可以交差了吧。   师广陵回到山洞时,山洞里长满了草,秦淮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他吓了一大跳,急忙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发生何事了?”   他离开时用法器挡着洞口,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跑进来吓到秦淮才对,怎么会哭成这样。   秦淮见他进来立刻爬起来扑进师广陵怀里,他浑身雨水,抱起来冷冰冰,一点都不暖。   师广陵不明所以地摸着她的头:“怎么了?该不是饿哭了吧?”   秦淮摇摇头,哭得很伤心:“对、对不起,我太过分了,我太任性了……呜呜呜,外面下大雨,还让你去抓鸡。”   师广陵听后失笑地拍拍她的脑袋:“傻阿淮,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太废柴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师广陵试图安慰她:“你本就是凡人……”   秦淮哭得更伤心了:“你都淋湿了!”   “……”淋湿了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师广陵不知道秦淮到底在哭什么,他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哭,无计可施。师广陵想了半天,把手里抓着的野鸡举起来:“快看,还活着的,我现在烤它。”   “呜呜呜……不要它!”   师广陵沉默了一下:“那要什么?我重新去捉。再走一段路便能出这片林子,我带你驾云,很快到了人烟之处,我们便可以住客栈。”   秦淮眨巴眨巴眼睛,掉下一串眼泪水,她把脸埋进师广陵怀里:“那还是要它吧,你别出去了,呜啊……”   师广陵叹口气,轻轻拍她的脑袋:“我不出去,快松手,我身上都是水。”   秦淮使劲把自己挤进他怀里,丝毫不打算放手:“不要。”   “抱着怎么烤,待会儿饿了又要哭。”   秦淮撇撇嘴——说了她不是被饿哭的。 第58章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快好了吗?”   “还要一会儿。”   师广陵手里握着一枝树杈,上面插着只山鸡,火烧得山鸡皮上渗出油珠,一颗一颗滚进火里,不停发出“嗤啦嗤啦”的响声。秦淮坐在师广陵怀里,盯着眼前的山鸡,忍不住吞吞口水。   他们两个现在像两只套娃,师广陵盘腿坐在地上,秦淮也以相同的姿势坐在他身前,师广陵身手圈着她的腰,手里则捏着一只烤山鸡。   柴火烧着时发出噼啪的声响,洞外是瓢泼大雨,洞内只听得到火焰燃烧的声音,便产生一种微妙的静谧感。   师广陵垂目看着秦淮乌黑的头顶,她今天……好黏人。   他刚这样想完,怀里那个被认为黏人的家伙就抬起头往他下巴上蹭了蹭,然后拉着他外袍两边将自己包裹紧,低头靠着师广陵,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前的火光。   师广陵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在她发心吻一下,把秦淮抱紧。   “冷么?”   秦淮摇摇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了一会儿,把自己包进师广陵袍子里,用力向后挪挪身体,紧贴着他的胸口:“冷。”   “……不是不冷吗?”   秦淮回头瞥他一眼:“突然又冷了,不可以嘛。”   师广陵看着她把自己跟他一起裹成个茧子,若有所思地将秦淮抱紧一点,他觉得秦淮可能在出神,但是下一秒她就把手从他袍子里伸出来,拨着山鸡嘟囔道:“该翻面了,翻面了,再不翻面烤焦啦。”   师广陵这才将山鸡换个面继续烤。   秦淮瞅着那边,小声道:“翅膀好像熟啦,先揪下来吃掉。”   师广陵低头看她一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秦淮垂下眼睛时长长卷翘的睫毛,像一扇鸦羽一般,又黑又浓。   师广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滑动一下,他本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如今却觉情难自禁……   或许是他们抱在一起时间太长了,从他进了洞中,秦淮就抱着他不放,师广陵只好用灵力把自己身上烤干,以免令秦淮着凉,凡人的身体不比修士,湿冷之气侵入体内很容易生病。   他在大阵之内又是折腾着抓山鸡,又是用灵力烤干衣服,回过神来竟觉得有些疲累。秦淮自然也有感觉,师广陵平时呼吸绵长平稳,如今竟然有断续的趋势。   秦淮有些担心师广陵,而且从他刚刚出去她就在后悔,他浑身湿透地拎着东西进来,秦淮都要心疼死了。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因为自己内心太动摇就折腾男朋友。   “那个……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修炼了,正好也没事做,不如现在来练一下。”   师广陵被她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摸不着头脑,秦淮一向排斥修炼……如今竟会如此主动,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秦淮看他犹豫不决的,就直接抱住师广陵,闭上眼睛:“快点吸我啊,来补魔啊。”   师广陵哭笑不得:“何为补魔?”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点吸我……”   秦淮抬起头看向他:“只……只要别吸干了就行。”   “阿淮……”   师广陵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住她,他抱住秦淮轻轻在她背后抚摸,不知她为什么这样不安,但是她表现不安的方式,着实叫人心疼。   山洞外下着雨,秦淮背靠着墙壁搂住师广陵的脖子跟他接吻,她情绪起伏,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一口一口叼在他舌尖上,撩拨得师广陵几欲走火入魔。   秦淮抓着他的手,将手指硬挤进师广陵的指缝中,紧紧握住,她盯着师广陵的眼睛,轻声说:“快点……吸我吧。”   师广陵便吻着她,从秦淮身体里抽取灵力,到了这边之后,秦淮体内的灵力好像更容易被引导出来,师广陵还想着她身上那朵妖冶的藤花,不知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长泽,我要吃鸡翅膀,揪给我啦!”   秦淮的声音把师广陵唤回神,他伸手将烤得焦黄的翅膀扯下来递到她面前。   “烫吗?”   师广陵把下巴贴在秦淮耳侧:“嗯,吹吹。”   秦淮就撅着嘴在上面呼呼吹两下。   她本来想伸手拿的,听师广陵说烫,干脆也不动手了,就让他举着给她吃,总之他是神仙,可以火中取栗,刀枪不入,也不会烫。   秦淮咬了一口之后,师广陵突然想起来:“差点忘了,这只也没有放盐,我再去寻一寻吧。”   秦淮急忙摇头,嘴里还塞着一块鸡翅膀:“不要了,吃盐太多容易高血压,这样就挺好的。”   师广陵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善变,一件事只要她高兴,怎么说都是对的。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秦淮就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离开这里罢了。   师广陵看着秦淮,担忧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在她头顶轻轻抚摸:“我们得及早回到门派内,你吃过饭就睡觉吧,休息一会儿,雨停了我们继续赶路。”   “怎么了?”   师广陵沉默下来,却令秦淮越发疑惑,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师广陵微微摇一下头:“没事。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或许发生过太多事情,不赶回去一探究竟终究不放心。”   “明明就是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淮如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得了,她是个聪明人,从之前遇到的三个修士来看,便能知道修真界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而这些变故又都跟她有关系。   为什么她会是那个身份特殊的人……   “阿淮?”   秦淮猛地回过神,扭头看向师广陵:“怎么了?”   师广陵皱起眉头:“你在担心什么?”   秦淮歪头靠在他怀里,显得有些累:“我没担心什么。”   师广陵不由地皱起眉头,空出一只手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抚秦淮:“是关于灵力的事,还是想回家了?”   秦淮半睁着眼睛,盯住不停拍击在洞口的雨水,她沉默半晌,突然撇撇嘴:“想家。”   师广陵心里仿佛被锥子扎了一下似的,疼得缩起来。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又愧疚又心疼。   秦淮沉默了一阵又说:“其实都有,长泽,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是人吗?那天晚上……你从我身体里拉出来一个五颜六色又透明的生物,我其实看见了,它现在是不是还在我里面?”   师广陵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将秦淮抱紧,轻轻抚着她的脸:“……我会送你回去的。”   “可是那样我又会想你了。”   秦淮小声嘟囔着,师广陵抱紧她深深叹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秦淮心想你当我家上门女婿呢,你干吗?   她想了半天,忽然道:“我觉得我回不去了。”   她就那样倚着他,有些颓丧:“回去还会连累我爸妈……我不回去了,你们不要把我抓去祭天就好。”   她说到最后声音哽咽,显然吓得不轻。   秦淮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她也不想去做英雄,她就是个普通人,想普通地为生活奔忙,普通地赚钱……将来大概还会普通地结婚。   想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了师广陵一眼,对方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但是那样,就没办法遇见师广陵。   “祭天?”   “……”   师广陵觉得荒谬:“你觉得我会害你?”   秦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急忙从他怀里坐起来,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小说里大多都是这种套路,而且仙凡恋都是虐虐的,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会出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反对我们……”   师广陵听不进她的胡说八道,他显然已经动怒了,他沉默着侧开脸,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秦淮却捧着他的脸强行令他把脑袋转过来:“我不是说你会拉我去做祭品!我是说你那位……没见面的三师弟,说不定会出馊主意!我这是给你打预防针,如果他要抓走我,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师广陵冷冰冰地看着她,负气地说道:“算了,你不信我也是常理,是我擅自将你带到这里……”   “说了不是不相信你!人家害怕不可以嘛!”   秦淮用力捏住师广陵的脸:“不要生气!不许生气!我给你道歉好了吧!”   “……你先放手。”   “我不!”   “……”第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的“道歉”。   许久,师广陵终于叹口气,把秦淮的手从脸上摘下来:“你是我带来的,我定会护你周全。”   “噢……”   “还不放心?”   秦淮心烦意乱地扭开脸:“人家没有安全感……”   “……”也是第一次听说在他身边还没安全感的。   “如果他们要联起手来逼你,你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师广陵突然伸出手,用力揉揉她的头发:“我会努力修行的,为了保护你……争取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门派。”   秦淮用力点点头:“我看行!”   “……”   她拍拍手:“这样吧,你快抓紧时间再吸吸我,双修这事也赶紧提上日程吧,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手里不握着he武器都不敢随便出门的。”   师广陵看了一眼洞外的天色,劝道:“今日已然足够,不若改天……你也该休息了。”   “不行!”   秦淮说完就往师广陵怀里钻,然后闭上眼:“快点,吸吧。有我这个无限充电宝跟着你还睡什么觉啊,别人想要都没有呢,还不抓紧时间修炼起来,你要上进一点才行!”   师广陵被她整个塞在怀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修行一事在他眼里向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能将修行说得如此有竞争性、紧迫感,秦淮也算修真界的一个人物了。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看着怀里跟他贴得丝毫缝隙也无的人,突然并起二指在秦淮颈侧轻轻点了一下,她毫无征兆地闭上眼,整个人都软在师广陵怀里。   “……”   ——更何况,这种状态怎么能修行呢,他如此心猿意马,修到一半可能就变修魔了。 第59章 鬼上身……吧?   第二天天亮时雨也终于停了,秦淮一睁眼,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摇摇晃晃地前行,她低下头看到摇晃的地面,模糊地猜测——自己大约是正被师广陵背着吧。   “醒了?”   秦淮伸手搓搓眼睛,半天没醒过神,只含糊应道:“唔。”   她在师广陵背上趴了一会儿,才眨巴着眼睛说:“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睡着的了……现在在哪儿?”   师广陵勾了勾唇角:“你昨晚太累了。我们现在在林子边缘,前面就有人烟。”   秦淮愣了一下,问:“我们已经离开山洞了吗?”   “嗯。”   秦淮突然扼腕叹息道:“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啊?昨天晚上……那种环境,山洞,暴雨,深山老林,怎么就没发生点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呢?”   她最后一句是嘟囔出来的,师广陵一开始没听清,听清了之后顿时变成了一只熟透的大虾,从头顶红到脚底。   他恼羞成怒,狠狠打了秦淮的小腿一巴掌:“口无遮拦!”   秦淮一点都不介意,总之师广陵下手有分寸,打的也不疼。她笑着躲了几下,低下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修的是道,又不是佛,但是对我却这么无动于衷,到底为什么啊?”   “……”   秦淮说完就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用力拍自己的脸几巴掌:“感觉自己刚刚像勾引唐僧的白骨精似的,你不要在意哈,我睡觉睡糊涂了。”   这种事情发生得次数多了,师广陵自然也有所防备,但是每次又会被秦淮说得恼羞成怒,作为一名非常有威望的大神,师广陵觉得自己的权威在受到严重的挑战。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继续忍”和“立刻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忍了许久,深吸一口气:“你这样对我说话还好,回到宗门可莫与其他师弟师兄开此等玩笑。”   秦淮趴在师广陵背上无聊地玩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当然是有分寸的,而且这种玩笑我才不会跟别人开的好嘛,那叫性骚扰……”   师广陵冷冷地打断她:“你原是很明白么。”   秦淮笑着低下头来:“你想说啥?想说我知道为什么还要骚扰你?”   她一把抱住师广陵的脖子,在他身上狠狠蹭两下:“我就喜欢调戏你!不可以吗!臭道士,大木头!”   “……”   师广陵突然觉得自己纯属自找,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为什么还要锲而不舍地想与她辩一辩,就算秦淮要闹到天上去,也由着她不就好了,总之她……还算有分寸的。   但愿。   师广陵归心似箭,他不让秦淮下来走路,背着她很快走出了林子,一出大阵他便使用腾云驾雾缩地成寸的本事,带着秦淮快速向宗门的方向掠去。只不过秦淮终究是个凡人,行路太快,又总是在高处飘着,秦淮就撑不住病倒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来到逍遥宗山脚下,秦淮也只是在白天打了个喷嚏,没想到到晚上就发起低烧来,师广陵不得不带秦淮入住客栈。   “唔……对不起啊道长,又拖累你了。”   师广陵摸着她发烫的额头担心地皱起眉:“你烧得脑子不清醒了?生病说什么对不起,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昨夜不该连夜赶路的,寻客栈休息一晚,也不至于让你病倒。”   秦淮摇摇头,想说什么,却突然将被子拉起来,捂着脑袋用力咳嗽几声,然后钻出来:“道长啊,你让小二烧一桶热水给我喝下去,马上就能好。”   师广陵想了一下,说:“还是请大夫吧。”   秦淮用力摇摇头:“不要,我以前都是这样,喝点热水就好了,而且现在只是低烧而已,没关系。”   而且古代的大夫她也信不过,中药效果太慢,如果有退烧药的片子她也就吃了,那些药汤喝了还不如不喝,又不是每个穿越到古代的人都有运气走路就能遇见神医,秦淮觉得古代还是庸医多。   师广陵轻轻摸了摸秦淮的额头:“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秦淮朝他笑了笑:“我之前没觉得不舒服嘛。”   师广陵担忧地看了秦淮一眼,便去屋外喊小二烧热水,秦淮见他出去,披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她皱着眉头冷得直打哆嗦——怎么会这样,她以往也没有这么容易生病的,来到这里之后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麻烦!   秦淮用力咬了咬牙——不能再给师广陵找麻烦了,明天一大早,不管有没有好转,她都不能再磨蹭下去,总之只是区区一个小感冒而已,早点到他们宗门内,说不定安顿下来后会好得更快。   但是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秦淮打算得好好的,喝了热水睡下了,半夜却突然发起高烧,烧得直说胡话,师广陵抱着她叫了半天,她连人都认不出来。   这样子像被邪祟附身了一般。   师广陵刚生出这种想法,随即又想——这也不太可能,他在秦淮身边,是多不开眼的邪祟才敢上她的身,而且他也没有从秦淮身上感觉到任何不妥的能量波动。   师广陵一时间陡生出一种焦头烂额的棘手感,他以前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甚至不信自己会连一个凡人都照顾不好。   秦淮陷入了深长黑暗的昏迷中,她隐约听到师广陵在叫她名字,秦淮想说自己没事,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又热又干,声带想震动一下都跟砂纸磨着似的。   “阿淮……怎会如此。”   师广陵抓着秦淮的手用力握紧,他心焦半晌,秦淮的情形却丝毫不见好转,师广陵只好运起灵力,并起二指轻轻点在她额头上。   秦淮原本难受得厉害,被师广陵点在头上,包裹着自己的阴翳竟突然散开,她已经听得清师广陵说话了,但是她自己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此刻的秦淮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之下,不是清醒,也不是半梦半醒,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烧糊涂了,或者喝多了酒。   她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一些,嘴里突然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师广陵听不清楚,凑上去将耳朵贴在秦淮嘴边:“阿淮,你说什么?”   “子之……宛丘之上……”   秦淮难受得很,她想告诉师广陵自己什么都没说,因为她什么话都不想说啊……不对还是有句话想说的,她渴了,想喝水,还热,还冷……总之浑身都难受。   师广陵却明白了,他陡然抱紧秦淮,又难过又生气——他听明白了秦淮说的是什么,那是诗经中的句子,“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下面两句……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这本是女子暗恋心上人的诗句,如今他们之间乃是情正浓时,哪里说得上“暗恋”。   师广陵捉摸不准,到底是她心中另有所爱,还是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感到“无望”才这样说,不论是哪种可能,对于师广陵来说都不是好事。但是秦淮现在正在病中,师广陵也说不好这几句诗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轻轻摸着秦淮的头发,轻声问道:“阿淮,你在说什么?你想告诉我何事?”   秦淮用力摇摇头,她急促地喘了几次,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水……”她声音沙哑得很,显然还在被高烧折磨着。   广陵急忙将她扶起来,给秦淮喂了一杯水,后者喝过水之后,呼吸竟又慢慢平稳下来,师广陵看着自己的手指——难道刚刚给她输入的一点灵力起了作用?要不要再输送一些试试……   他犹豫着,秦淮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阿淮,你醒了?”   秦淮瞪着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盯着师广陵,看了许久,才慢慢舔舔嘴唇:“长泽……”   “……”   师广陵被她看得呼吸一滞,他喉咙有些发紧,特别想用手挡住秦淮的眼睛。好在她很快就清醒过来,虽然还在看着他,却不再是那种双目无焦的状态,反倒有些迷茫:“我渴了……我想喝水。”   师广陵将水杯重新递到秦淮嘴边,她立刻抱着水杯喝起来,喝得很急,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慢一点。”   “唔……”   将一整杯水都喝光了之后,秦淮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她突然笑了一声:“我们凡人……还真是麻烦啊,又要吃又要喝的,还会生病……”   师广陵伸出手摸了摸秦淮的额头,而后皱起眉——温度竟然自行降了下来,方才分明还在发烧,甚至于神志不清,突然又恢复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生病。   “人食五谷自然会生病,好好养病,莫要多想。”   秦淮气息还有些虚弱:“我觉得太麻烦你了……”   师广陵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在秦淮额头上狠狠弹一下:“我从未觉得你麻烦,却望你不要再生病,我对此没有经验,你若生病,我便手足无措。”   秦淮摸着自己的额头,抿住嘴唇笑了笑:“我其实不是很容易生病的,肯定是突然来到这边,有些水土不服,习惯就好了。”   师广陵把秦淮放到床上,让她躺平,自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秦淮总算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刚刚师广陵问她的话:“长泽,你刚刚问我说了什么……我说什么话了吗?”   师广陵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秦淮呆了呆:“什么?”   师广陵看着她没说话,秦淮一脸迷茫地眨巴眨巴眼睛:“这是……诗?什么意思?”   “你竟不知?”   秦淮摇摇头:“我是理科生,对诗词不是很精通。”   ——不知道,却在病中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这情况反而更糟糕。不过也好,至少不是他最开始想的那样。   秦淮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松了一口气似的,更疑惑了:“这几句诗到底什么意思啊?我只记得烧迷糊了想喝水,要说的话肯定也是要水……念什么诗。”   她说完突然汗毛倒立:“我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念诗这事情怎么听怎么像古人爱干的事。   师广陵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一直守在旁边,邪祟妖魔皆不可能悄无生息地近身又离开。   “应当不是……”   秦淮却吓得不轻,比起妖怪来,她更怕鬼,没等师广陵说完,就不顾身体的疲累,直接跳起来扑进他怀里:“好可怕!!!”   师广陵下意识护住秦淮的身体,以免她掉到地上,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紧接着有人闯了进来:“师叔!”   “滚出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对不住对不住!”   师广陵虽然已经反应迅速地把秦淮遮住了,还是免不了让来人看到了屋内的情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被暴力推开又暴力合上的门,登时觉得头疼了起来——门派的人,怎么这时候找上来? 第60章 师叔的教导也太严厉了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一名穿白衣的年轻人抱剑靠在角落里,哭丧着脸,对另一名同样穿白衣的年轻人念念叨叨:“师弟,你说我是否该立时自绝经脉,以死谢罪,免得日后受苦?”   被他叫作师弟的年轻人凉凉地瞥他一眼:“你莫非眼花了吧,房中之人当真是易执师叔?”   先前的年轻人丧气地垂下头:“我也希望不是。”   但是从灵压反应来看,房内之人就是他们那位亲亲易执师叔没错啊。可是……可是为何会如此?易执师叔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会亲近女子?   但是他又确实看见了……床上的女子身着粉衫,衣衫不整,被他的易执师叔紧紧抱在怀里……若真无此人,他又怎么会幻想出这等具体的形象?   “嘿嘿,活该,谁令你不敲门就闯进去,这毛病早该改改了,最好让易执师叔帮你改。”   “师弟!!你怎可见死不救?!”   “师弟”立刻朝他笑起来:“师兄,你既已准备要自绝经脉,还要我救什么,自绝吧,现在自绝还来得及噢。”   ——日后被师叔惦记上,岂不是死得更惨,自绝经脉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那位师兄大约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惨兮兮地举起一只手,盯着自己的手腕:“那师兄先行一步了……嘤!”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的门突然“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他们齐齐看过来,师广陵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樊离,你太吵闹。”   樊离正是举着手嚷嚷要自绝经脉的那位,一见师广陵,立刻把手背到身后,两个人反应迅速,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拜见师叔!”   这两个年轻人一人名叫樊离,一人名叫玉荆,是太极峰峰主的两名入室弟子。   师广陵垂着眼睛看向他们:“三师弟可有话要你们带给我?”   两名年轻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地上爬起来,樊离便说道:“师父三天前算到师叔已入大界,却迟迟未归,便差我二人来寻。”   太极峰的人多擅长追踪之术、设界之术,樊离又是其中佼佼者,他只要引定一个人的灵压反应,那人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能找到。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私事尚未办妥。”   那两个年轻人又偷偷地看向彼此——私事?不得了,易执师叔居然也有私事了?之前他看到的衣衫不整的女子果然不是错觉吧!   “门派内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如此焦急要我回去?”   樊离急忙将飘出去老远的思绪收回来:“昨日有一人携师叔的手印敲开山门,说是……您让他来的。”   师广陵“嗯”了一声:“别的呢?”   玉荆突然在一旁插嘴:“别的就是师父急着知道匀钟木的事,希望您快点回去。”   樊离一听这个,用手肘狠狠捅了玉荆的肋骨一下,把他师弟捅得“噗”地一声。师广陵侧过眼珠瞥向樊离,后者急忙将手收回去,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师叔,您别听玉荆胡说八道,师父还是担心师叔的安危。”   “三师弟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玉荆倒比你更适合做他的徒弟。”   樊离无话可说,尴尬地挠了挠头。   秦淮藏在师广陵身后听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从刚才他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还怪好听的,但是听上去年纪应该跟师广陵差不多才对,怎么还叫他师叔呢?   门外的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师广陵肩膀上方慢慢出现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又黑溜溜地盯着他们,非常引人注目。樊离和玉荆本就对屋里的“女子”感到好奇,现在对方主动探出头,他们当然要看了。   师广陵察觉到二人视线的变化,扭过脸见秦淮正在他身后踮着脚往外瞧,顿时皱起眉头:“你的病尚未痊愈,为何下床了?”   “我痊愈了嘛……”   秦淮说完看着那两个年轻人:“这……这二位是?”   师广陵冷冰冰道:“我的师侄。”   樊离与玉荆登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上头顶,浑身鸡皮疙瘩狂喜乱舞。师广陵对这女子的态度他们都看见了,介绍他们时候的态度,他们也都看见了——易执师叔翻脸比翻书都快!   两人突然抱拳,颇有默契地朝秦淮一拜:“姑娘好,樊离(玉荆)这厢有礼了!”   ——是凡人又怎么样,看着年纪小又怎么样,将来辈份肯定比他们大就是了,拜吧拜吧!   “……”   秦淮愣了一下,赶紧朝那两个人一鞠躬:“你们好!”   ——古人都是行什么礼呢?她也不清楚啊总之鞠躬应该没错吧。   “我叫秦淮,快进来坐吧!”   第一次见师广陵家的亲戚,虽然是晚辈……但总要表现得和蔼可亲一点,不然让人家觉得她没礼貌。   樊离和玉荆本来没想进屋,但是秦淮这样说了之后,师广陵却没反驳,他们又实在好奇,便兴致勃勃地进了房间了。   “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茶哈。”   师广陵走过去制止秦淮:“你坐到一边休息,我来。”   樊离和玉荆一听师广陵这样说,吓得差点蹦起来,急忙跑过来抢道:“还是我们来吧!”   ——让易执师叔给他们泡茶甄水?他们又不是活腻了!   秦淮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两个年轻人按回桌边坐着,她笑着对师广陵说:“你的师侄们还真是谦逊……”   比现在很多年轻人好多了。   师广陵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樊离和玉荆身上,他看着秦淮低声问道:“我令店家准备了吃食,你待会儿用一些,既然门派里派了人出来,还是得赶路。”   他说完却担忧起来:“你的身体若扛不住,便再注意一天。”   “我早就没事了!”   秦淮连忙拒绝,她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过我真觉得饿了,你不说我还觉不出来。”   她说完看了一眼站在桌边冲茶,假装自己是聋哑人的两位师侄,低声道:“不在人家面前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无需理会他们。”   师广陵根本没朝他俩瞥一眼,起身往屋外去叫饭。   樊离和玉荆见师广陵离开,顿时又不聋哑了,“呼啦”一下凑到秦淮身边:“哎,姑娘,你跟我们师叔是什么关系啊?”   秦淮见他们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此时摆着两张充满好奇的脸围上来,着实可爱,就说:“我们是男女朋友。”   玉荆疑惑地问:“何为男女朋友?”   樊离摸着下巴思索道:“莫非是红颜知己的意思?”   秦淮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笑:“就是情侣的意思。”   “……”   “……”   秦淮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生动形象的“二脸懵逼”,两个年轻人听她这样说,齐齐石化了。   “怎么了……你们怎么这个反应?”   她迟疑了一下:“长泽跟我说道士没有限制不能近女色,难道他是骗我的?你们门派不允许吗?”   樊离首先反应过来:“咳咳……那倒不是,只是我们没想到那个冰块似的易执师叔也会有这么一天。”   玉荆跟着点点头:“易执师叔……别说不近女色了,就连生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就是很冷淡!”   ——很冷淡这点倒是真的。   樊离突然叹口气:“不过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秦姑娘都喊师叔的字了,想来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秦淮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向他们身后,樊离和玉荆顿时觉得后背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果然,下一秒他们身后就突然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你们很闲么。”   “易……易执师叔……”   师广陵和秦淮坐在桌边,小二陆续将菜端上来,樊离与玉荆两人虽然也被秦淮邀请同桌而坐,却没准备他们两个的餐具。秦淮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肚盖在自己碗里的大米饭上,迟疑问道:“你没跟小二说多准备两副碗筷啊?”   师广陵本不用吃饭,坐在旁边捏着筷子也只是做做样子,但是樊离和玉荆师兄弟两个就不一样了,秦淮刚刚甚至看到他们吞口水,想必也是饿得不行。   师广陵瞥他二人一眼:“他们入门不久,根基不稳,三师弟不许他们用凡人之食,免得坏了修为。”   樊离看着桌上的饭菜点点头:“师父是不许我们吃东西的……不过修道都要过辟谷这关,我们都习惯了。”   玉荆吞口口水,也附和道:“师父说我们结丹之后才可以吃东西,在此之前只能喝玉露。”   “啊……”   秦淮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同情地看着他们:“那……那不好意思了啊,我是凡人,得吃饭。”   但是这二人从秦淮开始用餐就没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过,她吞下口中的食物,他们也齐齐吞一口,看得秦淮都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她犹豫着看向师广陵,谁知这家伙居然也端起饭碗来吃,他脸上冷淡,吃饭时候看起来却相当……香甜。   秦淮只好低下头,不再看那师兄弟两人——不对劲啊,按照师广陵的脾气,应该早就把那两位师侄赶出去了才对,今天怎么竟让他二人在旁边看着?   樊离在这屋里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他站起身:“师叔,师父的话我们传到了,我们两个就先回宗门吧,也好早些回禀师父。”   师广陵夹起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慢慢嚼过吞下,才瞥向他:“不必,我与阿淮本也打算快些回宗门,既然你们已经找过来了,就一起回去吧。”   “可是,师叔……”   师广陵皱起眉头:“坐下。”   樊离快哭出来了:“是……”   秦淮捧着碗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次,突然灵光一闪——师广陵……这是故意让他们看着的吧。 第61章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四个人一起上路确实比两个人一起要快一些,因为他们两个单独赶路总少不了游山玩水,顺便买点东西,再腻腻歪歪地调个情,但是他们四个人一起上路,就是真赶路而已。   师广陵担心秦淮在空中再着凉生病,便买了一张狐裘将她整个裹起来,然后御剑飞行。   师广陵算是剑修,只不过他未曾在万剑谷历练过,一个剑修却专注于宗门心法的修习,难免有些怪异,师广陵的存在大约就是对修真界天道法则的挑战,剑修专心修剑都不一定能成大器,他三心二意,最终不论剑还是心法都修得极顶厉害,这就非常气人。   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尤其在修真界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就是绝对优势。   秦淮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御剑飞行,非常兴奋。踩在几寸宽的剑上面,向下看时头晕目眩,她担心掉下去,死死抓着师广陵的袍子,同在一旁的樊离和玉荆惊恐地发现,师广陵也紧紧抱着秦淮的腰。   天下奇观,天下奇观啊,为什么没偷偷带块留音石出来,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景象,得拍下来师兄弟们才会信啊,不然又要说他们撒谎。   “还有多久才能到你们宗门……感觉我们飞了好久。”   师广陵把秦淮从狐裘中摁进去:“还要一段时间,御剑飞行比不过飞机那样快,且逍遥宗远离人间,在群山之中,总是有些远。”   秦淮突然笑着抬起头看向他:“御剑真没飞机快啊?”   师广陵低头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嘻嘻,没什么,你承认现代科技比你们仙人的工具厉害就好,算我略胜一筹吧。”   师广陵显出无奈的神色,下一秒却皱着眉头朝自己后方瞥一眼,然后猛地加快御剑的速度,将他两个师侄远远甩在身后。   “你好像很得意?”   他搂住秦淮的腰,低下头在她脸上蹭蹭,盯着她的眼睛道:“若我使出全力,定比飞机更快。”   秦淮小声说:“你骗人……”   她的话没说完,师广陵已经低下头来吻住她,秦淮下意识闭上眼睛,高空带来的那种眩晕感让她几乎要仰倒下去。   师广陵初时只是见她得意的模样撩拨得人心痒,便忍不住想亲亲她,但是吻着吻着却越发不想退开了。秦淮伸出舌尖忽然舔他的嘴唇一下,惊得师广陵不得不抬起头,秦淮抓着他胸口的袍子低声问道:“你两个师侄呢?”   她难得有觉得害羞的时候,脖子、脸,都缩进了狐裘里面,两只眼睛却在乌溜溜地转,像一只狡猾的松鼠。   师广陵轻笑着把她脸上吹乱的发丝拨开:“我甩开他们了。”   秦淮埋头钻进他怀里——原来这位大神刚刚加速不是为了跟飞机争个高下?   她把嘴巴陷在狐裘中,含混地嘟囔道:“为老不尊。”   “我哪老了……”   “辈份老!”   师广陵对此无可辩驳,只能将秦淮抱紧——平日里她净占自己便宜,现在互换一下,怎么却显得他这么不庄重……还是因为樊离、玉荆两人出现得太不是时候吧,这样一来他就突然bao露在晚辈面前,做什么都是理亏了。   莫名其妙被嫌弃了的玉荆看着突然加速并渐渐消失在云雾中的师广陵有些着急,他催动灵力让脚下的剑飞得更快了一点,一边朝樊离喊道:“师兄,我们得快些追上去,师叔的剑太快,我们要被甩下了。”   樊离懒洋洋地摆摆手:“师弟,依我看我们应该更慢些才是。”   “这是为何?”   “不为何,你太蠢了,听我的便是。”   “……”   *   秦淮趴在师广陵怀里,安逸得很,风吹不到她,又晃晃悠悠地在云中穿梭,就产生几分睡意。她这几天休息得都不好,昨天晚上又发烧,折腾了那么久,想睡也很正常。   但是她也没能迷糊多久,要睡不睡的,秦淮突然觉得心脏处被猛地扯了一下,瞬间将她疼清醒了。   秦淮迷茫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刚刚叫她瞬间清醒的痛感又来了,不是错觉,心脏处狠狠抽搐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但是那种疼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秦淮的惊讶和疑惑还没退,疼痛就消失了。那时他们恰好落到了地面上,师广陵正将剑收回乾坤袖中,落在后面的两位师侄也赶了上来。   秦淮仰起头往四周环顾一圈,只见此地群山环抱,山上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周围的山很高,高耸入云,半山腰有飘渺云丝缓慢游过。众山之间,正对着他们直面的方向上,一道汉白玉堆砌而成的天梯从云层中陡峭地插下来,落在面前,向上又连接着数不清的台阶,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能来的地方。   “……这里是?”   樊离从后面跟上来,笑着说:“这里就是逍遥宗了!”   秦淮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感慨几句,类似于真宏伟啊真壮观啊之类的话,她却莫名涌出一股悲伤的感觉,从心脏最深处……又疼又酸。   秦淮以为自己又是像刚刚那样产生了什么错觉,往前走一步,心脏处的绞痛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她捂着胸口咬牙强忍,一句话都说不出。   师广陵很快察觉出秦淮的异样,低下头询问她:“阿淮?你怎么了?”   感觉不太好……好像心脏病发了似的。   秦淮摇摇头,只捂着胸口不说话,她努力深呼吸几次,想忍着,那种绞痛却越发强烈,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师广陵突然弯下腰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天梯上走去:“樊离,玉荆,三师弟身在何处?”   樊离此时也察觉出异样,先师广陵一步扑上天梯,直接腾云而上:“师叔随我来!”   秦淮蜷在师广陵怀里微微颤抖,她都快郁闷死了,妈的路上发烧就算了,第一次来人家家里还整了一出心脏病,怎么这么背!不对,应该是尴尬!太尴尬啦!   她抓着师广陵的衣服急促地喘息着说:“你给我……搞点灵力试试。”   ——之前发烧就是他往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就有好转,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师广陵显然也记起来,他将指尖点在秦淮额心,将自己的灵力输入进去,秦淮猛地松出一口气,然后试着呼吸了几次,疼痛终于消退。   师广陵却没打算停下,樊离在前引路,他们三人一路往其中某座山峰攀登上去。   秦淮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顶,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脸“唰”一下流下来。她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他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淮?”   秦淮轻轻喘息几次,哽咽道:“我好了……我挺好的,心口不疼了。”   师广陵皱起眉头,抱着秦淮落在太极峰峰顶的一处洞府前面,正要迈步进去,却被秦淮抓住衣服。   秦淮心里惊讶,却无法自控地哭成了个泪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别进去,我觉得……我觉得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我不想来这儿……”   玉荆在一旁瞪大眼睛:“秦姑娘,你莫要乱说,这是师父的洞府,怎会有不好的东西?”   秦淮却抱着师广陵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觉得……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师父不好,我只是不想在这里……长泽,我不想在这里……呜……”   她说到后面捂着嘴泣不成声,只是在师广陵想带她进去的时候非常抗拒,整个人缠在他身上鬼哭狼嚎:“不要!!不要!!!”   秦淮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她分明是第一次来逍遥宗,更是第一次上这座什么太极峰,怎么就会觉得里面有不好的东西了呢?太奇怪了……   师广陵对此无法,他总不能把秦淮强行拖进去吧,且看她的样子,真把她强行拖进去了,秦淮说不定会当场哭晕过去。   樊离在一旁等了一会儿,靠过去轻声问道:“师叔,怎么办?”   他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转身便走:“回抱朴峰。你与三师弟说一声,他有时间便来我处。”   师广陵说完这句话,就抱着秦淮腾云离开。   离开太极峰后,秦淮慢慢冷静下来,但是脸上的泪还没干,眼睛里也不停滚出泪来,那样子实在可怜。师广陵空不出手帮她擦眼泪,只能尽量用袖子护住她的头脸,以免令冷风吹进来,使她受凉。   他们离太极峰越来越远,秦淮哭了一阵也慢慢止住哭声,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哭了一场,身心俱疲。   她靠着师广陵轻轻喘了会儿气,闭上眼睛:“道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师广陵低头看她一眼:“我知道,没关系,你不想去就不去。”   他这样说着,从半空落在地面上,周围的云雾散开,他们已经在另外一座山上了。   抱朴峰山腰处有一栋房子,从远看就觉得会是仙境一般,但是房子外面很怪,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云海翻滚。   秦淮抬头看向他,眼底的泪光冷冰冰的:“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很恶心,我明明第一次来这里,也没见过那个洞府的主人,但是就是不想进去,我一靠近那里就浑身不舒服,难受得慌……我怎么会这样?好像我不是我了,心绞痛,心里难过……我以前眼泪窝也没这么浅啊。”   师广陵觉得秦淮情绪有些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阿淮,你不要想太多,你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   秦淮从师广陵怀里跳下来,四处看了看,她这时倒是全好了,也不恶心也不心绞痛,更没有发烧,就好像之前那种强烈的反应是幻觉似的。   “你总让我不要多想,那怎么可能,我的身体反映出状况,还是我自己最先知道。”   秦淮说着,叹了口气,她突然向山崖边跑过去,师广陵飞身上前拉住她:“那里不能去!”   秦淮乖乖地停下来,却甩开师广陵,向万丈深渊底下看去,全是云雾:“这里可真美。”   师广陵皱着眉头跟过来,紧紧站在秦淮身后,后者察觉到了,转过身背对着悬崖看向他:“你干嘛跟我这么紧,怕我跳下去自杀啊?”   “……”   秦淮看着他笑了笑,突然后退一步。   “阿淮!”   “我开个玩笑。”   秦淮继续向后退:“长泽,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吧,你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第62章 师广陵拿的不是主角剧本   不能控制自己的哭,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这种情况真是糟糕透了。秦淮确定师广陵有事瞒着自己,至少是没全说,比如他为什么总是急着带自己回逍遥宗,又为什么在她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要去见太极峰上那位“三师弟”。   师广陵心里有打算,却从来没跟自己说过。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秦淮也看着他,他这副表情以前经常能看见,现在却觉得他像个陌生人。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先过来。”   师广陵朝秦淮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来:“阿淮……把手给我。”   秦淮觉得委屈了,她这次是发自内心地想哭——她之前多相信师广陵啊,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后还那么相信他,可是他呢,什么都瞒着自己。   “我不!”   秦淮就站在悬崖边上,鼓着脸跟师广陵吵架:“你要说就这样说,就站在那边说,我听完了自然会过去。”   师广陵没收回手,坚持道:“那边太危险了,你先过来。”   秦淮又往后退了半步,她的脚后跟已经捱着了悬崖边:“我不管!你的信用度在我这里已经透支使用了!之前你总是瞒着我,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师广陵朝她摆摆手:“好好好,莫再向后退了,你认为我瞒着你什么?只需说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秦淮看着他:“那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急着带我回逍遥宗?”   “我说过,你曾昏迷了一整天,带你回宗门是为了查明原因。”   “为什么回宗门就能查明原因?我跟你们宗门有什么关系?”   师广陵摇摇头:“我不清楚。”   “我跟匀钟木有什么关系?”   他依旧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的眼泪会让草木长出来?为什么我能给你补魔?”   “……你问的都是我想知道的。”   秦淮跺了一下脚:“那我身体里透明的东西是什么?!”   “灵体,很陌生,我未曾见过……”   怎么都是不清楚不知道没见过……师广陵不是经验丰富吗?!怎么到他这里就一问三不知了?!秦淮有些焦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师广陵有些无奈,他沉默了一下:“因为是我也不明白的东西,告诉你反而会吓到你。”   有句话他没说——就像现在一样。   秦淮微微低下头,眉头细细地蹙起来两小坨:“可是为什么你就知道要去见你的三师弟……你一见我不好,第一反应也是要带我去见他,这又是为什么?”   “三师弟精通卜算之术,就算不能说清楚你与匀钟木的关系,至少也能问问吉凶,且他天生不足,对药理也有所研究,你身体不好我自然要去找他。”   ……好、好像也说得通。   秦淮看着师广陵,问来问去倒是把自己问糊涂了,照师广陵的说法,他好像确实没对自己撒过谎,也没有什么隐瞒……没必要那样闹腾他。   秦淮深吸一口气:“好吧……但是我不要去刚刚的地方,我讨厌那里。”   “全依你。”   师广陵朝她伸出手:“现在可以过来了吧。”   “唔……”   秦淮刚想走过去,却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后仰倒回去,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条件反射叫出声:“啊——!”   师广陵反应倒是迅速,往前踏了一步,头朝下载进悬崖,然后一把捞住秦淮的腰将她拉了上来。   秦淮紧张地拍着自己胸口:“吓、吓死我了……”   “现在知道怕了!”   师广陵把她放到地上,生气地在秦淮额头狠狠弹了一下:“我该第一时间便强行将你拖回来,管你是不是愿意!”   秦淮捂着脑门一脸的委屈:“我觉得好怪异嘛,为什么我会那样……你还什么事都瞒着我!”   不想哭反而哭起来,根本不懂诗反而在高烧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洵有情兮,而无望兮”……比起不知情的恐惧,知情之后的恐惧反而减轻了一些,至少能确信师广陵是个可信赖的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去找你三师弟么……”   师广陵冷冷地看她一眼:“你在他洞府门口说他不是好东西,现在找上去恐怕很难。”   “……”   说的也是,师广陵还说卜算卦象是要折损寿元的,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干嘛做到那份上,更何况她还对人家出言不逊——尽管她不是故意的。   师广陵见秦淮真心实意地难过起来,又反过来安慰她:“三师弟没那样小气,我是说笑的。”   秦淮狠狠捶他一拳,头也不回地走了。师广陵只好追上来,拉着她往一处山洞中去:“走错了,我的洞府在这边。”   秦淮看了一眼远处露出来的那处屋顶,又看看面前这个山洞,有些不明白:“你怎么不住屋子住在山洞里?”   “这是入口,屋子在山后面,若按你刚刚走的方向穿过去,反而绕远路。”   秦淮抬头看看他,冷哼一声:“干嘛把房子建这么复杂。”   师广陵摸着秦淮的头没说话,只将她带进去——他知道秦淮只是在为之前的事生气,虽然那件事完全是她自己误解,但是没生完的气还是要生完的,他不与她计较就是了。   师广陵的住所其实设计得非常精妙,初入山洞时,视野狭窄,洞口放着有一张石床,但是看上去落了许多灰尘,应该很久没用过了,再往前行,便是弯弯曲曲的隧道,走了约几十米,终于到达山的另外一边,他们走出山洞之后,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秦淮不由想起桃花源记中的几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她别是也来到一个像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吧,“信则有之,不信则无”,等她回过神来时,就再也找不到这里了?   师广陵见秦淮发呆,轻轻拉她的手一下:“过来。”   “哦……哦!”   秦淮这才回过神,跟着师广陵往里面走,师广陵的住处是真的很漂亮,她之前在外面看到的房子其实与这边的山还隔着一条横贯而过的小溪,溪上以青石砌着一座低矮拱桥,拱桥之下是清澈见底的水流。秦淮站在拱桥上,低头看见点点粉色花瓣从脚下流过去,便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她抬头看向师广陵:“这里真美。”   师广陵拉着她过桥:“你喜欢就好。”   秦淮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往溪水上游张望,果然见远处如烟霞一般层层叠叠地开了一大片桃粉色的花,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指着后面问:“……那是桃花吗?”   “是别鹤花,我曾与你说过的。只不过花期已经快过了,凋谢的花瓣都落在云溪中,随水流下来。”   师广陵慢慢往前走,等秦淮看够了,才引她再往后方去:“不必觉得不舍,以后你住在这里,想看多少次都可以。”   秦淮侧过头看着他:“我突然发现……原来你也是有房一族嘛,而且还是大别墅。”   师广陵不知道什么叫“大别墅”,不过“有房一族”他还是听得懂的,当初跟着秦淮去她家里见他父母,这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评判指标。   师广陵微微歪了下头,认真思考道:“可惜你的父母看不到,不然他们必定更心甘情愿将你交予我了。”   秦淮忍不住反驳:“那可不一定,我妈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当时她跟她妈说师广陵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话,竟然也有几分道理,师广陵成仙这么久,他的家人想必也不在世上了吧。   师广陵察觉到秦淮神色有异,便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犹豫问道:“想家了么?”   秦淮摇摇头:“我是想到你……有些好奇你以前的事,不过想来,你修道这么久,活了几百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师广陵失笑道:“你一脸踌躇,竟在想这些?”   他们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那栋屋子前面,屋子前面有个小花园,他们两个便在小花园的一处石凳上坐下。   “我好奇嘛……按照小说的套路来,你应该最开始是一个小村子里的普通孩子,在某一次你们宗门到山下挑选有灵根的弟子时脱颖而出,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师广陵挑起眉毛:“这故事竟还有因有果,有趣,接下来又如何?”   秦淮用手肘杵着石桌,手轻轻托住下巴:“接下来啊……你一定遇到了一位厉害的师父,虽然修行途中有很多人看你不顺眼,给你使绊子,但是最后都逢凶化吉,而且还让你遭遇了很多难得的机缘。”   师广陵看着秦淮认真编故事的样子,忍不住伸手狠狠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唉呀!干嘛又打我!”   秦淮皱着脸瞅着他:“道长你最近越来越不温柔了,总是敲我头。”   “我也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师广陵说完又在她头顶轻轻抚摸几下:“你若好奇我的过去,便直接问,倒可以与你说一说。”   秦淮用力点点头:“好啊好啊!只要不犯你忌会,你说多少我都想听。”   师广陵微微勾起唇角:“我的过去没有你的故事那样有趣,我从小便在逍遥宗长大,我的亲生父亲便逍遥宗的前任宗主。”   “……”   秦淮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脸有点疼——原来师广陵拿的不是主角逆袭剧本,而是修二代完美配角剧本?! 第63章 师广陵的师妹   师广陵在修真界也属于相当另类的人物了,不光是因为他是名门大宗的大少爷,也因为他的出生,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个奇迹。   修道之人很少有寻找伴侣的想法,想成亲生子的就更少了,后代对人来说是生命的延续,但是当一个人拥有无限的生命,那么他便也不需要什么后代了。再有一点,修仙之人的修行会使他们浑身上下都被高度灵体化,精子及卵子等孕育后代所必须的生理“原材料”也不例外,男性的生殖细胞变成“阳元”,女性的则为“阴元”,修为越高的修士灵体化程度越高,所以修为越高的修士越难以允许后代。   这种事情若要从本质上来解释,会变得相当复杂,但是从宏观角度来看就容易多了——修为越高的修士在境界上越接近于神,神不会繁衍后代,只有人才有繁衍这种行为。   因此,修真界很少有修士能够孕育后代,修为越高越少。   但是师广陵就很特殊,父亲和母亲都是金丹大圆满,接近结婴的修士大能,没想到还能生下孩子。   当年他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怀孕时,非常激动,原本修士早就接受了不可能会有孩子这一现实,现在却突然有了,简直是个意外的惊喜。   “我能理解你母亲的心情……其实凡人也不是都能怀孕生子,如果夫妻双方都想要孩子,却一直要不上,终究是个遗憾,但是一旦有了,三个家庭都会跟着高兴呢。”   师广陵疑惑道:“三个家庭?”   秦淮笑着说:“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啊,凡人的亲情联系比较重。”   她笑完又说:“你的父母既然都是修真的神仙,又是逍遥宗的人,应该就住在这里吧?”   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还得去拜访一下……天了噜,万一看见一对长得比她还年轻的夫妻怎么办,岂不是尴尬死了。   师广陵摇摇头:“他们在泰山府君处。”   “哈……?在泰山?”   师广陵定定地看着秦淮,把她看得莫名其妙了,才说道:“泰山府君收纳亡人魂魄的……你竟不知?”   “……我们那边叫阴曹地府。”   师广陵说:“一个意思。”   秦淮有点尴尬,没想到真被她这张乌鸦嘴,师广陵还真是父母双亡的孩子啊……   “可是,你的爸爸妈妈不也修道吗?怎么会……去世?难道他们也是寿命到了?”   “我未曾见过我的母亲,她生下我便去世了,至于父亲……不提也罢。”   秦淮睁大眼睛——怎么回事,看起来有故事啊。不过秦淮不是不识趣的人,师广陵不想说,她就不问了。   “三师弟是我父亲的弟子,我则拜在他的师兄门下。”   秦淮点点头,心道人家古代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师广陵的父母不在了,也该拜访一下师父:“那他老人家在哪儿呢?我来了这里……也得拜访拜访,不然显得很没礼貌。”   师广陵垂下眼睛:“也去世了。”   “……”   秦淮已经不敢再问师广陵的关联人物了,问一个死一个可还行……她尴尬地咳嗽两声,学着师广陵安慰自己的样子,伸出手在他头顶轻轻抚摸两下:“没关系,以后还有我陪你。”   ——虽然她也陪不了多久就是了,虽然她肯定也会比他先死就是了!   这样看来师广陵命可真硬啊。   师广陵却很受用,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握住秦淮的手拉到唇边:“好。”   秦淮朝他笑了笑,侧头靠到他肩膀上,师广陵搂着秦淮,脸上显出些迟疑不决的样子:“阿淮……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秦淮闭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嗯?你说。”   “我师父……”   “?”   “我师父是我杀的。”   “……”   秦淮吓得从他肩膀上离开,睁大眼睛盯着师广陵——之前听他说自己是门派主攻先锋就想到了师广陵可能是个很凶残的大神,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凶残。按照他们的说法……弑师杀父可都是一样的罪过吧?师广陵分明是个谦谦君子,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师广陵看着她没说话,眼睛里却藏着东西,就好像他第一次显出自己不同常人的模样时问她,这个样子可怕吗?   秦淮立刻反应过来:“那……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你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师广陵伸出手轻轻抚住秦淮的脸:“你当真如此作想?我将这些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认识一个完整的我,而非一个伪装出来的君子。”   秦淮握住他的手,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样真狡猾。”   “……”   “明知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你怎么样,你告诉我也没用……反倒你自己还理直气壮了。”   师广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秦淮却突然笑出声来:“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很在乎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我不是很在乎,也没有什么违抗师命就是不孝的概念,如果你师父让你去死,你当然要反抗的,不管怎么样,人活着最重要……你们修道之人更该懂这个道理,你们就是为了求长生才修道的呀。”   师广陵突然把秦淮抱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秦淮用力搂住师广陵的腰:“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至少目前是,就算师广陵告诉她,他父亲都是他杀的……她也不会改变这种想法。秦淮现在可能有点脑残粉的感觉吧,粉丝滤镜两米厚,而且如果不对一个人的行为问个究竟就做判断,很可能会产生片面的认知。   秦淮抱着师广陵一会儿,在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所以,你介意告诉我……”杀了师父的原因吗?   后面的话秦淮还没说出口,师广陵却突然直起身,抱着她的手也松开一些:“有客来访。”   “嗯?”   秦淮下意识随着师广陵的视线向远处看过去,一个粉白色的身影正从云溪之上的桥上飘过来,还大声喊着:“师兄!你回来了!”   秦淮听到这声音,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我去,是个女的。   师广陵松开秦淮,从石凳上站起来,秦淮也跟着他站起身,她在下意识打量面前这个喊师广陵“师兄”的女人——嗯,比她年轻,没她漂亮,暂时safe。   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人跟师广陵关系不一般!师兄妹啊,任何修真小说,不论主角还是配角,小师妹都总会跟他们有一场抵死缠绵的感情纠葛。   尽管他们最后一般都不会在一起。   秦淮打量这位“师妹”的同时,“师妹”也在打量她,原本兴冲冲地跑过来,一见秦淮却立刻变得高冷。她站在师广陵面前,背着一只手,微微抬起下巴:“师兄这里怎么会有凡人?”   师广陵看了秦淮一眼,拉着她走上前,没回答问题,反而问道:“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秦淮忍不住瞪大眼睛——什么?!师弟?!这位穿着粉白花裙子,头戴珠花脸上涂胭脂长得娇小玲珑声音娇滴滴的……妹……仙子,是个师弟?!   “师弟”立刻把注意力从秦淮身上转移到师广陵身上,笑着说道:“我一听说你回来的消息便赶来见你,你一去如此之久,可有想我?”   秦淮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人?完全把她当透明吗,就算是“师弟”也太暧昧了。秦淮抬头看了师广陵一眼,后者恰好也低头看过来,秦淮狠狠瞪他一眼,将脸扭开,师广陵迟疑着看向面前的“师弟”,仍是回避问题:“多谢你来看我。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师广陵说完从袖子里捏出个黑色的小球,被金光形成的小网捆着。秦淮一看他手里那个东西,立刻想起来——这不是他在商贸大厦天台上抓的抹布妖怪吗?!当时就说要带回去给他师弟养,原来就是给她?!   “师弟”看见“抹布妖怪”非常开心,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这只竟长得如此好,师兄有心了!”   秦淮在一旁看着快气炸了,这场景真特么碍眼……   “师弟”明显还想再聊深一些,但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淮,顿时没法说下去了,她皱着眉问道:“师兄,为何你处会多出个凡人,人家想跟你单独说话,不想有外人在一旁,她到底是谁?”   秦淮一听这话差点气笑——想单独跟师广陵说话?好好好,她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丫问这句话,管Ta到底是“师弟”还是“师妹”,秦淮已经懒得深究,她最想知道的师广陵的态度,就看他怎么反应了,这家伙如果敢胡说八道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绝对当场叫他下不来台。   师广陵仍然冷冰冰的,板着张冰块脸:“她叫秦淮,并非外人,乃是我的未婚妻子。”   秦淮爽了。   她摆出自己最大方得体优雅高贵温柔无比的笑容,朝那位快鼓成河豚的“师弟”伸出手:“幸会。”   “师弟”显然并不觉得在这里遇见秦淮是一种“幸会”,她看看秦淮,又看看师广陵,然后一跺脚跑了:“师兄!我讨厌你!!”   师广陵倒是没什么反应,低下头来看向秦淮:“阿淮,你不要介意,师弟她便是这样的性……”   “哼!”   秦淮没等他说完,也一甩手往屋内走去——谁管他师弟什么性子,惯的!   师广陵盯着秦淮的背影疑惑地眨巴两下眼,而后追上去:“阿淮,你等等我。” 第64章 师广陵,你不是好人!   “师广陵!你不是好人!”   前一秒还在甜言蜜语说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的秦淮,此时正像暴走霸王龙一样跳着骂人:“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高冷忠贞生人勿近,没想到原来也是个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臭男人!”   师广陵在一旁站着,默默看她暴走。他实在是想做点什么事安抚一下秦淮,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抚,秦淮说的话他都不明白,只能闭着嘴任由她骂。   “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话!那样的师弟你还有几个?!”   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了……”   “厚!也是喔!一个就够我受了!”   “……”   秦淮一屁股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撩起袖子用力扇风,但是再怎么扇也扇不灭她心里的怒火——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可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呢!师广陵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气死她了!   师广陵见秦淮终于能安静下来,试探着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是对师弟不喜?”   秦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生气?你那个师弟跟你什么关系?!”   “……师兄弟的关系。”   秦淮拍着桌子呸他:“呸呸呸!正常师弟会那样跟你说话吗?!会穿成那样吗?!你这位师弟是有异装癖吗?!”   师广陵沉吟道:“在这里……女修本就穿成这样,无甚不妥,只不过宗门之内确实会穿得素净一些。”   秦淮愣了一下:“啊?她、她是女的?那……女修怎么叫师弟?不该叫师妹么?”   师广陵摇摇头:“修道之人尽如此,入我宗门,皆以师兄弟相称,入门晚的称入门早的为师兄,入门早的则叫入门晚的师弟,修士虽分男女,我道门却讲究阴阳协调,所以一视同仁,通称师弟。”   秦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是她随后便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那人是个女的,岂不是更糟糕?   “好好好,我们不谈师弟师妹的事,就聊聊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对你……对你那个态度!”   师广陵走到秦淮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臂,秦淮很生气,一把把手抽回来,师广陵又坚持拉住她,将她手腕紧紧抓住,秦淮拽了几下没抽回来,便把脸一扭:“你放开我!”   师广陵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一些,他看着秦淮,犹疑地问道:“阿淮,你莫不是在吃味?”   秦淮顿时炸毛了:“吃味?!你管这叫吃味!这是真实的战斗!你今天一定得解释清楚!不然……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说完把胳膊用力抽回来,一扭头就掉眼泪了,秦淮胡乱地在脸上抹几把,心里很不爽——不能哭!战斗还没结束!她不能现在哭!   师广陵赶紧把她拉进怀里抱紧,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好了好了,别哭好吗?我定会给你解释的。你到底为何这般介意师弟?因她是女修的缘故?”   “才不是!因为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态度暧昧好吗?!她一进来就说要跟你单独说话,这还说明不了问题么,你别装不知道喔!太假了!你们俩该不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吧?难道我才是第三者??”   师广陵严肃地否认:“胡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你说好听的话也没用!”   他沉吟道:“师弟确实与我关系较为亲密,然而皆因我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她什么事都喜欢对我说。”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秦淮刚被他甜言蜜语得有点飘了,下一秒马上又回到现实——说得好听……照顾有加,日久生情的情侣哪对不是因为对对方照顾有加才搞到一起的?!   师广陵拉着秦淮两只手,面无表情道:“我们之间的事,说来话长……”   秦淮大声打断他:“那就慢慢说!我不急!”   她盯着师广陵,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现在恨不得扑上来把师广陵的脑袋咬掉,亲自看看他脑子里装着的关于这位“师弟”的记忆。   “师弟是师父的养女,他去世时师弟只有两三岁大,师父死后无人看管,又……处处遭人嫌恶,我见她可怜便带到抱朴峰养了几年,之后也多加照拂,直到她长大成人才渐渐不管。”   ……养、养了几年?这个形容怎么像养宠物似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遭人嫌恶?”虽然从刚刚接触来看那位师妹性格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师广陵沉默瞬间:“与师父有关,我不便多言。”   秦淮微微愣了一下——师广陵说是他将自己师父杀了,那他那位师妹……是怎么个情况?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问比较好,师广陵自己就很在意弑师这件事……   “师弟对我依赖颇深,只不过我看着她长大,对她只是兄妹情谊,并不似你所想那般。”   秦淮仔细品了品他这话,觉得话里很有深意:“这样说来,你是知道她对你……”   师广陵微微垂下视线:“她只是年幼失怙,对我依赖,并非男女之情,她分不清罢了。且我门派中也不允许师兄弟暗生情愫,我一直当她是晚辈。”   秦淮酸溜溜地说:“那当年你们门派如果允许,说不定就成了咯,男人不都喜欢娇滴滴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吗?道长你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嘛。”   师广陵低头看着秦淮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这一点。”   “什、什么啊!”   师广陵随即将视线移开:“我此番解释阿淮可满意了?”   秦淮撇撇嘴:“凑合吧……到底满不满意还得以后再观察。”   师广陵忍不住勾起唇角:“那还要继续参观?”   “……要。”   秦淮其实对他住的地方还是非常好奇的,她现在所在的只是师广陵住所刚进门的地方,里面有什么……还没看见呢。   师广陵拉着秦淮的手往屋内走,所见之物倒是越来越华丽。   “不愧是宗主的儿子哈,住的地方都这么富丽堂皇……我还以为你们修道的人就住竹屋子木床就行了。”   “此处不是我修行之处,我也很少过来,平日打坐修炼只在后山洞府。”   秦淮疑惑地看着他:“那为什么带我过来?”   “对你来说,住这里更舒适。”   秦淮伸手轻轻拨过一串珠帘,上面的珠子都是水晶磨的,透明晶亮,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像极了古时候大家闺秀所住的闺房。秦淮有点疑惑,师广陵这里应该没有女人才对,怎么会有女孩子的摆设?   “这个珠帘很像女孩子的东西……”   师广陵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是母亲的东西,听说她生前很喜欢。”   秦淮小声说道:“那确实是很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这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她的。”   秦淮觉得师广陵有点怪,他表现得对自己口中的母亲毫无兴趣,但是其实内心肯定偷偷想过,比如对方到底长着什么模样之类……   “那以后我住这里?”不要吧……毕竟是对于他意义非凡的人,总觉得她再住这里有些不好。   师广陵迟疑了一下,指着后面的房间:“你住这里。”   秦淮松了口气,但是师广陵的话还没说完:“以后我也……我也住这里。”   “……”   秦淮撒开他的手直接往后面那间屋子走去,嘴里小声嘟囔着:“臭道士……越来越不要脸。”   师广陵这回倒非常认真,追上秦淮低声说道:“可是,若我们成亲之后,总不能让我继续睡洞府。”   “……哼!”   师广陵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却拉住秦淮,让她看着自己:“阿淮,此次回宗门除了向三师弟询问你身体的状况,还有一件事,待我与诸位师弟说明之后,我们便成亲吧。”   秦淮低下头不看他:“谁跟你成亲……”   秦淮说完咬了咬嘴唇:“怎么听你的意思,成亲这件事好像还不是很容易?”   “嗯……”   师广陵沉吟道:“门派内确实不鼓励,门下弟子若资历不够,根基浅薄,更不许他们谈婚论嫁,恐动摇道心。”   秦淮担忧地看着他:“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私奔?!”   师广陵突然笑了笑:“你不是不要同我成亲么?”   “我……!”   秦淮红着脸捶他一下:“不要在这种时候说我!快说怎么办嘛!”   “无碍,现在又没人管得了我。”   “……”   这变通能力也太强了吧,果然不是个正直的主角人设,简直可以算得上有点邪门了,师广陵可别真是个高端配角,等着主角来搞掉他吧。   “阿淮?”   秦淮猛地回过神:“那什么……长泽,问你个事,你们门派有没有之前我说的那种人,或者人生经历类似的……”   师广陵奇怪地看着她:“为何想找这种人?”   “……我随便说说而已。”   ——怎么可能,师广陵又不是小说中的人,如果他真是小说里面的,那她自己岂不是也成了小说里的了?   秦淮想着想着突然打个寒战,赶紧伸手抱住师广陵的胳膊:“我想去看看后面的房间。” 第65章 道士也是男人啊   师广陵的房间就跟普通的房间没什么差别了,不华丽也不简陋,整体以鸭蛋青色为主色调,看着还挺别致的。   就是一进来就觉得是男性的房间,秦淮站在里面有些别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师广陵率先走到桌边坐下,然后对秦淮伸出手:“阿淮,快过来坐。”   秦淮犹豫了一下:“我……我身上太脏了,奔波这么多天,又生病,我想洗个澡……”   师广陵这才醒悟过来:“说得也是,走吧,我带你去可以沐浴的地方。”   秦淮有些惊讶:“这里还有能洗澡的地方?”   师广陵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她“废话”……   师广陵所住的房屋之后有个庭院,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的草木之间氤氲着水汽,迷蒙犹如仙境。秦淮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流水声,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师广陵,后者微微勾起唇角:“这之后有处瀑布,可洗濯身体。”   秦淮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不想用冷水洗澡。”   “谁说是冷水了?”   秦淮疑惑地跟着师广陵,从草木之间穿过去,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看到了绿草之后水汽的发源地。这真是一处瀑布,只不过这里的瀑布非常低矮,也不算太宽,比起瀑布更像溪流冲下来时候形成的小水帘,只不过水帘下面有很多水泡子,周围用鹅卵石和青石铺起来,人正好可以坐在里面,洗澡冲水都很方便。   师广陵指着一个水泡子对秦淮说:“这里水流较缓,你在此处沐浴吧。”   秦淮抱着手臂看了看周围,还是很隐蔽的,于是点点头,她看着师广陵的样子,突然有点坏心地邀请道:“道长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师广陵看她一眼,转身快步地走开:“我在另外一处,隔着几步远而已,你沐浴之后再来找我。”   秦淮探头看了一下,师广陵所说的“隔着几步远”其实是隔着好几棵树,两个泡子之间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只有氤氲的水汽互相纠缠,却更让人看不清彼此了。   秦淮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回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最后连个肚兜都没剩。   ——肚兜是成衣铺里的妹子帮她挑的,对方虽然对她的bra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疑惑,妹子终究含蓄,什么都没问。   其实肚兜挺好的,至少它……性感啊,在现代时她想玩情趣了才这么穿,放在这时候妹子身上就是正常打扮。   这个温泉热度非常合适,烫的温度在能忍受与不能忍受的微妙临界点上,秦淮将自己慢慢沉进去,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家里就有温泉,这也太享受了。   秦淮闭着眼睛靠在水泡岸边,把自己身体以下都浸在水里,抬起头还能感觉到阳光撒在眼皮上的温暖。   秦淮捧起一把水泼在身上,觉得这泉水似乎也不是普通的泉水,在身上流过便觉得非常舒服,仿佛蕴含灵力似的。不过什么时候灵力也能让她觉得舒服了呢……身体果然改变了吧。   秦淮突然觉得脸上落下了一片轻轻凉凉的东西,她最开始以为是虫子,吓得睁开眼,看清之后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朵花。   秦淮把那朵花从脸上拿下来往头顶看去,却没看到这朵花的来源,奇怪……到底是从哪儿飘过来的,周围也没有花的样子。   那朵花颜色白白的,而且有股幽香不断从上面传过来,缭绕在秦淮口鼻之间。她看了许久,把那朵花轻轻放进水里,让它漂在水面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一池的水都被染成香味的了。   秦淮把那朵花捡起来,揪下一瓣贴在耳后——这里虽然买得到胭脂水粉,却买不到香水,不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秦淮总觉得少点什么。秦淮还记得以前跟朋友讨论电视里所说的女孩子身上的体香,她理智地认为这都是放屁,不管男孩女孩,身上除了汗味还能有什么味,真有香味也是香料的味道。   没有身体乳也没有香水,她还怎么呵气如兰,古代的生活可真不方便。   秦淮在水里又洗了一会儿,然后从水泡子里钻出来,她坐在岸边拧湿透的头发,但是因为没带毛巾,没办法把身体擦干,秦淮只好将就着将衣服穿上,等会儿见了师广陵让他给自己烘干一下好了。   但是师广陵好久都没出来,秦淮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非常不舒服,看了一次又一次,师广陵还是没出现,秦淮便偷偷往他那边走——这可怪不了她,她不是想偷看,只是单纯想找他帮忙。   秦淮来到师广陵所在的水泡子,隔着水雾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对面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是瀑布还是师广陵在撩水。秦淮想了一下,躲到一株矮树后面,偷偷拨开树枝往那边看。   乳白色的水雾被凉风吹开,秦淮没看到水泡子里有任何人,但是水面还荡着一圈圈的涟漪,好似这里刚刚有人才离开似的。   ……师广陵去哪儿了?   秦淮正疑惑地左看右看,突觉耳后靠过来一个湿润的呼吸:“阿淮在看什么?”   秦淮被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叫出来,师广陵直起身,她猛地转过来,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风景……”   师广陵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却离得她很近:“你看什么风景?”   “……”   秦淮咬住嘴唇向后退一步,背后贴到了灌木丛上,让她不能再躲。师广陵现在这副打扮有点……有点性感,靠近一点都要被他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淹没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湿着,头发也在滴水。他的袍子松松垮垮,里面没穿中衣,玄袍双襟敞开,一直露到腹部,他那身小麦色的肌肤在玄袍之间若隐若现,秦淮看见有水珠在起起伏伏的肌肉纹理上滚动,实在……实在性感过头了。   师广陵越靠越近,秦淮下意识伸手推在他胸口,向一旁别开脸,她小声道:“长泽……”   师广陵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他越发凑近过来,几乎将秦淮挤进她身后那堆灌木丛里。   秦淮紧张得呼吸越来越快,师广陵……师广陵好像有点奇怪,他平时不会这样。他低下头凑过来,却将嘴唇停在秦淮耳后,轻轻嗅一下:“阿淮,你好香。”   秦淮猛地回过神,伸手想把耳后贴的那片花瓣摘下来,谁知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咦咦咦?花瓣呢?   秦淮差不多明白了,这个花瓣肯定有什么迷幻作用,才让师广陵变得这么奇怪。   “哎?好奇怪?那朵花……哇啊!”   秦淮话没说完,就被师广陵整个抱进怀里,他用力拥着秦淮,贴着她的侧脸将脸埋在秦淮耳边,然后深深吸一口气:“阿淮……”   “不……不是,长泽,这是花的味道……”   师广陵抱住她低头吻下来,秦淮被他这样一吻,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盯着师广陵近在咫尺的脸,舌尖上温热的触感令她浑身都僵住了。师广陵却在这时放开她:“怎么?你偷看我沐浴时可没这么害怕。”   “……”   秦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你……!谁偷看你洗澡了!你竟然对我恶作剧……”   “你不是常常捉弄于我么,此乃礼尚往来。”   师广陵说完却继续抱紧秦淮,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但是阿淮身上的味道,当真令我爱不释手。”   秦淮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趾,她站在那里缩着脖子,有些可怜地看着师广陵。   后者突然伸出手,在秦淮耳后轻轻一拂,一朵花瓣从她耳后缓缓飘出来,落在师广陵掌中:“如雪……会将自己藏起来,有轻微的致幻作用。”   秦淮看着他小声说:“那我现在看到的也是幻觉吧……”   师广陵平时可没这么……这么狂放。   “是不是幻觉,你试试就知道了。”   师广陵说着一把搂住秦淮的腰,用力抱紧她。秦淮紧张地喘息着,她觉得奇怪,平时靠近师广陵时她也没这么紧张啊。   “不过如雪怎么会飘到你身上的?”   许久,秦淮气喘吁吁地松开手,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知道……它从天上飘下来了,闻着味道好闻就玩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能让人产生幻觉。”   师广陵惊讶地看着她,随即轻笑一声,将秦淮抱在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你还真是冤枉它了,如雪本身没有味道,但是它可以反应出人的心情。”   秦淮疑惑地侧了侧头,后者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下:“所以……散发香味的还是阿淮本身,我一闻就知道了。”   秦淮紧张地捂住自己耳朵:“怎、怎么会?!”   师广陵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秦淮正忐忑不安的时候,师广陵却突然说:“好了,天色不早,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   秦淮最终还是在师广陵那张有着青色帐子的床上睡下了,只不过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觉,看见师广陵像看到救命稻草一下,直朝他挥手:“你过来!”   “怎么?”   师广陵坐在床边看着秦淮,后者突然坐起身,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床位:“道长你在这里躺……我、我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安。”   师广陵迟疑一下:“我就坐在这里陪你。”秦淮为什么会这样他其实也有些知道,还是被如雪缠上的原因……那朵花虽说对人没什么坏处,但是确实会影响人的心情。   “你过来嘛!”   师广陵再三考虑,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但是如果拒绝……秦淮绝对会哭出来。   “床这么大……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不要这么扭扭捏捏!”   师广陵只好躺到她身边去,他跟秦淮冰排躺在床上,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秦淮都要怀疑他是假的了。她总觉得内心焦躁,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但是师广陵在一旁的话,就会觉得好一点。   秦淮在那里躺了许久,没见师广陵有什么反应,心想,他大概睡着了。秦淮犹豫一下,偷偷伸出手将自己的手盖在师广陵的手背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的手却突然被握住,秦淮吓了一跳:“道长……你没睡着?”   师广陵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   “你对我好像……太放心了吧。”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秦淮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却突然翻身压住她,她的手被拉高,压在耳边。师广陵从上俯视着她,秦淮听到他克制的呼吸声,尾音很轻,但是因为压抑而带上颤。   “长泽……”   师广陵轻轻抚上秦淮的嘴唇,拇指在她唇上狠狠擦过:“你不是说,我虽然是道士,但也是男人么?”   “……”   他俯下身来,轻轻吻住秦淮的耳垂:“身边躺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我怎可能无动于衷……” 第66章 说实话,昨天晚上除了爽,还真没什么感觉   秦淮迷迷糊糊睡到日上三竿的时辰,突然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她倒想睁开眼,但是疲累极了,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股儿,她突然又感觉有人在顺着她的手臂抚摸下来,秦淮睁开眼睛,果然见一只手正握着她的肩膀,在她肩膀处上下抚摸。秦淮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师广陵正用一只手撑着头,专注地盯着她。   他一见秦淮醒来,便勾起唇角,轻轻将秦淮抱住:“醒了?”   秦淮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翻身钻进他怀里,脸埋在师广陵胸口不停地磨蹭几下:“还没有。”   师广陵用手托着秦淮的后脑,顺着她的发丝来回抚摸,然后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饿吗?”   秦淮点点头,随即却张开手抱紧师广陵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师广陵愣了一下,把被子拉高一点,裹着秦淮整个抱进怀里。   师广陵低头看着埋在他胸前毛绒绒的脑袋,突然觉得心口熨烫,昨天晚上他虽然受了“如雪”的影响,但其实想控制的话还是控制得住的,那时候只是不想再控制了而已……他将下巴搁在秦淮头顶,轻声叫她:“阿淮。”   秦淮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师广陵正看着她,他在秦淮面上抚摸几下,眼底的赤红早就褪去,变成清清浅浅的浅金:“我今日便禀明宗门。”   秦淮立刻清醒了,她大惊失色:“你要禀明什么?我们做……做了的事?不用让别人知道吧?”   “……”   师广陵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一层红色,他盯着秦淮的眼睛,沉默许久才说:“是成亲之事……”   “这样哦……”   秦淮重新把脸埋进他怀里,脸贴着结实的胸肌蹭几下:“可是……初ye第二天早晨说这种话,好像有些奇怪喔。”   师广陵无奈地按住她的脑袋:“奇怪?”   ——她总是说这种话,开起玩笑来也荤素不忌,师广陵常常想把秦淮的嘴封起来。   秦淮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神情十分认真:“一般这种时候都会说什么……‘我爱你’啊之类的吧,哪有张嘴就要成亲的呢?”   师广陵原本就泛着红色的脸上又加深了一层,秦淮看出他眼神躲闪,坏心眼地凑过来:“长泽,你也说说嘛。”   师广陵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令秦淮更加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她撑着师广陵胸口,半个身体从被子里探出来,只为了把脸靠得他更近一些:“说啊,现在不说,感觉以后也很难说了。”   师广陵被她逼得退无可退,突然伸手搂住秦淮的腰,一把将她压在床上,后者受惊地张开手,师广陵便低头用力吻了下去。   ……那种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唔……!让你说没让你亲我……我还没刷牙呢!”   秦淮挣扎着想撇开脸,却被捏着下巴固定住,师广陵则压着她又啃又咬。瞪他也无果,秦淮只好合上眼睛,双手搂住师广陵的肩膀抱紧他。但是他们两人都没穿衣服,肌肤贴着肌肤地抱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尤其师广陵这道士还禁欲了几百年,昨夜食髓知味,今早逮着机会便想再尝一口。   他吻着秦淮,手也开始顺着她的身体抚摸,吻渐渐由嘴唇下移……秦淮猛地睁开眼睛,惊喘息着用力抱紧他:“你……今天不是要去禀明宗门吗?再不去天就黑了。”   “我要确定一件事,这件事更重要。”   “……”   胡……胡说八道!他嘴里更重要的事就是做这种事?!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的眼睛,双手撑在她耳边:“昨夜我才发现你竟有阴元……我虽未曾修习过什么阴阳和合的法术,但是对采补之术也略有所闻。”   他说到这里突然低下头,贴在秦淮耳边低声问道:“阿淮,昨夜你吞吃我阳元之时可有特殊的感觉?”   秦淮咬着嘴唇直摇头,师广陵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压在她耳边,秦淮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断断续续道:“说实话……昨天晚上,除、除了爽,还真没什么感觉……”   师广陵愣了愣,随即一把拉住滑落的被子,将两个人从头到脚地罩住,秦淮慌乱的声音被隔绝在被子里面:“你……你干什么……啊、啊——!”   *   秦淮知道有时候话不能乱说,尤其在师广陵这个老古董面前,调戏他啊……之类的话尤其不能乱说,说了就会变得惨兮兮。但是这个人平时道貌岸然,肚子里却一包黑水儿!墨鱼!绝对是属墨鱼的!不让她乱讲话,却张口闭口“吞吃”啊“阳元”啦,讲个不停,也没见他有多羞羞嘛。   秦淮心里叹气,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上面汗淋淋地泛着水光,还蜿蜒几条银色的发丝。那几条发丝突然像蛇一样动了,原来是师广陵起身时带动发丝缓缓滑动。他探过身在秦淮肩膀上轻轻吻一下,她背后那朵藤花又出现了,这次还像活物一样在背上游动着,泛着金光。   师广陵有些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利用秦淮采补,还是他在被对方采补,他倒是没觉得灵力有所减损,反而精神百倍……只是秦淮也确实吞吃了他的精元,应当也没有被采才对。   秦淮抓着被子往前挪一挪:“你离我远点……臭道士。”   师广陵被骂得更加沉默了,他盯着秦淮白得反光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才贴上来:“阿淮,起床了。”   秦淮郁闷地捂住耳朵:“不要!我累!”   师广陵从后面抱紧她:“不起的话我怎么去禀明宗门?”   “你自己起不就好了!”   师广陵下意识收紧手臂,他将秦淮往自己这里拉了一把:“可是……我不想放开你。”   “……”   “阿淮,起床吧。”   秦淮快哭了——这尼玛什么理由,难道还要自己陪他去开会?   “而且你也饿了,起床用饭。”   “……”好吧,她确实饿了,体力消耗得也差不多……看在食物的份上,就起来吧。   师广陵这回倒是痛快,比秦淮早一步起床,等秦淮穿好衣服出来之后,她发现对方已经准备好早饭了,只不过摆了满满一桌子,过于丰盛……   “这么多好吃的呀。”   秦淮闻到食物的香味,急忙走过来,她走到桌子前面才发现,这里只有两把椅子,一把在师广陵屁股下面,一把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秦淮只能坐这一把。   ……她坐下之后发现距离比自己想象中还近,她几乎要坐到师广陵身上了。   师广陵却什么也没察觉似的,面无表情地说:“用饭吧。”   “喔……可是,怎么只有一套餐具?”   师广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圆圆的油炸糕一样的东西,送到秦淮嘴边,神色依旧很冷漠:“我无需进食,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秦淮下意识张嘴叼住,听到他的话却差点噎着——既然是给我用的,你干嘛还捏着筷子不放手呢?   不过在被塞了几块糕点之后,秦淮差不多也明白了,师广陵这家伙是想玩喂食吧……她倒是无所谓,她一个现代人,什么样重口的play没见过,只不过没想到师广陵一个道士,竟然会这样无师自通。   不过也许师广陵只是像喜欢喂食小动物一样,想养个凡人玩玩而已,单纯觉得有趣……   秦淮一边感慨着,一边靠在他肩膀上张嘴咬了一小口枣糕,甜得她打个寒颤。   “这都是哪儿来的东西啊?你们这里应该没有卖吃的才对吧……”   “门内也有尚未辟谷的弟子,偶尔会用一些食物,我便去取了一些回来。只不过原材料都是灵植,味道差一些。”   秦淮吧嗒吧嗒嘴,心说味道确实差点,不过调料味重,都特别香甜。   师广陵又夹了一块糕点过来,秦淮却突然站起身:“这样吃东西好不方便!”   “……”   师广陵有些失望,刚想说“那你自己吃”,秦淮却突然拉开他的手臂钻进师广陵怀里,然后坐到他腿上:“这样吧。”   “……”   秦淮笑嘻嘻地晃着脚:“这个太干了,你不要给我夹这些东西,我要吃那个……碗里盛的是什么?馄饨吗?”   师广陵伸出手轻轻一转腕子,离他们最远的小馄饨就飘了起来,落在他手心。师广陵用两只胳膊圈住秦淮,舀了一只给她喂到嘴边,后者自己吹两下,然后吃进嘴里。   秦淮盯着师广陵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师广陵却从她表情里看出揶揄,师广陵不由伸手捏捏她的脸,让她专心吃饭。   秦淮吃过几个小馄饨之后,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长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啊?”   师广陵刚要摇头,秦淮却叼住勺子里的小馄饨仰起脖子,恰好送到他嘴边:“嗯?”   雪白的贝齿咬着晶莹剔透的馄饨,红唇微微张开……师广陵被秦淮层出不穷的花招撩拨得快着了,他用力抱住她,低下头含住那颗馄饨,同时也含住秦淮的舌尖,师广陵下意识一吞,整颗馄饨都被他吞了下去。   秦淮搂住师广陵的脖子狠狠吻他一通,然后小声说:“这才是成年人的喂食play。”   “……”   秦淮趁他愣住,一溜烟从师广陵腿上滑下来逃出去老远,然后叉着腰对着他嚣张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以后慢慢教你厚!”   “……”   师广陵本想抓她回来,站起身的瞬间却感觉到异常,他微微皱起眉头,随即便听樊离带着颤音的声线从洞府之外传来:“太极峰峰主颜回有事拜访:请大师兄晤。” 第67章 我身体里的东西不会是匀钟木吧?   樊离有点想死,他刚刚不小心听到里面某些模糊的声音。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不然过后一定会非常惨。   ……但是师父又要他给师叔传讯息,总不能把真相告诉给师父吧,泄露了师叔的秘密他更会想弄死自己了。当然也不能不遵从师父,他肯定会问原因,到时候他是解释还是不解释?   樊离突然有点痛恨自己的本事了,不对,应该痛恨自己这双耳朵,没事贱兮兮地听什么听,这下好了,骑虎难下……他倒是宁愿自己不知道。   师广陵和秦淮很快便出门来了,秦淮本来想至少化个妆……师广陵却说让他三师弟等得时间长了不好,她就只好素面朝天地出门见人——上次在人家三师弟门口就闹了一出乌龙,再让人等确实不好啊。   师广陵见秦淮神色里没什么不妥,不由也疑惑起来——看来她并不是对三师弟有意见,莫非太极峰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一出洞府,秦淮便见樊离站在门外,因为之前两个人见过面,也算熟悉,她便偷偷举手朝他摇了摇,算作打招呼,樊离看见后也笑着对秦淮点点头,秦淮还挺开心的,这也算她来到这边后第一个小伙伴,除了师广陵,她也终于有认识的人了。   樊离身边还坐着一名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樊离站在旁边不像他徒弟,倒像他哥哥。这名男子长相清秀,穿着素雅,眉间一点朱红的观音痣,更令他如仙子一般出尘脱俗。秦淮偷偷打量他,心想,比起总穿一身黑袍的师广陵,这个人反倒更像主角……   有些可惜的是,这名男子坐在狐皮制面的椅子上,腿上也盖着一块毛绒绒的动物皮毛,看上去有什么病似的。   那名男子对师广陵点点头:“大师兄,回不便起身,有礼了。”   “三师弟不必客气,进来坐吧。”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作一个“请”的姿势,让他们师徒二人先入洞府。秦淮还记得这名“三师弟”的名字,叫颜回……吧?不知道是不是历史上那位颜回?   应该不是,那位又不是道家的。   樊离自动走上来推着颜回的椅子,那把椅子就轱辘轱辘地往前走——这原来还不是普通的椅子,是轮椅啊!师广陵说他三师弟因为泄露太多天机所以先天不足,秦淮当时以为是什么体弱多病之类的症状,却没想到原来是以失去两条腿作为代价……那代价确实是挺大的。   “你对三师弟也很好奇?”   师广陵突然凑过来,低声这样问,把秦淮吓了一跳。她拍拍胸口小声说:“确实好奇。”   ——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是个人见了都会觉得好奇啊!   师广陵伸出手在秦淮腰上轻轻一捏:“不许盯着他。”   秦淮失笑地看向师广陵,见这人分明面无表情,眼底却丛生一簇簇的火光,不由觉得好笑:“你吃醋呀?”   “……”   “小气鬼。”   秦淮说完,见前面两个人离得远,迅速踮起脚往师广陵嘴唇上亲了一下,后者愣住,秦淮却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侧头贴在师广陵手臂上,继续往前走。   刚刚不小心又回了一下头的樊离:“……”   他还是装没看见比较好吧,可恨他为什么不是瞎子。   众人来到大堂,秦淮才松开师广陵的手,众人在大堂中坐定,倒是师广陵提醒她坐下,秦淮才挨着他坐在身边。   颜回一进门就盯着秦淮的脸不停地看,两道秀丽入鬓的吊梢眉时不时轻轻蹙起,这令秦淮有些害怕——这位三师弟可是能掐会算的真神仙,他这么看着自己什么意思?不会是她命格有什么问题吧?   师广陵显然也看出不对劲,他直接开口问道:“三师弟,可有不妥?”   颜回这才收回视线:“师兄从何处寻得此女?”   秦淮在一旁插话:“我叫秦淮。”   师广陵看了秦淮一眼,后者不爽地撇撇嘴,师广陵便说:“对,她名字叫秦淮。”   秦淮不爽是有理由的,她总觉得这位三师弟好像并没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尤其问师广陵从哪儿寻得的时候,好像在问他寻得的一件东西,而非一个人……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用来拯救他们世界的物品吧?   秦淮想到这里有些心烦,师广陵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秦淮的指尖,看着她——他知道秦淮从开始就有顾虑,能留下来已经很难了,师广陵不想再让她感到不安。   颜回看着秦淮没作声,师广陵觉得自己的手正被慢慢握紧,秦淮在紧张,她很怕这个人下一句话说出来就是要拿她去祭天什么什么的……   师广陵皱了皱眉头,说道:“三师弟,你若真看出什么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颜回对师广陵的回护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摇摇头:“不可说。”   “……为什么不可说?”   秦淮听到这里有些沉不住气——这人来见她不就是为了瞧瞧她是不是跟他们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有关吗?怎么见了面反而故作玄虚起来?   颜回突然笑了笑,看向秦淮:“姑娘好似对我充满敌意?”   颜回本人面相冷峻,但是他一笑起来,就破坏了那种冷,笑得令人觉得如沐春风……他跟师广陵恰好是两个相反的风格,师广陵是冷着脸时不会让人觉得他太可怕,笑起来时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可亲,这就是传说中的庄严面相吧。   秦淮微微一愣,移开视线:“我第一次见到你,对你能有什么敌意。”   “初见时确实没有敌意,想必是回说了不适当的话,惹姑娘生气了。回便在此向姑娘陪个不是吧。”   “哎!我……我没让你道歉啊……”   秦淮忍不住咬住嘴唇,求救似的看向师广陵——她是心里有点不爽……但是也没到要赔礼道歉的程度,这样显得她多无理取闹似的。   颜回勾起唇角看向她:“姑娘不必觉得难堪,既大师兄说你不是外人,论资排辈,姑娘也受得师弟一礼。”   秦淮被颜回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她握着师广陵一根手指用力掐他——看吧看吧!都怪他在人前乱讲话!现在被人家将了一军!   师广陵被她掰疼了,脸上还要表现得云淡风轻:“三师弟,你莫取笑她了,师兄我还没飞升成仙,肉身会疼。”   颜回看了一眼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恍然大悟似的:“大师兄教训的是,是回的错,回今后定当谨言慎行。秦姑娘,快将师兄放开吧。”   秦淮急忙把师广陵的手松开,低着头不再看颜回,她一边脸红一边在心里想,师广陵这个臭道士,竟然联合自己师弟欺负她,等客人走了她一定得打他一顿出气!   玩笑开过,颜回又严肃起来,师广陵看了秦淮一眼,问道:“你的卜象,向来只有天地玄三卦不可说,今是哪一象?”   “乃天命。”   颜回叹息道:“天命不可说,天命不可违,说出来,回便不能再行卜问之事,还请秦姑娘和大师兄见谅。”   秦淮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天地玄三卦……他们说得话,自己怎么听不懂?不过她倒是懂颜回后面那句话,如果他说出来这件事,他自己也会遭到不测,以后就不能再算了。   她虽然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好奇,但是要让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大代价才能知道事情真相的话,秦淮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在一旁小声嘟囔着:“不能说就不说了吧……反正我觉得我最近还挺好的。”   “据樊离说,秦姑娘似对太极峰有些排斥。”   秦淮想起自己刚来时候的事情,急忙解释:“那不是我的本意!”   颜回摇摇头:“若是姑娘的本意,此事倒不会那样麻烦。大师兄,你还记得太极峰之下,藏着什么?”   师广陵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秦淮却好奇地问道:“什么呀?”   “东皇钟。”   秦淮张大嘴:“你们怎么会有……”   师广陵这时才开口:“东皇钟确系为我派封存,只不过,阿淮也并不一定与东皇钟有关。”   “与东皇钟有关也不一定是坏事。”   “也不一定是好事。”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向颜回:“若我要娶她呢?”   颜回愣了愣,随即笑道:“那自是逍遥宗的宗门大事,需得连番庆贺,昭告天下。”   秦淮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这么夸张?!   颜回似是看出秦淮心里想的事情,问道:“秦姑娘,可知自己所嫁之人是谁?”   秦淮瞥身边的人一眼:“师广陵啊……”   “师广陵乃我逍遥宗的抱朴之剑,名动天下的清镌君子,也是逍遥宗下任宗主,多少女修都想与他成为道侣。他若成亲,自然要昭告天下。”   秦淮配合地露出“好厉害”的表情:“这……这样啊!”   师广陵对颜回口中的称赞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说得不是他一样:“宗主之事还悬而未决,依我看,二师弟倒很适合。”   颜回立刻摇摇头:“那回便不赞成了。”   秦淮在一旁看戏看得很起劲——怪不得师广陵说玉荆更像颜回的徒弟,玉荆跟他师父一样,不管是不是得罪人的话,都张口就来啊,选举的事情哪有这么明确说出同不同意的?   后来颜回就说有点累,要先回去,他来一趟,含混其词地告诉秦淮自己跟东皇钟有关,又走了,她还是摸不着头脑。   师广陵轻轻握了握秦淮的手:“在想什么?”   秦淮抬头看他一眼:“我在想……我身体里的东西,不会就是那个……匀钟木吧?” 第68章 师广陵为什么没有徒弟   师广陵在秦淮头顶揉两把:“别乱想了,匀钟木不是灵体,怎么会跑进你身体里。”   秦淮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能随便上天入地的是人参果才对,除非匀钟木是传说中人参果树的木头制成的?   秦淮突然想到一件事:“长泽,你说的天地玄三卦是什么意思啊?”   师广陵笑着看向她:“天上的事情,地下的事情,还有散仙们的事情。”   “啊?那是什么?为什么不能算?”   “因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差,世间的散仙,都是高于修士的大能,他们的事我等不该管。”   “这就叫识时务,或者明哲保身吧?”   秦淮说完就想,颜回真不愧是过了几百几千年的人精,这自控能力,又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不是年轻人能比的,如果换作别个能掐会算,还算得准天上事、地下事的人,肯定宣扬得人尽皆知。   有真本事的人都低调。   只不过自己这件事怎么就算天上的事了?难道是哪位神仙在自己身上作了什么法……   秦淮越想越觉得吓人,她一直以为前世今生命中注定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想到今天还真被她给撞上了。   她下意识抱住师广陵的胳膊,后者奇怪地看过来,秦淮才露出个笑:“可是,既然天上有神仙,世间灵力枯竭不就可以交给他们管了吗?为什么还要你们为这件事操心?”   师广陵微微皱起眉头:“也许他们觉得,灵力枯竭没什么不好。”   秦淮疑惑地看着他,师广陵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天上的人,自然觉得天越高越好。”   他们自然希望地上的凡人修不成,神仙也喜欢高高在上的碾压感。   秦淮沉默一会儿,又问:“那当凡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修仙?其实到了我们那个时代,确实已经没有仙这一说了。”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有的人觉得好,有的人觉得不好,大多数人会为求长生而不择手段,届时灵力枯竭,修士与修士之间便会自相残杀,若真变成此等地狱景象,受苦的还是天下生灵。”   秦淮抿了抿嘴唇,觉得师广陵说的确实有道理,同时她也明白了外人传他是“清镌君子”的话是从哪儿来的。师广陵是个好人,而且他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天下苍生……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可能性从修真界去他们那个世界,秦淮早就该知道,他不是个私心重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对众生的感情,还是比较特殊的那一种?   “阿淮?”   师广陵见秦淮发呆,不由叫了叫她,秦淮抬起头,突然扑进他怀里,师广陵微微愣一下,随后便将她抱紧。   秦淮抱着他许久,小声问道:“长泽,你为什么会想跟我结婚啊?”   师广陵没想到她想了这样半天,居然问出这种问题,他低下头笑着看向她:“我心悦你……自然会想与你成亲。”   秦淮撇撇嘴:“那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一个人。”   “那是自然。”   秦淮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一些——其实嫁给一个英雄倒是挺爽的呢……她一直觉得要喜欢一个人,首先要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非单纯对自己好。若是一个品德败坏的人,即使他喜欢自己,那他只可能现在对自己好,等他不喜欢自己了呢?是不是就会对自己不好,甚至很差劲?   所以秦淮一直对人品好,修养好的人有好感,她对“喜欢”这种感情的信任,低于一个人本身性格的信任。   从这方面来说,师广陵是很可靠的。   秦淮抬起头看着师广陵的脸:“如果我……我是说如果,如果只有牺牲我,才能救你们这里的‘天下生灵’,你会怎么办……”   师广陵看着她没说话,秦淮抿了抿嘴唇——她原本其实不想做这种假设的……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总让秦淮感到不安,她觉得以后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捧住,师广陵温柔地看着她:“这种选择不该我来做,若必须牺牲我才能救天下苍生,我知道该如何抉择,是你……阿淮,我对你的生命没有抉择的权利。除了你自己,谁都没有,没有人可以逼迫你。”   秦淮有些难过,她抓住师广陵的手,轻轻咬住嘴唇,师广陵笑着将她抱紧:“当初是我私心想带你回来,然而只因我心悦于你。我不会令任何人伤害你。”   秦淮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她突然觉得,师广陵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我想去太极峰看看……那个,东皇钟长什么样子。”   秦淮小声说道。   她只知道东皇钟与轩辕剑一样是上古神器,原本以为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却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真有这玩意儿,有机会看看的话,秦淮自然想见识见识。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一靠近太极峰就会不舒服,就会想哭……难道也跟东皇钟有关?   秦淮吞了口口水:“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   师广陵迟疑了一下:“你若不愿意便不要勉强,我教三师弟请一卦,选个良道吉日,我们便在近日成亲。”   他有句话没说出来——师广陵也不想发生什么变数。   秦淮还是坚持:“还是先去看看吧,放着这么重要的事不做,我也放不下心。”   师广陵沉思片刻,点点头:“如此也好,我带你过去。”   *   太极峰与抱朴峰差不多,都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只不过不同的是太极峰上人气比较旺盛,颜回的弟子很多,他收徒也不严格,只要品性看得过去,稍有天资的,他都不会拒绝。   “看不出三师弟竟然这么平易近人,我还以为他是高冷那一挂的。”   师广陵笑着看向她:“三师弟?”   秦淮愣了愣,反应过来师广陵在揶揄她,随即有些脸红:“我这样叫顺口!”   “无妨,总之是早晚的事情,你便随我叫他三师弟就好。”   “喂!”   师广陵把面前一根树枝拨开,护着秦淮走:“三师弟一直为自己的腿疾感到遗憾,他总说自己泄露天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衰竭而亡,唯独希望自己的手艺不要失传,便广纳贤徒……也算不愧对宗门的养育之恩。”   秦淮率先离开树林的范围,在前面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师广陵没什么意见:“太极峰底地形复杂,又需徒步进入,不便使用法力,你觉得累也正常。”   秦淮笑着抱住他的胳膊让师广陵在自己身边坐下:“那你怎么没收徒弟啊?我看你的山峰上面都没什么人……但是以你的名声来说,应该有很多人来拜师才对,是不是你太严格了?”   ——虽然跟师广陵在一起时间长了之后觉得他其实还蛮好说话的,也难说这家伙是不是对自己尤其优待。   师广陵听到这里竟然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未曾……不提尚罢,如今想来,确实没有多少人指名要拜我为师。只不过每年门派内选拔入室弟子时我也没有刻意去留意罢了,大约人数太少,都被其他师弟收去了吧。”   秦淮觉得不可思议:“几百年都没给你留下个?!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师广陵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像在发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以前还真没认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秦淮休息了半天,觉得可以继续走了,刚要开口叫师广陵,却突然又听他说:“许是剑修不太好修,他们都跑去太极峰了吧。”   ……大半天不说话,原来一直在考虑自己为什么没徒弟吗?!看来还非常在意这件事呢!   秦淮想安慰他一下:“是不是你自己制定过什么严格的规则,把人家都吓跑了……”   师广陵摇摇头:“我没去外门收过徒,怎会制定什么规则。”   “……从来不去收徒的人会被默认为不想要徒弟吧。”   师广陵看向她,神色竟有些惊讶:“是这样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们门派的弟子……但是从人际关系的主动性来说,别人都主动去找徒弟,唯独你不去,那旁观者看来就是你不想要徒弟。”   秦淮无语地解释:“而且你是元婴级别的修士,也算很牛逼的人物了吧,新人当然不敢随便打扰你。”   师广陵低下头,沉吟片刻:“不过抱朴峰也确实没有收徒的必要,修为精进了,自然可以有能力作为主攻派,不用我特地去教授。”   ——还不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无所谓的想法才没有徒弟的……   师广陵肯定地说:“我根本不需要徒弟。”   ——所以说都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无所谓的想法才没有徒弟啦……不要再纠结自己没徒弟的事情了!   秦淮想翻白眼,她觉得不能让师广陵再纠结这个问题,总觉得再纠结下去他会很伤心,于是站起身朝师广陵伸出手:“走吧,再不走路可能要晚上才见得到东皇钟喔。” 第69章 师广陵原来是个风流才子?   太极峰底有个门,两扇对开,朱红色。门外还有一左一右两名修士把手,一看就是很厉害的地方……   师广陵带着秦淮出现在那两名修士视线里,那两个人立刻警惕起来,看清来人是师广陵之后,才又放松下来。   “易执师叔。”   “师叔。”   师广陵对他们两个点点头,然后朝秦淮伸出手,后者抓住他的手掌,满眼好奇地从树叶中间穿过来。   守门的两名修士显然也对秦淮有好奇,不过因为她跟在师广陵身边,才没多说什么。他们目送着师广陵和秦淮两人走进门内,这才将脸转回来。   一进那门秦淮就感觉不舒服,师广陵握着她的手,很快感觉到秦淮的不对劲,他停下来看着秦淮:“怎么了?”   后者摇摇头——她是觉得不妥了,身体在下意识抗拒走进这里,秦淮说不出来得难受,但是讲不明白哪里难受。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想进去看看,东皇钟到底什么样子,她自己又跟东皇钟什么关系。   他们要走过一条隧道,里面光线明明灭灭,隧道两边点着像长明灯一样的东西,火光暗淡,看不到尽头。   “长……长泽,你跟我说说,东皇钟是做什么用的吧……”   秦淮贴着师广陵的身体,一边往前走一边断断续续地问。她得咬着牙才能忍住逃跑的冲动,秦淮觉得自己是在害怕,是发自内心害怕这里面的东西。   按理说这不太可能,因为人对某种事物产生恐惧一般都该在见识过它的厉害之后,或者在被伤害过之后,秦淮从来没见过所谓的东皇钟,为什么会怕这个东西?   难道她自己不是她自己,是身体里面那个灵体在恐惧?   按理说东皇钟是上古神器,只有妖怪鬼祟才会畏惧神吧……莫非不幸被师广陵这张乌鸦嘴说中了,她其实是只妖怪?   师广陵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只听过传说。据说东皇钟每隔几百年就会自动响一次,以此音调整世间秩序,天道轮回,威慑妖物,净化邪祟……只不过自我出生以来,从未听它响过,我也问过长辈,他们也说未曾听过。”   秦淮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可、可是你……不是说……听过一次……”   师广陵伸手把秦淮抱紧:“为了寻找匀钟木,我等曾以人力敲响过东皇钟,但是那与秩序之音不同,钟音本应蕴含神力,我们敲响它时……”   接下去的话他没说,却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快到了。”   秦淮抓着师广陵的衣服,几乎已经走不动路,师广陵皱着眉将她抱起来:“不舒服么?”   “没事……没事,你……你带我进去……长泽,如果我是妖怪邪祟什么的,肯定也会怕它,正好也检验一下,省得把你害了……”   “不要乱讲!”   师广陵站在那里没有继续往前走,秦淮把脸埋在师广陵胸口,喘得越来越急促:“长泽,快点把我带过去,我、我准备好了!我可不是时时刻刻有这种勇气的……”   师广陵低头看了她一眼,东皇钟已经近在眼前,他咬了咬牙,抱着秦淮飞身上前。   东皇钟是一个高有两层楼那么大的古钟,表面有一层厚厚的釉质,看不出材质,乍一看倒像瓷器。不过这东西怎么都该是金属的吧……   “长泽……”   其实进入东皇钟的范围之后,秦淮便没有再感觉到难受,反而像进入一个奇怪的状态似的,浑身都很舒服。她下意识叫了师广陵一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她惊讶地往四周看去,却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但没有……连她自己都不在原本的空间中了,这到底是哪里?   秦淮一边朝四周看着一边往前走,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面前那座两层楼高的古钟散发出浅浅金光。   秦淮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抚上面前的古钟。   秦淮的眼前突然亮了,她好像进到一个玄妙的空间里,头顶是蓝天,脚下是绿草,耳边有水声,有人声,还有鸟语花香……这是什么地方?   “哈哈,长泽兄,别来无恙,快快过来与我等喝一杯。”   秦淮正疑惑着,突然听到有人叫“长泽”,应该是叫师广陵的吧。她刚要循声望去,却发现身体自己动了。她的身体自动朝远处的人群走去,迎面遇上一个男人,便朝他抱拳施了一礼:“别来无恙。”   秦淮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奇怪!她的身体竟然在自己动!而且说话时候还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现在在师广陵身体里?   身体又继续往前走,前面一群聚在一起的都是年轻人,他们看见“长泽”走过来,纷纷跟他打招呼,让他坐在中间。这些人面前的河水中飘着一只只树叶一样的酒杯,还有人在草地上铺上笔墨纸砚,挥毫泼墨,秦淮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曲水流觞”?河中漂浮的酒杯应该是漆器吧。   奇怪,为什么会看到这个……东皇钟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秦淮想从这种情况中脱离出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好像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了。秦淮下意识撇撇嘴——真是的,怎么会跟师广陵共用一个身体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自己。   不过显然他是感觉不到的,他坐下之后就开始与周围的人谈天论地,秦淮听了半天,发现他们谈论的竟然不是道家经典,而是一些诗词歌赋?   师广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骚了……而且看样子,他好像跟这些人很熟悉了,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谈论。   这时,远处突然跑来一个人,向师广陵跑来:“长泽!快来这边!我正想到一个好句,你快来看!”   秦淮心想,师广陵这么高冷,应该不会过去吧,他可是修仙的神仙哎。但是她刚这样想完,自己的身体就动了,师广陵走过去,那人又说:“长泽,酒兴正高,你也来作一首吧。”   师广陵接过那人手中的笔,却没写诗,他微微抬起头:“酒在哪里?”   这时一名女子从那人身后走出来,举着一枚树叶似的酒杯送到师广陵唇边:“公子请。”   师广陵没说话,叼着酒杯一侧,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秦淮看得目瞪口呆——这他妈的……什么时代这么开放?!还有师广陵这个臭道士!平时装得那么刻板端庄,没想到却是个……却是个这种人!可恶!   秦淮快气炸了,她特别想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抽他一巴掌。   四周人却拍手叫道:“好好好!长泽兄果真狂放公子也!”   师广陵这时已经低着头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最后一笔落成的时候,秦淮便听到周围一片叫好的声音,她想低下头看看,师广陵到底写了什么样的诗让这些文人雅士们如此推崇,但是她什么都看不清,纸上好像只留了两句话:“千载姻缘一朝尽,几世离乱待故人。”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高昂的情绪,怎么会写出这么悲伤的诗?   秦淮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景突然变了,金红色的火光像剥落的金箔一样一片一片流下来,秦淮懵逼地看着面前的火,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却听师广陵小声呢喃着:“父亲……”   父亲?!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悲伤笼罩着自己,深埋在脑海中的画面又浮现上来,好似是之前与他饮酒作乐的那群年轻人……家里犯了什么事,又或是写了什么诗,原因不明,他们一个个从画面尽头走出来,每个人身后都有两个官兵押着。   那些年轻人被押到刑场,无一例外地,都被砍了头。   师广陵站在半空中,看着地上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没做。其中一位曾与师广陵谈天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他好像看到了师广陵似的,但是师广陵知道,他只是在看天。那个人最终却长叹一声:“世道如此,老天无眼,好在长泽兄逃过一劫。”   秦淮突然觉得内心一阵震动,他想飞身下来救人,却被身后一人拉住:“凡俗之事,我等不可插手。”   师广陵情绪很激动:“为何不可?!”   “你私自下山结交凡世之人已经是大忌!竟还问我原因?为父教你潜心修道,不能为凡情俗事拖累修为,你却偏给自己找不痛快。”   师广陵站在那里没说话,面前的男人继续说:“凡人最终都会死,不如陈你与他们感情未深,及早抽身吧。”   师广陵被那个男人抓着手腕往回拖,嘴里却低声呢喃着:“我自然知道他们终究会死,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寿终正寝……”   眼前的火越烧越旺,师广陵用剑劈开山门冲了进去,他下意识觉得自己的父亲修为高,应该不会出事,但是事实却非这样,等他在火海中找到父亲,发现对方已经被人杀害了。   他不是烧死的,而是被杀了的,脖子上一道细细的伤口,直接割断气管。师广陵不可置信地把地上的尸体抱起来,摇晃着叫道:“父亲,父亲!”   他没把那个男人叫醒,却将凶手叫出来了,对方拎着剑,从屏风之后走出来,怀里抱着个小孩子。   秦淮的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对方是凶手,大概就跟看电影似的,她此刻是上帝视角,所以可以看清楚。   但是师广陵好像并不知道,他抬起头看向他,哽咽着说:“师父?师父,我父亲被人害了……你可见到了凶手?”   秦淮看不见师广陵的脸,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但是总觉得他这时没有之后那么成熟,说话也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由一阵阵心疼。   被他叫作师父的男人突然沉痛地低下头,看着师广陵:“我自然看到了,走,师父带你去找那人。”   师广陵犹豫一下,把地上的尸体背在身上,然后跟上前面那个人,他又难过又急切,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秦淮心急如焚,她想告诉师广陵不要跟过去,但是发不出声,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师父突然回过头,一剑刺穿了师广陵的心脏。   “不要!!!”   秦淮吓得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但是她的声音根本没办法传到任何人耳朵里。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当宗主啊。”   师广陵瞪大眼睛看着他,面前的男人笑了起来:“我本不想杀你,你却偏偏撞上来,好徒儿,你便与我的傻师弟一起去死吧。”   师广陵吐出一口血,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宗主……当宗主就这么重要吗?”   那个男人抽回剑,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我找到了纯阴体质的婴孩,只缺她这一味药引,我的吞元噬魂大法就能成了,师弟却偏要阻我,还说要将我逐出门派。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哈哈哈!”   那个人像疯了似的,边笑边流泪:“我的乖徒儿,这世道就是如此,修士终究是人,东皇钟早已成了哑钟,天地不仁,天道阻我飞升成仙啊!”   师广陵倒在地上,眼底那个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淡,他用力握紧手:“师父……”   各种强烈的情绪涌上来——悲伤,难过,失望,恨……他太痛苦了,秦淮捂着脑袋用力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不要,不要……长泽……”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   火烧到了师广陵的手,秦淮吓得不轻,师广陵却忽然动了一下,火中猛地飞出一只鸟,它张开巨大的翅膀,仰天尖叫。秦淮盯着它,有种奇怪的感觉,那鸟不算漂亮,长得跟乌鸦似的,但是有三只脚,浑身着火……   它悲鸣一声,冲进师广陵的身体。   ——锵锵初芒……   ——锵锵初芒……   “唔!!”   秦淮被这一冲击撞得快吐血了,她这次不是脑袋痛,她浑身都痛了,疼得在地上打滚。她隐约间听到了奇怪的歌声。   ——泽被苍生……   师广陵的身体猛地从地上立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然后“呼”地一下从屋子里飞了出去。已经逃出去很远的男人听到响动,突然回过头,然后惊恐地瞪大眼睛。   “你……!!”   秦淮听到师广陵冰冷的声音:“天罚。”   秦淮眼看着男人的脸越来越近,师广陵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死死捂在他的脸上,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他的身体就像被融化了一样,从脑袋开始,血肉一块块剥离,掉在地上。   “啊!!!”   秦淮捂着头痛苦地尖叫着,她都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那个人掉在地上的眼球被师广陵一脚踩爆了!   “呕……”   秦淮眼前的景象慢慢暗下去,奇怪的歌声却仍在继续——   ——锵锵初芒……   ——泽被苍生……   ——兀那烈火……   ——焚灭罪恶…… 第70章 神才能改命   秦淮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师广陵的脸,对方抱着她,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秦淮一睁眼,眼睛里便涌出泪来,之后却又捂着嘴歪到一旁一阵干呕。   “呕——!”   她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觉得恶心,可能是被师广陵踩爆了眼球的逼真画面吓到了吧。   “阿淮,你怎么了?”   师广陵轻轻在秦淮背上拍打几下,秦淮才渐渐安静下来,她回过神后便用力抱住师广陵,一刻都不想松开。幻境里看到的东西肯定是真的……秦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有自信这些都是真的,她有种预感,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些不仅是师广陵的过去而已。   “我没事……”   秦淮闭着眼睛摇摇头:“长泽……抱紧我。”   师广陵依言收紧抱着秦淮的手臂,正在这时,他们头顶的东皇钟却突然发出一声悠长沉重的巨响:“咚——”   秦淮猛地睁开眼睛,师广陵也迅速放开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头顶。   “东皇钟……”   “唔!”   秦淮突然闷哼了一声,东皇钟的鸣声还没停下来,她痛苦地抱住头,随着钟响,忍不住痛叫出声:“疼!”   师广陵见事不好,立刻抱起秦淮向殿外跑去,但是那钟声如影随形,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像巨槌追着秦淮敲打。   “阿淮……”   “噗——!”   师广陵的话没说完,怀里抱着的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秦淮虽然在极力用手捂住嘴唇,鲜红的液体却不停从她口中涌出来,同时还伴随着诸多血块碎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师广陵大惊失色,他把秦淮搂在怀里,迅速飞身向外逃去——他见了秦淮的反应就明白了,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只算“清音”的钟声,对于秦淮来说却是丧钟,她一开始好好的,自从见到东皇钟,听到它的钟声……就变得这样。   “阿淮,不怕,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师广陵紧紧皱着眉头,用力抱紧秦淮——都怪他,为什么非要带她来这种地方,秦淮最初连太极峰都不愿意靠近,他就不该勉强了的!   “阿淮……”   “没事,我没事,噗——!”   秦淮一只手抓着师广陵胸前的衣服,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唇,她在急促地喘息着,师广陵脸上的表情她当然也看清了,在见识到他的过去之后,秦淮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让他伤心一次,也不想让他再失去任何人。   师广陵身边只剩了她自己一个人了。   ……这该死的钟声,怎么还没停下。   师广陵抱着秦淮冲出大殿之后,东皇钟终于停止鸣叫,秦淮浅蓝色的上衣也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变得黑黑红红。师广陵正想抱着她去找颜回,却没想到一出大殿门口便见一群人围在门口——全是被钟声吸引来的修士。   为首一人看上去年纪不小,鹤发鸡皮,气质还好,颇有仙风道骨的意思,他一见师广陵走出来,便皱着眉迎上去:“易执?你进了启鸾殿?方才的钟声是?”   师广陵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抱着秦淮大步往人群中走过去——他此时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什么东皇钟,什么启鸾殿……   众人下意识为师广陵让出一条通道,他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颜回,然后将秦淮抱到他面前:“三师弟,你快些帮我看看阿淮。”   颜回看清秦淮身上的血之后也有些吃惊——他以为按照师广陵对这位的紧张程度,会很好地保护她,这才多久没见就弄成这样了?更何况,他们不是一直在门派之内么,怎么会受了伤?   但是救人要紧,颜回见秦淮咯血不止,立刻用三根金针封住她的血脉,然后对师广陵说道:“大师兄,将秦姑娘带去我处吧。”   师广陵点点头,对身边一堆等着他解释的人看都没看一眼,抱着秦淮直接腾云而上,颜回轻轻一拍轮椅,椅子便腾空而起,樊离也立刻跟了上来。   颜回因断卦卜相的原因,从小体弱多病,所谓久病成医,所以对药理也很熟悉,秦淮咯血的症状能止住,别的症状在他看来却是无解——并非人身体上的毛病,药石无用。   室内焚香袅袅上升,秦淮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颜回将金针一根根拔下来,放回针线包中。   “大师兄,秦姑娘已经不再咯血了。”   他叹一口气:“只不过,她的身体……”   师广陵皱起眉头:“身体如何?”   颜回停顿一下说道:“活不过一个月。”   师广陵微微睁大眼睛,他本来就握着秦淮的手,一听这句话便下意识将她抓紧,师广陵盯着颜回许久,脑子里轰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才问道:“阿淮只不过是咯血而已,怎会如此严重?”   “她被东皇钟震断了血脉,也伤了内脏。本来我倒是可以利用灵力将她内脏缝合起来,可是……”   颜回叹息着摇摇头:“大师兄,都是天意,她命数已尽。”   “你在玩笑?”   师广陵突然站起身,伸手想把秦淮抱起来,颜回却阻止了他:“不要再搬弄她了!”   师广陵僵在那里,颜回一脸严肃地看着师广陵:“她的身体已经被东皇钟造成无法逆回的伤害,凡人原本就脆弱,为上古神器所伤更是神仙难救,你将她送去何处也于事无补了。”   师广陵看了仍在沉睡的秦淮一眼,推着颜回的轮椅走出屋外:“那位鬼谷神医又如何?”   颜回惊讶地看他一眼:“他是魔修,你想让他给秦姑娘看病?”   “不论是魔是佛,只要能医好阿淮,我都要试一试。三师弟,你的医术在修真界内无人匹敌,你若说无法,道修定然无法,那便只能另辟蹊径。”   颜回看起来不太赞同:“大师兄,你还是不要报什么希望的好……”   “为何?”   颜回叹口气:“你知道,我诊病看的不是光病,也是命数,秦姑娘寿数已尽,我说她只有一月可活,那便是一月,除非你为她逆天改命,不然她还是会死。”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如何改命?”   颜回一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改不了!你又不是神!”   他以为自己这样说已经表明了态度,师广陵会认清现实,知道什么叫“没救了”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竟还真想着逆天改命。   师广陵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向屋内走去:“我明白,三师弟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颜回急忙叫住她:“大师兄。”   “还有何事?”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师广陵的背影,迟疑着问道:“东皇钟,到底为何而鸣?”   “……”   “是……秦姑娘么?”   师广陵举步往内室而去:“看来门派内已有猜测。”   颜回看上去有些担忧:“海河卷记载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东皇鸣七七,则令海晏清。东皇钟连鸣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肃清天地秩序,若真是秦姑娘……”   师广陵没想得到颜回的回答,更不想回答颜回的问题,他说完之后就进了内室。颜回将视线从轻轻浮动的帘子上移开,自言自语道:“若真是她……便叫她这样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师广陵进屋时秦淮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幔,看来已经醒过来很久。她见师广陵进门便笑起来,朝他张开手:“长泽。”   师广陵快步走过去,侧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抱住秦淮,他轻轻拍着秦淮的肩膀,人却像在梦中一样,颜回的话他不得不信,师广陵深知此人不是那种会信口雌黄的人,颜回不说假话,不能说的话他拒绝开口,能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只是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前一天他们还在讨论着成亲的事,进了一次启鸾殿,怎么就突然变了?   秦淮见师广陵好久没反应,在他怀里动了动,将脸抬起来:“长泽。”   “嗯?我在这里。”   师广陵把她放开,抓着秦淮一只手看着她:“觉得不舒服么?”   秦淮摇摇头,她盯着师广陵的脸笑着说:“我突然觉得……好爱你哦。”   师广陵微微皱起眉头,秦淮已经先一步抱紧他,侧头吻在师广陵的唇上。她两只胳膊将师广陵紧紧圈着,嘴唇抿着师广陵的唇,这反应确实像爱他爱得控制不住,必须要亲亲才能暂解相思之情。   师广陵被吻得愣在那里,随即却搂住秦淮的腰狠狠吻回去,他一想到颜回跟他说的话就心痛难当,师广陵以为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能够很好地保护所爱之人,不会再经历什么痛苦,但是对秦淮的事他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长泽……”   秦淮轻轻捏捏师广陵的耳朵:“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师广陵勾起唇角看着她:“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成亲。”   秦淮松开手,把脸扭到一旁:“你骗人。你跟三师弟说得话我都听到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他都是胡说的,三师弟虽然懂得卜卦,但有时候他的卦象还不如个江湖术士,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去砸他的摊子,让他在逍遥宗混不下去。”   秦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笑完又说:“我觉得很奇怪,知道自己要死,居然也没觉得害怕……”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你不是说我死了可以去找我的转世么?所以,早死晚死都无所谓吧。”   师广陵斩钉截铁道:“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转世要等寿终正寝之后,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秦淮盯着他没说话,倒觉得师广陵这样好像个小孩子似的,他其实也没能真正面对自己会死这件事。   “我是说真的。”   秦淮伸手抱紧师广陵:“长泽,我好爱你啊。”   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爱着他了,爱得非常卑微,爱得不像她自己。   秦淮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师广陵的侧脸,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有另外的东西在说话,声音变得极致而空灵:“好像……只要能得到你的回应,我便死也知足了。” 第7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逍遥宗内有一记载玄黄密事的上古卷轴,名曰海河卷。海河卷其实是半夜张残卷,当年解读它颇费了一些功夫,好在上面真的有记载东皇钟与天地灵力之间的关系,颜回也是根据此残卷推演出了如何敲响东皇钟的方法。   也是他,推演出了如何寻找匀钟木。   “那三师弟还真厉害啊,岂不是相当于他是指挥官,你是手下的小兵,他指哪儿你就打哪儿?”   秦淮侧坐在床上,一边吃橘子一边听师广陵讲一些逍遥宗过去的故事。   其实从吐血之后过了三五天而已,这几天里面她也没觉出自己像颜回说的一样,已经病入膏肓,快不行了,反而在身体康复之后变得非常健康,什么事儿没有,也没觉得自己马上要不行了。   只不过师广陵一直不放心,强行要她多休息几日,于是秦淮就提前享受到了坐月子的待遇。   “只是分工不同,做什么一提到三师弟你就这副模样,莫非……”   师广陵很不高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还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你是不是见他长得好看,一提到他就有这许多好话可说?”   秦淮突然侧过身趴在师广陵身边,笑嘻嘻地盯着他:“哪有哪有,其实你们两个都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三师弟皮肤够白呀,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师广陵非常生气,他突然迈上床,压在秦淮身上,秦淮说到一半的话便戛然而止,师广陵低头盯着她:“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   秦淮左右转了转眼珠:“说……说什么啊,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师广陵便提醒道:“一白遮百丑,然后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唔!”   师广陵直接低下头吻住她,将秦淮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秦淮盯着师广陵看着他,后者一边在她唇上啃咬,一边伸出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接吻时候要闭上眼,不是你说的么?”   秦淮的脸因为他这句话微微红起来,不过也依言合上眼睛,配合地回吻他。师广陵却并没有闭上眼,他轻轻抚着秦淮的侧脸,看着她时眼底尽是不舍。   秦淮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偷偷睁开眼睛,师广陵正侧过头轻轻舔入她的口腔,秦淮被他温柔的动作舔得不由地哼了一声,然后抱紧师广陵的脖子,与他一起滚进床的内侧去了。   “阿淮,你最近……为何越发像只妖?”   秦淮还记着师广陵眼里妖是什么东西,不满地说:“我又哪里像妖了?我最近也没吃奇怪的东西,也没穿得很性感。”   师广陵盯着她,许久没说话,但是眼底的赤色越发深邃,把秦淮盯得浑身不自在。   师广陵这才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秦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地捶师广陵的胸口:“你……下流!唔……!”   师广陵其实并没乱说,他只是直观地说出对秦淮的感觉,自从启鸾殿中回来之后,秦淮身上的气质就一天一个样,娇艳欲滴,像朵怒放的花儿。师广陵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好像带着毒,让他上瘾……   师广陵很沉迷,同时也感到担心,秦淮就像在燃烧生命散发最后的妖娆一般,美得让人害怕。   “长泽,你在想什么?”   秦淮用一根手指在师广陵胸口轻轻划过,他身上的汗珠顺着手指慢慢淌下来,一直流到秦淮手腕上。师广陵一把握住她的手,呼吸间有些压抑:“阿淮。”   “嗯?”   “你有些不对劲……”   秦淮闭上眼,将侧脸贴在他胸口,弯弯曲曲的鬓角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上,又添几分妩媚之色:“我哪里不对劲,又不是真快死了,就算死也还有一个月那么久。”   师广陵盯着她看了许久,伸手托住秦淮的脖子,重新吻住她:“不要把死挂嘴边。”   “唔,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   师广陵突然觉得总是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自己像个傻子。   下午的时候樊离来找师广陵,门派中目前还能管事的那波人等了几天之后果然等不及了,让师广陵前去商谈关于选拔新任宗主的事。   “等一下。”   师广陵冷冰冰地回复,连门都没让樊离进。他手里正捏着一支细细的毛笔,笔头蘸着青黛,然后一笔一笔往秦淮眉毛上涂。   他们试了几个姿势,发现还是直接躺在床上画比较顺手,秦淮睁开眼睛,看着师广陵的脸轻声喘息着:“选宗主的事……好像很重要啊,要不你先去看看。”   师广陵没什么反应,手里捏着的笔连抖都没抖一下,倒是被他按在床上的“画纸”沉不住气,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别皱眉,画坏了。”   秦淮小声嘟囔着:“臭流氓……明明是你……嗯!”   师广陵将她尖尖的眉梢描好,轻轻一甩手,捏在手中的那根毛笔便“嗖”地一下飞出去,笔直地插jin了笔筒中,他低下头咬住秦淮的唇轻轻舔过,吞了她口上的胭脂。   “我怎么样?”   “你下流……”   樊离站在洞府外面都快石化了,他们师叔……师叔以前不这样的啊,这里面在玩什么呢?光听着都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太……太可怕了!   师广陵突然皱起眉,面无表情看向门外:“樊离,滚一边去。”   “是!师叔!”   秦淮伸出两条胳膊攀着师广陵的肩膀,一时如热火烹油,全然顾不得其他了,只忍不住地催促道:“快点……”   “刚刚还说我下流?”   “那我也下流嘛。”   师广陵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轻轻搂住秦淮的身体,后者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线模糊地问道:“长泽,你说,我们这算双……双修吗?”   师广陵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也确定不了,虽然他们灵力可以互相哺喂对方,但是秦淮并不得其中法门,不论自己喂过去多少,她也只是“吃了”而已。   师广陵想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只会吃,不会用。”   秦淮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是又有些郁闷,侧头便往师广陵耳垂上咬,后者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秦淮额心:“闹……花钿也想重新贴吗?”   秦淮被他欺负得只剩喘气的能耐,只好暂时忍住,准备等下次一起报仇。   “那你放开我……开你的会去吧!”   师广陵压住她轻笑道:“再等一会儿……”   秦淮抱紧师广陵,模糊地想到一句诗——从此君王不早朝……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把师广陵这样一个有责任心的道士给害了?到时候真要把自己当成妖除掉。   她一边想着一边钻进师广陵怀里,后者将她用力抱紧——算了,本来就没多长时间好活,她还是随心所欲地来吧。   *   秦淮不知道的是,她那种想法已经有人跟她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就是等在洞府外的樊离。师广陵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樊离在风中等成了一座雕像,一见师广陵差点掉下泪来:“师叔啊!!”   “走吧。”   樊离立刻跟上去,哽咽道:“师叔!您也太慢了,我等是不要紧,但是让各位长辈等……”   师广陵轻轻一瞥,樊离立刻噤声。   “各位长辈?哪位长辈?”   樊离这才想起来,逍遥宗内辈份最大的好像就只剩师广陵了。这些年长辈们或者因为辈份太高修为不够坐化升天,或者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唯二两个能管得了师广陵的长辈,一个被害了,一个被师广陵亲手结果性命,谁还管得了他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樊离想到这里下意识摸摸鼻尖,小声道:“这样对秦姑娘也不好……”   师广陵没理他,他自己心中有打算,没必要跟一个小辈解释。   师广陵到达会议大堂之后,樊离立刻灰溜溜地贴着边绕到颜回身边,师广陵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向手边左右各点点头:“二师弟,三师弟。”   颜回朝他点头回理,另外一个人却朝着师广陵冷哼一声,将下颌高高扬起。紧接着,下列的小辈们皆站起身,向师广陵行礼:“见过代宗主。”   “不必多礼,坐吧。”   逍遥宗内自从没了宗主,师广陵就坐着代宗主的位子,只不过他自己习惯性负责,对于职位这方面感想颇浅,没有多深刻的意识。门内弟子却不一样,他自己分不清可以,如果他们跟着分不清,可是会被按个尊卑不分的罪名。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宗主之位一直悬而未决,今日如此大的阵仗,看来诸位是诀意要将此事定下来了。”   师广陵就那样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一群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下面也没人反应,师广陵突然歪了歪头:“二师弟,你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你先说吧。”   他口中的二师弟道号易清,就是在太极峰底闻钟音赶来的第一人,也是一名元婴修士。只不过这位二师弟形象与师广陵和颜回多有不同,他看上去像名老者,鹤发鸡皮,仙风道骨,庄严肃穆,比师广陵更像当领导的。   只不过他最讨厌师广陵,尤其讨厌他叫他“二师弟”!   他冷哼一声:“你是代宗,自然你说了算。”   师广陵眨巴一下眼睛,也没多辩说,转向另一边的颜回:“既然二师弟不想说,那就三师弟说吧。”   颜回下意识握拳轻咳两声——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颜回生性耿直,他犹豫了一下,立刻道:“大师兄做了这么久代宗,且又为寻找匀钟木四处奔波,为天下生灵费尽心力,自然是宗主的不二人选。要我说就不需要重新选什么宗主了,大师兄做宗主就很合适。”   他说完,身后的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易清道人等这边声音落下去,才开口:“三师弟此言差矣,一派宗主自然要以门派内事务为主,应该选一个可以将逍遥宗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有德之人做宗主。正因为易执四处奔波,无暇顾及其他,于宗内事务也不甚上心,我看他并不适合此事。今乃我逍遥宗选举宗主,又不是选武林盟主,于天下苍生何干啊?”   易清一直负责打理逍遥宗内部的事务,他这样说自然向着自己,而他说完,身后的弟子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师广陵闭着眼睛,仿佛进入冥想了状态,没有开口,颜回却皱起眉头:“二师兄,师父生前便教导我们应以天下为己任,你这样说是否有违师命之嫌?逍遥宗向来并非私人门派,而是天下人的楷模,我门派之中七千余弟子,个个都以天下为重,从未有过如此私心的念头。”   他是从心底不想让易清当宗主,说起话来像扔刀子一样,丝毫不避锋芒:“只以本派内事务论功绩,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我们要选的是宗主,又不是管家。更何况大师兄已经令东皇钟重新发出鸣声,劳苦功高,在坐诸位有目共睹。”   颜回说到这里勾起唇角,嘲讽似的侧过视线,瞥向易清:“更何况,论资排辈,也只有大师兄最有资格坐宗主之位。”   易清也不恼,冷笑一声:“令东皇钟发声的恐怕不是易执吧,他此次还带了一女子回来,竟对门派也没有任何交代。我们毕竟是修道之人,若叫外人知道,我们宗门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师广陵听到这里突然睁开眼,颜回和易清不约而同地噤声,等师广陵发话。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三师弟,你回去为我占一卦,我近日就要成亲,对象你们也见过了,便是我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颜回微微张开嘴,完全没想到师广陵会说这个,而且他明明说过,那位秦姑娘命数已尽……这是干啥呢?!不是在讨论谁当宗主的事情吗?!   “至于宗主之事,两位师弟说的都有道理,但又辩不出是非,那便改日再议吧。成亲之事要抓紧时间操办起来,最好明日,不能超过后日,这期间就有劳三师弟了。”   ——那还要他算个屁啊!自己不是都决定好日子了吗?!   颜回急忙道:“师兄,来不及啊,不若三日之后如何?正好是个良道吉日。”   师广陵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让樊离去山下买些红绸喜服之物,对了,还有首饰。虽然时间有些急迫,但此事不能大意,你门下弟子众多,便多多操劳一些吧。”   他抬手指着颜回身后的樊离,后者紧张地睁大眼睛,希望他师父能给他做主。   颜回却顾不上他了,急切地问:“宾客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不请了,请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过来,净是吃吃喝喝。届时两位师弟给面子到场便可,若不到场,我便请父亲和师父的灵位出来拜一拜。”   颜回对此无话可说,好在他愿意宽限两天……可是,说成亲就成亲,太任性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近期忙着成亲,没事不要到抱朴峰来搅扰,有事便去二师弟处请教,他对宗内事务最熟悉不过。”   师广陵说完向下面扫了一圈,问道:“还有事吗?”   颜回疲惫地用手捏住鼻梁,心想——你释放着元婴修士的灵压这样问,谁他妈的还敢说话?   “无事便散了 第72章 婚礼上没人搞事总觉得不踏实   婚礼于三天之后如期举行,秦淮穿着嫁衣,心里非常忐忑,她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办得有些仓促……师广陵那天回来之后就告诉她要成亲,也没说原因,她询问为什么这么着急,他也不告诉她。   可能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才这么心急吧。   一想到这一点,秦淮竟然平白无故对自己寿命这件事生出一些感伤。本来自己就是凡人,寿命跟师广陵没法比,想着能跟他在一起过个十几二十年应该也够了……没想到那十几二十年都过不下去,竟只能做一月夫妻……   这样一想师广陵还真是可怜极了,等她离开之后,师广陵又要怎么办呢?   秦淮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被师广陵看见,便问她原因。秦淮低着头抠几下身上穿的喜服,小声说道:“我在想,或许我不嫁给你比较好……你应该找个能陪你久一点的人。”   师广陵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握住秦淮搁在腿上的手:“胡说什么,怎得突然如此多愁善感?”   秦淮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一点都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师广陵伸手搂住她,轻轻拍打秦淮的肩膀几下:“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对了,我差点忘记给你。”   师广陵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通透碧绿的手镯。   “听说凡人成亲时都要为新娘准备首饰,我日前才发现竟然忘了给你买几样。差樊离去买,他挑了好多家,只挑到一个还算凑合的,给你戴上吧。”   师广陵拿着那只镯子有些犹豫:“可惜只是普通的凡间手镯,阿淮莫要嫌弃。”   秦淮忍不住睁大眼睛:“这是翡翠啊?看着成色像玻璃种,很值钱的!”   ——她一看见宝石就犯职业病,尤其看见高货,就不由地多说几句。   “给我看看。”   师广陵也不懂她说的意思,却把秦淮的手拉过来,给她套在手腕上:“本来就是给你的。”   秦淮抿着嘴唇笑,把手上的镯子放在眼前晃几下:“你知道吗,我刚从学校毕业那会儿,就在想,如果谁给我买只绿色的镯子,我就嫁给他,也不用什么车房之类了……虽然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心情发生改变,不过好歹也算圆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想。”   师广陵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你若喜欢,日后我多多留意寻些珠宝美玉,都给你戴上。”   秦淮闭上眼睛,伸手抱住师广陵的腰,也没说好或者不好,高兴之余,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一层。许久,她斟酌着开口问道:“你的门派,是不是知道我可以让东皇钟响起这件事了?”   师广陵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此事你无需挂心,我会处理好。”   秦淮突然觉得心里难过,她微微蹙起眉头:“长泽……我有些怕那口钟,我不会是个妖怪吧。”   “当然不是,怎会如此作想?”   秦淮叹口气说道:“因为你说东皇钟能除掉邪祟,我又这么怕它,我担心自己是奇怪的东西……你跟我在一起时会不会觉得,不太好?”   师广陵低下头看着她,见她脸上还未着粉便白里透红地泛着莹润的光泽,嘴唇朱红,眉目如画,不但没有步入弥留的病人模样,反而越发娇艳动人了。   师广陵抱紧秦淮轻轻吻住她:“别担心,就算采补,你也是被采的那个。”   秦淮心里囧了一下,心说你这是什么安慰人的方式,一点都不觉得放心好吗,话却说不出口,她整个人都被师广陵抱着,就快被他吃进去了。   秦淮轻轻捶师广陵两下,他松开她之后,秦淮才责备地看着他:“你干嘛啦!还没拜堂啊!三师弟还在外面等着,快出去!”   师广陵这才醒悟似的松开手,然后恋恋不舍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去前面等你。”   秦淮笑着朝他点点头:“你快去吧,化完妆我就出去。”   师广陵原本想从山下请几个凡人上山帮忙梳头化妆,又怕他们收到惊吓,化妆的事只能由秦淮自己动手。不过好在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头发不会盘,就直接披着也无所谓,总之她不是古人嘛,并不在乎这些。   秦淮对着镜子化完妆,却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秦淮微微愣了下,只听门外的人说道:“是易执太师爷让我们来的,能进来吗?”   秦淮心里有疑惑,但是既然是师广陵叫来的人,她便放心让人进来了。   一只白嫩的手推开房门,门缝里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跟秦淮对眼之后受惊似的睁得更大:“新娘子!”   大眼睛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推着她走开,随即两个人一同出现在秦淮面前。   是两名穿相同衣服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不过秦淮谨记在抱朴峰上看到人都不能单纯以貌取人,说不定这两位比她大多了……   秦淮正琢磨着事情,其中一个突然问:“你是新娘子吗?”   秦淮忍不住笑了:“你看我穿这个样子就知道我是新娘子啦。”   那个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拍拍胸脯:“是易执太师爷让我们来的,我们来帮你梳头。”   秦淮觉得她们可爱,笑着问道:“你们是……?”   另外一个用力扯扯那个女孩子的衣服,小声道:“该先行礼。”   这时第一个女孩子才恍然大悟似的,双手压着腰际蹲下身,朝秦淮行礼:“青衣参见太师奶。”   另一个紧接着也福身道:“水澄参见太师奶。”   秦淮被“太师奶”这三个字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头晕目眩,反应过来急忙叫她们起来:“别别别,快起来吧。”   这两个小姑娘辈份也太小了吧……难道是师广陵师弟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刚从人间收上来的小徒弟?   她们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笑着走过来:“太师奶说得对,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梳头吧。不然误了吉时,太师爷该责备咱们了。”   秦淮被她们两个推着肩膀转过去,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动手开始料理她的头发。秦淮看着镜子里面两个笑嘻嘻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广陵到底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两个宝贝儿,太可爱了吧。   这两个小姑娘性格不一样,青衣话多,水澄就稳重很多,不过两个人做事都挺利落的。   青衣拿起一根簪子比在秦淮刚被挽起来的发髻上,笑着说:“新娘子真好看,嘻嘻。”   水澄便在旁边提醒:“青衣,不可无礼,要叫太师奶。”   秦淮有些哭笑不得,她急忙阻止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叫我秦淮就好,我以前身边也有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叫我秦姐,你们如果想这样叫也无所谓,就是别叫我太师奶,我哪有那么老。”   她说完身后两个姑娘齐齐愣了一下,青衣首先捂着嘴唇“噗嗤”地笑出声:“新娘子年轻得很,可是我们也不敢叫你姐姐,被人家听到了会说我们不懂礼数。”   秦淮也跟着笑起来:“没关系,我还没嫁给他呢,等我嫁过去了再叫太师奶吧。”   她们听得出秦淮口中的“他”是谁,两个小姑娘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害羞,竟被秦淮几句话说得脸蛋红彤彤。   “青衣,你别闹太师奶,我们快些帮新娘子梳完头,该到时辰行礼了。”   青衣急忙把簪子给秦淮插进发髻里,又去拿珠花:“就知道催我,你也快些将花钿贴好。”   秦淮虽然觉得她们两个有趣,但是毕竟是古代的女孩子,可能提到嫁人成亲这种话题就会害羞,她也不再说了。这两个小姑娘看着可还是未成年呢,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青衣把最后一条额饰给秦淮戴上,然后顺了顺垂在眉心的流苏,让秦淮看看满不满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这会儿看着真像个新娘子了,满头珠翠,细细的流苏正好垂在眉心的花黄处,她们在嘴唇上涂了一点蜂蜜,显得格外水润,整个妆容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秦淮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青衣,犹豫问道:“我这样……好看吗?”   青衣笑着拍手道:“好看好看!简直要美死了,太师爷见了一定喜欢。”   秦淮抿着嘴唇低头笑了笑,水澄也在一旁说道:“太师奶美极了,快将盖头盖起来,我们陪您出去,差不多到吉时了。”   秦淮点点头,沉重的首饰压得她只能慢慢动作,稍微快一点仿佛脖子都要掉下来。   盖头盖上之后,秦淮便只能看到脚下一寸方的景象,全程都得青衣和水澄两个人扶着,她们带着她走到前堂,耳边渐渐响起喧闹声,在看到她时众人便哄闹起来,青衣趁着人多,在她耳边小声说:“太师奶,太师爷过来了。”   秦淮看不清面前的人,听她这样一讲突然觉得紧张,过了一会儿,她盖头底下伸进来一只手,掌心朝上,向她张开。   “阿淮。”   秦淮便松开青衣的手,握住师广陵——明明才分开不多时,怎么再见面时竟然有种非常想念的感觉?   她将师广陵抓住后,外面哄闹的声音更大了,秦淮听到樊离和玉荆起哄的声音,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笑,然后跟上师广陵走上前。   有司仪在外面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秦淮忍不住用力抓住师广陵的手,后者轻轻回握着她:“我在这里,不用紧张。”   ——她倒不是紧张,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司仪的声音还没落,秦淮突然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   “师兄!我不许你成亲!”   秦淮听到这声,竟然有种心里大石头突然落地的踏实感——她就说嘛,总觉得忘了点啥,原来是忘了师广陵这位“师弟”了…… 第73章 师广陵……你有点无情   喧闹的会场突然变得寂静无声,秦淮等了一会儿,轻轻掀开盖头,便见那位“师弟”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剑,指向师广陵。   秦淮本来还奇怪怎么现场突然没声音了,往那位师弟脸上一看,才发现……嚯,竟然哭了。   师广陵大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那位“师弟”仿佛这时才注意到,除了新郎,旁边站着个秦淮,她突然看过来:“师兄,你就是为了这个妖女,要弃我不顾?”   啧啧啧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妖女啊,她可是正经的人类好么。秦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说她已经漂亮到达到“妖”的程度了?   师广陵下意识看了秦淮一眼,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兰心,你不要闹了。”   ——兰心?原来这位师弟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秦淮微微皱起眉头,她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是赵敏闯婚礼抢走张无忌,还是赤练仙子斩杀渣男陆展元?好像不管是哪个戏码,都是男方渣了人家姑娘,被找上门来……   秦淮有些不自信——她当初只听了师广陵一面之词就相信是这位师弟单箭头,但是实际上谁知道呢……说不定还真是师广陵对人家有过什么许诺。   但是兰心根本考虑不到秦淮在想什么了,她突然将剑尖对准秦淮,然后冲了过来。秦淮自然没能力躲修士的一剑,反应过来,师广陵已经伸手夹住了那把剑的剑尖。他看上去很生气,尽管表情仍旧冷冰冰的,秦淮却明显看出他生气了。   “放手!”   师广陵突然抖了一下手腕,秦淮听到清脆的几声断响,被他夹在手里的剑应声而裂。   兰心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大眼睛看着师广陵:“师兄……”   师广陵却没看她,只朝门外一伸手:“今日我便不留你了,请。”   饶是秦淮这种局外人,也感到了气氛怪异,她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按理说……师广陵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这样做,但是她怎么总觉得他有些过于绝情呢?而且那把剑,好像有什么故事似的……   兰心用力一跺脚,转身跑了,师广陵回过头,将秦淮的盖头轻轻合上,然后对司仪说:“继续。”   ——等等,这就完了?抢亲呢?怎么跑了?师弟战斗力不行啊……   接下来从拜堂到入洞房都很顺利,秦淮抓着师广陵的手走进后堂。而且拜完堂师广陵也不去喝酒,只安安静静坐在秦淮身边守着她。   “新郎该掀盖头啦!”   喊话的人是青衣,声音脆生生的,秦淮垂着眼睛,看见一杆秤从盖头下面伸进来,轻轻挑起那块红布撩开,师广陵正低着头看向她,秦淮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她都嫁给师广陵了。   “你们出去吧。”   “是,太师爷。”   待人走后,师广陵用一只手轻轻抚住秦淮的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不开心?”   “有点。”   秦淮在师广陵面前不想遮掩情绪,很干脆地点头承认:“你刚刚……太不给你师弟面子了,她只是喜欢你。”   师广陵很意外地挑起眉头:“那我现在去追她回来?”   秦淮立刻抱住师广陵的胳膊,看着他用力摇摇头。师广陵笑着捏她鼻尖一下:“嘴撅得都能挂拂尘了,我若对她假以辞色,你会更不高兴。”   秦淮侧着脸贴在师广陵胳膊上,她想了许久,微微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必须要跟你结婚来证明什么……你跟我成亲,会刺激到很多人吧,其实只要我们两个过好了就好,没必要弄这些阵仗。现在反而让你师弟觉得不开心,而且也让你为难……”   “我未曾觉得为难。”   师广陵伸出手,轻轻搂住秦淮,大红的喜服称得他更加俊朗。只不过师广陵总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也看不出到底什么情绪。   “而且为了你好,我们也必须尽快举办婚礼。”   秦淮疑惑地问:“为什么?”   “那日我带你进入启鸾殿,东皇钟被敲响,已经引起门派内有心人的注意,若你只是一个我带回来的无关紧要的女子,他们必定逼迫你再次进入启鸾殿,但是如果你是宗主夫人,就没人敢提这件事。”   秦淮微微睁大眼睛:“你现在是宗主了?”   师广陵看着她,温柔地说:“马上就是了。我虽然厌倦权力之争,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权力真的很管用。”   秦淮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说,你为了我才要做宗主么?”   师广陵把秦淮抱进怀里:“我说过会护着你的,如今我不能扔下逍遥宗不管,便只有委屈你做个宗主夫人了。”   秦淮半天没说话——她从未想过师广陵竟然不声不响地考虑了这么多,然而她每天就只吃吃喝喝,动不动就朝他撒泼耍赖,也太不懂事了吧!   “在想什么?”   秦淮沉默了一下说道:“在感动。”   师广陵闻言低下头,捏着秦淮的下巴让她抬起脸:“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秦淮愣了愣,随即红着脸移开视线:“我……”   师广陵没等秦淮把话说完,已经抱紧她轻轻吻在她唇上。   秦淮闭着眼睛等他吻够,师广陵却疑惑地舔舔唇角问道:“怎么是甜的?”   “涂过蜂蜜嘛……青衣非要我涂,中间还被我不小心吃掉好多次。结婚真麻烦,头顶这些东西也重得要死……”   师广陵失笑地扶着秦淮,一只手摸到她头顶,将她头上的金钗、步摇都拆下来。秦淮的头发不是很长,只到后背的位置,比起古时候女孩子动辄齐腰齐小腿的长发算个异端了,所以梳头时候青衣只给她梳了很简单的发型。   师广陵要伸手解秦淮的扣子时,却被她按住了:“长泽……”   师广陵看着秦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去吻她,顺势将秦淮按在床上。她没办法再拒绝,只是偏过头,轻声喘息着:“我、我有件事不太明白,还是想问问你。”   “何事?”   秦淮用一只手压着他后脑勺,小声嘟囔道:“你与兰心师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师广陵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师兄弟关系。”   “可是她对你的态度……”   师广陵听到这里终于不再专注于解扣子了,他撑着秦淮两边的床铺抬起身,垂头看着她:“你担心我对她也有情愫?”   秦淮没说话,但是眼神却有点躲闪——如果是单纯的单箭头,女孩子不至于闯婚礼也要把人抢回去吧……而且她那时候将剑指向自己,明显是动了杀心。   “我不会与她如何的,她是……”   师广陵说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她身份特殊,我不便多说。”   秦淮突然想起那天在东皇钟内看到的景象,试探着问:“你说过她跟你师父有关。”   师广陵点点头,秦淮又说:“那她是不是……纯阴之体?”   师广陵语气里带上些惊讶的情绪:“你如何知道?”   秦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那天在东皇钟里看到的东西跟师广陵说明了,她觉得这个经历太奇怪了,必须跟师广陵说清楚才行。当然也隐去一些细节,比如什么“几世离乱待故人”……这种听着就很有故事的诗词,秦淮想自己弄清楚。   师广陵听后露出深思的表情:“东皇钟内为何会留音我年少之时的经历。”   ——这么说里面的事情都是真的啦?!这家伙咬着酒杯从女孩子手心喝酒的事也是真的啦?!   秦淮有点生气。   她瞥了师广陵一眼:“大概是闲得无聊。”   师广陵叹口气:“既然你都看到了,便知晓了吧,正因为此,我才不会对师弟有任何非分之想。兰心身份特殊,且我以前曾经恨她,认为她是引起师父与父亲决裂的一个原因。”   秦淮心想,这件事怎么能怪一个无辜的婴儿……不过也知道师广陵此事不愿多提,就没再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秦淮抱着师广陵,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长泽……我、我总觉得你跟东皇钟之间有什么关系……说不明白。”   “那就不要说了,总是想那么多。”   “唔……”   *   不过师广陵的如意算盘好像落了空,第二天一大早秦淮还没睡醒,就听到洞府外面有人说话,她顺手一摸,旁边竟然没有人,秦淮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一群人围在外面,师广陵背对着洞府门口,秦淮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倒是看得出气氛不是很妙。   她本来打算在门口观望一阵再决定是否上前,奈何她一个凡人就算藏在师广陵身后也躲不过修士们的眼睛,一名女修突然指着她说:“妖女在那里!”   “锵!”   “嘭!”   秦淮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剑猛地朝她钉过来,师广陵突然动了一下,将那把剑打飞出去老远,最终它又插jin门外一块岩石中,将岩石砸得四分五裂。   秦淮后知后觉地拍着胸口,看向前面的女修——果然又是你啊!师弟!昨天晚上为她讲了那么久好话都白讲了! 第74章 我也见不得你与同门反目成仇   师广陵一直在等一个契机,对面一旦动手,他便有理由拔出武器,兰心刚刚对秦淮拔剑的行为正好就是这个契机。   他将兰心的剑挡了回去,语气冷冷地问道:“诸位师弟大清早便打上我抱朴峰,意欲何为?”   易清一见兰心出手,心里就有些责备她——如果只靠舆论道理逼迫师广陵束手就擒他们还有几分胜算,动上手的话,恐怕要倾所有人之力才能与他一战了。   更何况逍遥宗内还有一名元婴级别的修士,尚不知那人会不会站在师广陵一边。   不过……颜回肯定不会站在他们那边就是了。   兰心当然更不希望与师广陵为敌,她只讨厌秦淮:“大师兄!你别被那妖女迷惑了!她在启鸾殿里受了伤,东皇钟都不容她!她定不是好东西!”   师广陵没说话,易清却在一旁帮腔:“我等自然不想与易执道长为敌,都是同门师兄弟,为外人反目成仇怕会被人看笑话。只不过,我们逍遥宗也是名门正派,妖物是不能留在宗内的。你新娶的妻子难说是不是邪祟之物,不如易执道长便行个方便,带出来验一验。”   师广陵自然知道他所谓的“验”是什么意思,易清想让秦淮再进启鸾殿。他明里说要验妖,用意却是要她以身试钟,想知道东皇钟到底是不是为她而鸣。   师广陵冷冷地看着面前众人,一步未让:“阿淮是我的妻子,她是人是妖我自然清楚,毋须诸位师弟操心。”   易清冷笑一声:“你说她是人就是人?是人会被东皇钟伤到吗?易执,你不要执迷不悟,你若行事如此任性,逍遥宗是无论如何不能交到你手上的。”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秦淮在后面听得胆战心惊,她用力咬着嘴唇,手指几乎抠进岩石壁中——关于这件事她自己还想知道呢,为什么她会这样……为什么会被东皇钟伤害,难道她真的是妖怪邪祟之类的东西?   她心里不舒服,做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突然被人指着鼻子叫妖怪能舒服才怪,更不舒服的是,她本来能正大光明地反驳这件事,谁知去东皇钟面前走了一遭,秦淮自己都不确定了。   “哼,那就问问在场,哪一位信你的一面之词。师广陵,逍遥宗不是你一个人的逍遥宗,你若再如此冥顽不灵,便由不得你了。”   “你待如何?”   “你!”   易清恼羞成怒,将以前的事情一起说了出来:“师广陵,你与你的师父无异,都是贪恋温柔之人,你当年找理由弑师证道,如今却步他后尘!我们便容不得你了!”   师广陵依旧没说话,易清等了一会儿,突然拔高声音:“易执道长怕是已经被妖物迷了神智,布阵!”   秦淮一见这场景,忍不住出声道:“不要!”   其实在易清说出师广陵师父的事情时,她就忍不了了,师广陵一直对自己师父的事情讳莫如深,就是不想提……却没想到,如今竟为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破伤心处。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与她一同喊出声,是站在最前面的兰心师弟。她原本就没打算跟师广陵开战,见形式如此,自然忍不住了。   “易清师兄,不是说好了不伤害大师兄的吗?你怎么出尔反尔!”   易清微微挑眉:“这里可没有人伤得了他,我们只是要捉拿妖女而已。”   兰心立刻哀求地看着师广陵:“师兄,你把那妖女交出来吧,何必为她与跟你一起长大的众位师兄弟反目成仇,她值得你这样做吗?!”   师广陵没说话,轻轻一挥手,两把剑浮在了他身边的半空里。   “我这里没有妖女。只是二师弟对我这个师兄不满已久,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秦淮下意识摇摇头,眼看着紧张的局面一触即发,秦淮还是从岩石后走了出来:“长泽……不要这样。”   她原本可以一直躲着的,只是当初说得好,若他门派要伤害她,师广陵也会以一人之力对抗,事情真到了这一步,秦淮却突然发现,为难的不是师广陵,而是她。   真的能让师广陵为了他与自己的师门反目成仇吗?真的能让他从一个名满天下的清镌君子变成背叛宗门的叛徒吗?秦淮做不到,师广陵的生命还很漫长,她只有不到一个月可活,剩下的日子里陪伴他更多的是他的师门,不是她这个外人。   秦淮更不想让师广陵冷静下来之后突然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   她从岩石后面走出来,抱着手臂轻轻搓几下,清晨的风让她感觉到了冷。   “阿淮,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秦淮朝师广陵笑了一下:“不如……不如就按这位道长说的,去东皇钟那里重新验一验吧。”   师广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秦淮移开视线,避免与师广陵对视:“长泽,我知道自己是人不是妖,你也知道,所以东皇钟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怕的……你师弟也是为你好,怕你被坏人骗了,没必要这样,跟亲近的人大动干戈,伤了和气不好。”   师广陵一时有些怔愣,他下意识去抓秦淮的手:“阿淮……”   秦淮却后退一步躲开他,她摇摇头:“别说了!去就去吧!最坏不过早死几天,人本来就要死的,多活二十几天和立刻去死也没什么区别……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怕!”   秦淮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半路却突然被人抓着手一把拉过去:“跟我走!我们去太极峰!”   “啊!!”   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飞出去了,将她拉走的是那位兰心师弟,她好像早就按捺不住,在师广陵分神时一把将她拖了出去。   “兰心!放开她!”   秦淮被拎着胳膊吊在空中,师广陵在后面追,只不过这位兰心师弟大约非常擅长飞行,师广陵根本追不上,秦淮看着自己脚下云雾缭绕的山谷,悬空失重的感觉让她感到眩晕——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师广陵平时对她是那么温柔的吗!被人带着飞一点都不舒服!   兰心将秦淮一路拎到太极峰底的启鸾殿内,然后将她狠狠摔在地上。秦淮被这样一通折腾之后,差点吐血,她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人,只见这女修满脸狠唳,一副恨不得杀了她千刀万剐的样子。   “进去!!”   兰心指着秦淮,逼她进入东皇钟的范围:“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将师兄迷得这样神智不清,连天下苍生都不顾了,还要护着你!”   秦淮坐在地上看着她,微微蹙着眉心:“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今天本来就打算用东皇钟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妖是人,但是我要等长泽,我只相信他。”   更何况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希望她赶紧死掉的兰心师弟……她又不是傻子,当着兰心的面走进去,难不成让她趁机弄死自己。   “你……!你这妖孽,坏我师兄修行,我今日饶不了你!”   秦淮急了:“你瞎啊!我哪有坏他修行?你没看到师广陵最近功力大涨面色红润有光泽?!反而是我一直在被他当充电宝用好吗?!”   兰心本就任性冲动,她没想到秦淮会反抗她,提掌便要打在秦淮身上,好在这时师广陵赶到了,他一把拉住兰心的手将她拽离秦淮的范围。   兰心本来就专注于速度,她御剑飞行比谁都敏捷,在这方面师广陵都要差她一截,更别说路上师广陵还被人围追堵截,根本追不上兰心的速度。   秦淮见他过来倒是开心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想往师广陵身边走,却觉得自己身后猛地多了一股拉力,像胶水一样沾着她,“嗖”地一下把秦淮拉了过去。   “道长!”   秦淮大惊失色,与此同时师广陵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顾不上兰心,直接伸出手朝秦淮飞身扑过去。   “阿淮!抓住我的手!”   秦淮心说我倒是想抓住你的手,但是我停不下来啊!她就像一只被蜥蜴的舌头黏住了的蝴蝶一样,很快便被拖入东皇钟的范围内,秦淮远远望着师广陵,只见他停在东皇钟范围五米开外的地方进不来了。   秦淮周围有一堵透明的墙,她按着那堵墙用力拍打几下,却不能撼动它半分。师广陵在外面也露出着急的神色,但是这个墙好像有隔音效果,秦淮只看得到师广陵,看得清他的口型是在叫她,但是听不清他的声音。秦淮看到师广陵把兰心推开,拔出剑朝墙壁砍了几下,效果与她用手拍打墙壁并没有任何不同。   秦淮隔着墙看向师广陵:“……怎么……怎么会这样?”   莫非真的是东皇钟?   秦淮猛地抬起头,巨大的东皇钟笼罩在她头顶,她望不到钟顶,里面是漆黑一片。秦淮绝望地贴着那堵透明墙跪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真的是什么妖怪邪祟,东皇钟感知到她之后就将她吸了进来?   “我真是妖怪吗?我真是妖怪……”   东皇钟是上古神器,不可能对凡人这样的啊,当时兰心也在,她毫发无损,却为什么偏把自己吸了进来?   秦淮一时间动摇得不得了,她扶着厚厚的墙壁,又难过又害怕,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钟声就响了,然后把她震得不住吐血,这次……这次又要怎样?   秦淮正想着,头顶的东皇钟突然又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秦淮吓得急忙捂住耳朵,随着那种响声越来越强,秦淮便觉得自己头痛得快裂开了。   “啊——!!!”   她捂着耳朵倒在地上,痛得尖叫起来——果然……果然不管试验几次,她都怕这个东西……   咦?她为什么要说“不管几次”,明明是第二次而已……   “咚——”   “啊啊啊啊啊——!!!”   秦淮来不及多做思考,东皇钟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她疼得在透明墙壁围成的范围内不停打滚,秦淮觉得自己快被震死了。   “阿淮!!”   师广陵看着秦淮在里面受苦,不由扑在那道墙壁上大声叫她,但是秦淮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更奇怪的是,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法,怎么攻击这道墙,它都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法术?为何他破不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启鸾殿中还没有这种东西……   兰心在一旁看着,拦他也拦不住,又看不惯师广陵这副样子,不由跺脚喊道:“师兄!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东西就是为了阻你的!”   师广陵突然停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兰心,然后迅速抬起手按在那面墙上,精锐的灵力从墙壁透过掌心传来,让师广陵的心慢慢沉下去。   “八卦阵……三师弟?”   “咳咳……”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车轱辘哗哗转动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渐渐靠近。   “兰心师弟果然说漏嘴了……大师兄,是我没错。” 第75章 何为私心   师广陵当年为报父仇,杀了自己的师父,尽管他说自己当时无意识,但也丝毫没有对门派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确实想杀了自己的师父。   ——师广陵有再多理由都没用,欺师灭祖,手刃亲师,怎么说都是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人家不会问你原因,只会说逍遥宗是一窝子没规矩的白眼狼。   门派自然将师广陵认定为危险人物,他失控的样子很多人都见过,以一练气期修士的身份杀了一位元婴大能,可以算得上人形兵器了,必须想办法控制起来。   他们离不开师广陵的战斗力,却又要防着他,当年还未坐化的长辈便想出一招专门防师广陵的招数,便是八卦阵。抱朴峰与太极峰一攻一守,谁也胜不了谁,师广陵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会被颜回算计。   这种结果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你背叛我。”   颜回坐着轮椅被樊离从阴影里推出来,直视着师广陵的眼睛:“我只是履行对门派的承诺。”   师广陵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他重新变得冷漠,他拔出剑,狠狠一挥,朝他靠过来的修士瞬间被打飞出去老远。   “令他们退下,我不想杀人。”   颜回朝后挥挥手:“你们都出去,我与大师兄说几句话。”   启鸾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颜回看着师广陵叹口气。   “大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做宗主吗?正因为你在大是大非面前懂得大义灭亲,你当初为了阻止师父修习吞元噬魂大法杀了他,背负手刃亲师的罪名,我心中悲痛,但是心里却是站在你这边的。师父走错了路,理性受到惩罚。”   颜回微微垂下眼睛,眉心的观音痣越发鲜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从何时开始算计我?”   “从大师兄说要与她成亲那日起。”   “说她只剩一个月的性命也是假的?”   颜回皱起眉头,这件事他确实撒了慌:“我只想让大师兄脱离逆境,早日证道。”   师广陵闭上眼睛:“你骗得她好苦……”   颜回疑惑地问:“我骗她?!”   “她向来胆小怕疼,初时连太极峰都不肯靠近,若非以为自己只剩不到一月的性命,怎会主动站出来。”   颜回自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所为实在算不上君子,索性承认:“是,我是骗了你们,但是大师兄自从遇见这女子之后便变得优柔寡断,置天下人于不顾,明知她与匀钟木有关,还想放她离开,实在令人失望!此事我无法坐视不理,更不能站在大师兄这边,既然你拿不定主意,我便替你拿主意吧。”   师广陵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三师弟,牺牲一无辜女子,换来天下太平,是你要的天下太平吗?”   颜回愣了愣:“与天下相比,一女子的性命自然无足轻重。”   “是谁予你生杀之权?”   颜回没说话,师广陵继续道:“令人失望的是三师弟你,口中尽言天下,却对凡人性命安危视若无睹。三师弟,你连眼前的命都救不了,谈何天下苍生。”   颜回有些恼羞成怒:“你难道不是因为对秦姑娘有私心才这样说?”   师广陵没再理他,突然伸手打出一道金光,撞在那道透明墙壁上,墙壁纹丝未动,里面的人却仍在抱着头痛苦地惨叫。师广陵听不到秦淮的惨叫,他只能看到她痛苦的样子,甚至只要看到她的样子就能想象出她的疼。   师广陵心如刀绞,攻击八卦阵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不该带秦淮回来,甚至不该找到她……如果他们当初没有相遇,她如今也不用受此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攻击起了作用,八卦阵的外壁突然列开一条缝隙,师广陵趁势将剑插进那条缝隙中,用力一震,外层透明墙壁应声而裂。   但是令人绝望的是,这八卦阵不止一层墙壁,这是逍遥宗弄出来专门对付师广陵的东西,与他的法力相克,碎掉的那层很快就慢慢愈合,它像一块千年寒冰,不知有多少层。   颜回在一旁看了半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突然扬手将八卦阵前挡上一道不透光的墙,痛声道:“师兄!你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救不了她,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自然会放她出来!”   师广陵看不见秦淮心里更不好过,他突然握着剑朝颜回攻去:“现在就放了她,她只是个凡人,修真界的恩怨与她无关。”   颜回迅速后退,他战力不及师广陵,只能迂回躲避:“与她无关?修真界若真完了,这些凡人又怎能独活?大师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为一女子与同门刀剑相向,可是君子所为?”   师广陵一剑劈裂了颜回坐着的轮椅:“欺凌弱小,乃是君子所为?!”   颜回脚不能走,身体却像被气团托着似的,轻飘飘向后退。师广陵还想追上来,但是不知被气得还是怎么,剑没刺到颜回身上,他自己倒先吐了一口血。颜回悬浮在半空,后退一段距离后,疑惑地看着他:“为何如此?”   师广陵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呕出一口血,他捂住胸口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那人:“你竟下毒?”   颜回皱眉摇摇头:“我怎会做那等事?”   “是我做的。”   两人正惊疑不定,突然有人插话,颜回猛地回过头,易清从他身后走出来,微微抬起下巴:“易执,你最好不要运功,不然毒发作得更快。”   颜回看到他露出明显厌恶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   易清笑了笑:“三师弟,我知道你心软,但是就算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易执的对手,只好用些非常手段。”   颜回被他这番话恶心得不轻:“我怎会与你联手,二师兄,我实不愿与你为伍,请你将解药交出,此事乃我与大师兄之间的争执,望你不要插手。”   易清笑得云淡风轻:“若如此轻易就交出解药,那我还下毒做什么?”   他说完突然拍拍手,兰心和樊离分别被两名修士架着拉出来,嘴都给捂上了,颜回大惊:“……你!”   易清笑着说道:“三师弟,不必惊慌,待我收拾了易执,坐上宗主之位,自会放了他们。你是有功之臣,我不会亏待你。”   颜回看着他,突然双手相叠轻轻一抹,手中立刻出现一把折扇。他回过头对师广陵说道:“大师兄,没想到我也有中别人圈套的时候,今日竟为虎作伥……你放心,我定会救你。易清,把解药拿出来!”   “休想!”   颜回与易清顿时战作一团,师广陵想上前帮忙,但是易清的毒实在厉害,这毒专门针对修士,不运作灵力还好,一旦动用灵力,那毒便沿着奇经百脉迅速扩散,令人动弹不得,师广陵的手一摸上剑柄竟颤得厉害,根本握不住。   师广陵垂目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又看向颜回:“三师弟,把八卦阵收起来。”   颜回一边抵挡易清的攻击一边大声说道:“收不回来了!需四十九天之后才可!”   师广陵用力握起拳头,手指竟然也用不上力气了。   正在这时,被两名修士架住的兰心却突然睁大眼睛,朝师广陵高声叫道:“师兄小心!”   她话音未落,两把长剑“噗嗤”一声穿过师广陵的身体,由后而入,自腹间穿出,师广陵咯出一口血,剑猛地抽hui去,师广陵便直接倒在八卦阵之外。   颜回听到声音,手中扇子猛地扬起,下了狠手:“大师兄!”   师广陵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颜回的障眼法撤掉之后,师广陵直接他看见了八卦阵中那个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秦淮已经被钟声震晕了过去,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但是口鼻眼耳,七窍都有鲜血流出,甚至头发里面也有,从发髻中流出来,小股小股地蔓过五官,形成一股股血流,将她整个人染得鲜血淋漓。   师广陵费力地伸出手,按住八卦阵的墙壁,他睁大眼睛,瞳孔猛地缩小到极限,呼吸微微颤抖:“阿淮……”   一名修士见师广陵还能动弹,又从后刺了他一剑,师广陵嘴角淌着血,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看秦淮,但是那身影终究在他视线中渐渐暗下去。   颜回一把扔出扇子,扇子插在易清胸口,颜回趁机冲到那些修士之中,一手一人把樊离和兰心拉了出来。当他准备再回去救师广陵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唳的鸟鸣,一股磅礴的灵压向周围扩散开。   颜回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他立刻抓着那两人猛地飞身攀上旁边的石壁,樊离紧张地抓着颜回的胳膊:“师、师父!”   “保护好你兰心师叔!我下去救大师兄……”   “师父!先不要动,你看下面!”   樊离指着的是师广陵趴着的地方,只见师广陵周身像着了火一样,火焰窜起来老高,随后他的身体里突然挣脱出一只巨大的鸟,形状很像乌鸦,浑身烧着红通通的火焰。但是那只鸟又不是普通的乌鸦,因为它有三只爪子,火焰边缘金光凌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师广陵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挥手将周围两名靠近他的修士震出去老远。颜回三人这才看清,师广陵身体中竟然也有金光射出,八卦阵被那金光照着,瞬间碎成齑粉,颜回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八卦阵是他的元神在维持,被猛地震碎,颜回受伤不轻。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颜回摇摇头,只担忧地看着师广陵:“大师兄没事?”   樊离咧咧嘴:“看起来不像……总觉得有些奇怪。师父,我们这次可把师叔得罪惨了。”   颜回没说话,樊离也自动闭嘴,他们不敢下去,只能从这里看着。   师广陵一步一步走进阵中,弯下腰将秦淮抱起,东皇钟却突然发出更重的一声闷响,像能直达人的灵魂深处。   他突然回过头,看向颜回等三人待着的地方,浅金色的瞳孔变得赤红一片,额上花纹如蔓草一般疯长延伸,直至侧颈都被那种赤色的花纹覆盖:“吾若有私心,何至于此。” 第76章 不知不觉出轨了是什么感觉   秦淮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东皇钟的钟声于她来说果然是致命的,那种被震得脑浆都要沸腾起来的痛,让秦淮终生难忘。   但是她还是恢复了意识,很奇怪……难道自己已经在地府中?秦淮现在对迷信的东西接受度很高,毕竟亲身经历过……   她想睁开眼看看周围的情况,但是睁开眼之后看到的还是黑暗,一两点金光在眼前闪烁着,像极了梦境。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她看不见东西?   秦淮迷茫地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象并没有改变,秦淮下意识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秦淮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缩起肩膀:“谁?!”   奇怪,刚刚没觉得有人啊……   那个人没说话,扶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秦淮便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肩膀。   秦淮睁大眼睛,撑着身下的床慢慢往后移:“你是谁……这是哪儿?”   秦淮问完这句话,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来,秦淮紧张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看不见啊?!   沉默许久,那人终于试探似的出声:“阿淮。”   秦淮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长泽……?”   “是我。”   秦淮先是觉得踏实,后又感到疑惑——自己不是死了吗?她死了的话,师广陵怎么会在这里?   “长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死了?”   师广陵安抚似的拍拍秦淮的背:“我没事,你也没事。这里不是地府,而是我的府邸。”   秦淮对师广陵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听他这样说之后,倒是松了口气,她也终于有闲心关心自己的眼睛了。   “但是,我的眼睛好像看不清东西,现在是晚上吗?怎么不点灯……”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秦淮突然紧张起来:“我……我难道……瞎了吗?”在启鸾殿的时候她就接受这个现实,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还指望身上的零部件完好无损?   不可能。   师广陵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着:“别怕。”   秦淮默默垂下眼睛——虽然她差不多也已经接受了……还是难免难过。   “眼睛无碍,只是受到刺激,暂时看不清东西。”   秦淮愣了一下,她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那人,对方却先一步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要急,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慢慢睁开。”   秦淮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办法,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开。   很神奇,这次眼前的景象竟然清晰了一些,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有影子出现在黑暗中,金光闪闪的,模糊的影子……   “长泽?”   秦淮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能重新看到东西,等几天都无所谓。师广陵没说话,只捧着她的脸轻轻抚着,秦淮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对方好像在犹豫,但是只一会儿,他终究还是低下头,吻住秦淮,与此同时,抱着她的胳膊也越收越紧,他含糊地叫着秦淮的名字,把她叫得心底软成一片。   “阿淮。”   秦淮伸手搂住师广陵,伸出舌尖轻轻舔他的唇:“道长……你怎么了?我不是没事么?”   秦淮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解自己的腰带,她有些犹豫,眼睛看不见时总是有诸多疑虑,但是这种犹豫很快便消失在对方铺天盖地的热吻中,他的吻霸道得很,让秦淮感到窒息,同时也没有办法拒绝。   “道长,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他抱着她,嘴唇贴在秦淮耳边,秦淮听得到他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想知道什么?”   “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东皇钟,逍遥宗……”   秦淮的话没说完,又被他吻住,对方咬着她的嘴唇轻声道:“你不是曾在钟里见过吗?就是那样逃出来的。东皇钟很好,其他的不要管了。”   秦淮还想说什么,却被死死吻住,她根本没办法说话,同时因她也想念师广陵,就没再拒绝他。   “……唔——!”   秦淮突然闷哼了一声,她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立刻被挡住,对方在用很大的力道抱她,秦淮渐渐喘不过气。她抓着他的肩膀仰起头,挣扎着喘xi道:“道长,等一下……”   秦淮觉得奇怪,师广陵太热情了,有种淡淡的怪异感……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或许因为她眼睛不方便,所以感觉跟之前不同?还是因为刚经历过生死,师广陵也没有安全感?她一边想着一边尽量去配合他,虽然因为她眼睛看不清楚,多数时间都是迎合——尽管只有迎合而已。   秦淮被累个半死,师广陵却跟个万年没开荤的老处男似的,得寸进尺……想骂人了,身体太累,还是不骂了,等她休息好了再跟他一并算账。   “长泽……”   “嘘——”   对方突然用手指轻轻压住秦淮的嘴唇,那根手指沿着秦淮的唇慢慢描过:“不许叫这个名字。”   秦淮那时候脑子有些混沌,她下意识问:“什么……”   “像以前一样。”   对方将嘴唇贴着秦淮的耳朵,轻声道:“唤我神君。”   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力量,令人下意识服从。秦淮好像傻了,丝毫异样都没察觉到,提线木偶似的呢喃了一句:“神君?”   “乖……”   *   果然如他所说所,第二天早晨醒来,秦淮就恢复了势力,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胸膛,对方紧紧抱着她,长发盖在秦淮身上,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秦淮终于松了一口气,轻轻将眼前的发丝撩开,小声嘟囔着:“道长,我好像看得见了。醒醒啦道长……啊啊啊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秦淮看清了身边躺着那人的脸,然后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的尖叫也很成功地把对方喊醒了。   男人皱了皱眉头,猛地睁开眼,盯了秦淮三秒钟之后才慢慢坐起身:“你醒了?”   秦淮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这是谁啊?!这是谁啊?!他怎么会跟她睡一张床?!师广陵呢?师广陵呢?!昨天晚上跟她睡的不是师广陵吗?!   秦淮立刻抓着被子“噌噌噌”挪到墙角,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那个男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淮,伸手想将她拉过来,秦淮却紧接着叫得更大声:“别碰我!!!你……你是谁啊?!”   那个男人冷冰冰地看着秦淮:“昨夜你睡在我榻上。”   秦淮听了之后几乎昏厥过去——她!出!轨!了?!   不可能……昨天晚上明明是道长的,怎么一醒过来就换了个人?!   秦淮紧紧抓着被子用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昨天晚上明明跟道长……不可能的……”   她倒不是什么贞操观念强烈的人,却是个对爱情非常忠贞的人,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给爱人戴了绿帽子,还在她完全主动但是又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无疑让人非常想死。怎么办……还是去死快一点吧!   秦淮急得直掉眼泪,她用力擦一把脸,抓着被子去摸自己的衣服:“……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   那人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秦淮,他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她时倒跟师广陵有几分相像。   ——不对,若论容貌,这人与师广陵有七八分相似,从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只不过相似是相似,但是完全就是两个人啊!师广陵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个人却长得比师广陵还好,若硬要比较,大约便是……师广陵如果是人类的极限,面前这位就是突破了人的界限,达到神的层次。   人类的容貌当然没法与神相比。   秦淮咬着嘴唇哭得一抖一抖:“师广陵在哪儿……你到底是谁……”   “阿淮……你仔细看看我。”   是长得像,她知道长得像,但是也不能因为长得像就把他当成师广陵啊!其他事还罢了,她可是跟一个并非师广陵的人上床了妈的……   秦淮想到伤心的地方含着泪一个劲摇头:“……为什么会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突然伸手从床脚拿过一件袍子,走下床往身上一披,秦淮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抱朴峰那个熟悉的屋子中,她身处一处从未见过的空间,面前的男人穿着红色与黑色交杂的袍子,背对她站在床前。他沉默一会儿,而后突然转过身,看着秦淮:“现在认识我了吗?”   秦淮差点吓厥过去:“你变成师广陵的样子也不是他啊……他到底在哪里……”   那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俯身握住秦淮的胳膊:“你仔细看看我,我与师长泽哪里不同?”   秦淮听不进去,更不许他碰自己,那个男人只好松开手站在一边,等秦淮慢慢冷静下来,才敢靠近一点。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他似乎想给秦淮擦擦眼泪,最终还是没伸出手:“我是师长泽,虽然不全是……”   “什么意思……他死了?”   男人转了转眼睛,他也同样有双金色的眸子,只不过比师广陵多出一分傲慢:“他怎会死。”   秦淮紧紧盯着他,那人终于将真相说出来:“师长泽算我的一个转世,但因我只有这一个转世,说我是他也可以。”   他侧过脸来对着秦淮:“我现在的名字是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   他眯了眯眼睛:“你在人间历练一番,胆子越发大了。”   秦淮本来想试着接受,他这样一说她又受到了惊吓——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啊!   秦淮用力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想起昨天晚上意乱情迷之时他要自己叫他神君,也没有透露过东皇太一这个名字,秦淮突然像被雷劈了似的——东皇太一……东皇钟?!这不是传说中的人物么?!   “东皇钟……”   “是我的东西。”   “那这里……”   “紫气东来阁。”   “什么叫紫、紫气……”   东皇太一犹豫一下:“便是……我的寝宫。”   秦淮立刻抓起衣服哭着跑出去:“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   什么转世,什么东皇太一!荒谬!师广陵到底在哪儿……   东皇太一皱着眉跟上秦淮:“你去哪里?”   秦淮披上衣服大声喊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东皇太一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秦淮的去路,他冷着脸问秦淮:“你在山洞中与我许诺生生世世,都是随口说的?”   秦淮下意识退后一步:“那不是跟你说的!”   “我就是师长泽。阿淮,我只不过换个身份,你怎么就不认我了?”   “你不是!”   秦淮转身就走,却见这个地方大得离谱,四处白茫茫,竟然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但是她一看到东皇太一就下意识想跑,跑出去两步突然飞了起来,秦淮吓得掉在地上,一转身看见自己身后背着两只大翅膀,一边尖叫着一边转着圈避它:“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她没站稳差点仰倒下去,东皇太一从后接住她,一把将秦淮抱起来:“不要乱跑……”   秦淮重点已经不在东皇太一身上了,她挣扎着抓住自己背后两只五彩斑斓还带透明色的翅膀一个劲尖叫:“这是什么?!我怎么会有这个!”   秦淮快崩溃了,她好想把这对碍眼的玩意儿扯下来,但是好疼……翅膀被抓住时候好疼,这种疼特别熟悉……她好像经历过……   “住手!”   东皇太一用力握住秦淮的双手,将还在扑腾的秦淮压在床上:“你不疼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秦淮哪里听得进去,她快崩溃了:“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是妖怪!我是人!”   东皇太一看着秦淮,眼底神色复杂无比:“就算失去了记忆……你还是不喜欢它们。”   秦淮泪流满面地朝他喊:“谁会喜欢妖怪!”   东皇太一神色猛地一怔:“颛司……”   “我就是因为被骂什么妖女才会去东皇钟里试验,如果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才不会去那里!我讨厌它!”   光是靠近都耗尽勇气了,更别说还要听它的声音。   “……”   秦淮不住地抽噎,她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你放开我,我要见师广陵,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求求你让我见他……”   东皇太一握着她的手半跪在床前,她越说,他脸色越难看。   秦淮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她用力推开他,爬起来便往门外冲——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师广陵也没了……变成个莫名其妙的上古神,她自己还成了妖怪……为什么睡一觉醒来就成这个样子?!   但是秦淮没能跑得出去,她又被东皇太一抓了回来。秦淮受惊地挣扎,身后一对翅膀不停扑腾,撞在四处墙壁以及家具上,流出斑驳的蓝色血液。   秦淮又疼又怕,她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妖怪这件事:“你放开我!”   东皇太一不知怎么,竟被气得脸色铁青,他用力将秦淮拉回来摔在床上:“颛司记忆全失,惹本君生气的本事却不减当年。我今日便要你记住,不光东皇钟是本君的东西,你也是!” 第77章 说了你认错人了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   “你叫吧!”   东皇太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淮:“紫气东来阁大得很,除了你我无一活物,有本事你就把诸仙都叫过来!”   秦淮被他用捆仙绳绑在床上,两支翅膀因为被她仰躺压着,丝毫不能动弹。秦淮觉得这个狗比神仙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脸朝上躺着绑在床上,这样她连翻身都难。   东皇太一看她一眼,转身要走,秦淮气急败坏地踹了床尾一脚,破口大骂道:“下流!无耻!卑鄙小人!东皇太一是什么鬼!你就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放开我!”   东皇太一突然转过头来,眼睛里含着恐怖的怒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脑子有病!”   他在床前坐下,伸出手用力掐住秦淮的两腮:“你竟敢骂我?”   秦淮被他掐着说不出话,只狠狠瞪着他,心说我骂你还是轻的,你松开老娘还踹死你呢!   东皇太一盯着她冷笑了一声,他慢慢低下头,凑到秦淮耳边:“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若想罚你,方法多的是,你想试试?”   “……”   东皇太一抚着秦淮的脸,轻声说道:“我只需将你塞进东皇钟里,令人日日夜夜地敲。”   “……”   “敲到你听话为止。”   秦淮被他吓得僵在那里——她现在十分确信,这个人不是师广陵!他跟师广陵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变态!天上的神仙是不是活太久,都会变得这么变态!   东皇太一见她安静下来,轻笑了两声,他低下头轻轻含住秦淮的耳朵,自下而上舔上去,后者忍不住哼了一声,只听他继续说:“我还是喜欢昨夜意乱情迷喊我神君的你,莫再惹我生气。”   秦淮听不得他提昨天晚上,总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出轨的事实。秦淮愣愣地盯着头顶,越想越难过,她偏开头,两行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   东皇太一自然也看见了,一时愣在那里。秦淮不叫也不骂他,安安静静流泪的样子却更让他受不了。   她还不如对着他骂脏话呢。   东皇太一迟疑着放开秦淮,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抬手指,将捆仙绳解开。   秦淮还是躺着没动,他犹豫一下,伸出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别哭。”   秦淮躲了一下,眼泪流得更欢,东皇太一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我……只是吓唬你,不会真那样对你,不要哭了。”   秦淮不跟他说话,也不看他,东皇太一微微叹口气:“我不绑着你,但是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说完之后果然走了,秦淮侧过身,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宽大的翅膀覆盖下来,像被子一样盖住她。   东皇太一身上有师广陵的影子,不是指样子,而是行为。   秦淮有些绝望地想,师广陵以前就最怕见到自己哭,只要她一闹,他就无条件投降,秦淮不太明白为什么东皇太一也会有这种习惯。   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那样,她真的找不到师广陵了。   其实在八卦阵中,秦淮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师广陵被刺了好几剑,她哭喊,让他们住手,但是没有任何人听得到她的声音。秦淮不明白,为什么她都进了东皇钟,他们还要这样对师广陵。   早知道就任由他跟门派翻脸了,也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但是那时他脑子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相,秦淮还抱着一丝希望,是自己看错就好了……   秦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翅膀,突然一把抓住它——还不是因为她是只妖……长出这种东西来,她肯定是了!   秦淮抓着翅膀用力撕下一片,钻心的疼痛从翅膀上传来,伤口处更滴滴答答流下一滩蓝色的血。秦淮受惊地向后挪一挪,躲开那些蓝色的血液,但是一看到这对翅膀,秦淮就更难过。   “我不是妖……我是人……”   她用力抓着翅膀的一端狠狠往下扯,但是她这次扯得太多了,秦淮疼得浑身打颤,没扯掉翅膀,倒是抓了一手蓝色的血液。   秦淮看着那显然不是人类血液的东西,越发恨起来,她休息了一会儿,侧身压着翅膀根部,两只手抓住它朝两边使力,生生将它折断。   *   东皇太一出去了半天才回来,远远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东皇太一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到寝宫。东皇太一看见了一地零零落落的血迹,秦淮侧身躺在地上,背对着他,她的翅膀破破烂烂,躺在那里像只死去的蝴蝶一样。   “颛司!”   东皇太一冲过去轻轻握住秦淮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后者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都是冷汗。这是当然的,受这样重的伤怎么可能没事。东皇太一刚碰到秦淮便被蓝色的血沾了满手,那翅膀里流出来的血有股诡异的香气,像陈年香木,又像在水中泡久了的精灵尸体,香味持久,但是阴气森森。   “颛司……”   东皇太一一只手搂着秦淮,捡起她断掉的翅膀,语气冰冷地问:“是谁伤你?!”   秦淮垂着眼睛没理她,东皇太一突然醒悟,一把抓起她的手,果然见秦淮指甲缝中还留着细小的彩色鳞片,他一时间又惊又怒:“你……!你为何如此?”   秦淮没有说话,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怎样,东皇太一急也无用,只好先将她抱到床上,秦淮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一点血色都无,她背后巨大的翅膀蔫蔫地拖在地上,血顺着它五彩斑斓的花纹流下去,形成一洼蓝色的水洼。   秦淮在消极抵抗。   东皇太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将她折损的翅膀仔细拼上,然后沿着边缘涂上药:“我现在帮你接起来,不要再做这等事……”   “不要!”   秦淮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了反应,她非常抗拒,并剧烈地挣扎起来,东皇太一想按住她,秦淮却一把抓过断翅扔出去老远:“我不要!我不是妖!我不要它!”   “别再胡闹了!”   秦淮抬起头盯住东皇太一,突然抓住伤口边缘用力往两边撕:“我不是妖……我不是妖……”   “……!”   东皇太一一把按住秦淮的手臂,他看着她,眼底带上血色。翅膀是颛司身份的象征,如此自损,令东皇太一觉得她撕的不是自己的翅膀,而是他。   他不得不再次用捆仙绳将秦淮绑起来,不管她再怎么抗拒,东皇太一都坚持用那药膏将翅膀拼了起来。秦淮没有力气再折腾了,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东皇太一凑过去把她轻轻抱住,秦淮竟然也没有反抗。   东皇太一就这样沉默地抱着她,许久才轻声说:“是我错了,你为何这样倔,一次都不能原谅我么?”   秦淮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隐约觉得与自己有关,但是又不明白,翅膀的伤口愈合时火辣辣地疼,她就算被绑住了也忍不住地颤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管我了,让它断了吧。”   东皇太一担心她挣脱,干脆将秦淮整个搂住,手臂紧紧勒着秦淮,一边轻轻在她翅膀上抚摸:“这是你生来就有东西,怎么能说断就断?断了它还会再长,还会疼,何苦折磨自己。”   秦淮有些绝望:“我以前没有啊……我以前是人。”   东皇太一也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却听秦淮低声道:“道长死了……是不是?他被我害死了,是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妖……”   “不是你。”   “是我!是我!我不应该嫁给他,让他众叛亲离,不然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秦淮闭上眼睛,两行泪倏地流下来:“爱情是什么玩意儿,没它也能活。”   东皇太一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喜还是忧:“你就这么喜欢他?”   秦淮哭着说:“我当然喜欢他!”   ——为什么对他却是这个态度?!明明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东皇太一咬牙切齿了半天,妥协道:“好好好,你要师长泽,我给你变。”   秦淮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起来:“你又不是他,我不要你!”   东皇太一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我就是师长泽!你去地府找他最终也是找到我。”   “呜呜呜……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据……”   东皇太一快被气炸了,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我怎知如何证明我就是我?!”   秦淮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对师广陵用这么深的情,她以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以为自己的生命里永远不会遇到一个人,失去他便让她恨不得也跟着一起死。   “呜……”   东皇太一轻轻晃晃秦淮:“阿淮,你看看我,我在这里,不要这样。”   秦淮不理他,只一味哭泣。她哪知道什么转世啊,投胎啊……她只知道师广陵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东皇太一本就没多少耐心,到现在也磨到了头。他突然将秦淮压在床上,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说最后一次,我就是师长泽,没有我就没有他!秦淮,你与我拜过天地,发过誓,生生世世都是夫妻。我如今是东皇太一,你便要爱东皇太一!”   “不……”   “不可以说不!”   秦淮抽抽搭搭了半天,突然含混地说:“你认错人了。”   “……”   “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老婆,她叫颛司对吧,那不是我,我是秦淮。”   东皇太一愣了一下,秦淮可委屈了,她才不承认这种嘴里叫着莫名其妙名字的人是师广陵呢,师广陵喜欢的人只有秦淮。   “跟我成亲的人是师广陵,不是东皇太一……大约我跟你老婆长得有些像,但是我不是她。你脑子有问题!”   “阿淮……!”   ——要忍耐,她现在不清醒,记忆也不完整,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不要叫我阿淮!!只有师广陵可以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师广陵的妻子!”   ……忍不了了 第78章 秦淮结茧了   那天之后,秦淮就被东皇太一关在了紫气东来阁中,他本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总之已经很多天没再回来了。   东皇太一大约在这府邸施了什么法术,只要她想对自己的翅膀下手,就会浑身无力,不光撕不了翅膀,连站起来都费劲。   秦淮可以在府邸中走动,但是走不出紫气东来阁的范围。   她好像被软禁了。   秦淮想,东皇太一毕竟是个神,而且好像还是很牛逼的神,她说了很多冒犯他的话,还折腾这么多天,东皇太一早就对自己失去耐心了吧,或许只当她不存在……他也乐得清静。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从自己寝宫扔出去?想不明白。   秦淮弄不清楚状况,自己好像有很多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却不觉得饿,她待在紫气东来阁时间越久,越能证明一件事——她不是人。   “颛司,您想沐浴吗?”   秦淮转头看了一眼,一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她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来问自己这个问题,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说。   东皇太一还特地给她弄来一个丫鬟……虽然是个连聊天都不会的丫鬟。也是啦,东皇太一说这里没有活物,想必是使得什么障眼法做出来的……泥捏的还是纸剪的就不得而知了。   “等会儿我自己去。”   秦淮坐在桥上叹气,然后低头往下看。   紫气东来阁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桥下流着的不是水,是云……当然也有水声,哗啦啦的,却看不到水流。   秦淮突然觉得好奇,这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跳下去……能掉到地面吗?   她想着想着,便下意识把两条腿伸下去碰了碰,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秦淮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一头朝桥底栽倒下去。   “哈——!”   秦淮本以为自己从桥上掉下去会直接掉到人间,至少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却掉进一个大水池里,她用力往上一蹿,背后的翅膀浮在水面,才令秦淮没沉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池子里的水是热的,秦淮往四周看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奇怪……难道是洗澡的地方?以前好像没来过这里。   秦淮决定先游到岸上去,老在水里泡着也不舒服。   秦淮四处看了之后,发现这个空间不是很大,除了一个池子,只有周围一圈长着小草的泥岸,她坐在岸上轻轻靠着墙壁,就没地方搁脚,两条腿只能垂在池子里。   秦淮沿着池子边慢慢走了一圈,发现这个空间竟然也没出口,秦淮便找了个角落,抱着膝盖坐下来——她这是掉到哪儿了?   算了,在这里也挺好的,在紫气东来阁中总有奇怪的东西盯着她,好像担心她寻短见,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一下也好。   秦淮闭上眼,将脑袋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睡过去。   秦淮做了个梦,梦中见到了她最想见的人,秦淮有些伤感——她自从到了这里就再也没做过梦,想见师广陵一面都不行。   但是这个梦不是什么好梦,秦淮看见了那天之后的情景,师广陵浑身是血倒在八卦阵外,而她倒在八卦阵中,也浑身都是鲜血。他们两个见一面,见到的也是尸体,连句话都没说上。   秦淮更像个旁观者,看着他们两个尸体上的血慢慢干了,落上灰尘,但是没人给他们收尸。   大概还没过七七四十九天吧,她还得被关在里面,直到东皇钟响四十九天,八卦阵才能撤走……   那师广陵怎么办?怎么会没人给他收尸呢?他们杀都杀了,就让他呆在这儿么?   这个梦特别长,也许过了几年,也许过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草长草枯,两具尸体隔着一堵墙,一人在里,一人在外。秦淮就眼睁睁看着她自己和师广陵的尸体一点点腐烂,一点点化成白骨。   秦淮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这个梦一起死了……   “颛司……”   “阿淮……”   “醒醒!醒醒!”   秦淮被晃着,脑子里的梦境也渐渐散了,她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眼前有一张师广陵的脸,下意识叫了声:“长泽。”   “长泽长泽……满脑子都是师长泽!本君找你这么多天,你躲在这里落根结茧!谁允你作茧了?本君就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不省心的下属!”   东皇太一一边说一边抱住秦淮的腰往上扯,她脚底下结了一层蓝色的网状结构,像树茎的纤维,密密麻麻地裹到小腿,秦淮好像跟脚下的大地长在一起了,根本抱不起来。   东皇太一生气地抓住那些纤维,用力一扯,纤维便被完全撕开,秦淮的脚才露了出来。与此同时被他抱着的那人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哭腔,好似疼,又好似舒服,但是也没作过多反抗。   这反应倒是正常,被强行剥开茧挖出来,能不哭么。就是她人刚从茧里出来,不太清醒。   东皇太一已经在外面找秦淮找了几天,他几乎快将紫气东来阁掘地三尺,也没找着秦淮的人影,后来在桥边捡看到一些粉末状的五彩鳞片,才知道她从桥上掉了下去。   只是她一睁眼竟将自己认成转世……实在不爽,她心里真的就只有师长泽了。   “长泽。”   东皇太一正神色不定地盯着她,秦淮突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往他怀里一靠:“我好想你。”   东皇太一的动作顿了顿,用力抱紧她:“别怕,我在。”   ——算了,喜欢转世就喜欢转世吧,她高兴就好。   不过东皇太一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转世比本身更受欢迎的,他可是东皇太一。   秦淮被从那个空间中抱出来,已经是五天之后,他自己也没想起来紫气东来阁会有这种隐密的空间存在,那处原本是他闲暇时用来静心的场所,没想到秦淮掉进去之后进去竟会结茧。   秦淮很久都没从梦境里脱离出来,搂着东皇太一的脖子不肯放手,后者轻轻抚着秦淮的脸,叹口气——若她清醒时也肯这般亲近自己便好了。   东皇太一抱着秦淮坐起身,从腰间取下一只葫芦,外皮透着清脆新鲜的活力。他这几日不在府邸,就是去找这个东西……   东皇太一咬开葫芦塞子,将葫芦口抵到秦淮唇边,轻声道:“喝了它。”   秦淮没有反应,只靠着东皇太一的胸口一个劲蹭他,她脸上表情却是难过,总是不舍得放手。   东皇太一犹豫一下,仰头将葫芦里的东西倒进自己嘴里,然后低下头贴住秦淮的嘴唇,一点一点给她灌下去。   此物入喉便化,秦淮虽然还没什么意识,也在无意识地吞咽口中的东西,吞进去就吐不出来了。东皇太一为找这复魂浆,去了很多地方,他要让秦淮尽快恢复记忆,让她尽快明白……他就是师广陵。   一整瓶复魂浆灌进去,东皇太一恋恋不舍地舔舔她的嘴唇,从秦淮唇上离开。他自然不屑于做那些趁人之危的事情,第一次……是误会,东皇太一没有想到她会不记得自己。   “神君。”   秦淮突然皱着眉头含糊地叫了一声,东皇太一低头看她,秦淮却又道:“道长……”   “……这两人明明都是我,为何要分得如此清楚。”   东皇太一轻轻抚过秦淮的头发,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不论颛司还是秦淮,都是本君的。”   秦淮突然难受地哼了一声,那些药水让她身上温度不住地提高,像要发烧了一般。秦淮抓着东皇太一的手,把脸贴在他手心磨蹭,但是又感觉这点热度不够,一边难受地哼哼,一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衣襟里塞。   “……”   东皇太一犹豫了一下,想将手抽回,却见秦淮嘴唇微微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东皇太一凑近一些   “神君……求神君怜我。”   “……”   东皇太一轻轻捏着秦淮的下巴,看着她,瞳孔一点点转为深色:“……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怜你?”   秦淮自然不能回答,东皇太一低头轻轻吻住她:“妖仙折磨人的功夫,你学得十二成了。”   东皇太一是天底下最高贵的神,神力至阳至纯,他若有心怜惜哪个小仙小妖,对方绝对只有享受的份。只可惜几万年他身边都没留过什么人,东皇太一优点多的是,缺点也一箩筐,眼高过顶,傲气凌人,他从不会对谁妥协,也看不上谁。   他深知……自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神。   “唔……!”   秦淮条件反射地抓紧床单,她缩在东皇太一胸口颤抖很久才慢慢放松下来,杂乱急促的呼吸声却久久没有平息。   东皇太一俯视着秦淮汗淋淋的脸,轻声道:“怪不得那些神会动凡心……”   秦淮难受地呻yin着撇过头,东皇太一才撑着身体从她身上离开,他只穿了外袍,将秦淮轻轻抱起,然后往寝殿后的浴池走去。   秦淮喝了一整瓶复魂浆,包括所有转世的记忆也都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股脑涌出来,冲得她太阳穴阵阵发疼。东皇太一只见她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也不急,搂着秦淮坐在温泉里,另一只手撩着温水往她身上泼。   ——他也不知道恢复记忆对她是好是坏,但是一定会比现在好。   他想明白了,凡人与神的想法着实不一样,他们觉得一世就是一世,下一世就与那个人无关,神的生命漫长,即使转世,神的魂魄也不会变,经历多少都还是他。   他从师广陵变成了东皇太一,对于他来说只不过结束人间历练,归位而已,对于秦淮来说……却是死亡,天底下再也没有她爱的那个人。   东皇太一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调整姿势让秦淮趴在他胸口。   但是如果她恢复了作为颛司的记忆,至少会认同他的身份……   东皇太一皱着眉微微抬起头——什么时候他还需要别人认同自己的身份了?简直荒谬。   他一边想又一边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时间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没醒过来?应该快恢复记忆了吧?复魂浆还是很可靠的。   东皇太一这样想着,外袍里突然滚出个东西,“锵”得一声砸在地上,他循声看过去,竟是缩得铃铛大小的东皇钟。   东皇太一抬手,那“铃铛”便飞进他手里,发出“叮”得一声。   “安静点!”   秦淮最受不了它的声音,靠这么近还乱响。东皇钟一动没动,看着却莫名透露出一丝委屈。过了一会儿,它突然转个身,把某一面朝向东皇太一,后者疑惑地皱起眉,在上面轻轻一拂。   “这是……”   朝向东皇太一的那一面钟面开始发出蓝色的荧光,一颗颗光点从上面飘起来。   东皇太一惊讶地低语道:“颛司的记忆……怎会留在东皇钟上?”   怪不得她死活记不起以前的事情,这段记忆,原来已经被她丢弃了。 第79章 天底下的情,难道都是这种滋味   秦淮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她脑子里装着短短不到三十年的记忆,跟着变得乱七八糟。但是原来那并不是她脑子里唯一的东西,在意识更深的角落中,还有一个地方,藏着几千年之前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三千年以前,还没有秦淮,也没有师广陵,世界上却已经有了东皇钟。它规范万物,是天道轮回的绳墨。   东皇钟由东皇太一维持运作。   东皇钟每五百年响一次,以清音肃清邪祟,濯洗大地。   只是过了一个五百年,又过了一个五百年,突然有一天,东皇钟不响了。并不是偶然,再下一个五百年,东皇钟依然没响,就算东皇太一出马都没治得好它。   它不响可是个大事,必须采取措施,不然长此以往,天下将要大乱。   这时突然有人提出,或许是它的音不准,东皇钟难以发音,该找个什么为它调音才行,东皇太一便去找能为东皇钟调音的人。   东皇钟是东皇太一的东西,神力自然也至阳至纯,想调它,只有取至阴至纯的灵物才可为之。   东皇太一最终在地府十八层之下的冥土中挖出了一块沉香,至阴至纯,灵气逼人,用作调音再合适不过。   他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匀钟木。   有了匀钟木之后,这东皇钟果然再也没有哑过,只是从那天开始,它每日清晨都要响一声。因东皇钟日日悬挂在紫气东来阁对面,与之隔着一条天河遥遥相望,每次响起时便唤东皇太一起床。   从东皇钟上啥好能看见东皇太一的府邸,遮掩于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仙境一般。   没有人能够这样直视东皇太一的府邸,这是冒犯神灵的行为。但是某一天开始,东皇太一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从远处看着他,那视线直白又纯粹,实在不敬。   东皇太一一直想找出这个人,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神是不可以被窥伺的。但是视线来处并没有任何活物,紫气东来阁外有一条天河,河对岸挂着东皇钟,难道东皇钟也有视线?   东皇太一决心查出此事,他跨过门前的天河来到东皇钟悬挂的地方,绕着钟底转了两圈后,终于发现是什么了。   东皇钟里住着一个女孩儿。   初见时那女孩儿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东皇太一一抬头,便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东皇太一冷漠地回看着她,女孩儿好像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默默移开视线。   “何时化形的?”   匀钟木本体为沉香木,本就灵力充沛,没想到日久天长,被东皇钟的钟声涤荡着,竟然慢慢学会吸收日精月华,最终开了灵智,化成一名女子。   女孩子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没几日……”   东皇太一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便从钟里将女孩抱出来。她蹲在地上,东皇太一这才发现,女孩背后还生着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几乎可以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她是妖。   不过在天界修炼成的妖也高地仙几等,它们被叫作“舍仙”,取天地施舍之意。   “也是你的造化。”   东皇太一看着她再一次问道:“你是匀钟木?”   女孩子摇摇头,小声解释着:“我是沉香……”   “是我的匀钟木。”   女孩子低下头,好似默认了他的话。   “为何一直盯着我的府邸?”   “……因为,很好看。”   东皇太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那也不可如此。”   女孩子听了他的话信以为真,她天生聪慧,知道天上忌讳多,以为自己犯了谁的忌讳,小心翼翼地用翅膀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些:“我以后不会了。”   东皇太一朝她伸出手,轻飘飘地说:“过来。”   女孩子住进了紫气东来阁,东皇太一赐她名,颛司。   颛司渐渐长大,她还是在做匀钟木的工作,匀钟调音,每次都被东皇钟震得七荤八素。而且随着她年龄渐长,东皇钟钟声对她影响越来越深,一听到这声音她便觉得头疼。颛司从来没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她担心自己不能做调音的工作之后,东皇太一就不要她了。   那天他们初见面,颛司对东皇太一撒了慌,她并不是在看河对岸恢宏的建筑,而是在看她的神君。   该怎么说……这大约是天性,越是地底下的东西越会被光明吸引,东皇太一是太阳神,他的神光对于颛司来说就是一切美好的集合。地下又黑又冷,这神光……着实吸引她。   最初时,颛司大约也分不清这种向往算什么,至于对东皇太一的感情从什么时候由单纯的憧憬变成恋慕之情,她更说不清楚。   颛司长大后越fa漂亮,或许因为来自地下,因为她本体是沉香,天生灵气逼人,化形后身上便有种独特的气质,与九重天上的仙子不同。不知是否因她是妖才这样美,颛司的形容是令人一见就忘不掉的。   偶尔有来东皇太一处拜访的神仙,见到颛司,便忍不住揣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东皇太一一个神活了几万年,紫气东来阁也一直是他自己在住,身边从来就没留过什么人。   一日,颛司为东皇太一捧棋子时,无意中听到某访客与他的对话,那仙人本也是在开玩笑,问他,东皇神君,莫非要娶妃了?   颛司捧着棋子站在藤花后面,心几乎要跳出喉咙,然后她听见东皇太一冷淡地骂人,你瞎了,看不出她是个什么东西。   那仙人又笑道:“说的也是,地下的东西,再好也脏。”   东皇太一大约觉得自己被这样牵扯,受到了冒犯,他突然变得兴致索然:“下完这一局便散了吧。”   颛司微微垂下眼睛,从藤花后面走出来,将棋子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名仙人冒犯了神君。   他们之间的事只有颛司知道,东皇太一向来只把她当空气,有时候让她做事,也是杂七杂八的活,他也教她读诗,那是东皇太一闲得无聊的时候做的事。他唯独从未将她作为一名女子看待,当然就谈不上被人揣测的那种心思。   颛司没有立场为东皇太一辩驳,她想了几天,觉得自己该搬出紫气东来阁。   那是她对东皇太一提出的第一个请求:“神君,我想去河对岸守钟。”   东皇太一当时没什么特别反应,也没问原因,随口答应下来。   一切都挺好的,又回到了原点,她还能在河对岸看着他,每天敲响东皇钟,唤醒太阳,然后看着他升起来……光辉灿烂。   只是颛司开始看着自己那对翅膀不顺眼,听说“舍仙”与常人不同的部分是身份的象征——神君从来不叫它们舍仙,他叫得更直白,叫她“妖仙”,颛司心里总想,妖仙……虽然加了个仙字,但终归是妖,与这天庭格格不入。   东皇太一有时候会过河来找她说话,有时候只看看东皇钟的状态,他们像很正常的上司跟下属的关系。   东皇太一觉得颛司最近有些不一样,看了半天突然问她:“你的翅膀呢?为何收起来。”   颛司下意识摸摸自己后背,小声解释道:“穿衣服会碍事。”   “那你便不穿衣服?”   颛司抿着唇角犹豫道:“届时会有奇怪的谣言,紫气东来阁外有luo身女子来回走动……我倒无所谓,神君名声在外,恐怕不妥。”   东皇太一以为她在开玩笑,用力揉她的头两下:“嘴这样厉害,净会惹本君生气。”   他一直对什么都不上心,他是高贵的神,就该目下无尘,看不见任何人……   这种平静如水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东皇太一娶妃那天——确切来说,是终于有切实的传言说他要娶妃了。   以前虽然也传过,大多不怎么可信,这次连要娶的对象都说了,大约八jiu不离十吧……对方是一位龙女,还是金龙的段位,与东皇太一的身份还算匹配——虽然在颛司眼里,东皇太一应该配更加高贵的女子,但是龙女……好像也挺不错的。   听说他们两个是在蟠桃会上认识的,龙女美貌骄傲,与东皇太一很像,两个人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竟为了一朵花也能吵嘴半日,尽管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只是打情骂俏。   颛司那天忘记敲响东皇钟,等她想起来时,才发现东皇太一也没回紫气东来阁,不然的话,他一定会为这件事特地跑过河对岸来斥责她。   颛司等了三天,东皇太一终于回来了,这三天她过得像三百年那样难熬,或许是三千年?颛司也不清楚,她心里慌乱,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   其实东皇太一娶不娶妃,会娶谁,跟颛司半点关系都没有,东皇太一身边的人永远不会是她,说得好听,她现在成了“舍仙”,在天庭的大多数人眼里,她只是地底下的脏东西……   东皇太一回来之后又过来问她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地敲钟,颛司犹豫了一下,老实承认自己有一天忘记敲。   东皇太一皱起眉,伸手在她头顶狠狠弹了一下:“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颛司捂着脑袋看着东皇太一走远的背影,想说的话都忘记说了。   “神君……”   敲钟只是为了叫他起床,他不在的话,不敲也无碍吧。   颛司摸了摸东皇钟,刺痛感从手指上传来——这破钟越来越讨厌,现在只会震她,刺痛她,排斥她……它现在嫌弃她是妖了,也不记得当年是谁为它调音。   “你就知道欺负我。”   颛司无聊得跟钟说话,更像自言自语:“神君大婚那日,我没有礼物可送……怎么办。”   但是一提到大婚这个词,她便觉得心痛难当,痛得快窒息了。颛司本还希望东皇太一的妃子是个宽宏的女主人,但是听说龙女善妒,届时都不一定容得下她这个下属……   颛司是个穷鬼,没有钱,也没有住的地方,她在这里出生,离开这里的话,她想不出能去哪。   她夜夜担心,只盼这传言只是传言,没想到某一日,竟有东海来的礼物,送进了紫气东来阁。   珊瑚树,夜明珠……都是海里的宝贝,送了好几箱,明面上告知是象征东海和九重天友好往来的礼物,但是大家都说那是龙女的嫁妆。   那天晚上,颛司盯着灯火辉煌的紫气东来阁一直看,一夜未眠。   她终于忍不住,第二天敲过钟,颛司就越过天河去找东皇太一。她有些不甘心……不,不是不甘心,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神君到底……   颛司找到他时,东皇太一正紧紧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院子里还摆着很多盛满珠宝的箱子,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东皇太一见到她,说道:“稀奇,你竟主动来找我?”   颛司看着东皇太一,紧张地抓了抓裙子:“我有一事,想求神君帮忙。”   ——她到底还是胆小,想说的话一句也不敢说,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以此作为试探……   “何事?”   颛司慢慢跪下,东皇太一惊讶地看着她:“何至于此?”   颛司没有说话,她将小心翼翼收拢起来的翅膀从身体里放出来,两扇羽翼在阳光底下折射着七色光芒。   “神君,我不想做妖了,请神君帮我折断它吧。”   东皇太一有些惊讶,但是仍然没问为什么——他向来不多管原因,如果只是举手之劳,他就随手帮了。   “你转过身来。”   颛司微微睁大眼睛,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她低着头,慢慢转过身,将翅膀对着东皇太一,他的手抚上她的翅膀,颛司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碰触她的翅膀。   东皇太一很轻松就将那对翅膀折了下来,从她背后涌出大量的血,将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蓝色。   翅膀的血是蓝色的,散发着沉郁的幽香,像从地狱最深处来。   颛司想摸摸伤口,伤口在后背,她捂不住,只摸到一手黏腻的鲜血。   颛站起身,轻声说:“多谢神君……”   她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紫气东来阁,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果然……果然,并不喜欢……   颛司疼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在东皇钟前跪了很久,跪得久了,血也慢慢止住,她往头顶望了一眼,总觉得眼前灰蒙蒙……像要下雨。   但是九重天是不会下雨的,不光雨,风霜雷雪,都没有,这里不会出现晴以外的天气。   颛司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东皇太一曾经教她的一首诗。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   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颛司本以为自己也只要留在“宛丘”,能日日见到心中那个人,便心满意足,终究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欲望,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卑微,她也需要一个结果。但是等了几千年,颛司心中早就知道,这不会有结果,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九重天莫名其妙地上下了一场雨,颛司跪在东皇钟前无声地哭,她第一次流泪,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颛司不想再匀钟了,她应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看,有些东西再舍不得,再盯着,也永远不会是她的。   颛司把所有关于东皇太一的记忆和爱慕都留在了钟里,从九重天坠下——她不想再当块木头,也不想做妖,做个凡人吧,她想活得明白些。   天底下的情……难道都是这种滋味。 第80章 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漫长的回忆终于结束了,秦淮慢慢睁开眼。她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干干的。秦淮好像看了一个人的故事,但是又清醒地知道这些经历都是自己的。   看故事和想起之前的记忆感觉不同,代入感太深,她无力否认。秦淮切实地知道了,这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个深爱着东皇太一的人就是颛司,就是她自己。   “阿淮?”   东皇太一见秦淮睁开眼睛,便凑过去看着她,秦淮再现在看这张脸便觉得五味陈杂——她不能再当东皇太一是陌生人,但是也不会对他毕恭毕敬,看着他……她觉得心疼。   也不知道是为以前的自己,还是什么原因,颛司对东皇太一的爱太沉重了,秦淮背不动,可是她的心也没有对东皇太一无动于衷。   颛司的爱意都印在她心上,密密麻麻地压着她,令秦淮透不过气,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是师广陵还是东皇太一了,他们两个真的是一个人吗?可是……东皇太一这种神怎么会想下凡?他不是向来对这种事非常鄙视……   秦淮没说话,眼神却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东皇太一见她水汪汪地盯着自己发呆,忍不住伸出手将秦淮用力抱进怀中。   “阿淮……”   秦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她竟然什么都没穿!东皇太一也是……这、这什么鬼!   她下意识将他推开,受惊地抱住自己的身体:“你……干嘛!”   东皇太一皱起眉头:“怎么,还没恢复记忆么?”   秦淮快吐血了,就算恢复了也不应该这样吧!他们还没到那个程度啊……虽然颛司貌似很想得到东皇太一的喜欢,但是……也不是这样!话说他们怎么会这样!东皇太一这个臭流氓!   秦淮满脸复杂地看着他:“记起来了,你是……神君。”   她说完微微蹲下,令乳白色的池水遮住自己。秦淮在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果然不是她,漂亮成这样,说不是妖精她都不信。但是秦淮这次却破天荒地没为自己变漂亮了感到高兴,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还不如没恢复得好。   东皇太一为什么这样啊……他是不是要惩罚自己了?那时候作为他的下属随便就跑出去人间投胎,已经够得上擅离职守的罪名……嘤,不说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关系,光这条就够秦淮喝一壶。   只是秦淮还没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作为“秦淮”的记忆影响她太深,一时半会儿这脑回路转不过来。   东皇太一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言未发,秦淮越看他越觉得像师广陵,就算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东皇太一与师广陵确实是同一人。   她在东皇钟里看到了师广陵暴走时的金乌赤火,也亲眼看见他年幼时被杀,后来却好好地活下来,凡人做不到这样。   东皇太一觉醒之后……逍遥宗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这位神君与师广陵性格相较虽不至于天差地别,但是他手段一向直接,真惹怒了他,他可不管那些。   更何况在东皇太一眼里,凡人渎神本就是罪,他是世间绳墨,定要奖惩严明。   东皇太一并不是一位仁慈的神。   东皇太一见秦淮低头不语,便朝她走了一步:“令你恢复记忆只是不希望你再那样伤害自己,你想做谁都可以,总之我看来你们都是一个人。”   “我……”   秦淮下意识后退一步:“对不起,神君,我不该擅离职守。”   东皇太一随意地哼一声:“是啊,因为你擅离职守,东皇钟又哑巴了。”   铃铛大小的东皇钟:“……”   “可是它怎么出现在凡间……”   “哗啦——”   秦淮的话没问完,对面那人又朝她走近一些,他现在重点不想管东皇钟怎么了:“你现在信我就是师长泽了?”   “神君!”   秦淮低着头轻轻咬住嘴唇,她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对神君……只有感激和敬意,不敢有非分之想。”   颛司从未对东皇太一表明心迹,那样隐密的暗恋,东皇太一不可能知道。她以前没挑破,秦淮自然也不会主动挑破这件事。   东皇太一冷笑了一声:“那秦淮对师长泽呢?”   秦淮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东皇太一低下头看着秦淮:“阿淮说过,要与我生生世世都是夫妻。”   秦淮下意识移开脸,她受不了东皇太一靠她这么近,身不由己地委屈和紧张,秦淮整个人都在发抖,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这或许是颛司的情绪,她爱东皇太一,又不敢爱他。但是或许也只是秦淮的情绪,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短短一世,却多过她活了几千年的感情。   东皇太一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怕我?”   “……没有。”   “你不怕师长泽,但是怕我,对不对?”   秦淮突然抬起头看向他,小声哀求道:“不要再提他了。”   颛司转世为人是为了尝尝情是什么滋味,却没躲开这位神……只要对象是他,那段情再甜,终究还是苦的。对于神仙来说,转世就像做了场梦一样,梦再美也会醒,他现在提师广陵岂不是在往她心上捅刀子。秦淮想不明白东皇太一为什么这样,他忽然玩性大发,拿着她取笑?如果是平常的他,大约会恨不得谁都不知道这件事了。   还有比转世遇见自己出身卑微的下属还跟她成了亲更令东皇太一觉得丢脸的事吗?他应该恼羞成怒把她赶出去才对,而不是一个劲往上贴。   秦淮疑惑又难过:“神君何必为两个凡人的戏言认真……人间事人间毕,还望神君不要再提。”   “戏言?”   东皇太一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然后点头道:“好,说得好,嘴还是厉害。”   东皇太一转身走出浴池,他将衣服披上,然后一把抓住秦淮的手将她拉出水面,秦淮吓得急忙把身后的翅膀扯过来,挡住自己的身体。   “既然你这样坚持,便下凡去,本君奉陪!”   秦淮愣了愣,而后猛地反应过来——他要带自己去跳九重天?   “不……我不去!”   东皇太一用力拉起秦淮,拽着她继续往前:“为何不去?你不是愿意在凡间待着么?凡间事,回到天上你便不认账,那我们就去凡间论理。”   “不行!不行!我不去!”   东皇太一冷笑道:“当年背着我逃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去?如今我允了,我跟你一起,你怕什么?”   还以为她恢复记忆就能好点,没想到这位竟然直接回到原点,打算从零开始?!   秦淮被拽得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急得直掉眼泪——如果可以她倒是乐意回去当秦淮,但是东皇太一跟着她去凡间,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了,天上的事他还管不管?九重天上最高贵的神跑去转世投胎玩轮回,这事谁来负责?!   “神君!神君!饶了我吧……不能……”   ——她还不想被雷劈死呢!太阳跟着她跑了啊!就算不是她愿意的,这事最后也会算在她头上……秦淮只要想想后果就汗毛倒立。他作死不要紧,总之他地位尊贵神受得住,她这样的小人物可承受不起。   东皇太一一见她哭就心乱,把秦淮拉过来用力擦擦她的眼泪:“不许哭!”   秦淮一边呜咽一边说:“我不去……神君更不能……”   已经被当成祸国殃民的妖精压在东皇钟下震死过一次,这次如果再被安上勾引神君下凡的罪名,肯定会被天雷劈得神魂俱灭。   东皇太一盯着秦淮:“那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呜……”   “凡间的事在天上还算不算数?”   秦淮闭上眼睛,抽噎着点点头——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说不算数。   东皇太一将秦淮扣进怀中,竟也不管她此时只被一只翅膀遮着身体,秦淮撒着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用手指轻轻抵住东皇太一胸口,但是一想到自己摸的是谁的裸ti秦淮就有种眩晕的感觉。   他们不应该这样……   东皇太一难道就因为师广陵那一世,从而对颛司产生了感情?他也不顾他们的身份悬殊了吗?明明他自己也赞同,地底下的东西,都是脏东西……   东皇太一搂在她腰上的手突然上移一段,摸到她的背,秦淮哭声顿时大了许多,东皇太一僵在那里,被他搂着的人慢慢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秦淮哽咽道:“我想穿上衣服……”   东皇太一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拒绝。   秦淮也很想理直气壮地安慰自己总之睡了太阳神,这波她不亏,可是现实并不能允许她那么乐观,当年颛司遇到的问题,到今天还是没有解决,就算难过也必须做个抉择了……总不能给东皇太一当个床伴吧?   “我不会强迫你。”   东皇太一盯着她的眼睛,伸手将秦淮脸上一缕发丝轻轻别在耳后。   “你也不许忘记自己发过的誓。”   秦淮渐渐止住哭音,她想说不是自己不愿意,而是不能,他们不可能像师广陵和秦淮那样成为夫妻,东皇太一就算要娶妃,也得娶个身份地位相当,不会被别人笑话的妃子,总之不能是她。   颛司从来没怨恨过,秦淮也不会怨恨东皇太一,可是在弄明白他心里真实想法之前,秦淮并没有接受他的打算。   他只是玩玩吧,总之不需要昭告天下,他们还真能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呀?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不过不需要她说,东皇太一腻了大概就放过她了。至于师广陵……全当她没遇见这么个人。   秦淮的沉默被当成默认,东皇太一弯腰将她抱起来,秦淮一直用翅膀挡着自己的身体,对两个人的亲密接触非常不适应,不管是拥抱还是什么……她们现在关系尴尬,这样实在不妥。   “我有些事还要安排,你便在这里休息。”   东皇太一把她送回住处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你想住以前的地方?”   秦淮抓着自己的翅膀缩成一团:“我想先穿上衣服。”   东皇太一无奈地看她一眼:“那此事以后再议。”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离开了,秦淮抓着衣服坐在床上,鼓捣了半天,突然有些崩溃——这两支大翅膀怎么收回去来着? 第81章 总觉得成亲就是个flag   当年颛司请求东皇太一折掉她的翅膀,他没有拒绝,也是因为并不知道翅膀对于舍仙来说意味着什么,颛司以前很喜欢它,也很珍惜它,舍仙身上异化的部分是身份象征,不仅能证明物种,还能证明出身,约是关乎尊严。   颛司也从不将翅膀藏起来,直到她知道自己出身低贱的前一刻,她都很喜欢自己的翅膀。   紫气东来阁没有过外人,从来没人告诉她,她的出身令人失望。   秦淮抓着这片五彩的半透明的翅膀沉默许久,终究还是轻轻摸上去,下凡的经历让她长了很多见识,于是接受了自己是妖的身份之后,秦淮决定好好爱护这对翅膀——就算整个九重天的仙都觉得她低贱,她自己也不能鄙视自己,不然就真的贱了。   至于东皇太一……选择不跟他在一起也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尊严。   秦淮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低下头——这大概就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吧,要不然她还是去河对岸住?现在不需要吃饭,在那里天天看着钟,总好过现在。   东皇太一为什么要把她抓回来,在人间虽受轮回之苦,但是好歹自在,颛司不要的那段记忆,秦淮也不太想要。   颛司的存在就是为东皇太一匀钟——不论秦淮承认与否,这都是事实,没有他,她现在还在地底下。沉香其实原本埋在半入水的泥土中,每日浸泡在又黑又冷的黑暗里,从未见过天日,若让她重新回去,秦淮也受不了。   她愿意给东皇太一敲敲钟,调调音……这样过也挺好的。   其实若不是颛司爱上了东皇太一,这一切都应该挺好的。   秦淮心想,她现在尝过情的滋味了,应该收心了……喜欢东皇太一这种谬误不要再重蹈覆辙。   天底下哪止一人喜欢他……   秦淮刚这样想着,心脏就一阵绞痛,她捂着胸口把腿收回来,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是如果感情可以控制,就不叫感情了,秦淮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我不要再想师广陵了,如果他是东皇太一的转世,就更不要再想。   说起来也好笑,谁知道这九天之上最尊贵的神怎么会突然下凡,还好死不死让她碰上了。   他追着自己不放,过家家的玩游戏玩着上瘾啊。   秦淮把脸轻轻搁在膝盖上——从明天开始就工作吧,或许忙一点就不乱想了。   她刚这样想完,珠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挑开,秦淮下意识抬起头,看清站在门口那人的样子时,秦淮猛地睁大眼。   “……长泽!”   不……他不是师广陵,只是东皇太一变的,他故意这样……   说起来东皇太一好似有好多天都没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回没回过紫气东来阁,秦淮兀自适应着这个“新”身份,没怎么关注。   她强行忍住激动的心情站起来:“神君,你回来了。”   东皇太一“嗯”了一声:“你出来,替我磨墨。”   他说完就放下帘子走了,秦淮迟疑一下,也跟过去——磨墨也是她的工作,她不光是敲钟的,还得伺候东皇太一一些起居杂事,唉,没想到她转世当总监,在天上却是文秘。   秦淮捏着墨条在砚台上轻轻磨,眼睛却忍不住往旁边这人脸上瞟。师广陵……师广陵的脸,这回像到十成了,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东皇太一到底要搞什么鬼……   东皇太一冷着脸把镇纸压在桌上,而后突然说:“这张脸比我好看?”   “啊?”   秦淮愣了一下,随即赶紧低下头:“没有……”   “那你看得如此出神,都忘记磨墨。”   秦淮垂着头羞红了脸,赶紧三五下把墨磨好,递到他手边。   东皇太一拿起一支细毛笔,蘸了墨之后就在纸上董飞凤舞地写起来,秦淮倒是认识字,却不认识毛笔写出来的草书,颛司就更不用期待了,她认几个有限。   ……到天上竟然变成了文盲。   秦淮专注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去看东皇太一那张脸,他冷漠时可真像……   “想学吗?”   “啊?”   秦淮下意识回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急忙移开视线:“我……我还是识几个字的,不用学。”   东皇太一挑挑眉头:“你会用毛笔写字?”   “……”那确实不会。   东皇太一朝她招招手:“过来,我教你。”   “我……不学也没关系吧。”   “说什么笑话?紫气东来阁的人怎么能不会写字?”   秦淮撇撇嘴,在架上拿了一支毛笔,学着东皇太一握起来:“先说好……我可不是不认字,只是不认识草书而已。自古书法名家的草书也很难辨认,并不是我文盲。”   东皇太一好笑地看着她:“这是行书。”   “……”   “咳,那你先写自己的名字吧。”   他指着自己写好的一张纸上某个位子,对秦淮道:“写在这里。”   秦淮凑在东皇太一身边看了看,非常担心:“为什么在那里写,写坏了连你写的都要废掉,我还是先练练吧。”   “怕什么。”   东皇太一把秦淮拉过来,胳膊自然而然将她从后圈住,一只手握住她捏笔的手:“我教你。”   秦淮迟疑着回头望他一眼,东皇太一已经手把手纠正她握笔的姿势,他低着头,离秦淮很近,嘴唇就靠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着。   秦淮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变得很快,东皇太一松松地抱着她,抓住秦淮的手在那个空白的地方一笔一划地写。   “专心点,看着我做什么,看字。”   秦淮急忙移开视线,她心里想,颛司爱他爱得那么深,绝对不止因为东皇太一是太阳神,他们日夜都在一起,东皇太一有时候兴起也会这样教颛司一些东西,教她写字,教她下棋……只不过每次她的心思都不在学的东西上,教了几次都教不会,东皇太一就放弃了,还说她笨。   “又走神?”   东皇太一握着秦淮的手写完,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学会了吗?”   秦淮急忙说:“学、学会了……”   “没学就会了?手腕子软得面条一样,好意思说学会了。”   东皇太一无情地戳穿她,而后哼了一声,将面前的纸拿走,又换一张:“重写。”   秦淮顿时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她刚刚确实全程走神,连他写的是颛司还是秦淮都没注意,更不用说什么学不学……可是,东皇太一这个样子,她也没办法集中精神啊。秦淮偷偷抬起头,侧过脸看着他那张脸,心底一阵阵得难过。   东皇太一写字时候很认真,睫毛垂着,专注地盯住移动的笔尖,他这张侧脸如此近距离看着,着实叫人没法转开注意力做别的事。   东皇太一这次写完之后没再责怪秦淮走神,他当然早就发现秦淮在盯着他看,他放纵她,或者说更希望秦淮这样看。东皇太一停下运笔的动作,垂下眼睛与秦淮的视线对接上。   他轻声问:“这次学会了?”   秦淮没作声,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慢慢浮出泪光,东皇太一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像师广陵……非常像。东皇太一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淮,越靠越近,好似想吻她,秦淮慢慢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滚下来。   她默许这种行为。   东皇太一最初吻得很浅,越吻越深,最终跟秦淮纠缠着彼此,谁也不放过谁。她另一只手突然被东皇太一抓在手中,如此一来她整个人都被搂进他怀里了。   “唔!”   东皇太一用力把秦淮按在桌子上,撞得旁边毛笔架猛地一晃,挂在上面的笔杆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秦淮手中本来握着的毛笔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白纸上只剩下几点墨迹,秦淮两只手都被按在桌上,她只能抓紧一张纸,借此固定自己的身体。   秦淮喘息着抬起头,看见对面挂的一副字,上以楷书写着端正雅致四个字,秦淮心里突然一紧。   ——这、这是东皇太一的书房!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东皇太一不知道秦淮想到哪里,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紧张什么?”   秦淮有些喘不过气,小声辩解说:“这里是……”   “是书房,我知道。”   东皇太一在她脖子后轻轻吻下去:“不行吗?”   秦淮心说,总之是你的书房,又不是我的……你说行就行吧。   *   东皇太一靠着椅子坐下来,秦淮衣衫不整地坐在他腿上,气还没喘匀,只靠在东皇太一胸前休息。她上身还好,只是有些凌乱,底下的裙子都被撕烂了,撕得一条条,衣不蔽体。   东皇太一紧紧抱住她,将秦淮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   秦淮盯着窗前挂的描金木牌,见上面有个眼熟的花纹,她突然想起来,师广陵额头上的花纹就跟那上面一模一样,她第一次见就觉得似曾相识……没想到却是在东皇太一书房中见过。   秦淮犹豫一下,抬起头看着他,小声问道:“刚刚写的,是什么……”   东皇太一笑着看她:“不是看不懂么?”   秦淮又低下头,半天没说话。不过东皇太一好像也没准备回答她,他写了就放在那里,她想看随时能看,没什么好遮掩的。   秦淮突然摇摇头:“还是别了吧。”   ——虽然看不懂全部,“请柬”两个字她还是认识的,更何况东皇太一跟师广陵字迹都差不多,他们成亲之前师广陵也写过……他亲自写的,在红色的帖纸上,整整写了一夜。   师广陵说,虽然不想请太多人,却不能一个都不请,不然就太冷清了。   请柬落款是他自己跟秦淮的名字。   东皇太一写这些东西干嘛,他又不能娶她。   “为什么?”   “……可是你是神君。”   “神君不可以娶妻么?”   秦淮抿着嘴唇沉默半晌,她不知道该评价他天真还是怎样,东皇太一娶妻可以,娶龙女,娶凤女,甚至百花仙子……去娶这些仙子啊,娶根地底下的木头像话吗?   东皇太一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婚书我也找人写好了,请柬太多,只能用点法术。不过你放心,收到我的请柬已是无上光荣。”   不会有人在乎是不是亲手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皇太一盯着她:“那你是哪个意思?”   秦淮沉默半天,突然问:“龙女呢?”   东皇太一愣了愣,惊讶地挑起眉头:“跟我翻旧账是吧?走,咱们好好翻翻旧账!”   他抱起秦淮便往内室走去,后者吓得踢着腿挣扎:“我没!我没翻旧账!放我下来!”   “你没翻?本君要翻!你在人间是如何欺负我的?” 第82章 命硬克亲   东皇太一说她在人间欺负他是指秦淮跟很多男人有过纠缠的事,而且颛司转世多次,只有秦淮那一世才遇见了师广陵,前面她有没有找别的男人,谁知道?   东皇太一说,是他上辈子欠了她的情债,到了凡间要还干净才行。   秦淮嘟着脸朝床里面躺着,东皇太一凑过来搂她的腰:“当真如此在意龙女?”   秦淮没作声,东皇太一轻轻摸她的头发:“怎么又不应话,你以前便这样,一生气就不说话,还是阿淮性子好,发起脾气来还能扑腾扑腾。”   秦淮很想跳起来扑腾给他看,最终还是没跳起来:“神君不想说就不说咯……总之你是神君,你说了算。”   “会拿话儿激我了是吧?”   东皇太一掰着秦淮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好了,你转过来。当初联姻的事是龙王提议,想借此增强东海和九重天之间的联系,只不过为了联姻的话,便不需要本君亲自出马吧,九重天上神仙那么多,我便让他重新选一个。”   秦淮听着觉得他话里有话,干脆翻过身,面朝东皇太一:“什么叫‘如果为了联姻的话’?如果不是为了联姻,是龙女看上神君了呢?当初这件事也传得风言风语……都赞你们郎才女貌。”   东皇太一微微挑挑眉:“是吗?你整日待在紫气东来阁,小道消息倒是灵通。”   秦淮被他反将一军,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东皇太一突然翻身压上来,双手撑在秦淮耳边:“他们这样说,是因为没见过你。”   秦淮脸红着推住他的胸口,嘟囔道:“什么意思……”   东皇太一抓住秦淮两只手压在头顶,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意思就是龙女没我们阿淮好看。”   “……”   面无表情地说情话这点……真是让人受不了。   秦淮下意识移开视线,嘴上却不肯饶人:“龙女是天底下唯二的两条金龙之一,另外一条是公的,神君错过这条就没有了……”   “这一条,那一条,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说黄花鱼。”   东皇太一侧身躺到秦淮身边,懒懒地撩开她的头发:“金龙又如何?”   秦淮仔细想了想,说道:“金龙……比较稀有,是上古神兽,神力强大,身份高贵,血统纯正……”   东皇太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等等,你怎么对金龙的了解比对本君都详细?比较珍贵,上古神兽,血统纯正?本君是要娶妻,不是养宠物,要什么珍惜物种?”   秦淮张了张嘴,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虽然她形容得可能有点不对劲,但是就娶妃这件事来说,也是娶个身份高贵的比较好吧。她想到这里又黯然下来,如果她也是金龙就好了,再不齐是个花妖也行……   东皇太一伸手在秦淮头顶摸摸:“以后少听那些闲言。”   “不是我想听,神君和龙女的绯闻传得满天都是!”   “……”   秦淮沉默一下:“……还是别弄那些婚礼什么的了。”   东皇太一问她:“为何?我为婚礼之事准备了这么多天。”   ——原来他这些天忙里忙外不着家,就是在准备这个?   秦淮虽然感动,但是理智还是在的:“我觉得一成亲就会出事,我恐婚。”   东皇太一差点笑出声,但是他强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沉吟道:“不办婚礼也好,等我厌倦你,就重新去找个身份高贵的妃子娶回来,比如什么金龙啊,凤凰啊,鸾鸟啊……总之我们也没办过婚礼,到时候本君就偷偷把你处理掉,不丢面子,天上也没神仙知道。”   秦淮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凶巴巴地说:“你敢!”   她情急之下也忘了面前的人是东皇太一,后者倒是乐见如此,他伸出手按着秦淮的头压在自己胸口,轻声叹道:“那你还要不要同我成亲。”   秦淮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却又有些难过地说道:“还是不行,天上的神仙都会笑话你……”   “笑话我?”   秦淮却是不说,她把脸埋在东皇太一胸前,只是一个劲摇头:“算了算了,我们还是不成亲了吧,总之也成过一次。”   东皇太一把她的脸掰起来,见秦淮眼睛里含着泪,便伸手给她擦掉:“笑话我什么?”   秦淮哽咽了许久,突然破罐破摔,委屈地哭出声:“笑话你娶了个地底下的脏东西……”   “放肆!谁敢如此胡说八道!本君扒了他的皮!”   东皇太一突然坐起身,阴着脸将秦淮拉起来:“别哭!是谁让你受这般委屈,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他终究是九重天上的神,统率百仙,再装也敛不住锋芒,如今听秦淮说这种话,便忘了要装可亲。东皇太一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便是如此,他输给了自己的转世……一想起这件事来他就想把那个人揪出来掐死,可惜对方就是他自己,这辈子也报不了仇。   秦淮不知道东皇太一在想什么,只哭道:“你也说了!”   东皇太一微微睁大眼睛:“本君何时说过?”   “呜……你没说……你、你默认……呜……”   秦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几百年来她确实委屈大发了,要不然也不会从九重天跳下,更不会离开紫气东来阁。   东皇太一只好把她搂进怀里,又擦眼泪又拍背:“阿淮,不哭了,我给你道歉好么?”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默许过这种混账话,他只好等秦淮稍稍哭得不那么凶,才继续问:“我实在记不起来,你给我提醒提醒?”   秦淮哽咽了半晌:“我忘了……有一年,家里来了位仙人,跟你下棋……”   “哪位仙人?”   世上跟他下过棋的仙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总不能挨个都扒了皮吧?   秦淮摇摇头:“我忘了。”   她当时就记得东皇太一那句话,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她也只要记着那句话就够了,秦淮为此耿耿于怀很久。   东皇太一:“或许我那时候年少无知,阿淮原谅我吧?”   “当年神君都几万岁了……”   “……”   东皇太一以为秦淮负气下凡是因为他弄断了她的翅膀,未曾想还有这一出,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东皇太一后悔不已,他只记得当年自己是对颛司不满过,约是嫌弃她对自己不够亲近,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气话……这,是真不记得了。   秦淮却被提起伤心事,哭起来没完,东皇太一只能抱着她一个劲安慰:“阿淮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啊……我们阿淮才不是脏东西,香喷喷的呢!”   后来她哭着哭着哭累了,就靠在东皇太一怀里睡过去了,却因为把这件事说开之后心里不再那么郁结,表情变得好看很多,她之前一直忧心忡忡,东皇太一看着也不舒服。   他叹口气,在秦淮毛绒绒的美人尖上轻轻吻一下,然后将她搂在怀里抱紧,也靠着她,微微合上眼睛。   当年颛司从九重天跳下之后,东皇太一有段时间没有发现,那时正有很多事缠着他,每日繁忙,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少了一个。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耽误了半个多月,颛司已经入轮回十几年了。   东皇太一先是气,他生气颛司从他身边逃跑,气她擅离职守,想着把她抓回来一定要好好罚她,后来渐渐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乖巧的下属怎么会突然这样叛逆。   直到一日他遇见别的舍仙,见他们每个都将异化的部分大大方方晒出来,却想起自己家那个……好像很久没见过她的翅膀了。   东皇太一去问一只原型是麻雀的舍仙,若是有人伤了你的翅膀,你会怎样?   麻雀顿时变了脸色:“即便那人是神君,小仙也得搏命一拼。”   东皇太一一脸复杂地看着麻雀离开,他想起颛司,她的一对羽翼可是被自己生生扯了下来……   她走的时候还说,多谢神君。   东皇太一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大约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惹颛司生气。   但是她为什么要跑呢,有什么不满就不能说出来么?   东皇太一是掌管九重天的神明,他眼里向来只有对错,没有人之常情,神明本来就不懂感情,东皇太一更甚。   即便在九重天之上,东皇太一也出了名的绝情……   但是其实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很在乎那个被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孩儿,几万年来,紫气东来阁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住,即使是神也会觉得寂寞。颛司出现之后,东皇太一总算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事来做。   后来她越长越漂亮,漂亮得扎眼,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跟他求亲,都被东皇太一拒绝了。   东皇太一很生气——颛司是他从地府里起出来的,是东皇钟里修炼出来的,连名字都是他给的,她原本就是块木头,没有他颛司连人形都没有,别人凭什么觊觎他的下属。   他不允许她离开紫气东来阁的范围,要她每天早晨敲钟叫他起床,哪天没敲的话,还有严厉的批评和惩罚。   颛司下界之后,东皇太一越发觉得无聊,紫气东来阁安静得过分,他有时候一整天地在那坐着,也没什么人来理他。他再次对颛司产生怨念,有事没事离家出走,也不打声招呼就离家出走。   ……算了算了,等她在人间的轮回结束,回到九重天上再好好与她道歉,关于那双翅膀的事。   他又等了一两个月,按照人间的历法,已经过了轮回一世的时限,颛司还是没有回来。   东皇太一非常疑惑,去找掌管神仙下凡的仙官,查了半天,竟查不到颛司。   “神君不若去牵星石看看。”   东皇太一倒是在牵星石上看见了颛司,只不过她竟已经进入第三世轮回,拒绝回天庭。   东皇太一要被气死了——翅膀断了也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吧,比他这个神君气性都大!难道她打算一辈子不回来了?!   “这……想必有别的原因,小仙还未曾见过下了界不想回来的仙。”   仙官在一旁略提醒了一下,东皇太一却不领情——他家的事才不需要外人插手。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莫非他这个神君当得不好,颛司才宁肯跑去凡间也不回来?   擅离职守还有理了!干脆下去把她抓回来!有什么话抓回来再说!   但是她翅膀那件事……唉,他又有点理亏。   东皇太一纠结许久,没把颛司抓回来,却准备也去人间看看——很多人说他绝情,对于人情世故他也不懂,但是都说在这方面凡人是最明白的,东皇太一想,不如跟颛司一起做回凡人……他做神的时候不懂,变成凡人总能懂了吧。   只是投胎过程中出了点问题,东皇钟先从天上掉下来,东皇太一跟着来到这个世界,恰恰与颛司错过了。   他们不是错过了时代,而是错过了空间,永生永世不能相见。   东皇太一投胎变成师广陵,又因他对天地灵力的运行规则有惯性似的理解,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他便在修真界很快闯出名声。可是,因东皇太一身份尊贵,世上没人有资格当他爹娘,所以一出生娘便死了,年少时候,爹又遭祸横死,师父也不例外。   足够做师广陵长辈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不是巧合,皆因他命硬克亲。   若不为寻找匀钟木,东皇太一本应永远也见不到颛司的。   东皇太一突然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对方还在熟睡,他又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还好他最终还是找到了。 第83章 霓裳仙子   其实就算敲定了要成亲这件事,离真正举办仪式那天还早,因为婚礼准备实在繁琐,又兼东皇太一是位很挑剔的神,他如今要娶妻,自然丝毫马虎不得。   单新娘的吉服制作就非常耗费时间,要以孔雀毛为原料,令织工最好的织女纺纱织就,霞帔中更是含有凤凰翎羽、青鸾尾羽等珍贵材料,凤冠则要以九九八十一种瑞兽的角骨打制,每一种都极为珍贵。   鸟兽来朝才为吉祥,东皇太一对这种事研究得挺透。   这些材料单看起来并没有多难取得,但是婚礼上自然不能杀生,更不能有血光,所有的材料都要是百兽百年自然更替下来的羽角,再加上耗费的工时,确实得花上一段时间来准备。   秦淮第一次被东皇太一带到觐阳殿,见到了他平日里处理要务,会见众仙的地方。秦淮有些紧张,她觉得应该把人叫到紫气东来阁去做衣服,而不是把她叫过来跟织工见面……   还没成亲就被众仙当成祸害东皇太一的妖女怎么办?   “神君……”   秦淮紧张地拉住东皇太一的袖子:“我不太适合待在这里吧,这是你做正事的地方。”   “要为你做吉服,自然要过来。我只能在此处召见织女,令她们为你量体裁衣。”   东皇太一拍拍她安慰道:“诸位仙家早就知道我要成婚之事,今日只有织女会来,不必紧张。”   居然早就知道……东皇太一该不会已经把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了吧?   秦淮疑惑道:“这样……在紫气东来阁不可以吗?”   “自然不可,太失礼了。”   东皇太一解释道:“在我的寝宫召见织女成何体统?对仙家是冒犯,织女也会觉得我身为神君做事不庄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秦淮听他说得这么严重,下意识吐吐舌头:“原来是这样。”   东皇太一管的是世间万物运行法则,不是诸仙本身,所以他与诸仙的关系应互相礼让尊重。   严格来说,诸仙与东皇太一只是同事关系,并不是上下级,东皇太一如果做出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惹得仙家不满,人家可是会当场甩袖就走的。   诸仙都是历经磨难到天上做神仙的,有官职的仙官从理论上来说是平等的,换句话说,他们只对自己的职业负责,并不需要对东皇太一负责。   诸仙各有各的本事,有些本事更是上天入地仅此一家,比如织女,除了她们,根本没人能做出秦淮的新娘吉服,也无人织得出朝霞晚霞,霓虹云彩。所以,大家互相尊重,轻易不能得罪人,不然到了用人的时候,没人鸟你。   觐阳殿的规矩不比地下,也不比凌霄宝殿,东皇太一跟玉帝就不是一个系统,东皇太一管辖之下要保证日月星辰江河大地维持正常,玉帝则管天下生灵,硬要比喻,玉帝大概更像人事部经理吧……所以分级制只有在凌霄殿才会出现。   举个例子,若有一天太阳不升,星辰坠落,江河倒流,大地无故崩裂,东皇钟突然哑了……这就是东皇太一的事,至于地上发大水死了多少人?有哪个妖怪突然窜出来要打上天庭要造反?不好意思,不关他的事,江河发大水不是正常的吗?人死还有阎王管,妖怪上天了也有玉帝管,这些都与他无关。   若说东皇太一是世上最绝情的神也不为过,对人对神他都秉持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原则,你要请他帮忙可以,但是哪天玉帝如果快被人打死了,他是没有责任去保护他的,总之还会有新的玉帝,老玉帝死不死关他屁事。   但是在凌霄宝殿被称为“胥吏”的小仙,或许在觐阳殿就占有重要地位,比如织女,她们于凌霄宝殿来说可能无足轻重,但是,没人给天上织云彩可还行?东皇太一可是要打人的。   而东皇太一的职责就是监督统领,为天下规矩绳墨,这不是权力,而是责任。   真正属于东皇太一的下属只有秦淮。   ……是类似于私人物品的存在。   不过一般情况下诸仙都敬重神君,东皇太一也从来没作过死,加上他神力确实在诸仙之上,他说话还是很好使的,除非是特别奇葩的仙家,性格古怪,难以沟通,不怕自己有麻烦时找不到别人帮忙,不然按照正常程序办事,人家都乐意帮他。   不过虽然从地位来说东皇太一与玉帝不相上下,但是从人类的角度来说,玉帝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东皇太一治下严谨,做事认真,几百上千年出不了一个乱子,自然清闲,或许在凡人看来,清闲就相当于坐冷板凳,天上却没这种说法,诸仙眼里东皇太一可不是一般重要,他如果撂挑子不干——日月不升,江河倒流,冬夏颠倒……天下就乱了。   秦淮羡慕地想挠墙,她小声嘀咕着:“认真说起来,我也有点用处吧……东皇钟是我调的呢。”   东皇钟可以调节天下灵力,紧要时刻召集百仙,坏了可不行。   东皇太一愣了愣,随即挑眉道:“确实如此,阿淮又想说什么?”   “那我怎么不是仙官……你天天让我敲钟,怎么不封我做官?”   东皇太一差点笑出声,他握着手在唇边咳嗽两声:“仙官是天生的,不是本君封的。不过你若想做官,本君倒可以私下封一个……封你做个敲钟官吧。”   秦淮不乐意:“不要,听上去不是很重要。”   东皇太一想了想,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笑道:“这个官对本君来说倒是非常重要。”   秦淮脸红着推开他:“不要!”   这个东皇太一……怎么能这样!   他们玩笑间便有人进来,是位穿着红色纱衣的仙子,秦淮急忙正襟危坐,东皇太一也没再做出什么令人无所适从的举动。   她一边走进来一边笑着说:“接到帖子小仙就急忙赶过来了,不知神君唤小仙前来所为何事?”   她说完后盯着东皇太一的脸:“神君怎的幻化这副模样?”   秦淮这才想起来,东皇太一还是变的师广陵的样子,她下意识看了东皇太一一眼,后者却轻描淡写地说:“一时兴起罢了……霓裳仙子请落坐,才好细细商讨。”   霓裳仙子是位织女,确切来说,她是统领天界所有织女的织女,秦淮见她长得一双丹凤眼,说话也干脆利落,心里暗自想,这位莫非是像王熙凤似的人物……   “我大婚将近,不知霓裳仙子是否找到了合适的织女来制作吉服?”   霓裳听到这句话便笑了起来:“已经准备好了,神君发话便是。”   东皇太一拉了一把身边的秦淮,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像拎着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秦淮心下大囧,急忙站起身跟上他的节奏。   “神君……”   东皇太一把秦淮带到织女面前:“她是我的妻子,霓裳仙子便为她量一量吧。”   霓裳也站起身,盯着秦淮的脸看了许久,把秦淮都看毛了,她才说:“适才进门小仙就注意到这屋内与往常不同,原来是所有光色都被君后的容颜比没了。”   秦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涨得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仙子谬赞了。”其实这位叫霓裳的仙子长得才漂亮……身上红色半透明的纱裙称得她仙气飘飘,实在好看。   霓裳仙子轻笑一声:“那我们开始吧,小仙为君后量一下尺寸。”   东皇太一指着殿后道:“你二人去后面量吧。”   秦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霓裳仙子却拉着她往后面走,说:“君后跟我来吧,神君定是有别的事还要处理。”   秦淮只好点点头。   霓裳仙子量衣服时很认真,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玉似的直板,尾端系着一根金黄色绶带,她让秦淮站在远处,绶带突然像活了一样,不停地往她身上各处缠上去又松开,那块白玉的直板就显出一串串墨色数字。   秦淮动也不敢动,直到测量结束,她才松一口气。   “谢谢你啊,霓裳仙子。”   霓裳客气地笑着说:“能为神君和君后制作大婚吉服都是小仙的荣幸,君后不必如此多礼。”   “应该的应该的,接下来便辛苦仙子和众位织女了。”   秦淮说完觉得有些别扭,她悄悄看了霓裳一眼:“我跟神君……还没成亲,所以,仙子不要叫我君后了。”   “这都是早晚的事了,君后何须害羞?”   霓裳仙子理所当然地说:“而且神君已经写过婚书,如今又着手大婚典礼之事,相当于昭告百仙,我等自该如此称呼,何须再等个早晚呢。”   秦淮默默想,原来举行仪式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她不知道的是,九重天不比凡间,仙家也看重神君的品格,东皇太一如果出尔反尔,定会信誉大损,以后如何统率百仙。受现代的经历影响,东皇太一知道秦淮非常没有安全感,才这样急着跟她成亲。   他并不笨拙,只是天性冷漠,不懂爱,也不会爱人。经过师广陵一世,东皇太一自然学会了很多……师广陵的记忆并未消失。   秦淮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殿有人说话:“贺神君喜啊,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位仙子能得神君青眼。”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身边的霓裳一眼,对方竟然皱起眉头:“这声音是……凌波上仙?” 第84章 花嫁   秦淮愣了一下——凌波上仙?这名字听着好耳熟,但是是谁来着?她应该听说过……   没等她想明白过来,霓裳仙子突然说:“君后,小仙还要回去赶制大婚时所用吉服,先行告辞。”   秦淮惊讶地看着她:“可是……你不去前殿跟神君说一下吗?”   霓裳仙子摇摇头,抱歉地说:“小仙失礼了,下次再向神君请罪。”   还没等秦淮反应过来,霓裳仙子已经先一步从旁门离开,仙气飘飘地离开了。   秦淮猛地扭过头看向前殿,突然觉得……或许来者不善。   秦淮从后面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东皇太一面如凝霜地坐在那里与她对峙着,这场景让秦淮感到莫名其妙。   她最终还是走出来,疑惑地叫了一声:“神君?”   东皇太一下意识转过头来,那个女人却抢先一步开口:“这就是你为她写了婚书的人?”   东皇太一没理,倒是看了秦淮一眼:“阿淮,你怎么出来了。”   “霓裳仙子已经离开了,她让我给神君说一声。”   东皇太一想了想,朝她伸出手:“过来坐。”   秦淮稍微犹豫一下,走到东皇太一身边坐下,对面的女人盯着秦淮看了一阵,突然冷哼:“长得倒是标志,不过可惜是个舍仙。”   “凌波,她现在是君后。 ”   凌波挑起眉毛:“神君不是还没大婚么,更何况舍仙就是舍仙,就算她成了君后,也是舍仙。”   秦淮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个人对自己的恶意,却半天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不过这个女人冲的好像也不是她本人,而是冲着君后的位置。   秦淮决定静观其变。   东皇太一微微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凌波:“看来龙王真没好好管教你。”   听到这里秦淮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凌波就是那位只听过传说,没见过其人的龙女……怪不得她对东皇太一娶谁这么在意,想必也是位非常争强好胜的小姐姐……   东皇太一完全没给凌波留面子,秦淮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别扭,她也不是抖s,对虐一个曾经跟东皇太一传过绯闻的仙子没兴趣……看东皇太一虐她也没兴趣。至于她的身份到底是舍仙还是上仙……秦淮在乎的终究还是东皇太一的看法,既然他不在意,她自己就更不在意了。   “东皇太一!你少牵扯我父王!”   凌波说完突然甩手往东皇太一脸上一甩,秦淮没看清楚,只见一道残影朝他的脸激射而来,她惊讶地叫出声,第一反应是赶紧躲开,省得遭池鱼之殃。   东皇太一比她手里的武器更快,一把抓住那道残影闪在一旁,秦淮那么从座椅后面探出头,见他手里抓着一条亮闪闪长条的东西……呃,那是鞭子吗?   秦淮看看东皇太一,又看看凌波,尴尬地扯开唇角——她真是条件反射藏起来的,总之东皇太一本事那么大,肯定不会被伤到,倒是她自己危险得很。   凌波一见这情形先笑出声来,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秦淮:“你倒是有意思。”   秦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东皇太一把手里那条东西捏起来晃了两下:“龙角?”   凌波瞥他一眼,哼道:“这是父王让我带给你的,听说你最近在做凤冠。此龙角乃我大伯历劫之时留下的,珍贵的很。”   龙角当然算得上“瑞兽的角”,他们在这时候送来龙角,算得上瞌睡了送枕头,正解人燃眉之急,龙王在待人接物这方面还真是挺厉害呢。   不过东皇太一说话还是不怎么客气:“本君第一次见给人送礼是摔在别人脸上的。”   他朝秦淮伸出手,后者持续保持安静,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这样看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并不像传言那样,这位凌波上仙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不讲理,只是……好像有些任性。   凌波微微扬了扬下巴:“龙角是我父王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君后是什么样子,竟然让你为了她拒绝我。如果她太差的话我就把这条龙角插进你眼里,让你以后当个睁眼瞎。”   东皇太一面无表情地盯着凌波:“本君娶谁不需要凌波仙子多嘴,她够不够做资格本君的妻子,更轮不到你来过问。没别的事就回海里去吧,九重天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秦淮听着东皇太一说话觉得有些过分,偷偷拽他的袖子两下——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代表龙王来,他们总是要给面子嘛。   “你不用急着赶我走,我本来也没想在这里多待下去。”   凌波瞥了秦淮一眼:“哼,说到底,东皇太一也是个普通雄性,对美色没有抵抗能力。还好我当初没真嫁给你。”   秦淮心里默默想,好歹她是在夸自己……可是,这位龙女难道不觉得长得好看本身就是造化了吗……就跟她天生出身尊贵一样。   东皇太一眼看着就快气死了,凌波却下巴一抬,头也不回地离开觐阳殿。   东皇太一指着凌波的背影问秦淮:“她这是什么意思?”   秦淮朝他耸耸肩:“意思就是……多谢你不娶之恩?”   “本君才不会娶她!从来没想过!”   *   经此无厘头的风波之后,直到婚礼举行,也没再发生过别的大事。只不过秦淮从那以后养成了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动不动就会问东皇太一。   “我这张脸真的很漂亮啊?”   她捧着脸对着一面镜子,配合这问话和姿势,就跟童话里的巫女一样瘆人,如果被问的人说不的话,绝对会被她拿去炖汤。   “漂亮,漂亮。”   东皇太一叹口气:“你现在越发在意这张脸了,不过我要声明,本君不是因为这张脸才想跟你成亲的。”   秦淮笑了笑:“你是因为脸也没关系,总之都是我的脸。”   “……”   秦淮看着东皇太一的脸,有些发愣,等后者开始疑惑时,她才低下头小声说:“神君不必再化作这副模样……”   她说的是他变成师广陵的样子。   东皇太一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就没再变回来了。   东皇太一愣了一下,走到她身后:“为何?”   “……我已经知道了。”   ——没道理成亲这天也让他刻意幻化成别人的脸。   东皇太一没说话,秦淮又对着镜子看了两眼,突然说:“东皇太一!”   “……”   他从后面抱住秦淮的腰:“胆子不小,居然敢直呼我姓名?”   秦淮偷偷吐了一下舌头,东皇太一低头往她耳边蹭,秦淮身上传过来阵阵幽香,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叫全名相当于挑衅,你想与我开战?”   “我想试试这样叫你名字是什么感觉嘛……”   那天龙女这样叫他的时候,秦淮边觉得非常爽,于是自己也想试一试,到底是什么感觉……叫出来之后发现,好像真的像东皇太一说的一样,这样叫好像要跟他开战似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记起来,那日龙女找我麻烦,你躲得倒是很快,我只听过别人家的下属为了保护君上挺身而出,可从未见过遇见危险躲在君上背后的情况。”   秦淮愣了愣,扭头回去看他:“神君又记仇了。”   东皇太一挑挑眉没说话,秦淮便继续道:“可是我作为舍仙一点法力都没有,万一被打死了,神君怎么办?唉……我总不能让神君未婚守寡,多惨啊。”   “我又没说你做的不对,你肚子里倒是有很多话在等着我。”   “谁让你这么记仇……”   东皇太一将秦淮一把抱起来往屋内走:“好好好,我记仇。”   “喂!放我下来!”   秦淮吓得直踢腿:“我衣服刚穿好,妆也刚化好!你不要闹我,误了吉时怎么办啊!”   大婚这日秦淮才体会到什么叫麻烦,天上的婚礼一点不比地上的婚礼轻松,反而加了一道又一道程序,凤冠霞帔穿起来像战甲一样繁琐,将她整个人打扮得华丽无比,反而像被装进了壳子里……   东皇太一将秦淮用力放在床上,她满头珠翠相互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总之你是我紫气东来阁里养大的女孩,车里坐没坐新娘又有谁察觉……”   “正因为此才不行!我又没有娘家,直接在紫气东来阁嫁了已经很奇怪了好吗!”   “怕什么,大不了让喜车在鹊桥多过几遍,绕着觐阳殿、凌霄殿各处都转上几圈,九重天很大的,不用在意这个。”   他说着低头去吻她,秦淮怕嘴唇上未干的朱色被弄掉,急忙别开脸:“不行!不许亲我!”   东皇太一不仅被她躲开,还被秦淮在肚子上踹了两脚,心情非常不爽。但是他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如果惹恼了她,还不知道怎么哄回来。   “你不是说不在乎仪式吗……”   秦淮眼神不善地瞪着他,东皇太一只好松开手,秦淮用力推开他:“我突然又在意了!不行啊!”   她抬手整理好自己的头饰,气呼呼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去喜车上坐着,神君在此之前不许见我。”   东皇太一在后面看着她,见秦淮越走越远,终究忍不住说道:“本君送你去吧!”   秦淮头都没回:“不用!我自己会走!”   东皇太一看着她的背影,额头上突然冒出来一层冷汗——幸好他当时坚持举办这场婚礼……若不然,秦淮绝对饶不了他。   他突然觉得,原来转世一次,他始终弄不懂的,还是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