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婢女要上房 作者:飞雨千汀 文案:   穿越后,婢女香儿疑似身体抱恙,卧床不起。   郡王慕容烟来探望……   香:“慕容烟你出去!男女授受不亲!”   烟:“我看看你哪里不舒服,这就叫授受不亲了?”   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授受不亲!”   ……   慕容烟却得寸进尺的靠了上来,将自己的额头覆上了她的额头……果然一阵炙热袭来!   “这样才叫授受不亲。”他轻声怨怼道:“不过,你是真的发烧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主角:澹台香 ┃ 配角:慕容烟 ┃ 其它: ===============   ☆、河神娶亲   江边小镇,暑雨祁寒。   幕夏八月正值晌午,这里却是重云如盖,不见天日。   镇子地广人稀盛产矿材,原来叫矿山小镇,后来随着山越挖越空,就都管这里叫矿坑小镇了。   这淅淅沥沥下了一个多月的小雨,放在旁地儿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矿坑镇可就是大事了!   眼看那矿场是挖了塌,塌了挖……气的矿老大盆成直跺脚!   昨个儿特意跑去隔壁镇子上请了巫婆子,说是今日要作法问那河神为何闹腾。   这不,眼下全镇的男女老少都过年赶热闹似得,围在河边儿看那婆子作法。   只见她嘴里念念叨叨的尽是些旁人听不懂的,不一会儿还摇头晃脑的癫狂了起来。   折腾了好一阵儿已是气喘吁吁累个够呛!终于说了句大家听得懂的人话:   “河神怒了!”   一听这话儿,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河神为啥子怒了?”   “不道啊!谁也没招他咋地……”   “你说神仙咋也这想不开捏!”   ……   “都给我闭嘴!”   站在巫婆子身旁的盆成怒喝一声!立时没了人声噪杂,只剩那河水潺潺的声响。   这个三百来人的镇子上,几乎家家都有男丁在矿场做活儿,所以矿老大盆成就跟这儿的土皇帝般飞扬跋扈,没人敢惹!   那巫婆子见盆成这厢给立了威,也更有底气了。竟将先前的疯癫状变本加厉,舞弄着她那破衣烂衫,阴阳怪调的边跳边唱了起来:   “河神呐,河神呐,我滴河神!没媳妇,没媳妇,就哭了起来!息怒吧,息怒吧,给你娶亲!美人啊,美人啊,你就要出嫁!”   最后这句出口时,她的手指已点落在人群中一个小姑娘的头上。   这小姑娘才十来岁的样子,长这么大头次见这阴森搞笑的场面儿,心中是一则喜一则惧。眼看着那婆子唱唱跳跳的停在自个儿身边,还拿黑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   小姑娘完全不解其意。   但一旁的人,却从方才的忍俊不禁瞬时刷成了面如死灰:   这是要给……河神娶亲!   吓的那姑娘的娘蹲下身紧紧搂住孩子哭嚷:“我家小小才十二岁啊!”   一旁的邻里也可怜这对儿母女,纷纷说道:   “哎,万俟小小她爹,头年才死在矿上!”   “这娘俩相依为命的,再把小小祭了河,她娘还怎么活……”   可那巫婆子哪会管你这些怨声载道!直接给盆成讲起这河神娶亲的规矩来,末了还不忘告诫一句:   “河神不娶亲,这雨半年不停歇!”   盆成可就指着这矿场做土皇帝呢!雨下个半年那还了得?当即狠狠的发话道:   “按巫仙说的做!把万俟家那孩子绑架子上,裹上红盖头送河里去!”   小小她娘一人之力怎拦得了盆成那一帮跟班儿?眼看着女儿从怀里活生生被他们夺了去!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泣不成声的哀嚎道:“扔我吧!扔我吧!”   盆成手底下那些跟班儿哪有人性和好气儿!抢了人家闺女还得嘲上一句娘:“你这把老骨头,扔下去给河神当老妈子?!”   先前帮腔的那几个邻居想护又不敢护,只能轻声怨怼句:“真是造孽啊!”   这话却被那跟班儿听到了,转过头来就冲她叫嚣道:“你个多嘴婆娘!不忍心看她闺女去,那就把你闺女送去!”   吓的那邻居赶紧抱紧了闺女闭口不言,头都不敢再抬了。   这边小小已经被绑好在几根枝桠捆成的架子上。那胳膊腿儿的被麻绳一圈圈缠的死死的,还止不住的打着颤儿。孩子虽不懂他们嘴里的河神娶亲是啥意思,却是知道被这样扔进水里那是必死无疑。   “哎?河上漂过来的那是个啥?”   “是啊,那是啥啊?还闪着光呐!”   ……   人群又是一阵儿骚动,盆成刚想张嘴大骂,还真顺着那方向看到了个怪东西!随着越漂越近,那闪着金光的东西还挣扎出一圈儿水花……   “活物?”   盆成也是眼瞪的提溜圆!眼见那东西几乎靠了岸,自己不赶冒然过去,便指使那几个跟班儿去一探究竟。   “去!给我捞过来看看!”   那几个跟班儿只得乖乖朝那儿走去,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亦步亦趋的谁都不愿跑在前边儿。   盆成迈了两步追上去就是一脚,直踹到最慢的那人屁股上!吼道:“吃饭没见你们这么谦让呢!”   吓的几人也不敢再磨叽,颠颠儿小跑着就把那东西捞了回来,四人合力才架至人群中间的空地上。   居然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只见她披头散发,带着很多伤。脸和身子被河水冰的煞白,身上像鳞片又像裙子似得金光熠熠,简直要刺瞎了眼!   围观的人群见这状又喧闹了起来:   “哎哟,这是漂来个啥怪物啊?这可不是正常人!”   “你看她那一身鳞真亮啊!该不是美人鱼吧?”   “不能是鱼,那白花花的大腿都露外面儿呢……真是没眼看!”   ……   盆成这下也顾不得骂那些碎嘴子了,自个儿也摸着脑门儿绕着那女人转圈儿看,“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三日前,身处现世的谭小香正遭遇了人生两大狗血悲剧:被闺蜜翘男友;被海盗绑架。   说真的,这个时代对负心汉很宽容了。心变了交待一下,互不耽误、好合好散也就算了。但小香那极品男友——苏智,业务能力欠佳,两年前就被公司打进了冷宫:派到中东常驻。   送行时,小香还百般安慰并信誓旦旦说等他回来。却死也想不到……他和小香的闺蜜——梁妍,在中东过起了同居生活!最后还是小香大老远来中东给他过生日,晚宴上才发现了他家竟有梁妍签收的一摞快递单。   小香白白在国内守了两年冤枉寡!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就像小香这头儿刚发现男友是渣男,还没来及出口气……就被入室抢劫的海盗给绑了扔下海!   能被“海盗”入室绑架……还不要赎金只撕票?这也真是破天荒头一份儿了!直到现在小香也想不通,这一连串儿的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眼下被捞上来的小香,意识正一点点儿回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眯缝眼儿、裤腰嘴儿、伸手抠着蒜头鼻的粗糙大脸!   盆成这副尊容,吓的小香赶紧躲过对视的目光,眼珠儿又往左边儿转了去。   这回看到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烟熏妆画了满脸跟刚遭了雷似得、乱发上还绑了木枝儿撑成满头飞鬓、在那哆哆嗦嗦嘴里还念叨有词儿的疯婆子!   “天呐!这噩梦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小香竟吓的双手捂脸,号啕大哭了起来。   伤心了好一阵子,才突然扭转下身子,望着上面围观的一圈儿正常脸问道:“叔叔阿姨,这里机场在哪儿啊?”   众人都探着身子,歪咧着嘴,一脸的纳闷儿。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吼了一声:“想逃!”   小香循声看去,正好见一个手拉着孩子的女人背影应声倒了下去,那孩子也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终于也蹲倒在地。   此时便看到被她俩档住的那个男人正身儿,那飞起的脚才刚落下了地儿。   原来是小小她娘,见大家注意力都被捞来的怪人吸引了过去,便偷偷给小小解了绑想逃走,不料没跑出几步,就被盆成那手下给发现了!   小香一看这幕,心想外面世道也太乱了!能光天化日入室抢劫,还能当街打女人孩子!   但随着对那母女俩的一番打量,小香更觉得奇怪。又看了看周遭围观的那些人,这儿的人……怎么都奇装异服的!   男的束着发,穿着短褂;女的绾着鬓插着发簪,穿的粗布衣服还有点像曲裾。   这不是中东……   那盆成早急了!几步上前去抓住小小的领口,一把就把那小身板儿拎了起来:“奶奶的!还想跑?给我捆上立马扔河里!”   几个跟班儿手脚利索的又将小小捆了一遍,那麻利劲儿一看平时就没少干这事儿。最后拿起那大红的盖头蒙到小小的头上,便遮住了那张涕泗滂沱的小脸儿。   小小她娘被几个男人踩着手脚,压在地上反抗不得,哭的早已是声嘶力竭。   小香这下完全看不懂了。且不说这是在哪儿,现在他们到底是要干麻?为什么说把那小女孩儿扔河里去?还蒙着红盖头……   那些人抬起绑着小小的木架子,就要往河那边儿走。小香也顾不得寻思那么多了,站起身来张开臂膀就挡在了前面!   围观的人这下看傻眼了!一个个的本就心里可怜那母子,碍于盆成的淫威不敢站出来讨公道。现在看到这个身份成谜的水中怪人英勇站了出来,大家心里都暗暗为她拍掌叫好!   挡这架子的若换作旁人,只怕盆成早就一脚踹过去骨头断两条了!可偏偏是这个水里刚捞来的怪人,盆成也有点忌惮,不敢妄动。甚至还有点客气的介绍了下情况:   “啊,我们镇子得罪了河神下了一个多月雨,河神要娶亲,那丫头是巫仙选中的新娘子。所以这事儿你个外人就别插手了。”   经盆成这一说,小香那是瞪眼咋舌!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河神娶亲这种笑话?还有这些人穿的古里古怪,难不成这里是世外桃源?原始部落?总不能是穿越吧!   小小她娘见盆成都不敢冲那女子使横,况且眼下除了她连个敢帮把手的都没有。赶忙挣脱开,步履蹒跚的挪到小香脚下,抱着她的腿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哭求她救救小小。   小香被那沾满泥沙的手一环,伤痕累累的腿上像洒了盐巴,顿时龚来一股钻心的痛意!不自在的推了推她……心想这小姑娘肯定得尽力救,可我现在也是遍体鳞伤,满腹疑团啊。   等等……如果是部落桃源那也就是一村一岛的局面。但如果是穿越,那就是有完整政权制度的国家……   想到此,小香便对着小小她娘问道:“你们这儿最大的官儿是村长、岛主、还是皇上啊?”   小小她娘的哭嚎停滞了下,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愣了。倒是人群里有人应了句:“当然是皇上!”   小香一听,得嘞,真是穿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 作者最新完结文《 公主诱夫手册 》重生文了解一下噢! ~~~~~~~~ 还有二位基友的好文: 《我的相公是厂花》傲娇伪权阉vs娇媚商户女 《重生成宿敌的美婢之后》重生成弱鸡不说,竟然还在死对头榻上!   ☆、穿越重生   “这姑娘不能扔!”   谭小香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一把扯下小小的红盖头!那姑娘深吸了口气,这淋了雨的布糊在脸上,险些将她憋死。   小香这一嗓子可真是气急了才吼出来的!毕竟自己也是刚经了番生死,身子正虚亏的厉害。   那娘俩感激并祈望的看着她,这可是眼下唯一的生机了。   “为何不能扔!”盆成眼见好言相劝都拦不住她多管闲事,已是有些按捺不住,脸色崩了起来。   “因为……”   小香哪有想好应对之策,只是一时情急便站出来挡。这长音儿拖了半晌,也接不下去个站得住脚的由头。   踌躇之际,看着那地上的红盖头,突然灵光一现!   “因为我就是河神……”性别不对,太假!   “的老婆!”终于圆了下来,只得如此了。   这下人群可就炸了!小香这副模样在他们眼中本就是个怪人。毕竟她们又没见过透视装这种新颖料子,只当上面那些耀人眼目的亮片儿是长在身上的鳞片。这下小香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句这个……   盆成皱着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许久不吭声儿的巫婆子可来了精神,立马跳起了脚指着小香骂道:“你信口雌黄!”   小香一脸得瑟样儿,“你怎么知道我信口雌黄!”   巫婆子两手撑天怒吼道:“你敢冒充河神的新娘要遭天谴!”   小香不以为然,“我才不是什么新娘!我们俩好了十几年了!”   小香这些完全是话赶话张嘴瞎扯的,甚至连脑子都没过就脱口而出了。说完自己也疑惑,我干麻莫名其妙嘣出这么一句来……   刚才就炸了的人群这下更沸腾了!隐约听到她们在说:   “十二年前隔壁镇子可不就是祭过河神!”   “是啊,那家闺女要是活到现在是得有这年纪了。”   “我那时还去看来着!还别说,那小闺女的眉眼儿还真和这女的有点儿像……”   ……   盆成和巫婆子看着人群在动摇,大家似乎都信了那怪女人的鬼话。   小香也疑惑,这些人是想救那母女才帮衬着自己吹牛?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哎,不管怎么样了,能救下那小姑娘就成!   这时候了还避讳什么封建迷信,既然他们原本就觉得自己怪,那就怪到底儿吧!   小香哼着空灵的小调儿,扭捏着身子像水蛇又像跳肚皮舞……一路婀娜销魂的小碎步子挨到盆成和那婆子跟前,炫耀的抖了抖生日晚宴穿来的那身小礼服,渡金的塑料亮片儿泛着粲焕金光。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河神用新生的龙鳞给我作的圣衣!”   “来来来,摸摸!眼见为虚,手摸为实!见过龙鳞没?”边说着就拉起那婆子的黑手往身上蹭去,显然这会儿也顾不得脏了。   那副阴阳怪气、妖艳做作的样子,真是表演的入皮入骨入木三分!   那婆子一摸,倒吸一口凉气儿:这还真不是跟五行沾边的物什。像那鳞片,但又比鱼鳞硬实,若真是幼龙的鳞片倒也说得过去!   盆成见巫婆子都不再驳斥了,看来妖女的话为真?便赶忙换了一副谦和恭敬的嘴脸询道:“河神娘娘上岸来是……”   小香见威信已竖,看来这古代人果真单纯!便突然换了副面孔,轻叹一口气,故作哀怨道:   “自我十二年前嫁给了河神,一直过着亲卿爱卿是以卿卿的恩爱生活……直到今日!突然有个巫仙跟我相公神交,说要给他再送个小妾!”   越说越入戏,越入戏就越义愤填膺,小香瞋目切齿的指着那巫婆子。   好巧不巧!这淅沥了一个月的雨也没见响声雷,这会儿却突然来了一声闷轰!吓的小香那悬空的手一个哆嗦收了回来,灰溜溜怯生生的抬着眼皮儿看了看天……   “河神娘娘怒了!”   “不能再给河神送新娘了!”   ……   随着人群中有人带头大喊,先是零星的几人跑了开。既而那闪电越发豁亮、雷声越发轰鸣,围观的人群便作鸟兽散,一哄而去!   小小和她娘早随在人群中逃走了。连那巫婆子都捡了把破扇遮脸,抱头鼠窜。   盆成一看连巫仙都跑了,也没什么可坚持的了,就到此为止吧!便带着一众手下顶着雨仓惶离去。   风驰电掣都飚不过人们落荒而逃。才一会儿功夫,整个河滩只剩下谭小香一人孤零零的杵在那儿。   她望着头顶那风飑电击,雷奔云谲……这也太给面儿了吧!   可是……我去哪儿呢……   随着一阵来势汹汹的暴风疾雨,小香只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清晨的旭日,褪去了夜雨的凄寒。   酸沉的眼睛努力了几次都无法睁开。小香分不清这好大一会儿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觉得身子忽而炙烫,忽而冰冷。   直到额头覆上了一抹清凉,她才终于把眼睛睁开,还呢喃了句:“我还活着?”   尉迟大娘正交替的浸着面巾。这间破屋子狭小又阴冷,可躺在床上的姑娘这会儿却烫的像块儿烤红薯。   简易的木板儿床上铺着几层旧被褥,除了大娘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老大夫。   眼下这位大夫正给小香把着脉。他不只蓄着花白胡须,还束着发髻!   小香这才醒悟过来:噢,差点忘记我穿越了……   大夫在她腿上绑了两块儿小木板,收拾着药箱交待道:   “寒气入体,小腿也有伤。得调养半个多月才能下床。”   大夫边说着,边往门外走去准备开方子,年轻女人跟了去。   重新换完药的小香也疼的没那么厉害了,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的:“大娘,我怎么在这儿?”。   大娘缕着她的头发,和蔼说道:“你那日救了隔壁家的小小,我们都很感激你。可我们只当你是河神娘娘,谁也没想到你会在那河滩上昏倒淋了两日的雨!大夫说你早前就有些伤,这下一并爆发了。”   “啊?”小香一听到河神娘娘那梗,真是尴尬的想找地缝儿钻!救人心切瞎编的段子,哪经得起推敲。再演下去怕是早晚得露馅!   年轻女人回来了,还端了碗白粥塞到小香手里,柔声细语的说道:“姑娘,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先喝了这碗粥。”说着,还往小香的嘴边轻推了下那碗。   小香这才发觉腹中早已空空竟已不知饥饿!便乖乖的吃着那粥,心想不管怎样先养好伤再说。   那女人见她吃的正香,也是会心一笑,复又说道:   “你叫我凤儿姐就成,这个大娘是我婆婆。我夫家尉迟长松在矿场做工,就是那祭河神后二日,去打水时才救回了你。”   “你身份特殊我们也没敢声张,只有东郭大夫和万俟家的知道。你就安心在这儿养好伤再回去吧。”   凤儿姐的一通话倒是暖人心脾,可是小香还是长叹了口气:“我能回哪儿去啊……又没机场没车站的。”   凤儿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一副领会的样子:“养鸡场咱们镇子上就有!马车站那得去隔壁塘步镇坐。不过你回河里要那些做甚?”   小香僵在那儿,眼睛瞪的提溜圆,尴尬的重复了遍:   “养……养鸡场……马车站?”心想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啊。   既然日后不能再拿河神娘娘骗人了,那她们问起身世该如何说?   干脆装失忆算了!小香马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   “凤儿姐,其实……其实我失忆了!我搞不清自己打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国家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给我缕缕成么?”   其实凤儿也读过点书见过点世面。救小香时亲手换下了那身‘龙鳞’,因此对河神娘娘之说并不尽信。但却佩服她的心机和勇气,所以她问便热情予她说来:   “这是大秦帝国。大秦以焰海为界分为焰北和南疆,我们这儿是南疆的通洲。你来的那条河是处江的支脉,处江是大秦的母亲河,贯通南北。”   大秦?可历史书上没说分什么焰北南疆啊!还有那母亲河怎么成处江了?华夏的母亲河不一直是黄河么……   所以这并不是秦始皇的那个大秦?   “凤儿姐,你们的皇帝叫什么?”   “大秦现在的皇帝是宣帝——秦颂。”   噢,原来是皇室姓秦,所以也作国号了。想通了这点,小香继续装傻充愣的央求凤儿姐多讲些。   大秦的都城是焰北的京康城,而这南疆在古时是流放之地。后来南北通商,人丁迁徙,才有了南疆的壮大,像南疆最繁华的汀罗城,甚至不输那都城京康!   “姑娘,既然你在我们这儿住着,总不能再叫你河神娘娘……你可还记得本名?”凤儿这才问起小香的名字。   “噢,我叫谭小香!”这几乎是小香唯一能科普给别人的东西了。   “你姓谭?”凤儿姐质问这话时,捎带着大娘脸上都挂着诧异。   “姓谭犯法?”小香一脸懵逼的看着二人。   凤儿姐敛了敛皱起的眉头,“姑娘,出去了可别这么说!要杀头的!”   “杀头?”   “自你来这儿后见过的人:我夫家尉迟,医你的东郭大夫,你救的万俟小小,还有那矿头儿盆成……”   小香顺着这引导思量了下,“难道镇子里都是复姓?”   只见凤儿姐轻摇了下头,“是整个大秦。复姓为民,孤姓为君。你这要是出去乱说你姓谭,那可不是冲撞了皇家嘛!”   凤儿想了想复又说道,“既然姑娘本姓谭,那再有人问你就说姓澹台吧!变动的小也好适应。”   “澹台?澹台香……”小香嘟念着这个新名字,还觉得挺好玩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的过着。   自从小小和她娘知道救命恩人住进了尉迟家,便隔三差五的送点儿吃食和自己上山采的药草来。   眼下小香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小院儿里抱着搓衣板儿洗衣裳。大娘和凤儿姐今日去隔壁塘步镇的市集拿自己纺的布换米去了。   “咣!”一声。   小院儿的栅栏门被一脚踹飞!那碎木片打在一旁的鸡笼上,顿时吓的鸡飞四散!   “不是说你家没姑娘嘛?大爷的!敢骗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完结文《 公主诱夫手册 》了解一下噢! 一国女帝被男人欺凌致死……这口气她咽的屈辱 嫪婉想着,人生若能重来一回该多好? 人生很厚道,真就给她重来了一回 一睁眼,回到了两年前,她还只是个公主 这回她不要俊男才子,也不要皇位 而是做了三件事: 一将前世真爱阉成了太监 二构陷未婚夫沦为质子 三赴敌国勾搭起前世的恩人 可是这位恩人哪里还用勾搭? 不等勾勾小指头,自个就颠颠过来了…   ☆、戏精上线(精修)   这骂骂咧咧着进来的,正是那矿头儿盆成。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他们一把将身后的长松推到盆成眼前!   “长松大哥……”小香担忧的看了眼长松,又心虚的看了看盆成……这下怕是要被拆穿了。   “小香你快回屋去锁上门!”长松焦急的冲她喊到。   可盆成那手下几个步子奔过去就把小香围在了中间!其实她本来也不想开溜,更何况那门儿锁了还不是一脚的事儿!   既然不能硬碰硬,便只好插科打诨。她轻摊着双手说道:   “有话咱们好好说,没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和气着解决的,大家别动气,别动气~”   “哟,这姑娘不光长的好看,小嘴儿巴拉巴拉的还挺会说!”盆成一脸猥琐的盯着小香上上下下扫个没完。   他的手下便顺势叫嚣道:“姑娘你可真有福气!河边儿洗个布都能让我们老大看上!今儿个我们就来接你,跟我们老大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享福去!”   小香这才听明白了,合着这是没认出她啊!   也难怪!脱了那身‘龙鳞’,这个把月来不只着衣束发随了镇上居民,就连皮肤也养的嫩里透着粉。跟那日披头散发脸煞白,又疯疯癫癫满身淤青的样子还真是判若两人。    那这架势……就是传说中的强抢民女吧?   得嘞!真当姐这两年的公关经理是白拿钱儿的?再制不住你这几个乡野莽夫!   “盆成大爷~”   她硬是挤出一副欲拒还迎的谄媚笑脸,此时若是有个帕子,她能甩得比青楼花魁还风骚!   眼下她想的是,先帮长松大哥解围,把盆成骗走再说!不然大娘和凤儿回来,还不得闹出人命!   “香儿孤女一个,每日吃尉迟家的、喝尉迟家的,早就心有愧疚!大爷是这矿坑镇的土豪,若是不嫌弃小女命苦,那也算小女攀高枝儿了!”   说着,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挑逗的看了盆成一眼,又羞涩的低头抿嘴一笑,继续娓娓说道:   “只是大爷好歹在镇上是有名望的,香儿也是黄花闺女一个,就算没飞鸽传情三书六聘的,也该有个吃饭约会的往来过程不是?”   她又看了看周边那举刀抡棒的跟班儿,轻叹道:“哎,两情相悦的事儿何必牵扯这么多外人,把一桩美事搞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   盆成一看美人这么通事故!不仅心里乐开了花儿,甚至还有点儿羞愧自己这一进门儿的火爆脾气……   “澹台姑娘说的是!哈哈,这两情相悦那还真是两个人的事儿!不过长松不该骗我呀……”   小香仍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慢悠悠道:   “还不是咱们镇子上民风好~自打逃脱了那匪徒劫持,流落到这里幸得尉迟家收留,邻里街坊总来送药草伙食!香儿实在过意不去,千叮咛万嘱咐可别再对外提家里来人的事儿了!”   四肢发达火气大的莽夫,通常头脑也简单。盆成一听便信了,还觉得句句在理儿!脸面和言语竟越发敦厚了起来:   “澹台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们镇子好客,姑娘别客气!别客气!嘿嘿!”   小香见盆成被几句轻言软语就浇了火气,便趁势嗔道:   “盆成大哥,既然今日上门儿认识了,那以后来日方长。您看这马上饭点儿了,要不我先做几个菜,您和几位兄弟留下吃点儿?”   刚见盆成脸上挂喜,小香复又抱怨道:“就是凳子和碗筷都不够用,我这就去万俟家借!”   盆成忸怩的伸手虚让了下,也没真想拦。   却见小香没走两步就一个趔趄倚在了墙上,气急败坏道:   “哎哟,你说我这不争气的腿脚……养了这么久还是动不动的打软儿!”   这下盆成便觉得不好意思了,赶忙上前扶了一把道:   “香儿妹子快别忙了!今日就不打扰了,妹子好好养伤吧。来日方长……”   说着,便一挥手带着手下往门外走去,过门儿时还愧疚的憨笑道:   “嘿嘿……明儿个我就派人来把这栅栏修了。”   几个小弟心里是一万个纳闷儿……这叫什么事儿?那丫头几句花言巧语怎么就一团和气了……   盆成这厢出了门儿也抠着蒜头鼻直迷糊:   “我……我今天这是干麻来了?”   凤儿回家一听说今日之事,就着急忙慌的来了小香屋里。   “得亏你机灵把那盆成暂时唬住了!可是这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他既然动了歪心思早晚不会放过你!香儿你这两日得赶快走!”   小香自然也明白,打太极只是缓兵之计。“可是……”   凤儿姐知她是愁没地儿可去,便抓着她的手体贴安排道:   “长松的妹妹黛儿就在汀罗城的晋阳县令家做婢女。你先投靠她,汀罗繁华好谋生计。”   “谢谢凤儿姐。”小香清楚自己的处境,便不客气的点头应了下来。有个奔头总是好的。   明日中元,隔壁塘步镇那些平日里在汀罗坐贾行商的都要回来祭祖。凤儿认识个常来矿场收料仲孙大叔,恰巧可以求他把小香捎到汀罗。   小香今日便早早睡下了,怀里还抱着凤儿送她的那件白底米黄碎花的粗布裙子。跟着凤儿姐学了几天织布,她知道这带花的料子很是费工,这是凤儿姐压箱底儿的宝贝!   今日大晴,屋外阳光正好。说来也怪,自打小香疯闹一场后,这淅沥了月余的雨竟就停了!   她早早便起来拣了柜子里的旧衣物、拆了被面儿,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又估摸着晌午赶不回,提前烧了盘儿菜罩在桌台上给大娘备着。   回屋后,她换上那条裙子。把那淘米水养的长发绾起一个花结,光滑又柔顺的垂落在颈后。   凤儿进屋也忍不住一声赞叹:“还真是人靠衣妆!你这样去了汀罗也不差她们啥!”   比起矿坑来,塘步镇几乎算是繁华都市了!   且不说人口,就这集市都是在矿坑见不着的:捏糖人儿的,卖蜜饯的,糊纸鸢的,演杂耍的……   这边走钢索的一步步从行人的头顶迈过,看得人揪着一颗心!那边转糖画儿的一勺蜜糖下来,不等说句话儿的功夫就转出一条大龙!   小香看得眼花缭乱,突然瞥见眼前竟有一家点当行。心想这下总能做点什么了……   便讪皮讪脸道:“凤儿姐,您不是要去前面拿布换灯纸吗,估计这换换算算的也得费些时候,我想去买几个包子。嘻嘻。”   经她这一说,凤儿也闻到巷子里飘来的浓郁香味儿。便笑了笑,大方的塞了几枚铜钱儿给她:“给!我在纸鸢铺子等你。”   小香攥着那铜钱儿就和凤儿分两头走,喜笑颜开的跑去换包子了。   “老板,来四个包子!”   “老板,来一笼包子。”   这个声音几乎紧挨着小香的话音儿落下。边说着还往桌上扔了一小块碎银子。   老板看了看眼前这两人,女先男后……可包子就一笼了!   便冲着小香笑呵呵道:“真不巧,你看这最后一笼全被这位公子要了。”   小香气愤道:“明明是我先买的!”   那老板一副市侩的嘴脸,自是想早卖完收摊儿!小香懒得跟这种人理论,便转头看那买主是否有愧让的意思。   只见那公子眉目倒是清秀,可这一身粉色的绣花长袍,总感觉带着点儿脂粉气儿。阳光打在他手中的剑鞘上很是刺目,因为镶满了很多花花绿绿的宝石,着实令这把宝剑娘气有余,煞气全无。   那公子见她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傲慢的瞥了眼一脸不屑道:“交钱才叫买,你光嘴上快,不交钱有什么用?”边说着还拿剑柄指了指桌上的那块碎银子。   “你!”小香虽憋火,却被他堵的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瞬间有理变没理的感觉。眼看着老板拿油纸麻绳打起包来。   “我说这位公子,您一人也吃不下这么多,我这边着急赶路,分我两个总行吧?”   她实在懒得为这点儿破事理论,只想着各让一步小事化了。   却不料那公子冥玩不灵!“吃不吃得了是我的事,吃不了我喂狗!”   他这一怼,小香真后悔先前圣母心了。原本就是先来后到的素质问题,给你台阶下还呛我一顿!她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就怕那狗知道了这包子是插队抢来的,也没狗脸吃啊!”   那公子气急败坏的怒瞪着她。她倒觉得他此刻若再说句‘讨厌!’那就真应景了。   可那公子只是讥笑一声,拎着包子就和她擦肩而过……   是实实在在的擦了一下肩!   小香在包子铺前傻愣着,心中怒火被撩起复又被按下……   算了,反正也不是多想吃这包子,把凤儿姐支开不过是为了去当铺罢了。既然马上就要离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小香便来到那间点当行,毕竟是镇子上的铺面,店面很小。   她从衣领里掏出那条五十多克的大金链子。这还是苏智拿到的第一次薪水送她的定情信物,当了倒是一点儿不可惜。   “掌柜,你看这个能当多少?”她仰着头递给那柜面儿后的人。   那人接过大金链子放在手里仔细品鉴了一番道:   “十两银子!”   “十两?!”简直难以置信!五十多克的名牌精工大金链子就换十两银子?   原本还指望着给大娘家起个好房子!这下也就够吃几顿好的了……   以前小香常纳闷儿,当铺的柜面儿为啥要造两米之高?现在想来,许是为了趁火打劫时不被客人抽嘴巴子吧……   行吧!也只能如此了。若不当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报答大娘一家了。   况且此去汀罗路途遥远,总不能蹭了人家马车再一路白吃白喝……      ☆、见此公子(捉虫)   小香拿着这唯一身家换来的十两白银出了当铺。气归气,可是和凤儿姐两人都没吃饭,既然包子买不成了,那总得转悠着再买点别的填肚子。   走了半条街下来,酒肆饭馆儿不少,糕点蜜饯儿也多。可偏偏没个便于打包的硬货撑事儿!烧饼、干粮、包子的,是一个没碰着~   好巧不巧!这兜兜转转了一圈儿,想买的东西没得见,不想瞧见的人可又出现了。冤家路窄就是这时候说的。   瞧,前面马车旁的,不正是刚才抢包子的那人么!只是他这会儿,正被围在七八个靓妆艳服的女子中间,叽叽喳喳的不知在争执些什么……   那些女子锦衣丝履、珠围翠绕的,与这镇子上的姑娘有着鲜明的区别,却又举止轻佻不似官家小姐。   哼,该不是那货逛窑子没给钱捅了马蜂窝?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小香这样想着便凑上去一探究竟,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淡定神情。   这时那公子也发现了她,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把手里拎着的包子扔给一旁的车夫,故意大声喊道:“呐,打赏的!”   刚才还说吃不了就喂狗!这是拿车夫当什么了?小香真是越来越厌弃眼前这人,这句分明是喊给她听的,难不成这娘炮以为得瑟几个包子还能打了谁的脸?   小香瞪着他,往地上啐了口,便扭头离开。   “你给我站住!”怎料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那人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那人就跟到了她眼前堵着去路……   “你有病啊娘炮!”小香见他这霸道的赤`裸裸挑衅,把持不住一声吼。这下周边人将视线都转移到了二人处。   “你……你敢侮辱本公子!”那公子竟被气的一改之前的眼缝儿瞧人的毛病,眼睛瞪得铜铃似得!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来这公子也是矫情,骂别人、蹭别人,堵别人路,各种挑衅之能事儿都干完了,却对别人的回敬表示无法理解。   不过看他这一身装扮也知非富即贵,说不定在家是奴役成群,颐指气使惯了!所以在寻衅生事上不太能接受礼尚往来……   可小香哪是省油的灯?正好当铺那一肚子无名业火没处发!既然狭路再相逢,这下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纨绔子弟。   “我什么我!说你娘炮还冤枉你了?会不会武功啊就学人家拿把剑!拿就拿吧还镶那么多宝石,女侠都没你这么矫情!一个大男人穿个骚粉绣花绸缎袍子,比人姑娘家的裙子都花哨!也不知道往身上涂了些个什么,香过聚丰楼的烤鸭……”   这一口气儿让小香骂了个痛快!心里正爽着,却忽见那七八个女子围了上来,一个个叉腰挺胸,金刚怒目的瞪着自己……这架势简直是要拼命!   小香这下便闭了嘴,眼睛滴溜溜,楞磕磕的看着这几个女人,心里直犯嘀咕:这……这是要干麻?   就见那几个女人疯魔了似的七嘴八舌声讨起来:   “你个贱人闭嘴!哪来的熊心豹胆敢骂我家公子!”   “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货!我们公子不穿绣花绸缎,难道像你一样穿粗布啊?”   “身上香也拿来酸?我们公子说了,不喷香粉的人没有未来!”   “哎呀公子,您可别被这种村生泊长的乡野丫头给气坏身子!”   ……   这帮女人三人成虎五人成章的,絮叨的小香脑仁儿直疼!完全懵在那儿,刚才的气焰全无。   “都给我住口!”   那公子一声大喝!几个女人瞬时安静了下来。   公子复又怨怼道:“你们怎么哪儿都找得到!好容易出府一回,说了不要跟着本公子!再跟着一人领十板子!”   那些女子见公子声色俱厉,不似玩笑,一个个吓的不敢吭声。   直到见公子脸上怒气稍退了,才委屈的求道:“公子,您饶过奴婢们吧。要是把您弄丢了就不是几板子的事儿了,大人和夫人会要了我们命的!”   小香这会儿倒是暗爽解气的很,站在一旁看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一帮泼妇,现下被主子训的可怜巴巴……心想你们这些奴婢就知道护主心切,这下马屁拍到驴蹄子上了吧!   那公子轻蔑的看了眼小香,然后一脸气急败坏的大甩了下锦袖,握紧腰间宝剑忿然离去。想来是不想被外人看了自家笑话去。   那些个婢女唯唯诺诺,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这若算一场纷争,小香倒也不算吃亏!泼妇骂了她,她骂了娘炮,娘炮又骂了泼妇……一圈儿下来似乎不赔不赚,但以一敌众,不赔已是赚了。   凤儿姐这边已将自己纺的布换了钱,又换成了灯纸。现下正坐在铺子正中的条櫈上,那櫈子直冲着门口,远远就看见小香拎着干粮向这边走了过来,还带着一脸的悻悻。   然而她这脾气向来是火的也快,消的也快!一进店铺门儿,看见从顶到墙四面都是满满的精美纸鸢!就禁不住在嘴里“哇奥哇奥”的惊叹,瞬时将那些不愉快抛之脑后。   “这些纸鸢做的也太漂亮了吧!上面绘的仙女儿自带仙气儿,还栩栩如生!”说这话儿时,小香真想阔绰的甩出那锭银子,将这铺里的纸鸢统统收入囊中!当然,这也仅是想想。   她要那么多纸鸢做什么?就算白送她她也得有地方放啊!那间小破屋子放上床和柜子路都没地儿走了……更何况明日她就要离开那个家了。   “你刚刚不是吵着要吃那家的包子吗?怎么又买了烧饼。”凤儿姐拎起打包好的那些灯纸,边挽着小香往门外走,边问到。   凤儿姐这话让小香又想起刚才的不痛快。便一脸丧气的怨念:“哎,别提了!碰上个抢包子的娘炮~”   “抢包子?”凤儿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塘步镇治安没这么差吧!   小香咬了一口烧饼:没肉,肯定不如那包子香!心中的忿忿便又添了几分,给凤儿姐讲起来也更加的带情绪。   凤儿听完被逗的不住的笑。还从另一个角度来解析起这件事儿:   “这里的车夫啊,从日出便开始拉客。日中呢,正好是客人多的时候,所以要一路拉到日昳没生意了才能回家吃饭。”   “他们赚的本就是辛苦钱,自然也不会路上买着吃,到了饭点儿大多是饿肚子挨到下工。所以你说的这位公子呢,我倒觉得人品不算坏!嘴巴虽然是毒了点儿,但坐完车还给人打赏些吃的,这对车夫来说是最实在的。”   听凤儿这一通话说完,小香也没有之前那么气了。管他打赏包子是出于气她还是心善呢!反正只是个过客,随他去吧。   小香回想这一个月来,真的活得有点像苦情戏里的悲催女主。男朋友背叛也就罢了,偏偏还找得自己的闺蜜!情路不顺便罢了,居然还能被绑架撕票!   还能更狗血一点儿吗?自然是能的。因为居然还穿越了!   尽管如此,矿坑小镇这个地方,还真给了她家的感觉!虽然破败的屋子不温暖,硬木板子也不好睡……   “凤儿姐,你买的这些花纸是做什么的?”小香皮孩子似的扒翻着纸盒子里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把凤儿好容易捆扎码好的蜡纸又搅的一塌糊涂。   “这是平时做火纸鸢的一种蜡纸!能防水浸,防火烛。中元节时专门用来做河灯的。”   “今天中元,吃完晚饭镇子上的人都要去处子江放灯,祭祀和祈福。”   小香一听便激动起来,“河灯?这里也放河灯的么?太好了!我也会做,一会儿我帮你!”   凤儿一路给小香讲着这边中元节的习俗,没多久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仲孙大叔的宅子。   不愧是混迹汀罗城的商人,老家的祖宅都修的这么阔气!一个下人接过凤儿带给仲孙大叔的拜访礼:两条活鲤鱼。   两条鱼在有钱人家,那自然算不得上台面儿的礼物,可在凤儿这种矿场小工的家里,这真的是过年才得见一回的珍馐美味。   这些,仲孙大叔自然也是懂得的。所以捎带个人这点小事儿,他并没有推诿。   大叔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样子,听了凤儿姐所拜托的事情,极为爽快的便答应了!还约定好明天一早就起程,路过矿坑镇时捎着小香。   出了仲孙大叔的宅子,两人便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这趟没白来。来之前,小香还又期待又忐忑的紧张了一路,然而没想到这事儿办的这么顺利!   想到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镇子,小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但想到盆成那号人,又觉得离得远点儿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盆成:女人心,海底针……说好的两情相悦呢?说好的来日方长呢?   ☆、长明水灯   大娘亲手做的被褥,凤姐亲手织的布做的衣裳,还有小小和她娘亲手采的草药……   还有很多很多相亲邻里的善举,是这一切让自己在这里存活了下来!更别说当初从河边救起自己的长松大哥,那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只是这些深恩,能如何报答呢?   两人回到家中,大娘已张罗好了晚饭,听闻小香明日就要离开,又赶忙去做了只鸡!说是小香身子刚恢复,这奔波了一天,要好好补一补。   大娘给小香夹了一大块鸡肉,今天这几盘菜,对这家子人来说简直算过年了!   大娘不放心的又嘱咐一遍:“小香,出去后可千万别提你那原来的姓氏了!切记啊!”   老人家讲话虽然罗嗦,但小香还是一遍遍耐心的应着。那满载担忧的絮叨,若是拿你当外人断是不会说的。   吃完了饭,凤儿先去小香屋子里准备做河灯的东西,大娘和长松大哥也回了屋子。马上要分别了,今晚大家的话反而比往常少了。   似乎越是朴实淳厚之人,越吝于表达情感;而越是巧舌如簧之人,越是没几分真心。   这会儿方才酉时,凤儿和小香正在床上做着黄昏将要去放的河灯。   小香将厚厚的大红蜡纸剪成花瓣状,一片片的糊在烛托儿上,不一会儿一盏莲灯就做好了!然后显摆的递出道:“凤儿姐,你看我做的好看不?”   凤儿接过这盏灯,左看右看,却莫名其妙的直摇头……“小香,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不就是河灯喽,我手艺有这么差吗?”小香拿回灯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四不像啊,明明一眼就看得出是莲花灯。   恰巧凤儿手里的这盏灯也做好了,端在手里给小香看,“这才是河灯嘛!”   小香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呀?圆滚滚的……“这是个球?”   “可南疆的河灯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凤儿端着那个球满意的看了看肯定道:“多圆!”   “河灯就是越圆越吉利!”   小香:……   这大概就是地域风俗的差别,显然这边并不流行自己家乡的莲花灯。   然而小香还是自顾自的按莲花样子继续做着,毕竟她也不是用来祭祀的。自己的先人在这个时代显然是祭祀不到的,毕竟还没出生……   待她们来到处江边时,已是戌时。   老远便看见河面上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光芒,那水中的灯盏随着水流,缓慢的弥散开去。岸边还有几个人在放灯下水。   “小香,既然你没有要祭拜的亲人,那就在你的河灯上许愿好了。”   “河灯许愿?”   “我们南疆的河灯,又叫长明灯。运气好的话,能一路漂到圣河,那样你的愿望就能成真。”凤儿边一盏一盏的放着灯,边给小香聊着南疆水灯的故事。   处子江纵贯大秦南北,理论上说,矿坑镇放出的灯,能一直漂至京康城。   而京康附近有一段流域因河水澄清,被尊为圣河。那个地方有很多通真达灵,魑魅魍魉的传说。   民间更有说法:将愿望书于灯上,如果南疆放出的长明灯,能一路漂至圣河不灭,那就愿望必成。   小香看着眼前这条河,真是思潮腾涌,感慨万千……   一个月前,就是它把自己带来这个地方,赋予了新生命。现在要离开了,居然还能来跟它道个别。自己和这条河的缘分真是奇妙。   要说有什么愿望……那便是感谢它让自己又活了一回,保住这条小命足矣。   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飘散向远方,夜晚的河面和天空连成一片,看不到分界线。远处那一闪一闪的烛光,跟天上的星星仿佛是一样的,寄托着放灯人对过去的缅怀和对未来的期许。   这一夜,小香几近无眠。就像初来到这儿的那一夜一样,满心的彷徨与忐忑。当然还有对这些铭刻在心的面孔的感恩和不舍。   那一口口粥,那一碗碗菜汤……   古时韩信,曾因漂母的一饭之恩,报以千金。   而如今的澹台香,该拿什么来回报这些人?又有能力拿什么来回报呢?除了一早偷偷放在床头的那个银锭。   “大娘,长松大哥,凤儿姐,谢谢你们救了小香这一命,还有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料!”   “都说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怎是一个谢字能表达。小香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只求你们一家幸福安康,能有缘再见。”   大娘和长松大哥都是朴实腼腆之人,不善言辞却是情谊深种。   大娘那双浑浊湿润的老眼,模糊的目送着小香上了马车。就连尉迟长松都背过身去,拿袖角轻拭着脸庞。   凤儿和小香闺中话多,自然感情也最深。小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都是源自于她。   如今这分离是既让凤儿踏实,又让她不安……在盆成的危险与新环境的危险中矛盾着。   太阳已经西悬,时间比想象中流逝的还要快。   南疆的风温婉宜人,夹杂着初秋太阳的暖意,透过车窗,悠然拂来。这边不似矿坑镇,晚夏就带着寒意。   马车里的小香刚刚睡醒一觉,脸蛋粉嘟嘟的,气色极佳。她揉了揉小尖下巴,刚刚趴着睡觉时一直杵着有点儿疼。   然后掀起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   现在,不知正在路过哪个城镇的街市,街市上的人们着衣较矿坑单薄了一些,女子们穿的像是对襟的襦裙,一直到脚踝,足不外露。衣裳的面料清透似雪纺,质地轻盈且花色繁多,一身身看下去真是羡慕的小香不得了!   “这要是在矿坑镇穿成这样,估计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出门儿洗个布,那长裙子还不得拖一地泥回来!”   小香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带着点儿艳羡,还带着点酸气。   算算自己离开矿坑已有两日多了,离汀罗城应该是不远了。   整个商队里就她一个女子,所以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个车厢。睡在一堆货箱上,没人打扰也挺好的!这一路除了歇脚时车夫送过来些水和干粮,基本没什么人和她说话。   这两日里回想起最多的,就是大娘和凤儿对自己的种种好。至于更早些的人和事,已是恍如隔世,不敢再轻易翻起……   临近傍晚,马车停了下来。小香掀开车窗帘好奇的看着陌生的景象,这边没有什么商铺,只看到街边驻着四五辆拉活儿的马车。   “澹台姑娘,”仲孙大叔朝着小香走过来。“我们的商队只能捎你到这儿了,这里有换乘的马车。”边说着,取出一小包铜钱儿要塞给小香。“你从这换马车,半个时辰便可到晋阳县令府。”   小香婉拒了那包铜钱儿,“谢谢仲孙大叔,出门前凤儿姐已经给了我。劳烦您一路捎我来已经感激不尽了!”   客套谦让过后,小香收拾了简单行囊,下来马车,再三向大叔道谢后便换乘了马车。   出门前凤儿将自己这几个月织布卖布存的几十文钱全给了小香,原本她定是不忍心收的,但好在留了个整银锭给尉迟家,勉强心里好受一点。   拉活儿的马车跟商队的马车是不同的,主要供短途乘坐。只有一匹马,车厢很小,坐椅也很短,只能供最多三人并排坐着。前面半敞着,和车夫的驾坐连在一起,很适合闲话家常。   这个车夫年纪不大,头顶束一随意的发髻,一身这行当最常见的短打扮,很是健谈。一听客人是外来的,便热情的一路聊着汀罗城的特色。   “这醉仙阁可是我们南疆最有名的茶楼!那醉仙酿只在这儿喝得到,别无分号啊!”   “茶楼起个这么纸醉金迷的名字可真新鲜!头回听说茶楼还能喝酒。”这点儿还真是颠覆小香的三观。   “哎~这醉仙酿,是酒也是茶。酒中带着茶韵,茶中带着酒香。”车夫带着一脸你们外地人不懂的傲娇表情,“况且五两银子一小壶!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什么!五两银子一小壶!”我那大金链子在这儿就够喝两壶酒的?   那车夫更加得瑟起来,说道:“昨个儿拉了位豪客,那架势……七八个婢女跟车后面儿跑!正巧路过这醉仙阁,那公子非要喝这醉仙酿,还特意赏了我一杯!到现在啊,这打嗝儿都还带着一股香气儿。”车夫笑的有些憨傻。   “等等!”小香莫名觉得这画风很是熟悉,便随口问了句“那公子该不是还拿了把镶满花绿宝石的剑吧?”   “哎?姑娘这你咋知道的?!”车夫扭头看着小香,一脸的诧异。   果然是抢包子的那娘炮!小香心想,这也真是邪门儿了,第一次去塘步遇到他,第一次来汀罗又听到他的事儿!   “大叔,这汀罗城有多少人口啊?”小香很是好奇的询问。   车夫想了想,“哟,汀罗城下辖六县,光是常住百姓没有五十万也得有三四十万!再加上这外地游商的,还有奴隶也是没有入籍的。”   几十万人的城,这扫把星概率也是没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阿嚏!阿嚏!阿嚏!   ☆、进县令府   到达晋阳县令府门前时,夕阳将落,天色还没有黑。小香叩了几下门,出来的是个一身干练裹腿儿裤的家丁,“姑娘你是?”   “这位大哥,麻烦帮我找一位婢女,叫尉迟黛的。”小香双手还合十着,她也确实不知道当地人用什么动作表达感谢了。   可那家丁摸了摸脑袋道:“尉迟黛?姑娘,您是记错地儿了吧,这里没有这么个人啊。”   这话儿让小香内心有点儿慌……原本想的最坏打算是尉迟黛不欢迎自己。但还真没想过人都找不着……   “不会记错啊,这不是晋阳县令府吗?我是她老家来的。麻烦大哥您给打听下,会不会是出了府的婢女?”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尽力找,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就几十文钱能去哪儿呢?   “这是晋阳县令府没错儿,可是真没有姑娘说的这个人。我在这儿十来年了,府上一共就那几个婢女,不用打听我也都记得。”   “府上就一个姓尉迟的姑娘,但也不是您要找的这名儿。”这小哥见她着急,一连几句解释的倒也仔细。   小香:“那您说的这位尉迟姑娘芳名是?”   “那姑娘叫尉迟玄”   “尉迟玄?玄……黛……”   小香不由得轻声思索着,恍然大悟般。“那劳烦小哥帮我问下这位尉迟玄姑娘,可认得尉迟长松?”   “那好吧,你在这儿等会儿。”说完,那家丁大哥轻掩上了门。   虽然小香想不通她为何易名,但玄和黛同属黑系,姓又对得上,那八成是同一个人。   没过多会儿,门被缓缓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个姑娘。   只见她纤身细腰,肤白似雪,黛眉如画,手如柔荑,唇间还点着绯红的唇脂。   身着飘逸的鹅黄高腰孺裙,玉手提一四棱大红流苏灯盏,步履轻盈的跨过门槛儿。   府门外悬挂的四盏大红灯笼照得她似那画中之人。   原来古人的灯下观美人儿竟是这般奇妙意境!即使同为女子的澹台香,此刻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这般玲珑尤物。   “姑娘,你可是长松哥哥托来找我之人?”   这女子不仅貌美,声音也温柔娇嗲。这样美妙的人儿,怎会只是一个县令府的区区婢女……   小香赶忙从行囊中翻出长松的那封信件。   看完家书,尉迟黛的脸色倒也平静,微微浅笑着拉了一下小香的手。这是小香来这儿后的第一抹温暖。   “澹台姑娘,你随我来~”   这县令府是个南北向三进三出,左右各带东西跨院儿的府宅。靠街的那进府院,乃处理公务之用,走大门。后面的两进院子乃私宅,有侧门、后门。   进了三道门,便到县令府后院儿,顺着游廊一路向西便来到西跨院儿的侧门。这西院儿是三进联通,不宽却深。   跨进院子,小香随着尉迟黛进到一处偏房内,这是个正屋带耳房的一大一小的套间儿。   “你就住这儿吧。”尉迟黛指着那间耳房。   然后又指了指正屋,“我住你隔壁,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儿。”   也就是说,这一整个套间儿都是尉迟黛的私居,这着实令小香纳闷儿。从穿衣打扮到举止言谈,加之这么好的一套偏房,这实在不像一般婢女该有的待遇。   然而小香也没敢多问什么,心想说不定是这晋阳的县令家阔气,宅子大,人丁少,所以连下人都安排的这么好。   “你一连赶了几日的车程,不如先收好行囊,去沐个浴?”   经尉迟黛这一提醒,小香才闻到身上的衣裳都有点发酸了!   大娘家条件艰苦,打水只能去河里,沐浴也只是拿水泼洗下。算起来好久没有真真正正的泡个澡了。所以小香特别开心尉迟黛的这个提议。   “真的吗?这里可以沐浴?那可太好了!”   尉迟黛见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又见她随身的包袱瘪瘪的,估计是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便体贴的说道:“那你先规整一下行囊,我去拿两套旧衣裳给你换洗。”   尉迟黛缓步回到自己屋子,小心的翻找着衣柜。看着她的背影,小香还是觉得还惊讶,这一家人的画风怎么会差那么多!虽说大娘一家都是五官端正,慈眉善目。但尉迟黛实在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一会儿,尉迟黛已抱着一罗衣裳回来,放到小香床上,那衣裳叠的很是整洁。   “澹台姑娘你别嫌弃,先将就穿着。这两日府里有贵客,等过去这阵儿不忙时,我带你去城里买两件新衣裳。”   听她这一说,小香只觉得极难为情,“尉迟姑娘你快别这么说!长松大哥救了我的命,大娘和凤儿姐还收留我给我治病,尉迟家的恩情我都无以为报,现在又大老远跑来投靠你,真的是……”   小香话锋一转:“好在现在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健康康的!以后有什么活儿,只管交给我来做,千万别客气~”   尉迟黛笑了笑,轻拍了两下小香的胳膊,安慰她。   这些虽是旧衣,却是上好的素罗,这是来这儿后摸惯粗布的小香,见过的最好的料子。   尉迟黛引着她来到后院的后罩房,打开一间小屋的门,屋子里有木桶和水缸,还有正烧着热水的炉灶冒出烟气渺渺。尉迟黛拿起舀勺,刚往木桶舀了两大勺水,小香就急着抢过舀勺道:“这种活儿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姑娘了。”   尉迟黛浅笑道:“那好吧澹台姑娘,你自己来好了~”   看着小香继续舀水,尉迟黛突然轻笑了起来:“不过我们日后相处,就不要这样姑娘来姑娘去的叫了,长松哥哥说你小我两岁,那以后你就直接管叫我玄姐姐吧,我就叫你香儿好了。”   叫她玄姐姐?果然她是不想再用尉迟黛这个名字了。   虽然从敲开县令府的大门后,就知道她易名了,但在心里还是一直管她叫尉迟黛的……听大娘还有凤儿姐她们聊多了黛儿的事,所以总觉得这才是真的她。   小香边寻思着,边一勺勺的往澡桶舀水。   尉迟玄轻轻扼住香儿的手笑道:“香儿妹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儿?水都漫出来了。”   “啊……”小香尴尬敷衍的挤了个笑脸儿。   “你且慢慢洗吧,我要去给前厅那两位送醒酒汤去了。”说罢尉迟玄便出了小屋关好了门儿。   此时晋阳县令上官大人,正在前厅招待一位难伺候的主儿。他也说不清此人的大驾光临,对自己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按说以这位贵客的身份,那是令这小小县令府蓬荜生辉的。可偏偏他好那杯中之物,捎带着上官大人也要陪醉。   现下尉迟玄正按时端来了两碗醒酒汤送来,可刚刚把汤给贵宾递过去,就被推翻在了一边儿,对方还含糊不清的嚷嚷道:   “喝……喝什么……醒酒汤!我去……去跑个酒就醒了!”说着就撩起长袍站起了身儿准备出屋。   上官大人温文儒雅,本就不胜酒力。若非这贵客登门需尽好地主之谊,他是死都不会喝成现在这副东倒西歪的鬼样子!   尉迟玄看了眼上官大人,早已伏在了案几之上。可现在这位贵客要去跑酒……自己一个婢女引路去东院儿的男厕有点儿不和礼仪,但眼看着他踉踉跄跄,哎,罢了……   尉迟玄毕恭毕敬的搀扶着他的胳膊,可谁知却被他耍酒疯似的推搡开,他还皱着眉头,一脸不服醉的说道:“别……别扶我!我没醉!告……告诉我……在哪就成……”   “公子,出门顺着游廊往东十几步便是。”尉迟玄也不便再扶,心想就这两步径直的路,总不至于出差子吧。   可这贵客都喝成这样了,哪还分得清东西。出了门儿先是往东走了几步,屋里的尉迟玄看着便放了心,然后转去照顾上官大人。   可那贵客往东没走几步,就又不知怎的调转了方向,哼着不成调儿的小曲儿一路向西去了。   因为上官大人跟贵客饮酒不喜人伺候,所以只嘱咐了尉迟玄这个时辰来送碗醒酒汤,其它下人们便歇息了。眼下尉迟玄正忙着给上官大人灌醒酒汤,自然没注意那贵客往东又折返。   热腾腾的水汽荡漾开来,弄的满屋子烟雾缭绕。香儿泡在热水里,感觉全身心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舒解。她一点点仔细的清洗着身子,想着东郭大夫的土方子真是好用的,身上竟没有留下一点儿伤疤。   “咣!”一声响,   香儿惊的立马回头去看,居然是门被人踹开了!香儿缩手缩脚的躲在木桶里,衣裳挂在对面的架子上,不起身是够不到的。   天呐,要是女人还好,万一是个男的……   袅袅雾霭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摇晃着走了进来!   “我去!这上官尧家的溷厕怎么这么大的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找溷厕找到浴室来了,别是个傻子吧   ☆、晋阳县令   “啊~”   香儿的一声尖叫也把那来人惊的一跳!“谁……谁在那儿!”   “哎呀~原来是我……我走错了。”   只听得那个男人自己嘟囔了两句,赶忙退出屋外,并将门重新掩实。   香儿只觉得这阴柔的声音似曾相识。   经这一吓,哪还敢再这么悠闲的泡下去,慌乱的将身子擦拭干净,穿上替换的衣裳便赶忙跑回西院的偏房。   坐在床边平复了这许久,还是心有余悸。一方面委曲气愤的不得了,可一方面又有点担心,会不会刚来就给尉迟玄添了麻烦。   毕竟听那人说话,显然就是她口中这上官家的贵客。不管刚才是谁惊着谁,这县令的客人总是比婢女的客人来得高贵。   香儿这不轻意的转头间,才发现桌上放了饭菜,刚才进屋只顾着心慌慌了,竟没留意。   这下倒真感觉到腹中早已空空了,天大地大都赶不上饭碗事儿大。民以食为天嘛!   几日的舟车劳顿,路上也只吃了些干粮和饼子。如今这有米有菜又有肉的,香儿真是吃的极为满足!还不住的在心里头感叹玄姐姐的一手好厨艺!   “玄姐姐还没回来……我吃的这么饱总不能直接睡觉吧!”香儿在屋里悠闲的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一顿可口的饭菜已经让她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插曲了。   “既然前厅有客人,那我就只在西院儿里溜达溜达应该没事儿吧……   这西跨院儿虽然没有前、正、后三个主院周正宽敞,却贯通了第一道门到第三道门的纵深,散起步来到是可以走一阵儿了。   院墙上的青藤爬满了墙,整面墙成了一面绿色的幕布。   虽然天色已晚,却还能隐约看见小池塘里有几尾红色的小鱼,香儿坐在岩石上看着它们游来游去,却隐隐觉得这幅画面少了点儿什么~   噢对了,是莲花~如果再有几片莲叶几枝莲花的话,这景致就更美妙了。   “香儿”   香儿抬头看,是尉迟玄回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外面?天都转凉了。”   “尉……噢不……玄姐姐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   ‘迟’字还没出口,香儿就懊悔自己这笨嘴差点又把人喊生份了。   一个调皮的嘻笑,就站起身和尉迟玄一起慢悠悠的散步往回走。   “玄姐姐,你……为什么要改名啊?尉迟黛这个名字多好听呀~”香儿终于忍不住问到。   “因为上官大人的祖上有叫这个字的,奴婢冲了主子家的名讳是大忌,所以进府时就改了。”   尉迟玄的回答干脆利索,没有一丝迟疑,听上去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末了还不忘嘱咐香儿一句,“记得不要再跟别人提起尉迟黛那个名了。”   香儿乖巧的点着头,保证不给任何人再提尉迟玄的本名。但私心里却思索着玄姐姐这个答复,听似有些道理,但却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汀罗城的初秋,却比矿坑镇的晚夏还要温暖,夜间盖一条薄薄的织物便可。   也亏得尉迟玄赠的那几件素罗的衫裙,不然在这里再穿带来的那些厚实粗布衣裳,定是要被大家笑话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香儿轻轻睁开眼睛。这是头一个不被冷风吹着入睡的夜晚。   说来也怪,矿坑镇离这儿也不过三日路程,气候温差却如此之大。在大娘家住时,小屋的窗户因年久失修根本关不严实,如果不是每晚棉被蒙头睡,不知道要感冒多少回。   香儿轻轻掀开点门帘儿,想看看玄姐姐是否起床,好问问厨房在哪去做早饭。然而只看到玄姐姐的床上铺盖叠的整整齐齐,人已不在房间了。   香儿心想,玄姐姐一定是去忙早饭了,那自己在这儿,等吃等喝的太说不过去了。于是便换好衣裳出门去寻。   清晨的西院,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布满绿植的院墙,清透的小池塘,还有远处石块堆砌的景观山。   这小假山是昨晚就想去但没去成的,才走了一半儿刚到池塘就被玄姐姐叫了回去。   香儿心想正好可以清晨去溜达溜达,便开心的往假山走去,手上还拿着朵刚采的小野花,不住的凑在鼻子上闻着香气。   “听说,你老家昨晚来人了?”刚走到山跟前儿,就听到小山洞里传出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低沉但很温和。   “嗯~我把她安顿在偏房和我一起住了。”一个女子说。   这女子的声音虽轻,但香儿一下便听出是玄姐姐,她的声音真是过耳不忘的温柔。   这是……在说我的事!香儿赶忙将身子往一块石头后面藏了藏。   我在这儿住,会不会让玄姐姐为难呢?禁不住好奇,香儿扒开了点藤蔓的叶子,从石头缝儿中往山洞里看。   这小山洞其实就是几块儿山石围成的小空间,虽然幽闭,但光线并不算暗。香儿能清楚的看到尉迟玄依偎着,坐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那男人身材挺拔,五官俊郎,衣着和气质都不像是这府里的下人。   这是玄姐姐的爱人?这么早来府里幽会也不怕撞见府里管事儿的?   难怪选了个这么隐蔽的地儿,上班时间谈恋爱,这放哪个朝代都是不好的吧~   香儿心想,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的,还是别偷瞄了。   回屋吃了两块昨晚玄姐姐送来的如意糕,正觉得爽口想掰开研究下这馅儿料,便见尉迟玄匆匆忙忙的一路小跑着回来。   这可真让香儿有点惊讶,因为玄姐姐平时可不会这么失态。旋即一个不好的念头掠过:该不是真叫府里管事儿的撞见刚才那幕了?   又或者,是不是管事儿的知道老家来人蹭吃蹭住的,不乐意了?   “怎……怎么了,玄姐姐?”香儿打开门帘惊恐的看着尉迟玄。   “香儿!”尉迟玄这一着急,语速都明显的快了许多。“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香儿被问的一懵,居然自己还有能帮到尉迟玄的地方?旋即便痛快的答应。“玄姐姐您说,只要香儿能做到的!”   只见尉迟玄慌张的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衣裙,抱到香儿跟前。   “香儿,你换上我的婢女装,替我去前厅迎接太守大人!”   “太……太守!”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上官大人也是刚接到通报,太守马上要来县令府了!”尉迟玄急着帮香儿缕清头绪。   “按本朝礼节,太守这种级别的官员亲临下属府宅时,必须全府家眷和下人出门迎接!”看着香儿仍然惊讶和不解的样子,尉迟玄才发觉因为太焦急,竟还没说清让香儿去的缘由。   “香儿,我……我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见太守大人,可是县令府都是固定的8名婢女,如果无端少一个,定会被太守府的长史发现,那样的化……”   “我懂了!我这就去换衣裳!”香儿不等尉迟玄说完,便已大致明白事情的迫切性。   换着衣裳,香儿才突然想起,自己一点不懂这边的礼节!“可是玄姐姐,我去了要做什么呢?”   尉迟玄正慌张的帮香儿束着腰封。“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跟着其它婢女,她们去哪儿你去哪儿就是了。”   “可府里的人都认得你,会不会拆穿我?”香儿又想到一个令她担忧的事情。   尉迟玄帮她最后拍打了几下衣服,这许久不穿的婢女装压的有点褶皱。“我都打点好了,自家下人不会多事的,县令大人也顾不上你。你只去凑个人头儿,接进府后,奉茶的事儿有别人去做,你回来就好了。”   尽管已是入秋,这隅中时分的太阳仍是晃得双眼迷离。   香儿学着其它婢女那样,和一众下人行空首礼跪拜在府门外。除了着婢女装束的八人外,没见有其它女子。   香儿心想,这上官大人倒也清廉。身为一县之令,年轻有为,早过弱冠竟还未取妻纳妾。   这县令大人,就站在一众下人的前面,虽然只是个背影,却依然能看出是个温润公子的模样。   修长的身量,白底儿的丝绸长袍上还绣着淡青的竹叶。头顶束一清爽的发髻,发丝梳的整洁光滑,几见不到一丝乱发。一支羊脂玉发簪,在刺眼的骄阳下很是通透。   他这边候着太守的大驾,又不放心的回头检查下人们的礼数。   这一回头,那张俊秀的脸庞却惊得香儿几近失口!   这不正是早上和尉迟玄洞中幽会的男子!   原来……原来玄姐姐的爱人竟是县令大人!这……那玄姐姐怎么还只是个婢女?   再说就算他俩有私情,玄姐姐又为何怕见这太守大人?男未婚女未嫁的,太守大人还能管这县令府的风月之事?   香儿心中泛起无数疑问,怎么都缕不出个合理头绪。   “太守大人到!”   正晃神儿间,这一声大喊让香儿立马回过神儿来!   县令大人也闻声跪拜在那儿,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   只见一顶绿幨皂帏八人抬的官轿,在五六十个官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驶来。   这可真是澹台香见过的最大阵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怪不得玄姐姐穿的好、住的好,原来是县令府的潜规则……   ☆、太守大人   待轿子平稳着地,香儿方才看得仔细。这不仅仅是一个“大”字了得,单那金丝楠的雕花托底儿就有两尺之厚!侍卫熟练的架上轿梯,一个婢女装扮的貌美女子轻轻撩开轿帘,少顷,便见着一身官服的太守大人走了下来。   此前谭小香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人这种生物,抛开衣冠车房的造势后,是无法单从五官四肢上区分出个高低贵贱的。大部分时候,大家只是被些势利的浮云唬住而已。   然而此刻,香儿已经无法再用那论调来说服自个儿……   这轿中走出来的太守大人,虽不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但眉宇间透漏出的那股子威严,着实令人词穷~用一种感觉来形容的化,那就是即便脱掉官服,也让人生出一种见了想跪的奴性!   虽然香儿自己紧张到不行,但其实压根儿也没谁留意她。一路跟着那些婢女仆从的,在太守大人和县令身后走走停停,也就能顺利完成使命。   待送到那正厅,县令轻唤一声:“奉茶!其它人都下去吧。”   香儿心里这块儿石头算是真正落了地。退出正厅,便一溜碎步子沿着游廊往西院儿跑去。   偏巧,路过西厢房时,门正打开!一下就跟屋里出来之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吓得香儿赶紧后退了两步,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引起注意,偏偏越是……   “是你?!”这一抬头,香儿才发现这被撞之人竟是……竟是抢包子的那个公子!   慕容公子也被惊的不轻,讶异的瞪大双眼!“你!你该不会是尾随于我?”   “我尾随你个娘炮?你当全南疆的男人死光了!”   香儿本来还想多理论几句,但又一想可千万不能在这儿跟他磨蹭,眼下尽是来来去去往正厅送茶点的仆人。便嘲讽的狠哼一声,赶忙跑开!   独留慕容公子一人僵在门口,手还气的不住哆嗦着,指着香儿跑远的方向。   “你!过来。”慕容公子唤着正巧路过去奉茶的一个婢女。   那婢女端着茶盘儿,赶忙过来行礼。   “刚才撞我的那女的是谁?”公子问到。   “是……是这里的婢女。”   “婢女?”这公子一听她竟是这府里的下人,嘴角便浮出一抹诡笑。“她叫什么?”   “叫……叫……”   这婢女被吓的茶盘儿都快端不住了,她哪知道香儿叫什么,只知道是私下来顶替玄姐姐的,这事儿也不敢往外说啊!   “嘿~你这结结巴巴的,是怎么当上县令府婢女的?”公子看她这磨叽样子极不耐烦。   公子这一怒,更把那小婢女急的没了法子,只好将错就错。“她……叫尉迟玄。”   “尉迟玄?”公子轻声在口中重复了一遍,眉眼间流露出叵测的阴险。   这边正厅里,婢女进进出出送了三次茶果,两次茶水。   太守大人端坐于上位,正轻抿着茶杯品茗。而上官大人则坐于西宾下位,毕恭毕敬的候着太守大人教化。   “吾儿,可在汝府?”太守开口是一字一顿,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爱追求字字珠玑,讲话都惜字如金一个废字不多加。   上官大人见太守问话,便轻作一揖恭敬答道:“烟公子确在下官宅邸。”   只见太守大人将手中那尚未过嘴儿的茶碗放到案几上,那力道发出闷沉的一声“砰”。复又问道:“可知以烟儿身份不该久驻汝府。”   上官尧自是知道这慕容烟的身份不一般!不只有个通洲太守爹,还有个北晋长公主娘。大秦的太后是他的姑外祖母,皇帝陛下是他表舅。   这北晋虽与大秦世代交好,但强国间却是需要相互制衡。所以自两国数十年前结盟起,就在皇室之间通起婚来。一来算是亲上加亲,二来也算起个质子作用。   自从当年北晋第一位公主远嫁来大秦成了太后,两国的通婚更加流行起来。太后的亲侄女——北晋的当朝长公主嫁来大秦,而大秦的六皇子也去北晋做了驸马。   一来二往两大强国血脉互溶,同仇敌忾,外敌自不敢再轻易冒犯,于是便有了这百年的和平盛世。   “启禀大人,下官知道公子身份尊贵不该蜗居县令府。只是公子最近……迷上了晋阳名茶醉仙酿。因这茶有酒酿,下官不敢让公子独自在外吃,所以只得叫到府内陪公子共饮。”   “茶?那分明就是酒!”太守一敲桌,那碗儿在茶碟里笨拙的跳了跳。   “下官知罪!”见太守动怒,上官尧赶紧从坐椅起身,跪在地上谢罪。   慕容烟自小在大秦宫长大,在京康呆的时日比汀罗还多。   如今太守和夫人难得趁着中元节把宝贝儿子叫回南疆,他却村村镇镇的四海游玩儿去了!好不容易听说终于回到了汀罗城,却还是不见回太守府。一查竟在这小小县令府住着!   所以长公主一早就轰着太守来接儿子回家,太守自然是要把这不通事故的县令教育几句。   “这醉仙酿它是茶~只是喝了能醉的茶~”   上官尧听闻这话,顺着声音抬头向门口看去,进来的正是慕容烟!   慕容公子今日没拿佩剑,而是拿了把折扇,悠哉悠哉的在手心儿里敲着,迈着步子晃了进来,似是还带着点儿后醉。他单手将上官尧扶起,按回坐子上。自己则走到太守跟前儿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羁的怨怼道:   “爹!你别一来就发脾气。这声名在外的,以后都没人敢陪我玩儿了。”说着拿起个茶果儿看了看,然后整个儿填进嘴里。   太守大人见他这吊儿郎当的劲儿,脸上带着一丝嫌弃,轻声耳语道:“说了多少回了,在外说话注意官腔格调,不要叫为父‘爹’!”   “那我叫你娘啊?”   慕容烟的声音可没随太守那样轻,下面的上官尧可都听到了,尽管他装聋不敢抬头。   “你娘!”太守这发自本能的,反唇相讥的气话,才刚说出口就懊悔了!   却见慕容烟冲太守瞪着眼,挑着眉,大张着嘴,定格在那儿……手还悬在半空捏着颗枣儿。   “你这是大不敬啊爹!骂我不打紧,骂我娘?北晋长公主哎~这是要毁盟啊!”说这话时,慕容公子那可完全是局外人看笑话的表情,还带着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奸笑。   “你……你这个畜生!”若不是在下属的府邸,太守大人是一定会跳起来跺脚的。   “爹,家畜生的崽儿才叫畜生~”   太守:……   太守大人已是被气的手打哆嗦脸通红!只是……继而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看我回去再教训你个逆子!”   这一通小插曲下来,上官大人也是看不透了这世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谁又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居然被这顽劣泼皮儿子怼到威严扫地,然而竟还舍不得教训~   “哎~对了!”这慕容公子又想起什么事儿来,指着上官大人说道:“我要换茶!上官尧你把你们府上那个叫尉迟玄的婢女叫过来,让她给我伺候!”   这句可真是让上官尧大为震惊,惊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不断寻思:这慕容公子怎么会认得尉迟玄?   但是既然公子开了口,就不得不传唤。上官尧强行镇定了下情绪,吩咐身边伺候的婢女,去传尉迟玄过来。   西院这边,香儿刚给玄姐姐完完整整的讲了遍经过,尉迟玄正庆幸顺利度了这劫。   当然,香儿没有提遇到那位公子的事儿。   一来是觉得既然是客,没两日便会走了,不需要再说出来给玄姐姐添烦恼;二来自己又不是真的婢女,躲在这西院儿,和他也不会再有什么碰面机会。   然而,事情并没有澹台香想的如此简单~只见那婢女急匆匆一路小跑着来到偏房。   “玄姐姐!大人点名唤你去正厅给客人奉茶!”   “什么!”尉迟玄一下站起来!香儿也跟着从坐着的床沿儿起身。   “玄姐姐你快点儿收拾好过来!我先回去伺候了。”那婢女说完便转身又一路小跑着离开。   这下急的尉迟玄在屋里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难道是刚才暴漏了?”   “绝不可能暴漏!上官大人只忙着陪太守,连正眼都没看过我。”香儿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说什么我都不能去!去了就……”话到嘴边儿,尉迟玄又轻捂住嘴唇,沉默了。   香儿低头想了想,说,“既然姐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的,那就只有我再去一趟了。”   尉迟玄完全拿不定主意!自己去,暴漏于太守;香儿去,暴漏于县令!   权衡之下,只得两害取其轻,让香儿再去冒充一趟自己!   香儿也自知这趟再去,等于是明着在县令面前作戏。只能寄希望于县令大人对玄姐姐的爱慕保护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上官尧:我家婢女花式作死,誓要把我一坑到死……   ☆、处江传说   眼下香儿正端着更换的茶具颠颠儿往正厅走去。   这茶盘儿要比想象中重的多!莫说这三大套碗碟盛着满满的茶水,单就这雕花嵌玉的托盘儿都有十斤之重。还要照玄姐姐教的礼仪,双臂腾空撑着。   从后院厨房一路绕游廊端至正院,手都酸到快失去知觉。过第一道门时,还险些被门槛儿绊倒!幸好及时撑住没摔了这碗碟。香儿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端歪了水洒了出来。   进了正厅,香儿只敢用余光偷瞄一圈儿,确定上官大人的方位。至于正上方的太守位,她是连瞄都不敢瞄一眼,生怕一个对视冲撞了太守。   待小心的端着盘子走到上官大人的身侧,香儿恭敬的行了个蹲安之礼,才抬起头看着上官尧。“大人,您传唤奴婢,有什么吩咐”   上官尧这一看,原本端坐的身子不由得往椅背后倾了下。到底是混迹官场的,喜怒不行于色。“你……去到慕容公子身边伺候。”   香儿这才意识到,这厅里除了太守还有别的客人?可是刚刚环视左右时,并没见有其它人在。   她谨慎的轻轻抬头看向上位的太守身边,这一眼吓的,差点没把手中的盘子直接扔飞出去!   怎么会是……会是他!看着那位慕容公子,香儿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还不快过去!”显然上官大人已经完全配合了尉迟玄的这出戏。只是香儿,更大的麻烦来了。   她轻缓的走到慕容公子身前,分别冲太守和公子行了礼,然后抖着手将公子的茶具换了新的,又怯怯的躲到椅子后面等待吩咐。   心里还直纳闷儿:这蠢货娘炮为什么与太守一并坐在上位?   就听得慕容公子冲太守说道:“爹,你和娘不是一直想找几个侍寝婢女把我拴太守府吗!这个怎么样?”   “吾儿长大了是好事,只是太守府的婢女你见都还没见全,何苦挑到这县令府来?”   澹台香瞬间觉得双腿无力的软下去,差点儿就站不住跪倒在地上!   这……这个蠢货,竟然是太守府公子?!   奔流涛涛的处江之水,不曾滋润一寸土地,却总是给两岸的百姓带来灾难的威胁。   处江亦叫处子江,乃这大秦帝国贯通焰北、南疆两地的母亲河。因着水质所含的特殊矿质,江水红而浑厚,无法灌溉农田。   关于这处子江名字的来源,还有一个残酷的传说。   相传数百年前,那时的大秦尚未一统南北,国境仅限于焰北之地。而那时的南疆,是由六个部落共同掌管的联盟合众国。就在大秦举国攻打南疆,正战事焦灼之际,西边的络姝国竟蠢蠢欲动!   这络姝国虽以女皇为尊,但却富庶好战,与焰北仅一水之隔。大秦的精兵尽投焰海一带,都城京康的留守,仅余老弱军力不足三成,整个焰北呈中空之态。   敌军一旦渡江,边城必然尽数失守,仅隔两座城池的京康便岌岌可危!即便再从遥远的南疆撤军回防,也鞭长莫及无力回天。   那时的大秦国主---秦襄王,只能寄期望于盟国西梁的援兵。   西梁位于焰北北部,是个崇教之国,教廷掌管国家。若能增兵便可与京康的守军,以夹角之势回击络姝国的进攻。   然而这西梁的教皇陛下却只派来一人!这人,便是大祭祀玉弋。   玉弋其人,非国之大事甚少露面,终日静修于玉修神殿。   玉弋大祭祀设下一计,竟三日之内击退了络姝大军。然而这个计谋,却是……残忍至极!   络姝大军横渡此江约需两日,玉弋大祭司便征集了一千名死士。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死士并非骁勇善战的好汉,而是一个个未经婚嫁的妙龄少女。   于敌军渡河之际,玉弋将这些少女齐齐斩杀于江边!那一堆堆横在浅滩的花容月貌,如泉眼般不断的涌出股股腥红。   江水滚滚奔腾,咆哮声震耳欲聋。   江底有怪,其名诡谲,喻为地狱之鱼。诡谲体型巨大,生性暴戾,喜腥甜,尤喜人血。日常鲜与同类结群,但交`配季节除外。   玉弋牺牲这么多人,便是要诱引这诡谲浮出江面。处子之血乃至纯至腥之物,如此大规模的卷入江中引得那诡谲兴奋异常!   玉弋便以此计,诱发诡谲的反季□□。数百诡谲浮出江面,一时间翻云覆雨,巨浪涛天!   临江之船无一幸免,络姝国溃败。   自此,秦襄王御笔亲封此江为“处子江”。   处子江水,染了这历史的血腥,百年来也未褪色。但过了这气势磅礴的主段,下游的支脉却是另一番风情。   沿途经过层层山石沙砺的滤净,江水已不再浑浊泛红,而变成清澈见底的沽沽清流,大秦的人们崇敬处江,更是将流通京康的此段至纯至净流域,称为圣河。   夜幕渐重,皓月当空,点亮了星河,也点亮了这尘世。   洒下的微光将河水度上一层迷人的银色,更为圣河边儿的清冷平添几分凛冽。   一个身量修长,英俊威武的公子驻于河边。这公子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纶巾素带随风轻摆。   夜风拂过他的脸颊不曾掀起一丝波澜,暗花刺绣玄色斗篷下的长袍忽隐忽现,那典雅的青灰色鎏金提花缎面儿,仅是稍稍一露便足以惊艳。   襟带上镶制着大块的镂纹玉髓,映着这抹幽幽月色,还不时的闪烁着傲洁寒光。这般气韵随极了它的主人:雍容不凡的质感,淡漠无情的色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幅阴寒绝美的画面。来人身材健壮,威武挺拔,身着一件银甲玄披。此人正是大秦宫的禁军统领蒙羲,蒙将军。   只见他几步跨近那公子身旁,轻作一揖道:“禀昭王殿下,已将其抓获。”   随后紧跟着来了十几个侍卫,中间还押着个长发凌乱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一袭盘绦纹的缭绫轻裙已溅满泥迹,如瓷的小脸儿也有多处划伤,似是刚经历一番拼死逃亡。   昭王依旧镇定自若,转身俯视着这个跪于他膝前的女子道:“抬起头来”   这声音苍白的不带一丝喜怒,却听起来寒意入骨。   女子颤栗着抬起头,眼中已是噙满泪水。胆怯的眼神恰逢迎上昭王那寒气逼人的双眸,立马便是一个寒颤,直抖的那缭绫琵琶袖荡起了波澜。   昭王无所动容,只是轻眨了下睫羽,直起了身子冷语道:“你可是将我这昭王宫当做客栈,来去自如?”   语调虽缓,却是不怒自威。女子方才流转于眼眶的泪水已是簌簌滑落。   “殿下,求殿下饶恕!并非臣妾想逃……是您明日要将臣妾赶出昭王宫,还要赐上烙印……带上这烙印出了宫,臣妾就再无法……”   “无法什么!”伴随这质问而来的,是一脚狠踹!直接将女子踹倒在地。   原来是候在一旁的内臣——上官雀,他见昭王已有了愠怒之色,便立马出来给了那女子个教训。   上官雀不解恨的又扯起了那女子的头发,拎得她眉眼都变了型。继续训斥道:“难不成你还想出了昭王宫再另寻他嫁?”   全天下都知道,昭王宫赶出去的女人就要赐烙昭王印,终生不得再嫁、再侍奉他人,只能凭每年的例银供养余生。   “居然还想在赐印前逃跑?就凭你一商贾之女,今日做了逃奴就是死罪!”   上官雀说罢甩开手的蛮力也是够大,女子再次摊倒的扑在地上。   女子有气无力的啜泣道:“靖洲水患,臣妾的父兄捐银捐粮协助朝廷赈灾……不敢居功,但求殿下看在臣妾一家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饶了臣妾这次……”   “噢?还有这善举?”昭王鄙夷的看着她轻声反问,只是这份轻柔瞬间转为声色俱厉的质问:“若不是你在昭王宫做侍妾,你父兄何来的身家?”   见昭王盛怒,女子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跪扑在昭王膝下哭的椎心泣血,涕泗交流。   “求殿下……求殿下饶臣妾一命!臣妾……”   “人都逃出宫了还臣什么妾!”   “殿下息怒!奴婢……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奴婢……”   “不用说了,我饶你一命。”昭王一脚将她踢开,用手掸了掸被她抓脏的衣角。暼了眼蒙羲,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便拂袖离去。   蒙羲随即意会,转过身对侍卫厉声喝道:“赐昭王印!”   言罢便同上官雀紧跟昭王而去。只留那个早已崩溃的女子在一众侍卫的包围下。   见殿下和统领一走远,侍卫们便放松了下来。   “臭娘们儿!你这一逃,害得我们满山遍野的搜了一晚上!”一个侍卫边踢了那女子一脚边嚷到。另一个侍卫很是不耐烦的拦道:“快点烙完扔出去吧,跟个扔出宫的贱人废什么话!”   言罢,便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那枚已烤红的印具。   这印具,金属质地,巴掌大小。图案那端是已被烧至赤红的花朵图型。   只见先前踢人的那个侍卫,粗暴的将女子肩膀衣服扯下一大块,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另有两人,合力将印具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官雀:杂家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儿,比你们见过的瓜子仁儿都多!幸也……憾也……   ☆、昭王烙印   只听得江边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   那女子便昏厥了过去。背上,已然留下一朵红艳欲滴的花儿。   上官雀便对昭王回秉道:“殿下,赐印结束了。”   昭王倒并未着急离去,仍旧平静的站在圣河边,淡漠的盯着河水。“这世上又多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儿。”   一阵寒风袭来,夹了几滴雨露,上官雀见执完任务的侍卫都跟了过来,便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殿下,似是将雨。还请殿下早些回寝宫休息。”   昭王微微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确已是乌云弊月。在转身欲离去时,却瞧见此时的蒙羲,正眉头深锁的望着远处的河面道:“殿下,那是……”   昭王顺着蒙羲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深沉的暮色下已显不出圣河之水的清澈明亮,那已成为溶于夜色的一片漆黑。而就在这蜿蜒连绵的墨色之上,却有盏璀璨的殷红,幽幽而来。   那盏殷红,忽明忽暗,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煞是惊艳!   这一幕竟令昭王那寡情淡漠的脸上起了些丰富的表情:他眉头深蹙,目光如炬,薄唇轻启……   “给本王捞上来!”昭王的声音如刚才呵斥那逃跑的侍妾般激动。   顷刻有两个侍卫跳下河,一小会儿便将那灯摆至昭王眼前。昭王俯下身子捧起这灯,细细观摩。   这朵纸花,很是精致。花瓣殷红似火,一路漂流而来,竟能抵御这风浪吞噬……   “你们可识得此物?”昭王端起它,问身边的两人。   蒙羲神情复杂道:“这……这不正是殿下印记上那种花?”   上官雀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答道:“殿下,这确是昭王印上的图型!而且依奴才看,这应该是南疆祭祀用的河灯。”   “虽然做的不是传统的圆型,但这纸材绝对没错!是做那火纸鸢的材料,不怕水不怕火的。灯油能燃数日,所以也叫长明灯。”   昭王将那灯转来转去的在手中端赏把玩,突然发现底座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行小字:莲灯啊莲灯,保佑我好好活下去!   下面还署了个“香”。   “殿下!这……”蒙羲刚开口就哽住了。   一旁的上官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知道这种花?   莲,水陆草木之花,花之君子者也。   而这些认知,仅限于小香原来的那个世界。在这里,不存在这种花,自然也罕有人知道它。   就连那些身上带着这个印记的、昭王宫赶出去的女人们,也不知这花竟还真有个名字……   蒙羲和上官雀知道,因为他俩是昭王的心腹;   昭王知道,因为这是幼时母妃尚在大秦时告诉他的一个秘密;   至于昭王的母妃如何知道,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昭王笃定的看着手中的莲灯,“上官雀,这事儿交给你查了!”然后手执着那灯,大笑着甩袖走起。“回宫!”   上官雀恭敬的应着,他知道莲对于殿下的意义,也知道这些年殿下把它烙印在那些侍寝女子身上的原因。现在居然真有人识得此物,殿下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汀罗城的晌午,阳光虽有些刺眼,天气却没有多闷热。时不时拂来的一阵小风儿,带着温暖的舒爽。香儿出得县令府门,便叫上一辆马车,往醉仙阁快速驶去。   就在方才,那太守府的公子跟个孩子似得闹着要吃包子。明明县令府就有厨房,却点了名要吃醉仙阁的茶包!   香儿心里越想越觉得憋屈!这活儿要是代玄姐姐做的,那自是不在话下。可这慕容烟摆明了就是要折腾自己!   再说那太守大人,看着一副侃然正色不苟言笑的模样,却把这逆子宠到天上去了!亲自跑了一趟硬是没将这娘炮拖回太守府!这下可苦了县令府一众下人。   马车在醉仙阁门口停了下来,香儿掏出帐房给的银子,便大步走了进去。   虽说这跑腿儿的差事干的不甚情愿,但能一睹声名赫赫的醉仙楼也算不枉辛苦这趟!   早听说醉仙楼的景观极佳,一楼布景,二楼待客。客人坐在围着院子的那一圈儿阁楼客席,正好可以边品茗边赏着院子里的景致。   香儿一进醉仙阁的院子就被一阵花香扑鼻,原来是那八月的桂子开的正艳。   稍往里探,便见假山瀑布,激揣翻腾,整个院子水汽朦胧,似入仙境!   看那水帘滴石,珠玑四溅,好一幅山云漠漠桂花湿的盛景!   院子正中还有一口极为醒目的老井,应是有些年岁了。旁边还立一奇石,上书狂草“醉仙酿”三字。   见有客来,茶楼的伙计便一脸笑意的迎了过来,“姑娘,您几位?”   “噢……我买些茶点就走,不劳烦招呼了。”香儿客气的冲那伙计笑了笑。   “噢,那姑娘您楼上请!我带您去给厨房说。”那伙计依旧周道的引着路。   香儿见这伙计很是热情,便禁不住好奇的边走边问:“这口井为什么要刻那三个字?”   伙计一听,便满脸骄傲道:“姑娘,这醉仙酿可是我们茶楼的招牌!就是用这口百年古井里的泉水酿制而成的!别说在南疆有名,就是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慕名来尝。石上那三字,就是去年昭王殿下亲题的!”   “那你这茶酒可厉害了,皇子都跑来喝啊!”   香儿顺着伙计的意思随口夸赞了句,怎料这伙计越说越得瑟了起来。   “不只来喝,还每年都派人来订呢!这每年光送进昭王宫的就有一两百坛!”   这话倒让香儿觉得有点怪怪的,“昭王宫?可这王孙贵族的宅邸不是都叫府吗?”   听她这么问,那伙计也是一脸意外,“姑娘不是秦人吧?要不然您居然不知道昭王宫的来历?”   “啊……对,我是刚来这边投靠亲戚的,还不是太清楚贵国的事儿。”香儿尴尬的编了个理由搪塞。   这伙计一听,原来是啥也不懂的外地人,那股子显摆劲儿可就更足了。“我们这儿的昭王,可不是一般的皇子身份!”   香儿点了包子要等小半时辰,便干脆私挪公款点了杯最便宜的茶水,坐在一旁的空桌上听那伙计扯闲片儿。伙计擦着桌子,继续讲着昭王宫的传奇。   “这昭王的父亲,是当今秦宣王。可昭王的母亲,是那西梁的女教皇陛下!”   香儿这刚送进口的茶水,立马喷了出来!   “还能这儿样?”   那伙计见香儿这般反应,颇有些自鸣得意,仿佛自己是天下之事无所不知的博学之人。   “哎,昭王母亲生殿下时,还不是教皇身份,那时候还是大秦的凉妃。当年凉妃也是和亲而来,却不料最终老教皇将皇位传给了她。”   “西梁是教权国,教皇就等于咱们大秦的皇帝!昭王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能让继承人在大秦宫长大呢!可是秦王也不可能把皇子交给西梁去养,最终为了邻国和睦各退一步,便在京康单建一宫,这便是昭王宫了。”   “可是这样昭王不还是等于在大秦长大?那教皇折腾了半天就只是没让他住在大秦宫而已啊!”   香儿听的云里雾里的。这西梁国崇尚教权,有神殿有大祭司她是知道的,但怎么也无法把一个皇帝和一个教皇想成一对儿!香儿心想,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没白跑,故事听得比那说书的都精彩!   那伙计想了想,是自己没说明白!“这昭王宫虽建在京康,但从国别上来说又不属于大秦……”   这下香儿就明白了,这不就是相当于梵蒂冈和意大利的国中国关系么!   故事听的正起劲儿,忽然被隔壁的一阵喧嚣声打断。   原来是雅间儿的一帮文人墨客在此以文会友,只听得一通溢美的赞誉之辞,直让小香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恭叔兄不愧为南疆第一诗人啊!不只诗词让我辈敬仰,连这书法也是苍劲有力,功底深厚啊!”   “如今我大秦的诗坛,自当是以北圣南仙为尊!今日有幸得见诗仙恭叔的墨宝,不枉我辈此行啊!”   ……   这雅间,其实就是被枝叶茂密的翠竹屏蔽的隔断空间。透过缝隙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男子,正在背对着香儿的桌前执笔题字,围观的几人,发出连连赞叹。在坐的各个衣着光鲜,风姿绰绝。只是古人的这些赞美之词,实在让香儿听的有些尴尬,“这马屁拍的也太夸张了!”   那位被称作恭叔的公子,在这一片夸赞声中显得有些许得意,抿了口杯中物畅快道:“这醉仙酿,果真是名不虚传!”   “原来喝的醉仙酿啊!怪不得一个个说话那么浮夸,看来是喝高了!”香儿心想,作为一个高雅有格调的茶楼,最有名的茶居然是酒,老板都不惭愧的吗?   茶点包子已经出笼,香儿拿着伙计包好的一笼茶包,准备下楼。心里气闷闷的想,这太守府的公子怎么就跟包子干上了!   路过那雅间时,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的瞄了一眼这幅‘墨宝’:   “处江北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   这……这不是李白的公无渡河?香儿心想你占了诗仙的名号不说,还盗改了人家李白的词?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李白的棺材板儿盖不住了……   ☆、诗仙恭叔   不对!他……他怎么会知道李白的词!   香儿转了个角度往那恭叔的正脸看去,这一眼却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把她吓的瞠目结舌……   “苏……苏智?”   几位雅客回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香儿却早无视了众人。只傻傻的盯着眼前这公子,又大喊了一声:“苏智!”   “这人干麻的呀?”   “怎么?这姑娘难不成认识恭叔?”   ……   众人窃窃私语。   只见恭叔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面露尴尬之色道:“姑娘,你找人?”   “苏智你也穿越了吗?我是小香啊!谭小香!”香儿抓着那面隔断上的枝叶,两手激动的摇晃,有点像那狱中抓门喊冤的囚徒。   此时的她只意识到在这陌生世界遇到了故知,却完全忽略了这位故知做过些什么好事。   那公子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姑娘在说什么……想必认错人了吧?在下恭叔子昼。”   “恭叔……子昼?你不是苏智?可是……可是怎么可能那么像!”香儿根本无法相信那公子的答复。   “姑娘,这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古来有之。倘若真如姑娘所说,我与那公子如此相近,在下倒想结识下那位公子。”   “那如果你不是苏智,你怎么会李白的诗词!”   恭叔手指着案几上的宣纸:“姑娘说的是这案上之词?不才,乃是在下原作。”   “原作?把李白的词改两个字就成你原作了?那我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我原作你信吗!”   不等子昼公子应话,那几个雅客先发出一片惊赞!   “好诗啊!好诗!”   “想不到这位姑娘看似放刁撒泼,却是胸中有墨啊!”   “佩服佩服!这文才简直令我等汗颜啊!”   ……   又是一片浮夸至极的夸赞,谭小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闭嘴!”   香儿冲那恭叔怒笑道:“好!你把那黄河改成处江了,那你说词里的昆仑山在哪儿啊?”   那围观的茶客有人插嘴道:“昆仑山不就在那处江以北,西梁之南喽!”   “还真有?”香儿这真是不知道如何再说了,气急败坏的看了看围观看热闹的一圈儿人。   那几个雅客也随即跟风说道:   “是了是了,去年还和上官兄同游昆仑。”   “那昆仑之巅的景色真是绝妙啊!”   “这姑娘自己没见过世面,却来诬陷恭叔兄!”   ……   “我……”   香儿完全不知道如何再拆穿他,反倒自己成了这众矢之的的笑话。   “我还有事,不和你们争了!”说罢,便大步跑下阁楼,急急的叫了辆马车,回县令府去。   这一路,心里忿忿难平,自己也开始质疑起来之前的判断:   看他言谈确实不像演戏,苏智不该有这么高超的演技。可若不是苏智,那李白的诗又怎么解释?   这一趟折腾,竟耗了近两个时辰!   慕容烟见她拿了包子小跑着回来,一脸不屑道:“我没食欲了,不吃了。”   “不吃拉倒!正好这公费买的包子,还可以送给玄姐姐。”香儿小声嘟囔着,欢快的往西院儿走去。   推开屋门儿,香儿见玄姐姐没在房间,想来,定是被县令传唤了。   今天发生的顶替之事,上官大人肯定要质问玄姐姐……   “胡闹!”   随着一声厉喝,尉迟玄吓得跪倒在地。这还是上官大人头一次对她如此严厉。   “大人,玄儿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上官尧依旧正言厉色,没有了半点往昔的温情。   “大人……”尉迟玄的声音带着将哭之腔,惹人怜爱。“请容玄儿掩好门窗……”说着,便起身,将门窗逐一关严。   “你这是……做什么?”上官尧满是不解的望着她。   却见尉迟玄,将身子背对着自己,缓缓解开衣衫。   上官尧禁不住一时的迷惑,刚刚上前了一小步,便又退了回来。往一侧轻垂着头,回避着尉迟玄的身体。   “玄儿,你不需如此。”   尉迟玄未作理会,任那衣衫滑落至脚踝,然后,轻轻将及腰的长发撩至颈前。又轻唤一声:“大人……”   上官尧轻轻回转过头,看着她那洁白的身体……   然后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重重的挤在了桌案上。若不是这身后的桌案,这下定要躺倒在地!   这年轻的县令,惊恐万分的瞪着眼,嘴唇不住的抖动,伸出的手颤抖着,指着尉迟玄肩膀上的花朵,   “这是……这是……昭王宫的……烙印?”   香儿见尉迟玄迟迟不回来,呆呆的看着摆在桌上的茶包,还有丝丝热气。有点禁不住这美味的诱惑,轻轻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儿,心想,不然就自己先尝一个,只尝一个就好!   这时却听到急急的敲门声。来的是婢女小怜,“香儿,慕容公子要你去伺候他的梳洗!”   自从这几日代班,婢女们也都认识了小香。   刚放在嘴边的包子立马被扔在桌上,香儿几乎是跳了起来,“什么!那娘炮让我去伺候梳洗?”   惊的小怜赶忙捂住她的嘴巴!“你疯啦!要是让旁人听见你这样说慕容公子,怕是要赏巴掌!”   香儿推开小怜的手,连连点头,也是觉得自己太口不择言。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说出来那还真是会惹麻烦。   “好了,你快收拾下过去吧,就在西厢的客房”小怜说到。   那位置,香儿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待小怜离去,香儿赶忙照了照铜镜,将额前奔波一路的凌乱碎发整了整。   两步一停,三步一顿的,这西院去西厢的短短路程走了许久才到。刚想敲门,又将蜷起的手缩了回来。却听得门里的人说了句,“进来吧。”   从那半透的窗户纸看外面,身影还是看的清楚的。   香儿轻轻将门推开,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去。   那慕容公子正一副懒散样子,坐在桌前的雕花檀木椅上,悠哉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碗儿,香儿这才将人看得仔细了。   这慕容公子虽然生性傲慢又娘气,过了弱冠之龄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娇惯,但偶尔认真时的神情,却又似那诗中世无双的风流公子。   见香儿进来,那人便说,“把门儿关上。”   香儿愣在那儿,不敢抗拒,又不敢照做,总觉得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的,有那么点儿危机感。   那慕容公子一副傲慢的样子,“哎~我说……这让你买个包子你买了两个时辰,让你关个门儿你也磨磨叽叽!你这胳膊腿儿的是不听使唤了?抢包子那会儿倒看你挺伶俐啊!”   要放平时,香儿肯定是得回敬句什么的,可这会儿,在这县令府,自己以婢女之身,确是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的去关好门,又立回桌前,侯着慕容公子的使唤。   慕容公子轻抿了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儿,似是意犹未尽的说,“那晚……是你?”   香儿脸上虽没表情,心里却是一颤,天呐!那晚看到自己洗澡的人果然是他!但这说什么也不能认啊!不然传出去成了笑料,还怎么在县令府呆,以后就更低人一等了。   “那……那晚奴婢一直在厨房帮手,不知道公子说的是谁。”   慕容公子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不是你,你知道我说的‘那晚’是‘哪晚’?”   香儿的脸色已有点崩不住的慌张,心想真是被自己蠢到了!   香儿抬起头,眉头微窘,显露出示弱的神色。   “慕容公子,奴婢知道您身份尊贵,以前……以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过您……以后不管您想吃包子想吃饼子的,尽管吩咐奴婢,奴婢都不敢有半点怨言。   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忘了之前的种种吧~”   “这说的虽然是包子的事儿,你最想让我忘掉的,是那晚的事儿吧?”这慕容公子虽然嘴巴仍不饶人,但语气倒是明显的柔和了许多。   香儿被羞的已是脸颊泛红,低着头不作言语。   慕容公子看着觉得好笑,似乎也掀起了那么点儿怜悯之情,便不想再闹她。“行了,放心吧,昨晚那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香儿虽然心里很是噎郁,但见他如此保证,便宽慰了不少,想起他是唤自己来伺候梳洗的,便小声问:“那奴婢去帮公子打水吧,侍奉您梳洗?”   “去吧去吧”   没过多会儿,香儿端着一铜盆的洗脸水进来,盆沿儿上,还放着一小块梅花糕模样的东西。   “这是?”慕容公子拿在手中奇怪的端详着。   香儿便恭敬的解释,“这是用皂荚蜂蜜杏仁做的药皂,可以清洁和滋润肌肤,公子不妨试一下。”   公子将信将疑了用它洗好了脸,如获至宝的说道:“这小小县令府还有这等新鲜玩意儿?”   香儿只得又作解释,“这是奴婢自己从矿坑镇的老家时做的,方子是奴婢家里传下的。”   这倒让慕容公子颇为意外,看着香儿,眼神中好似有些许赞赏道:“想不到你不撒泼的时候还挺心灵手巧的。”   可真是谢谢了啊!“公子过奖……还要梳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仿佛没看出什么虚情假意……   ☆、玉弋计谋   这一番乖巧谦卑的侍奉,倒让慕容公子觉得有点不适应。“不用了,你下去吧。”   香儿刚刚端起水盆儿要离开,慕容公子复又说到,“啊……那块儿梅花糕留下吧。”   香儿先是一愣,旋即领会公子说的是那块药皂。便小心的用一小张油纸包了起来,置于那盆架上。然后转身离开。   县令府前厅的门,始终关着。   尉迟玄跪坐在厅中的地上,身上已经披了上官尧的丝质斗篷。   “难怪每每提到迎娶之事,你都……”年轻县令语到此,便难免心中哀伤~   尉迟玄早就泪痕满面,哽咽着讲述遭遇的一切。   “大人,奴婢自幼家中贫寒,哥哥一人在矿场做工,却要养活一家子老小。后来听说隔壁镇上,有汀罗的大户人家来挑选婢女。所以奴婢也试着去碰碰运气,想着若真能成,至少不再拖累哥哥。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员外家挑的根本不是婢女,而是代替他家小姐,送去侍奉昭王的侍寝女子……”说到这儿,尉迟玄已是泣不成声的头垂在地下……   上官尧将她轻轻扶起,看着她满脸的悲恸,心疼至极,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玄儿……”   尉迟玄被这样安慰着,崩溃的情绪略有平定,一边不住的啜泣,一边又要坚持把故事说完~   “玄儿无法拒绝大人的深情以待,可是残花败柳之躯,是断然不敢答应大人的迎娶……内心就这样日夜煎熬着~如今既然瞒不过去了,也好~大人就让玄儿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对大人再无欺瞒,不要再空留幻想了!”   最后一句,尉迟玄那近乎哀鸣的嘶吼,深深的刺痛着上官尧的心。   上官大人紧紧拥着怀中之人,只觉得这个娇小的身躯,此时无比脆弱又倔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人人都知道,大秦的昭王殿下残忍暴戾且从不专情。侍寝过的女子,有的第二日便被送出宫。有的,玩弄数月……也难逃赐予烙印送出昭王宫的下场。然后那些女子,身体上带着昭王的印记,即便出了宫,也不能再做婢女丫鬟伺候他人,更不能嫁人……”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里仍然是干净的,珍贵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玄儿!”   说完,大人便深深的吻在了尉迟玄的额头,转而又轻吻着她紧闭的双眼,然后到鼻尖儿,再然后到嘴唇……   尉迟玄已是哭的虚脱,身子酥软的瘫在大人的怀里,任他摆弄。大人那炙热的唇,仿佛能暖化她心底的凄凉,净化身体的每一寸肮脏~   上官尧那蚀骨的心痛和炙烈的占有欲,在身体里猛烈的撞击着。   两个泪人儿,就这样紧紧的相拥着,慰藉着……   “那一千名少女,就这样被带至处江边。当远远看到络姝国的船驶来时,玉弋大祭司便缓缓沉下双眼,一声令下!早已有所准备的侍卫们手起刀落!那尖叫声顿时盖过了江水呼啸的轰鸣,清澄的江水瞬间被浓烈的鲜红染制的艳丽无比,壮烈的奔腾而去。参与那件惨案的人,无一不痛哭跪拜,从此处江之水就一直是红色了。”   小怜在厨房边切菜,边给香儿讲着处子江的故事。   自从那日在茶楼听说了西梁的女教皇,香儿便对西梁教廷的故事特别感兴趣,这些天,一有机会就找人打听点。   她拭去眼角的泪,忿忿的怨念着。“玉弋这算什么计谋?敌人的刀还没杀过来呢,先自相残杀了一千!还有那些军人,也真下得去手!保家卫国不是他们的天职吗,磨得锃亮的刀不去驰骋沙场,却挥舞到了自家百姓身上!”   小怜见她太入心,便宽慰道:“这些也只是口耳相传的故事罢了。就算是真的,焰北人口稠密,络姝国要的是领土而非百姓,比起攻陷后的屠城,这种牺牲已经算小的了。”   “屠城”这两个字让香儿无语哽咽,这种惨烈的故事在自己世界也曾发生过,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在书中读到都有锥心之痛!讲述那些场面的文字,字字如炼狱的利刃,看着就让人胆寒。   自那慕容公子离开后,香儿这几日倒是清闲的很。不用继续听他使唤来使唤去,更不用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假装婢女的事儿败露,连累到玄姐姐。   不过通过这次顶替事件,府里人都知道了香儿的存在,再白吃白喝的也说不过去,于是就每天来厨房打打下手。   “澹台姑娘!上官大人请你去书房。”一个婢女过来传唤香儿。   “县令大人?他找我做什么?”香儿疑惑的小声嘟囔了句。便赶紧洗净了手,解下围裙,拍打了两下衣衫往书房走去。   一进房门,便见县令大人背着手站在那儿,手中还握着一卷书,似是一直在等着自己。香儿赶紧学其它婢女那样行了个常礼。   上官尧轻轻一挥手,说道:“姑娘并不是我府中的婢女,既来则是客,无需多礼。”   “那上官大人找我……是有什么吩咐?”香儿不解的问到。   “听尉迟玄说,你是矿坑镇来的?”上官尧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香儿。   香儿跟大人回话时,刻意把话答得工整些。“回禀大人,是。承蒙府上收留,香儿无以为报,只能尽力多做些帮手的事儿。”   “姑娘不必如此。尉迟玄她贴身伺候了我很多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能有个老家的人来陪陪她倒是好事。”上官尧的这话,倒是充满温情。   香儿早知二人关系,现下听上官尧这样说,打心里替玄姐姐高兴,看得出,上官大人是真的在乎她。   可是要说上官大人找自己来只是为了闲话家常那也不可能。   “那大人还有其它吩咐吗?”香儿始终微低着头,这是一般婢女都会做的。   上官尧缓缓询道:“你跟……慕容公子,私下见过?”   这话让香儿心里一哆嗦!心想该不会他把那晚的事,跟县令大人说了?又一想,不该啊,以他的身份既然都答应不外说了……   况且自己那几日伺候洗漱,端茶倒水的,很是尽心了!没有再开罪过他啊。   香儿便矢口否认道,“没有,香儿只为慕容公子伺候过洗漱,茶水。”   却见上官大人更是疑惑,“中秋团圆宴后,慕容公子包了醉仙阁顶楼,邀大家一起赏月。”   香儿还是没听明白,他赏他的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上官大人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些许,才说道,“点名要你去伺候。”   香儿这才惊得抬起头,傻傻的看着县令大人,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要我伺候?”   看到上官尧确定的点点头后,香儿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点名要我?”   上官大人看她深蹙着眉头,心慌不已的样子,便说道:“既然你们私下没什么,就不用太过担心。或许是你前些日子的服侍,让公子满意。况且那日,我会去,尉迟玄也会跟着。只得委屈你,再扮一次县令府婢女了。”   “玄姐姐也会去?那不是有两个尉迟玄了?”香儿听到玄姐姐也要去,心里是又踏实又担忧会露馅。   “她若不去,怕你连什么时候该行什么礼都不会。你们当日闯下这祸,现在就只能互换姓名,再演这一出了。”上官尧说到。   从县令大人的书房出来,香儿久久不能淡然。   虽说这慕容公子除了蛮横点,倒也算不上个坏人,但自从得知他身份后,每每再见,都有种如履薄冰的压抑感!   这人也真是奇怪,太守府的婢女不够他使唤的么?这么爱使唤别人府上的丫头!   “你可出来了!”原来小怜一直在书房外的拐角处等着香儿。   “小怜,你在等我?有事吗?”香儿问。   “当然是有好事啦!”小怜一脸的骄傲,“想不想去汀罗城最热闹的街市----花街逛逛?”   这提议还真是让香儿颇为惊喜!除了上次去买茶包,这一连十来日没出过门了!   平日里,府上的人都各自忙着活计,哪有闲功夫带她出去闲逛。   “当然想!可是小怜你不是还有活儿干吗?”香儿不安的问。   小怜满是得意的说,“逛街就是去干活儿啊!帐房可是交给了我个好差事!”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香儿咬耳朵说。   香儿立马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   原来是府上趁中秋佳节,要给下人们添新衣裳,就连中秋要冒充婢女的香儿也有份!   其它婢女都有手里的活要做,所以就交给小怜和香儿去采买。小怜说这是桩实打实的好差事!   一来可以捡着自己中意的款挑;二来多少还有点好处拿。当然小怜是不敢克扣姐妹们的衣裳钱,但掌柜的一般会送些香包小配饰的讨好下。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原来哪个时代都有回扣拿啊!   ☆、花街一日   汀罗不愧为南疆繁华第一城!这花街更是繁华中的繁华,第一中的第一。单单是成衣店就有七八家之多。   这里的衣裳挑选时多为半成品,款式、袖样、题花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客人挑好中意款式后,师傅只需再按尺寸将其稍作修改即可。一般只需三五盏茶的功夫,便可将合身的新衣裳带走。   讲究些的成衣店内,还会设有书琴笔墨等消遣玩意儿,供客人打发时间。更有生意极好的老店,干脆在一楼开个棋社,采买娱乐两不误。   香儿不禁感叹,这边人的生意头脑是真灵活。   小怜和香儿挑好了款式,把尺码报给了师傅,便去楼下的棋社找乐子。然而香儿不会下这种棋,只好让小怜跟别人组局玩儿,自己则四下闲逛着,找些热闹看看。   刚路过几张棋桌,便看到前面一桌棋客正在为争谁先出子吵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你既是接替朋友,上局他输了,这局理应我先掷子!”   另一人也振振有词道:“我朋友已然退局,换人自当重新算起,刚才咱俩扔点码我赢了,自然该我先掷子”   ……   市井之地总是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在起纷争。双方各执各理互不退让,吹胡子瞪眼各显神通的。   香儿看他们装扮也是儒士之风,平日里该是大气之人,实在想不通两个大男人一到这棋局上,怎么就变得斤斤计较了。   正看得热闹,忽闻一男子的爽朗笑声,香儿回头看去,却是极为熟悉的一张脸。   只听那男子说:“一方是接了败局替朋友再战,那接局时就应该想好自己是要承担刚才的败局的,而另一方却又答应重新掷了色子,点数输了,才又重提起规矩。”   “依我看,二位兄台都有理亏的地方,不如你们再重新掷色子一次来定输赢?”   一通逻辑简单的和稀泥,居然让那两个棋局中人露出豁然开朗之色……一场小闹剧就此收尾。   香儿看着眼前这个老熟人儿:瘦削尖锐的脸带出一股子奸佞,言笑晏晏却总觉得笑里藏刀,眼角眉稍流露的自命不凡却让人有种夜郎自大感受……   “姑娘,你可还认得我?”他看着香儿问道。   “当然。”   这人,正是恭叔子昼,那个像极了苏智的人!   上回见时更多的是意外,这回再见却已是不堪往事浮上心头。   若是他认自己是苏智,香儿或许会先打他一顿,再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不认,还撇的言辞恳切,那么只好直接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是香儿对这张前世薄情寡义,这世欺世盗名的脸,最后的温柔……   “澹台姑娘,您的衣服做好了!”   成衣店的师傅下楼来喊,香儿便正好借机摆脱这个不速之客,拉着小怜便去了楼上取衣裳。   每逢佳节前,周边城镇的商队,便汇集至此专做这汀罗的节庆生意,在这里叫赶节。因此这几日的花街,较往日更加热闹。附近镇子的百姓,也从四面八方涌来看些平日里买不到的新鲜玩意儿,历年如此,便使得这条通往焰海的街道名声大燥,成为整个南疆最繁荣的街市!   花街有着当下最流行最紧俏的饰品,还有各地吃的玩的各类物件,甚至京康的玩意儿在花街都应有尽有!对生意人而言,这数日的收入,便可抵平时几个月的家用。   鎏金嵌玉的发簪,花色繁多、质地各异的衣裙,姑娘们爱的胭脂水粉,男人们流连忘返的赌坊酒肆……   吃喝玩乐的各种花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花街没有的。   一时间,似乎大半个南疆的有钱人都聚集至此,这不仅是一条可以互通有无的闹市,还是一场开阔眼界的文化盛宴!   小怜拉着香儿迈进一家脂粉铺子,“香儿,府里人都说你和玄姐姐中秋要陪县令大人出府赏月?”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香儿觉得这传的有点变味儿了,便赶紧解释清楚,“是太守府的公子邀请了县令大人和一众朋友去赏月,我和玄姐姐只是跟着去伺候罢了。”   小怜还是满脸笑着,“不管怎样,你这出去啊,就是咱们县令府婢女的形象,不能输给别家噢!”   香儿听着这话心里只觉得好笑,这小怜也太单纯了,既然大家都为奴为婢的了,还需要跟夺花魁似的去争芳斗艳?   她看着小怜在那儿开开心心的选来选去,极为认真的筛选了许久。便宜的看不上眼儿,看上眼儿的又囊中羞涩。   最后小怜拿着一枚银色圆盖儿的脂粉盒端详着,喜欢的不得了!   老板娘便顺势夸赞起来“这位姑娘可真识货,您挑的这盒香粉可是当今汀罗城最上等的香粉!您看那粉末,研磨的有多精细!这擦在脸上啊,立马就是吹弹可破的肤若凝脂啊!”   见小怜这下听得更加爱不释手了,老板娘又说道:“这盒粉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小怜一听比自己的月钱还多,吓的立马脱了手!   就看着那盒香粉,不偏不倚的撞到货柜沿儿上,弹了一下,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香儿一看,这下可真闯祸了!四两银子!想当初我那条大金链子才值十两……这事儿能记一辈子。   小怜也呆呆的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眼泪都开始打转儿了。   这边老板娘脸色已经是非常难看了,“哎~我说姑娘,这摔坏了您是要赔的呀!”   两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焦急的一点法子没有,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二两了~   “这盒水粉我赔了!另外再取两盒新的给这两位姑娘。”   香儿回头看,这说话的,居然又是那个恭叔子昼!   心想要不是见这个扫把星还不一定倒霉呢!便冷言冷语的说道:“既然公子上回都说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你现在一直跟屁虫似得跟着我们,是何苦呢?”   那恭叔也不回应,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对方只是无理取闹的戏词。   这边老板娘已眼疾手快的接下了这银子,并赶紧取了两盒新粉塞到小怜手里。小怜也不知如何是好,捧着粉,完全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拒。呆呆的问澹台香:“香儿,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   香儿:“不是”   恭叔:“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出口,只是这空前统一的答案却让小怜和那老板娘傻了眼……不是朋友还这么阔绰?   小怜拉了拉香儿的袖子,皱着眉轻摇了摇头。   香儿知道她是要自己别太倔强,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今天不赔了这钱是出不了这脂粉铺子了。   香儿只得妥协道:“谢谢公子帮我们赔了那四两银子,改日筹好钱我们送还府上。这两盒新的我们就不要了!”   香儿从小怜手里拿过那两盒粉,小心的放回柜面儿,复又问道:“那公子府上在哪儿?我明日把那四两还回去。至于这两盒,麻烦老板娘将银子退还给这位公子。”   还没等恭叔说什么,那老板娘先燥了起来。“哎!小店可是一经售出,概不退货噢!”   恭叔子昼冲香儿笑了笑,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在下告辞了,过两日再会。”便要转身离去。   香儿立马跑上去拦下他,情急之下说道:“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你不让我还银子,那就把这个抵给你吧!”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恭叔子昼手里。这东西正是成衣店掌柜搭方才送的那回扣:一个香包坠子。   这香包上绣着一枝桂花,还有金色丝线包边儿,倒很是精致。“虽然不一定值四两,但比白受你恩惠强,勉强算还你这礼了!”   香儿拉起小怜的胳膊就要往铺子外面去,那老板娘在后面喊:“哎,姑娘,你不拿也不退银子的哟!”   小怜一听立马伸手收回货柜上那两盒粉,楚楚可怜的望着香儿:“既然退不了银子,还是拿着吧?”   这可真把香儿气极了,你给姐妹们订衣裳拿点回扣就算了,现在连不认识的人送的东西都贪图!   香儿便没再管她,自己夺门而出。小怜则嘻笑着冲恭叔子昼行了个常礼,“小怜代香儿谢过公子的好意。”   恭叔子昼手里拿着那个香囊,嘴角泛起一抹诡笑。   “哎呀小怜!不就是两盒破粉末嘛,会比尊严还重要吗?你这样贪小便宜会被人看低的!”香儿为这事儿已经气的一路没理小怜了,现在坐在马车里才憋不住抱怨了起来。   “哎呀好啦香儿,拿都拿了!不然他一大男人也没处用啊,还不是扔?那多浪费啊!”小怜把其中一盒强塞到香儿手里。   香儿却推开她手,一下把粉盒扔在座子上。“那你用吧,我不要。”   小怜见这样也是有些不开心,“干麻不要,我们是用香囊换来的,又不是白拿他的?”   香儿觉得完全和小怜缕不清这个道理了,心想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由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小怜你放我们这个时代就叫捞女……   ☆、中秋行酒   两人回到县令府,已快日落,把衣服拿去后罩房婢女们住的屋子,大家都过来翻找自己的尺码,急着试试新衣裳。   偏巧一个婢女眼尖看到了小怜握在手里,还没来及放回屋的粉盒,便诧异道:“呀,小怜!你哪来的银子买了这么好的粉?上回我去脂粉铺子可是一眼就相中了,一问,要四两银子呢!吓得我赶紧放了回去!”   其它婢女一听到这么贵的脂粉,也立马围过来看西洋景儿一样。   “这……这不是我买的,这是香儿买了两个送给我的。”小怜喃喃的解释。   香儿心想这种时候你倒把我卖了……   一群女人,可以预想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啊?香儿原来你这么有钱啊!”   “切~家丁还说是小地方来的,大家多照顾着点儿,原来跟我们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的。”   “香儿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以后可以多照顾我们噢~”   “香儿,你给小怜都花了四两银子,那给玄姐姐买的什么呀?快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   一堆女人七嘴八舌的八卦的威力,真是让香儿深刻体会到做女人难~   好容易逃回自己房间的香儿,看到尉迟玄房间的门没有关,正端坐在床边,一针一线的做着女工。   这会儿,尉迟玄正有点犯愁。想着像别的姑娘那样,中秋绣个香囊给情人,可是经过那晚的坦白后,再见他总是有点露怯。所以即使绣好,也不知能不能送得出去。   “玄姐姐,你这是在绣什么呀?”香儿看着那鲜艳的红绿丝线,在尉迟玄的手中巧妙的绘制着图案。   尉迟玄有点害羞的抿嘴笑着,“在绣香包~”   香儿随即心领神会的坏笑,“那是要送给谁的呢?”   尉迟玄娇俏的笑着,不作言语。香儿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送给谁~   香儿故意要逗她,“玄姐姐,我也想绣一个送人,你教我好不好?”   尉迟玄停下手工针线,很是纳闷儿的看着香儿,“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要送给谁啊?”   香儿调皮的笑了笑,“我想送给县令大人啊!一来感谢他同意你收留了我,二来感谢他上回代班的事情没有拆穿我们,三来还能讨好他帮我安排去京康的文书啊~”   尉迟玄微微蹙起眉,香儿见状便觉得得逞,又故作嗲嗲的讨好,“可是这玩意儿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要不玄姐姐帮我绣,然后再送给县令大人。”   尉迟玄听罢,渐渐舒展开了眉心。心中窃喜,心想这鬼丫头,倒真是歪打正着的,帮她想了个名正言顺的好办法!   “那好,我帮你绣,绣好你去送给大人。”尉迟玄想到这个香囊中秋就能戴在上官尧的身上,轻抿着的唇,笑的更娇媚了。   转眼中秋就到了。汀罗城的天气,也一天天清凉了起来。   香儿换上新添的裙子,在铜镜里照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只是一套和府里其它姑娘一样的婢女装,但这是香儿来到这里后,穿的第一件新衣裳。   晚宴时,上官大人接了二老过府来吃团圆宴。   香儿的衣兜里揣着尉迟玄绣好的香囊,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单独递给上官大人。   尉迟玄早就嘱咐好:送香囊时一定要避开府里其它下人,可是这一晚上都没逮着这么个机会!   马车一路飞快的向着品茗阁驶去。   香儿心想,那就只有等过会马车停到门口后,单独叫住上官大人了。   马车停下时,已经有其它宾客到了,上官大人一下车便冲那人招呼:“南宫大人,多日不见~”。   香儿在后面看得着急,心想这进门儿前要是再逮不着机会,一会儿人多更没戏了。赏月这种事,一看就看到下半夜了,那玄姐姐这片中秋之思可就白费了~   “上官大人,奴婢……奴婢有事禀报。”香儿小声的在身后对上官尧说。   上官尧见状,便随她往旁挪了几步,香儿赶忙掏出香囊塞给大人,“大人,这是玄姐姐的一片心意。托我捎给您,您可要收好噢~”   上官尧先是一懵,旋即明白,一时竟在香儿面前难掩幸福的笑意。   “玄姐姐!”香儿看着上官大人和刚才那位南宫大人已经上了阁楼,便赶紧来找玄姐姐汇报。   “香囊我给上官大人了!”   尉迟玄一边故作平静的说着“那就好。”,一边已是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   “香儿,从现在开始别再叫我玄姐姐了,记得噢,我们现在互换身份了,你是尉迟玄~过会别叫溜了嘴~”   香儿连连点头,调皮道:“放心吧香儿!你玄姐姐我都是轻车熟路了,又不是头一回冒充了~”   尉迟玄被这鬼丫头逗的忍不住笑起来,早就在雅间落坐的上官大人,隔着屏障看着尉迟玄绕着楼梯,巧笑倩兮的走来,不由得握紧系在腰间的香囊。   “哎,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刚才那位南宫大人就坐在上官尧的身旁,从他手中夺过香囊,还看到上面绣着个小小的“玄”字。“天哪,我们向来不近女色的上官大人,这是寻得佳人了?”   桌间其它几人听到这般有趣的风月事儿,也赶紧起哄着问是哪家小姐。   尉迟玄看到这幕,心已是紧张的揪了起来。身边的香儿见状,赶紧迎去桌边,大声请着安。   “各位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茶水,奴婢这就去取~听说这里最有名的是那醉仙酿,茶中带着酒香,酒中带着茶韵,各位大人不妨尝一尝?”   “哎对!来南疆前就听说这醉仙酿了,我今日定要好好尝它一尝!”   “你还没喝过这里的醉仙酿?那可得好好尝尝了”   “今日定当不醉不归啊!”   ……   被香儿这一打断,众人便忽略了刚才的打趣,开始研究着吃喝大事。   上官大人赞许的看了眼香儿,又把目光落到尉迟玄身上,两人对视过后便是有些脸红的腼腆。尉迟玄也赶紧帮香儿记着各位大人要的茶点。   尉迟玄和香儿,还有其它几个府里带来的随身婢女,一趟趟端着茶点往雅间送。宾客已来了七七八八,都是些名震一方的豪门贵族子弟,茶楼的小童在这种大场面上,完全上不得台面儿,只能帮着往她们身边传递一下。   香儿从楼下端着两壶醉仙酿上来,这往桌上再一放,才发觉除了上官大人外,还有一个身影是她认识的。   恭叔子昼?他怎么也来了!香儿压抑着满心的意外,让自己没有失态,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伺候着茶点,心里却已是忐忑难安。   要说这种忐忑的来源是什么,香儿也说不上来。这个人似乎除了长的像苏智,又不知怎么盗了点李白的诗词外,并没做什么伤害到自己的事,反而上次还为自己解围。   但莫名的,就是看着他的脸和笑,总觉得那些儒雅之气是强装出的,骨子里却像欺世盗名之辈。   香儿也想不通,这才见过三回面的人,怎么就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假,按理说,这像极了苏智的五官,应该是加分项才对。   “慕容公子来了!”从在窗户根儿,一直望着窗外的那人,看到这太守府的马车停在楼下,便激动的大喊。   这席间的宾客立马都赶到楼梯口去迎接大驾。   只见慕容公子今夜,身着一件白色的缎面儿长袍,上面的银丝绣花已经无法用‘朵’来衡量。那繁复的绣功,还有那广袖间溜边儿的百褶,那一路走来随风飘动的斗篷,还有那万年不离身的宝石佩剑也握在手中。   这要放我们时代,肯定是高订了,香儿心里想着。   围在楼梯口的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让慕容公子通过,然后跟在他身后各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香儿见这场面,真是觉得反胃,天天屁股后面跟着一堆这样的人,想不嚣张蛮横都难。   待众人落坐后,慕容公子便开口了,“今日中秋佳节,不能只是吃茶饮酒,自然得有点歌舞助兴,我叫了这汀罗城最有名的舞妓。”说罢,轻拍了两下手,便见一位妙龄的婀娜女子进到雅间来,眼睛还蒙着黑色的眼罩,越发趁的那肌肤胜雪。   一众人很是不解,慕容公子复又说到:“这云嫣姑娘跳的最有名的便是天女散花舞,过会儿谁身上中了云嫣的花,便罚酒一杯!”   随着萧瑟鼓乐响起,便见这女子缓缓扭动着曼妙的身躯,甩动着水袖,舞得实在美妙!这天女散花之舞,看似动作柔软似水,挥洒时却是带着刚劲的内力功底,她像只蝴蝶一样,绕着席间翩翩飞舞,花瓣撒致每个角落,这一支舞跳下来,已有人喝了十多杯醉仙酿!   这醉仙酿虽是茶酒,劲儿却足得很,只见那酒品糟糕的南宫大人,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胡言乱语了起来,连背着夫人和婢女偷情、和下属家眷私通的各般滋味都拿出来炫,直羞的身后婢女满脸绯红,不敢抬头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大人:酒桌讲这种段子有什么不对么……   ☆、奸佞小人   慕容公子和上官尧都只喝了五六杯,精神尚好。   倒是那恭叔子昼,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有意使坏,提了个新花样出来:   “这舞妓的舞自然是行云流水,看多了也无趣。不如各府的婢女出来跳上一曲?输了的,这回不只罚酒,还罚主子也上去跳一曲如何?”   大家一听这主意还真是有创意!然后各府的公子都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奴婢,思量了下应该不至垫底儿,便纷纷赞同。   慕容烟本就是个作天作地的性子,一听也觉得这点子好玩儿,坏笑的瞄了一眼澹台香便道:“就这么办吧!”   上官尧忧心的看了看尉迟玄,尉迟玄早已是紧张的瑟瑟发抖。   香儿心里也好生来气,这也太不拿婢女当人了!天天干着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你吃我看着的活儿就算了,还搞这种不会的玩意儿故意让人出丑!   上官尧试图解围道:“婢女平日里只会干些粗使活计,跟那舞妓的才艺自是比不得,让她们跳舞着实上不得台面,不如……”   然而这话一出,似是坏了大家的兴致,立马引来一众的围剿:   “上官大人此言差矣!哪个府上还没两个有点儿才艺的下人?”   “我们府上就有专门教礼乐的师傅□□婢女,虽说比不上这专业的舞妓,但也是别具风情。”   “怎么,上官大人,你们府的婢女这么拿不出门儿啊?”   ……   香儿虽不清楚在坐的每位身份,但在席间的谈话还是能看出点儿尊卑。论官职论家境上官尧显然是最差的那个,大家完全没把他这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言语间还尽是鄙夷调侃。   今日府里的中秋宴上,香儿也是见过上官尧的父母,都是没品没阶的寻常百姓。   在这名利场上,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上官尧,实在是倍感卑微。   香儿这才想到小怜那天说的:出了府不能输给别府的婢女。   果然这婢女代表的是府里的脸,婢女若丢了人,主子也是要被嘲的。   虽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香儿自知是没什么舞蹈功底的,连一支完整的舞步都跳不下来,更何况还是古典舞!   眼下只能指望尉迟玄了,可尉迟玄……   哎,这下要想不输的太难看,就只能从歪门儿上找点突破了!   几支曲子下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似的,带来的贴身婢女还真是各个多才多艺!可谓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   越是看别府婢女表现的出色,尉迟玄抓着香儿的手,就越是一阵阵的冒汗。   香儿是见过玄姐姐跳舞的,只是那点水准私下闹闹还成,跟刚才那些善以舞技取悦主子的婢女比,是毫无胜算的。   但香儿也知道尉迟玄是多怕给上官大人下了脸面,更何况还有那输了的惩罚……更是她不敢想的。   终于轮到尉迟玄了……她已是紧张的说不出话。   香儿便手执一壶醉仙酿,站在桌前解围道:   “今日中秋佳节,奴婢的姐姐为各位大人献舞一曲,奴婢就斗胆越举,为各位大人敬酒助兴。”   说完,便执着酒壶,脚下踩着先前舞妓散落的花瓣,慢步游走于桌前。   尉迟玄随着乐声奏起,轻轻舞动着。单调的舞姿让在座各位看的索然无味,此时,却听得澹台香随着音律的节奏,轻缓的呤起一首劝酒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叁杯君始知,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鸟相趋走,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随着这一曲终结,意犹未尽的众人便纷纷大赞,甚至有人拍案叫好。   “姑娘这一曲真是绝妙啊!”   “古有七步成诗,姑娘这是步步生莲啊!”   ……   香儿知道,今晚这风头,是给县令府出足了!   慕容公子从香儿端起酒壶那会儿,便一直盯着她。心中是万万没料到眼前这女子,竟有如此才华!   上官尧也是错讹不已,从没想到尉迟玄这个老家小地方来的妹妹竟是这般人物。   唯一不为所动不为之喝彩的,只有一人,便是那恭叔子昼。他冷静深沉的样子,让人完全猜不透心之所想。   那南宫大人,感慨的拍着上官尧的肩膀,“上官大人好福气啊!府上竟有这等才女!这要是在我府上,什么粗活儿累活儿也不让她干,就让她天天念两首小词,我都能多下两碗饭啊!哈哈~”   这一场表演下来,没有人再敢拿她当奴婢一般看待,只觉得她这等才女却在县令府做个小小婢女,如那沧海遗珠,屈居了。   “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啊?”席间有人问道。   香儿不假思索的笑笑回答,“奴婢复姓尉迟,单名一个玄字。”   “你名叫‘玄’?”南宫大人起了身儿,诧异的复问到。香儿还没意识到什么,继续确定的点头应着。   那南宫大人恍然大悟的看看上官尧,“原来上官大人的有情人是这位姑娘!”   香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南宫大人看到香包上的字了!   上官尧连连否认,那南宫大人却是不依不饶,“哈哈,我说上官大人你就别再隐藏了,难怪方才一下车,这位玄姑娘就拉着你去说悄悄话,还塞了个东西给你~香囊上的‘玄’字分明就是这姑娘绣的!”   “哈哈……”   恭叔子昼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也起身站起,“原来尉迟姑娘这么喜欢送人香囊?”说着从衣中掏出一个香包。   正是上回香儿抵那四两银子的那个。   “尉迟姑娘那日在花街赠在下这香囊,在下只当是姑娘家表白心意的订情之物。现在看来,姑娘竟是东送一个西送一个……想来也只是当作上位手段罢了!”   香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捅刀彻底搞懵了!   要说上官大人那事儿确实存在误会,可恭叔跳出来所说的这些完全是一片胡言的恶意中伤!   “你胡说八道!”楞了一下,香儿才指着恭叔的鼻子骂到。   却见此时,慕容烟已是一脸不悦的盯着恭叔手中的香包,“当真是你送的?”   “是我给他的没错,但当时……”   不等香儿解释来龙去脉,慕容烟便一把夺过那香囊扔向了她。那香囊末端的玉坠子不偏不倚的抽在香儿脸上,刹时划出一道血痕!   显然这也未能让慕容烟消气,他又怒言道:“大胆贱婢!身为一女子勾三搭四,轻佻放荡!滚出去别污了我的眼!”   县令大人心中自然愧疚,但如今慕容公子正在气头儿上,已是百口莫辩,势不可逆。便给了尉迟玄一个眼色,尉迟玄便给各位大人行了个礼,赶忙带着小香出去了。   在座各位眼见公子盛怒,一个个吓的不敢吭气儿。但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这婢女行为不检,也只是席间的一出玩笑乐子,怎么竟把慕容公子给惹怒了……   恭叔子昼却露出一抹得逞的诡笑,只一瞬间便敛了这份放肆,诚惶诚恐的向着慕容公子作揖道:“公子息怒,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小婢女而已,回头让上官大人将她逐出府便可。”说完还瞄了眼上官尧。   上官尧也是进退两难,只得连连劝公子息怒,怪自己管教不严。   这边被尉迟玄拽着出了醉仙阁的香儿,心中自是气忿难平!今晚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冤枉至极。   就在刚刚的才艺表演完后,她还在庆幸自己没给县令府丢脸。可这才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把上官县令害的架在火上烤!   香儿自然知道这事儿给上官大人带来的后患!   可如今也只能在嘴上一遍遍骂着那个多事的南宫大人,和那个无中生有的恭叔子昼。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准的,难怪从第一回见他就觉得眉眼里全是阴险狡诈。   估计明日这汀罗城的贵族圈子里就有新的谈资了:   晋阳县令喜欢上一个下人!还拿着下人送的香囊四处炫耀,结果立马被打脸!原来那下人绣了一堆香囊逢人就送!   尉迟玄看着香儿委屈的哭,拿手帕给她擦着脸上的伤。   只觉得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才害得香儿现在有理说不清,凭白吃下这哑巴亏。便愧疚的搂着香儿,任她边哭边咒骂里面的人。   经这么一闹,慕容公子显然也没了雅兴,一杯接一杯的连饮了三杯醉仙酿。喝完仍觉得心中郁结难疏,便不耐烦的说了句:“回府了!”   偏巧,慕容公子这一甩衣袖,太过用力,竟从里面甩出一物,掉在桌上……   众人一边惶恐一边好奇的看着,“这……这是什么?”   南宫大人喝的正心醉神迷,捡起那个东西左看右看,最后大惑不解说道:   “噫!慕容公子,出来吃饭怎么还自己带块梅花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土鳖!那是手工皂…… 【感谢以下大大送的霸王,并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 花吉 初心如昨   ☆、传说中的花   夜初静,人已寐。屋外正是满月如镜,薄雾轻笼。   香儿披着一件月白的斗篷,独自坐在西院的小池塘边儿,手中还提着一小壶醉仙酿。   想着回府路上,县令大人在马车里说的话。可能经此一事,惹怒了太守府公子,这小小县令府怕是留不得她了。   这应该是自己在这汀罗城,呆的最后一个有屋档雨,有食果腹的日子。   “今夜还有明月为伴,美酒为陪……明晚恐怕是要流浪在这异国他乡了。”香儿苦笑着喃喃自语,高举起酒壶,张开嘴巴接着那流出的玉露琼浆。   就在她正沉醉于这颓靡之际,只觉身后一只有力的手从自己手中夺下了那酒壶……   酒壮人胆,半醉间的香儿也不觉惊吓,就这么坦然的转过头看去。站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慕容烟!   “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儿!”香儿瞠目结舌的说不清楚话,那言语中惧有几分,气有几分。   慕容公子把酒壶放在池边的台子上,自己也撩起长袍,坐了下来。“这大秦,还没有我想去去不了的地方。”   香儿就这样张皇失措的看着他,今夜一肚子的憋屈、愤恨……就在刚才,还边独酌,边对着池塘骂死今晚欺负自己的那些人!   而此时这人就坐在自己身旁,却是一句也不敢骂出口。   “你在念一遍今晚尉迟玄跳舞时的那首诗。”慕容公子看着香儿,语调是如此的平和,简直和醉仙阁时判若两人。   这还是那个整日呼来喝去、蛮横嚣张的慕容烟?是那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骂人慕容烟?   不对!他刚刚说尉迟玄跳舞……   “你……你刚才说谁跳舞?”香儿张目结舌的又问了一遍。   “跳舞的不是真正的尉迟玄么。”慕容烟温情脉脉的说道:“你叫香儿?”   他说话时甚至嘴角微微翘起,那个温柔的弧度,是香儿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见香儿愣在那里答不出来,公子粲然一笑道:“上官尧给我解释过了。”   “怎么还不念,是看我这会儿脾气好?”   “劝君一杯君莫辞~”随着缓缓念出的诗句,香儿那噙在眼中的泪已然止不住滑落,   “劝君两杯君莫疑~”慕容烟那心情复杂的笑颜,伴着一口醉仙酿掀起五味杂陈~   随风微乱的青丝,时不时轻触着香儿的脸颊。慕容烟忍不住伸出手,为她轻捥至耳后。那指间的温度在耳畔久久驻留。   那指背缓缓划过下颚,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脸便越靠越近。直至鼻尖轻触……   香儿惊慌失措的推开慕容公子,“慕容烟!你在干麻?”   慕容烟也并未生气,依然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语调轻缓道:“还在委屈?”   委屈?是有点儿。但更多的是厌烦和生气!   若不是为了这阴差阳错的县令府婢女身份,何需看你脸色管你喜怒?现在你给个好脸儿,别人就得颠颠儿的迎上去,你个又娇纵又跋扈的娘炮当自己是谁啊!   “慕容公子!您出身显贵奴仆成群,太守府里可能是个女人您都能随便乱来。”   “虽然香儿也是婢女,但却是县令府的婢女!不吃您家大米,也请你不要惦记!”   香儿这两句话令慕容烟心情复杂……   什么叫是个太守府女人就能乱来?我娘是,一众侧室也是……   这是扮猪吃老虎拐着弯儿的骂全家?   香儿又一想,也不能真把他惹怒,便又软言道:“奴婢口拙不太会说话,如果冒犯到公子实属无意……”   却不料那慕容公子已是杠上了,反唇相讥道:   “说的好。你是县令府的婢女我不能怎样你,那我明早就找上官尧把你买来太守府!”说罢,便怒不可遏的扬长而去。   完了……又把这炸毛儿惹怒了……   这一夜,香儿是坐卧难安。   慕容烟的娇纵德性她是领教过的,要什么就得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就得弄死什么。   如果真去了太守府,天天面对那一威一劣的极品父子,就够她度日如年的了!   这太守府的公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一晚上从暗送秋波到怒不可遏再到冷嘲热讽……一天八副脸孔对人,这要怎么伺候!   澹台香想着这些,越来越觉得未来的路步步惊心……   只是这个月满夜长的中秋佳节,难眠的又岂止一个县令府婢女。   昭王宫今夜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然而盛宴浮华过后,却是那高处不胜寒之人的夜半孤冷。   众所周知,昭王殿下喜好女人却玩性不长。一年到头扔扔换换的,比那处江流水的节奏还要快~   所以每逢佳节,各地官员就想方设法的物色些貌美女子,送来昭王宫讨好。单是这中秋前后送来的,就有七八位绝妙佳人,无一不是闭月羞花之貌,琴棋书画之才。   要说这王孙贵族好女色,喜猎艳倒也是常事。可那些人的好色,好歹带些打情骂俏的桥段儿。像殿下这样连闺房之乐,都冷冰冰的寒人心骨,实在也是罕见。   昭王殿下这或许算不得好色,好色应是写在脸上的一种情·欲,而他,只是单纯的拿那些侍寝女子当个物件罢了。   众人还知殿下痴爱一种花,所以每个从昭王宫送出去的女子,身上都会带着这朵花儿~据说这种花儿,只有他的生母——西梁的教皇认得。   殿下已经从‘欢房’出来,准备回自己的宫殿。他是断不会传唤那些女子进自己的寝殿侍寝的。昭王宫设了一处偏殿,专供当夜翻牌儿的女子侍寝时使用,叫做‘欢房’。侍寝完了女子就被送回自己的住处。   “殿下,今晚可还尽兴?”   等在偏殿门外的内官——上官雀小心的问到。这些也都是他身为内官的职责所在,殿下的一切喜好都要随时掌握到。   都说昭王殿下残酷暴戾。但殿下对这个内官倒算推心置腹。   上官雀是殿下的母亲曾经留在他身边的人,他们家的氏族在西梁也是名门,可他对殿下的确忠心耿耿,宁愿在殿下身边当个内官,也不回西梁做贵族,凡事以殿下的乐为乐,以殿下的忧为忧。   “把她牌子扔了吧。”昭王殿下边走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是。”上官雀明白肯定是这女子今夜没有伺候好殿下。扔了她的牌子等于再也没有侍寝的机会,就要一直在冷宫里呆着直到轰出府了。“殿下,可是这女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殿下冷冷的笑道:“她说想讲个故事,然后讲到结尾不讲了!留了个悬念说下回传召她时再告诉本王。”   上官雀一听忿然作色:“什么?这女人居然敢跟殿下使这心计!不然就……”上官雀谨慎的看了看昭王的脸色。   殿下却心平气和道:“大过节的,留她口气儿吧。”   “是。”上官雀见殿下今晚如此大度,便赶忙领命。说来,殿下这阵子确实心情尚好,处事也柔和许多。   昭王殿下步子停了下来,突然转过身很认真的问上官雀,“上次让你办的那事儿怎么样了?”   上官雀顿感惭愧,“殿下,臣没用,派下去的人在沿江一带都打探过了,还没有找到那放灯的人。”   “殿下放心,臣定会加紧寻找,把南疆翻个底儿朝天也定把那人带到您跟前来。”   殿下却是一副惘然若失的神态,长叹了口气。   莲,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是幼时,殿下便在母亲大人那里听到的。也是这母子分离的二十年间,唯一驻留在心中的记忆。   尽管在这方天地间,莲似乎是不存在的东西。但昭王殿下的母亲凉妃,却是亲眼见过这种活在传说里的花。   这金碧辉煌的昭王宫,从正殿到偏殿处处雕梁画栋,鎏金嵌玉。这奢华极致的架势,甚至不输那皇帝陛下的大秦宫。   身着一件金丝缎面儿长袍的昭王殿下,此刻已回到正殿——今晚大宴天潢贵胄的广宴殿里。   如今早已曲终人散。殿下从欢房回到正殿后,便让宫女和下人全部退下了,只剩些尚未收完的残酒还摆在一排排的案几之上。   笼纱的半透屏风后,殿下手里执着盛满佳酿的银壶,慵懒的半躺在地台之上的卧椅里。这椅子外髹金漆,椅背上那龙凤交错的雕刻精美至极。   眼前的案几上,燃着那盏莲灯,香氛四溢,显然这是复又添过的上等香油。殿下时而一口美酒,时而闭眼品闻着周身弥散的幽幽香气。   “殿下~”一声娇柔传至耳边。   昭王殿下轻轻睁开双眼,迷醉间透过那缕烟气,看到一女子正缓缓走来。   只见这女子脸上薄脂轻施,便似那荔枝般冰肌玉肤。黛眉描得似是水墨画儿,一双细长的媚眼中流转星河。外衫的系带松开着,衣裙下酥胸微露……   “你怎么来了。”昭王殿下问道。   “殿下~”   “今日中秋,按我们络姝国的习俗,是要一家人团圆着守月直到天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昭王殿下:才刚从欢房回来…… 特别鸣谢 初心如昨 连续扔来的地雷,谢谢小天使的鼓励!   ☆、初获宠幸(捉虫)   这女子的声音,娇嗲的似是可以酥掉骨头,她低头轻叹一声:“哎~每逢佳节倍思亲。昭王宫花好月圆,卿卿却形单影只……心中凄凉,便夜不能寐~”   “那你是想回络姝了?”昭王殿下神情冷漠的问到。   大秦与北晋的世代联姻,换来了百年和平盛世。络姝国——这个与大秦有着百年怨结的小国,为了破冰也忍不住效仿,去年便将他们最美的小公主——尔卿卿献于昭王殿下,以结秦络之好。尔妃也成了昭王宫唯一有侧妃头衔的女人。   只是不知为何自打进了昭王宫,眼看着殿下轮番儿的招侍妾去欢房云雨,自己却一直未被宠幸。   今日中秋,想到一年前舍离了家人来到这陌生的大秦,若再冷板凳下去当初的牺牲还有何意义!   为了母国今夜便是豁了出去……   尔妃歪坐在卧榻边儿上,那外衣的开衫儿便随着肩膀倾倒的弧度自然滑落,鬓角的一缕发丝轻垂于香肩,眼含秋水柔情脉脉的凝视着昭王道:   “络姝有卿卿的母后,大秦却有卿卿的夫君。夫君是天,有殿下的地方才是卿卿的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说着,便伏头轻埋在昭王殿下的胸膛。   昭王本就迷醉于这莲灯的幽香,心底欲念早起。一个翻身,便用力将尔妃按于身下。   尔妃纤弱的身子被这力道一按,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吟,双眼迷离的望着身上之人。   这无力的柔弱感,更令昭王心中欲`火难耐!一手便扯下她那早已不整的外衫!只是那衫衣撕裂之际,尔妃白嫩的肌肤上被勒出几道粉痕。   尔妃呢喃着哀求道:“殿下~您弄痛卿卿了……”   昭王却是轻蔑一笑,“怕痛还来献什么身?就该继续在那络姝宫做你母后的掌上明珠。”   这薄凉的挑衅,出自昭王的床第间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殿下毫不在意的又使了一下蛮力继续撕扯着她的裙摆,口中一声声轻吟,身子却是挣扎不得半分。   殿下将那扯烂的碎纱甩手一掷,恰巧落在了那盏莲灯之上,瞬间燃出一阵火苗!尔妃受惊般看着那簇窜动的焰火,身体被殿下的双手摆弄的阵阵轻颤。   昭王侧首看了眼那莲火,心中欲`火已是彻底引燃!   烟火寥寥,榻椅轻摇……月白的卧垫之上,便生出红花片片。   随着身上之人的力道越发生猛,尔妃的轻吟便越发放肆。这诺大空荡的广宴殿中,那颓靡之音萦于耳畔,声声不绝……   月到中秋夜,还胜别夜圆。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肌寒。三十六宫处,吟赏动经年。   圆月已落,旭日东升。本是风和日丽的大好金秋,晋阳县令府却开始了人心惶惶的一天。   西院儿的偏房内,澹台香刚睁开酒意未褪的眼,就听到尉迟玄急慌慌的催促声:“香儿你快些梳洗下,随我一同去见上官大人!”   这厢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赶忙应道:“噢……我换了衣裳就来。”   一番随意的拾掇,香儿趟着鞋就随尉迟玄来到县令大人的书房。   路上尉迟玄也没开口说什么,因为她心中的忐忑并不轻于香儿。   县令大人坐在一张梳背椅上,脸色很是深沉。沉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澹台姑娘你准备一下,今晚……要送你去太守府。”   “太守府?”   香儿边重复着就记起了昨夜慕容烟的话。当时喝的醉醺醺的只当他是随口的气话,毕竟他平时的诳语也没少说!哪想到竟是认真了?   “大人不是昨晚特意去解释了?”尉迟玄急急的问到。显然她并不知道解释完后又发生了一些故事……   “我已尽力了,烟公子这次是较真了。”县令大人也难掩怅然,无力的叹了口气。   尉迟玄却是满心愧疚,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可是……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怎么能让香儿代我受过!”说着就缓缓流下泪水。上官尧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玄姐姐,不要再让上官大人为难了。是我开罪了慕容公子,即使没有假冒婢女的事儿,他也不会放过我。”香儿拉着玄姐姐的胳膊安慰着,可自己也禁不住流出了眼泪。   “如果不是代我去迎接太守大人,即便你之前开罪过慕容公子,他也不会知道你在这县令府。”   “是我太自私!若早跟上官大人说实情,只需称病告假便好,也不需你去冒险犯难了,如今却……说什么都迟了!”   尉迟玄又是一阵悲恸的啜泣,“太守府的规矩森严,下人难当。这下又是得罪了公子被罚了去,指不定要被安排多少脏活累活……”   “那倒不会……”上官尧打断了尉迟玄的担忧,头轻轻一垂,更加深沉的说道:“烟公子是让澹台姑娘去做……侍寝婢女。”   “侍寝婢女?!”香儿和尉迟玄同时目瞪口呆的脱口而出!   上官大人沉重的点了点头,姐妹两便呆立在那儿钳口不言,各自心中却是泛起千层浪。   最终尉迟玄忐忑的问道:“他……他有几个妾室通房?”尉迟玄自是知道慕容烟尚未正式婚娶,但府里那些藏着掖着的就不好说了。   上官大人摇了摇头:“尚无妾室和通房。”   姐妹俩对上官大人的话似信非信。谁不知道慕容烟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整日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事,妓坊酒肆听说也没少去。自己府上却没养几个侍寝的丫鬟?   “烟公子去年冠礼后就被宣帝御封了郡王爵位,只是因着叔父新丧迟授一年。所以对他的身份来说不会有通房,只会有侍寝。”   出了上官尧的书房,这下香儿彻底蔫了……   那娘炮都是内定的王爷了这还怎么斗?   “小怜!”   香儿叫住了正采买而归的小怜,尉迟玄便先回了房。   想不到小怜一见她就嘤嘤哭了起来,“香儿,我正想去找你……听说你今晚要被送去太守府了。”   “嘘!”香儿拉起小怜的手就往西院的小山洞快步走去。   “我正要问你这事儿呢!”香儿谨慎的看了看四周道:“小怜,我现在并不是县令府的婢女,那如果我突然不见了……”   “你要逃?”小怜瞪着大眼惊讶道!   “嘘!别这么大声啊。”香儿又忐忑的迈了几步看了看洞外的情况,好在没人经过。   “如果我逃,会有什么后果没?”   小怜两眼发直的一字一顿道:“整个县令府给你陪葬。”   继而就是两双眼睛,傻傻的四目相对了半晌……   “有这么夸张?不就是跑个下人!”   “这哪是普通下人啊!那个慕容公子马上就封王了!侍寝婢女再卑微好歹也是与王室共枕之人,跑了就是打脸皇家!”   天呐,这是惹上了个什么业障!   “我答应去太守府!”   上官尧看着复又回来的澹台香很是费解。方才走时一句话不说,这下又突然回来说的如此斩钉截铁。   “澹台姑娘,这侍寝婢女终究只是婢女,不是有名份的妻妾。依规矩慕容公子娶正室时,没有名份跟子嗣的侍寝婢女都要被扫地出府,未来连嫁个寻常人家都难……”   上官尧说的这些话,香儿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眼下确实无路可走了。   而且对于侍寝这事,她还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上官大人让帐房支了些银子,给香儿添件好衣裳。   虽说今晚不是嫁人,新过府的侍寝也算大事了。怎么也不能寒颤着进太守府,让其它下人看了笑话。   都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可今晚的月亮却轻笼着薄纱,淡淡的掩在重云之下。   时间从未过的如此之快。平日里辗转于厨房炉灶间,总觉得一个白天忙忙碌碌的累并充实。而今日,香儿从县令书房回屋后,就再也没出房门半步。   府里的下人们听说了她今夜要去太守府侍寝的事,都在窃窃私语,嬉笑八卦。玄姐姐拿来的丝罗织物,放了满满一床。   香儿坐在梳妆台前,呆望着铜镜。那发丝在玄姐姐手中绾出好看的鬓髻,后面薄薄的披发抹了香油,梳的顺滑如丝。   还有那插在发间的步摇,轻轻一碰,便荡起琳琅金光,直闪的人眼花缭乱。   珠粉轻拍于面,香香滑滑。桃红的唇脂点在唇间,这便是初来县令府那晚,在玄姐姐脸上看到的颜色,想不到今日竟被她这样精心的装扮着,为自己送行……   对,这也只能叫送行。即便要履行的义务和送嫁并无两样~   但没聘书六礼,没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圆房,那当然不能叫送嫁。   太守府的官轿如时而至。小怜的这声通报,却如那行刑前扔出的令箭牌子一样刺痛着受刑人的心。   自打香儿私下问了小怜逃跑的事儿,小怜就一直不放心的守在她身边,连如厕都……   哎,生死前谁又不是自私的呢,人之常情~   “玄姐姐,谢谢你这许久的照顾,还有大娘,长松哥,凤儿姐。你们一家人的恩情,香儿会铭记在心。”   尉迟玄在梳头时便已是泪水连连,这下更是憋不住哭出了声儿,一直哽咽无奈的摇着头。   香儿站起身,往屋外走去。迈出门槛后,回头望着这间偏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怜:可不能让香儿给跑了……   ☆、百花池侍寝   尉迟玄和小怜送香儿上了轿子,连县令大人和府里其它下人,也都出门相送看着这一幕。待轿帘落下,便隔绝了眼前的这一众人等,澹台香那行泪,才缓缓落下……   通往太守府的路,看似长,又似乎很短。   落轿后,香儿被太守府的一个婢女扶下轿来。   入秋的晚风放纵的吹打着她身上轻薄的丝裙,禁带飘飘~   这太守府的庭院竟是看不到头般,府宅一座连着一座……   “姑娘,慕容公子已在百花池等您,您随我来吧。”那婢女说到。   “百花池?”香儿又想到昨夜在县令府小鱼池的那幕,他虽然性情易变,但其实还是有温和的一面的,今晚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再激怒他了,动之以情的好好说,兴许就能安然的渡过此劫。   太守府的婢女果然同县令府的不同,严谨的很。不是主子交待的事,一句也不多作言语。除了告诉香儿以后可以叫她婉婷外。   穿过一座座府院,最后来到一处雕梁画栋,外漆斑斓的府院前,婉婷打开府门附耳小声说道:“进去吧~”   香儿满脸疑惑的问道:“不是去花池吗?”   婉婷吓得手指放在唇边“嘘~公子可能在休息。姑娘快进去吧,这里就是百花池。”   香儿被轻轻一推便进了去。只见婉婷将大门轻轻的重新关起。   香儿站在门处僵了一会儿,心想既然来了,总是得进去的……也不能在这儿站一夜。   空荡宽广的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落地的烛塔,银闪闪的塔台上每层有8支龙凤烛,一盏共四层。就这样一盏盏的例成两排,把屋子照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径直通往内阁。   “是传话错了吗?这怎么也不可能是通往池塘啊!”香儿喃喃自语的沿着烛塔往内阁小心走去。   走到头,是一个硕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七十二侍女图,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真人般大小。香儿不禁被这精致的画工和浩大的工程所震撼!   “进来~”   这正是那个日渐熟悉的声音,慕容公子的声音。这一幕似曾相识。   绕过屏风,这开阔的内阁便呈现眼前!与之相比,刚才一路过来的那宽广房间却只如甬道般的存在。   这百花池……原来是百种花料浸泡的浴池~   水汽缭绕中,慕容公子正光着膀子,卧在那池中半潜的玉床之上。他一个轻轻的侧翻,周身各色花瓣荡漾……   若不是香儿怀揣这份忐忑,眼前这一幕真是载入精神史册的壮观!   这幅盛景就在眼前,而香儿却举步为艰,不敢再上前踏一步!   “你要我说几遍才肯照做?”慕容公子微睁开眼,望着数十步开外的池子这端的香儿。   香儿只觉得腿脚像灌了铅水般,沉重的一个步子也提不起来,尽管这池子暖意浓浓,身体却微微发着抖。   “你是要我去抱你过来吗?”慕容公子依旧以平缓的语调,说着这震人心魄的话。   香儿更加紧张起来,立马说道:“不要……我自己过去!”,然后脱掉鞋袜,一点点淌入池中,蹒跚的向深处走去。慢慢的水深及腹,及腰,及胸……那轻薄的纱衣便全数浸入水中。   慕容公子就这样赏画儿般,以手撑着头醉卧在玉床上,看着香儿一点点向这边靠近。   直到她被水床下的台阶绊着,身子一个倾倒……伴随着一声惊叫,慕容公子眼疾手快的轻轻一揽,便将她搂入怀中,两人齐齐倒在那玉床之上,震起一片水花儿。   玉床只潜入水中一指深,脱出大半截水面的身子上,那浸了水的纱衣紧紧贴裹着肌肤,纤弱凹凸的曲线便这样明晃晃的尽掌入眼底。   香儿惊慌失措的想潜回池中,慕容公子一个反手,把她的胳膊按于床上,两手被那力道锁住便不得动弹~   香儿无力的平躺在玉床上,身体半浸着池中之水,可那温暖的池水却暖不透心底的惧意,大口的喘着气,胸前微微起伏着。   慕容公子将手拂过来,轻柔的摩擦着香儿的脸颊,轻声道:“不要害怕。”   这话说的如此轻巧酥软,却起不到半点儿安慰作用。言下之意:你逃不掉了,放轻松吧。   来前就想好了各种状况的可能,毕竟是在太守府,硬碰硬显然是最蠢最无效的。   香儿早打定了四两拨千斤的主意,只是没想到慕容烟会如此直接的单刀直入,连游说洗脑的机会都不给!   此刻便只得颤颤的告饶:“公子,您先放开奴婢,奴婢有话想……”   慕容烟丝毫不介意她说什么,手沿着身子滑到腰间,轻抚着她的腰枝。香儿腰身本就敏感最怕哈痒,被他这样一撩抚,混身阵阵麻痒,话都无法冷静的说下去。   慕容烟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柔声道:“你可知何为奴婢?”既而干脆俯下身,附于耳鬓细语道:“奴婢就是没有自由,受人奴役,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容烟这通耳语,若细丝、若蚊蝇,酥酥痒痒,久久不散。   香儿的双手被按实在头顶,急的不知所措。只得扮弱诚恳道:“昨晚是奴婢不识抬举,薄了您的好意……”   而他的体温正顺着那被钳紧的双手蔓延而来,融进了血脉,晕粉了体肤。   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唇便被慕容烟的手指轻轻掩住,   “嘘~不识抬举就得好好受罚~”   说着便将她整个身子盖在下面,轻吻了下她飞于额间的一绺发丝。唇间那抹炙热,透过发丝沁入肌肤。   香儿完全不知此时此景,说点什么才能刹住他心底那股子欲望!   任凭他吻着头上的青丝,然后他含起发间那支步摇轻轻抽离,再吐于床上,激起的水花儿荡开层层花瓣。那发髻便散落开来,如浓墨般溶入水中,缠于花间~   “公子想要奴婢,奴婢自然是不敢不从。”香儿一改之前的焦灼,故作冷静的说到。   慕容烟凝视着身下的香儿,挑衅的问道:“你这是打算认命了?”   “既然是命,谁能不认呢?”香儿继续乖巧道:“做公子的侍寝婢女,好吃好喝的还不用干活!香儿只是俗人,公子有意宠幸,香儿自当尽心服侍。”   慕容烟一脸狐疑的审视着她,终是露出一抹看破的笑意,“你想说什么?”   香儿轻咽了咽口水,“我……我就是想说没必要这样用强的吧,既然我人都来了又不会逃跑……香儿是真心想好好服侍公子的,只是……只是偏偏不巧,正值……月事。”   “噢?这么不巧……”   只见慕容烟将手轻轻滑向香儿的脚踝,拎起一片裙角就缓缓向上撩了去,露出酥白的小腿儿……   “住手!”香儿双眼怒瞪着慕容烟,显然哄骗这招儿对他没用了……   就在他手劲儿变松的这一瞬,香儿一个死命挣脱,顺势往床里滚了一圈儿,正好拿到刚才那支步摇!   便将锋利的刃尖儿对准自己的咽喉之处,眼中已是噙着泪水,大喊一声:“慕容烟你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便宜你!”便闭眼刺了下去!   慕容烟先是一惊,旋即一个扑身飞夺,把那簪子打落至池中!手臂上,却已窜出一股腥红。   香儿被扑倒在玉床上,爬起身就向那簪子掉落的地方冲去。慕容烟显然没料到她会再来一次,飞扑过去一把将她搂住,大吼一声:“我不碰你了!”   听了这话,香儿才镇定了下来!僵直的立在水里任慕容烟在背后紧紧搂着。   “你别冲动了,我不该把你想轻浮了……”   “奴婢之前哪里做的让公子以为是人尽可夫之人!”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曾经那个世界,或许谭小香不至于去拼命。   只是现在她是澹台香了,性子里的那股子保守和倔强也被这方水土唤醒了……   慕容烟松开她,眼张失落的坐在玉床上。缓缓说道:“香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夜没想勉强于你……”   “没想勉强于我?呵呵~你刚刚有给过我反抗的余地吗?”香儿发出一丝冷笑。   “你换好衣裳,门外的婢女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慕容烟起身走上岸,披上了衣衫,又说道:“今晚之事不会再发生了,你安心在太守府住下来吧。”说完,便从后门出了内阁。   香儿独自在池中泡着,久久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连几日,汀罗城都是阴雨天气。   香儿自从那日被婉婷安置好房间,就再也没出这房门。   这是一套闺房连起居的套间,若抛开慕容烟不谈,这里比起在县令府时自是舒服的多。   桌椅柜榻样样齐全,衣裙首饰满柜皆是,一日三餐按时来送,糕点水果每日换新。这般锦衣玉食,断然不是一个侍寝婢女该有的待遇。   香儿也不会像在县令府时那样多事去四下帮忙,因为这尴尬的特殊身份,她并不想与这里的任何人打交道。只在婉婷每日来送东西时,打听几句府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再骂我娘炮啊!分分钟爷们给你们看……   ☆、醉仙楼邀约   秋风阵阵,田里山间已是一片麦熟果红,丰收的时节连太阳都泛着金黄的圣光。   只是外面的这一切似乎与澹台香没什么关系。   自打被接进太守府那日,管事儿的就交待清楚了:太守府共十二座主宅,四处别院,除了大人、夫人、公子,以及几房侧室夫人及子女的住所外,其它地方可以去但太守府的大门不能出。   对香儿来说这一堆简直就是费话!除开那些人住的地儿不就剩下那几处园林池塘了么?   全府的夫人小姐们扎堆儿闲逛的地方去了做甚?两三步行个礼不说,自己这身份又是多见得了人……   唯一庆幸的是慕容烟倒说话算话,果真没再有轻浮的举动,只是安排了婉婷贴身伺候着。   照理说侍寝婢女自己就是个下人,怎么可能再给安排专门伺候的?慕容烟这般行事,倒是通过下人之口把香儿给抬成了半个主子。   这会儿香儿正呆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好阳光感叹这笼中鸟的憋屈日子。却正巧瞧见婉婷从窗口笑着路过,端着盘水果从正门进了来,笑脸嫣然的说道:“姑娘,公子说怕你在这府里呆的闷,让我今日陪你出去逛逛。”   “真的?”香儿瞪大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慕容烟这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   只见婉婷从腰间束带上解下个带坠的小牌子,得意的执在手里晃了晃:“出府令牌!”   汀罗城还是那个汀罗城,只是如今心境不同了,看着这热闹的街市也不再有往日雀跃的感觉。   之前在县令府虽然也算半个下人,但好歹来去自如,不受约束。而如今却是出次府比出国还难了!   “姑娘口渴吗?我们上去喝杯茶吧。”婉婷指着前面的茶楼说到。   香儿抬头看着那匾额,上书“醉仙阁”三个字,便摇了摇头道:“换一家吧,这家茶比金子都贵!”可转身刚要走却被婉婷拉住了胳膊,只见她喃喃的央求道:“姑娘,这家茶可有名了!就这一家吧……”   香儿这才意识到,婉婷今日的行为很是古怪!   太守府下人的例钱虽说不低,但远没到随意挥霍的地步。婉婷又是出了名的孝顺闺女,拿到的银子十之八九都捎去家里,自己紧巴着度日,这会儿却喝个茶又讲究起来?   香儿审视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婉婷慌张的连连摇头,却又愁眉苦脸,面露难色。   香儿心里笑了:这太守府的规矩果然森严,把婢女调`教的连个谎都不会撒,骗人全将那点儿心虚写脸上!   “噢,既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那我们就不花这冤枉钱了。”   婉婷一听这话那眉间的愁云又添了几许,拉着香儿的胳膊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拽的更实了,但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   香儿也懒得再逗她,便挑明了道:“婉婷,你要是直说兴许我会帮你,但要想忽悠可是不好使噢~”   婉婷知道瞒不下去了,便只好老实交待:“姑娘……其实烟公子在上面等着你。”   虽说这些日子慕容烟规矩了很多,但百花池那日的事仍历历在目……香儿并不想见他。但婉婷拉着她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苦苦央求:“姑娘就别让婉婷为难了,若公子知道婉婷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一定会重罚的!太守府的规矩姑娘也知道,若真要挨板子婉婷真是死路一条了!”说着还嘤嘤的哭了起来。   看她这副模样,香儿完全没有办法。这古代真是没人权!下人除去干活儿,还得各种应付主子们心血来潮的要求,太守府的板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听说上回跟着慕容烟去塘步镇的那七八个婢女,原是太守府备选的侍寝婢女,为的就是趁这次回南疆把他拴在府里。可谁知合众人之力都没留住慕容烟的人!回府后非但无缘侍寝还个个儿挨了十大板子!   婉婷见香儿似是有了动摇,便又趁势求道:“姑娘哪怕上去就跟公子说一句话,马上走人!也算婉婷完成使命了。”   “行了你别说了,我上去就是了!”   香儿一撩裙子就迈进了醉仙阁的门槛儿。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好歹是公众场所,慕容烟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再说了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一天不离开这太守府早晚得面对!   婉婷这下踏实了,便在院子里找了处能歇脚的地儿,惬意的闻着桂子花香赏着满院秋色。   上了阁楼,香儿远远便见慕容烟坐在一处竹篱笆围的雅间里,似是等了很久。   慕容烟也时不时的扭头瞧一下梯口,这下一见香儿来了,嘴角便立马挂了丝笑意。   香儿强作镇定的走过去,虽然一看到他的脸,那不甚愉快的池中一幕又翻涌上心头……   那细长的案几,飞檐飞角,大边对侧各有两把圈椅。   香儿强作面无表情的朝着慕容烟对侧的一边走去。慕容烟却讨厌她的有意疏远,故意在她路过自己时信手轻扯了一把衣袖……   真的只是轻扯,可谁知香儿的脚回撤时偏巧就这么别在了案脚上……   身子一个严重失衡便划着椅背狠狠的蹲在了椅子里!那椅子吱嘎了几声险些就要散架!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慕容烟吓得站起身,蹑手蹑脚的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香儿皱着眉揉着腰胯,气是不打一处来!唯一庆幸的是这椅子还算结实,要不今日可就出大丑了!   醉仙阁可是小道八卦的一处源头!若谁家姑娘能一屁股把人家木椅坐烂,那在这汀罗城想必也是茶余饭后想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算了算了……你快说诓我来这儿什么事儿吧!”   慕容烟悻悻道:“看来那个没用的丫头把主子给卖了!”   “她可没卖你!”香儿赶忙纠正,生怕慕容烟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一个不悦就罚了婉婷!“是我自己看出来了。不管怎样我人来了,你交待的任务她就算完成了。”   慕容烟见她这紧张的样子,便是粲然一笑。心想原来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软肋在这儿啊!便阴阳怪气的说道:   “看不出你倒真是个为他人着想的性子。只是似乎你对我有点儿误会,我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主子。”边说着,慕容烟竟为香儿倒了一杯茶。   若在旁人看来,同桌上的两人相互倒杯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慕容烟与澹台香却算是主仆关系,这举动若是在太守府,怕是不出一柱香就要传遍了!   “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说。”香儿自是讨厌他这副古怪腔调。   “可我倒真想听你说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说不出,那丫头的板子可就挨定了!”   慕容烟这谈笑间色变也不是头一回,香儿对他一天八副面孔的德兴早习惯了。这下便笑出了声,这笑声说不清是讽刺还是高兴,缓缓道:“这可是公子逼奴婢说的,那奴婢不敢不从实招来了。”   “公子何止是不讲理之人?公子在奴婢心中还是个不务正业的草包、好色成性的登徒子、嚣张跋扈的……”   “你!”慕容烟这举了一半儿的巴掌,却在遇上香儿的那双怒目后,瞬间泄了气落下。   “公子之前还说是讲理之人,奴婢只是照实回答了您的问题,何错之有?”   慕容烟一声冷哼,“你还知道你是奴婢?身为奴婢骂自己主子视为不忠!”   香儿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斜着眼睛看向别处,“那公子就不要轻易问奴婢的真心话了。人该是生而平等的,可如今我却要受你压迫被你剥削,你还指望我在心里感恩戴德不成?”   香儿这话着实在肚子里憋了许久,大概是从县令府被他知道下人身份时就想说的,今日实在是不吐不快了!本以为自己这席话能让慕容烟火冒三丈,却不料他轻垂了下头,竟笑了起来……   “好,那既然我这样好吃好喝的把你养在府里,都换不来感恩戴德,那不如从今晚起你就做回该做的?”   香儿先前脸上那抹理直气壮的刚强也化成了问号,“你……什么意思?”   慕容烟也已敛了那笑意,一脸无辜又果决的看着她,“待会儿回去,府里教嘉礼的嬷嬷会告诉你一个侍寝婢女该做些什么!”   这下香儿已经不想骂他了,开始在心里默默骂起了自己!   真是个笨蛋!明知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怎么就不能忍忍,说两句违心话?逞匹夫之勇图个嘴爽有屁用!这下又引火烧身了……   哎,这世道……做个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人精,比做贞洁烈女更能保护好自己!   “公子息怒!”香儿自己都觉得这违心的笑脸挤的真是困难且难看……   奈何人在屋檐下。   慕容烟只微斜了她一眼,轻吐一声:“噢?”便似心不在焉的撩了下衣袖,要去端那案几上的甜白釉青花茶盏。   香儿立马有眼力见儿的抢先一步拿过那茶盏,殷勤道:“公子,茶凉了,奴婢这就给您换热的!”说着便赶忙泼掉那冷杯,拎起提梁壶来续了杯冒着热气儿的新茶。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哼哼……臭丫头,跟我斗?      ☆、十日回门   慕容烟眼角眉梢儿已是挂着得逞的暗爽,只是紧抿着薄唇强撑出一脸不屑道:“人生而平等,姑娘又何需在此受一介草包剥削?”   香儿已是学乖,想不到奉承的切入点,就只好先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儿撑场。头一次觉得这拍马屁也是技术活儿!不只是豁出良心去吹吹这么简单,面对各种质疑还得救得了场……   “公子,‘人生而平等’这话,奴婢以为是说人出生的那刻是平等的,但生下来后就不一定了~毕竟谁出生时都没有华服加身,所以那一刻还真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是!像您这种身份肯定立马就有下人为您金盆洗澡,锦被裹身……所以这三六九等立马就体现出来了!投胎也是有因果轮回的,您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无数好事儿、积了大德,这辈子才投身到这么好的人家!”   不管是谭小香,还是澹台香……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一口气儿说出这么一大段虚情假意、心口不一的话来!然而现在为了自保却是不得不昧着良心扯这天方夜谭的诳言……   慕容烟只轻声“噢”了一下。   继而又一脸愁容的看着香儿问道:“那姑娘觉得以我这辈子的修行,下辈子又会投到何等人家?”   香儿彻底懵逼了,这……这马屁要怎么拍?如果老天有眼肯定是把你托生成个飞禽走兽之类的吧!   明着暗着骂这么多回了,这会儿就算自打脸说你下辈子有九五至尊的命怕是也不会信了……   算了,接不下去的梗,那就只有真情实感、不着痕迹的岔话题啊!   只见香儿也收起先前那份谄笑,随着一声轻叹直接进入伤春悲秋模式:“公子,人生苦短……眼下人们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公子又何苦去哀那将要落地的黄叶?”   这突变的画风也是杀了慕容烟个措手不及!脸上僵硬的表情、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被渲染了,还是被整无语了。   沉了许久,才似懂非懂的敷衍吭了声“啊……啊。”   不只这个话题就这样跃过了,捎带先前的威胁也不再提起了。香儿意识到这个法子还真是好用,在强权面前若要自保,那就得四两拨千金不能用蛮力。怪不得那些圆滑小人物很容易吃得开!   马屁只要拍的真切了,便是这世上最打动人心的东西……   “对了,我今日命人备了些礼品给县令府送去,一会儿你也去挑些姑娘家的东西带回去看看你那些姐妹吧。”慕容烟喝着香儿倒的热茶,似是心不在焉的随口说着这些。   话说这侍寝婢女终归是婢不是妾,按规矩是没有当地奉行的十日回门之说的。而慕容烟却恰巧挑了这个日子说这些,甚至让香儿有了那么一丝丝感动,这与平日里那个放纵不羁的他俨然判若两人。   想到玄姐姐为自己送行时的自责与担忧,或许有个体面点儿的回门会让她安心一点。   “那……那就听公子安排吧。”   走了那些赶节的商人,花街虽没了中秋时般热闹,但老字号的店铺还是生意很好。   这一圈儿逛下来,香儿已经挑了很多上等的布料和糕点,身后的几个家丁已是将花花绿绿的礼盒抱得满怀,连婉婷都大包小包的拎满双手。   这点儿开销自然慕容烟是看不在眼里,但却能让县令府的那些穷姐妹开心好一阵子!想到这儿,香儿觉得市侩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特别是想到送行那晚,玄姐姐把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织金罗裙送了自己,香儿便想单独送玄姐姐套好看的衣裙。   “我们去那家成衣店看看吧?”香儿冲着慕容公子问到。   “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问我。”慕容公子宠溺的小声附耳说到。   香儿被他这一个暧昧的小动作又弄的混身一阵儿不自在,赶忙加紧了几步进了成衣店。   “老板娘!有没有新上的样子?”   老板娘一看,这不正是中秋前来订了好多套衣裳的那位贵客,便一脸热情的招呼,“呀,是澹台姑娘来了!新样子有,您来这边瞧!”说着还从一旁的柜子里顺手掏出个香囊来,一抹暗示的浅笑便将这‘贿赂’塞到香儿手里。她只当香儿是哪个府上专司采办的管事儿。   慕容烟看着那香包,这不正是中秋夜宴时恭叔拿的那个?“这是……”   老板娘转头一见公子这满脸狐疑的神情,还有这身打扮……该不是府上大人跟着一起来采办了?不过这点小搭头也算不得什么贪污啊。   老板娘还是圆滑的解释道:“哎哟公子,这澹台姑娘跟我投眼缘儿,所以中秋来时我随手送了个自家绣的小香包,后来听说被狗咬坏了,这就想着再送一个,反正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   香儿对这事儿可是一脸的不在意,正认真的翻弄着那几件新衣裳,犹豫着选哪套。   “原来恭叔那个也不是你绣的?”慕容烟的眼神中竟有点意外之喜。   这倒是让香儿“噗哧”一声笑出来!“我绣?我连绣花针都没认过!他那个香包说来话长……他帮我赔了打碎的脂粉钱,我又还不起那四两银子,就随手把香包抵给他了,想不到他竟拿着那破玩意儿来坑我!”   话刚落地儿,香儿便抬眼儿瞧见一旁的老板娘脸色尴尬……便赶忙改了口!“当然那香囊是好香囊!花香怡人,做工精致!我意思是到了坏人手里就成了助纣为虐的东西了……”   老板娘见自己也碍事儿,便憨笑着寻去另一波客人身旁招呼。   香儿才舒一口气,却听见慕容烟大笑了起来!“那果真是被‘狗’咬了!”   噢,原来你还有脸笑这个……你可忘了在塘步镇时对车夫也说过这般话?“呵呵,这打鸡骂狗的本事还是跟公子学的!”只是话一脱嘴儿又想到去县令府的事儿,便又软了下来:“公子快人快语,香儿要学的还很多……”   “我今晚……能不能在县令府住一夜,明日再回太守府?”   慕容烟本就因香囊之事得解而忻悦,又见她这副委屈央求的小模样,哪会有个不答应?当下爽快道:“好!只要你喜欢,都随你~”   呵呵,我倒是喜欢永远不回太守府……但是真要说出来就是自寻死路……   太守府转一遭再叩这县令府的门,与之前果然不同。   “香儿,你可回来了,姐姐想死你了!”   “慕容公子竟如此宠你,打赏了这么多好东西!”   “哎呀香儿你爬上枝头了还想着姐姐们……”   ……   满院子的艳羡之语~   只是做侍寝婢女这种辱及门楣的事又哪里算飞上枝头?不过是这些风光的厚礼让大家兴奋之余高看一眼罢了……   “玄姐姐在哪儿?”香儿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下人里,竟没有自己最想念的尉迟玄。   “玄姐姐在自己屋里……”小怜的回答却是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犹豫。   香儿看着她的神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蹦蹦跳跳着往西院跑去!   “玄姐姐!”刚一推门香儿便叫道:“我回……”这后半句还没说完,硬是被吓得咽了回去!   屋里,县令大人竟毫不避嫌的与尉迟玄……抱头痛哭!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推门给打断,都慌了神儿。尉迟玄立马挣脱开,又惊又喜的看着香儿,还带着一脸未干的泪痕。   西院儿的偏房内一阵儿绵长声轻的啜泣。   这会儿,上官尧正背手站在窗前,香儿与尉迟玄坐在床上,尉迟玄泪湿满面。   “对不起香儿,你把我当亲姐姐,我却一直瞒着你。”   尉迟玄今日突然把和上官尧的事儿全告知了香儿,香儿看着她边讲两人的故事边哭啼,也是有点儿不知所措……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其实……在我刚进府不久,就无意间听到了大人和姐姐在小山洞里的谈话……”说到这儿香儿赶忙双手摆摆,“不过你们放心,我就无意听了这么一两句!”   这事儿倒是让两人颇为意外,但尉迟玄却如释重负的苦笑了下,“连你都瞒不住,又怎么可能瞒住这悠悠之口。其实自打我从婢女们居住的后罩房搬到这西院儿的偏房里来,府里下人们就议论纷纷了。”   “可是玄姐姐,这些事都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你现在哭是……又发生什么了吗?”香儿紧张的问到。   尉迟玄抬头看了看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便无奈的侧过头,轻叹了口气道:   “径洲太守府的都尉夏侯益大人,前日来府上坐客,席间便……相中了玄儿。”   “当场倒没说什么,可昨日去太守大人府上直接邀了媒,要纳玄儿做妾!”   尉迟玄一直轻垂着头默不作声,平静的听着上官尧陈述,面无表情的流着泪。   “又是太守府的人!这天底下的太守府都有强抢民女的家风吧!”香儿气的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烂桃花……   ☆、竹径通幽   古时的南疆曾由四个部族治理,归秦后便划为“竹、径、通、幽”四大洲,各设最高行政太守一职。   而这径洲下辖12城中最西边的一城就与汀罗为邻,所以两洲的官员间走访考察倒是常有。   之前香儿只知太守权势大,但没料到各洲所辖势力范围如此之广!今日听了上官尧的讲述,便更理解当初自己被送去太守府时,上官大人是何等的心有余力不足。   今日这悲剧在玄姐姐身上旧事重演,上官大人怕是更加的无可奈何……   “真是官大一阶压死人!可难道就这样由他作威作福?我当初就不必说了,可玄姐姐心里是有人的!怎么能再去给别人做妾?”   香儿打心底里痛恨这种行为,把下人当作物件儿似的送来送去,这是何等的荒谬!可连一县之令都守不了心爱之人,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女,又如何扭转这乾坤……   “哎,不然这样吧!”香儿急的一跺脚说道:“干脆上官大人明日直接娶了玄姐姐!那夏侯益官再大还能抢人家过了门儿的媳妇不成!”   这生米煮成熟饭的做法听起来似乎是个出路!可上官尧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果夏侯益是在府里就提此事,我尚可直言我俩已私订终生。而他当日在我跟前不说,却直接去太守大人那里以两洲交好的由头要太守担媒,这摆明是要以权压人,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现下太守大人已担了这媒,我再这样做……”   这便是香儿之前想不通的一点!看上人家婢女理应是给府里的主人说,为何却要跃过正主儿直接去找太守要人?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看出玄姐姐跟上官大人有情,所以直接让你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现今太守大人担了媒下了令,上官尧若再强行迎娶,打的可就是太守的脸了!   这一想来,香儿只能把怨又结到了太守府:“这太守大人算哪门子父母官儿!自己儿子到县令府来要女人他纵着!现在隔壁洲的来要女人他又纵着……当晋阳县令府是窑子吗!”   “香儿!”尉迟玄见她这么口无遮拦的……   香儿被气的早已七昏八素,脑袋一糊涂倒把自己人给辱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爱戴百姓的清官;一个是全家对自己有恩的姐妹。   然而此刻却是一个懦弱,一个更懦弱……   眼下他们似乎除了抱头痛哭外,没法子可想了。尽管香儿相信上官尧对尉迟玄的爱,可是眼下确实指望不上他了……   香儿并不知道,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   尉迟玄可是带着昭王宫烙印的女人,一但做了那夏侯都尉的妾,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如果去求太守大人呢?把你俩两情相悦的事坦白告诉他,求他自己退掉这媒人身份可行?”这几乎是香儿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   上官大人却还是摇了摇头,“这隔着几级,想见太守大人都难,更别说这种事还要找单独禀报的机会。”   “那找慕容烟!”香儿想到一条捷径,尽管这条捷径不怎么靠谱。   上官尧两眼重重的一闭,叹了口气道:“慕容公子那边……我已经试过了。他只说了四个字……”   香儿盯着上官尧好奇道:“哪四个字?”   然而上官尧睁开眼看了眼尉迟玄,似是怕伤害到她,犹豫了下终没有开口,只是冲着香儿摇了摇头。香儿便领会到那四字不仅是拒绝,还是伤人尊严的拒绝。   “哼,他这辈子修为也就够来生托成个狗了!”香儿轻声嘟囔了句,好在声音小没让别人听见。不然这没头没脑的话又要尴尬的找地缝儿去了。   眼下慕容烟似乎对自己还不错,但这点儿友善也仅是一时的兴趣罢了,上官尧求他都没用,自己再去求也只是多碰次壁而已。毕竟事不关己,玄姐姐在他心里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下人而已,是死是活他又怎么可能在意。   这一夜,本以为难得回来趟,会与玄姐姐有说不完的闺房之话,却想不到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无眠夜。   香儿躺在床上,依稀能听到隔壁屋子里玄姐姐的啜泣声,这种被人摆布命运的心情像极了自己要离开的那晚。   天亮后,香儿见尉迟玄还在睡着,便不忍心叫醒。这一夜都听到她在哭泣,黎明时才停止,既然睡下了就好好睡吧。   香儿只留了张字条,写着:玄姐姐,我先回太守府了,这事儿我会想办法。   本以为能出太守府走一圈儿,再回来时心情会好一些,却不想这次再回太守府是带着更加沉重的心情。   香儿坐在凳子上,手里摆弄着茶碗,左想右想的就是没有一点主意。婉婷敲门来送水果,见她这副不开心的样子,便以为还在为昨日被诓郁闷。   “姑娘还在生婉婷的气呀?”婉婷怯生生的问到,神情里带着点小可怜。   香儿心想你不提我都记不得那点儿事了,这一提,反倒是又想起来了。   要放平常指定得好好说教一番!但眼下……却是没心思了。   看她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香儿只好安慰道:“那事儿你也是没办法,我不气了。”   可婉婷还是满脸的不解:“那姑娘怎么出去玩儿了一圈儿,还是闷闷不乐的?”   “你说,这都尉的官儿有多大呢?”香儿把玩着茶碗,心不在焉的问到。   婉婷见她真的不是在气自己了,便认真的想了想,“嗯……都尉嘛,是太守大人的左右手,主管军事。不过有些重要的军情还可以跨过太守直达军机处,所以连太守大人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这么厉害!”香儿停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婉婷。   婉婷见她对这事儿感兴趣,便又说道:“可不是嘛!这几天径洲的都尉来通洲做客,太守大人都直接把他接到府里来招待。”   “什么!”香儿脸上的惊讶又放大了许多!“径洲都尉现在就在太守府?”   “是呀……”婉婷觉得奇怪,香儿怎么会对这事儿这么大反应。   “他一个径洲都尉,来通洲做什么?”香儿心想他总不会就是为了纳妾来的吧!   婉婷脸上立马浮起了一丝身为当地人的骄傲:“因为要来处江祭拜战神啊!战神殿在汀罗所以就来喽~”   香儿却有些似懂非懂的,“他一武官怎么会信鬼神之说?”   婉婷笑了笑,越发说的起劲儿:“这哪是鬼神啊~战神殿祭奉的可都是当年南疆之战中死去的将领!每年中秋过后,武官们都会找机会来战神殿祭拜下的。”   香儿听的入了神,突然眼睛滴流一转:“有法子了!”   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古灵精怪的点子,立时两眼放光。然后冲婉婷做了个亲亲的表情,“我爱死你了婉婷!”   这可把婉婷吓的不轻,挥着两个胳膊慌张的说道:“婉婷不敢!姑娘还是好好爱公子吧!”   那处江的滔滔之水慷慨激昂的怒吼着,千丈的波涛掀起一张张狂澜!汀罗城的这段江域,比矿坑镇的要壮阔许多。   而那战神殿,就在这江边堤岸的一座小神殿里,平日里由几个小司祭守护着。   此刻夏侯益大人正跪在殿前的神像下,以三跪九叩之礼虔诚的祭拜着那些昔日的英雄。   这殿里供奉的都是大秦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他们都曾为大秦帝国开疆扩土,成就大业。这里的每一位都是名满天下的战神。   居中的便是当年南疆之战的最高将领蒙大将军,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之大秦!所以陛下御赐了皇室的象征孤姓给他。直到如今蒙氏一族仍被皇室重用。   几个侍卫守在门口约有两柱香了,见大人迟迟不出来便越发的懒散,晒着太阳瘫软的靠在殿门口的青石台上。   神殿一侧的后门儿处,一个小司祭正垫着脚尖儿,透过那门缝瞅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夏侯大人行完礼数也念叨完毕,起身拍打了几下长袍的膝盖处,便走出了战神殿。   “大人!请留步!”   夏侯益转身看去,追来的竟是一个小司祭。看着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跟前儿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大人,您还没请神旨!”那小司祭顺了口气儿,急急的说到。   “神旨?”夏侯益那一脸的茫然,显然也是没听过这事儿。   “是!大人。”小司祭答到。   只见小司祭双手将一签筒呈到夏侯益身前,并说道:“大人,您要抽取神旨,以通晓天意!”   夏侯益不知所以的看着那签筒,“这……这不是庙里的算命筹子吗?”   哎,这临时搞来的道具确实是有点儿敷衍,不过也不妨事了!那小司祭完全不理会夏侯益的质疑,大声重复道:“请大人抽取神旨,以通晓天意!”   夏侯益也是被这新规矩搞的懵了,但又见那小司祭如此笃定……手便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按她说的抽了一根出来。   只见那签儿上赫然写着: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此行不宜婚嫁纳娶”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电视剧看多了那段子是张嘴就来,棒棒哒!   ☆、假传神旨   夏侯益将信将疑的拿着那签子,翻来复去的看着。   小司祭便说道:“神旨已传达,请大人务必劳记!小人告退。”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开了去。   小司祭这边急急火火的跑回战神殿的内室,一路停都没敢停一下!终是找到一位着便衣的女子,小司祭便对她说道:“司祭姐姐,您的衣裳我洗好了!刚才是我太大意了,竟没看到您在身后,还泼了一身的香油!嘿嘿……”   原来,这个假扮的小司祭,正是澹台香。   香儿虽早听婉婷说过夏侯益大人年过不惑,却不曾想会有如此多白发和胡须!想到玄姐姐日后喊他“官人”或“郎君”的画面……香儿禁不住一个寒颤!   这次照面儿,更让香儿坚定了要阻拦这桩亲事的信念!   虽说这计策进行的还算顺利,但究竟那个夏侯大人回去后会不会照办,香儿心里也是没底儿的。   说来这种歪门邪道的法子也是够荒唐,可眼下没行得通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香儿从婉婷那偷来的出府令牌虽说好用,但得在她发现前早早还回去,这事儿越少人发觉越好,所以完了事儿没敢多耽搁就径直回了太守府。   怎料刚刚迈进自己的屋门正舒了口气,却看到慕容烟正坐在桌前的紫檀五开光绣墩上!   这意外竟让香儿吓的小退了两步……   “你去哪儿了?”慕容烟瞟见她那绣鞋上的泥迹费解道。   “我……我就后花园儿里转了转……”   香儿言语间可是带着明显的心虚,因为身上还穿着婉婷的衣裳。自打来了这太守府一直好吃好穿的,出门办事儿连件不那么招眼儿的裙子都找不着!所以偷令牌时顺手牵羊……   “你……出府了?”慕容烟这一圈儿打量下来,显然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对劲儿。脸上已是泛起不悦。   侍寝婢女私自出府,何况还是偷窃令牌!这事儿可大可小。换作平时惹他不爽也无非是斥责几句,可眼下那夏侯都尉就住在太守府上。若此时闹大了动静恐怕得坏大事!   得想法子先哄住他……   “公子~”   这一声温柔的轻唤,还真是慕容烟在她这儿从没听到过的。之前听到的大抵都是‘娘炮’,或是连个称呼都没有的‘喂’。   就见香儿上前几步,把手中拎着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解了开来,原是一包蜜桃凉果。又给慕容烟的杯中续了一杯新茶道:   “苦丁败火,公子您先消消气儿。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偷溜出去了。”   慕容烟这厢接过茶杯,先前的不悦已是烟消云散,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一声公子嗲的甜而不腻,一句认错又乖巧的恰到好处。这向来脾气劲劲儿的丫头突然这般……简直是把人心挠的痒痒的似要酥化了,这下哪还有什么能跟她计较!   慕容烟抿着杯沿儿的嘴唇上还挂着窃笑的弧度,仿佛这流转于咽喉的不是苦丁而是糖水。那双眼睛也是始终没离开香儿,直到捏起一颗桃果塞进口中,任那蜜意甜腻的融化开来,才缓缓说道:“你以后若是想去哪儿和我说便好,不用换婢女衣裳。这肯定又是婉婷给你出的馊主意!”   “公子~不要怪婉婷,是奴婢自己偷拿的。”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似是再多说一句便要哭出来。   跟慕容烟几回较量下来,香儿早已琢磨透了他这傲娇性子——顺者昌逆者亡。凡事哄着捧着装可怜,势必水到渠成。而像过去那样激他杠他,他便非要给你点苦头尝尝。   所以方才这几句矫揉造作的轻言软语,在他这儿那是极好使的。   “你今日出府这是找见什么好玩儿的了?突然兴致这么好。”慕容烟也是费解这丫头怎么突然变乖了?   香儿故作扭捏的轻声笑了下,嘴上说着“也没什么。”心里却在心疼那一颗颗被他捏起的果子……   这可是今日办成了那桩好事买来犒赏自己的,要三两银子一小包!以前多少回和小怜路过这家百年铺子都买不起,现在好不容易有点钱儿买来尝尝了,却是亲眼看着全塞到他嘴里去了……   “好吃吗?”   “一般。”   ……   一般那你一整包全给我干光了?心里虽暗骂,嘴上却是乖巧的很:   “公子不嫌弃就好,改日奴婢再有机会出府一定再买给公子吃。”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看来这话还是靠谱的!因为眼下慕容烟就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牌子,举在香儿眼前。   香儿瞪着眼睛端了下,“公子这不是……”   “以后你就拿着这个出府令牌吧。不过每回出府还是要在司阍处报备一下。”   香儿双眼像点亮的夜烛,几乎就要溢出火苗!赶忙伸手接过这令牌,可慕容烟的手却还紧攒着没有放开的意思……香儿用力抽了两下没能夺过,疑惑的抬着眼皮看向慕容烟。   慕容烟那似有非有的笑意透着股子桀骜,微抬的下巴又带着些许轻狂。那只手松开了牌子,却直接连同香儿的纤细手指一并握住……   遭了,这眼神不对劲……像是……像是百花池那晚。   “婉婷!”   香儿这突然的大喊倒出乎慕容烟的意料,手虽放开了脸上却挂了怒意。   一直在耳房候着的婉婷应声小跑着赶来,进屋先是恭敬的冲着公子行了一礼,抬头一看这气氛不太对啊……   “婉婷,快把那日我给公子绣的帕子拿来。”   香儿当然是想找个由头蒙混过关,至少不把慕容烟得罪的太明显。可她这话着实让婉婷摸不着头脑了:你什么时候会绣帕子了?倒是那日看我给老家侄儿绣围嘴儿时,还笑我绣的鸭子跟鸡似的。   香儿见婉婷听不懂,便侧过头挤弄了两下眉眼儿,“就是前日绣的白色云绢的那个啊!”   虽是百般不解但婉婷还是先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拿!”   白色云绢的料子,那不正是自己给侄儿绣的围嘴儿么!   之前公子吩咐婉婷多陪在澹台姑娘的房里,可平日里也没什么活好做,便顺带在这儿做点女红。那刚绣完还没绑系带的抹嘴儿就在屋那头的抽柜里放着。   婉婷随即取了出来,边走边看着手里的这围嘴儿,白净细腻的一方上好云绢,方方正正的,要硬说是个帕子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画面有点儿太美了……   “公子……”   婉婷羞愧的把这‘帕子’双手递在慕容烟的眼前,慕容烟之前的愠怒倒是明显平息了些,眼中似乎还有着那么点儿期待……只是他接过帕子放在手中细看时,却是神情越发复杂起来……   “这是……鸡?”   公子这话让婉婷的脸色更加羞愧起来。   香儿却是笑的没心没肺了:“公子,奴婢心笨手拙让您见笑了!原本是想绣对儿鸳鸯,谁知道绣成了俩四不像。”   鸳鸯?婉婷差点儿没吓的背过气去!这也太生拉硬扯了吧!像鸡像鸭可还行,哪能像鸳鸯?慕容公子又不是瞎子……   得儿,继续在这儿呆下去怕是要做这欺瞒主子的帮凶了,日后穿了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姑娘您这几日嗓子不太好,婉婷炖了盅冰糖雪梨这会儿怕是要到火候了,婉婷先下去了。”说着便小碎步子快速往门外倒去。   “哎……”香儿伸手想拦婉婷,可再怎么使眼色婉婷就是垂着头看不见!帕子也送了这下再找什么由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根儿救命稻草飘了出去……   香儿怯生生的回过头,发现慕容烟虽嘴唇未启,眼中却是带着暖暖的笑意。   是的,暖暖的!不再是之前那些或轻狂,或不羁,或挑衅,或放肆的。   “你……有心了。”慕容烟这话可真是少见的柔情,而且是不带一丝邪念的柔情。   兴许是香儿自己也觉得扯过头了,这下见他客套起来反倒有些露怯。   “没……没什么,绣的不像,不过总归都是带翅膀的公子将就用吧。”   慕容烟又看了看那两只鸭子,这次不由得笑出声来。   香儿心想至于么?便也跟着瞥了眼……   前日婉婷还没绣完,香儿便说那鸭子像鸡。于是婉婷又在上面绣了水波纹和几块儿石头,想突出下这确实是会游水的鸭子。结果那石头圆滚滚的摆在屁股下面,倒更像是母鸡下蛋图了……   “这还是扔了吧!”香儿一把夺过那近乎耻辱的帕子就要往窗外丢去,可慕容烟却眼明手快的一把给夺了回来!   “别扔!我很喜欢!”   香儿看着慕容烟那眼中的认真,说不清此刻心中是感激还是鄙夷……   绣成这样都不嫌弃也算是个好人了!不过这品味也的确让人唏嘘。   “既然公子不嫌弃,那您就留着用吧。不过奴婢想换掉这身婢女装了,您……”   “噢好,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慕容烟这回收了礼物心情似乎大好,走的痛快也没想再为难香儿。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香儿如释重负的在绣墩上坐下来,“婉婷对不住了,我明儿个出去一定给你侄儿买个最好的!”自言自语着握紧了手中那块令牌:   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手艺差到令人发指,拿去扯谎都跌份!   ☆、浓妆艳抹   这一夜,显得有些漫长。   像那应完试的学子,等着接下来的放榜。这等结果的心情竟是比做事时还煎熬。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香儿便拿着令牌出了府,拦了辆马车一路向着晋阳县令府驶去。   县令府的大门儿敞着,香儿犹豫再三还是没迈进去。而是叫住了一个家丁,让他通传了小怜。   “香儿,你怎么不进府?”小怜奇怪的看着她。   “我……我怕进去又是看到玄姐姐哭。我来就是想打听下那个夏侯大人昨日可有派什么人来?”   香儿这会儿确实有点怵见尉迟玄,自己这旁门左道伎俩并不想让她知道。一来上不了台面,二来也不见得有效。   往往这期望过后的失望才是最致命的。   “没有啊,夏侯大人派人来做什么?上次只说十日后回径洲,到时会来接着玄姐姐。”小怜不解的说到。   “噢,那只好再等等了……”香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今天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但临走时还是不忘叮咛小怜:“小怜,你这几日多照顾着点玄姐姐的饮食,她心里不好受,要是再不吃不喝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香儿回到太守府,看见自己空空的房间便一阵欣慰:“好在今日他没再来这儿等着,出个府提心吊胆的!”   “这令牌用的可顺手?听侍卫报你今日又出去了。”   奈何这刚来的窃喜又被活生生打断!慕容烟人未到声先至。   香儿本就因着今日没见成效有些沮丧,看这不速之客一来,便是带着点怨念的答道:“本来觉得挺顺手的,现在觉得不怎么顺手了。原来每次出府还有侍卫禀报你!”   慕容公子被她这哀怨的小模样逗乐了,笑的还极开怀。便逗她道:“既然用的不顺手,那我今日便收回。”   香儿一听这是又要翻脸?便立马软了下来。   “公子~是这几日下雨下的,房间里呆的太憋闷了,所以总想出去走走。”   “公子若不喜欢的化,香儿以后就少出门就是了。”   说完还将眼睛垂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慕容烟自是知道她现在学的花言巧语了,但却觉得这惺惺作态的样子有些可爱。便伸出手拨弄了下她的小下巴,这个挑逗吓的香儿赶忙挤出一脸堆笑的推开他的手,“公子,您今日来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慕容烟看上去也是心情大好,丝毫没有因她的拒绝生气。   “既然憋闷,正好今日有招待径洲都尉的晚宴,我要你随我同去。”   香儿这下真是慌了!径洲都尉夏侯益也去,这下不就要露馅儿了!便赶忙想办法回绝。   “公子,香儿只是个奴婢。太守和夫人招待官员的晚宴,香儿这种身份不适合去,谢过公子的好意。”   慕容公子却不以为然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娘也特意说了想见见你。你只管今晚好好打扮下。”   “可是公子……”   “我戌时过来接你一同过去。”   显然慕容烟并不想就这点事儿没休止的你推我往下去,不容置疑的说完便先回去准备晚宴的事项了,连个婉拒的余地都没留给香儿。   这下怎么办?这种场合怎么会想到带一个小小婢女去!香儿正愁着,婉婷见公子走便进门来给她送洗好的衣裳,还带着一脸祝福的笑意,“恭喜姑娘,听说今晚姑娘要随公子去赴宴!”   香儿正烦的不得了,心想躲还躲不了,何喜之有?“婉婷,你说太守夫人干麻想见我一个婢女?”   婉婷偷笑出了声,说道:“姑娘的身份眼下是有些尴尬,不过等有了一子半女后就不愁名分啦!老爷和夫人虽然不会正式召见姑娘,但姑娘毕竟是公子唯一的侍寝婢女。这宝贝儿子的榻边之人,夫人肯定也是会好奇下的。”   “毕竟我们公子可是向来远离女色的,却突然开了窍般,自己拉了个侍寝女子回府,这府上早就议论纷纷了。”说完还是忍不住轻捂嘴唇笑了起来。   香儿万万没料到,做个侍寝婢女也引来瞩目,便好奇到,“议论纷纷些什么?”   婉婷娇笑一下,答,“当然都是在传姑娘除了貌美,肯定还有许多过人之处,不然怎么会把我们公子迷成这副模样。”   香儿听了不由得苦笑一下,心想你们是没见他之前怎么呼来喝去,使唤来使唤去的!   婉婷又说道,“其实从姑娘刚进府,我们心中就有数了。公子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用的东西,那百花池乃公子沐浴专用,平日里下人伺候时,连水边儿都不敢沾一下,生怕惹怒公子。而姑娘却一进府就能……被赐共浴。”   婉婷说完,抿嘴笑着脸都羞红了。   香儿被她说的脸色越发难看,想起那天的事简直是一辈子的耻辱,竟然还被府里人当作谈资来八卦。“哎呀好了,你出去吧!”便轰了婉婷。   婉婷这才意识到方才失言了,姑娘并不吃这套荣宠的奉承。“那婉婷先出去了,姑娘休息下吧,今晚估计会宴请至深夜。晚上婉婷来伺候姑娘梳洗打扮。”   “打扮?”香儿被这句点醒了下,心里想到,既然躲是躲不过去了,那不如就好好‘打扮’下!   这径洲的都尉来到通洲做客,每天见的生面孔多了去了,兴许压根也没记住小司祭的样子!今晚若再打扮的花枝招展些,定与昨日着素衣的感觉相去甚远,八成他就认不出来了!   想到这儿,香儿赶紧去扒翻衣裳柜子、首饰盒子……把那些平日里断不会穿戴的艳丽衣裳、繁重首饰,都找了出来!一件一件的试在身上……   最后决定了今晚穿的,是一套石榴红的水纱羽毛双结裙。那艳红飘逸的芙蓉纱,与雪白柔软的羽毛配在一起,瑰丽到万花羞败。   新月初升,华灯初上。   太守府今晚热闹得很!不仅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在,三位妾室及子女,径洲都尉夏侯益,通洲都尉、长史,主簿,督邮,功曹也都携家眷来赴宴了。   眼下除了太守大人和夫人还有慕容公子出席较晚,其它人已是等侯在了宴客厅。   慕容公子这才出了自己府门,准备先去找香儿。   香儿这边,却还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景象。“婉婷,再帮我多擦点胭脂!唇脂,唇脂也涂的再红些······”   婉婷仔细的又补了些胭脂在香儿脸上,小心问“姑娘,这样够红了吗?”   “恩,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香儿便起身站在铜镜前仔细观察着还有哪里可以雕琢,却在铜镜上看到呆站门外的慕容烟!   香儿便赶忙转身看他,见他看着自己僵直的杵在那儿。   慕容烟可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盛装的香儿!即便来府那晚,她也只是薄施粉黛,素色衣裙,今日……却是这般的明艳不可方物,简直人间尤物!   那堕云髻发间的白玉珠钗玲珑剔透,颈间轻垂的几缕青丝又添了些许娇俏。脸颊之上红粉菲菲,桃色粉饰的眉眼妩媚动人。石榴红的水纱如团艳丽的火焰照亮了视野,吊肩上如雪的羽毛轻掩着白嫩的肌肤。衿带松散的束在腰身上,火玉碧玺镶嵌其中。双结的飘带上还坠着几片鹅毛。   这已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香儿。   “可以走了吗?”香儿见慕容公子既已到了,反问到。   公子半晌回不过神儿,完全沉浸在这幅如画的景象中,话也已是说不利索:“好……好……那……那我们过去吧。”   这一路,慕容公子只言未语,胸中有如小鹿乱撞般心绪难宁。甚至不敢轻易回头看香儿,竟莫名的紧张起与她对视······   待到了宴客厅,看到人多了起来,慕容烟方才冷静了下来,穿梭的婢女除了请安外,还忍不住盯着公子身边的女子看几眼。而厅中的众宾客亦是如此。边恭敬的和慕容烟打着招呼,边把持不住的看向他身边的香儿。   “哥哥,”   一个年轻姑娘边笑吟吟的冲着慕容烟叫着,边快走了几步迎过来。   香儿好奇的看着这姑娘,姿色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倒也还出众。   鼻梁秀挺小嘴纤薄身材样貌没得说,美中不足的便是皮肤略黑了点,但配上一双极有灵气的杏眼却是显得很俏皮。   一袭华贵打扮加之婢女随身显然是千金小姐的派头,喊慕容烟哥哥?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直盯着主子看!”   那小姐刁蛮暴跳的模样让澹台香心里很是窝火,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赶紧低头示弱,心想这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兄妹两的嚣张还真是一模子刻出来的。   可那小姐还是并不打算饶过她的样子,继续嘲讽道,“这就是哥哥刚找来的那个侍寝婢女吧?一个婢女穿的这般妖里妖气,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香儿很是懊悔,刚才干麻一时好奇看了她眼,这下惹上这个麻烦精,怕是今晚要没完没了了。   却听到慕容公子不急不缓的说道:“若是婢女都该知道自己的身份,长孙夫人当年是怎么爬上我爹床上的?”   说完便拉起香儿的手,往大厅里走了去。   香儿这下听明白了,原来那个慕容小姐是婢女上位的妾室所生!   她虽觉得慕容烟的话过份了些,但心中却不免一丝暗爽。不知身后的那位小姐此刻脸上会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怼的漂亮!略略略……   ☆、盛装赴宴   “噢哟,慕容公子来了!”   老远冲着这边打招呼的正是那径洲都尉夏侯益。他这声吆喝吓的香儿赶紧往外侧了侧身子,没敢迎他正脸儿。   本以为以慕容烟的性子和这些老家伙顶多就是交头之交,谁知两人竟还有几分熟识,站在宴客厅正中间不急不慌的寒暄起来。   虽说今日香儿打扮成了这副模样,夸张到连自己照镜子都觉陌生!但要面对夏侯益那张脸却还是紧张的很……   她便轻掩着半张脸附在公子耳边轻语道:“公子,您先和各位大人们聊着,我去那边交代婉婷点儿事。”   香儿的这份亲昵自然是怕一旁的夏侯益听出声音。   可这低婉轻柔的喁喁细语萦绕在慕容烟的耳边,竟莫名撩起一阵热血澎湃,直烫的那如瓷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慕容烟缓了缓才呆呆的说了句:“好……”   毕竟平日里总是自己举止轻佻的去撩她,今日竟反了过来。   香儿脱了身,便往厅外的九曲回廊走去。她自然是没看到婉婷,找个由头出来透口气,等落坐时再回去便好。   “站住!”   一片寒暄中这声厉喝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不祥的预感香儿回过头,果然又是刚才那位慕容小姐。她这刻薄的音色简直令人过耳不忘。   香儿自是明白她这回追上来是来者不善。估计是刚才吃了公子那窝气,正憋屈着一肚子火没处撒,这下看到自己落了单便过来兴师问罪了。   “慕容小姐”香儿还是恭敬的行了个常礼。   “哼!刚刚怎么不行礼?这会儿身边没男人撑腰,怕了?”慕容小姐挑衅道。   今日夏侯益在,香儿本就心孤意怯不想生事端,便轻垂着头不作言语,想她调侃两句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   可慕容小姐这性子却不是息事宁人的主儿,见这婢女竟无视主子的话便更加来劲儿了。轻蔑的笑了一声又问道:   “这是慕容府,那这府里的东西便都是我们慕容家的。你说这话可对?”   “小姐说的对。”香儿虽觉得这话太狂妄,可眼下却是想先顺着她敷衍两句平了这怒火。   便见慕容小姐丝帕轻掩着唇笑的很是得意,看似倒像消了火气。   香儿心中却想你至于么?来我个婢女跟前炫耀显摆你慕容府财大气粗?顺着你应两声就乐成这样……   再说了就算这府里所有东西都是慕容家的又怎样?你还不是一个妾生小姐!   澹台香却是低估了这慕容宁的脾气,尽管表面已尽量迎合却还是难让她罢休。   太守府的下人哪个不知道,这诺大的慕容家最难伺候的不是慕容烟,而是这个慕容宁。   慕容烟只是纨绔,只要一切顺着他捧着他还是很好哄的。可是慕容宁就难了,把她当小仙供着都天天有找不完的茬儿!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越是这出身卑微的主子就越爱显摆那三两架子。   那慕容小姐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也明白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我们慕容家的,那我相中了你身上这条裙子,你现在立马脱下来给我!”   这要换成其它婢女,怕是得吓的跪下来砰砰磕头求饶恕了。可香儿此刻想的却是……   这倒霉催的慕容府小姐也不知是随了谁,一家子都这么白偏就到你这儿黑成了块碳,果真是随了那颗心!还好意思要我这大红裙子你是想演红与黑吗……就算我真敢扒你又真敢穿么?   想归想,说出口的却是要温婉上台面儿的多:   “慕容小姐刚刚说过奴婢穿的这身妖里妖气,那小姐现在看上这妖里妖气的裙子是想作何?”   “你!”慕容宁这下真是气的磨牙凿齿。   慕容烟乃正室之子,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她慕容宁自然不敢反抗。但现在被他一奴婢这样怼了回来岂能善罢甘休!   只见慕容宁挥起胳膊就将一个巴掌甩了出去!瞬时五个指印清晰的落在了香儿左脸上……   这动静引的回廊上的宾客纷纷侧目,慕容宁的贴身婢女翠竹赶忙站出来笑盈盈解释道:“各位大人没什么事儿,我家小姐教训个不懂事儿的奴婢而已。”   一听只是训诫下人的事,宾客们自然也懒得关注了,该进厅的进厅,该寒暄的继续寒暄。   正路过游廊的婉婷却恰巧看到这一幕,手上端的盘子抖了两下差点就脱了手!想去帮着香儿解围却又心有余力不足,冷静一想便一溜烟儿小跑着去找慕容公子了。   香儿自打来了这南疆,一路贫苦卑微的滋味都尝过了,但挨巴掌尚属头一遭!虽说这些日子的磨练让她懂得了尊卑有别,也学了点儿虚与委蛇的迎合奉承,然而骨子里并没有这里人的奴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眼下吃了这一巴掌又怎能克制得乖乖罢了!   只见香儿左手捂着脸直瞪着慕容宁,这一巴掌下来眼中没闪泪花却闪起了熊熊火焰!   慕容宁虽高高在上,眼下却被她逼视的有些不自在,脚下已是生了退意唤了声:“翠竹!”   忙着劝退围观宾客的翠竹这厢一转头,却正好瞧见香儿回敬的一巴掌甩落在慕容宁的脸颊……   慕容小姐哪受过这种待遇?先是懵了半晌,继而捂着脸哭的一塌糊涂,大呼着:“来人!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立马便有四五个侍卫聚了过来,一下便把香儿的双手从背后反钳住!让她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这一折腾,先前散去的人又围了过来!慕容宁的母亲长孙夫人,也听了下人的通报赶过来看。   慕容宁一见母亲来了,便一声嚎哭像小孩子一样趴进她怀里,委屈的哭诉方才之事。   长孙夫人听了便心疼的泪眼婆娑,冲着香儿大怒起来:   “你个贱婢好大的狗胆!宁儿从小连我和大人都不舍得动她一下,你竟敢打主子巴掌?”   “都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拖下去处死!”   香儿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忿忿难平:“你不曾打过你女儿,我父母又何曾打过我!你女儿是宝别人家女儿就不是人了?”   一时间内心的愤怒已是激发到临界点,似乎这几个月受的委屈统统涌上心头!自打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父母不得见,整日里为奴为婢的逢人不是行礼就是大跪……   谁还没当过心头肉小公主咋滴?你打我我就得受着,还下手就要把我处死?   那侍卫一把按下香儿的头,手臂押的也更狠了些真要将她往刑房拖去!显然长孙夫人说的不只是气话。   好!死就死!死也得先骂个痛快!   “我是贱婢那你个给人作妾的小三儿又好到哪里去了!我活着受你们欺压死了又不吃你家大米少跟我摆主子的谱!”   “你……你!给我就地打死!”长孙夫人早已怒火中烧完全丧失了理智。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这命令着实有些荒唐,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儿就在这宴客厅前的回廊处刑也太草率了吧……   可侧室夫人也算是正经主子,既然命令了也不得不尊啊!其中一个侍卫只得带头举起那杖棍。   可就在那棍子将要落下之际,香儿突然身子被拉扯的一歪,脚底一失衡便顺势跌进一个怀抱……   原来是慕容烟一脚踹倒了那钳着香儿胳膊的侍卫!   偏巧那侍卫一个趔趄倒地的方向正是长孙夫人身侧,这下把她砸的往后连退了几步,手撑在回廊的栏杆上方才稳住了身子。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那长孙夫人讶异的对着慕容烟问到。   慕容烟又摆回那副落拓不羁的德性冷冷回道:“教训个瞎了眼的下人而已。”   长孙夫人这燃了满腔的怒火哪会因为慕容烟的出现就轻易罢休,“不管这贱婢是谁屋里的,今日我这做母亲的定要为宁儿讨个公道!就算闹到老爷夫人那里,慕容府也绝容不下一个敢打主子的下人!”   慕容烟揽着香儿的手迟迟未松开。香儿竟头一次不惊惧于这怀抱,反而此刻还有那么一丝觉得它温暖且安全。   慕容烟说来也怪,吊儿郎当时只觉得是个头脑简单的纨绔,可脸色一沉又觉得像只深于城府的狐狸。   显然这会儿他是认真了起来,长孙夫人和慕容宁都从他脸上看出了平日里罕见的那股子深沉。   “烟儿,即便惩治这个贱婢会让你心生不满,这次我也不得不做了!下人打主子这是我大秦国走哪儿都得判的大逆不道之罪,谁也纵容不得!”   “长孙夫人,”慕容烟不疾不徐的说道:   “侍寝的婢女一但怀有子嗣便可晋升为妾。而且作为妾室也算这府里的主子了,即便有争端也谈不上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之罪。我想这个理儿没有谁比夫人您更懂……”   慕容烟意味深长的抬眼看了看长孙夫人那僵住的脸,一只手揽着香儿的腰枝,另一只手却在她小腹上轻揉了两圈儿……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宁:想不到哥哥长的娘气还真有两把刷子……   ☆、舞妓云嫣   慕容烟这句语调平缓的雷人之语却是同时在三人脸上炸开了花!   香儿:放屁!   慕容宁:“她才刚进府几日,怎么可能先有了身孕!”   长孙夫人:“这简直荒唐!若是大夫确诊有喜了也是该先报给老爷和各房夫人!这种事哪是张嘴便来的?”   香儿心中虽怒却也没敢说出声来,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正在救自己。难堪是难堪了些,总好过现在就被乱棍打死吧!   可就算救也不该扯这种马上会穿帮的谎吧?赶明儿随便找个大夫来一把脉不就露馅了。   撒谎事小,圆谎事大啊!   “太守大人、太守夫人到!”   随着院子里的一声传报,院子里的众宾客纷纷回了宴客厅,厅里的人也赶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长孙夫人见慕容烟竟如此护着这婢女,便也不想再惊动老爷和夫人,识趣的领着宁儿回大厅另作打算。   香儿赶忙推开慕容烟的手,无比纠结的看着他……是感激?是愤怒?   却发现慕容烟的眼睛盯着她的左脸。透过他那清澈漆亮的眼眸,似是在那深处看到了一丝心疼。   一时间宴席厅里已是宾朋满座。太守与夫人居于正位,宾客分为两排纵向而列。   太守大人依旧是威风八面气度自不必说。这太守夫人——槐氏,亦是雍容华贵,品貌非凡!   香儿之前只听过她的传闻,真人却是头次得见,四十有余却风韵犹存。   槐夫人既是北晋长公主,还是秦宣帝御封的一品夫人。据说她不仅出身高贵还经明行修,博古通今,乃是太守大人得力的贤内助。当年和亲本就是下嫁,太守原是要将府中的妾室一并休了赶出府,是槐夫人大义留了她们活路。所以府里这些妾室夫人从不敢在槐夫人面前造次。   待太守大人和槐夫人落坐后,一众宾客也都踏实坐回了位置。   香儿随慕容烟坐在太守大人下手最近的席位,而先前那位长孙夫人与慕容宁,连同其它几位侧室夫人子女均排在偏末的位置。   这边,长孙夫人正拉着女儿的手小声劝慰道:“宁儿不哭了,刚才的委屈娘不会让你白受的!明日找千代神医给她把了脉,若报的是虚喜我定要那贱婢死无葬身之地!”   宁儿一副心急难耐的坐立不安样儿,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生撕了那婢女!   “母亲!还是天一亮让翠竹去外面请大夫吧!千代神医是槐夫人北晋带来的自然是心向着哥哥!”   宁儿忿忿的说完突然又觉得脸上一阵儿钻心的火辣,便瞬间又转了哀怨:   “哥哥从小欺负我也就罢了,现在连他手里一小小婢女都敢打我巴掌!这太守府还有没有尊卑了?不把那贱蹄子给她剁了我就不姓慕容!”说着,又憋屈的呜咽起来。   长孙夫人自是心疼不已,便拿帕子沾了冰水帮宁儿揉揉脸蛋儿,帕子刚贴过去就被宁儿慌张的推到一边!连同拿帕子之人都吃了这力道歪了下身子。   “娘!妆花了!”   长孙夫人一看,果然那好容易涂白的脸蛋儿这下又被那帕子给现了原型……   慕容宁赶紧从衿带下的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脂粉盒来,瞄了眼四周,做贼似的用丝帕沾取一点儿粉末轻轻拍打在右脸颊,这才又衔接的自然了起来。   是的,这是个随身带着脂粉盒的姑娘,谁叫她貌美有追求,偏又肤黑心戚戚呢。   长孙夫人见女儿又恢复了美貌便宽慰起来:“宁儿啊,若是普通下人娘能让她活过今日?但你也看到了刚才慕容烟有多护着那个贱婢!手从搂上她的腰就没再松开!”   宁儿听着更加来气,不平道:“明明我和哥哥都是父亲的孩子,这嫡出庶出的差别凭什么这么大!他慕容烟屋里连个下人都比别屋的主子猖狂!”   长孙夫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哎,娘的出身怎么和槐夫人比!宁儿啊,你可要出息,只有你嫁的好了娘在这太守府才有立足之地啊……”   慕容宁的两眼死死的盯着澹台香,若是眼神能杀人想必香儿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其实今晚盯着香儿的又何止她一个,在座宾客无一不好奇慕容烟身边坐的这绝艳女子。看装束和席位该是妾室之上,可谁也没听说慕容公子有娶妻纳妾啊……   人人都在纳闷,却没人敢问出来,毕竟这话要是没斟酌好是要得罪人的。   倒是夏侯益这莽夫双手一拍案几,随着闷沉的一声响站起身,来了个闪亮登场。   “太守大人和槐夫人厚情盛意为在下设宴,下官铭感五衷!这次汀罗之行获益甚多,下官先敬大人和夫人一杯!”   这番简单的客套辞令对夏侯益而言实属难为,不知私下背了多久才能流畅的说出。   别看他拽文不是强项,喝酒却是行家!说完这话一仰头便一滴不漏的干了杯中酒!   这斗杯以升计,那一饮而尽的豪爽劲儿似是要摔碗奔沙场!   太守和槐夫人见他这般客套便觉好笑,众人也看热闹似的赞以虚誉。夏侯益越发不羁又看向了慕容公子这边,眉头一皱问道:“方才没顾上请教,公子身边这位佳人是?”   香儿也紧张的微蹙着眉,赶紧将手中折扇尽自然的往脸上遮挡。   一来是怕夏侯益这径直的目光认出什么,二来也实在不想听到慕容烟介绍自己的身份。   大庭广众之下‘侍寝婢女’这四个字简直是把人活活钉在耻辱柱上拷问一般!   “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乃我心仪之人。”   慕容烟从容的回应道,说完还瞥了一眼香儿,只见她也正侧目偷瞄着自己,被这目光一迎脸上的胭脂瞬时浓了几度。   这真是让她意外至极!慕容烟平日里这般嘴毒,此时竟……不对外提及她侍寝婢女的身份。   夏侯益的这个问题虽说莽撞,却是得到了在座宾客的真心称赞,毕竟是大家都想问却不敢问的,真是多亏了他的低情商。   慕容烟贪玩却不近女色可是出了名的,甚至一度还有些关于他和某位皇子走动过于密切的不雅传闻……   之前媒人送来多少美女才女千金小姐的画像都被他拒之门外,这会儿却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以他的身份何需‘心仪’二字?看上哪家姑娘直接收进府圆房便是了!出身好的也顶多给个侧房名份。只要不是皇族贵女那还不是任他挑选。   即便事实……香儿也确实是被直接收进府来的,但是宾客们哪知道啊,他们只看到今晚慕容烟给她的超高礼遇!   夏侯益也是大惑不解的样子,眯着眼睛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把香儿端量了一圈,突然一个咧嘴倒吸一口冷气:“这位澹台姑娘好生眼熟啊!”   他这一说,香儿心中便是一惊!都画成这样了还认得出?香儿赶紧将手中折扇又往上抬了抬,把脸挡得更严实一些。   这此地无银的躲闪让慕容烟看在了眼里便心生疑虑,又联想到之前也是夏侯益打招呼时,香儿才突然趴到耳朵上说要去找婉婷。   慕容烟看着香儿,似是看懂了点什么,便对夏侯益说道:   “夏侯大人,从你来通洲澹台姑娘就一直没出过这太守府门,若是眼熟那兴许是在这府里碰过面儿吧。”   夏侯益那过目就忘的本领原本就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经慕容烟这一说便觉得只是合了眼缘儿才面熟罢了。   正巧这时一阵清脆的编钟声伴着鼓点响起。几条绸带从厅顶飘落,舞姬们腰缠着绸带轻盈的番飞在空中,手中还轻巧的合奏着乐器,那身手灵活得好似手持琵琶的飞天。   夏侯益早忘了先前的话,这会儿只顾盯着那空中飞舞的曼妙仙子!   时而密集时而松散的编钟声清脆悠扬,营造出空灵而撼动心弦的氛围。香儿方才忐忑的心,在这里得到释放,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慕容烟,却见慕容烟也正侧过头看着自己……   这种对视场面似是常有发生。   一曲终了几名舞姬从空而降,飘然落于厅前向各位大人行礼。   香儿这才发现,领舞的那个就是中秋夜跳天女散花的女子。还记得那时慕容烟说,这是特意找来的汀罗城最好的舞妓,叫云嫣。   而现在显然她已被收入了太守府,编在了府中的舞姬中。   这样算起来她进府的时间大概和香儿差不多……   想到这儿,香儿有了一丝清醒。   今晚连着发生了几个小插曲均靠着慕容烟解围,竟让自己一时迷惑对他有了丝越于感激之上的……   一时拎不清犯糊涂罢了,那只是些许感激!而且恰是因着他平时对自己太恶毒才会有了这反差。   说起来真要感谢这云嫣姑娘的出现,以慕容烟的出身和作风,不管再如何风流,如何嚣张,自己都不该再意外了。   “哎呀!这舞好哇!”夏侯益连连拍案称赞,眼神一直色眯眯的停在云嫣身上。这也难怪,不愧是慕容烟口中汀罗最好的舞妓,跟府里这些舞姬在一起也是妥妥的鹤立鸡群。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益:汀罗真是美人儿多啊!   ☆、女人的命运   香儿看着夏侯益这副德性,心想如果这晚宴早办几日就好了!说不定他先看上这舞姬那玄姐姐也就不用愁了!可现在他即便看上了也迟了,总不能再开口要了去!   “慕容大人!”夏侯益起身急步行礼于厅前,向着太守大人拱手道:“大人能否把这舞姬赐予下官?”   香儿这一刻真是被雷的瞠目结舌!显然自己是小瞧了这靖州都尉的脸皮!   看上一个又一个,还真好意思一而再的开口讨!你来通洲这是拜战神的还是收小妾的?   就算我玄姐姐没有上官大人、也不嫌你老,单就这副好色的德性,也可想而知嫁去得遭多大的罪!这才来通洲几日便张嘴要了两个妾,老巢的后宫规模可想而知了!   “你前些日子不是刚要了晋阳县令的婢女?怎么,一个不够?”太守大人也是费解的看着夏侯益,他这行事作风确实是过于出格了。   在座的宾客也是一片窃语私议。   许是先前的酒劲儿上了脑,加上一番鼓乐激昂了情绪便口无遮拦起来。这种事儿即便是要也得是私下,哪能大庭广众这样不顾脸面。   这下被太守一嘲,众人皆又冷眼,夏侯益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直怨自己这酒劲儿上来就贪欲无度闹了笑话!   这下一冷静便赶忙解释道:“是是是!下官这一喝酒忘了县令府那事儿了,一个就够了,就够了……”   这惹的太守大人是一阵大笑,席间众人也附和的轰笑起来。这下让那夏侯益着实有些羞愧,好在乐师又奏起一曲,夏侯益便赶紧退回案几后面坐下,装备没发生什么。   香儿看他说话的意思,是压根儿也没多拿尉迟玄当回事儿啊!这转头看上个,竟然就全然忘了玄姐姐那边儿?   既是这样的化,那战神殿的假传神旨看来完全是做了白工对牛弹琴了!   不过今日之事倒是启发了香儿另一个主意。   “公子,你们汀罗城的舞妓除了给客人跳舞还能做什么?”香儿拿扇子半掩着脸,悄声凑近慕容烟问道。   慕容烟脸上浮现一抹愉悦的□□,香儿这样大厅广众下和自己咬耳朵说话,竟是特别亲昵可爱。   “陪客人吃饭,吃酒,喝茶,还有很多其它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就是三陪吗……那‘其它的’是什么?”香儿挤出一抹讨好的假笑,“就是好奇嘛~比如她们能否给人做妾呢?”   “能为她们赎身纳得起妾的怎么也是富贵人家,到这种人家去做个妾自然是好过做舞妓了。”   香儿这一听便欣慰起来,“也就是说,做妾反而是她们的一条好出路……”   慕容烟瞄了一圈儿夏侯益和他爹,那眼神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我爹说的晋阳县令府那个婢女,你认识?”   “不只我认识,公子也认识。就是尉迟玄。”香儿早知这个瞒不过,何况也没有必要瞒,所以倒也坦白。   慕容烟听到这三个字,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香儿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代班冒充那事儿了,便略显窘态的扭回头,不再看他。   几曲歌舞下来槐夫人也是倦了,太守大人在夫人面前那可真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留大家继续把酒言欢,自己则和夫人先行回府休息。   这边太守和槐夫人刚走,长孙夫人就摆出东家的姿态来了。带着宁儿挨桌敬酒招待起宾客,有带了女眷的桌儿还要客套热乎几句。   毕竟长孙夫人曾是太守大人的贴身婢女,论伺候大人的资历那绝对是最老的。   “蒙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长孙夫人热情招呼的这位蒙夫人,便是通洲都尉的正室夫人。夫家官职已是不低,娘家却更为显赫!   蒙姓乃御赐孤姓,其祖上是屡立战功的大将军,为了大秦开疆拓土,鞠躬尽瘁。   蒙夫人的外侄蒙羲乃是大秦的禁军统领,掌管十数万禁卫军。是秦皇的心腹亦是昭王的至交好友。未满三十已建功立业名震四方,所以长孙夫人是一心想要通过这蒙夫人牵线蒙羲与宁儿。   蒙夫人也是能说善道之人,自己夫君在太守底下任职自然愿多结些这边儿的脉络,槐夫人那身份是难说上贴心话的,所以便与这长孙夫人很是交好。   蒙夫人轻柔的拍着长孙夫人的胳膊道:   “哎呀长孙夫人,方才大人夫人都在不便串桌儿,刚想过去敬酒你倒先来了!”   “哟,这宁儿真是越来越有灵气了!”   长孙夫人给宁儿使了个眼色,宁儿便恭敬的冲蒙夫人行了个晚辈常礼,又接过翠竹备好的酒杯嬉笑着敬道:“蒙伯母,不管多久不见您还是那么年轻。宁儿还留着小时候您亲手绣的衿带呢!”   蒙夫人饮下宁儿敬的这酒,慈爱的笑着,“宁儿有心了。那衿带当年还是绣了两条,给你和我那侄儿一人一条。你的倒是留着了,他的早不知到哪去了。”   长孙夫人见她主动提了侄儿,心中很是暗喜,正愁怎么切入呢!   “蒙将军年轻有为操心的是国之大事,哪会像女儿家这么矫情心细。”恭维过后又话峰一转道:“按说蒙将军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可还是没有意中人?”   蒙夫人自是听出这话中之意,便顺势说道:“哎,蒙羲那孩子一心都在为朝廷效力上,哪有为自己终生大事考虑过!不过这几日他倒是要陪昭王殿下来南疆了。长孙夫人可是有合适人选?”   “蒙将军这两日要来南疆?”长孙夫人那眼睛瞬时点亮,真是喜出望外!原本还在盘算找个引子把宁儿送去京康呆几日,居然这么巧他就送上门来了!这下可省了事了。   “是啊,昨日就从京康动身了,估摸着这两日便到了。”蒙夫人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将长孙夫人娘俩的欲念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定是不能错过!   晚宴结束了,而每个房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长孙夫人刚送别了蒙夫人回到房里,心里那叫一个愉悦,仿佛宝贝女儿今晚挨巴掌的事儿压根没发生!   “宁儿!你听到了吗?蒙将军就要来汀罗了!”   “哎呀母亲,我当然听到了,你来来回回问了蒙夫人那么多遍!”宁儿虽然也开心,但看到母亲魔怔似得念叨一路,还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可是天赐的机缘啊!宁儿你一定要把握好,错过这回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可不比小时候,他现在可是禁军统领,见他一面有多难!”长孙夫人还是反复的在叮嘱着。   “哎呀母亲,宁儿知道了!你不都跟蒙夫人说好了人一到就遣下人来通报的嘛。”   长孙夫人满意的轻拍着闺女的手,在卧榻上安坐了下来竟有些得意道:“宁儿啊,你嫁进蒙府以后可就是娘最大的靠山了,任她哪国的长公主也不如这当朝大将军有实权啊!”   宁儿见母亲这话说的仿佛明天就要送嫁一般,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这样盘算起来了!八成也是今晚吃多了酒才这么荒唐。虽是这样想,但宁儿还是随着母亲的展望幻想了下……心中还是禁不住一股子激动,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这边慕容烟送香儿回了房却未离去,反倒在桌前的绣墩儿上踏实坐了下来!   “说吧!”慕容烟直白的甩出这两个字。   “说……说什么。”香儿嘴上还在赖着心中却是一虚:慕容烟猜到的肯定比看到的多,这事儿怕是抵赖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   “说说你又背着我做了些什么?才这么怕见夏侯益。”慕容公子倒也不急,自己倒了杯茶一副要打持久站的样子。   香儿沉了片刻,实在也没什么靠谱理由可编,便抖起机灵来:“公子,这事儿说来话长啊!现下都入夜了,您看您都得靠茶来提神儿了,不如明日我再予你细说吧……”   “不打紧,我有的是时间!”慕容公子是铁了心今日事今日毕,勿将今事待明日了。   香儿心想,好,你有的是时间,那就容我慢慢给你编。   “我上次回县令府时,就知道了他要收玄姐姐做妾的事儿。我就奇怪呀,玄姐姐做了什么让他非要点名要她呢?今日那舞女……噢不,舞姬!好歹还是跳了一曲才博得青睐呢!”   “结果玄姐姐说她什么都没做呀!就是斟了几回酒,每回还都瞥见那夏侯益冲她笑,谁知道就这样三笑定情了……”   慕容烟饮了口茶解酒,不解道:“这又和你怕见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香儿心想着,再这么废话连篇的东扯葫芦西扯瓢也没用了,以今晚这喝了酒的智商是圆不回来了!   罢了!香儿心一横,反正这个方案也不灵了,告诉他也无妨。   “然后我实在看不过去玄姐姐哭天抹泪的,就在夏侯大人去战神殿时……冒充小司祭给了他一道神旨。上面大致写了此行不利,忌婚娶。”   “噗”一声!慕容公子刚含进口中茶喷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你可真会玩儿啊!   ☆、男装逛青楼   香儿一脸无辜的嘿嘿笑起来,殷勤的抢过公子手中的帕子帮他擦拭溅落在长袍上的茶水。   “公子,不是奴婢胆大,是那夏侯益色胆包天!”   擦着擦着香儿发现手里的帕子怎么有点儿面熟……   “这不是鸭……啊不,这不是那对儿鸳鸯吗?”   经她这一说,慕容烟一脸不自在的夺过那帕子收了起来,马上岔开话题一脸无所谓道:   “人家不过是纳个妾,又不是强抢民女,有什么色胆包天的?”   这态度倒是香儿早就料到的,毕竟他的出身注定了看问题都是居高临下的,很难站在弱者角度。   尽管明白,可香儿还是听不下去这谬论,忍不住义愤填膺的驳了句:   “玄姐姐早和上官大人私定终身了,大人将她视若珍宝怎么可能拱手相让!夏侯益却不管不顾的直接找太守要人,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慕容烟理了理衣衫站起了身,香儿以为他是不耐烦要离开了。然而他却只是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上官尧来求过我这事儿。但据我所知,你那个玄姐姐在县令府呆了很多年,上官尧若真将她视若珍宝又怎会这么多年还是个婢女身份?非待旁人来要了才说用情至深。这种烂俗的风月事儿我是不会管!”   尉迟玄对香儿来说那是恩人、亲姐姐一样的存在。上官尧不嫌弃她出身卑微,付以真情,香儿自然也是拿他当姐夫看。听到旁人质疑二人情感,香儿心里确是堵着一口气!只是这话虽乍听下不爽,细想却又觉得似有几分道理。   “不管怎么说,玄姐姐是肯定不会去给夏侯益做妾的。如果再这样逼她下去,我怕会……”   而慕容烟对香儿的担忧显然也没多大兴趣,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一个奴婢而已,哪来的忠贞不渝!这事儿,你别再掺和了。要是再闯祸,我可不一定会护你!”   奴婢而已?奴婢就得连情操都卑贱吗!为什么奴婢就不配有忠贞?   香儿心里怨念着,却不敢顶撞回去,只得硬生生咽进肚子里,嘴上还得感恩戴德的应着:“公子教诲的是,奴婢知道了。夜深了公子早休息吧。”   慕容烟离开时,脸上也是信疑参半。他还是有点了解香儿的,以她的个性怎会就此罢了。   烈日的强光打在花街店铺的招牌上,看得直晃眼。香儿就这样一家家漫无目标的找着。   天一亮就出府的香儿却不知道,今日她是躲过了一劫。长孙夫人可是一早就差人出来找大夫了,只可惜这大夫请了回去也是要扑空了。   “这位小哥,麻烦问下,这汀罗城的舞妓都在哪儿啊?”这可真是她鼓足勇气张嘴问的话!   小贩也被问的一懵,“您一姑娘家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我帮我们家公子问的。我们公子初来乍到,想打听打听这汀罗城有什么有趣儿的。”香儿有点羞涩的,嘻笑着搪塞过去。   “哎,在哪儿都是有钱人好命啊!喝花酒还有丫鬟趟路!”小贩一脸艳羡的往前指了指,“再过两个路口,有个招牌写着‘快活楼’。你们公子晚上带够了银子自己去就成~那地儿丫鬟进不去。”   “只接男客?”这可真是让香儿满面愁容。原本天真的以为会有个舞妓馆之类的,现在看来,舞妓呆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啊……   花街北头,一行车马队正浩浩荡荡的驶过!这架势吓得那些悠哉逛街的路人离着老远就赶忙退让!   香儿正边走在路上边心猿意马的想着晚上怎么进这快活楼,完全没在意路况。直到那车队已行至眼前她才反应过来!   可这一切太突然,一刹那已是近在咫尺!她只顾吓得两腿发软,杵在那儿完全不知所措!   只见车队的一匹马上飞出一黑影,香儿正吓得目光涣散,还没辨别清楚那人便已落到她眼前,只见衣袖一挥!香儿便觉肩身吃痛,一个趔趄摔出几步远!   “不想活了!”   随着一声厉喝,香儿抬头看时,那车队已停住。   “你们在闹市横行!撞了人还有脸冲别人吼?”香儿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肩膀,一手撑着坐在地上气愤的喊到。   “真撞上可就不是现在这点儿疼了!刚才要不是我推开你,你这身板儿早散架了!”那黑衣人的吼声也不客气。   只见那辆马车上的锦绣窗帘从里面缓缓撩起,香儿这角度刚好清晰的对视到那帘中之人。只见他微侧过头瞄了眼,“出什么事了?”   那黑衣男立马拱手恭敬回道:“公子,刚才这女的差点丧命,被我一把推开救了。”   “你放屁!”香儿被气的忘了肩膀的疼痛,一个跃身站了起来,指着黑衣男的鼻子大吼:“花街是闹市,到处都是人!有你这么驾车的吗!你当这是塞北的草原啊!”   “哎!你这个丫头没完了,小小年纪怎么跟个泼妇似得!你真当我们是善男信女啊!”说着,黑衣男便开始撸袖子一副要教训人的架势。   “住口!”   那马车中的公子一声怒喝,吓得黑衣人立马躬身候着。公子掀开门帘,走下了马车。“啪”一巴掌甩到黑衣男脸上!   “说了多少回了别惹事!这次出来不要暴漏身份!”那公子附耳怒斥道。   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京康的昭王殿下。   殿下的眼神在香儿身上驻留了许久才说道:“姑娘看起来有些面善……可曾出过汀罗?”   香儿心想我原本就不是汀罗人,可是哪里来的面善?除了汀罗就只在矿坑呆过了,可那里也不是你这号人物去的啊。“公子,想必是您认错人了。既然你这家奴你自己教训了,那我也不再追究了,这事儿就算了!告辞。”   看着香儿果断离去的背影,殿下竟在心底生出一丝遗憾,这没见过面的人,究竟是何来的面善?   香儿一回到太守府,就把婉婷叫了屋里来。   “婉婷啊,你看!”香儿开心的掏出一张小花样儿来,“这是今天我在花街买的绣花模子!有了它,我这种不会女红的都能绣出花样儿来!”   婉婷看着这新奇玩意儿,便拿在手里把玩,“姑娘您要绣什么呀?”   “那天晚宴慕容烟不是帮我解围了。所以我想给他个惊喜答谢他!”香儿故作娇羞状。   婉婷一听姑娘这回这么主动对公子示好,这可真是好事一桩!“姑娘真有心!公子一定会很喜欢!”   可香儿马上又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怕绣不好,想偷偷绣完了再告诉他。婉婷你要帮我噢!”   “姑娘放心!有什么婉婷能帮忙的一定帮!”婉婷满心欢喜的应着。殊不知已掉进圈套……   “那你现在去帮我拿一套他的冠服出来!”香儿一听上钩,立马拉着她的手。   婉婷被这请求吓的连忙抽出手来,“姑娘!偷主子的衣物这是大罪啊……”   “傻丫头!这怎么是偷呢,这是帮我完成心愿啊!你拿过来我一晚就给绣好了!明天他看到了不仅不会怪你,还会夸你呢!”香儿继续游说。   婉婷听着也有道理。公子是真的对澹台姑娘上心,这点儿小情调若是办妥了,公子只会开心!   “好!那我这就帮姑娘去拿。公子这会儿正好在夫人那儿。”婉婷痛快的应了下来。   不一会儿,婉婷就真的抱回了一套冠服来!   香儿摸着这华贵的料子精致的做工窃喜:要不是青楼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我何需这般费劲!成衣店里几两银子一套的还真是穿不进那种场合。   这快活楼,不愧为汀罗男人心中的圣地!   抛开媚俗的青楼牌子,这装潢之奢华极致,酒菜之珍馐美馔,舞妓之超群绝伦,宾客之诗情碧霄……完全不似印象里那股子风尘糜乱。这□□买卖,却真是做出了幽情雅趣。   那一盏盏大红灯笼,把大堂照的又亮又暖。这位白衣的翩翩公子,就这样沿着花灯路引,径直走向大堂。这身装扮加上精致的小胡子,不开口还真是难辨雌雄。   “哎哟~这位公子可真是好相貌啊!在我们快活楼可有相好?”大堂门口招揽客人的老鸨见到乔装过的香儿,便一脸笑意的热情招呼上去。   香儿用力压了压嗓子,尽量低沉的开口道:“在下头次来,烦妈妈给推荐个好的。”   老鸨一听是新客,那得讲讲这快活楼的规矩了。   “客官,咱们快活楼的姑娘,那可是从小家碧玉到瑶池仙子应有尽有!姑娘们的品阶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妈妈边说着,边指给客官看,“您看那些大堂里揽客的,都属下品,但也是如花似玉的!她们就是陪陪大堂里的散客;”   妈妈又指了指大堂周圈儿的二楼包房,“您再看这阁楼上,都是小有名气的中品,赛西施赛貂蝉的不在话下!姑娘们就在自己的香闺等着客官点名,然后包房待客;”   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门儿,“这后院呆的,都是上品的歌舞妓!不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我给你那么多零花钱不是让你去嫖的……   ☆、青楼要竞价   “就点这上品!”香儿心想那夏侯都尉虽然好女色,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弄个中下品的他也未必看得上,最后还是白忙和!   老鸨一听自是欣喜,这客官品味倒是不低!   “哎哟,客官果然出手阔绰!”但随即话峰一转,“不过这上品的姑娘可不是说点就点的。是要过会儿的歌舞时价高者得!”   妓`女也搞拍卖?!   香儿心想,这样就没个准价了……不过看刚才那些迎来送往的下品姑娘,客人给个几两银子就很是欢喜,这上品估计几十两应该没问题了。自己带了整整一百两想来是足够了!放到原来的世界里可是十条大金链子呢!还不够挥霍的?   “好,那就上些酒菜,我等会儿点个上品。”香儿坐的这桌,靠近勾阑。角度佳歌舞时定能挑个仔细。   见门口又有贵客到,老鸨便赶忙将这桌的菜品吩咐了下去,自己请了辞去招待新客人。   一番酒菜下肚,香儿真觉得快活楼要是不设门槛,女客定也不会少!这菜肴实在烧的比一般饭馆讲究!   “这回姑娘看起来是真有些面善了!”   背后传来的这声招呼让香儿内心一颤!那人的扇柄已拍到了她的肩膀上。香儿犹疑着回过了身,这不就是今天差点撞上自己的那个马车里的公子!   可自己这身装扮相认会很尴尬……   “这位公子醉了吧!姑娘这里到处都是,您觉得哪个面善请自便。”香儿努力让声音更低沉些,希望可以蒙混过去。   “噢?这么说我又认错了?”那公子说着,便一个利索的伸手,将香儿的假胡须就这样撕了下来!   “啊!”香儿禁不住这一撕扯,疼的叫出声来。   今天粘这胡须时还生怕半路掉了所以粘的特别结实,这一扯下还真是留了很红的一个印子。   大堂里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这桌的小动静并没有惊动旁人。   香儿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那公子骂道:“白天还把你当个人了!以为你家只是狗吠的狂,想不到果然是狗随主子,一样的缺家教!”   却不料那公子竟笑着拍起手来!“骂的好!我家家教确实不怎么样,父母都比较失职。”   香儿见他这副德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拿着没教养当个性!”   “姑娘家风严谨,所以想逛个窑子还得女扮男装,也真是难为你了。”公子倒是不急不火的呛人能力一流。   香儿这怒火中烧,正想回敬点啥,却突然灯烛一暗……   舞妓们人手执一灯盏,缓缓随音律起舞,舞衣的薄纱飘飘洒洒,婀娜的身姿袅袅婷婷。时而将灯笼勾于足尖,时而将灯火照清脸庞。别说,其中一个粉裙的还有几分与云嫣相似,这下可就更对夏侯益的胃口了!香儿打定了主意就要这个了!   随着渐缓下来的乐声,已经有人开始竟价。   “五十两!我要黄衣裳那个!”   “我也五十两!要白衣裳那个!”   “六十两!粉衣裳那个!”   香儿一看,也立马出手!“七十两!粉衣裳的那个!”   “八十两!粉衣裳!”对方看她抢,似是来了脾气要一竟到底。   香儿一盘算若喊了九十,对方再加自己可就没有筹码了!算算碎银子够结酒菜钱,干脆喊死算了!“一百两!粉衣裳!”   想不到那人还真是较上了劲儿!“一百二十两!还是粉衣裳!”   香儿心里真是一万个……气不过!那么多舞妓干麻偏就和我飚上了!这下全部身家叫出去了还是不行,难道玄姐姐的终生幸福就要毁在这二十两之差上?   “五百两!”   这声音就从香儿身旁传来,正是昭王殿下!他这天价一叫出,全场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连老鸨都赶忙小跑着一脸赔笑的凑了过来。“哎哟!这位客官您五百两点的是哪位姑娘?”   香儿也是错讹的盯着这公子看,白天虽已见识到他的阵仗,却不想是这样挥金如土!他也带着笑意对视着香儿,然后轻轻吐出几个字,“粉衣裳”。   “哎哟!公子稍候片刻!我这就让霜桃去换下舞衣来好好陪您!今晚不管您带她去哪儿,她都是您的人了!”那老鸨可真是激动的心花怒放。这钱赎身都戳戳有余了!   就在这一会儿,其它的舞妓都已喊价完毕。香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若不是一门心思放在这霜桃身上,一百两抢个别的还是能抢到的。可惜现在……   香儿气愤的回过身来便是一杯痛饮!今天可真是倒大霉了,设计了半天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公子~听妈妈说您今夜花了重金,承蒙公子如此看得起,霜桃先敬您一杯~”那粉衣裳的舞妓先换好了衣裳,过来公子这边敬酒。   而殿下推掉她敬过来的杯盏,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便带到香儿这桌上。香儿心想这是要来炫耀的吗?   “这舞妓我送你。算是今日两次失礼的赔罪。”殿下说道。   香儿听了可真是打心底感动……这峰回路转的剧情!不过只要能让计划顺利进行,先前那些气愤都不算什么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公子了!这银两我改日定当如数还上!请问公子如何称呼?”香儿的语气瞬间客气了许多。   “单名一个‘苏’字。我不是汀罗人,所以你找我并不好找。既然你不愿凭白受这恩惠,那不如告诉我日后该去哪里收回银子?”苏公子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香儿犹豫了半天,欠了钱这地址不说不好,可说了也是白说。且不说这钱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来,他就连太守府的大门也进不去啊!   “苏公子找在下也有难度,在下现居太守府中。这样吧,您到府上后拦个下人请他找一位姓澹台的便可。”   “太守府……”苏公子若有所思的不经意浅笑。   一旁的霜桃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两人,内心也是百般滋味……   就在刚刚她还在庆幸自己遇到了豪客,且是带着真情的豪客!一般客人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花天价去拍个舞妓,能叫到五百两自然是真情有几分了。保不准侍候好了能为自己赎身……   可想不到转眼儿竟被当个谢礼送人了。   这厢香儿既已达到目的,便想着事不宜迟,抓紧回太守府,今夜尚可安排。   香儿在马车上,对着霜桃坦白身份,“姑娘,其实……我也是女子。”   霜桃一听大惊失色!虽说自己阅人无数,但这伺候女的尚属头次……   “姑娘别担心!你叫我香儿便可!我是太守府的下人,奉我家公子之命,来为径洲都尉夏侯益大人择妾。以姑娘的品阶和相貌,想必在快活楼银子也没少赚,可否想过嫁个大户人家从良?”   霜桃这一听便明白她意思了,心里甚是高兴,“香儿姑娘,做我们这个行当的都是早年家贫被卖的,谁又不想从良呢?莫说做那进得了府门的妾室,哪怕是养在别苑的外室都好过在醉花楼夜夜被人竟价拍来拍去……”   香儿心想这太妙了!原本还担心断人财路,既然这姑娘自愿退出风尘这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待二人遛后门儿回到太守府,已是夜深人静。婉婷早早便开好后门心惊胆战的等在那儿。   “姑娘,您可回来了!”刚说完,一看怎么还带了一个回来?“这位姑娘是?”   “婉婷,先别说了!快去请夏侯大人到后院曲水亭!就说是慕容公子找他有急事相商!”香儿急急的交待。   “啊?现在?”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亥时了!姑娘您一天没见公子了怎么知道公子要见夏侯大人?”   “我就是知道!婉婷你快别婆婆妈妈了,再给你讲下去就要子时了!一定要说有要事,不容推辞!”香儿嘱咐完赶忙拉着霜桃回房间准备。   夏侯大人来到曲水亭时,那叫一个的疲惫和不解!这大半夜的怎么想起来商量事儿了?这慕容公子还真是行事蹊跷!可待他走上台阶,看到亭中坐的竟是澹台香……   “大人坐,公子一会便来,叫奴婢先来伺候着。”香儿起身行了一个常礼,便指着加好暖垫的石凳。   “噢……好!”夏侯大人虽然坐下了,但还是满脸狐疑,这事儿怎么越来越怪了,今夜这唱的是哪出……   “大人,冲上回席间您的面熟之言,香儿敬您一杯!”说着,香儿端起一杯酒,敬向夏候益。   “这……”夏候益经她这一提,又是一阵仔细打量。这回如此近距的端详,却真是觉得这不是面熟而已,是真真的见过!“你……你是战神殿……”   “大人心知便好!”香儿放下酒杯,从容的看着夏候益,“大人可知奴婢为何要那样做?”   “为何!”夏候大人脸已起愠怒之意。   “大人息怒!香儿只是慕容公子的侍寝婢女,所言所做无一不是为了公子。”   夏候大人脸色由怒转惊,“你是说公子他……”   “大人可去坊间暗查,公子住晋阳县令府时,曾多回当着众人面要尉迟玄单独侍奉。中秋夜设宴之际,更是点名要上官大人带尉迟玄同去。香儿所说,全是有据可查!”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完结文《 公主诱夫手册 》了解一下噢! 一国女帝被男人欺凌致死……这口气她咽的屈辱 嫪婉想着,人生若能重来一回该多好? 人生很厚道,真就给她重来了一回 一睁眼,回到了两年前,她还只是个公主 这回她不要俊男才子,也不要皇位 而是做了三件事: 一将前世真爱阉成了太监 二构陷未婚夫沦为质子 三赴敌国勾搭起前世的恩人 可是这位恩人哪里还用勾搭? 不等勾勾小指头,自个就颠颠过来了…   ☆、钩吻之毒   香儿坦荡的摆出事实依据, 夏候大人见她说的如此有理有据,自然也是信多于疑, 只是仍有些想不通的询道:   “那当初我找太守大人要人时,公子怎么没示下?”   澹台香浅笑着给夏侯大人斟了杯酒,缓缓说道:   “夏侯大人, 以公子这身份,即便是有情也只会收了当个侍婢。而您先一步开了口,难道公子还能为了个小小婢女闹到太守那里劫人么?公子也是有苦难言……所以香儿上回也是无奈之举,望大人宽恕。”香儿惆怅道。   “哪里哪里!姑娘是有心从中斡旋, 却只怪我当时没先弄清这之间关系。我只当那婢女与上官尧……”   “万万没料到竟是和公子!”   夏候大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香儿这一听, 原来你是早看出玄姐姐和上官大人的事儿了?怪不得当场不说却直接跑来太守府要人!明着棒打鸳鸯可真够缺德的!   心里虽是一通臭骂,言语上却还是伪装起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   “香儿得知大人明天便要启程回径洲了, 心想若今夜再不将真相告知大人,必然是要和公子结下梁子的。而大人甚至都不知是因何结下……”   “我们公子那傲娇个性,自然不会承认喜欢上个下人, 更不会找大人来抢人, 但这心里的不满可是扎了根儿的。这回到京康大秦宫后, 就怕……”   香儿故作惊吓的捂了捂口,一副不敢想下去的心惊模样。   夏候益这一听脸都白了!一个起身着急忙慌的就要走,“我这就找慕容公子还人去!”   香儿赶紧拉住他胳膊, “大人留步!还请稍安勿躁!”   夏候益被她这一拽也冷静了些许,重又坐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则想着慕容公子在大秦宫是何等受宠!太后可是槐夫人的亲姑姑,慕容公子的亲姑婆!   “大人莫慌, 香儿既然斗胆将您请来,自然是为大人想好了进退之策。”   夏候益一听她想到了法子!便一改之前的态度,立马谦卑起来,“姑娘,还请明示一二!”   香儿见他已是这副样子虽觉好笑,但若真让他这样莽撞的找了慕容烟去,这事儿不只露馅,很快也会传到太守那儿。最终追究下来自己自然是这搅混的罪魁祸首了。   “公子乃好面子之人,大人若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便是真的把这情谊毁了。到时太守又将作何感想?”   “再说大人远道而来,能在我们通洲慕得佳人也是美事一桩,若让大人空手而归,也真是汗颜。香儿有一大礼送上,大人先目睹过再说这事儿。”   说完,便轻拍了两下手,夏候大人还是满面愁容,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亭下那蜿蜒流淌的曲水之上,一筏轻舟缓缓而来,轻舟之上一粉衣女子正翩翩起舞,随着船只的波动,那舞姿轻盈妙曼。时而还眉目传情的看向夏候大人,趁着月色怎样一幅美不胜收的仙子画卷映入眼帘。   夏候大人早忘记了方才的焦急,两眼中全是那婀娜身姿。   “大人”香儿见叫他竟完全听不见,“大人!”   “啊?”夏候大人这才缓过神儿来,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啊……姑娘这是?”   “大人可还称心?”香儿笑盈盈的问道。   “称心!称心!”夏候大人忙不跌的应着。   香儿见这事算是大致成了!“大人,明日您辞行时仅需带着这位霜桃姑娘一同前去,如实相告已寻得佳人,晋阳县令府那婢女不劳太守再操心了便可。”   “好!好!谢谢姑娘苦心安排!他日若有能偿姑娘之处,必不推脱!”   看到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香儿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原本还想着赎身费是笔大的开销,但霜桃从路上就说了,若真能进都尉府做妾室,甘愿将这些年攒下的积蓄自己付了赎身的银子,只求对出身保密能以个清白身份进府。香儿自然乐得成全。   这下大家得偿所愿,香儿真的好想马上去告诉玄姐姐危机已经解除了!   这一夜,想必她与上官大人定是生离死别般的煎熬……   梅雨季已过,这几日汀罗的天气转好了起来。   香儿起了个大早,赶紧去找婉婷确认前厅的情况,一切顺利的如自己所料。   “姑娘!夏侯大人方才领着霜桃姑娘去给太守大人辞行了。听说他推掉了之前要的县令府那婢女,说是遇见真心人了!您说好不好笑!”说着婉婷就憋不住笑了起来。“哎对了姑娘,您快把公子的衣冠给我吧!”   香儿已是彻底放心!这件事算是真的了结了!“在我柜子里,你去拿吧!”说着便孩子似的蹦跳着往府门跑去。   婉婷扒出那套衣裳,左翻右翻里翻外翻的……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见那花绣到哪里去了!   “哎呀!这下死定了……”   ‘晋阳县令府’香儿站在这五个大字的牌匾下。   从第一次迈进这个门便一直是被玄姐姐照顾,这次回来可是头一次感受到像个功臣一样横着进这道门槛!   “玄姐姐!玄姐姐!”香儿一路欢呼雀跃着就直奔西院那处偏房。可刚踏进西院儿,就明显意识到出了乱子!下人们一趟一趟慌慌张张的出入着偏房的门……   “小怜!这是怎么了?”香儿一把抓住正端着铜盆往外跑的小怜。   “香儿?你怎么回来了。”小怜这一惊才晃过神儿来,“玄姐姐昨夜服药自尽了!”   “你说什么!”   香儿暴怒的样子更是吓到了小怜,小怜连忙把话补充完,“别急别急!还有口气儿在,现在正救着呢!”   香儿赶紧跑进屋子,上官尧就坐在床边儿,显然此时已不再避忌什么……他握着尉迟玄的手,那手苍白的没一点血色。   “玄姐姐?”香儿声音变的无比轻柔,仿佛生怕稍一用力便把床上之人惊得魂飞魄散。   上官尧慢慢的回过头,目光呆滞的看了眼香儿。那脸上泪痕层层叠加,眼中血丝满布。“澹台姑娘,你来的正好,快来跟玄儿道别吧……”边说着又是一层泪刷了下来。   “上官大人您胡说什么呢!玄姐姐还没死,也不会死!一定有办法能救她!”香儿一个跪扑伏在床前,心中想着自己九死一生来到这个世上时,大娘一家是如何救了自己!现在怎么能看着她的女儿就这样离去!更何况玄姐姐对自己像对亲妹妹一样的照料……   “玄姐姐!夏侯益已经走了,他不会强把你带走。你怎么可以这时候倒下?”   上官尧听到夏侯益走了,眼中略过一丝惊喜。可转瞬又意识到现在度过这危机又有什么用……随即又是心如死灰。“大夫说最多过不了今晚。”   “玄姐姐服的什么毒?”香儿急急的问道。   “钩吻”   上官大人所说的钩吻之毒,香儿并不清楚,只是问来这毒源才好去求医。   “大人,你们照顾好她!我再去找大夫!把这汀罗城的大夫全都找来也要……”   “不用了。”香儿话没说完已被上官尧打断。“能找的都找过了,钩吻之毒一般大夫解不了,听说只有大秦宫的御医有独家的方子能解。”   “御医?”   大秦宫的御医是没可能了,但香儿想到槐夫人是北晋长公主,听说手底下有个从北晋皇宫带来的千代神医。反正这整个南疆最厉害的医者就是这位了,能不能解这钩吻之毒只能看他了!   “我去想办法!大人一定照顾好玄姐姐!”   急急火火的狂奔了好远,香儿才想起真是关心则乱,为什么不叫马车!   上了马车又一路在想,过会见了慕容烟一定先下跪叩头行大礼!只要能求到他去找夫人要神医,怎么丢脸都没关系!   “姑娘!姑娘!还没给钱呢您!”那车夫见香儿到了地儿便跳下车狂跑了去,在后面气的大喊,可她头也不回。   “这太守府的人怎么还赖账!”那车夫忿忿的抱怨了句只得认倒霉,驾着车离开了。   “公子呢?!”香儿抓住一个平日里伺候慕容烟的下人便问道。   “公子出府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香儿冷静了下,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只闪出一个念头:必须直接去找夫人了!   唯一的法子了,硬着头皮也得去!香儿直奔向槐夫人的清雅阁。   “姑娘!您不能进去!夫人正在待贵客!”看门儿的婢女拦阻到。   可是此时的澹台香又岂是她拦得住的,一个大力推开便夺门而入!   大厅还真是热闹!不只槐夫人在,长孙夫人也在,慕容宁也在,还有一个将军打扮的年轻男人。   这场面虽意外,但香儿已顾不得这些,跑至夫人眼前儿,一个“扑通”跪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夫人!求借御医救命!”   “简直不成体统!”   没等槐夫人说话,长孙夫人便气愤的站起身来,拎着一方丝帕指着香儿的头骂道:   “你个贱婢胆敢直闯槐夫人的屋!来人,给我拖到柴房过会儿我要亲自教教她太守府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   ☆、跪求御医   香儿完全顾不得旁人说什么, 只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被唤来拉她出去的下人们自然也是认得她的,知道慕容公子宠着她更听说怀了身孕, 所以一个个的也不敢太用力,两个人拽着她胳膊还安慰道:“澹台姑娘,您先下去吧, 有什么事儿等公子回来再说。”   “你姓澹台?”   发出疑问的竟是在坐的那位将军,可香儿哪顾得上回应这事儿,还在那一个劲儿的挣脱着手臂,强扭着身子给槐夫人磕头求医。   倒是宁儿见他这一问, 沉不住气了, “是啊,蒙羲哥哥该不是认得她?”   蒙羲心中一颤, 看来这位就是昭王殿下所提的,昨日遇到的那位自称住太守府的澹台姑娘了!原本今日前来也带有一份捎带打听的意图。   槐夫人见乱作一团,才沉着脸开口道:“你下去吧, 我这里没有御医。”   可香儿哪会轻易放弃, “长公主身份尊贵!身边就算没御医也肯定有神医名医什么的!求夫人借我去救命!”   “那你要救谁的命?”槐夫人问到。   香儿被这一问竟不知怎么答才合理, 总不能说救县令府的奴婢。“救……救奴婢的姐姐。奴婢的亲姐姐,奴婢就这一个亲人了求夫人怜悯!”说着又是一通叩头。   “笑话!一个奴婢的家人死活官太守府什么事儿!”长孙夫人见槐夫人懒得答理,便跳出来训斥道。   “姑娘, ”蒙将军站起身一只手将摊在地上的香儿扶起,“我随昭王殿下来南疆,恰巧有御医随行。”   香儿这一听立马两眼放光,转过头看恩人似的看着蒙羲, 两只手紧紧握住他腕儿上的盔甲,“求将军救我姐姐!”说着便又要下跪,却一把被蒙羲拦住。“姑娘无需多礼!你把地方告诉我,我这就差人回临府去接御医!”   “蒙羲哥哥!你……居然请殿下的御医拿去治这个贱婢的姐姐?”宁儿已是气急败坏!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香儿看到了尉迟玄生的希望,完全不再介意别人说什么,赶紧把毒性和地址告知了蒙羲。蒙羲也顾不上宁儿这边的任性,赶忙分两头出了府各自行事。   “上官大人!有救了!玄姐姐有救了!”一进偏房的门儿,香儿便欣喜若狂的大声呼喊着。   上官尧听到这话,也是瞬间精神了起来,站起身瞪大着双眼看着香儿,“你请到御医了?”   “请到了!请到了!玄姐姐有救了!”香儿重复着,一遍遍的确认道!   上官尧简直激动的难以置信!喜出望外的陪香儿一起等着御医的到来。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侍卫护送一名四十冒头的御医前来,县令府上下无一不是如获至宝般拱手相迎。   把了脉,御医又拿出一根细银针插到尉迟玄手上,“上官大人,这姑娘的钩吻之毒无药可解。”   上官尧和香儿一听便惊出一头汗,这御医可是最后的希望啊!   御医又说道:“虽说药石无医,但有一熏蒸排毒之法尚可一试。”   这下众人算是缓过一口气来!上官尧也破涕为笑,“那御医大人快说说这熏蒸之法要如何准备?”   “找间密封好的小屋,窗缝儿门缝儿都用湿布塞好。架上四口大灶,以我的方子熬煮药草。待四五个时辰后,我再为其在肩井,风门处施针放血。”御医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香儿和一众下人已是急着要去准备,可上官尧却神色凝重,似是对这施救之法极为排斥……   “大人,可还有其他法子?”上官尧问道。   御医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医术,便有些心生芥蒂。“别无他法!”   香儿看出御医不悦,也奇怪上官大人怎么这紧要关头突然如此婆婆妈妈了,这法子又不用开刀冒险的为何不满意?便赶忙出来打圆场。   “上官大人,御医的这个法子好啊!玄姐姐不用受什么罪,我们得试一试!”   上官尧焦急的看了一眼香儿,却是有口难言,不知如何是好!   香儿自是知道上官尧素日里的行事,向来当机立断。可如今却在这生死关头迟疑不决,关键是这熏蒸之法并无不妥啊,那难道问题出在之后的施针放血上?该不是上官尧此时还在纠结于男女授受不亲……   “上官大人!不管怎样都先让大家准备着熏蒸之法吧!不然我怕玄姐姐拖不到你想通!之后的事我们过会儿再说!”   上官尧一听也只能先如此了,总不能僵在这儿眼看着尉迟玄咽气。“快去准备!”   下人们见大人下令,便各自分工筹备去了。香儿看着上官尧忧心忡忡的样子,总觉得他不至于这么迂腐,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待一切准备就绪,香儿仔细叮嘱小怜安排好御医的饮食,再三行礼谢过后便和上官尧一同进入熏蒸的密室。   尉迟玄安静在躺在现搭的木板床上,刚一会儿皮肤就被蒸的发红,像气色好极的样子。   香儿握着她的手一直揉搓按摩,想尽可能的刺激血流活跃。   上官尧则在这十来步见方的小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副坐立不安的心焦模样。   “上官大人!”香儿忍不住开口道,“您该不是拘于礼节罔顾生死之人,到底是有何不安?”   上官尧本就踌躇要不要把真相全部告诉香儿,以她和尉迟玄的关系自是可信任,况且现下除了她没任何人可分忧……   “玄儿她……后背有不能为外人看的东西。你一看便知。”   香儿一头雾水的轻轻撩开外披,便看到肩膀上那朵赤红的莲花印记!   “这是……”   “那是昭王宫的烙印。”   上官尧面色如灰的把尉迟玄的秘密告诉了香儿。   香儿听完后已是惊得两眼发直,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那……那御医偏偏还是昭王宫的。”   不救是死,救了便身份再也藏不住。且不说一但暴露便与上官大人再无可能,改名隐瞒了这些年想要重新做人,都将会因这身份被打回原型……   昭王宫出去的女人,会记录姓名家址发放月俸,终生不能做婢做妾,更不能正式婚嫁。比府里赶出去的侍寝婢女下场还惨。   “这昭王殿下简直就是个禽兽!”香儿气的脱口而出。   上官尧也并非愚忠之人,并未指责她不顾尊卑的大逆不道。只是在忧心这接下去应当如何应对。   “再过半个时辰,御医就要来施针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怎样,救命为先!若实在没好的法子暴露就暴露,大不了你们远走高飞离开这汀罗城!”   “玄儿在县令府做婢女的事情一但败露便是死罪!怕是没有命逃了。”   上官尧的话,让香儿明白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是什么破规矩!发点儿银子就想买人一生,伺候他两天就不能再嫁人!”   明知骂这些也没什么用,可香儿还是憋不住这满腔怒火!   早听说昭王荒淫,没想到竟连玄姐姐也不幸中了招儿。怪不得民间都传‘不怕诡谲浮处江,就怕昭王出京康!’   “有法子了!”   香儿这一通牢骚也算没白发,嘴上骂痛快了,这心情一舒畅脑子转的就快!   “小怜!”   小怜隐约听到像有人悄声叫自己,回头四处看了看不见有人,这才发现密室的窗户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   “香儿!御医不是让封好窗子吗?”小怜悄悄绕过来小声对话,并没引起身旁其它下人的注意。   “哎呀别说这些了,你快去准备块儿巴掌大小的白粗布,再拿罐蜂蜜来!”香儿急急的嘱咐道。   小怜知道她点子多,便乖乖去准备了。这丫头动作一向麻利!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全带回来了!   香儿将蜂蜜均匀的涂到粗布上,然后啪唧一下糊到尉迟玄的印记之处。   “这下就好啦!”香儿满意的看着这杰作。   上官尧也是大喜,“这下倒是挡住了!可这……这肩膀上贴块白布也太怪了,怎么给御医解释?”   香儿这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膏药这种东西。但还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安慰道:   “没关系,有我呢!”   御医在客厅被下人伺候着茶点小憩了几个时辰,算着药效已到,便回来后院儿打开密室的门进了去。屋里又多放进几盏烛台,这基本不透光的小密室瞬间灯火通明。   香儿和小怜合力将尉迟玄翻过身儿,褪掉衣裳露出肩膀。御医一看肩膀上这稀奇古怪的东西,面露诧异,香儿见状赶忙解释道:   “大人,这是我们老家的偏方,叫做膏药!之前玄姐姐整日里洗衣端盘子的,落下了肩痛的病根儿,所以隔三差五的就贴上一贴。您扎您的针,不妨事儿!”   好在香儿懂点医理常识,贴膏药的位置尽量避开那穴位。   “膏药?”御医眼中闪现一道灵光,接着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种给药的方法倒是头回见,不过确实讲得通!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顺利施针放血后,虽不见尉迟玄醒来,但御医说毒性已除了大半,命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这里的史册会如何记载膏药的发明?   ☆、善意谎言   蒙羲将军的临府正厅内。   “救过来就好!”   说话之人正是端坐于四出头雕花官帽椅上的昭王秦苏。   坐于殿下一旁的, 便是禁卫统领蒙羲将军。   按理儿说这蒙将军掌管的乃是大秦宫的禁卫军,不会和亲王走的太近。但偏偏他却是昭王殿下的心腹之交, 往来频繁。   “殿下,臣一直不明白,您与这姑娘仅一面之缘……”   “是两面!”昭王略带笑意的较起真儿, 显出一丝矫情,与平日里的形象相去甚远。   蒙将军这厢对殿下的反常举止也是大惑不解,嗤之以鼻道:“还不都是同一天吗!那就算两面好了,臣可从未见殿下为女人这么上心过。”   昭王见他满腹疑团儿的皱着眉头, 便笑了起来。“蒙羲啊, 这话我只跟你说!”   昭王不慌不忙的端起杯中茶,抿了一小口儿, “从我第一次走近她,便发现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蒙羲咂了咂嘴,“殿下是说姑娘家的脂粉香?”   可昭王却轻叹了一声摇着头, “我也说不清是脂粉还是香囊, 那种味道只有在那时的凉妃身上闻到过。”   “殿下的生母?”这的确让蒙羲颇为意外。殿下对这位大秦前皇妃, 现西梁教皇的生母可是向来三缄其口。这下却因一个陌生姑娘就毫不避讳了?   昭王殿下那一脸鲜见的惆怅模样,“是啊,我以为早忘记关于母妃的一切。却不料那姑娘唤起了很多儿时的感觉。”   蒙羲一听, 这不管算不算动情,起码是有好感了!   “那殿下干脆收了那女子!既然喜欢就在昭王宫多养一阵儿!”蒙羲一介武将,在对于女人的事儿上,倒是和昭王的作风有着相似的直接。   却不想昭王只是摇了摇头……   这让蒙羲意识到这姑娘的意义与往日那些女人们的大大不同。   这几日的晋阳县令府很是热闹!   不只香儿每天往这里跑, 连太守底下的都尉,长史,甚至临县的县令也借着擦边儿的公务特意来看看。   汀罗城里混迹官场的,哪个不是立身处世的人精?这下看到一个小小县令府的下人生个病,竟能惊得动昭王殿下的随行御医,这可不是一般的恩赐!要换作是其它王族偶发善心尚可理解,昭王是谁?虽不至阴狠毒辣,但也绝不是会发善心的主儿。   如今汀罗的官场圈子都传开了,这下人是上官尧的情人。昭王这番示好便是提携的前兆,此时多走动走动绝不吃亏。退一步来讲,去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远的不说,就说天天呆在昭王宫里的那些女人,除了络姝国献的小公主尔侧妃,还有哪个受过这待遇?   “玄姑娘醒了!”   正在书房待客的上官大人听到院子里婢女的呼喊,便顾不得眼前的同僚,扔下手中的毫素就夺门而去!   自尉迟玄这次服毒事件后,上官尧人前人后早已不拘虚礼了。其实往日的廊坊灶前就没断了小道传闻,这下二人关系明开了,下人们反倒不再耳语什么了。人们的好奇心也就是在你藏着掖着时才越发膨胀,你坦然了,他们也就老实了。   “玄儿?”   上官尧坐在床边儿,轻声唤着双眼细眯的尉迟玄。只见她眼珠寻着声音流转,已是有了意识!上官尧便赶忙吩咐下人去端参汤。   上官尧品性刚直,为官清廉。饶是这汀罗城各县富庶,往来阔绰是常情,但平日里也是断不会收这些人参燕窝的。   只是从尉迟玄出事儿后,上官尧便在这上面看得开了。这阵儿来府上走动的人多,旁的物什就算了,但遇到些用得着的补品,他也不那么固执了。   尉迟玄被灌着喝下了大半碗参汤,平了平眉心,精气神儿也是逐渐焕发。只是这精力体力一恢复了些,便是哭闹的不可收拾了……   “为什么要救我……”   边哭着甚至往床头的墙面儿撞了去!吓的上官尧跳上床挡在那儿!   一直等到尉迟玄没力气再往他身上撞了,他便搂着她瘫坐了下来。   “玄儿!你冷静点儿听我说!已经没事了!”上官尧紧拥着她安慰道。   尉迟玄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下抬头看着他一脸的疑惑,这话不似无端的安慰。   “就在你服毒的那日,澹台姑娘已经把事情了结了,可惜你没坚持到她来。”   上官大人屏退了众人,就这样在床上揽着她,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点点讲给她听。虽已是过去的事儿了,尉迟玄却是刚刚知晓,听的胆战心惊,一边赞叹香儿的古灵精怪,一边又揪心她的胆大妄为。   “玄姐姐!”   香儿方才一进县令府就听到下人们说尉迟玄醒了,所以刚跨进西院就欢跃的喊着!   屋里的两人一听到有人来,便赶忙规矩了起来。上官尧坐回床边儿,端起婢女熬好的米粥来喂。   “玄姐姐你醒啦!”   香儿这隔着老远一连喊了三四声才终于跑进了屋!   “香儿!”尉迟玄这下见到香儿只觉恍如隔世。   现在这条命左右都是她救下的:平息了纳妾事件的是她,请来了御医的也是她,掩盖了昭王宫烙印的还是她!   这姐妹两一见面就是一阵儿抱头痛哭。   负手立于一旁的上官尧见此情景,也是又心疼又感恩的五味杂陈向隅而泣。   “香儿,你都看见了……姐姐以前……”尉迟玄哽咽的泣不成声。   香儿立马搂紧了她,攒眉蹙额的打断道:“那都是以前!”   “可是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   尉迟玄依旧呜呜咽咽的说不清话,香儿和上官尧却都懂她的所指。眼看着大病初愈才刚醒,就这么大哭大闹的伤身伤神,香儿也是急在心里。   “玄姐姐你别担心,我上回听慕容烟提到过,说是昭王宫里有一种花汁为药,可以愈这种烙伤褪红印!”   香儿扯下这谎,当然是想先哄住尉迟玄,先养好了身子再说。   尉迟玄的双眼像枯灯擦亮了般,顿时聚了光,“这是……真的?”   “真的!玄姐姐你放心,慕容烟待我还不错,再过些时日他就要回京康,到时我一定求他去寻那药!”   上官尧虽猜到香儿的话多半是哄人胡诌的,但仍是抱有一丝侥幸的盯着她,横竖判断着这话里有没有一分真。   香儿这自我的性子,从来不在意什么鄙夷目光,但就怕被寄予厚望的眼神。那种被赋予神圣使命般的感觉,当真是刀山火海也有要去闯一闯的信念。   平日里精明睿智的上官尧,现下却像个无助的灾民似得,把她当成救命稻草来期待,她真的不忍看他沮丧绝望,只得硬挤出个笑脸儿,冲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只是对两个好人撒谎的感觉并不好受。   尘世百态。这一边是刚历了生死劫,另一边却是在求姻缘签。   通洲都尉的正室蒙夫人,虽是蒙老将军的庶出女儿,却怎的也算蒙羲的姑姑。何况蒙夫人膝下无子,便特别疼爱这从小看大的侄儿,侄儿越发出息,也算是娘家的个殷实靠山。   眼下蒙羲既来了汀罗城,理应去都尉府上走动走动探望下姑母。   蒙夫人这厢得了信儿,便急急派人去通知长孙夫人和宁儿也过来,这个红线儿她也是乐得牵的。若蒙羲和宁儿真能成了,那确是里外做好人的美事!   一来连庶女都有了这么好的婆家,自然是讨好了太守这边,夫家在手下也是好混了些。二来对娘家也算是尽了心,安排了蒙羲的人生大事。   慕容宁虽是庶出小`姐,却是太守长女,上面只有哥哥没姐姐。槐夫人这儿也没出女儿,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压辈份。加之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算不得良配也算良缘了。   上回蒙羲去太守府,长孙夫人好容易求得槐夫人出面为两孩子牵牵线儿,结果不想刚进屋屁股还没坐热乎,澹台香就闯了进去!生生把个苦心安排的局儿给搅了!   一想到这儿,长孙夫人和慕容宁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回可好了,总算蒙夫人这边又有了个补救机会。   慕容宁从收到信儿,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来找去,几十套衣裳扔的满屋子没地儿落脚,比招了贼还夸张!   “快快快!都给我找!一定把那条衿带给我找着!”   原来慕容宁迫切要找的,正是上回信誓旦旦说从小留到大的那条衿带。不只是蒙夫人亲绣的一片心意,更是一绣两条,和蒙羲两小无猜的童年鉴证。   宴席时为了取悦蒙夫人,她把话说的倒是漂亮,说什么一直珍藏至今……可她压根没拿那条衿带当回事儿过!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宁儿!你收拾妥当了没有?蒙将军可还半个时辰就要到都尉府了!”   长孙夫人刚过窗台就喊问着,待走到门口一看却傻了眼!“嗷哟!你屋这是招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衿带:当年让我滚,我滚了……现在又让我回来,抱歉,滚远了   ☆、青梅竹马   “娘!以前蒙夫人送我和蒙哥哥一人一条的那衿带找不见了!”宁儿一脸哀怨的撒娇道。   “原来你是找那个呀!我一直帮你收着呐!”   这长孙夫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一路从婢女爬到侧室夫人的心机人物!哪些人是日后用得着的, 得走动!哪些物是日后派得上用场的,得保管!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都盘算的周密着呢。   慕容宁一听, 几乎就要喜极而泣!这可真是亲娘啊!   疾驰马车的一路颠簸,也没扰到亲娘给闺女的各种礼数教导,仿佛送嫁般语重心长。   长孙夫人拉着宝贝女儿的手下了马车, 看到都尉府的门脸儿。这都尉府照着太守府比可差的远了,也就比那县令府强些。若不是因着蒙夫人娘家那些份量,她是不屑与属官家眷走动的。在她高高在上总以太守妻室身份自处时,常常忘记自己只是个妾。   娘俩整衣补粉儿的一路磨蹭, 到了正厅时蒙将军早已落坐了。   慕容宁特意穿了一身儿纯白的高腰儒裙, 这样那绀紫的衿带便格外引人注目。她还特意边走边拿手指缠着衿带玩儿,似作娇羞状。   蒙将军没见有什么反映, 蒙夫人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宁儿今天穿的可真清丽。这衿带好眼熟啊!”   慕容宁一听,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蒙夫人,这是宁儿小时候, 您亲手绣的那条。”   “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哎, 羲儿, 这衿带当初我给你和宁儿一人绣了一条,你可还记得?”   早年长孙夫人怀慕容宁时尚无名份,又恰逢槐夫人将临产。北晋长公主尊贵无比, 又是新婚怀子。太守觉得这不是公然纳妾的时候,便将长孙夫人送到京康的别府待产。后来见生下的是女儿,也没急着接回汀罗,娘两在京康一住便是七年。   蒙羲自是记得那些年幼时光, 绣两条衿带的事儿也是有印象的。因为当时母亲还埋怨了姑母,怕这事儿被长孙夫人多想了去。毕竟那时她的身份只相当个外室,若真动了攀亲的心思,横竖是桩孽缘。好在那时的她有自知之名,未敢多作肖想。   如今长孙夫人已是太守的侧室夫人,宁儿也是进了慕容家宗谱的正经千金。当年那件小事儿重又被提起,个中心思不言自明。   蒙羲放松了下神情。从方才慕容宁进来,他脸面就有些僵着,因为没有料到姑母会来这出。   毕竟是来看长辈的,不管长辈有什么心思,也该大面儿上先打哈哈过去。想到这儿,他便敛了敛军人的肃穆,展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容道:“侄儿自是记得姑母当年的心意。只是平日里多着官服盔甲,那些饰物不适用,便被家母珍藏起来了。”   蒙夫人面容慈祥,心想我这侄儿官场没白混,人是越来越圆滑了。当年我可是亲眼见你娘给剪吧烂了扔废纸镂里。   下人们见宾客皆至,便按照夫人先前吩咐好的:人全起菜。   婢女们端着菜肴从东厨鱼贯而出,这待客阵式却是都尉府不常有的。   “来来来!快吃菜!”蒙夫人见菜色上齐,便热闹的招呼着。   “羲儿,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珍珠鱼丸!”说到这儿,夫人不免解颐一笑。   提到这鱼丸,蒙羲知道姑母又要老生长谈了……   “这道菜除了我,将军府没人会做。还记得羲儿小时有次馋它了,可我懒得弄。便让这孩子自己去挑条鱼剥了刺儿我再来煮。结果忙和到晚睡他都没吃上。”   “噢?那是为何?”慕容宁当真好奇问道。   蒙夫人和蔼的笑着看蒙羲,他自是知道姑母接下来要说什么……得嘞,我自己来吧。   “因为我挑来的是条鲤鱼。”   慕容宁:……   蒙夫人笑有的些不能自已,“结果他怎么剥都剥不完那些刺儿,硬是急哭了!”   “姑母,侄儿那年四岁……”言下之意你提一黄口小儿的糗事有意思吗……   蒙夫人这边不再起哄了,桌上的人方才想明白似的轰堂大笑。慕容宁强忍着笑意,娇羞的紧抿着嘴抬头看了眼蒙羲,蒙羲原是觉得尴尬又无聊,可这一眼不经意的对视,却似穿透了时光……   这就是当年那个字还咬不清楚,整日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喊着“七锅锅、七锅锅”的小丫头。   蒙夫人出身好,自小便在将军府见过些场面。一家子又都是武将出身,年轻时性子也有点儿女中豪杰的意思。这年纪大了才敛了脾性,走起贤妻良母的路子。   要说起来这性情上的收敛,也多少和仅有一女却没儿子有点关系。两房侧室夫人年轻漂亮,又母凭子贵,自己傍身的筹码也只剩娘家那股子势力了。   今日都尉大人有公务未回府用饭。按说少了一家之主的老爷,这饭局得会乏味些,但蒙夫人却把这娘家和太守府的贵客们招待的极为偃意。   眼下用完了饭,正邀着大家一同去后院儿的水塘赏那御赐的锦鲤。   蒙夫人到那池塘边儿一寻,便兴致盎然的指着一尾水墨画儿似的大鱼道:“长孙夫人您快看!那条便是前阵儿太后赐给将军府的九纹龙!”   在太守府的人面前,蒙夫人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娘家那点儿底气。“鳌儿也没见过吧?这锦鲤太娇贵!京康天寒,才赐下去几日便折了一条,便赶忙将这剩下的一条送来汀罗养了。”   蒙羲虽没见过这条九纹龙,也只是兴致索然的看了眼。他一武将,对这些飞鸟鱼虫的确实也没什么兴趣。这该是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们的心头好,譬如声名赫赫的太守府那位……   倒是长孙夫人和宁儿看的眉开眼笑,那白底儿黑花的色彩冲撞在粼粼水波下煞是惊艳。宁儿看的正出神儿,突然捂嘴笑道:“羲哥哥哪天馋了,可以捉去做珍珠鱼丸儿!”   她这一调皮,惹的主子下人们笑成一片。   蒙夫人表面祥和的看着自觉机灵的母女俩,内心却满是鄙夷:庶出就是庶出,果真没见过世面就扶不上台面儿。御赐的灵物也是你们玩笑得起的!说大了这可是辱没皇家威严。   大家说笑着,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一曲悠扬。原来是蒙夫人的女儿双双刚学了音律,现下正在假山的凉亭上练手。   慕容宁眸子一亮,心想这秦筝可是我修习多年的看家才艺。羲哥哥就在这儿,眼下正是一展身手的天赐良机!   “蒙夫人,上面是双双妹妹吧?这日头越发毒了,不如我们去凉亭坐坐,听听妹妹的琴艺?”   长孙夫人一听便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暗自窃喜这丫头的鬼精!便赶忙帮腔道:“好久没见双双这孩子了,都不知道现在长多高了。”   娘俩在这方面还真是一路的,世面没见多少,但心机却是一脉相承的。   蒙夫人原本觉得双双不过是初学,那点儿琴艺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眼见客人都主动提了,那就去吧。   蒙羲自然没什么过多的想法,从决定来看这姑母时,就打定心思豁出这半日去了,不管跟着她们去哪儿、干麻,都无所谓了。   这假山堆砌的不算小,比晋阳县令府的那座气派得多。山顶除了置下的凉亭外,还有宽敞的徘徊之地。   双双刚满十二,正是心思细的敏感年纪。这下见母亲和三位贵客特意攀上山来看自己的才艺,却是怯生生的弹不下去。   慕容宁见状,便一副好姐姐菩萨心肠的上前去,安慰道:“双双不要害怕,你学姐姐这样放松手腕儿,指尖儿着力。”   “原来宁儿还善秦筝?”蒙夫人佯装意外,其实内心哪能看不透她这点儿炫弄伎俩。   双双哪懂得她的套路,一听娘亲说这姐姐会弹琴,正好帮自己脱身了!便讨好的冲她笑笑,让出了云头条凳,“姐姐,要不你替双双弹一首吧,双双在一旁学学。”   慕容宁一双笑眼难掩欣喜,如绽开的桃花般甜美的看着小女孩,真懂事!可嘴上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口吻:“姐姐可没找过师傅教,就是自个儿看着琴谱练着玩儿的。”   双双先前的笑脸僵了僵,我小可我不傻,别的能无师自通,秦筝没人教你连谱都看不懂。   慕容宁襟着裙角婉婉落座于秦筝前,玉手轻扬,那覆于腕上的琵琶袖便自行滑落了下去,露出一截酥白的手臂……也是奇了,脸是黑了点儿,手却挺白。   心想我的舞台到了!   这一曲《相思赋》飘飘洒洒,婉转流长。抚在弦上的纤纤细指,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流畅。指尖溢出清音袅袅,萦绕耳畔。   此时蒙羲已是迷醉了眼,也迷醉了心。虽无吟唱,却是心中有词,汩汩韵味,自知那曲中之意。   “砰!”   一声弦外之音,琴声戛然而止!那崩飞的丝弦,抽着慕容宁的脸蛋儿就扫了过去!   瞬时一道血印子落在右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双双:弹琴有风险,装X需谨慎   ☆、玩儿砸了   “啊?怎么会断了……”慕容宁僵直的手还悬在半空, 手指颤抖着,完全傻了眼!这一切太快, 她甚至还没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长孙夫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过去,捧着宁儿的脸蛋儿,快急哭了!   “哎哟……这可破了相了!”   慕容宁本能的拿丝帕擦了擦母亲语重溅出的口水, 却不料一看帕子上沾了血迹!这才意识到脸……   一旁的双双也被那断弦的声响吓的直往蒙夫人怀里钻,心想弹琴有风险,装X需谨慎啊!   这点儿小意外自是惊不到蒙羲,他镇定的吩咐了婢女去取止血药。现下正站在哭的涕泗交流的慕容宁身旁, 不住的安慰着, “真的没破相,一点儿看不出来!”   说着违心的话, 可慕容宁刚半信半疑的抬头看着他,却见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继而觉得失礼,紧咬着嘴唇强装淡定……   这伤痕横跨腮鼻直延伸到额头, 捎带着周边一大圈儿红肿, 再配上那张缓缓抬起的冤脸, 也太搞笑了!   不一会儿,婢女慌慌张张的拎着药箱跑上山来。   一番紧急处理后,这张脸就更没法儿看了!那难以名状的黄色药膏厚厚的糊了大半张脸, 慕容宁只觉头沉沉的,眼睛也被药味儿熏的睁不开。   长孙夫人一直尴尬的遮挡着女儿,生怕蒙将军看仔细了忘不掉这华丽场面,毕竟画面太美……   蒙夫人这边急着要请大夫, 不管嫡出庶出,好歹这是自家老爷上峰的千金!这下在府上出了意外还了得?这下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长孙夫人却拦了下来,说为了长远打算回太守府再请。   虽不是多严重的伤,却是伤在姑娘家的脸面上。想也知道这得是个长期治疗了,方子当然是靠住一家大夫的使好些,与其在这找应急大夫,倒不如紧赶几步回太守府,请槐夫人手里的千代神医来治稳妥。   蒙夫人实在过意不去,便让蒙羲一路护送着她们回太守府,聊表歉意。长孙夫人和慕容宁坐着马车行在前面,蒙羲骑马一路随行相送。   要是没破相这档子事儿,这该是今天最好的局面。可如今车里的娘俩却是怎的也开心不起来。   到了太守府门口,母女两人从车里下来。慕容宁一手捂着脸,还能看到汩汩泪水从指缝儿涌出。   蒙羲再三劝慰,她这会儿哪还有面目再和他多言,敷衍两句赶紧进府去了。长孙夫人假意虚让了下,蒙羲婉拒了夫人的过府邀请,毕竟这事儿上自己也帮不上忙,去了反而弄的大家不自在。便目送着娘两进了门,翻身上马,掉头准备回程。   “蒙将军请留步!”   蒙羲远远的听到似有人呼喊自己,便勒了一下缰绳,驻马回头往府门内看去。“澹台姑娘?”   只见她一路小跑着奔出府来,气喘吁吁的驻在马前,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捂在胸口顺着气儿。   “澹台姑娘?你这是……”   香儿缓了缓,笑脸盈盈的仰头望着蒙羲,冷不丁的向后一撤身,俯身就是一个大礼,长揖至地!   吓的蒙羲赶忙跳下马,亲手搀扶起她,不禁疑惑道:“姑娘这是做何?”   虽说这姑娘只是太守府一个说不上是婢是啥的存在,但却是昭王眼中与众不同的主儿!蒙羲   自是受不得她行这般大礼。   香儿却执拗的推脱开,坚持要行完全礼。长揖过后便是下跪。   蒙羲想要阻拦,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使的力道也不敢太过,这一番拉扯已是有些越矩。最后见实在拗不过,便只得俯身还了一礼。   香儿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笑晏晏道:“将军救了我姐姐,香儿实在不知如何回报!”   蒙羲才明白,原来这是这事儿啊……   当初通知了御医,便没再过多关注,只后来听说救好了,这事儿也就捐忘到一旁了。他对这姑娘的记忆重点始终驻留在昭王的那点儿心思上。做好事也只是为了帮昭王施人情而已,现在姑娘来致谢了,便只得宽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香儿却手在面前晃了晃,不以为然道:“救命的恩情怎么能是区区小事?都说大恩不言谢必成仇!那将军一定记得,有什么用得着香儿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你不让我回报点什么的化,我于心难安!”   蒙羲见她说话倒真是个不藏不掖的爽快性子,和娇媚的外表实在不相宜。既然这条线儿搭上了,便将计就计道:“姑娘既然如此在意报恩之事儿,眼下倒真有个烦得着姑娘的地方。”   香儿这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最怕的就是欠人情份,何况是救命之恩!   连尉迟一家的大恩,都是指着平息这次纳妾事件,才算回报了些。   “将军您说!只要我澹台香办的到的,绝不推辞!”   蒙将军轻轻垂首思量了下,作难为状说道:“今日慕容小`姐在我姑母的府上出了点儿意外,虽是小伤却是伤在颜面……”   说到这儿,脑中突然莫名浮现了慕容宁顶着一脸红肿,抬着冤脸看自己的画面……便不由得尴尬失笑。   香儿之前一听婉婷说蒙将军送慕容宁回府,便急急的出来致谢,压根没来得及听说这档子事儿。现在听蒙将军一说,心中自是默默暗爽。并不是自己心胸狭隘,只是慕容宁这娇纵脾性,得点教训是有益处的。   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香儿早看出长孙夫人意在撮合蒙羲和慕容宁,也听过蒙羲的一些故事。知他自小便跟着父亲金戈铁马,战场杀伐。没做禁卫统领之前在三军中威信也是颇高。   只是近百来年大秦真的没有大的战事,除了平定一些倭寇宵小。所以蒙家的作用也不大了,杀鸡焉用宰牛刀?皇帝陛下便招他到大秦宫履新。   说起来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要是真娶慕容宁这种事儿精当正室夫人,真是有点可惜了……   “所以如果姑娘方便,可否隔三差五的来我临府知照一声病况进展,好让我安心。”蒙将军这对慕容宁伤势的关怀,要说全是为了给昭王牵线儿也不全对。   香儿听完心想,哟,这是真动情了!这两人画风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慕容宁要是嫁进将军府还不更得横着走了?   虽一霎那是有些不情愿,但这丝小气很快又被报恩的满足感取代,便开心的应允下来。   “蒙将军放心,我隔两日便去府上汇报一下她的伤情。”   “不过将军贵人事忙,若是不在府里,我该给谁留个信儿转述?”   蒙羲一听心中暗喜,等的就是你这句!“我确实不常在府上,姑娘去了找一位苏公子便可。”   “苏公子?”香儿复念着这名,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不过一个单字也不可能那么凑巧了。   就在她轻歪着脑袋想事儿时,却瞥见不远处墙角的一个身影。   那不是恭叔子昼吗!他站那儿多久了……   香儿想到之前他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害自己百口莫辩吃了那么多亏!加之长着一张在那头儿就背信弃义的脸,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次他又来太守府,还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监视着自己,谁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   香儿没去管他,只是他确实坏了自己的心情。便回过头对着蒙羲说道:“我知道了,那就不耽搁将军回府了。”   见蒙羲驾马离去,便快步进了府门,径直回自己房里去了。   恭叔子昼来太守府,原是为了寻求慕容公子的通关支持,因为他想在焰海边的彼岸亭,办场诗酒会。偏巧刚近府门,就瞧见澹台香给蒙羲下跪拉扯的那出。   恭叔这种小人,脑洞有锅大,随即脑补了一出好戏。他可是从上回就看出了慕容烟的心思,心想这下可是得了好素材,能好好作下文章了。   眼下他正被太守府的家丁引着,进了慕容烟的堂屋。   一进门儿,就瞧见慕容烟靠在一张降香黄檀的圈背交椅里,正享受着婢女的按蹻之术。那椅子迈步宽阔,圈板后仰,烟公子眯着眼哼着小曲儿坐得极为惬心。   家丁怯生生的唤道:“公子?公子?恭叔先生来了。”   慕容烟缓缓睁开眼瞅了下,不经心的说道:“都下去吧。”   家丁和婢女便纷纷退散而去。   恭叔见他仍旧闭着眼,一副懒散的德性。   还是先别直切主题了,闲扯几句等他缓缓神儿,心情好点儿。   便看向远处墙上挂的那把镶满宝石的佩剑,没话找话的寒暄起来:“以前这宝剑公子可是从不离身的,怎的近几回却听说公子不爱带出门儿了?”边说着,还察言观色的浮起一脸谄媚笑意。   自中秋那回被他挑拨了香囊事件,慕容公子已不太愿搭理他。若不是欣赏他的诗词天赋,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此时慕容烟是头都懒得回,只轻声嘟囔了句:“我家婢女说娘气。” 作者有话要说:  恭叔:你的娘气真与一把剑无关…… ~·~·~·~·~·~·~·~·~·~·~·~ 感谢【七月】大大送出的手榴弹和地雷   ☆、又是谗言   恭叔一听不免嗤鼻。你的娘气真与一把剑无关, 那是举手投足入皮入骨的……   尽管心中如此鄙薄,但同为男人也不免看着他那精致的容貌晃神儿:不管硬气娘气, 这的确是一张完美无暇的美人儿脸。难怪大秦宫中盛传……   尽管烟公子的脂粉气质那是毫无非议,深入人心的。但大家也都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毕竟人家是那内定的郡王, 出了今年孝期就要正式受封爵位和乔迁王府新居了。   在这太守府里还有哪个婢女敢如此大胆的直言不讳?更重要的是直言不诲了还能让他听进心里去,而不是被揍死、揍残、揍开花……   恭叔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蒙羲虽常驻京康,但在汀罗城的这座临府却一直有人打理,且修葺甚好。昭王殿下这几日下榻于此, 也颇觉偃意。   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心情作祟。身之所处, 唯是心作,心能天堂, 心能地狱。   蒙羲骑着他那匹枣红白鬃的赤驹正行至府门外,一个利索的纵身,跳下马来。看门的侍卫赶忙迎了几步上来, 行了常礼便接过缰绳。   蒙羲交待道:“这几日若有位姑娘说来找‘苏公子’的, 直接禀报殿下后带至书房。”   这侍卫尽管机灵, 也不免两眼发愣:苏公子?殿下的诨号?   两名侍卫稍一回神儿,便赶忙恭敬的应着。牵着缰绳的那个将马儿往后院引去。   昭王殿下此刻正在后花园听曲儿,还泡了壶上好的龙井, 就着茶点吃喝的惬心。远远瞥见游廊上行过的蒙羲,便叫住他一起过来品茶。   蒙羲正好也想听听殿下对今日之事的看法,便踏实坐了下来,边听着小曲儿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没有外人的场合下, 两人倒也不拘虚礼,聊的随意。   “我姑姑和太守府那位侧室夫人,有意撮合我和慕容宁,殿下认为……”   昭王本来正品着好茶哼着小曲儿,听他这一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抽了一口凉气儿,斟酌了下道:“这丫头若是正室夫人所生那倒是美事一桩,但听说这位侧室出身可是极低,偏偏压在头上的正室又格外尊贵,不好办呐!”   “迎她做正室吧,跌了将军府的份儿;纳她做个小妾吧,又薄了太守这亲爹的面子。”   蒙羲惆怅的仰卧在藤椅中,仰头看着头顶那颗繁茂的桃李树。   殿下自然看出他的心思,继而调侃道:“桃树便该结桃子,李树便该结李子,强行嫁接在一起的果子可是酸涩难下咽。除了赏赏花,也别无用处了。”   这下蒙羲大笑了起来,殿下却是极为诧异的看着他,这是被挤兑傻了?   蒙羲在藤椅里慵懒的侧翻过身,不气反而满脸笑意的盯着昭王,“那澹台姑娘算桃子还是李子?”   昭王一看话峰转到了自己身上,便不快的冷哼一声转过头,端起才放下的茶杯。   蒙羲跟他交心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此时是不淡定了。人一慌乱自然爱手里抓住点儿东西找安全感。向来沉稳的昭王殿下,竟已至此?   话说京康城里为蒙羲牵媒的体面人物也不少,各种豪门千金、官家小`姐、以及各种名门之后……   因为瞧不上眼儿,所以皆是一口回绝了,自然也轮不到去思量出身。眼下却是计较起慕容宁的出身来,甚至还不怕被调笑的来询殿下的看法,这便是动心了?   殿下抿一口茶道:“难得啊!我的蒙将军红鸾星动了。”   昭王这话没带一丝疑问,完全是在给一件事情下定论的语气。蒙羲虽没认,却也没反驳,只是一心要将话题带过。因为他发现这问题在昭王这儿,除了被调侃是找不着答案的。   他一脸造作道:“殿下可知,臣方才还遇到谁了?”   昭王见他故弄玄虚,有意夸口卖弄,便懒得去猜。复又若无其事的伴着那曲儿哼唱起来。   蒙羲见殿下既然满不在乎,便端起茶碗儿,故意拿碗盖儿大声的刮着杯沿儿,挑弄着眉毛长叹一口气道:“看来臣一心为殿下牵线儿,也真是自以为是。既然皇子不急……”话卡到嘴边儿,一想不对……这话儿没法继续了。   昭王听着这话里有话,不耐的讥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羲看昭王这说急不急的样儿,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玩闹打趣得有度,便不再吊卖了。   “臣在太守府门口遇到澹台姑娘了。”   昭王闻听此言,眸子顿时如迷雾退散了般点亮了几度,急不可待道:“然后呢!”   蒙羲心中已是得逞般暗喜。何止殿下看我看得透彻,我又何尝不懂殿下的心思?一个庶出小`姐都让您调侃成桃李相接,那皇子与婢女又是何何相接?更何况我提苏公子时,人家压根儿都没印象……   皇子与臣子的相处方式便在于:皇子可以明着调侃你,而你却只能放在心里调侃他。哪怕如昭王与蒙羲这般共趟过战场的过命交情,仍要把持有度,遵循臣子之道。   “然后澹台姑娘说近几日要来这里找殿下。”   昭王那笑意和焦急却是僵住了,满腹狐疑道:“你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   “臣当然没透露殿下的身份。不过是她要报御医之恩,臣便让她不时将慕容宁的伤势告知于我,而殿下正是我们的接应人。”   “慕容宁的伤势?”   蒙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吊卖,楞是没把剧情交待清楚。于是便将今日的细枝末节和盘托出。   蒙羲使的这小伎俩,让昭王又是鄙夷又是称奇,最后还是啧啧称赞道:“蒙羲啊蒙羲……你越来越滑了。”   蒙羲则恭敬且谦虚的拱手相让:“这些年跟着殿下有样学样的,确是长进了。”   昭王听了这话倒也不气,手指还点点戳戳的指着蒙羲,难掩心中窃喜。   太守府里,香儿正略显焦灼的在自己房里来回踱步。   “姑娘!”   婉婷一路小跑着进了屋来,香儿赶紧迎了过去,急急的问道:“公子呢?”   婉婷皱着眉,耷拉着嘴角直摇头,“奴婢晚了一步,那个恭叔先生已经进了烟公子的房里。”   说起来婉婷倒算是忠仆,以前是太守府浣衣房的。   这浣衣房是干什么的?那自然是洗衣裳的。各院的贴身婢女干的都是梳头洗脸的精细活儿,衣裳是不用她们动手的,直接收揽了送去浣衣房给那些专门的下人去整理。   慕容烟虽是纨绔,却不缺脑子。给一个侍婢找贴身伺候的,其实是件难事儿。   若是从别的房里调拨自然不同心,甚至奴大欺主,毕竟这府里哪个主子不比一个侍婢来的尊贵?说起来都是婢,她能服你?但若是从那些粗使丫头里挑,都是些干脏活重活的下人,哪还有点女人味儿,当贴身丫头使做事自然不够细心。   而这浣衣房的下人却是最佳的选择。身份虽低,却干的也算仔细活儿,能有机会分到院子里去做贴身伺候的,自然活儿轻快还讨巧,时不时的从主子那里拿点儿打赏都能高过月钱。怎么也算是晋级了,哪还会计较主子地位高低。   所以婉婷自打跟上姑娘那天起,心就是向着她的。开始还有些胆怯不敢做份外的事,跟久了便也被调`教的大胆了。先前便是被姑娘嘱咐要去诓烟公子出来,好让那瘟神扑个空,只可惜慢了一步。   是的,姑娘是管那恭叔先生叫瘟神的,因为说他每次出现都能让姑娘倒霉。   “不过姑娘,您为什么这么讨厌那瘟神?说起来也许是他命不好吧……”   香儿很想告诉她那瘟神在那头儿是如何背叛自己,在这头儿又是如何盗取李白的诗,欺世盗名的。   可这又没法儿说……而且这头儿那头儿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也不好说。   “没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瘟神!走哪儿哪儿倒霉的死瘟神!”   “阿嚏!阿嚏!”   恭叔子昼接连几个喷嚏下来,许是昨夜变天儿,着凉了。   慕容烟刚听他添油加醋的说完府门口那档子事儿,正闭目沉思,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恭叔倒不是纯为构陷,只是当时离的远,确实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那推来扯去的亲密举止确实让他脑补了一出大戏。难不成是自以为攀上郡王的高枝儿了,便跪求之前相好的男人放了自己?   是啊,他并不知那男人是禁军统领。   “你说她跟那男人纠缠了半个时辰?”慕容烟轻缓的睁开眼,那潋滟的波光便似将一幅美人图唤醒。   “是。在下躲在墙后面看的腿都酸了,二人仍未纠缠结束。”恭叔把这偷窥的龌龊举止倒是说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如何纠缠?”公子的话里平静的听不出半点喜怒。   “就是……”恭叔感到词穷,身为南疆著名诗人竟无法描述清楚一个场景,这不是奇耻大辱么!关键这么好的素材让自己撞见了,若不添枝接叶一番,岂非薄了天意。   情急之下,就见恭叔几步迎到烟公子的椅子旁,“公子,好比您这椅子便是坐驾,圈背便是缰绳,我便是澹台香……”   言罢,突然人往地上噗通一跪!真情实感的抱住慕容烟的大腿……   “求求你,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我做错了什么…… ~·~·~·~·~·~·~·~·~·~·~·~· 除每章首发外,其它显示更新的不用点进去噢~作者强迫症,常常因为一个字一个标点去捉虫。 祝大家看文愉快!特别谢谢跟读留言的小天使   ☆、又起波澜   “小人知道僭越了……小人不敢了……”恭叔子昼颤抖着小腿儿弓身立在墙角, 脚底下一哆嗦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原来是踩着几片儿破碎的陶瓷件。   这头儿的慕容烟仍旧坐在圈椅中, 只是不再是先前的懒散样儿。如今正襟危坐,脸上余怒未消,气息也尚未平复。地上散乱着砸碎的名贵花瓶, 显然是刚发了不小的脾气。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说你做不成诗人,我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这恭叔子昼,才情是有的。但美酒也怕巷子深, 他能飞速成名多半还是靠着溜须拍马的小人长项。偏偏慕容烟就吃这口, 便带着他在京康的显贵圈子里混了个脸熟,博了个名号。   所以说起来, 算是慕容烟一手捧红的人。正因如此,他才特别依附于慕容烟的羽翼,生怕一朝失宠便掉了这诗仙的美名。   要说那些诗情文才他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便是脑子里时不时自己蹦出来些句子, 他只当这是传说中的天赋了。要说他是纯心的欺世盗名, 那也有点冤枉。因为他当真不知这些诗词是前人所作,更不知那李白的大名了。   “你今日来,该不是就为了躲门口偷窥我府上的送往迎来吧?”   慕容烟的话虽带揶揄, 语气却是平和了许多,这让恭叔子昼稍稍平复了下紧张情绪。他可不能给公子留下卑劣小人的印象,尽管这是本质。   文人活的便是一口清高之气,一但漏了鄙那便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在下只是碰巧遇到便想给公子提个醒。既然是误会, 那怪在下小人之心,多嘴了……还请公子见谅。”   见慕容烟压根没有回应他的意思,他便继续开口道:“其实,”却只开了个头儿又顿了顿,不知这事儿现在提是不是不合时宜?罢了,合不合时宜的都得说啊。所以稍作犹豫还是照实说了下去。   “其实眼下金秋,焰海正值一年好景象。在下便邀了汀罗城的文人墨客组了个诗会,想月末去彼岸亭行酒采风。于是想请公子坐阵。”   坐阵?是做东吧!   要说以往,慕容烟最是瞧不上这些穷酸骚人。明明一个个捉襟见肘为五斗米发愁,还要强凹一副清冷高贵的人设。装清高就装呗,偏又持不住气节,最终还是免不了俗,找权贵抱大腿。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了性的?噢,是那时皇帝表舅说要授他郡王爵位,让他日后哪怕装也装的有品味点,要与尊贵身份搭调儿,别辱没了皇室尊严。   于是他人还没回汀罗,就让家人收拾出间屋子,还挂了块显眼的牌匾,上书“品味书斋”。   凡有过府的宾客,不管是来拜访太守的还是探望夫人的,势必被下人引着一路弯弯绕绕,管你去哪府哪院儿,这品味书斋都是必经之地!每逢路过,下人总会状似不经意的解说一句“这是我家烟公子的书房。”   不仅如此,为了提高品味,他开始各地搜罗名家字画,古董书籍,甚至还养了诗人门客。总之一切与‘品味’‘格调’沾边儿的东西他都得涉猎一番。   那些日子,逢狐朋狗友生辰纳娶等喜事当口,他送的贺礼势必是书画墨砚……为此,他也曾失去了一两位挚友。   不幸的是满府上上下下如此勤奋了数月,仍是没能摆脱掉慕容烟头上纨绔这顶帽子。   眼下他也越发觉得这些努力都是白费!自己从小到大经营了二十来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岂是这点时日能轻易转变的?与其这样难为自己,还不如就做个庸碌无为的闲散王爷!反正历史上也不缺这种草包。   “没空,不去。”   恭叔子昼带着这简单干脆的四字答复出了太守府。   没空?说的好像你除了吃吃睡睡还有别的事可干一样……噢,最近还多了一项娱乐就是欺负小婢女。   但这怨怼也只敢在心里发泄下了。   这边恭叔刚走,婉婷就小跑着回澹台香的房间,“姑娘,瘟神走了!”   香儿算算都呆了有一个时辰了,看来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究竟有没有再中伤自己,也只能看这两日慕容烟的反应了。总不能自己上赶着去问有没有被告状?那不是做贼心虚么!   她也想不明白,这个瘟神是哪根弦儿搭错了,次次跟自己过不去!自己一个小小婢女碍着他啥了?偏偏每次一露面儿就贼不走空的留下个锅。   让这种人撞见自己跟蒙将军那幕,真不知他会编排出什么下流桥段。   事实证明是她杞人忧天了。   这几日慕容烟照常来走动,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香儿想,定是那瘟神没提这档子事,不然以慕容烟那针鼻儿心思,不躁才怪!   那瘟神看来也没这么无聊,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被同一条狗咬过几回,也难免见了便觉得不安。   婉婷抱着一叠衣物进了浣衣房,浣衣房的小`姐妹每回见她来都特别开心,总要拉着八卦半天。   “婉婷,你回来玩儿这么久,不用在澹台姑娘身边伺候吗?”   婉婷仔细的码着要清洗的衣物,用明黄的包袱布将不同的面料分开档。这是从浣洗房出来的她独有的细心与经验,不然下人们很有可能为省事儿一锅烩了。   她笑着回道:“我们姑娘没那么难伺候,平时都不要我干活儿的。”   那小`姐妹迟疑了下,“她才刚刚有孕,正是嘴刁的时候吧?”   婉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头却是没有抬起。这事儿已经传至这里了?   浣衣房是各府下人每日必来的地方,是太守府的八卦消息汇集之地。消息一但传到这儿,那便意味着太守府里每个角落都将传遍。   婉婷也算香儿的半个心腹,自然知道她与公子至今尚未……   “你这是听哪院儿的下人说的?”婉婷知道这传言挡是挡不住,毕竟当初是公子当着众人亲口说出来的。但既然主子们都没正式报到太守和夫人那儿,传诵的范围应该还是小众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先透给我!我还是听刚刚出去的大贵儿说的。”小`姐妹边抱怨边艳羡道:“这下她肯定要母凭子贵了!你也少不了跟着沾光!”   大富、大贵、大吉、大利,这四人是长孙夫人院儿里资历最老的下人,也是最心腹的忠奴。   一个胸无点墨婢子出身的妾室夫人,品味也可想一般。   其实长孙夫人在香儿报孕这事儿上,能如此沉得住气也不难理解。她那头脑也搞不清大张旗鼓的提前公开了,算利还是算弊?若是真怀上了,老爷夫人一高兴再把她提成个妾室?毕竟自己就是这法子上位的……   这丫头可非善男信女,让她早早儿成了这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当时请大夫扑了空,也就一直没再追究了。   可一拖这些日子下来,却始终不见那边儿有什么动静,这种邀功的好事儿哪能这么久还不正式上报?   长孙夫人这才又觉得八成是诳言。   “听说今日长孙夫人又请了大夫,过会儿就要去给你家姑娘诊脉呢,这下正式诊了上报就算公开的喜事了!”   婉婷神色慌张的丢下手里的衣物,拔腿就往回跑!剩那浣衣房的小`姐妹在后面一脸懵……   “姑娘!姑娘!”刚一迈进院子,还不等进门儿,婉婷就一路边跑边大声呼唤着。   香儿这会儿正悠哉的抱着一本杂书,半伏在贵妃椅上看的津津有味儿,好一个惬意的晌午。   这下突然被婉婷的喊声打断,她便丢下话本,拍了拍衣裳起身正坐。虽说懒散惯了,有时看完话本里的故事,还是想要装装淑女的样子,看看能不能交点儿好运?   “你看你这慌张样儿,虽说在我这里没规矩可讲,但好歹是个姑娘家的,就不能缓步慢行,柔声细语点儿?”   婉婷喘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原本着急的一堆话不知怎么挑重点整合成一句快速说完,这下却是淡然了……   “姑娘,要不这回别躲了。就让那大夫给您把把脉吧,我觉得您是有点儿抱恙。”   香儿:……   婉婷啊婉婷,这可不是我刚进府时的你,我淑女点儿你就骂我有病?简直是恶奴欺主。等等……   “什么大夫?”   婉婷也没心情挑重点了,便把原本的那一堆话原样罗嗦的倒了出来:   “奴婢刚从浣衣房以前的小`姐妹那里听说她刚听长孙夫人院儿里的一个叫大贵的心腹下人去存衣裳时说长孙夫人又起疑您假怀孕的事儿了,所以刚才又请了大夫来准备给您把脉,奴婢原是心急火燎的狂奔回来想赶紧通知您抓紧出去躲躲……”   “什么!啊!!!”   不等婉婷说完,香儿已趟上鞋子扒翻出令牌,一溜烟儿惊叫着闪出屋子……   婉婷立在门口神色淡定的望着那缕清风似的背影,呐呐道:“姑娘您就不能缓步慢行,柔声细语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我给你挑了个全府最老实的下人…… ~·~·~·~·~·~·~·~·~·~·~·~ 好习惯啊好习惯,现在被催的都改上午更了。大家看文愉快噢   ☆、再遇昭王   这三天两头儿逃荒似的心情, 没有逃过的人不会知道。   因此或许也无法理解澹台香,为什么自言自语的, 热情问候了慕容烟的八代宗亲。   这原本该是段赖在铺着柔软绒垫的贵妃椅里,看才子佳人言情故事的美好时光。偏偏因为他上回的胡说八道,现在却要顶着金秋的日头, 在大街上流浪……   诺大的汀罗城,整整一个下午能去哪儿呢?   醉仙阁么?   抱歉一两银子没带。   县令府么?   还没找到好时机问慕容烟烙伤药的事儿,这时去了免不了面对上官尧和尉迟玄的期望眼神儿,再撒谎胡诌么?   早知道把话本带出来也好啊!找个背人的僻静地儿, 坐一下午看书也不错。可惜, 哎……   对了!   澹台香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去,也确实如约该去的地方。   “你们将军在府里吗?”   这蒙将军在汀罗城的临府并不难找, 按他说的到了这片儿地界,这么气派的门面儿逮谁一打听就指来了。   那看门的守卫打量了圈儿,这衣饰可不是一般小`姐穿得起的!当兵的就算再不关注流行趋势, 也知道这飘纱绫是络姝国的贡品。这姑娘该不会就是这阵儿传的……看上他们家将军的慕容家小`姐吧?   漂亮!配将军绰绰有余。   白!一点儿不像传言里的花名黑珍珠。   “小`姐, 我们将军不在府里, 要不您有什么事儿在下帮您转达?”守卫想到她的身份,便格外的殷勤。   香儿摇了摇头,心想慕容宁好歹是蒙将军的心上人, 我要是把她破相已成定局的事儿随便给你们说了,他不得气死?   “那有位苏公子在吗?”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这是……昭王殿下的客人?   “在在在……这就去给您通报!”   一个守卫慌慌张张的拔腿就向门里跑去,另一个守卫赶紧按将军交待的, 将姑娘往书房带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香儿默默看着恭敬退出去的守卫,又扫了一眼这间敞亮的‘书房’,心想这守卫一定是新来的……   案几上没有任何笔墨纸砚的踪影。   八宝架上,层叠码放的是白酒、黄酒、梅子酒。   墙上没有挂字画,却挂着一面箭靶……   这是……带错地儿了吧?   饶是有些不安,但香儿的目光还是被黄花梨供案上的一副精美摆件吸引了去。   那名贵的黑檀底座上架着的是一副繁花似锦。   如甜白釉般洁白细腻的质感,蒙古弯马刀般飞扬畅快的弧度。通身是精工细雕的大大小小一簇并蒂莲,枝叶如羊脂玉般柔和而坚韧的四散开来……   这是一座象牙雕件。   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香儿却没急着转身,显然她还没从眼前的美景中抽离回神儿。   “喜欢吗?”   “不喜欢。”   昭王又看了眼那精美的几寻不得一丝瑕疵的摆件儿,纳闷道:“噢?为何?”   他诧异眼前这女子竟是比他还追求完美,这未免有些苛责了。   那女子呐呐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昭王:……   我是谁?我在哪?谁在说话?   直到这会儿,香儿才醒了醒脑子,惊吓的转过身,看着昭王殿下。   “怎么是你?”   她是真想不通了,来汀罗时车夫说汀罗城有几十万人。按这概率算,应是每日不吃不喝不睡不停的走街串巷,一年内也不该有重样的脸出现。   殿下也意外的后退了两步,说了句:“居然是你!”   想到蒙羲牵线作局儿不容易,昭王觉得应该表演下自己也蒙在鼓里的被动人设,不然显得有心设计人家姑娘似的。   尽管事实如此。   香儿见他比自己还诧异,便收了收那僵着的表情,笑起来道:“怪不得听蒙将军提苏公子这名时,总觉得有点儿耳熟。”   “咳咳,”昭王侧身让了让身后的坐椅,“在下和姑娘还真是有缘,姑娘请坐。”   这书房的坐椅竟并不是规矩的书椅,而是有点儿像太师椅般,宽大且舒适。上面还满铺着松松软软的羽绒垫子,人一落坐便陷进去大块,极有安全感。   香儿觉得这椅子让她有种回家的错觉。   端着各式茶碟杯盏的婢女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将前面的翘头案上码放了齐齐一排。   “苏公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就是来给蒙将军报个信儿的。您这招待有点……”   香儿内心多有不安,明明是为了报恩才答应跑腿儿的,这下怎么倒像是来给人叨扰添乱的了。   苏公子轻拂了拂袖,“姑娘见笑了,这些点心只是供品。”   供品?香儿又看了看桌子前面的墙上,什么佛像也没供啊!   她尴尬又疑惑的侧头看向苏公子,却见他向上看去……   她这才顺着他的视线仰头看。   原来穹顶的藻井上,悬着一座白玉四面佛!那佛像雕工精良,栩栩如生,真乃巧夺天工之杰作!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基本没有遇到过比这更跌份儿的局面了。   穹顶有个井不如地面有个井,至少现在能跳跳。   “那个,”   香儿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燥痛的喉咙。   “劳烦苏公子转告将军,慕容小`姐的脸恢复不了了,大夫说那个伤太深,疤会带一辈子。基本没什么好转的可能了,所以我以后也不用再来汇报最新进展了。”   “公子慢慢礼佛,香儿先行告辞。”   干脆的起身,利落的出屋,甚至昭王殿下欲挽留的胳膊尚未完全抬起……   “可爱。”   只见殿下小声的嘟念了句,便垂下眼睑,带着浓浓的笑意,下巴划过一个轻缓苏人心的优雅弧度。   这不自觉的温暖神情,却是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香儿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待客时礼佛上供品。难道这些权贵的虔诚向善之心只是秀给客人看的?   好吧,原本慕容宁的伤情还有些难以开口,现在反倒特别容易了。   尽管这局面是好是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谁都愿当那报喜鸟不是?   通洲太守府,品味书斋。   慕容烟正拿着一小块儿毛皮擦拭着他的宝剑。剑鞘上名贵的宝石镶了太多,兔毛可以很好的扫掉缝隙间的灰尘,却不会划伤宝石。   他并不会武功和剑术,但是家中珍藏的珠宝太多了,虽说太守总是一切紧着他挑,但他若用不完便会被分给府里其它女眷做首饰,身为嫡子的他觉得这样不公平。   但身上又实在没地儿戴了,只得令人打造了这么一把剑,如此便能把好多宝石一同佩戴在身上,比较彰显贵气。   其实剑鞘内是空的,并没有东西,因为他怕掉落出来万一伤到自己。虽说现在不爱戴了,却还是爱打理的干净程亮挂在屋里。   贴身婢女红杏正从外面急急的赶过来,刚到门口看到门半掩着,于是轻扣了两声,便直接迈进来了。   “烟公子,宁儿小`姐刚去公子房间扑空了,现在正要来书房寻您。”   慕容烟放下手中的宝剑,微皱着眉,左右也想不通!   “那丫头脸毁了脑子也毁了?没事儿找我干麻?两院儿一年到头走动不了一回半回的。”   红杏转头看了看门口,那主子不定哪会儿就到了,说话也得格外小心。   看了看还没动静,便小声说道:“她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儿!”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红杏便不再言语,若无其事的帮公子收拾起书案来,尽管书案上一本儿书也没。   “哥哥”   慕容宁一进门儿的这声哥哥叫的自己都心虚。   莫说慕容烟以往大部分时日住在京康,就是难得回来小住时,两院儿也不带走动的。   可她这次必须得来攀亲套近乎了,因为槐夫人虽然派了千代神医给她疗伤,却是敷衍的很!用的都是些寻常大夫也开得出的常规方子。可他的医术明明不止于此……   若是直接去找槐夫人,就有点儿埋怨她不尽心的意思了。   “哥哥,你拿扇子挡着脸作什么呀?”慕容宁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怪异举动,心想我脸这样了都大大方方的,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慕容烟心里苦……都知道我是完美派,让我怎么面对你那张破相的脸?   慕容宁实在受不了这样别扭,上前两步一把夺掉他手中的折扇。慕容烟便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条长长的疤痕,简直百爪挠心!   “哥,你看看宁儿的脸!”   “哥,你好好看看宁儿的脸!”慕容宁说着就流下了两行清泪,她这不是在演,是发自肺腑的痛哭。   “烟哥哥,以前宁儿不懂事总惹你烦。可毕竟咱们都姓慕容,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   慕容烟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一切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我又不是大夫!“已给你指了最好的大夫,你还想怎样?”   慕容宁也急,是啊,现在谁能比她还急呢?“可千代开的方子太保守了,完全跟市井医所没区别!”   “明明他有北晋带来的宫廷秘药,却不舍得给我用!哥你帮我求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表示,并不想看你的脸……   ☆、占有欲   “哥哥!宁儿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只求你帮我这次!”   “宁儿才刚和蒙哥哥重逢, 现在毁容还有什么希望?那还不如去死!”   “慕容烟你还是不是人!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是打算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态度?”   ……   慕容宁的娇纵蛮横,尽管是这太守府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事儿, 但她却从不在慕容烟面前发作。因为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既不会因为血缘羁绊谦让她,也不会因为骑士精神而给身为女子的她留半分颜面。   可是这回她真的淡然不了了, 容貌对于一个年轻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之事?何况自己尚未嫁人,而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就在汀罗。   “既然你一口一个哥哥,”慕容烟不急不徐的开口道:“那哥哥今日就教你一个道理。”   慕容宁见他终是有反应了,焦躁的脸上便现了一丝期待, 大气儿不敢喘的等着他说下去。   “下嫁以色侍人, 中嫁以利予人,上嫁以德服人。”   “所以……你不如当这是对蒙羲的考验?你就带着疤去求嫁, 看他会不会厌弃于你?”   ……   “慕容烟!你!”她已听出慕容烟的说教里,满是事不关己的戏谑之意。先前强压下来的情绪便彻底失控了。   “那我也给你划上一道让你去考验真心啊!”说着她便拔下一支发簪,竟真作势要向慕容烟冲去!   站在慕容烟身后的红杏尚未来及拦阻, 倒是慕容宁自家的两个婢女, 先默契的死命拦下了她。   自得知脸上的疤祛不掉后, 慕容宁整个人就不对劲儿了!魔怔了似的整日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日求药还是强装着镇定保持着理智来的,谁知还是被慕容烟几句不耐听的冷语刺激到发作。   虽说二人皆为太守子女,然母亲的地位却有着云霓之别。何况慕容烟是打小生活在大秦宫的, 如今又有爵位傍身。所以长孙夫人一早便嘱咐好贴身婢女,一定要拦着别闹出事儿来!   毕竟慕容烟这边走不通,她还可以再去求槐夫人和老爷。   此刻慕容烟正雷打不动的坐在圈椅里,眼看着慕容宁从理智到狂躁, 从恳切相求到暴跳如雷。   他当然知道千代的手里有对症的奇药,那确实是北晋带来的宫廷秘药。莫说是这点儿小伤,就算是刀疤箭伤也半月必愈,不在话下。   只是那秘药乃是由北晋特有的数十种奇草研制而成,是千代的师傅所创,可惜他老人家尚未留下方子,人便驾鹤西去了。所以那一小瓶凝雪膏便成了这世上的孤品,失去便不可再得。   千代身为北晋的神医,如此珍贵的宝贝自然只会留给长公主和小主子,莫说慕容宁是太守的千金,就算是太守本人用这药,他也得掂量犹豫一番。   所以不论慕容宁此刻在这儿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实际都改变不了什么。她从未想过一根细细的琴弦能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一夜之间,从贵族千金沦为汀罗街头巷口的笑料。   “慕容烟,我怎么说,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再看不起我,在外人眼里我也是你妹妹!”她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中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冤屈。   “就为了舍不得一瓶药,你眼看着我的一生都要毁于一旦了,便是我再不招你喜欢,也没有做过十恶不赦之事吧?你当真生死关头都不肯救我一把?!”   若是平日里有人这样大吵大闹,慕容烟早忍受不了了。   可眼前慕容宁崩溃绝望的样子,让他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只是这点儿恻隐之心远不值一瓶药钱。   最终,慕容除了让下人把她轰出书房外,并没有再雪上加霜的斥责于她。   这便是他最大的宽容。   毕竟如慕容宁所说,她再招人讨厌也没有十恶不赦。   “这个疯婆子!不就是脸上一道疤吗,快把我房顶闹塌了!”   听到慕容烟抱怨,红杏掩嘴笑了笑,可转念又觉得身为下人,幸灾乐祸不可取。便一声轻叹道:“也难怪,奴婢听说小`姐打小就喜欢蒙将军!据说七岁刚从京康接回府那阵儿,天天不吃不喝的闹情绪哭鼻子。”   “小`姐虽是庶出,但有长公主和蒙夫人保媒的话,还是有可能嫁给蒙将军的。可是现在,只怕……”   红杏还是拿捏了下分寸,没有把话说绝。   虽是下人,可她也是年轻女子,心中也有倾慕,自是能体会慕容宁的痛苦。   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眼前,本该是霓裳百里挑一,唇脂浓淡咨疑,力求每次相见都完美无暇。偏偏这时脸却毁了……   若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精心妆扮过的脸蛋儿,似是担心这一瞎琢磨,那些伤痕便会找来似的。   “去把香儿叫过来。”   慕容烟这乍转柔和的话语,令红杏的眉间浮起一抹愁云。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找她吧。”   那抹愁云便越发浓重了。   她未奢想过那些梦,因为她所仰慕的那个身影实在太过尊贵。   只是近来她越发的不甘起来。   人从出生便该有自知之明不是么?却为何自己规规矩矩不敢逾越的界线,同为婢子的她人却能随心迈了过去?   “公、公子,”   红杏上前挪了一小步,挡在了慕容烟的面前,   “奴婢先前赶来时听守卫说,澹台姑娘出府了尚未回来。”   慕容烟重又不满的坐回了椅子里,那椅子竟吱呦了两声。   悻悻道:“又出府了!什么时辰出去的?”   红杏的眉眼这才舒缓开来,嘴角竟微微翘起个满意的弧度。   “听说午饭没用就出去了,公子莫急,其实这在那院儿也是常事。”   “哼”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慕容烟脸上的颜色难以名状。   平时出府便出了,只是自恭叔说了那些之后,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人在眼前儿能随传随到时,尚觉得谗言不值一提。可人一离开视线,便又觉得再荒谬的传言,也可以有几分真切……   自己心软手贱给的出府令牌,怨得了谁呢?当初还大气的说什么只要她开心。她是开心了,自己呢?   什么时候想要一件儿东西如此周折了?还得照顾到她的情绪,想着她的喜怒哀乐!   “你去她屋里给我待着!一回来立马带来见我!”   公子当真是怒了!红杏眼中透着得逞的快意:会是什么后果?赏巴掌还是赏棍杖?   涉世未深的她,哪知道这男女间的门道儿?   一件算不得多错的事儿上,心结能有多大,占有欲便有多大。   澹台香回太守府时已近戌时。   其实蒙将军的府上并没耽搁多久,只是她满大街流浪着不敢回来而已。谁知道长孙夫人的耐性有多大?会否跟大夫一起耗在屋子里,守株待兔也未可知。   所以她特意走了小门儿。   那个小门儿原是由一把铜质小广锁常年锁着的。直到她进府后,发现那门可以直通自己院子后的一片果园,便偷偷拿铁丝做了个简易锁匙。别人发觉不了异常,她却可以来去自如!   想过去,晚归了拿发夹都能开锁,如今还能被这点古玩意儿拦住步子?平日里不常走歪门邪道不过是为免猜疑罢了。   她悄么声儿的溜进果园儿,又一脸轻松的朝那三尺高的矮墙走去。   果园儿不过是观景赏花罢了,所以院墙矮得很,这样才能把那春桃、夏枣、秋桂、冬梅尽收眼底。   近日汀罗夜里天气不甚好,白天还是风和日丽,夜间却动辄妖风四起,飞沙走石的,把那桂花打落了不少。   香儿踏着一地莺黄,站在墙头边儿悄悄观望着。她原是想拦住婉婷,问清了院子里的情况再进去,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婉婷出现。   “算了,死就死吧!”香儿捂了捂胸口,深吸一口气。汀罗纵然温暖,穿单薄了晚间还是有些寒的。   只见她一个利索的起跳,便骑上了墙头,手轻轻一撑,脚尖儿点地,便悄无生息的落进了院子。   “回自己屋还跟做贼似的!”她自言自语呐呐道。   待绕过前院儿,便看到自己房间点着灯,肯定是婉婷留的。   可等她警惕的探身看进去时,却发现那个背影不是婉婷。   那人儿穿的虽没多奢靡,却是比婉婷讲究些。这是……慕容烟的贴身婢女,红杏!   她在那特意藏于床下的废纸篓里翻翻找找的,在寻什么?   “谁在那!”   香儿这声怒叱,吓的红杏一哆嗦蹲坐在地上!赶忙颤颤的应道:“我……我是红杏”   香儿当然认得她,只是那床下藏的东西……不该让人看到。   “你在我房里干麻!”   这愠怒的语气,听不出是质问还是训斥。可红杏还是得答,尽管她从不承认这屋里住的算什么主子。   “我……我奉公子的命来等姑娘,刚看到有东西钻床底下了,想是老鼠……”   “你出去吧,告诉他我累了,要睡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香儿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要是平时,红杏或许会指她一句不懂尊卑,可如今却连连点头应着,只想赶紧离开。   直到匆匆出了这院子,红杏才在廊前的阴影里站定下来,眼神慌张的从云袖里取出先前偷藏的那东西,忿忿的瞪着它……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本以为自己跟做贼是的,这下成抓贼了 那东西:我是今天的主角!   ☆、夜闯香闺   正是月上柳梢。太守府内庭院深深, 却是无幽不烛。   澹台香看着眼前那翻乱复又收拾得当的床榻,眼底涌动的是股强烈的不安。   婉婷端着满载温水的铜盆儿进来, “姑娘,奴婢帮您梳洗吧。”   往日她的话可不会如此精简,今晚却也随了她主子。脸上没有挂一丝笑意, 也没有多吐一个废字。   一盏灯火照亮一则故事,这厢是充斥着愁容的宁静,而此刻长孙夫人的院儿里,却是吵闹异常。   “娘!您是疯了吗!”慕容宁尖锐的声音, 与这夜色格外的不搭调儿。   “您知道宁儿今日非但没求来神药, 还被慕容烟羞辱了吗!您居然还去求槐夫人晋了他的侍婢!”   “若您不是宁儿的亲娘,宁儿真要猜猜您这是私下拿了那贱`人多少好处!”   “住口!”   与此同时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慕容宁终是安静了下来。   长孙夫人几次欲开口解释缘由,均被慕容宁打断。眼看着她自顾自的嘶吼发泄,长孙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饶是心疼宝贝女儿脸残心伤, 却也受不了她日日如此疯魔了似得。   可这巴掌才刚打完, 长孙夫人就后悔了……   她轻轻捧着女儿的脸, 看着那红红的掌印,还有那斜跨半张脸的刺目疤痕,忍不住流着泪。   原本今夜她把宁儿叫来自己房里, 是要告诉她件好事儿的,却不想她只听了个开端就发疯了一样歇斯底里。   慕容宁并不气,也不怨,她一冷静便知刚才又失控了。她只是无望的流着泪, 这越发难控的疯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长孙夫人小心的搀扶着宁儿坐下,轻拍了几下后背,看她安稳的坐在椅子里,这才踏实了点。   这母女两的关系倒像反过来似的。   “宁儿,你且冷静下,听母亲给你细细说来。我是你亲娘,即便害尽天下人也不可能害你。”   长孙夫人一脸慈母像儿的讲述着小人伎俩。   “那个澹台香虽是低贱的侍婢,但你也看到了烟儿是如何待她。且不说宴请夏候都尉那夜与你的争执,就说这二十年来,你见他几时在太守府能住过月的?”   宁儿眼神涣散的呆呆听着,似是都懂,又似是什么也听不进去。长孙夫人伸手缕了缕她的乱发,先前的发作已是弄得钗横鬓乱。   “烟儿为了不让那贱`人吃眼前亏,连假喜都敢报!”   宁儿的眼珠动了动,这才恢复了些许精气儿,急急询道:“娘,您今日给她把成脉了?”   长孙夫人摇摇头,“又让那贱`人给溜了。”   看到宁儿脸上刚刚唤起的精气神儿,又破灭似的萎了下去,长孙夫人拍了拍她肩,“不过她假怀子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绝不会有意外!”   看着母亲笃定的眼神,慕容宁的眼中也燃起一缕狠辣的火苗。   “若是真怀上了,就慕容烟宠她那劲儿,早就拉着她去老爷夫人那儿讨封了!烟儿的第一个孩子,夫人至少把她晋成妾室,她何必整日里躲躲闪闪见不得人似的!”   “娘之前还生怕有个万一,才没敢追的太紧,怕反倒成全了她!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不仅不敢上报,你听说那院儿里有一丁点儿怀子的反应没?”   随着长孙夫人一声冷哼,慕容宁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所以娘您才故意去找槐夫人报喜,假意求她晋那贱`人为妾,然后再希望变失望,最后治她个为求名分谎报怀子的罪名?”   慕容宁不疯魔时,心思还是细的。   长孙夫人见女儿这会儿已是恢复了神智,脸上笑的便慈祥了。她多希望女儿从此再无苦痛,愿这疯病只是一时之疾。   只是那温和的神态旋即变化。   “他们敢信口开河,我们就敢把事儿闹大。慕容烟马上就是王爷了,那贱`人的罪名可不轻啊。”   在大秦,即便是郡王,正式授爵后也会赐皇姓,入宗室,修玉牒。   王府后院儿里的娶妻纳妾皆记录于宗正寺,绵延子嗣更乃皇族大事,若有虚报瞒报,罪同欺君!   “哼哼哼……”   长孙夫人的冷笑,并不比哭好听多少。   “今日槐夫人眼巴巴的在那儿等着传那贱`人!隔一柱香便让芙蓉去问她回府了没有。”   “那满眼期待与兴奋的神情,我真是好久好久不曾在她脸上见到了。”   “哼哼哼哼……”   又是一阵令人胆寒的诡笑。那声音又冷漠又怪异,这与素日里待客的她判若两人。   槐夫人面前,她只是个不争不抢,不具一丝侵略力的老妈子;   太守大人面前,她是那碾能成饼搓能成条儿,只求陪伴不求名分的痴心妇人;   宾客前,她是个降得住老爷,也深得正室夫人信任的神奇侧室;   只有在宁儿和自己院儿的下人面前,她才可以卸下面具,做回自己。   将要亥时,品味书斋的灯烛仍是亮着。   慕容烟的脸上没有一丝困乏,却是满布着怒意。前去传唤香儿的婢女还没有回来。   他今晚是铁了心杠上了,倒要看看你几时才肯着家!   红杏先前回了自己的房里,藏了些东西,如今才又来书房看看。   绕过回廊,远远便看到书房的灯还点着,她没想到公子今日会如此有耐心,当真等到现在!   “公子,”她轻推开门,挤了点笑意在脸上,“您还没休息?”   “人呢!”   慕容烟脸上那怒意更甚。婢女自己回来,这是等到还是没等到?   红杏从京康到汀罗一路追随在公子身边,是一众婢女中办事儿最令他放心的……难不成是这时辰了香儿还没回府?   红杏自知失职,却不得不如实交待,“公子,澹台姑娘方才回府了,只是……”   “只是她说累了,困了,让公子有事明日再传她。”   慕容烟这唯我独尊的性子,哪是几句推脱之辞便能轻易打发的。   哼,人回来便好说!   他起身便不由分说的迈出门,朝香儿的院子快步走去。   香儿这处小院儿,算慕容烟这套府院的一处附属,原是果园儿前的一处观景临居,修的很是雅致。   他在自己的府院内行走,不管去哪间,不管多晚,也没下人敢拦。   只是以前碍着香儿的品性,不愿惹她不开心罢了。现在却是顾不得这些。   此刻香儿已换了亵衣躺在床上,拿一薄棉织物盖了半边身子。婉婷出屋前吹息了烛塔,仅留床边儿的一支细烛,燃出一小片儿昏黄。   香儿躺了许久都舍不得吹息它,因为她还毫无睡意。   “咣!”   房门猛的一下从外面被人推开,香儿打了一个寒颤从床上惊坐起,眼神惊恐的看向门那边。   可是整间屋子,除却榻边的一盏烛光,其它皆是黯然一片。   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倒是那人将她这边的风景一览无余。      “婉婷?”   “是你吗?”   一连两句都没得到回应,香儿不自觉的朝床里的角落缩去,眼睛还涣散的看着前方,尽管阴影里什么都找寻不到。   她想起那片茂密的果园,心中惴惴难安。该不是有坏人从那面溜了进府?可这好歹是太守府啊!谁那么大胆……   “婉婷!”   “婉婷!”   想到这儿,她大声呼喊起来!婉婷的房间就隔着两间屋子,应是能……   婉婷尚未入睡,一听到叫喊便提着灯笼急急的跑了过来,见门敞着,便提灯一照,便吓得后退了两步。   “公子,奴婢没长眼惊扰了您!”   慕容烟脸上带着不悦,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斥道:“滚出去!”   婉婷匆匆看了香儿一眼,便赶忙退了出去,老实回自己屋里。   “慕、慕容烟?”香儿虽然仍看不真切,但声音没错了。   她说不上现下心中是放松了,还是更紧张。   除了刚进府那日,慕容烟没有再失礼过。就在自己对他的设防越来越淡之际,今日却是为何又夜闯闺房?   “恩。”那阴影中只是平淡的应了声,听不出是喜是怒。   “公子这么晚了有何急事?”香儿把话放的客套了些,慕容烟不是蛮横的人,不去激他的火应该形势可控。   “你今日去哪儿了。”虽是问话,却是不带一丝疑问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我……”香儿想过随便编一个理由,可又觉得撒谎没必要。以他的品性,万一派人跟踪了?那还不如照实说,反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去了蒙羲将军的府上。”   “噢,果然。”   他的身影慢慢走出阴暗,虚晃的烛光照在脸上,像幅画儿一般,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香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他,心中不免忐忑。不对,这不是平日里的慕容烟。   他这是……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我又做错了什么……    ☆、美差美差   晚来月上和银烛, 桂子香浓凝瑞露。   如今太守府的瑞园,正是桂花初落, 一片芬芳馥郁。   慕容烟瞅了一眼床边儿,“能坐么。”   “不能!”   慕容烟的态度,让香儿也是摸不着头脑。这算硬闯么?可是却在询问她的意愿……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公、公子有何要事, 非要半夜来找香儿谈……”   她一脸胆怯的缩在床角,往胸前拽了拽那织物,遮着单薄的亵衣。   尽管开口是尽量的佯装镇定,但那战战兢兢不利索的口舌却是出卖了她。   哼……白天奸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一到夜里却像只惹人怜的兔子。   慕容烟那一脸的淡漠顿时有些崩不住, 明明来前还一肚子气……   “我倒是想白天找你谈,可你一天人在哪儿呢?”   他长舒一口气儿, 虽是带着抱怨,却是语气中有了熟悉的感觉。   唔……原来是为这个生气。   澹台香看着他的脸色回暖,心终于踏实了点。她感受过上了邪性的慕容烟, 那可……   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今日长孙夫人又请了大夫来, 我才躲出去……”   “跑太急, 身上一两银子也没带,还得磨叽到入夜才敢回来。”   香儿解释的有些委屈,当初是谁撒的这没边儿的谎啊!躲躲藏藏已是心累, 还要再受你挤兑。   慕容烟确实不知今日请大夫之事,眼下听说了,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以后不用躲了,我已买通了全汀罗城的大夫。任谁来给你把脉, 都只会自秉医术不精,把不出早喜之脉。”   说完,他直对着香儿的眼神瞬时有些落寞的往下落去,却正巧看到那凝脂般的软糯,若隐若现的羞藏在亵衣下。那疏织的丝罗料子薄透亲肤,确是贵人们最爱的内着。   慕容烟只觉心下一揪,一股热浪涌上胸腔。他眉心紧蹙着,深咽了下口水抑制那不安分的躁动,可身子还是耐不住打了个激灵,不自觉的轻颤了两下……   香儿看不懂他脸上的复杂,只觉得眉眼间似有强压的愁云惨淡。   这是愧疚了么?   “那个,也没什么啦……我正好也要去给蒙羲将军汇报慕容小`姐的伤势。”   这名字像盆冷水般,刹时浇灭了慕容烟胸中的热流。继而一声不屑的冷哼。   “哼!他若是真在乎慕容宁的伤,早就自个儿去看了!再不济也会派个亲信。”   慕容烟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垂着眼睑渺视着香儿,“偏拐八百个弯儿,找你个连那院儿门都摸不进去的婢女探什么消息?”   澹台香打心底里看不上他这轻狂劲儿。   质疑就质疑呗,非要摆那副门缝儿里瞧人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她很想发作!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幕:她不顾一切的跳下床,朝着慕容烟那贱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真爽!   只能臆想罢了……   回过神儿来,她才发觉自己紧皱的眉头已是引起了慕容烟的不悦。便赶忙散了那抹愁云,柔声道:   “公子说的是。”   慕容烟微微侧了下脑袋,带着一丝质疑。她何时如此乖巧了?   嘴角却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她也没敢维护那人嘛!   憋屈的说些违心话,这对澹台香而言无疑是种深刻的折磨。   她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便打了一个哈欠道:“公子,对不住,香儿实在是奔走了一整日……”   边说着,还欲保持清醒的抖了两下脑袋。   慕容烟今日要说的话已是说完了,原本便是想告诉她大夫的事儿。只是后来又动了怒,现在既然气也消了,便不打算再作为难。   “那你休息吧,明日来伺候我梳洗。”   说罢便一个浅笑走回阴影中。   那门吱嘎一声响,香儿知他已是真的离去,这才踏实的坐回床边儿,可脸上的浓云不散。   伺候梳洗?   所以是要像红杏那样天天摸你脸喽?还要随时担心哪个动作一不留神儿重了,扯疼了你头发?   澹台香越想越气,若是给她分点体力活儿倒无妨,偏偏是贴身侍奉他的?   这摆明是在整她嘛!   “慕容烟你个娘炮有病吧!”   “房里七八个贴身婢女还伺候不好你梳头洗脸?是脸有多大!头有多大啊!”   “自己娘炮还看不惯人家蒙将军那种纯爷们儿!”   “我看你就是嫉妒!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   越骂越带劲儿,原本的暗自嘟囔演变成坐那儿叉腰骂……   就差从床上暴跳起来了。   纵然是这样,她却还不是今晚情绪最糟糕的人。   因为最糟糕的那个,此刻正在屋门外。   攥紧的拳头已是被指甲掐出了两道红痕……   “明早你给我等着……”   晶莹的晨露挂在桂枝头,映照着果园儿里的色彩斑斓。   伴着几声悦耳的莺啼鸟啭,新的一日便如此开始了。   夜里起了狂风,清晨却又是一片安详,最近汀罗城的天气总是这般无理头。   眼下才刚过卯时,房里的澹台香正沐着温暖的朝曦,做着她的黄粱美梦。   往日里,她都是要这样慵懒的睡到辰时下刻,所以婉婷从不会像别院儿的婢女那么辛苦,早早的便要起床备水备餐,伺候主子梳洗用早饭。   “姑娘!该起床了!”   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喊,香儿惊的身子抖了下睁开双眼。   迷蒙了片刻,才确定站在屋子中央的竟是红杏!   香儿便像受了内伤的武林高手一样,捂着胸口,蹙缩着额头,就差一口鲜血涌出喉咙……   “红杏,我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这两天怎么偏偏跟我干上了!”   香儿委屈的要将哭出来似的,明明梦到了吴彦祖……   这是来这方世界后,头一次梦到原世中的人啊,何况还是正和他吃一顿48万的烛光晚餐!   美食,帅哥,双重打破,致命啊!   “姑娘您忘了?从今日起,您要替红杏伺候公子梳头洗脸了。”   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儿,红杏内心也是复杂的。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在她看来,能天天第一眼见到公子,那是多么幸福的美差……   沉睡时的公子格外吸引人。   那细长的眉眼,弧度如画般柔和。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打出一道迷人的阴影。   血色充沛的薄唇,像是擦了最美的唇脂。   ……   她常常看着看着,便情不自尽的凑的近一点儿,再凑近一点儿……   美则美矣,只是一千个女子眼中,便有一千个慕容烟。   他在红杏眼里是主美貌主桀骜的神,澹台香可不这么想……   慕容宁那疤要是划他脸上多好?洗洗洗!洗你妹啊!   盆成那秃瓢要是长他头上多好?梳梳梳!梳个茄子!   一番臆想,气已是默默的撒了大半。香儿这会儿已是淡定了,便对红杏笑了笑道:   “你先出去等我,我换件衣裳。”   自打来了太守府,她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克制”和“城府”。   “克制”就是把嘴上想骂的话,放到心里去骂。   “城府”就是我原本想给你一嘴巴子,而我选择默默的拿起刀,等待时机趁你病要你命。   不消片刻,红杏便见她穿着得当的打开房门,脸上看不出一丝为难的说道:“走吧!”   说起来,澹台香进太守府的时日不算短了,却是头一回来慕容烟的寝室。   以往要么是慕容烟来她的瑞园走动,要么就是传她去书房,或者厅堂。   这样一想,慕容烟还倒有几分识礼?   当然,百花池那次不算。   熏香袅袅,美人卧塌。   红杏是极不情愿此情此景与人分享的。   若此刻是她独自前来,她定会步履轻盈的走至床榻边儿,细端一番:公子夜里可有踢被?脸上可有梦魇的痕迹?   然后轻唤一声:公子~   “慕容烟!太阳晒屁股了!”伴着这声粗吼,慕容烟身上的被子被猛一下掀至床尾!   澹台香从一进屋看他还舒服的在床上躺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早早的让红杏把我从床上拽起来,你却赖在这儿睡的香香的?还一脸贱兮兮的淫笑,做梦娶媳妇了啊!   慕容烟没来及被吼醒,却先被拽被子这一下给惊醒了。   他迷蒙着双眼,恍惚的看到澹台香……   “唔……你怎么先起来了?”   是啊,梦里你不是刚刚才沐完浴,躺到床上?   “我怎么先起来了?”这话儿落香儿耳朵里,简直是天大调侃。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儿,恩,好在这熏香的安神效果不错。   一旁的红杏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子还迷糊着,你居然这时候冲他大吼大叫的,吓掉了魂儿怎么办?   “澹台姑娘!您现在好歹也是公子的侍婢,一言一行都是太守府的脸面!”   “说什么做什么时,能否谨言慎行,注意斟字酌句!”   噢!嫌我说话不雅?   香儿也不恼,冲红杏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床上迷迷瞪瞪的慕容烟。而后屈膝行礼,浅笑言道:   “公子,日晒至臀,可起身矣。香儿伺候您梳洗。”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香儿:你。   ☆、东窗事发   天已大亮, 可这服侍的流程却还没有正式开始。这是为何呢?   因为进屋时端来的那盆水,慕容烟嫌太凉了。香儿是照着常温端来的, 又怎么会想到他单单是下床,便磨蹭了一柱香。   这会儿,香儿正端着一铜盆热水, 重又进了屋。把盆儿往架子上一搁,转身强挤出个不耐烦的敷衍笑容道:“公子,热水来了。”    慕容烟一脸淡然的伸出右手尾指,轻轻往水中一探, 便立马缩了回来。   “太烫了!”   红杏一听神色紧张起来, 赶忙盯着公子的手询道:“公子,您手没事吧?”转而又忿忿的瞪着澹台香, 那要杀人似的神情,让香儿想到在塘步镇骂慕容烟时,出现的那一群泼妇。   “怎么会烫呢, 我明明冷热掺半的!”   “就是烫。”    红杏:“公子说烫就是烫!”    香儿顿时觉得这争执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完全是以多欺少的指鹿为马啊!   “那香儿先伺候公子梳头吧, 水放一会儿就凉了。”   “不,我要先洗脸。”   香儿:……   她也不想执拗,因为知道执拗不过眼前这主儿。便索性一屁股坐到桌子旁的坐墩儿上, 那就干巴巴的在这儿耗着呗!   “谁让你坐下的?”红杏一脸不满的看着她,像看西洋景般。哪有主子站着婢女坐下的?给了你两件好衣裳还真就当自个儿是主子了?就算主子还分个三六九等呢!公子在这儿能轮得到你?   慕容烟倒是不恼。乖巧丫头府里多的是,他不会怪香儿的失礼,但他却想折腾着她玩儿。   “你去把水吹凉。”   “吹……凉?”香儿质疑的瞪着慕容烟, 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然而他笃定的神情告诉她,就是用嘴巴把那盆水吹凉!   “公子,香儿还是直接给您再去换一盆儿吧。”   香儿端着铜盆一出门儿,便忿忿的将水泼在地上!那狠劲儿,那架势,仿佛地面是慕容烟的脸。随后她拎着那空盆出了卧房所在的院子。   这刚一出来,便远远看见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妪,带着两个年轻的婢女,气派的朝这边走来。香儿并不认得这些人,但又觉得那老妪似是有些眼熟……   不过她们来慕容烟的卧房做什么?这位主儿可是有洁癖的,除了跟了他多年的那几个贴身婢女,别的下人可不能随便来这边儿转悠。   那三人应是也看见了她,其中一个小婢女夷悦的指着她,对那老妪道:“纳兰嬷嬷!那姑娘就是澹台香!”   这话虽轻,香儿却是听得清自己名字。当下心中一惊:这些人该不是冲自己来的?   嬷嬷?香儿有些明白过来,这府里有嬷嬷服侍的哪还有别人!   想来,这便是槐夫人在北晋皇宫里的嬷嬷,一路跟着夫人陪嫁到太守府。香儿虽不知晓其名讳,却是在上回夜宴夏侯大人时见过的,毕竟府里像她这辈分的下人没有第二个了,所以那远远的一面,印象却是深刻。   眼见三人到了跟前儿,香儿机敏的随着那婢女的称谓,行礼请安道:“纳兰嬷嬷。”   香儿早听说这纳兰嬷嬷是个格外严厉的人物!极注重下人礼数。固然她也只是个下人身份,却是深得太守和槐夫人的敬重,如今在这太守府更多的像是在养老。   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冒冒然失了分寸,后果,哼哼……   出乎香儿意料的是,纳兰嬷嬷此刻却是一脸和气,见她行礼甚至客气的伸出双手将她搀扶了下。那双绵软厚实的老手,却是保养得当。想来,跟着槐夫人一路从北晋皇宫到这通洲太守府,也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的。   嬷嬷款语温言慰道:“澹台姑娘无需多礼,您现在身子贵重。”   “老奴是奉槐夫人之命,请姑娘去清雅阁一叙。”   身子贵重?果然还是传到槐夫人那儿了……   香儿虽早知这是必然,但左右也想不好个对策。说到底,慕容烟那拖延法子也只是顶一时之用。总不能再过十天半月的,那些大夫还自称脉象浅,诊不清吧。那可真是医术不精,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有劳嬷嬷了,您且先回,香儿回去给公子说一声,就去。”   “夫人昨日已是等姑娘大半天了,固今早一起床,便吩咐老奴抓紧请您过去。姑娘还是勿要耽搁了,老奴让芙蓉过去给公子禀报一声便可。”   纳兰嬷嬷虽是态度和缓,语意却是不容置否。香儿感受到了这位宫廷打滚多年的老妪身上的圆滑与果决。   现在对自己尚属客气,待谎言拆穿之际,不知道摆出的会是哪张脸了。   既然她话已至此,何必不接着这虚让的几分脸面,顺着台阶下呢。    “嬷嬷说的是,”香儿又冲着她先前指的身后那女子虚行一礼,客套道:“那就只好劳烦芙蓉姐姐跑一趟了,不然公子正等着伺候梳洗,这下不回去定要动怒了。”   芙蓉还她一常礼,柔声道:“姑娘放心。”便接过铜盆,往慕容烟卧房的里院儿走去。   慕容烟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那卷梁玉冠,心想那么重的玩意儿整日压头上。罢了,今日不出府,还是带那玄纱冠吧。   这时却听那房门被轻声叩响。   进来的这不是母亲房里的女官芙蓉么?若是旁人兴许他还会不悦,既然是亲娘那边的也就罢了……   “我娘找我有事儿?”   芙蓉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面带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夫人见近几日汀罗的夜风大,所以昨日公子未去请安,便担心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今儿个一早便不放心的派奴婢过来看看。”   说着,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儿,又放心的笑言道:“见公子生龙活虎的这样儿,奴婢就放心了。”   芙蓉虽自称奴婢,却是槐夫人从北晋皇宫陪嫁来的女官之一,品阶和素养自是高于一般下人。   她进屋好一会儿了,却聊的皆是些嘘寒问暖的话,至于夫人传唤澹台香那事儿,可是只字未提。连那铜盆儿也被她放在了门外。   这自然是纳兰嬷嬷交代好的,这事儿能不惊扰公子,就不要惊扰。免得这边儿人刚带过去,夫人想问的还没问明白,就被公子又带了回来!哎,从长孙夫人嘴里听说,公子可是护这丫头护的紧呐,旁人近都近不得。   “她怎么还没回来!”慕容烟已是有些不耐烦。   饶是芙蓉能说会道从进门儿就没冷下场来,却也是没能分了慕容烟的心。   “红杏,你出去看看!”   芙蓉瞥了一眼红杏,又慢声慢语拖延道:“公子说的,可是您那位侍婢,澹台姑娘?”    慕容烟一听,疑惑道:“你见着她了?”   “奴婢进来时确实见着那位姑娘了,只是正巧瞧见她把铜盆儿放到门口,匆匆忙忙的走了。”   “什么!”慕容烟顿时怒形于色,才让你打了两回水就给我玩罢工!   一旁的红杏却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那丫头是没什么规矩,但要说她活干一半儿就撂挑子走人,有点儿奇怪……   慕容烟早已怒从心中起,哪还会想哪样是可能,哪样是不可能啊。话简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   “红杏你马上给我去瑞园!就算是把她绑也给我绑回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这梳洗她是逃不逃得掉!”   再说槐夫人的清雅阁内,澹台香可是提着一颗心进来。   这是第二回来这地儿了,上次还是替尉迟玄来求医,见到的蒙羲将军。   “赐坐。”   槐夫人这善意,却是让香儿更加忐忑了。因为赐坐这种话一出口,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长公主的威严。   ☆、假孕后果   上回见槐夫人, 自己还是跪着,这回再见, 却能坐于下首了。只是那局促的忐忑感并没有好多少。   香儿明知此来的因有,却率先装傻的打破了这尴尬局面,探道:“不知夫人传唤奴婢来是有何吩咐?”   槐夫人神色自诺的端起茶杯, 润了下喉咙,倒是一点儿看不出着急。今儿个她早饭都没来及用,就派纳兰嬷嬷去堵人。因为听长孙夫人说,先前已是请了几回大夫都扑空, 这个小侍婢一天到晚忙得很。   先前趁人未来, 夫人吃了两块儿小点心。这会儿人既然来了,她便抿了口茶结束了这敷衍的早点。身后的婢女从容的接过茶杯, 放到椅侧的四脚方几上,又给夫人递了润湿的热帕子,夫人这才边擦着手, 边问道:   “你当真是怀了烟儿的骨肉?”   “回夫人, 是!”   自打那日婉婷讲了太守府那件旧事, 香儿就知自己没得选择了。   太守之前的一个侍婢,当年妄图效仿长孙夫人的上位之路,便买通府医谎称怀子, 意图太守多留宿几日弄假成真,结果如意算盘没打成,漏了马脚,直接被太守夫人下令沉了塘。   状况虽不同于那侍婢, 但谁又会在乎起因呢?还不是看谁受益便认定谁作蛊。谎是慕容烟撒的,可最终拆穿了遭罪的只会是自己。横竖是背锅,倒不如过两天好日子找机会来个意外小产……   槐夫人脸上浮现欣忭之色,但言语却又有斥责之意:“这等喜事你倒是沉得住气,我若不问,你准备拖到何时再来报啊?”   香儿赶忙起身行了歉礼,推诿道:“夫人,奴婢出身卑微,不够格当面禀报太守和夫人,只能告诉公子全由他作主。奴婢也不知公子竟还瞒着夫人……”   “噢,原来是烟儿……罢了罢了,这是大喜事,就不追究这些小事了。”   “是。”香儿这边应着,心里却是对槐夫人的偏护之心颇有微辞。别人不告诉您,就发火。自己亲儿子不告诉您,就罢了罢了不追究……   长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跟市井小民一样护赎子。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位女官,走至大堂正中,冲槐夫人行礼道:“夫人,千代大人到。”   “恩,让他进来。”夫人应道。   千代?不就是传说中北晋来的神医么!慕容烟买通的全汀罗大夫,包不包括他?香儿显得有些慌张,他这种身份必不会说学医不精,诊不出之类的话。   不一会儿,从门外迈进来一位白衣儒巾的男子,显然此人便是那神医。只是这年龄有些出乎香儿意料,原本她只当这等人物该是胡须斑白的神仙老道模样,却想不到是如此年轻且文弱的书生相。   这么算来,当年他以北晋第一医官身份随夫人来大秦时,才……   不该啊。   “见过夫人。”千代行一常礼,便直截了当的转向香儿,笑颜道:“澹台姑娘,请容许在下为您请脉。”   无需槐夫人吩咐便如此,可见是一早便示意过了。躲是躲不过了,香儿笑吟吟的点头应允,手却是冰冷的将寒意送达全身。   她将云袖撩起一些,手腕平放在方几的软垫之上,一丝热度顺着对方那纤细的指尖,游进她的脉搏。那张强作镇定的皮相下,是颤抖的血肉。她闭上眼,像等待宣判的罪人。   却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这平静打破。   “夫人,公子他……”   婢女怎么可能拦得下主子,特别是慕容烟这种主子……   被命令守门的那婢女,除了象征性的轻扯几下袖角,什么劲儿也使不上,最后只得为难的跟在其身后一同进来。   纳兰嬷嬷狠狠的剜了这婢女一眼,真是不懂事!拦不住便拦不住了,还喃喃的一副来告罪的模样,这不等于是告诉众人是夫人让你拦着公子的?   慕容烟原本就气槐夫人私下带人,可毕竟是他亲娘也不好指责什么,正好一进门就将气撒到这不知死活的婢女身上:   “府里敢拦本公子的你是第一个!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这厢刚气急败坏的冲婢女发了威,一转头又瞧见千代还给澹台香切着脉,便不由分说的疾步上去,牵着香儿的手就猛的抽了回来,冲着对面的人怒道:“她的手你也敢碰!”   千代大人冤枉的表示我只是个大夫啊……“公子,就连长公主抱恙时,也是由在下请脉啊。”   “嘿!”这下慕容烟更来脾气了,跟我顶嘴?   “我娘的手能不能碰,那是我爹说了算!但她的手能不能碰,就是我说了算了!”   香儿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于是悄悄转头看了看槐夫人,果然那脸色……   这会儿她的手还在慕容烟的手里,被死命的拽着。她便用力扯了几下,示意慕容烟槐夫人那边儿。   慕容烟一见他娘阴着的脸色也吓了一跳,方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的触怒了母亲大人,立马觍着脸坐了过去。槐夫人似是真往心里去了,扭过头,往那弥勒榻的一侧挪了挪。   慕容烟也跟着挪了挪又凑过去,瞬间孩子气的撒起娇来,“娘,您想看儿媳妇,怎么不给我说呢,我带她来给你看个够就是了。”   槐夫人虽有严厉的一面儿,但对这宝贝儿子也是没脾气的,即使有了脾气也是瞬间破功。   自己宠出来的孽障,哭死也得受着啊!   “你呀!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大的喜事儿不给娘来报?还得等着府里都传遍了,这才轮到娘这儿!”槐夫人怨怼的语气里已是没了怒意,听起来倒是有那么点醋劲儿。   慕容烟正了正身子,坐得端方了些,瞬间不似先前的孩子模样,竟恳切起来。   “孩儿就要受封爵位了,原是想到时再一并告诉娘。”   槐夫人听了这话,看着儿子的眼神突然深了些,又转头看了看澹台香,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既而下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香儿这边一脸懵的如坠五里雾中:今天主角不是我么?不诊了?   待所有人都退出了屋子,槐夫人才又开口询道:“烟儿,现在没旁人了,你老实跟娘说,到底是想干什么?”   慕容烟一改骄纵德性,一脸认真的答道:“娘,若是孩儿早就告诉了您,您必然得给她个名份,晋她作侧室。”   这话中,槐夫人已是听出排斥之意。从先前听他说要等封王再报时,她就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下便更甚了。   “怎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县令府婢女,有朝一日居然母凭子贵,成了未来郡王的妾室夫人,这不该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吗?”   慕容烟负手站起,“她做梦敢不敢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儿如何想。”   槐夫人自是明白他这话里有话,“那你倒是说说,想给她个什么名份?”   慕容烟先是微垂着眼睑,然后笃定了似的,望着案上摆的龙凤呈祥玉如意言道:   “依我大秦规制,王室娶妻不得为妾籍,侧室终生不得扶正。”   “所以母亲,孩儿宁愿您不去晋她,就让她这样没名没份的做个小小侍婢。”   槐夫人这是头一回看到这宝贝儿子如此有算计,也是头一回见他坚定一件事。这么个大秦国出了名的纨绔儿子,突然冒出来的这股子精明原是值得她欣慰的,却想不到是用来跟自己作对上!   “所以你还打算立这个侍婢为王妃?”   “你是觉得等到封王了,有了自己的王府,就能为所欲为胡来了?我和你爹就再也管不了你了?”   “这么看来,连她现在有孕都是你考虑周全的吧!不然待你受封后,无名份无子嗣的侍婢可是进不了王府。”   慕容烟微微垂下了头。从过去到现在,他做纨绔也好,学着算计也罢,无非是在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罢了。   说起来,父亲慕容谨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想当年,慕容谨正值壮年便官至御史中丞,在朝中前途一片大好。不久,妹妹被立为后。再不久,北晋长公主嫁予了他。随着门徒越收越多,一时间满朝文武,风光无出其右!甚至连丞相参本前,都特意与他知会。   后来御史大夫年老体衰,满朝皆道他是无二人选。孰料陛下却选派了他人。自此慕容谨便知圣上已是有了芥蒂之心,朝中脉络太深反会引发猜忌,所谓福兮祸所伏。   不日,他便以寒疾加重为由,请求调至常年温热的通洲。   通洲乃南疆富庶之地,做一方太守要权得权,要自由得自由,既远了朝堂纷争,又躲了帝王猜忌。   最终,皇帝只当他是娶了公主无心政事。那后,每回再见,反倒越发亲近了。   太守正妻娶的晚,所以难免有几房妾室。但自打公主进门,就再未纳过妾了。尽管子女众多,他却也只宠慕容烟一个,自小把他惯上了天。仿佛只有这一个是亲生的,那些都是捡来的!   慕容烟自小耳濡目染,通过父亲的故事总结出一个真理:做才子是最蠢的。   大好青春拿去读书,没出息便罢了,像他爹那样有了出息,最后还得靠装没出息保平安!   何必呢?   何不伊始就省下大把精力,安心做个吃喝玩乐享受人生的纨绔子弟。   结那么多党干麻!收那么多门弟干麻!最后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倒不如交几个狐朋狗友,有钱一起花,有难各自飞。简简单单,快意人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谨:总结的好!我烟儿说的都是牛掰的! 慕容其它子女:那我们都是……瞎掰的? ~·~·~·~·~·~·~·~·~·~·~·~·~·~· 谢谢【大包子】【七月】的霸王票~么么哒 41章了,能追到这儿的相信是真爱了。以下两点作者君要和大家说一下。 一,千汀不会无端伪更,但有2处以上错字、病句、屏蔽词时,会捉下虫,所以看到旧章更新时不用重复看,情节是不会有改动的噢~ 二,这是千汀的晋江处女作,因此并不指望收益,纯是为爱发电。哪怕最后只剩一个收藏也会更至完结,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坑品。 爱是哪来的?文收,作收,评论,这些都是鼓励,在此谢过   ☆、慕容家族谱   “婉婷婉婷!快!快!”   婉婷见姑娘一进瑞园就火急火燎的样子, 想是出了急事,便撂下叠了一半的衣裳就跑去她房里。   “出什么事了姑娘?”她急急的询道。   “今天出大事了!吓死我了!你快!快去……”   “啊?”她见姑娘语无伦次的, 看来事态果真严重!   “快!快去多拿些好吃的!给我压压惊!”   婉婷:……   “烤鸭!我想吃烤鸭,找人马上去醉仙楼买!”   “还有蹄髈!要红烧的,让厨房现在就做!”   ……   “对了, 有人不满的化就说是慕容烟要的!”   自打来了太守府,她虽没名没份的,却是有私院有婢女,府里下人都道她是半个主子。只是香儿从没敢当自己是什么主子, 半个也没当过。   但今日之事一发生, 她突然意识到这吃得饱穿的暖的好日子不定有几天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不如就颓靡几天,享受下慕容烟的恣意生活,也不枉这九死一生的穿越一遭。   眼下顶着孕妇的名声, 也不好出去瞎玩瞎乐的, 能做的只有吃好喝好了。   不消半个时辰, 那诺大的八仙桌上已是美味佳肴,食案方丈。   想挥霍又怕浪费,香儿便死拉硬拽的让婉婷作陪吃点儿。婉婷坐在主子的桌上, 根本踏实不下来,哪敢像她那样放开了海吃,便一直问东问西的了解今日的情况。   直到听她说到公子所说的话,还有夫人听后的怪异举止, 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姑娘您有没有想过,以公子的身份,不至于仅是为拦长孙夫人的责罚,便非要扯下怀孕这么大的谎。”   香儿早就觉得他没什么好心,这下一听连婉婷也质疑了,更觉得事有蹊跷了。   “所以说嘛!我那时还傻了呵的在心里感激他!当他是情急之下为护我周全呢……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婉婷惆怅的看了看她,这是领悟到哪儿去了……   “婉婷不是说这个啦!您先前说公子提到授爵再公开,夫人便脸色不对了。”   “嗯!”香儿随便的应着,她尚沉浸在悲愤转化食欲的美妙过程中,满视野满脑子都是下一口夹哪块儿肉好。   婉婷放下筷子,侧身面向她,很郑重其事的说道:“姑娘!大秦的王室子嗣冠礼授爵后,前府的婢女和奶娘都要遣散,不得带进新王府的。新王府的下人一律由皇室统一派遣。”   听到这儿,香儿吐出刚夹进嘴的一块儿蹄髈,瞪大眼睛,带着点儿憧憬……   “所以他授爵后我就自由了?”   婉婷瞧着她一脸认真却又听话不听音儿的样,着实头疼!   公子撒谎分明是想留下她,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她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想着想着,婉婷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白废了公子一片挽留的苦心。   “婉婷,你怎么了?你愁什么?是不是担心我被遣散后,你又要回浣洗房了?”香儿像个操心长辈似的,伸出手帮婉婷捋了捋蹙起的额头,那油便糊了她一脸。   婉婷气急的推开香儿的手,她气的倒不是自己猪油蒙了眼,而是主子猪油蒙了心!   “哎吆姑娘!公子若是对外说您有了孩子,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去新王府了啊!”   “王府?”香儿愣了,瞬间有种喜事变丧事的感觉,一下暴跳起来!“那我是要一辈子做他侍婢吗?”   “当然不是!母凭子贵,姑娘这样跟过去起码是个妾室身份。”   “妾室?”香儿重又坐了下来,垂下了头。妾室在我们那儿就是小三儿啊……   当年她在那头儿连劈腿都接受不了,如今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的小三儿!   婉婷又想不通的歪了歪脑袋,咂了咂嘴。   “可公子既然有心晋您做妾室夫人,却又为何不趁现在讨封?明知怀孕是假的,拖下去不是更夜长梦多。”   算了,不通就不通吧!她也只是个普通下人,能看的比主子还远已是不易了。就她这点阅历放别院儿里,只怕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个了。也就是跟了这么个主儿,才能显摆两句呈呈能耐!   其实婉婷知道姑娘并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她自己做的局儿都心思缜密,脑洞无限。缺的只是历练,这种深府大院儿里察言观色、人情世故的历练。   还好自己在这府里那么多年,听得多看的也多了,如今多少能帮姑娘长长心!   “所以,你是说慕容烟为了让我给他做小妾,才故意撒谎我怀孕的?”   听到姑娘这样问,婉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吃了十几年太守府的大米,怎么这才跟着新主儿个把月,就帮着算计起公子来了……   “哎呀姑娘,婉婷可什么也没说……”   香儿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这丫头,颠三倒四的该不是傻了吧?“可我在这儿啃了两个猪蹄儿半只烤鸭的功夫,你嘴也一直吃吃叨叨的没停过啊!”   “奴婢、奴婢……今儿早收回的衣裳还没给姑娘叠好!姑娘慢用!”婉婷说着便匆忙告了个礼,一溜烟儿的出了屋门。心想这吃人嘴短的感觉,着实是一言难尽。   “妾室?”香儿还是不停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那不就是像长孙夫人那样……”   “槐夫人坐主席,她就得坐客席;槐夫人坐上位,她就得坐下位;槐夫人站在太守身边儿,她就得靠边儿……”   “不只这样,连子女也受泼及!慕容烟惹事儿,太守乖乖去擦屁股;慕容宁惹事儿,太守觉得给府里丢脸!这次受伤就是绝佳证明。”   最终她得出的结论便是:妾室做不得!   于是赶忙塞了两块儿红烧牛腩进嘴里,拿热手巾擦了擦一张油嘴儿,就往慕容烟的书房跑去了。   以慕容烟的习惯,这个时辰就算装装样子,也会去书房马马杀鸡小憩一下。   果不其然,一到书房门口,香儿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浪笑。   她抬头看了看书斋上方赫然悬挂的那块牌匾,恩,可真有品味!便连门都懒得叩,一掌推开!   两个婢女正跪在地上,一左一右的抱着慕容烟的腿在敲打按摩。慕容烟又酸又爽的躺在醉翁椅上前后晃悠……   听到声响,两个婢女吓的赶紧松开了手,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在她们看来,毕竟眼前这姑娘是唯一上过公子床的,纵是当前没个名份,也已有了身孕,以后总归会得个侧室夫人的地位。   暮容烟这一惊,也睁开了眼,看着门口说不上是笑是怒的香儿,茫茫然竟有点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   这感觉不对劲儿啊……   他是这府里的主子,未来还是王爷,两个婢女给捏捏腿怎么了?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儿面带委屈。   香儿看着他这敢做不敢当的怂样儿,莫名有种像看自家不成气的窝囊孩子感觉!   不屑道:“不就是按摩个足三里么,瞧你笑的那个贱样儿。”   两个婢女一听,吓的头都不敢抬,伏在地上就差给她磕一个了!心想这姑娘怕不是醋劲儿太大气疯了吧?还没晋成妾室呢,就这么大脾性……   不由得又在心中默默感叹婉婷命苦,从浣洗房调出来摊上了这么个主儿,对公子尚且张嘴即骂,对贴身婢女……哎,一天到晚不知得遭多少罪。   而此时婉婷正翻了瑞园的矮院墙,在果园里绕圈儿踱着步,消化这阵子养下的脑满肠肥。府里新做的冬装刚刚送过来了,她试了上月新量的尺码,竟是塞不进去了。   摊上这么个日落就睡三竿不起的懒主子,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这边,慕容烟竟是头一回这么好脾气,当着下人面儿被骂了也没回嘴!只是默默想着足三里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两个下去吧。”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两个婢女像百年死囚重见天日似的!身子都没敢直,爬着就出去了。   “那个……那个,你有孕在身也该时常找下人按跷下……”慕容烟只顾着打破这尴尬局面,又不知说点儿什么,想着把这按跷之术推广给她,也能让她少生点儿旁门心思。竟是一时情急,忘了怀孕之事子虚乌有。   果真是谎言说上一百遍自己都信了。   香儿皱着眉头看着惯性使然,还在醉翁椅里晃荡着的慕容烟。   “公子,奴婢愚钝,有几点不明可否向您请教?”   慕容烟见她这般客气,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应道:“可以,知无不言。”   香儿满意又惆怅的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逐一问道:   “奴婢听说,太后是槐夫人的亲姑姑?”   “是”   “奴婢还听说,皇后是太守大人的亲妹妹?”   “是”   “这么说来,太后是您的姑祖母,当今陛下是您的表舅,而皇后是您的亲姑妈?”   “香儿你真聪明。”   她最后总结道:“所以,令尊实际上是令堂的亲姑妈的儿媳妇的亲兄长。”   不等慕容烟回应,她自己便肯定的点了点头,仿佛想通了什么……   慕容烟呆愣在那儿,摇椅也不晃了,这才急急伸手打断道:    “不、不、不,没有血缘!不是近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吐槽的【百年死囚】梗请大家脸熟它~大秦刑罚设定:无期徒刑上限百年。 未来揭秘的‘千代永葆青春’和‘恭叔穿越失忆’上会有用处。╮(╯▽╰)╭ 一不小心剧透啦……当我啥都没说……   ☆、可怜之人   汀罗城, 蒙羲将军的临府内。   “殿下,上回臣费尽心机帮您把人骗了来, 结果您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气跑了!”   “现在又想让臣再把人给请回来?”蒙羲在气哼哼的冲昭王抱怨,他狠命的摇了摇头:“您另择高人吧!臣可没这本事。”   “我……我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气她。”昭王倒未生蒙羲的气,只是脸上颇显无奈, 一副要哄他的打算。“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她与其它女子的不同。”   蒙羲鄙夷的瞥了眼昭王,干脆背过身去,懒得多听狡辩。毕竟自己情商有限,容易被殿下蛊惑。反正这次他真的已打定主意, 坚守本心, 任殿下这回说破嘴皮,也绝不再掺合这等无聊事!   一个时辰后的通洲太守府。   守卫正一面恭敬的招呼着贵客进府, 一面让婢女快去通报给长孙夫人院儿里。   长孙夫人的心腹老婢大富、大贵,此刻正在院儿门口指挥着家丁栽种。   大富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这个季节可不是移植桃树的好时候, 也不知能不能活。”   大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树能不能活不重要, 人能活就行了呗!再不给买个安心,小姐这边怕是活不下去了。”   这对儿双胞胎从十多岁就被卖进了府,伺候了长孙夫人二十余年, 跟着她从没名份到京康生子,再到回汀罗晋成妾室。熬到这把年纪成了府里的老婢,也不打算嫁人了,姐俩早就打好主意在府里养老下去。特别是如今二人在太守府的下人中, 辈分也算极高了,大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快意。   只是尽管主仆情份这么多年,私下议论起主子们的事儿,可一点儿不会嘴下留情。   “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那算命的随便说小姐句‘婚嫁多波折,桃花旺姻缘’,这回府立马就要种桃树……”   “还不是自己当了一辈子妾,怕小姐跟她一样没个好出路!”   “哼!要是栽棵桃树就能嫁到好人家,我早去桃园当果农了!”   “嘿嘿嘿嘿……”两人畅快的八卦一通后,相视奸笑了起来。这真是个愉悦的下午。   这时一个小婢女急急忙忙跑进了院儿来,一看到这姐俩就找到了目标似的。   “大富姐、大贵姐,快……快通报长孙夫人,蒙羲将军来看宁儿小姐了!”   姐妹俩看了看彼此,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儿,才应道:“噢……噢……这就去。”   目送小婢女离去后,姐妹俩才疑惑的看了看眼前刚栽上的桃树,真这么灵验?   “夫人!夫人!蒙将军来看小姐啦!”   两个老婢一路跑一路叫,因为她俩也不确定,此刻长孙夫人会在哪间屋子或是哪处亭子。   蒙将军出于什么心思来看小姐,她们可不关心。现在这么激动,关心的只是夫人一高兴能给多少赏钱儿!所以这种报喜的活儿,必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   在宁儿房里的长孙夫人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叫喊,不由的站起身来,心想该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蒙将军会来?她以为自打宁儿破相难复原的消息传出去后,和蒙羲的缘分也就算断了。毕竟就是没出事时都是高攀了……   长孙夫人快走了两步,打开窗子叫住大富大贵,细问之下,竟属实!   “宁儿!蒙羲真的来看你了!看来他对你还是有些情谊的!兴许真就不嫌弃……”夫人转身激动的对宁儿说道。   宁儿正倚靠在床上。原本这点儿小伤没多重,可是她却天天躲屋里,以泪洗面的不见天日,整日里拿自己当个下不了床的病人养着。   这下一听说蒙羲来了,脸上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只是立马乖乖的下床梳头挑衣裳。   这厢,蒙羲正坐在太守府的待客厅里候着。依规矩男客是不便进府里妇人们内院儿的,懂事的下人已先行送来上好的茶水招待。   他边大口喝着茶,边在气自己又没原则的揽了这活儿。虽说他也确实有心来看看慕容宁,但这趟主要是为昭王殿下跑腿儿来了。   殿下说的那是什么荒唐借口!   什么叫这姑娘太有个性太可爱,让他一边忍不住挫她锐气,一边又忍不住要帮她?   这……这算什么?这到底是欺负还是动情啊?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因为殿下这心思听起来很像一种脑疾。   若是喜欢便带回府,若是不喜欢便送出府,现在这玩儿的是什么猫捉老鼠!   这通洲太守府里,蒙羲现在方便行事的也就长孙夫人这院儿了。他和太守大人虽因公务有些往来,但这事儿却是难以启齿。至于烟公子那边……哎,不提也罢。   不消两盏茶的功夫,长孙夫人和慕容宁已是穿戴整齐的来到了待客厅。慕容宁戴着半截面纱畏畏缩缩的跟在母亲身后,那面纱将两眼以下全遮住,但仍是漏了一小段疤痕在额间。一进门儿,正巧赶上一阵过堂风,把那面纱掀起了个角,吓的她赶紧双手捂着脸……   要说这人啊,还真就是得看命!多少人磕墙撞柱子的,最后留不下一点儿疤。偏就她慕容宁,让个秦筝的丝弦弹一下就当真破了相,伤口还外翻结痂丑陋的狠。   可蒙羲看到的那刻,却丝毫不觉丑陋,只觉得可怜。   他所认识的慕容宁,是邻家小院儿里一个外室所生的小妹妹。七岁前没见过亲爹,娘亲没名没份,家中恶奴欺主。   没错,初时的大富大贵可不像现今这么心腹,回想起来,那七年是另一本故事了。   慕容宁胆怯的望着蒙羲,刚才的丑陋他可曾看到?蒙羲垂下了头,不是难以直视,而是不想让慕容宁紧张到不知所措。   慕容宁将面纱重新整好,小心的用一支手拽着角,走到蒙羲跟前,见了个礼。   蒙羲赶忙将其搀扶,安慰道:“宁儿妹妹无需多礼。”   “近来公务繁忙,未能探望,宁儿最近身体可好?”   慕容宁听着这些话不知内心有多激动!宁儿……这可是小时的称呼,长大后从未听他如此亲昵的叫过自己。   就在泪水将要涌出眼框的那一刻,慕容宁突然清醒了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隔着面纱都能触碰到那突兀的伤疤,那手感……她恨不得此刻的自己是头野兽,伸出尖锐的指甲将那凹凸不平的结痂抓烂!抓烂!都抓烂!   看着她逐渐狰狞的样子,和那越发放大的瞳仁儿,长孙夫人不禁心下一揪,这是疯疾要发作了!然而在接下来的一刻,她却平静柔和了下来。因为……   蒙羲伸手轻轻摘下了她耳上的金丝攒珠坠子,然后将其勾在面纱的末端。这下那时不时经过的风儿便不会再把面纱撩起。宁儿的泪便在此刻矜持不住,倾注了下来。   一旁的长孙夫人看在眼里,先是宽慰的一笑,旋即那心酸之感便袭上了脸面。   ☆、借调婢女   “宁儿, 你别想太多,车到山前自有路。”长孙夫人一边宽慰着自己女儿, 一边又热情的招呼蒙羲道:“蒙将军,您快请坐。   “听说您这回是特意陪昭王殿下来汀罗的,公务繁忙还特意来看我们宁儿, 将军真是有心了。”   转头又对大富大贵吩咐道:“快让人来把茶换成我屋里的白毫银针!再添上几道精致茶点来。”   两个老婢一出门儿,就相视咂了下嘴,这银针可是大秦宫赏下来的贡品,老爷的最爱!老爷偶尔来偏院儿坐坐, 才在这边也备下了点儿, 夫人这回真可谓大方!   蒙羲也顺势安慰道:“长孙夫人说的是,我大秦的名医神医如此之多, 怎会连这点儿小伤看不好!”   “你们放心,待我回京康后,自会找御医问些好药来。”   长孙夫人见蒙羲如此上心, 自是欣喜不已, 但她却有心说道:“其实哪用去寻那没边儿的, 府里不就有位神医嘛。”   蒙羲这才想起,对啊,这太守府里可不就有位北晋来的御医么, 据外界所传,医术比大秦宫的御医有过之无不及!   便疑惑道:“那为何却还是治不好?”   “这哪儿是治不好,是压根儿不好好治!”长孙夫人已然不把蒙羲当外人看了,遂忿忿的抱怨道。   在长孙夫人看来, 太守大人虽与这禁军统领没过多交情,却是极为认可他的能力和家境。若是让太守以为蒙羲有意娶宁儿,说不定到是能给这未来女婿几分颜面,让千代把那神药拿出来!   老爷可以不在乎一个庶出女儿的脸,可若太守府与将军府结了亲,老爷总得在乎太守府的脸吧,还能让女儿就这样花着脸嫁进将军府?   所以长孙夫人突然想通了!这已不是什么有容貌才有婚姻的问题了,而是得先有了这桩婚姻做保障,才能换回宁儿的容貌!   所以她不能认输!非但不能因宁儿的破相而退缩,反倒应该抱紧蒙羲这颗救命稻草!   见长孙夫人一直卖惨诉苦,蒙羲先是好意劝慰几句,却发现长孙夫人总是婉转驳掉他的宽慰之辞。他这才明白,长孙夫人要的不是同情和慰藉,而是实打实的为她娘俩做点儿什么。   蒙羲一介武官哪擅长这嘴上功夫,被长孙夫人一番攻心,应也不是,推也不是,连想抬屁股走人都被哭哭啼啼的母女挡着去路……便只得端着茶杯不放,不停的喝茶来化解尴尬。   一柱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蒙羲实在是吃不下也喝不下了。   “夫人!”他站起身,拱手敬道:“您别担心了,蒙羲赴汤蹈火也把那药给宁儿弄来!”   他终于见识到比殿下还令他没辙的人了。大话是说下了,可是如何要?   找太守?   他以什么身份?未来女婿么,还是路见不平?说到底这是人家家务事,强行斡旋那可真是比人家亲爹管的还宽……   找太守夫人?   盟国长公主,话说软了必是要不来,话说重了一个措辞不当搞不好就是国际问题!   找慕容烟?   这可真是他最不想有交情的一位主儿!大秦宫时便能躲多远躲多远,如今却要找上门……   罢了!   品味书斋里,澹台香正忙忙和和的照顾一头小猪……   前几日,不知哪个闲人送了慕容烟这么个玩意儿!说它是个有灵性的茶宠,天天浇天天灌能从鼻子里喷出水来!   ‘茶宠’香儿自然是知道的,茶客们放在茶盘儿里把玩的小件儿,多为紫砂陶土。可眼前这个玉石的小猪,真的也能利用热胀冷缩原理喷出水来么?   纵是心中质疑,她也只得照着慕容烟的要求做,一遍遍将煮开的热茶淋在小猪的身上,然后像个傻子似的盯着它那实心儿的鼻子,盼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慕容烟坐在醉翁椅里前后摇晃着,一脸慵懒的怡悦。对他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美好的下午?神怡心静,就这样慵懒的享受这段慢时光。   他看着香儿,香儿看着猪。   一切是那么美好。   只是一个婢女的通报声却是打破了这份美妙。   “公子,蒙将军正在待客厅,要见您。”   尽管红杏已是小心翼翼的叩门,低声细语的汇报,却还是惹得公子一脸怒意。   “没空不见!”   红杏为难的卑身不起,天知道她最不想做的事,便是惹怒公子!可是……接下来的话不得不说。   “澹台姑娘,蒙将军也要见你。”   尽管红杏连头都不敢抬起,但就在称谓说出口时,慕容烟已是警觉的瞪上了她,下半句出口,他眼中便是怒火中烧!紧接着红杏的话落地儿便吼了起来:“他到底是要见谁!”   “公子息怒……蒙将军说的是先见公子,公子若不见,就见澹台姑娘……”红杏委屈到不行,传话是她的职责所在啊,难道还能只传讨巧的,拦下不好的?   香儿这边早已停下手里的活儿,从刚才听到蒙羲来了,她就想去招呼下。毕竟苏公子再不招人喜欢,蒙羲都还是恩人,不能混为一谈。于是便向慕容烟简单的行了一礼,说道:“那公子,香儿先去看看,您……”   “谁说让你去的!”不等她把话说完,慕容烟已是气急的打断道。   香儿直起身,奇怪的瞪着他。两人有过结?   最终,蒙羲等来的是慕容烟。   慕容烟进厅,往那主位潇洒一坐,就摆起了主人架子:“来人,给本王把这破茶破点心的都换了!这些也是人吃的?剩下的都扔出去喂猪!”   本王?府和印还没到手就这么心急了。   蒙羲倒是不恼,只是看着慕容烟坐后的那幅中堂“俭以养德”,觉得无比好笑。眼下慕容烟尚未正式授爵,便还算是一介草民。细究起来,慕容烟倒是该向他行个简礼。   “慕容公子,今日造访的唐突,还请见谅。京康一别,不知公子近来可好?”他本就非拘礼之人,既然慕容烟已是摆上王爷的谱儿,若为这等小事儿执拗反倒显得可笑。   “蒙羲,你说我是该称你统领呢,还是将军呢?”慕容烟斜眼看着蒙羲,眼中没一丝尊敬。“大秦可是百年无战了,你这袭来的镇国将军之爵,有些纸上谈兵啊。”   镇国将军乃武官正一品,是蒙家世袭下来的爵位,可在郡王面前行平礼。而禁军统领这个实职依大秦规矩,却是要在郡王面前俯身见礼。将军之爵高于统领之位,所以一般人会拣着高的称呼,而慕容烟此时却是有意挤兑。   “祖父当年随先帝开疆扩土,先帝赐予祖父镇国将军之名号。蒙家袭了三代,我辈却是无建功立业的机会,深感惶恐。公子既有疑问,正好可代蒙羲请辞。”   蒙羲这话,表面看似愧疚自己袭着虚名,实际却是在讽慕容烟:有种冲皇帝说去!   慕容烟在他眼中,实在是不能与常人混为一谈。若是常人这样给下马威,他必会觉得对方目中无人,可慕容烟这种纨绔子弟,目中从来没有过人,逮谁都是口无遮拦,反倒不觉得有何针对了。   慕容烟正了正身儿,似是被这话激的有些不自在,却也左右想不出什么话好怼。若是单纯的耍嘴皮子,蒙羲自然不是慕容烟的对手,可蒙羲将话到这大义上,慕容烟瞬间觉得肚里缺货。   所以他也不打算逞这口舌之争了,便干脆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家都是大功臣。那你这功臣之后找我这纨绔之流有何贵干啊?”   纨绔便是贵族中的氓流,或许这便是慕容烟不招恨的地方。不只对别人说话不怎么礼貌,对自个儿也向来不知啥是客气,总让人有种一碗水端平的感觉。   蒙羲也端了端坐姿,切入正题。   “两件事。”   “其一,近来昭王下榻在下官府邸,随行从简,均为侍卫,多有不便。所以想从太守府调几名婢女过去。”   慕容烟一听是这等无所谓的小事,便爽快的应了下来,“这好说,其二呢?”   蒙羲见他倒不小气,只是还是需要特别强调下:“听下人说,有一个擅长烹饪的,叫澹台香的婢女……”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我不是擅长烹饪,我只是擅长品鉴。   ☆、蒙羲求药   蒙羲说这话时, 轻描淡写的状似随意,却是从慕容烟脸上看到了愠恚之色。他只当香儿是这太守府里区区一婢女, 如今看来,情况有点儿复杂。   慕容烟就这样看着他,那眼神中有些许讶异, 些许不满。   善于烹饪?府上再不长眼再没脑子的下人,也绝不会这样给人介绍香儿。自打来了太守府,哪让她下过灶房,她会切菜还是会调料都没人知晓!   蒙羲今日所来, 分明是拐着弯的要澹台香。   一番复杂的神交后, 终于还是蒙羲又开了口。   他略显尴尬的询道:“这……是不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呵呵”慕容烟笑的既冷又敷衍,“你想要厨子, 我可以借你十个八个的。但她,你就别打主意了。”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因为在慕容烟看来, 以蒙羲和慕容宁的关系, 还有当初派御医救尉迟玄, 怎么可能会不知香儿是自己的侍婢?明知关系还敢来要人!   便又挖苦道:“蒙将军今日来,可探过我那破了相的妹妹了?”   蒙羲听他这样损自己的妹妹,想到方才长孙夫人哭诉的那些, 这下倒是全然信了,内心有些抱不平的言道:“宁儿只是面容受了点儿伤,远没到破相的地步。”   “那你倒是让她好啊?”慕容烟讥笑道。   “贵府不就恰巧有治这伤的奇药么?这便是打扰公子的第二件事。”   蒙羲这话当真让慕容烟觉得,手伸得有点儿长。   “怎么, 蒙将军这是以妹夫自居了?插手起我们太守府的事儿了!”   品味书斋内,香儿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浇着那茶宠。慕容烟走时交待了:回来时得让他看到猪喷水!   红杏这会儿正好送来一壶新烧好的水,香儿便讨好道:“红杏,你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干麻每次见我都本着个脸?”   红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姑娘说笑了,您马上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红杏怎么敢对您本着脸。”说完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香儿倒也无所谓,反正早看出她什么品性,也没打算交心。只是随便讨好下,便探问道:“那你能否告诉我,蒙羲找慕容烟干麻?”   “姑娘,劝您还是识礼些。莫说您现在是侍婢,就算以后晋成了妾室,对公子还是要守礼的。现在要叫他声公子,以后还要叫他声王爷,直呼公子名讳可是大不敬!”   真罗嗦!香儿不禁在心中暗骂。不就打听点事儿吗,这么吊起来卖。   可嘴上还是谄笑着应道:“是是是,我先前没规矩了。那红杏可不可以告诉我,蒙将军找我们公子到底要干麻?”   红杏这下满意了,其实这也不是啥难回答的问题,刁难两句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听蒙将军和长孙夫人先前的意思,大概是要向公子求药吧。”说完看了看香儿,似乎她没懂……   “就是宁儿小姐脸上的伤!千代神医有能治的神药,但是那药太珍贵没舍得给。蒙将军当说客来了。”   噢,原来这么回事。   香儿不禁眼中闪过一道光,“红杏,你知道那药能治烙伤么?”   红杏有些嫌她罗嗦,但看她一脸诚恳还是不耐烦的应道:“那药再神,也是专治刺伤划伤!和烙伤怎么可能是一回事!”   “噢。”香儿喃喃应了声,眼中的光华瞬间冷却。   她已经好久没脸去县令府了,越是拖得久,便越是觉得空手迈不进门。   “红杏,要不你帮我浇它好不好?我帮你去烧水。”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屋子的闷热了,一壶壶的热水浇得猪没喷水,屋子却全是蒸汽了!   红杏欣然接受,她一趟趟的跑进跑出,灶房下人都快烦了她了!到宁可留在屋子里歇会儿,干点儿这坐着的活儿。   香儿端着空水壶在九曲回廊上惬意的走着,慢悠悠散步一样。能出来透透气,不容易。这些日子慕容烟天天有活儿,总是一睁眼儿就被叫到他身边。   要么是寝室伺候梳洗,要么是书房打理各种无脑的玩意儿,要么是花园陪他钓鱼……反正他总有数不出的花样折腾。想到这个钓鱼就来气,说是陪他钓,其实就是自己拿杆儿河边钓,他坐亭子里看着鱼儿上钩。   “长孙夫人这下可厉害起来了!”   香儿从回廊路过,突然听到一旁的假山后面有婢女在窃窃私语。心想这婢女也是大胆,太守府再大也处处有人经过,若是有心人听了去,下人私下议论主子可是要抽嘴巴子的!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远处正往这边来的那位可不一定了!那是槐夫人身边的女官,上回见过的。香儿有心提醒下山后的两个小婢女,不然等女官过来她两铁定要挨罚了。   她便迈过廊凳,往山那边走去。那交谈的声音还是肆无忌惮的进行着。   “这下小姐真和蒙将军成了,以后长孙夫人可真是要横着走了!”   “那可不!她攀上将军府这棵大树,以后还有昭王殿下罩着。”   “是了是了,昭王和蒙将军那关系哪有不知道的,殿下这阵来南疆就一直住蒙将军府上。”   “咳咳……”香儿两声轻咳,那边便再没动静了。想是两个小婢女见有人来,便赶紧从那头跑掉了。   香儿也没白救人,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昭王住在蒙羲的府里。这样的化……   她决定必须见一见蒙羲!   只是太守府并不合适,尽管眼下蒙羲就在府里,却是凑不得这个巧,被慕容烟知道了就彻底坏事儿了。   还是去他府里等好了!趁这会儿慕容烟不在,逃出府并不难。   香儿来到蒙羲临府前,确定蒙羲尚未回来。便抱着一个刚买来的空箱子,对守卫假意说道:“两位大哥,蒙将军去我们太守府了您该知道吧?”   两守卫相视一眼,谨慎的又看了看眼前的姑娘。   香儿便赶忙说道:“府里送了将军些东西,交待我先把东西送回府上!”   其中一个守卫便面带谢意的笑道:“那有劳姑娘了,将军很少收礼物,既然默许了那您就把东西交给我们就可以了。”说着,便伸手欲接过箱子。   香儿稍往旁边一回避,紧抱着箱子又说道:“大哥,是这样!太守送了礼品,将军本是死活不收的。后来盛情难却,将军便说收也行,但得回礼。于是让我送下后,在府里等到他回来,再把回礼捎回去!”   守卫显得有些为难,眼下见不到将军,没有本人的授意,这该如何是好?   若就这样放进去,有些不合规矩。可人家毕竟是来送礼的,若是太死板连府门都不让进,会不会把两府原本的礼尚往来的友好气氛给坏掉了……   香儿见两人犹豫不定,便挪出一只手,困难的从身上取下太守府的令牌,递到两人面前:“大哥,您们看,我真是太守府的!”说完又觉得说服力还不够,便又补充道:“您二位还记得上回我来过一次不?上回也是将军不在,找的苏公子!”   这样一说,其中一个守卫还真是记起来了,那天正好他当值。难怪觉得眼前这姑娘面熟。   这么说来……她是昭王殿下的客人?   “噢,那姑娘快请!”那守卫立马变的热情起来,又转头对另一守卫交待道:“快去禀报殿下,就说上回的香儿姑娘又来了!”   最终香儿还是被带去了上回的书房。这边见下人出去了,便赶紧在书房四下随手找寻起来!边找边否定的喃喃道:“就算那个昭王住这儿,也不可能把药随身带着吧……”      ☆、协议达成   书房和隔壁两个房间的一通翻找, 却是没有任何收获。   这倒也没令澹台香有失望感,她原本便清楚, 如此重要的药,且不说会不会带着来汀罗,就算带来也不会随意往这些待客的屋子里放。   她今日来只是来找蒙羲谈判的, 只是贼不走空的尽量不放过任何可能性罢了。   昭王殿下听到下人的禀报,甚觉意外。虽然他怂恿蒙羲再去把澹台姑娘请来,却是没料到他哄人能力这么强……   昭王进到书房时,已见澹台香端坐在椅子中, 便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上茶。”   声音虽小, 香儿却是听得清楚,她起身看到在门口的正是那位苏公子, 便面露不悦,“怎么是你?我是来等蒙将军的。”   苏公子既不尴尬也无退意,反倒直接坐在了她一旁的软榻上, 漫不经心的言道:“姑娘既是蒙将军的客人, 在下自是要奉陪的, 总不能让客人自己在这儿等,那将军府也太没规矩了是吧?”   虽是不喜这张面孔,但他说的话却是让香儿拒绝不来。这是人家的府邸, 难道还能客人赶主人不成。   要说这位苏公子,其实之前的几次小恶作剧,也算不上什么仇恨。香儿不喜欢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看上去总是阴冷的, 即便是喜眉笑目时,也难掩眼底深处的寒意。纵是那张脸美的无可挑剔,也是让人不愿接近。   跟他比起来,连慕容烟那种不学无术,顽劣成疾的草包,都显得易亲近了许多。起码人是阳光的。   即便如此,香儿还是忍不住试探了句:“听说昭王殿下也在你们府上?”   苏公子先是木讷了下,随后窃笑道:“是了是了,姑娘认得昭王?”   “不认得不认得!”香儿挥着双手急切否定完,又一脸谨慎的问道:“你不会在他面前提我来吧?我可只是来送礼的下人,跟你们蒙将军算不上朋友!”   “在下不是多嘴之人,姑娘请放心。”苏公子脸色稍有变冷,“不过姑娘为何如此紧张殿下知道?”   “你说为何?他啥喜好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话就这样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了,仿佛没带脑子般。她很想抽自己两嘴巴子,可是那样于事无补。   看着苏公子卸了面具似的铁青着脸,她知道自己闯祸了!这话传到昭王耳朵里,怕是蒙羲都救不了她。   所以,她决定以三寸不烂之舌强凹回来。   “大家都知道昭王殿下爱民如子,太喜好与民同乐!”   饶是这笑话说的在坐两人都觉得一身冷,香儿还是不疾不徐的忽悠下去:“大家都知道醉仙楼里石头上那三个大字是昭王殿下亲提的!”   “本来是你买我卖的正常交易,殿下却还引水思源,给了那掌柜如此大的恩惠!让那醉仙酿名震天下,喜的那掌柜直接茶楼改酒楼,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苏公子脸色已缓和下来,甚至还漏出匿笑之色。   香儿略感奇怪的是,苏公子身为蒙羲的属官,对昭王比对蒙羲还上心。那一听名字说变就变的脸色,真不是装出来的,这可真是忠臣。   不过看着他的神情恢复,她便踏实下来,继续圆着那蹩脚的说辞。   “所以,我特别怕来给府上送点儿东西,再让殿下记挂着赏赐点啥,那就不好了……”   好在这时蒙羲终于回来了,不然香儿也是难以继续。   蒙羲听到守卫说澹台姑娘在等他时,还觉得不可能,自己原本就是想去请她,她倒自己来了。   “蒙将军,”香儿见苏公子识相的离开后,便套近乎试探着问蒙羲道:“这位苏公子是不是和昭王挺熟啊?”   “姑娘为何这么说?”   “因为我一提昭王,他就脸色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蒙羲浅笑道:“无妨,姑娘不用担心。姑娘特意找我是?”   “我知道将军今日是去为慕容宁求药,”香儿一改先前的拘谨,笑诮道。   蒙羲知她并无恶意,附和着淡笑,但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心中却是有几分酸楚。   香儿自是看在眼里,先前的戏笑便温暖柔和了许多,说道:“将军救过我姐姐,虽然我不喜欢慕容小姐,但若将军真爱她,我愿为将军取药。”   蒙羲漏出一副说不清的神情,那神情中有感动,但更多的是质疑。难不成又像上次那般跪地叩头?   但蒙羲的说话还是宛转的:“姑娘,那药不是一般的药,是那神医的宝贝。”   香儿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也难怪。自家姐姐生死边缘时求不来神医搭救,如今却又说能为他取到神药。   她自然是有她的算计,上次不成是关心则乱,加之时间紧迫。而如今她已在太守府住了这么久,早已摸清些门道,慢慢来总能找到机会下手。而眼下,是要先与蒙羲达成协议!   “将军放心,香儿不是诳言之人,既然特意上门来跟您说,那就自有办法!”她看了眼蒙羲,在自己的信誓旦旦下,他眼中已是有了信任。   继而言道:“将军于香儿有恩,原本不该给您提条件,只是……”她故作为难,没有说下去。   蒙羲自然是爽快,“姑娘直说无妨,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香儿怯生生的看着蒙羲,“我想要昭王宫的烙伤药。”   “烙伤药?”蒙羲显示没明白。   “就是……就是能治好烙印的那种。因为我有个表亲不懂事犯过案子,被烙了囚印,我听说昭王宫有治这种伤的……”   “姑娘,昭王宫是有一种药叫做百花散,但那不是治普通烙伤的,而是为昭王宫的特制烙具的烙印褪红痕的。”蒙羲只当她是不懂,因为昭王烙印确实不同于一般牢房的囚印,昭王印记烙出的伤疤以着红为主。   “就是它!”香儿见真有,终是看到了希望,原先只当是传说罢了。   蒙羲的眼神复杂了起来。她这哪是要烙伤药,分明就是冲着百花散来的,难道她……   那殿下不该不记得啊。那便是她身边有了……   但蒙羲最后还是承诺道:“好,只要姑娘拿得来千代那神药,我定当向昭王求赐百花散!”   香儿终是满意的出了府。   想取那神药,她哪有什么好法子,还不就是偷。在太守府里偷,总好过原本打算的混进昭王宫去偷,那才真是九死一生。   以蒙羲跟殿下的关系,以及自己在太守府的便利,这样以物换物,各取所需,自然是双赢。   所以这神药再难弄,也得弄!不然尉迟玄一辈子不能跟县令大人结合。   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还不是那药,而是过会儿如何给慕容烟解释。   慕容烟原本就厌弃蒙羲,先前听说蒙羲要见她时那反应……   这下见她这么久不知所踪,慕容烟会如何想?   香儿驾轻就熟的拿出备用锁匙开了果园儿的门。快走到矮墙时,她先是蹲下身,拾了把泥土抹到身上,看了看不甚满意,干脆一屁股坐下,就地一滚……   然后就这样带着一身泥泞,径直去了慕容烟的书房。   双手一推门,看到红杏等几个婢女正跪在地上,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慕容烟手拿着马鞭……   他闻声转过头看向门口,那暴怒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了。   香儿是想到过他会生气,只是没料到有这么夸张,好在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   就这样,她两眼一闭,顺着木门开启的方向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谁还不是戏精咋滴   ☆、戏精的表演   看着澹台香缓缓倒下, 原本怒容满面的慕容烟,脸色瞬时刷成死灰!只错讹了一霎, 便朝着她倒下的方向奔了过去!   终是在她倒地前抱住了她。   “香儿!”慕容烟惊慌的叫着,“快去叫千代来!”   “可是公子,千代神医近日休沐, 不在府内啊!”他的贴身婢女青柠刚迈出步子,一想不对,便急急应道。   “公子!掐人中!”婢女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随即,香儿便感觉到慕容烟的拇指, 在她唇鼻间用力按着, 虽有些钝痛,但尚能承受。   “公子您这样不行, ”红杏跟了过来,“让奴婢来吧!”   说完,香儿便感觉到那锋利的指甲, 狠狠嵌进她的皮肉里, 死命的掐捻!那酸麻的痛感像电流般激荡着全身经脉!   但她还是咬牙忍了, 尽管痛出一头细密汗珠。   “别掐了,红杏!”终是有个声音打断了红杏手下的动作。香儿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中感念此人恩情。   可这时却又听那人继续说道:“用银针吧!我学过针灸。”   “咳咳~”   香儿着实承受不来, 迷蒙的睁开双眼,虚弱的说道:“我没事,有劳各位姐姐了……”   “你醒了?”慕容烟的声音虽急切,却是透着似水的温柔。   香儿就这样倒在他的怀里, 睁眼看着,他的额头也已渗出一层细汗,门外的残阳照过来,晶莹闪闪的……   他除了顽劣,原来也会担忧,也会急切,也会因紧张别人而急出一头汗。   或许这许久以来,只觉他太像那电视书本里的反面小人物:好逸恶劳,不学无术的纨绔。应是拎着鸟笼,吹着口哨,带着七八个恶奴,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稍有不从便打你全家……   不,他不是那些杜撰来的角色。慕容烟……   现在,他身上有种无比接地气儿的人间烟火感。   慕容烟将香儿打横抱起,令人搬走榻几,又铺了暖垫,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至榻上。   “去府外请大夫。”他靠着榻边儿,坐在红杏搬来的椅子上吩咐道。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不要人打扰我。”香儿小声呢喃道,慕容烟就俯身侧耳倾听着。   此刻她并非在装,而是此情此景,这番感受确实让她整个人软了下来,一股酸楚汇聚在眼周,久久不散。   她从不是小白兔,因为她来自那个看透风景的世界,她知道女子当自强。所以她会在恶霸面前插科打诨,会在权贵面前虚与委蛇。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   没错,今日晕倒只是个小插曲,但她却不明白心底怎得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或许是慕容烟那为她着急的情绪太鲜明、太深刻,触动了她……   慕容烟退散了所有下人,将门窗关好,不让风吹进来。屋子点了烛台,这一片温馨的暖黄,取代了先前的自然光亮。   他拿起浸湿的暖帕子,轻轻擦拭起香儿脸上的污浊,待那张小脸儿恢复素净后,眼睛便越发灵动。   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在他身上体会到温暖。   “对不起。”香儿的这句歉意是发自内心的。自己怕挨骂才导出的小小戏码,竟是令他紧张成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该演还是得演,毕竟旁人着急好过自己挨骂。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他的话带着温柔的责怪,“不过你还是得告诉我,今日去了哪里,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依香儿的剧本儿,此刻她该是说去后院儿打水滑进泥塘了,然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爬了两个时辰才爬上岸,气力虚脱加寒气入体。   但是眼下,她打算换个剧本儿。   “我出府了。”她轻咬着下嘴唇,泪眼汪汪的看着慕容烟,“我听说蒙将军前来求药,长孙夫人院儿里的人都说,慕容小姐的脸定是好不了了。”   假模假样的抽泣了两下,她继续说道:“上回玄姐姐病时,我就听说县城里有个药王庙,虽然小,但心诚可得神药。我当时还没来及去,蒙将军便救了我姐姐。这回我想报答他,就去了药王庙……”   “啊?”慕容烟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跟什么……她替慕容宁求药?   换作平时,这定是当笑话听听了。可眼前的她,声泪俱下的讲着这种话,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莫非,她真有一颗圣母心?   “就算你去,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香儿呐呐道:“那里的庙祝说,要在圣池里跪一个时辰,才能向药王表达诚心。可我半个时辰就受不了了……”香儿编着这临时戏码,突然觉得自己也修炼成戏精一枚,脑洞无限。   “大胆!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慕容烟刚一急,就发现吓的香儿一哆嗦,便又轻声怨念道:“你怎么这么傻,这种歪门邪道也信。”   “可是除了歪门邪道我也没办法了呀!我最怕欠人恩情报不了,何况是救命之恩!”香儿又是一阵委屈,然后望着慕容烟诚恳的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办法能救慕容宁的脸?”   慕容烟冷哼一声,“她啊,我看就是平日里作恶多端遭报应了!能被琴弦弹出这么深的口子,谁能救。”   他说这话时,一定是没有想到自己日常的作为。   香儿却是心下一凉,哎,先前真是摔迷糊了,竟一时鬼迷心窍的觉得慕容烟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他怎么可能有同情心!更不可能为了帮她报恩拿出如此珍贵的药来,看来骗是没戏了,还是老实偷吧。   “我没事了,我回房了!”只见香儿两腿一腾,一个侧身就下了榻,拍了拍身上还带着泥土的衣裳,又看了看慕容烟,长叹一口气,就大步往门口走去了。   独留慕容烟目瞪口呆的愣坐在榻边儿。   “这是……”   “这就先好了?”   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才恍然,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翌日,慕容烟没让红杏去叫香儿。   不管如何,他总归想让她好好休息下。但他还是问起道:“汀罗可有药王庙?”   几个婢女相视看了下,然后摇了摇头应道:“咱们汀罗城有战神庙,财神庙,观音庙……就是没有什么药王庙,南疆这边压根不信什么药王啊。”   慕容烟咬着牙一声冷哼,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千代这种本地无家室的府医,不会像府里其它人员隔五日便有休沐,而是会攒上一年半载的,一次性长休,以便安排远程。   近几日便是他的长休,这对澹台香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若是错过,只怕再难寻良机。   既然今日慕容烟也没来烦她,她可以和婉婷好好计划计划了。   “婉婷,你说他的药房是花旗锁,那这个锁子是比那广锁难开么?”   “是啊姑娘,他的药房里参茸虫草的名贵药材多,锁自然也配的最好的,可比一般锁可难开多了!您开得了果园儿的小广锁,但这锁您肯定开不了。”   两人托着腮,胳膊抵在八仙桌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眉不展。   香儿叹气道:“哎,人在的时候吧,盼着人不在。人不在时吧,又没地儿偷钥匙。如今还是要等他回来,先偷了钥匙才能去了……”   婉婷也很为难,但却是摇了摇头,“他是带走了钥匙,但府里还有备用钥匙,不过那备用钥匙您还是别想了。”   “备用钥匙?在谁那!”香儿眼中瞬间燃起火焰。   “夫人那儿。”   啊,这的确是难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明天起要休年假啦,可以全职码字特别开心!所以这期间每天送前十红包,小小的意思下,大家一起开心开心!么么哒,爱你们每一位不嫌弃我是萌新,追文至今的小天使~ 灯光照亮你们,你们最美! ================= 特别鸣谢以下大大送的霸王票: 【盘丝佛】大大送的2个地雷 【甜鱼】大大送的3个地雷 【陌陌】大大送的1个地雷   ☆、夜雨百草房   这两日, 婉婷共去了厨房六次。分别是:   “我们姑娘晨饭要吃参枣粥。”   “我们姑娘中午要吃人参炖鸡。”   “我们姑娘晚饭要吃人参烧虾。”   “我们姑娘宵夜要吃人参羊羹。”   “我们姑娘今日要喝人参胡桃饮。”   “我们姑娘还要吃栗子人参汤。”   头几回,每每厨房的人不耐烦了, 她都要加上一句:“我们姑娘有喜了!”   直到第六次,那些人告诉她:“厨房的参全被你家姑奶奶吃光了……”   如此第三日,香儿便遣了婉婷去找槐夫人身边的女官哭诉:“我们姑娘身子虚, 如今连个参汤都没得喝……”   女官一想这是重点关怀对象,不能怠慢,便匆匆的禀告了槐夫人。   槐夫人听了奇怪道:“厨房的东西不都是每日往府里送么?从来没听说有断过什么。”   女官便让灶房调了账簿来,仔细查阅了下回道:“夫人, 厨房的蔬果确实是每日送来新鲜的, 但是药材因平日里厨房用的并不多,故而都是专人每旬外出采买一回。”   她手指轻划着账簿上的每项支出, 念道:“中旬刚采买的十六支野山参,宁儿小姐养伤用了六支,各偏房侧室夫人总共用了五支, 另外五只被澹台姑娘拿去做药膳养胎了。”   念完, 她把账簿合好卷起, 补充道:“老爷,夫人,还有公子平时用的, 都是千代大人百草房里的百年参,所以不在此列。”   槐夫人听完便了然于心,这是赶巧两头都在用了。不过养胎总是耽误不得的,便吩咐女官道:“千代正值休沐, 那你去我房里取备用锁匙,带那丫头去取几根好参。”   刚吩咐完,又想起一碗水得端平:“另外再取几根送到宁儿那边。告诉厨房下旬时多采买些。”   女官笑吟吟告退,带着婉婷直接去了夫人寝室那边,走到门口,她转头笑道:“婉婷,你在这里等,我进去取锁匙来。”   婉婷行了一虚礼,客套道:“有劳姐姐。”   少顷,女官拿着一把精致的景泰蓝包金小锁匙出来,手中轻晃了下:“走吧!”   “呀,姐姐这锁匙真好看!”婉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故作惊叹状。   女官见她小孩儿似的好奇样儿,便浅笑道:“千代大人本就喜欢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从衿带扣儿到扇穗儿,身边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讲究的?”   “我能看看吗?”   女官稍作犹豫,便爽快道:“喏!”   婉婷用帕子接过那枚锁匙,在手心里把玩细端了下,很快便还了回去。笑道:“千代大人真是精细人。”   拿了山参,婉婷快步回了瑞园,香儿正坐在绣墩儿上等着她,见她进门赶忙站起身来,“拿到了吗?”   “嗯!”婉婷摊开手中的帕子,帕子下,是一块儿白色的梅花糕样的东西,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匙痕。“姑娘,您这药皂真好用!”   香儿拿过那印模,眼中流露满意之色,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如此便有望得手了!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白天纳兰嬷嬷就预料夜间将雨,便让几位女官把消息送达给各院儿,早做准备。   直到亥时下刻,还是一片夜曦如梦,各院儿夫人们笑着质疑嬷嬷的妄断后,枕着夜色睡去。   谁知刚到下半夜,却是真真下起了绵绵细雨。   澹台香特意找来两件玄色轻衣,她与婉婷打扮的夜贼一样,溜着墙边儿偷偷出了瑞园。   为了易于藏匿,两人连伞都没敢打,一出游廊就双双沦为落汤鸡。   两个黑影隐在夜色里莽撞前行,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姑娘,为什么非得选今夜……”   那人小声答道:“你都说了百草房有慕容烟的书斋那么大,瓶瓶罐罐的谁知道一晚能不能翻完!我们起码要预留出两次潜入的时机,所以越早去越好!”   “再说今夜风雨交加,侍卫巡逻间隔大,我们整出点儿动静也不容易被发觉,多好的机会!”   问话的那人听完赞同的点点头,我们姑娘还是有头脑的!   绕过槐夫人的主院儿,就到了千代神医的百草房。别看这百草房的名字不怎么霸气,气势却不容小觑。屋前十数株肉桂树纵列两侧,将那宅子掩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下。   此树皮、叶可入药,枝可为香料,不愧为医者,庭院所植均是可用之才。   主仆两人已是顾不得欣赏这些有的没的,两人一路雨打着过来,早是浑身湿漉。   “快开门!”香儿一边催着婉婷,一边谨慎的环顾着四周。   婉婷掏出白天在府外配好的锁匙,哆哆嗦嗦的往锁芯中插去。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冷手不听使唤,竟一下将那锁匙掉在了地上!   “笨死了,你来盯梢!”   香儿蹲身下去,在地上四处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把锁匙!然后镇定的将那把小锁打开,一把将还在四处张望的婉婷拽进屋,重又掩上那门。   “终于不用淋雨了,冻死我了……”婉婷颤颤的怨念道。   香儿匆匆帮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却是顾不得自己。“别罗嗦了,快点儿找吧!”   放眼看去,屋子里台柜甚多,瓶瓶罐罐,层层码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时间竟是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婉婷,你去那头儿,我在这边找。”香儿乱指一通,然后自己就近翻找了起来。   有些上面有明显的标注,能看懂药名,而有些上面却是没有半个字……   “这千代脑子能有这么好使?不标名我就不信他都能记得!”嘴上虽自言自语的抱怨着,手下却是勤快的流转在它们之间不停的拿起来翻翻看看。   起初她只是一味的找‘凝雪膏’字样,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便又觉得会否在那些无字的里面?   这可怎么办……   两个时辰过去了,婉婷这边也是没有任何发现,只得两手空空的凑过来,悻悻道:“姑娘,有字的都没有怎么办?”   “哎……”香儿这边也是毫无头绪,一脸愁容。“没字的那么多!也不能都带回去呀……”   “姑娘,你说千代神医就算再神,也不可能真的只凭位置记这些药的名字吧?”婉婷嘟着嘴呐呐道。   “位置?”香儿涣散的眼神突然聚了下,顿时醍醐灌顶!   “对!就是位置!怪不得那些瓶子底端都有个符号。”   她赶忙随手拿起一个空标瓶子,翻过来一看,底部果然刻着“U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活动依旧,作者君年休这八日,每日送出10个红包~祝各位小天使看文愉快,么么哒   ☆、远古密码   先前看到这些奇怪的符号, 她只当这是瓶子铸造本身的标识了,因为这边的陶器作坊确实爱在瓶底儿刻上符号, 以鉴定该件是出自哪家的陶瓷窑。   可如今被婉婷这一提点,她才意识到这些符号并没有重样的!那么它们代表的很有可能就是药品的位置序号!   不过既然有位置序号,那就必然会有个对照本……   “婉婷, 你去那边的书案找,我去书柜那边!要找一本符号对照本,应该只有几十页厚,和其它书本明显不同。”说完, 婉婷便心领神会的去了书案那边儿, 香儿也去了书柜。两人各自一头儿分别找寻起来。   比起大海捞针的找个药瓶,找这个显然容易许多。不一会儿婉婷就兴奋的喊道:“姑娘!找到了!找到了!”   “嘘!”香儿皱着眉, 放轻脚步跑了过去,冲着婉婷脑袋就是啪一下:“你二啊!”   婉婷撅着嘴,揉着头, 这才意识到自己邀功心切, 竟是忘记眼下正在做盗贼之事!   澹台香从她手中接过来, 翻开这本像牛皮纸一样老旧的册子,发现上面所列的确实是一排排的药名!只是……   只是那一旁对照的竟是些“三十六,一百八十, 三百又五……”这般的数字!   “姑娘,怎么会是数字?不是应该对照那些瓶子上的符号吗?”婉婷也禁不住问道。   香儿顾不得应她,只是急切的一页页翻找着……   终于她停了手!   “找到了!七百七十七-----凝雪膏!”   香儿将册子合上,闭上双眼, 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看来那些符号只是密码,要破解成数字才能解开药名。”   “啊?这要怎么破?就咱们这脑子……”婉婷话还没落地儿,就觉得耳朵被揪的一疼!   “说你自己就算了,干麻带上我!我脑子哪里不好使啦?”   “哎呀姑娘,疼!快放开……你脑子好使!好使行了吧!”   香儿手刚一撒开,婉婷就揉着耳朵不满道:“那你到是给破破啊!你要是能给破开这密码,我婉婷就敢发誓一辈子不侍二主,誓死做你澹台香的忠奴!”   “好!你说的!”香儿不由分说的一把勾起婉婷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婉婷被她扯着整个胳膊跟着晃了几下,一脸茫然……   “姑娘,为什么要上吊?”   香儿这才想起,这边钱没有按吊算的,便一脸炫耀的详细解释了起来:“在我们老家古时候,都是用绳子把铜钱儿串成一吊钱串子,这样就叫上吊。”   “噢”婉婷随口应着,嘴巴却还是似懂非懂的张着,迷瞪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上吊啊!”   香儿惆怅的摸了摸婉婷的脑袋,这里面都是装的些啥呢?“这么笨呢!把那铜钱儿上吊后,就再也不会掉,不会有变化了啊!”   婉婷这才明白过来,感叹道:“所以上吊的意思就是不许变!”   “对呀!”香儿心想你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可婉婷又摸了摸头发,奇怪道:“那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许变,一百年不许变?’那为什么要说上吊这么费劲儿?直接说两遍不许变不就得了?”   香儿:……   “行了别废话了!”香儿透过窗缝已是看到有些许黎明前的微光,“快点拿东西走人!”   婉婷回头指了指那成片的瓶子:“可是那么多,我们怎么拿?”   “不管符号是怎么对应数字的,七百七十七都一定是三个同样的符号!”   “啊!对啊!”婉婷这才发现,澹台香确实是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的。   又是一番翻找,两人终于半个时辰内找齐了所有三符相同瓶子!   “好,一共七瓶。走!”香儿边说着,边把那册对照本也揣进怀里,以防过会儿被雨打湿。   两人将门重新锁好后,才发现雨已不知何时停歇了。乌云一散,月便明朗了许多。   明明没巡视的,两个人还是心虚的看到个柱子筒子的就藏一下身,这样一路东躲西藏的终是安全回到了瑞园。   一进屋锁上门,婉婷先是二话不说,就脱去那湿的一塌糊涂的玄衣,然后拿毛巾擦胳膊上的水。   一通整理后,她才忽然想起香儿好久没说话,便回过头,看见香儿正愣愣的盯着她……   “姑娘,你怎么偷窥我擦身子!”   香儿这才一脸委屈道:“慕容烟找你来我这儿干麻的?”   “伺候你的呀!”噢,婉婷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还真是她主子!   “阿嚏!”   “阿嚏!”   香儿这边儿已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婉婷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哪有一进门儿主子还没换衣擦洗,婢女先忙和起自己的?   哎,都是平日里主子没个主子样儿,奴婢没个奴婢样儿,时间久了,都忘记是怎么回事儿了……   “姑娘,您快沐个浴,换件干净衣裳吧!”   “好了,你也换完了,那去帮我准备水吧。”   香儿吩咐完,见婉婷出去准备水了。她便看着桌上打开的册子发呆。   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怪是怪了些,怎么还有点儿面熟?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不一会儿,婉婷便来叫她,浴房的热水已是备好了。   香儿泡在温暖的澡盆儿里,刚才那阵冰雨,似是能穿透骨头。这会儿一泡,却是全将那寒气逼散了。   汀罗城最近的昼夜温差大了起来,特别今夜一下雨,格外的冷了。   水,孕育了生命万物,孕育了人类文明。   生命之初便是在母体中浸泡着,所以当人们泡在温暖的水中时,总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此刻的澹台香,脑袋正如开了光般思维活跃。她想到很多那头儿的人和事,还有那头儿的知识……   她拼命的回忆这一切,都是为了记起那些奇怪的符号。   见过!绝对见过!是在什么书里?还是在什么电影里?   从福尔摩斯跳舞的小人,到达芬奇密码……她想了很多很多。   不,这些都不是。到底是哪里见过?   不知这样泡了多久,想了多久……   直到婉婷抱着叠好的亵衣打开门进来,尽管动作幅度很小,却还是有一阵寒风刺了进来。   香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顿时一道灵光跃入脑际!她突然从水中站起。   “婉婷!我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没有小剧场的一章……   ☆、睡姿被窥   香儿从澡盆跳出来, 接过婉婷手中捧着的亵衣。身上水还没顾上擦就匆匆披上,随意系了下衿带, 趿上鞋子就往寝室跑去。   那些瓶子都倒着摆在桌子上,因为沐浴前她还一直盯着这些字符端详。   现在她又看了一遍这些符号,一抹诡笑浮上唇边。   ‘亖亖亖, 三三三,X X X,———,介介介, 二二二, )( )( )(’   “呵呵,这是甲骨文!”她开始重新排列这些瓶子, 最终那顺序成了:   '———,二二二,三三三, 亖亖亖’   “这四个是没问题的, 但是另外三个……”她皱着眉, 犹豫着。“甲骨文都是象型文字,应该是从字面有迹可循的。哎,都怪我以前没好好记下。”   “婉婷!”香儿拿起‘)( )( )(’那瓶, 凑到婉婷眼前问道:“你反正不识字,就假装自己是野人好了,你觉得这个像几?”   婉婷瞥了一眼,不屑道:“姑娘, 奴婢就算不识字也识数啊!这个怎么当嘛!”说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是呐呐的应道:“我觉得像八!”   “对哈!”香儿左右端了下,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应该是八!”   “那接下来就剩五,六,七没对上。”她看了看桌上的最后两瓶介介介,X X X。“可是药只有两瓶了,也就是说还少一瓶?”   香儿左看看右看看,这两组符号到底像哪个数字?“野人你再看看……”   “姑娘!”   “噢不,不好意思嘿嘿,叫顺口了。”她冲着婉婷歉意的笑了笑,“婉婷你再看看感觉这个像几?”   她拿起XXX给婉婷看,婉婷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然后看向了另一边。   “姑娘,这个‘XXX’我真看不出,但这个‘介介介’我倒觉得像六!”   香儿拿过看了看,恩,确实也就和六沾点边儿了!“好,就当它是六好了!XXX呢?”   “姑娘,您怎么什么都让奴婢想!您自己觉得XXX代表什么?”婉婷终是不满的怨怼了句。   香儿委屈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符号,“在我们老家,XXX代表加肥加大……”   婉婷自是听不懂了,反正在她眼里香儿神神叨叨的惯了,随她去吧。   牛皮册子上,每页四十个药名,共二十三页,因此总共有九百二十种药,那么豹子号只能排到三个八。去掉已对出来的数,便只剩下五和七。也就是说,这个X不是代表五便是代表七。   “这瓶到底是五还是七呢?”婉婷也是横看竖看着实猜不出来。   香儿小心的拿着这瓶子,眼波如水的盯着它道:“也就是说这瓶药,有一半的可能就是凝雪膏了。”   若这药当真是凝雪膏,拿到它便等同拿到能救尉迟玄的百花散,蒙羲既已许诺,就定然会办到。   香儿把这瓶药仔细藏好,便对婉婷说:“明日我们还得去一趟,把那六瓶还回去。”   “啊?还得去!”婉婷直接绝望的将脑袋和胳膊瘫在桌子上。   “当然了!如果只丢一瓶兴许千代会觉得是自己放错了,一下丢七瓶怎么想也是招贼了!”   听香儿这一说,婉婷倒也觉得有道理,但又心生退意的看了看她问道:“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香儿瞪眼看着她,心想你刚才信誓旦旦要做我一辈子忠奴的气魄去哪了?   “婉婷,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怎么还能有二心呢!”   “姑娘,为什么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香儿:……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这一夜折腾的。   香儿躺到床上时天已微明,但这丝毫未能影响她的睡眠。   她的倦意极深,睡的极沉,以至于这浑浑噩噩的一觉竟是昏死了般,持续到日中。   “唔……”先是一阵娇憨的呢喃,然后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侧了侧身子。这才眯睁开双眼,影影绰绰的看见桌前有个人影,便哑着嗓子问道:“婉婷,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那人应道。   “拖出午门外斩首。”   唔……香儿这才醒了醒脑子:我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在那头儿电视剧看多了,接话茬接的总是这么无理头……   “你还在做梦吧?”那人看着她奇奇怪怪的样子质疑道。   香儿这下才突然醒了!这……这不是婉婷的声音!   她又拼命揉了揉眼睛,使劲眨了眨,这才看清,原来坐在那儿的竟是慕容烟!   慕容烟就这样悠哉的品着茶……看着她。   “你!”她几乎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时的羞愤。虽说慕容烟以前也来过这屋,可好歹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今日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他眼前躺着,这感觉太可怕了!   “我怎么你了?”慕容烟质问的理直气状。是啊,他规规矩矩的坐那儿,确实什么也没做,更何况整套院子都是他的,他凭什么不能坐这儿呢。   香儿还是本能的把薄被往脖颈处拉了拉,只漏出个小脑袋在外面。好在昨夜雨寒,才加盖了东西,不然简直不敢想象。   “慕容烟!你到底要干麻?”她委屈的快哭了似的,“既然你上回答应了不会再难为我,就不要做这种授受不亲的事!”   慕容烟却一脸的不以为然的轻声怨怼道:“什么算授受不亲?我碰你了还是亲你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授受不亲!何况人家姑娘家还躺在床上,你就进人家闺房也太不懂礼了吧!”香儿也是对答如流,毫不客气。   “我不懂礼?现在马上未时了!”慕容烟指着窗外已升至正中的大太阳,瞪着她轻声责怪道:“主子都自己洗漱好坐这儿了,婢女还在床上躺着,像话吗?”   “我……”她只觉得一肚子恼火,可眼下缩在被窝里,说啥都畏首畏脚的。以慕容烟的大少爷脾气,保不准儿惹烦他,直接掀了你被子也未可知!   哎,还是老法子,戏精上线装小可怜吧,反正他吃这套。   “嘤嘤嘤……”一阵儿哭声说来就来!   这下慕容烟果然失了阵脚,先前还凌厉的眼神儿瞬间迷茫了,一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呜呜呜……”三言两语哪能劝得好她?碰瓷高手也是谁都惹得起的么。那哭声非但没劝住,反倒越发豁亮了。   慕容烟刚往前靠了几步想哄哄,却听她喊了一声:“不许过来!”接下去又是变本加厉的哭。   他站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玉脂似的手还无力的虚伸在半空,一副要劝人却又使不上劲儿的样子。   此时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他比那缩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还可怜!   “我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的!”他终是下了决心般收回手,背过了身子说道。   “明明是担心你那晚晕倒,又昨日一天没见到,这才一大早忍不住过来看看。”他言语间,满是对自己的懊恼,“可偏偏一见到,又是逞口舌之快惹你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节日快乐! 慕容烟:??? 香儿:1111在我们老家是个举国同庆的日子! 慕容烟:不详的预感…… ======= 今天双11,大家优着点   ☆、抱恙在床   嗯?哭声终于停歇了。   慕容烟对她有心思, 她自然早就知晓。不然一次次的演戏怎么会这么好使?吃定的不就是慕容烟的有心么。   只是心思分为很多种。她一直以为的慕容烟的那种心思,不过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 对自家看得上眼儿的婢女的占有欲。   如今他说出的这几句,那关切度,似是超出了些她的认知……   香儿撑了撑身子, 披着那被子轻轻坐起。许是这一阵哭闹折腾的,她竟觉得身子微微发烫,连头也有些晕眩,若不是身后有床围靠着, 她几乎难以稳住。   慕容烟见她不哭了, 便转过身子看向她。   这才发现她坐在那儿,不知何时起, 脸颊和脖颈已是飘上了一抹粉霞。她无力的垂着眼睛,一副燥热的病弱模样。   该不是温病?   慕容烟这下也顾不得她的排斥,几步就去到床前, 手背摸了摸她红红的脸蛋儿。果真是烫!   遂又撩开她一角被子, 那裸在亵衣外的手臂肩膀, 均是粉色一片!   “你干什么!”香儿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猫似的,用尽余力瞪着眼, 挥手推开了慕容烟。   “别动!”慕容烟斥责了声,那一脸的严肃,竟是让她先前还乱挥的手瞬间无力了下去,仿佛被震慑了般。   她懵懂的看着慕容烟的脸, 他这是怎么了?   慕容烟却得寸进尺的靠了上来!他将自己的额头覆上了香儿的额头……   就在两人鼻尖儿碰触的那一刻,她的手彻底无力的搭了下去,整个人软了似的无法反抗。   她也说不清这一刻心中的万千情绪。懵懂…委屈…紧张…害羞…被欺负…还有点儿害怕……   “这才是授受不亲。”慕容烟的额头和她紧紧相贴着,面对面轻语的声音,甚至敌不过那压制的喘息声:“不过你是真的病了……”   这个人,她明明是排斥的。然而此时的感觉,竟是有种无法言说的美妙……   慕容烟吞吐的每个字,都让她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茶香。   这距离,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青柠。”慕容烟终于坐直了回去,香儿绷紧的身子也顿时放松了下来。他的呼声刚落,一直候在门外的贴身婢女青柠,便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过来。   当她朝着床这边的慕容烟行礼时,还缩在被窝里的香儿觉得极难为情,只得向里侧了侧头,仿佛能逃避开青柠的视野似的。   “马上出府去请大夫来!”慕容烟这话着急的甚至没等青柠行完礼,刚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告诉他似是温病,把退热的方子直接带几副来!来了立马让人先熬上再诊治。”   “是。”青柠见公子这般急切的语气,便匆匆告退了出去。   香儿这才转回身子,看着慕容烟,问道:“我……我生病了?”   “你自己的身子舒不舒服,不知道么?”看似责怪,声音却是温柔的能掐出水儿来。   香儿竟虚弱的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从醒了就又是惊吓又是哭闹的,当真没注意这些。难怪觉得脸烫烫的……   还好还好,只是发烧。不然这莫名的脸红,连她自己都要多想了。   大夫很快被请进府来。诊完,确实得的是温病。   太守府有御医人尽皆知,所以府里的主子很少在外请大夫。一般大夫被请来也就是给下人瞧个病,连高等点的嬷嬷都见不着。   可这回,这位大夫却瞧见了不得了的花边儿新闻!   太守府的嫡公子,哪像外界传的娇纵奢靡,颐指气使!   他为个婢女都能亲自陪床,亲手喂药,甚至还虚心讨教方子里能不能加些沙饴去苦。   “把婉婷给我叫来!”   大夫刚走,慕容烟就变脸了。他坐在与闺房相通的堂屋里,既能及时关注到香儿那边的情况,又不用担心说话打扰到她。   “公子……”很快婉婷被两个下人带了来,一看慕容烟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回要倒大霉!   “大夫说是湿邪侵体,”慕容烟眼神凌厉的盯着她,责问道:“我问你,昨夜大雨你们可曾出门?”   “姑娘说闷,所以奴婢陪她去果园溜了溜。”她也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出门理由了,总不能照实说啊。   “遛弯儿不撑伞?还是你撑伞只顾着自己了?不然为何她受风寒,你却无碍!”   慕容烟之前从未担忧过恶奴欺主的事儿。就澹台香这性子,纵然只是个侍婢身份,他也从未想过她会治不住眼皮底下的人。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慌了。   婉婷颤巍巍的站在公子面前,双腿一软直接噗通跪在地上!她只觉得此时公子坐在那儿,矮她一头,她便是罪。   “公子,是奴婢的错!姑娘回房后,奴婢忘记关窗子,夜里潲了雨进屋。”婉婷明知姑娘是怎么病的,却是只得哑巴吃黄连。   她侧头看了看里屋,哎,这锅只能自己背了!   “给我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死不了就卖到妓`院!”慕容烟饶是气急败坏,吼出的话却是刻意压低着嗓子。   婉婷知他是怕惊扰到香儿……   “奴婢愿意受罚!”她这边义正言辞的说着,却转过头冲着里屋大拜,大声哭嚷道:“啊!啊!啊!姑娘!”   “奴婢没用!奴婢害您受了苦!现在奴婢要去领罚挨板子了!”   “以后不能再伺候姑娘了!奴婢只能每日在妓`院为姑娘祈福了!”   “啊!啊!啊!姑娘!”   ……   那声音凄惨宏亮的简直能让埋了土的人诈尸!   她是谁?她好歹也跟在戏精身边混了好一阵儿了……   果然里屋的香儿被喊醒了,她掀了掀被角,似是胸口憋闷。   慕容烟顾不上斥责婉婷,赶忙急步走进屋去,柔声询道:“你不舒服?”   “我觉得气不顺畅,想起来坐坐。”   “轻点儿,我扶你。”慕容烟小心翼翼的将她扶靠在床柱上,又觉得那围柱太硬,便探身去拿床里侧的枕头。   只是这一探身,却是将身子和她的胸口贴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烟烟:真不是故意的……但是好软……   ☆、黄雀在后   “嗯……”香儿被这一吓, 靠后缩了缩身子。   慕容烟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比她更快的脸红了……   他将好不容易够过来的软枕, 塞到她背后的围柱上,便老实的坐了回去。   “那个,”香儿才刚一开口,   他就急切应道:“嗯?”   “你别罚婉婷。她昨晚并没有忘记关窗,是我半夜想听雨,又打开了。”   “嗯。”他就只是这样乖乖的应着。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有些燥热难耐,头晕目眩。   该不是这么快就把那温病过到自个儿身上来了?   当然不是……   香儿偷瞄了眼一旁的婉婷, 婉婷感激的一笑。谁不知道谁啊, 反正是一条船上拉过钩上过吊的两个蚂蚱!   不一会儿,她说自己又乏了。   慕容烟见她要睡, 也不便再守在床前,便嘱咐好婉婷,自己就先回去了。   他自然是想留的, 但毕竟不是啥大病, 太过殷勤反倒弄得彼此尴尬。   可他前脚刚一走, 香儿就又不乏了!   “婉婷,我现在病了,今晚恐怕去不成了。”她惆怅道。   婉婷想了想刚被姑娘救了命。便眼一闭, 痛下决心道:“那奴婢自己去吧!反正只是还东西,应是很快的。”   “你?”香儿一脸狐疑的看着婉婷,“我怕你门儿都没进去,钥匙就丢了。”   婉婷刚有点儿生气, 自己有心以命报恩,竟还不领情!不过又一想上回……   哎,确实是有那种可能的。   香儿想了想,说道:“婉婷,你去找青柠,就说担心我身子好不利索,想打听下千代具体哪日回来。”   婉婷一听,这样好!知己知彼方能占优。   “姑娘您太聪明了!若是千代不着急回来,咱们也就不用急着去还了!”   香儿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逻辑么?   慕容烟刚离开瑞园,下人便来禀告,北晋皇宫里来人送东西了,槐夫人请他过去挑一挑。   他原是不稀罕那些东西也懒得去的。   但又一想,北晋气候温润,素来盛产药材,每回宫里差人探望都会送来大量的参茸芝草,眼下正得用!   一个时辰后,慕容烟才带着几个大包小包抱满怀的侍卫,回了自己院子。   刚一进门儿,青柠就迎过来伺候他脱了披风。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的雨后,汀罗也是天气骤然转冷。   “公子这回怎么有兴致,拿了这么多补品回来?”青柠边整理着披风,边好奇道。   “香儿病了。”   慕容烟说这话时低了低头,似是要藏匿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这举止很是怪异,青柠从不曾见过。纳闷的细细端详下,才发觉公子竟是连耳根也浮了层红晕。   这是……刚从外面冻的?   很快慕容烟镇定了下,交待道:   “你把阿胶每日熬了送去瑞园,我怕婉婷不会弄这些。其它的补品直接差人送过去就好。”     他也不知今日是怎的了,不管是方才在槐夫人那儿,还是回了自己屋里,只要听人提起那个名字,就是一阵心悸。   这倒底是为何?   喜欢?早便喜欢了吧……可往日也没有这般敏感。   “对了公子,先前婉婷还来过。”   “是那边儿有什么事儿?”他这才发现,不只是提那个名字,就连提到她相关的人,都会格外上心。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说不放心她们姑娘的病,来打听下千代大人何日回府。”   “噢,没事便好。”他也说不清是高兴,是失落。没出什么事固然是好,但他更想听到的是有人想见他。   慕容烟坐到醉翁椅里,青柠有眼色的帮他摇了两下,他却忽然脚点地,刹停住!   “不对!”   “她怎么可能指望千代给她瞧病!”   青柠一听也是,   “千代大人素来只给老爷夫人公子瞧病,就连偏院儿的几位侧室夫人,那还是得求着人情请去。澹台姑娘一个侍婢,确实指望不了。”   可慕容烟心里想的却是:   千代是汀罗城里,唯一不能配合隐瞒假孕之事的大夫!澹台香怎么可能指望他给自己看病?婉婷这趟试探怪异的很。   “那你如何答复的?”   “奴婢说大概还要过个十日八日的。”   “那你过会儿去跟她说,让她不用担心,千代明日就回来。”慕容烟的语气突然冷漠了下来。   他闭上眼,头轻轻向后靠去,那椅子便向后歪了,一会儿复又轻缓的荡了回来。   他就这般缓慢的摇曳着,少有的心事重重。   瑞园这边,婉婷原本开开心心的回报了香儿,两人正因时日宽松而倍感踏实。   这下又听说有了变化,明日千代便回府。瞬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其实这瑞园儿本来便该清静,整个园子除了她两,就只有两个粗使丫头,干的都是些跑腿儿打扫庭院的粗活儿,基本也不进主子屋,睡的也是后罩房里和各院粗使下人一起的大通铺。   “那只有今夜去了。”香儿沉默半天终是开口,这左右是个单选题。   婉婷看了看靠在床围上,惨白着嘴唇的香儿,心疼的说道:   “姑娘,那奴婢自己去吧,大不了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不出乱子!就算真出了事,奴婢也绝不会供出姑娘!”   香儿苦笑着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心说我相信你的衷心,可不太放心你的行为能力。   “你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晚上应该能退一半热了。过了凌晨来叫醒我。”   今夜无雨,寒气却是不亚于昨日。   两个笨拙的黑影,又从瑞园儿溜了出来。   其中一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委屈道:“姑娘,好冷啊!”   另一人的腔调则更显委屈:“我还发着烧呢,我说什么了!”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也顾不上冷不冷的了,转身就贴到了那冰凉的大理石墙上,隐在阴影里。   隔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不过是风吹石子的声响罢了。   两人将双手抱在胸前,咬着牙压制着那阵从大半个前身龚来的寒意!   “快走!”两个黑影又摸索着朝前面走去。   而此时,在她们身后却还有两个身影:慕容烟,还有他的护卫玄武。   “公子,不出您所料,一过凌晨,属下就看到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从那个园子里出来。”玄武恭敬的禀报道。   玄武是槐夫人从小选配在慕容烟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此人善骑射,眼力好。   四大护卫各有所长,一直在京康守在慕容烟身边。直到这次回南疆,慕容烟才准了他们长休,回北晋探亲,近日才刚回来报到。   “嗯。”慕容烟脸上没半点儿表情,从容的跟在那两个黑影后头,看着她们一路神经兮兮的摸爬滚打表演着十八般武艺,然而并没有任何人经过。   她们谨慎的躲上躲下,躲左躲右,可就是不肯回头看看。后面那两人藏都懒得藏,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跟着……   玄武尴尬的皱着眉头,他还以为刚长休回来,公子给他的第一个追踪任务,得是什么武林高手,却想不到是两个小笨贼。   慕容烟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不准备告诉玄武,前面那个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爬行的黑衣人,就是那个传闻中他千挑万选的侍婢,甚至是以后还要立为王妃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谨慎点儿而已,怪我喽?   ☆、知难而退   “公子, 看他们这方向,不是去夫人那边, 便是去百草房。”   玄武能做出这个判断并不容易。因为前面那两货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躲躲藏藏兜兜转转的也不走啥直线,进三步退两步, 根本看不懂目标到底指向哪儿。   “咳咳……”   前面传来一阵干咳。慕容烟眉头一蹙,仿佛感觉是自己的喉咙涩痛……   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自己的心竟是到如此地步了?   随后便轻声对玄武吩咐道:“让她们知难而退吧。”   他原是想追踪到底的,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眼下看着香儿的身体受不来的样子, 只想让她乖乖回去睡觉, 不然这小病也是能拖成顽疾。   至于她在玩些什么把戏,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她不杀人放火, 不逃离出府,如此便够了。   “是!”玄武低声应道,继而从袖中抽出一副折叠弩。那弩很小, 似是特制, 他又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为矢。   这边刚要射出, 手却被慕容烟按下了。慕容烟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心别射偏误伤到人。”   “噢……”玄武含糊应着,心里却是一百个想不通!公子何时这般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了?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这么近的距离随便射个警告箭, 怎的还能误伤?   “嗖!”一根树枝重重的撞在地上,发出声响。香儿和婉婷闻声立时趴地!   许久,两人才缓缓抬起头,四下看了看, 没什么异常。两人面面相觑,香儿说道:“可能是风。我们太紧张了,快点走吧。”   可两人刚上前走了两步,“嗖!”又一根树枝撞在地上!   两人这下确定到,不是风……   “姑娘,是不是有人发现我们了?”婉婷哆哆嗦嗦的看着乌黑的四周,那月色虽明,却是看不得多远。   “婉婷你别吓我……要是真被发现了早喊捉贼了!要不我……我们再走两步试试?”   “好……好吧……”   “嗖!”又是一根!   这下两人拔腿就跑!来时摸了快两柱香的路,跑回去却只是一眨眼。回到屋子里两人粗喘了半天!这一路走的提心吊胆还屏着气,太憋屈了!问题是还什么都没干成!   “婉婷,我们送不回去了。那六瓶不然扔了吧!”香儿觉得那些东西留在屋里就是罪证!早扔早妙,免得夜长梦多!   “姑娘,千代大人那儿的可都是好药!扔了也太浪费了吧……”   香儿想了想确实,这册子上的无名药应该都比较珍贵,扔了确实有点暴敛天物。可是……“可那是药哎!我们又不知道是治什么的,总不能乱试吧?”   “姑娘说的倒也是。”   ……   一阵纠结沉默,澹台香决定道:“明晚我们埋到果园儿去!等事情过去以后,再找个大夫鉴定一下药用。”   “好!”婉婷一想,这主义不错!   “婉婷,你赶紧回屋睡吧。我怕明天慕容烟来,你起晚又要被猜疑。我反正病着,想睡到什么时辰都无妨。”说完,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懒腰。   婉婷心想,今夜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姑娘的心是真大……   不过跟着这种没心没肺的主子倒也好,基本她是不会和别的夫人小姐们,攀比谁家下人贴心干活儿手巧了。况且姑娘打起赏来那也是大手大脚的!   就比如前几日,公子派人送来几条赤金链子,姑娘只瞥了一眼就随手拿起一条给了她。那可是纯金啊!   其实香儿当时的内心OS:哼,这工艺比着我当的那条金链子差远了。   瑞园儿门口。   “好了,回去吧。”慕容烟直到眼看着那烛火熄灭了,才对身边的玄武说道。   玄武有些迷糊了……那俩不是从后面的果园儿攀进来的贼么?怎么住在府里?   然而他的职业素养告诉他:多听吩咐多做事,少问问题少笺言!那园子里住的是谁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只需要听慕容烟的令,做好主子要求的每件事。   汀罗城的天气一天天转寒,连鸟儿都越发懒散了。直到晨曦由金转白,才压着嗓子不痛不痒的啼了几声。   比鸟儿勤快的是慕容烟,他一大早就来了瑞园儿后的小果园。   都叫这里小果园,那不过是相较这宏伟的太守府而言。这园子可一点儿也不小,这头望不到那头的树!可慕容烟已是不知围着它绕了几圈儿。   他睡不着,所以来的很早。他后悔昨日把补药一口气全送了来!不然这些日子便可借着送药的引子,名正言顺的过来探望。   这次,他不想再像昨日,莫名的出现在屋子里把她吓一跳。虽然看着她舒服的躺在床上,比自己睡懒觉还要美。   所以他打算逛逛,等等。等下人们开了房门,他便可以假装路过……   松软的泥土上,原是有许多小脚印,他便一圈圈的将自己的脚印缠绕进那些小脚印里……   总听下人说,澹台香饭后爱在这边遛弯儿,看着那些印记,他慢慢闭上眼睛,闻着那落地的桂子香,仿佛觉得是两人在并肩而行。   只是他的这些微小心思不会告诉香儿,不然他便会知道,那些脚印其实是婉婷的。真正的香儿的脚印,是在通往那扇出府小门儿的路上……   待这圈儿绕回时,慕容烟正好听见“吱嘎”一声。是香儿的房门打开了,婉婷正取着铜盆儿出来,要去灶房打热水。   慕容烟赶忙翻过矮墙,这种三尺墙头儿,对他来说就是轻轻一跃,便跳进了院子里。然后抄后门,出了瑞园儿。   婉婷这边打完热水,正端着盆懒洋洋的往回走。本来眼都半垂不睁的,可一看到迎面而来的慕容烟,立马机警的瞪大了眼!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她感觉这是她当下人以来,行的最标准的一个礼了!毕竟这主子昨日是想把她卖去妓`院来着……   “你这是给你家姑娘打的洗脸水?”慕容烟看着那晃荡洒了半盆的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婉婷战战兢兢,心想该不是又要发火了吧……“回公子……是。”   “她自己没手吗?”   婉婷:……   她心想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安排她来不就是伺候姑娘的吗?再说红杏天天也伺候你梳洗啊,怎么不说你自己没手?   婉婷只得委屈道:“公子,姑娘还病着……”   “噢,想起来了,”慕容烟恍然般,“她好像是得温病了是吧?”   婉婷:???昨天你为这事儿要打要杀的仿佛是逗我玩儿?送来那一屋子药材补品的不是你?   “回公子,是的,姑娘病的挺重的。”   “呵呵,你把她说这么可怜,该不是想骗我去看她吧?”慕容烟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这才极不情愿似的说道:“算了,反正这会儿也没别的事,那就随你去看看她吧!”   婉婷:……   待两人进了澹台香的房间,慕容烟先是自觉的在堂屋驻了驻,婉婷便识相的进了里屋去叫人。   “姑娘,姑娘。”婉婷摇了摇香儿的身子,见她稍有清醒,便说道:“公子看您来了。”   “哎呀!”香儿不耐烦的裹了裹被子,“我病成这样还要给他行礼不成!”   慕容烟闻声也赶忙进了里屋,见她缩在床上,便笑道:“病着就不用行礼了。婉婷一大早就来给我说你病的厉害,求我过来看看你。”   婉婷:……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终于找了个体面的借口。 婉婷:奴婢好像被套路了……   ☆、水晶珠帘   婉婷见慕容烟这样自说自话, 心中虽是莫名其妙,嘴上却是不敢表现出半点儿不满, 只是怯生生的抬头望了公子一眼。   慕容烟看了看她,吩咐道:“你下去吧。”   “为什么让婉婷出去?”澹台香在床上坐不住了!婉婷出去了岂不又是男女授受不亲了……   “主子说话,下人在这儿干什么!”慕容烟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说道。   “可香儿是侍婢!也是下人!”   “你还知道你是侍婢?你干过一件侍婢该干的事儿没?”   “咳咳……”   “哎……别着急!”   ……   婉婷为难的看了看慕容烟, 又看了看床上……这到底是谁吵赢了?奴婢该听谁的?   慕容烟见香儿咳嗽个没完,着急的伸手去帮她轻拍了两下背,可一想不对啊,咳嗽拍背好像没用。应该是捋捋胸口会好些吧, 可是这也不方便下手啊……   “昨日送来的官燕可有炖?”慕容烟面上严肃的问着, 手下却是冒了汗。   方才隔着那薄薄的丝衣在背上摸了两把,虽非有心, 却是说不出的美妙。情急之下没觉得什么,现在倒是紧张了起来。   婉婷有些胆怯的答道:“公子,奴婢之前做的都是浣洗的粗活儿, 不精于厨艺。”   慕容烟咂了下嘴, 心想我怎么给香儿找了这么个笨丫头!“那你拿去灶房看着她们做!学会后每日都要炖, 就算病好了也可以拿来养颜。”   “噢……那奴婢现在就去!”说完,婉婷就一溜烟儿的退了出去,因为她实在是怕了慕容烟。即便知道背后的香儿瞪大着眼, 喊着她,可还是头都不带回的出去了。   “哎!等等!”   “还没伺候我梳洗呢!”   “婉婷你到底是听谁的!”   ……   尽管婉婷已是退了出去,影儿都看不见了,可香儿还是倔强的把冤喊完。   之后, 便抬头看了看眼前儿的慕容烟,而此时慕容烟也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这人不笑还好,一笑反倒让人摸不清了。   一双桃花美目,拿捏的弧度刚刚好,笑的两分深情七分难测,还有一分暗藏的邪性时不时闪烁着贼光。   完了,空荡荡的屋子眼下又是孤男寡女了!   “我……我……”我了两次,香儿也没想好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略微妙的氛围。   “我来帮你梳洗。”慕容烟笑着便转身,要去拿那浸在热水里的面巾。   他这是疯了吗?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慕容烟,你正常点儿好不好!”   “所以你是想找骂吗?”   “不是……”   现在虽有些怪异,可想到他正常时的样子,那种嚣张不可一世的劲儿……还是让他疯着吧!   于是香儿只得乖乖的看着他。   慕容烟就像个玩家家酒的小孩儿,生涩却又饶有兴致的学着大人做事。他将那厚实饱含热水的面巾从水中捞起,然后像模像样的用力一拧,那水便灌了一袖子……   许是水有些热,他嘴上没出动静,可撸起的衣袖下却是烫出绯红一片。   然而他转过身时,却又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将那半干的面巾覆在香儿的脸上,用那抹柔软的温热轻轻拭净脸颊,直到擦至额头时,他放慢了下来,那面巾就这样敷在她的额头……   “你?”这种热敷很舒服,让人心旷神怡,但香儿还是感受到他的动作有些奇怪。   他闭着眼,隔着那面巾,似是在感受着些什么,“嘘~”   昨日,她与他,便是眼下她与这帕子的距离,贴合的如此之近……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来了群不速之客,瞬间将这份朦胧打破!   “这屋也给我搜!”带头闯进来的,正是太守府的府卫统领。   “啪!”一个花瓶被他摔在地上,顿时碎成无数片儿。“都给我角角落落的搜仔细了!”   这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在府中嚣张惯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掀开里屋珠帘的那一刻,自己立马变成泄了气的皮球——想滚都滚不了!   一切太迟了……   “公……公子,您怎么……”那统领打死都没想到慕容烟能在这儿!   “给我跪下!”   慕容烟盛怒之下的一声吼,连坐在床上的澹台香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虽说他擅长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但像今日这般实打实的动怒,香儿还真是头回见。   于是她同情的看了看闯进来的那人,此刻正是双膝双手连带着脑袋都伏在地上……   噢,这就是五体投地的标准示范吧?   要说如今下人圈儿盛传的府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慕容烟绝对是头一号。为何呢?   以往大家怕他,只是因着他的性子。而现今却是没几个月就要授爵了,封王拜相后便掌了万民的生杀大权。   也就是说,依大秦律例,若是哪个平民冲撞了他,他直接把对方弄死,只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便没有官府可治他的罪。   在这儿,可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说。   “公子恕罪……是属下鲁莽……”堂堂七尺男儿,说个话却是哆哆嗦嗦。那统领可怜的跪在那儿,姿势极其诚恳,仿佛跪的虔诚些这事儿就能过去一样。   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只当是进门的莽撞惊到了主子。   “你可知道罪在哪儿啊就求恕!”比起先前,慕容烟的语气稍缓和了些,想是那跪的标准多少还有点儿作用。   府卫统领回头看了看那满地狼藉,会不会是刚才摔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但看了一圈儿,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物件儿。   “求公子明示,属下好补救……”   “坏都坏了,你拿什么补救!”   噢,听慕容烟这话儿,果真是摔了宝贝!   “是……是那花瓶?”   他说完就小心的抬头看了看慕容烟,没任何反应!   “茶……茶壶?”   还是没反应!   他禁不住又回头扫了一圈儿,没啥了啊!进门儿时间仓促,还没来及放开摔呢啊……   总不会是……“帘子?”   他看着那散了一地的珠子,刚才掀帘子时确实粗鲁了点儿,拽断了两根儿。可不就是点儿水晶!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儿啊。   “哼!”   慕容烟重重的冷哼一声,那统领知道这回真猜对了。   “那属下马上给公子串好……”他以为终是找到了源头,便容易补救了。   却不料慕容烟刚平静点的情绪复又暴躁起来!“你也配!滚出去!”   慕容烟瞥了眼身旁的香儿,她一脸的平静。   她当真是不记得了么?   那珠帘乃慕容烟亲手为她所穿,为此不知熬尽了多少灯烛。   那日派青柠来挂时,本以为她会很欣喜,会想起些什么。可是青柠回去时却说,澹台姑娘听闻要换新帘子,只是噢了声。   大概她是真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各位小天使没跳章的化,下章的回忆杀应该会觉得有点儿意思,嘻嘻   ☆、镇府之宝   事情要追溯至那回的中秋夜, 澹台香还在晋阳县令府时。   她正因香囊事件被冤枉,回到西院儿喝了很多的酒。这时慕容烟却出现了, 从她手中夺过酒壶,然后同她赏月,谈诗……   “你再念一遍今晚尉迟玄跳舞时的那首劝酒词。”   ……   他极喜欢香儿念的那些小词, 只是这些诗词并非大秦的文风。   “你在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在我的故乡,”香儿轻垂了下眼睛,似是一时沉浸到回忆里,“在那时看的一些话本儿里。”   “噢?那些话本儿里除了这个, 可还有其它什么好玩儿的?”   “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故事。”   慕容烟似是有些兴致, “说来听听!”   香儿想了想,那时候书和剧看了那么多, 讲哪段儿好呢……   啊,有了!   “嗯……从前有一个男人非常非常有钱,但他喜欢的女人为了嫁给他, 要陪他去很远很远的国家。”   “然后呢然后呢!”慕容烟显得有些急切, 因为这种情啊爱啊的杂书, 在大秦确实罕见。   “然后那个男人怕她想家,怕她过得不幸福,于是就给她亲手穿了一面水晶珠帘, 说要给她一帘幽梦。”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们就拉灯共此一帘幽梦了……”   慕容烟:……   他非但未被这故事打动,还极不理解这其中的混乱逻辑:“那男子怕那姑娘思乡心切不幸福,为何送她一挂帘子就能幸福了?”   香儿愣了下, 这故事不感人么?“你关注点歪了吧!重要的难道不是他的一片心意?”   “可道理总得说得通吧!为何一挂帘子就能让那姑娘过上幸福日子?”   香儿被他质疑的也是一团迷糊!书中是怎么讲的来着?帘子和幸福是怎么挂上钩的……   哎,这脑子!怎么看过就忘了……   “这个……”她当真是记不得原著剧情,但若这样被问到语塞,确实有点尴尬。不然胡诌吧!反正她拿手。   “这个屋内悬挂水晶呢,不但可以驱凶辟邪保平安,还可以化冲解煞聚福财!更重要的是还能促进夫妻情感招姻缘!”   这下慕容烟似是明白些了,“也就是说在你们家乡,水晶帘子乃是风水宝物!”   “是了是了!”香儿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不然说书唱戏被人拆了台,这可是最失败的事情了!   “那你家乡到底在哪儿?”慕容烟只知她非大秦人,却是从未听她讲过出身何处,眼下提到了,倒是正好想问问清楚。   只是香儿这下却被问住了,这该怎么说?随便扯一个谎么?那倒不如实话实说呢!反正他也未必听得懂,自己还可以显露一下学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先前的醉仙酿有点儿辣。   “我们现在所踏的这片土地呢,”香儿用脚使劲儿踩了踩地面,语重心长的说道:“它其实是个球。”   “这个球呢,上面有人,下面有人,左面有人,右面有人,你看得到的地方有人,你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   ……   于是这一夜,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风水玄学;又从风水玄学,聊到天文地理……   这本该是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美好开端,可惜到最后,他们还是聊崩了。   是以,澹台香被迫进太守府做了婢女。   说来也怪,慕容烟虽当她那一夜的酒后之言皆是诳语,却是始终记得水晶珠帘保平安促姻缘这事儿。   自己辛苦穿好的帘子,竟是被眼前这蠢货给一把扯断!他能不怒?   “禀报统领!”又一个不长眼的带着几个府卫闯进来了!这回是府卫副统领。   他刚一进来,就看出情况不妙!这是……   那个正统领赶紧转过脑袋看向门口,冲他招了招手,低声说道:“快过来跪下!”   副统领见是慕容烟,便猜了个大概,赶紧学正统领那样跪了下来。门口的那些府卫们一看,也纷纷效仿,在门外跪了一片。   “你们这到底是在搜什么?”慕容烟先前一番训斥,气也出个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了解下情况。   因为就这搜查的阵势,事态应是不小!   “禀公子!”副统领见正统领受了训不敢应话,便机敏的主动应道:“是太守大人房里的景泰蓝八卦龙纹葫芦宝瓶,昨夜失窃了!”   慕容烟一听,脸色也是有些变。这葫芦宝瓶乃是当今圣上秦宣帝所赐的镇府之宝!   京康、南疆各拥四洲,圣上当年便赐八洲太守各一景泰蓝宝瓶,乃保大秦八方太平之意。   如今这宝瓶失窃,非同小可!   所以慕容烟也是急切追问道:“现下可查到什么?”   “禀公子,如今已查完所有下人们的处所,暂无所获!只剩几位侧室夫人的院子和这瑞园儿尚未搜查!”   这副统领说话铿锵有力,言简意赅,倒是有几分军人作风。   慕容烟侧过头看了看坐于床上的澹台香,眼神极其复杂。想到昨夜她黑衣夜行之事……   该不是她?可是她要那宝瓶做什么!更何况昨夜她行动泡汤,就她那点儿能力,哼!   “他们要搜这里,你可有不便?”慕容烟轻声问香儿。   “我……”香儿看着他,却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偷来的那些药昨夜她就放在了堂屋的柜子里,原想着今早去埋的。千代的药罐都极特殊,打开柜子一眼便能认出!若是同意搜,自然得让婉婷交出柜子锁匙,那么偷药的事便败露!可若是说不便,又会招至猜疑。   慕容烟自是看出她的为难,虽不知缘由,但他知道宝瓶失窃定与她无关。便退了一步说道:“那就不搜你的屋子,只搜其它地方。”   香儿一听这样当然没问题!痛快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慕容烟便对还在地上跪着的两位统领下令道:“那你们下去搜吧,这两间屋子不许碰。”   “是!”   待所有人都出屋后,慕容烟突然关心起香儿的身体:“你今日可有感觉好些?”   “应该是好些了吧。”她答的有些违心,明明昨夜又着了凉。   慕容烟又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这下她心更虚了,说话也越来越含糊。“还……还凑和。”   “嗯,那就好。昨夜风大,我担心你又胸闷出去透气,受了风会咳嗽的更厉害。”   “咳咳……”被他这一说,香儿当真心虚的咳嗽了起来,有了第一声,便一发不可收拾!她憋红了脸都没能忍住。   慕容烟赶紧帮她捋了几下背,这才好点儿。   “报!”这时那两个统领搜查回来了,不只是他俩,身后还跟着两个府卫,押解着婉婷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完了完了 慕容烟:不是问了你说方便吗! ******************* 感谢【甜鱼】大大的地雷,么么哒。   ☆、春光乍泄   “婉婷?!”香儿惊愕的瞪大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正统领先前已是吓破了胆,这次回来也只充个人场, 不敢妄言。是以,还由副统领开口陈述。   “禀报公子!属下虽未查获宝瓶,却是在这婢女房里搜出一些奇特药罐!”他说完, 将那一小包瓶瓶罐罐摊在了地上。   正是那六瓶昨夜要还回的药。   那瓶口封着个‘禁’字,慕容烟一眼便认出这是百草房的秘药,非日常问诊所出。难怪府卫们如此谨慎。   他复杂的看了一眼香儿:偷这些秘药做什么?该不是以为它们能治你的温病?再说昨日不是没行动成么?就算是偷了,我先前也给过你选择, 有问题又何必同意搜……   香儿内心也是重重哀叹了一把!   昨夜她虽说这些东西留着是祸患, 一早就得去处理掉!却是没想到婉婷会这么勤快,当真一起床就把那药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说!这些药是哪来的!”慕容烟还是明知故问的审了句。   “奴婢……不……不知道。”   婉婷不敢抬头看慕容烟, 而是又委屈又愧疚的看向姑娘,她哪知道会好心办了坏事儿!   昨晚她一直猜想着会是什么人发现了她们的行踪,整夜睡不踏实。所以早上来取铜盆儿时, 就顺道把药也取出来了。心想着姑娘身体还没好, 所以伺候完梳洗就自己去果园埋了那药。   哪承想会遇见公子, 她生怕公子问她那鼓鼓的腰兜,吓得哆哆嗦嗦水都洒了一半儿!   如今人赃并获的搜了出来,她能如何答……   见她不肯如实说, 那副统领便请示道:“公子!这奴婢如此嘴硬,不如让属下先将她带回府牢,待查明再禀报太守夫人和公子?”   香儿心疼的看了看婉婷,然后意味深长的摇了下头。   婉婷顿时心安下来, 她明白姑娘这是告诉她放心吧,没事儿!   于是她便突然正言厉色道:“去就去!”   香儿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纳闷的看着婉婷,心说你在太守府呆了这么些年,当真不知道府牢是多么可怕的地方?我都冲你摇头表示不能去了,你还不给自己求求情!   慕容烟见婉婷如此嘴硬和坚决,看来是打算自己抗下来了!这事儿完了本公子定要好好打赏你这临危不惧的忠奴!   “那就带下去吧!”   待所有府卫行了告退礼出屋后,慕容烟负手背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婉婷在一帮男人的押解下,一脸的义无反顾。   哼,短短月余,能把下人收的如此服帖,也算你澹台香本事!只是奴婢衷心至此,你又会有几分真心?   突然背后“扑通”一声,慕容烟转身去看,竟是香儿下床跪在了地上!甚至没顾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   他以为自己会忙不迭地去扶,却没有。他说不清此时是何等错乱的感受……   明明地上的人是跪着,却像是反把他震慑住,令他不敢妄动不敢打断。似是一定要洗耳恭听她的每句话,才算是对等的尊重。   从懂事起,每天就有数不清的人给慕容烟下跪,他以为早习以为常。却直到今才发现:   这跪礼,重的不是礼,而是人。   香儿慷慨陈词般,说道:“慕容烟,我知道从我来太守府,就一直没让你省过心。”   慕容烟突然不好意思的客套了下:“没……没事,你也没杀人放火。”   “我没在开玩笑!麻烦你认真听我说!”香儿竟有些急了。   “好……你说”   “自打来太守府,我这侍婢的身份也没什么人看得起,婉婷是你给我的唯一朋友。偷药这事是我主使的,她只是听令于我!”   然后她将事情和盘托出,唯独在偷药原因上作了隐瞒,只说是自己亦为女子,同情慕容小姐,却绝口不提和蒙羲换药之事。   如此慕容烟才大惑得解,悔悟道:“原来昨夜你们是去还药!”   香儿不解的皱眉,只一瞬间便想通了!“原来射木棍儿的人是你?”   她见慕容烟默认,这下真是怒从心中起!若不是被他破坏了计划,哪会发生今日的事!   这下她也不跪了,拍了拍膝盖的土,恶狠狠的瞪着慕容烟,两步上去就端起那盆水,要向他泼去!   慕容烟挡得倒也快!将那盆拖底儿拦住,一脸的惊恐。“怎么说也是你偷药不对!你自己笨凭什么迁怒于我?”   香儿一边用力的要撂翻那盆儿,一边嘴上也是没闲着:“要不是你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儿!我还完了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还能让他们给查住?”   慕容烟虽力气是比她大得多,却只能被动的撑着那盆底儿,两人纠缠在一起,空有劲儿也使不上!   但他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个笨丫头说话的水准:“所以你是把自己比喻成耗子么?耗子过街可不就是人人喊打!我凭什么不能管?”   “耗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你敢承认自己是狗了吗?以后我就可以叫你慕容狗了!”说着她又一使劲儿!   那盆终是翻了……   两只淋了冷水的落汤鸡面对面立着,疾首蹙额,戟指怒目!   那凉透了的水,从头浇到脚。近日汀罗的天骤然转寒,慕容烟冷的牙齿都打着颤儿,只是他也从刚才的争执中冷静了下来。   看着香儿那一头湿漉漉垂着的青丝,和那惨白凄美的脸蛋儿,他眼睛突然酸了下。   心虽倔强,嘴上却不由的服了软:“是我不好,不吵了好不好?”   香儿也被这透心儿凉浇灭了脾气,额前的碎发还嘀嗒着水,竟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哭了,只是那声音沙哑醉人:“那你帮我救婉婷好不好?”   慕容烟不自觉的朝那水滴坠落的地方看去。疏织的轻丝衣裳湿了水,像骄阳下的琉璃窗纸,外泄着满室的春光……   他一把拽过身旁架子上的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嗯,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   说这话时,他仍旧牙齿颤抖着,只是此时不知是冷的,还是压抑的。   就在方才,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邪念。他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拥住她!反正她此刻正有求于自己。若能看她在自己身下软化……那该是怎样的愉悦。   而此刻,他只想给自己一巴掌!做个纨绔没什么好丢脸的,那只是选择了一种洒脱的人生。可一但有趁人之危的心思,着实是丢脸的!   慕容烟出了瑞园儿,便来了府牢。   这会儿当职的除了小兵,就只有正统领一个官儿。因此他这次是找不到代言人了,只得自个儿乖乖站出来解释对那个婢女的处置。   “公子,副统领已将那婢女送去太守夫人那儿了。”   “什么?这点小事儿送去我娘那作何!”   见慕容烟又有怒意,统领也跟着紧张起来。   “公……公子,虽没查到那宝瓶,却……却同样是最近的失窃案,所以我们……啊不是!是副统领认为有一定的关联性。”   慕容烟虽想不出那宝瓶是什么人盗的,却是坚信这绝非香儿所为。更何况此事恶化至此,多少也有自己的功劳。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保婉婷无事。   是以,他只得亲自去太守夫人处给个解释了。   一进堂屋的大门,便能听到一阵骇人的哭喊声!直到穿过厅廊,那哭喊声越来越清晰……   慕容烟转过屏风,看到的是一帮府卫正钳着一女子的两臂,那女子满脸是血,已是辨不清容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很暴力,作者无话可说……   ☆、宝瓶失窃案   “给我住手!”慕容烟一生厉喝, 行刑的守卫顿时吓得停了手,他手中那戒尺似的板子还嘀嗒着鲜血。   看婉婷这伤势, 至少被那板子抽了几十下,眼神都涣散了。整个人已是神智不清,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   慕容烟以往也不太在意下人们挨罚这等小事,但他知道若是香儿看到婉婷这样子回去,定会伤心欲绝。   还好方才她要跟来时,没让她跟……   “你怎么来了!”太守夫人对自己宝贝儿子很少这样子冷言冷语。连个烟儿都不叫, 语气又是如此有距离感, 可见宝瓶失窃案确实让她也乱了心神。   慕容烟丝毫没被他娘的冷脸唬住,言行仍是没长没幼:“娘!你打个小婢女做什么?她偷的是药瓶又不是您的宝瓶!”   太守夫人的脸更冷了, 上回诊脉时儿子心急的护着那侍婢也就算了,现在连那侍婢房里个下人也这般护着!这是被勾了魂么?于是夫人那语气就更加严厉了,句句直中要害!   “不管她偷的是什么都该打!内贼绝不可姑息!更何况偷窃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两起盗案时日如此接近, 我怀疑本就是同伙人所为!”   夫人顿了下, 质问道:“哼, 难不成因为她偷过其一,反倒成了没偷其二的佐证?”   同伙人?槐夫人言下之意非个人作案,显然矛头直指澹台香了。   慕容烟知道自己这性子全随了他娘, 一样的吃软不吃硬!是以便换了一种画风。   只见他讪皮讪脸坐到那榻上,榻几右侧明明有大块儿空位,他却偏屁股紧挨着槐夫人挤在榻几的左侧然后拖着长音儿喊了一声“娘~”极尽撒娇之能事。   “算了,既然娘亲火眼金睛, 能掐会算,儿子还是如实跟您招了吧!其实那药是我让她去偷的!”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也算不上是偷!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是吧?千代都是太守府的,更何况他那点儿药呢!这不是正好千代不在吗,我就让婉婷先帮我将药取回来,等千代回来了再给他说声就是了!   槐夫人看着这儿子也是一脸的没脾气,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虽是不信,却还是问道:“那你锁匙哪里来的?还有,说说你要拿那些药干什么?”   慕容烟看出他娘不信,于是打算把故事虚虚实实的,圆的更真切些。   “就是上回慕容宁哭着来求我给药,我当时正心烦就没答应。可后来蒙羲又来府上,说原都打算提亲了,但一看宁儿毁容死活就是不要她了!”   “我想了想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了舍不得一瓶药,让她嫁不出去也怪可怜的。反正后来想通了,我就让这婢女去拿药,谁知给她说那么清楚了还是认不出哪瓶是,一下给我拿回来一堆!”   “至于锁匙嘛,早年娘不是丢过一回?后来在园子里找着了说要给您送来,您说已经配了新的。”   慕容宁去品味书斋哭闹之事,槐夫人是听嬷嬷说起过。蒙羲来府上求药之事也确属实。只是自己这儿子啥品性她也是知道的,他能顾念和慕容儿那点儿兄妹情?呵呵,槐夫人笑了。   这话里虽有漏洞,却也有几分真……   夫人便似有松动的说道:“我们太守府不会放过一个窃贼,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事儿我会再查清楚。”   “那娘,不如先放了她,反正她在这太守府里也跑不了!您慢慢查就是了。”慕容烟以为这样可以忽悠住他娘。   却不料夫人的意思极其坚决:“不行!要么查清案件,要么将宝瓶追回!否则她便脱不了嫌疑。”   夫人又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提点了句:“现在只抓她一个人来,已是顾全了你后院儿的名声。”   和着编了半天故事还是救不出人去,不就是个御赐的宝瓶么!慕容烟仍是不肯罢休的样子。   “娘,你说她一个小小婢女,要那宝瓶有什么用?再说不就是个破花瓶,丢了就丢了呗!皇上还能为丢个花瓶抄了我们慕容家?!”   “哎……那倒不至于。”槐夫人突然语重心长起来,“眼看你就要授爵了,这节骨眼上出乱子总归不是好事。”   话刚一说完,夫人又觉得态度有些松懈,马上变了脸又摆出那副绝决的样子,说道:“人是定不会凭你三言两语就放的,这回你死心吧!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母亲这儿,不如赶紧去帮你父亲查查宝瓶的下落!”   慕容烟见他娘软硬不吃,除了妥协也没法子了。但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那儿子去追查宝瓶失窃案!但有三个要求,娘必须要答应!”   槐夫人虽不信他草包儿子能办得了啥案子,但见他如此有担当,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看来那侍婢还是有点儿用处的,不只把烟儿栓在了府里,还激发了他男子汉气盖!   便点头应道:“你若真能帮你父亲追回宝瓶,莫说是三个要求,四个母亲也答应你!”   慕容烟隐约觉得他娘这狠话说的不够霸气!正常不是该说三十个么……算了,这不是重点。   “第一,儿子破案期间,人可以羁押,但不得再用刑!”   “第二,不得关府牢,只可关在思过房,有人看管,但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第三,马上给她找大夫,脸上不得留疤!”   他的条件被槐夫人一一应允,慕容烟甚至觉得这个结果也有好处。养好伤再回去,至少不会让香儿看到婉婷如此悲惨的一面,毕竟她说婉婷是她的‘朋友’。   想到这儿,慕容烟笑了笑,这丫头倒真是重情重义。   离开槐夫人院子后,他便径直去了瑞园儿。   香儿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园子一进门儿的秋千上,并没有荡,她只是想在外面更快些等到慕容烟。这下见到慕容烟终于回来了,便两眼放光的大步迎上去。   慕容烟心下一揪,自己这是头一回在瑞园儿有这礼遇!不负责任的想着,若是婉婷多些波折倒也好,能每日被她这般期待着……   香儿眼中的光华很快逝去,慕容烟的身后除了贴身的随从,并没有旁人。婉婷没被救回来。   但她还是眼巴巴的望着眼前人,情绪却是失控的由悲转怒:“怎……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你一定会救出她!”   慕容烟拽住她的两个手臂,让她不急躁的乱挥舞。可香儿似是嗅到了不详的味道,反而更加暴躁的要挣脱!   慕容烟干脆双臂一环,将她死死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耳根,让她从上到下动弹不得。   “婉婷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母亲只是为公正要在破获宝瓶失窃案前将她暂留在思过房几日!”   贴身的七八个随从,识趣的把头垂到腰线,脸比主子还红…… 作者有话要说:  婉婷:呵呵……我没事,你们开心就好   ☆、案件转手   听慕容烟这样说, 香儿便不那么焦急了,但她最关心的是:“那儿有一日三餐吗?”   “有有有!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思过房是主子们冥思的地方, 生活用度一应俱全,比你这瑞园儿只好不差!还不用干活儿!”   慕容烟的一通解释,倒是让香儿彻底安心下来。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但她边说着,手一推慕容烟!脸色又变了……   “那你一进院子哭丧个脸干什么!你是生怕我不急不恼不能让你趁人之危占个便宜是吧!不要脸!”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把门狠狠一关!   慕容烟刚上前半步,就听到那门“咔嚓”一声!被从里面上了锁。   那几个随从在心里连连叫苦!故事的结局不该这样啊……   若是先前那样, 且不说有没有赏, 起码能看一天好脸色!这下怕是……哎!   当随从可不是个好差事!表面上看,是不用像其它下人那样干这活那活的, 只需跟着主子屁股后面来来去去。但心里的苦谁又明了?主子一个不开心,自己便成了出气桶!主子心里恨着谁,自己便成了谁的小人儿, 随时得做好被扎被打的准备!   那些随从正这样想着, 一个不明飞行之物就重重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脑袋上!伴着一句:“澹台香你就是个侍婢!侍婢!这态度还指望我帮你救人, 做梦!做梦!”   噢,被扔过来的是把折扇,不过应是有些来头, 不然慕容烟不会又颠颠儿的紧跟着捡起来,捧着摔裂成三瓣儿的扇子,一副哭腔的缅怀道:“前朝书画大家阙永安的真迹……八千两……”   这时伴着‘咔嚓’又一声,那门儿开了!   澹台香怒瞪着眼叉着腰从里面出来:“慕容烟, 你敢食言!你亲口说过要救婉婷的!”   慕容烟却一副啷当样子,甩起那把破扇子,自以为潇洒道:“说我食言?呵呵,你也不打听打听,本王从小到大说话算数过几回!”   要说慕容烟,也确有他独到的品德。这世上说话不算数的人有很多,但能引以为傲的却是没几个。   这下香儿真有些着急了:“你……你这么快就变卦了?”   慕容烟本来也只是见她过河拆桥才气她下,见她真有点怵了,便立马话软了下来:“婉婷是你的婢女,你起码也得帮着出点儿力吧!”   “嗯,你说,我做什么都行!”香儿也认真起来。   “偷药的事儿我已经担下来了,但放出婉婷还得排除宝瓶偷盗的嫌疑。那最快的方法呢,就是找回宝瓶!我已经接下这案子来了。”   听慕容烟说完,香儿只觉满心的失望,转身就要去婉婷屋里收拾衣裳。   “你收拾这些做什么?”慕容烟一脸的不解道。   香儿上下扫了他一圈儿,摇头叹息道:“等你破案?呵呵……我先把过冬的棉衣给婉婷送去。”   “澹台香,你!”慕容烟气的一时语塞。   香儿把手里的衣裳愤愤的往床上一扔:“公子!我求您去救婉婷,是指望您去撒泼打滚耍无赖求情的!我一直认为您还是有这么一技之长的!并不是让您去逞能接什么案子!您那脑力,您自己没点儿数吗?”   慕容烟听她把自己说成这样,反倒不恼了。突然释然下来,捋了捋垂于肩前的一缕长发,飘忽着眼神无所谓道:“我就接了!”   香儿看他这副样子更加郁闷,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么?   “公子是觉得自己能运筹帷幄?还是有奇谋巧计?您想好从哪儿查起了么?”   “完全没有。”慕容烟一脸的理直气壮。   香儿:……   慕容烟看她无语,反问道:“你觉得本王才智何如?”   “欠佳!”她回答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深思熟虑。   慕容烟却也觉得无妨,又问道:“那觉得自己才智何如?”   “我?”这回她思索了下,笃定应道:“起码三个你!”   慕容烟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既然本王不具运筹帷幄之才,你又比本王聪明,那你就做本王的军师!自明日起,品味书斋就是你的指挥营,太守府所有府卫下人供你调遣!每日辰时来报道,我们携手早日破案救出婉婷。”   香儿:???   慕容烟离开瑞园儿许久,澹台香还呆呆在婉婷房里站着,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   这是把案子推给我了么?只要能救婉婷让我多做点事倒是没什么不对……不过怎么觉得怪怪的,不是他揽下来的案子么!   慕容烟回到自己的清风苑,直接进了寝室,他令其它随从离去,只留下一人。   这人摘掉与其它随从一样的纶巾,方才看出竟是玄武!   四大护卫各有所长,玄武精于骑射善观察,加之形态最为寻常,便常混在普通随从中贴身保护慕容烟。   他揉了揉额头,被纶巾箍的有点儿不透气直发痒。想了想,虽说不敢过问公子的私事,可既然公子先前说要把这案子交给他们四个查,那还是得问清楚些。   便问道:“公子,您该不会真让澹台姑娘来办这个案子吧?”   如今他已是知道了香儿的身份和来历,虽是有些不解,却是知道她在主子眼中有几分份量。   慕容烟撇嘴不屑道:“让她办?那明年夏天的衣裳都得备好送去思过房了!”   玄武又摸了摸额头,这回不是因为痒了,是摸不清头绪:“那公子叫她日日去书斋是?”   “哼,我不给她找点儿事干,她又该病急乱投医的去求别人了!”   玄武明白公子口中的‘别人’正是蒙羲。昨夜追踪回来,公子就派了青龙去查蒙羲来的那日,澹台姑娘失踪之事。   他怎会信那求神之说。   慕容烟轻轻挥了下袖子:“召集他们过来。”   吩咐完后,便在寝室一侧的美人榻上,舒服的侧卧下来。玄武则领命来到寝室北临的花室。   花室东西各有六扇大窗,栽培了许多迷迭香。白日窗扉大开,吸天地灵气;夜间窗扉紧扣,藏满室馨香。   南墙有通风孔,花香可直送寝室,因此屋子即便不点熏香也有天然香氛。   他现下来此,自然不是赏花闻香的。就见他移开一个高脚紫砂盆,下面漏出一块三尺见方的金属板儿。   他又从花下掏出一支琴锤样的东西,朝那金属板儿轻敲三下,又三下。花室这边是没有多大声响,但金属板儿下方是密道,连接着传声机关。   只消一盏茶的功夫,那块金属板儿便被人从下面反推开,上来三个精壮汉子!三人连同玄武一并回到寝室,冲着慕容烟恭敬行了礼,弓着身子等待吩咐。   刚有些假寐的慕容烟这下又睁开了眼,冷冷询道:“青龙,那事儿查的怎么样?”    ☆、宁儿得药   一个汉子闻声上前迈出一步, 拱手作答:“禀公子!属下拿那张画像打探得知,澹台姑娘那日确实去了蒙将军的临府!”   榻上之人先前的那点儿倦意, 瞬时四散开去!   虽说这个答案在心中徘徊已久……不然他也不会让青龙循着那条路找下去。   但如今得了证实,胸口便如缠了芒刺般,抓心挠肝的刺挠!   “怪不得以前张嘴闭嘴的娘炮!原来她喜欢那种粗人!”   慕容烟小声的言语了句, 又抬头看着眼前四人,先办正事儿要紧。   遂即下令道:“从现在起!你们给我全力彻查御赐葫芦宝瓶失窃案!”   “多半是内贼所为!”   四人领命正欲回密道,他却又不甘的喊了句:“哎,等等……”   想他慕容烟, 无忧无虑的活了二十来载, 身边狐群狗党自是不少,但也只是些不务正业吃喝玩乐之徒。说到出谋划策了, 竟是没个顶用的!   眼前这四人,也算是他从小到大的心腹了,头脑不一定多灵光, 但嘴巴肯定是最严的。有点儿算计时, 除了他们还真没旁人值得说。   “你们是我的四大护卫, 不是四块榆木疙瘩,你们也该懂点男女之事……”   “今天我准你们无视尊卑,说说对于我那侍婢偷药的见解。说对说错都恕你们无罪!但不说的统统治罪!”   既然主子这样说, 四人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决定畅所欲言配合下。   玄武率先站了出来,毕竟几件事他都在场,比较有发言权。   “公子, 蒙将军来求药的当日,澹台姑娘就去了他府上,回来便伺机偷药。这显然不是像她说的为了宁小姐,属下认为她是为了蒙将军。”   慕容烟咂了咂嘴,这浅显的道理还用你说?傻子才分析不出来!   不过他还是随便点了点头,免得后面人吓住更不敢说了。   青龙也站了出来附和道:“属下也认为澹台姑娘偷药是为了讨好蒙将军!可见她对蒙将军有爱慕之情,是以企图取悦!”   他刚说完就被玄武白了一眼,心说你可真敢说!爱慕这种事能这么直白的点破么?主子对那姑娘啥意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烟脸色极其难看,只是嘴上还强忍着不发作:“继续说!”   白虎看在眼里,心想你们光挖主子痛处有什么用,我得提点有见解的办法才是!   “公子!既然如此,只要让她拿不到药,就无法取悦蒙将军了,那也就没得发展喽!”   朱雀是四人中最有谋略最精于算计的,他提出的建议也与他们不同。   “公子,属下倒是认为不如直接把药给宁小姐算了!一来澹台姑娘无法拿药去向蒙将军卖人情,二来蒙小姐恢复容貌后,若是和蒙将军能成,那澹台姑娘纵是有心,也只得断了这念头。”   慕容烟眼眸一亮,这倒也算个好办法。以长孙夫人的手段,只要慕容宁的脸好了,蒙羲定是没得跑!她就是绑也会把两人绑进洞房。   想起来是有些舍不得那药,但再好的药也是治病用的,如今能给自己治个心病也算是值了。   除了玄武,其它三人皆从密道离开了。   慕容烟打开柜子,拿锁匙打开一个小箱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个墨绿的药罐儿,罐子底部刻着三个“十”   这便是众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凝雪膏了!   慕容烟拿着它,带着几个随从来到长孙夫人的院儿里。大富儿大贵儿姊妹俩老远一看见,手里的活儿就停了……   “这可真是咱偏院儿的稀客啊!”   “还真是!年年从京康回汀罗住个把月,从没来过咱偏院儿!”   他径直去了慕容宁的闺房,竟是连门儿也没敲。   慕容宁还半靠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憔悴样子。见有人打开门,赶忙拿起手边的面纱就往脸上遮。   遮好面纱,她才安心的转过头,看了看门口。天哪!没看错吧,竟是慕容烟?   这该不是……把眼睛哭坏了?   “慕容烟……你……你来干什么!”宁儿一边还在记恨他的见死不救,一边又觉得他这样直闯姑娘家的闺房实在太过失礼!   慕容烟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没破相时都懒得看你,有什么可遮的!   然后一副不屑的样子,挑衅道:“怎么,现在觉得以前那张脸美了?”   "慕容烟你别太过份!你已经无聊到专程跑来羞辱我的地步了么!”宁儿只当他这是赤`裸裸的挖苦,打死也想不到他竟能真把药带来!   慕容烟把那墨绿的药罐子往桌上一撂,拿折起的扇子傲慢的指着它:“这药能救你的脸,你要还是不要?”   宁儿瞪大着双眼,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跳下床伸着颤抖的双手扑向桌子!   “哎……”慕容烟嗖一下捻开扇子,把那罐子挡在扇面之下,一脸奸笑着说道:“好妹妹,我们坐下来谈谈?”   宁儿瞥见慕容烟那趁人之危的嘴脸,眼中先是闪过一瞬的愤怒,但很快又透过扇子看到了希望。   哼,任他慕容烟再阴险,可眼下还有什么比毁容更可怕的事!便冷静了下来,镇定应道:“好!”   她原以为这个哥哥会拿些什么难题来刁难自己,却想不到他说出口的竟是……   “什么?你要我立即和羲哥哥订婚!”慕容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等好事算什么刁难?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么!慕容烟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慕容烟淡笑道:“‘立即’倒是不用。婚姻大事也非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总得有个过程。”   他的话听着漂亮,甚至还带着体恤之情,似是方方面面都没有难为慕容宁的意思。   可慕容宁却是越发不安,他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儿,是绝不会安好心的!   但不管怎么说,能救脸就得先应了!哪怕真是个大坑也得跳。   宁儿还是谨慎的问道:“订婚是两个人的事儿,纵是妹妹自己一厢情愿,羲哥哥若是不答应,也难成啊。那到时……”   慕容烟奸诈一笑,“哥哥相信你们娘俩在这方面的能力,蒙羲那莽夫可不是你们的对手。”   这话显然是在揶揄宁儿的母亲。   长孙夫人再是侧室吧,怎么也是个长辈!宁儿心里想恼,嘴上却又不敢,最后只得生生咽了这口气,还是温和的点了点头,说道:“妹妹定会尽力,哥哥把药给我吧。”   慕容烟留下药人走后,宁儿第一想要去找的,自然是长孙夫人。   说起来,脸毁了后的这些日子里,母亲的痛苦是不亚于宁儿的,只是她有她的发泄发式。   宁儿是又哭又疯又闹,将一切痛苦外泄了出来。而长孙夫人则是把恨意埋在心里!   侧室夫人?呵呵,叫着好听,还不就是个妾!   她知道依大秦律侧室不得扶正,一日为妾终生伏低做小!嫡出的儿子封王拜相,庶出的女儿却破了相无人理!   纵使她再有手段,也改变不了自己一辈子的侧室地位。但是她却可以改变别人的!   比如若是有天正室夫人不在了,那她当一辈子侧室又何妨?不仍然是这太守府里的最高女主人么?   “娘!娘!”   长孙夫人正从屋子里胡思乱想着,却听到宁儿跑来的声音,还一路急急的喊着她。这有些怪,宁儿很久不爱出门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今日起更新时间调整为每日20:00。因为之前考虑欠周,挑了个大家都吃饭的时间,那么以后就调到黄金时间更新吧哈   ☆、红杏把柄   长孙夫人扔下手中早已捏碎了的糕点, 边拍了两下手上的点心末子,边迎向门口处。   “宁儿, 你因何跑得如此之急?”她一下拦住奔也似的宝贝女儿。这才发现宁儿竟是没戴面纱!她这是突然认命了么……   “娘!宁儿的脸有救了!有救了!”边喊着边就憋不住的涌出泪来。   长孙夫人还不知来龙去脉,就被女儿这样子感染到了,也莫名跟着哭了起来!   “乖女儿!乖女儿!别急!你快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儿双手捧在前, 扬了下那覆过手指的云袖,将手中之物呈现了上来:“娘,您可知这是何物?”   长孙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墨绿色的玉质小罐子,凝神屏气:“这该不是……”只提了几字, 她便试探似的抬头看着宁儿的表情。   宁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哽咽着肯定道:“就是凝雪膏!”   宁儿把方才慕容烟突然来访之事细细说给了长孙夫人,夫人一边听着就一边小心的给她脸上了药。   娘俩大面儿上是高兴的, 只是夫人也同宁儿有着一样的不安:“这事儿定有蹊跷!”   “是啊娘,我这心里就一直踏实不下来!怎么也想不明白,慕容烟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 慕容宁就只会打闷葫芦, 长孙夫人可就不一样了!   “宁儿, 慕容烟房里那个贴身婢女,叫红杏的……”   只这样一提,慕容宁便立即领会了母亲的意思!   是啊, 她怎么忘了呢,这丫头可是一颗好棋子啊……   翌日,红杏原是饭后得了闲,正在后院儿的亭子里偷懒小憩。太阳正大, 天气还暖。   却想不到被慕容宁的贴身婢女翠竹一巴掌拍醒了!   红杏忿忿的迷瞪着眼睛,揉了揉被拍疼的屁股,抱怨道:“翠竹!你干麻呀?”   气归气,她却是不敢跟翠竹真急眼的。要说为什么?   这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慕容烟此前久居京康,清风苑的下人们一年到头闲的很。男丁被分到别院儿临时调度,而贴身这几个婢女,就留在院子里做些打扫维护的活儿。   数月前的某个深夜,慕容宁犯了咳疾,翠竹自是不敢半夜去叫千代大人的门儿,便想到红杏前些日子出府时买了些川贝母。   敲个下人的门儿还是没那么多忌讳的,于是翠竹便急急的去了。哪料想,竟是撞见了红杏与男人苟合!   这之后,两人也不怎么说话了,但毕竟红杏被抓了把柄,心里总是怵着翠竹的。   翠竹今日找上门自是来者不善:“宁儿小姐要见你!”   红杏见是主子传见,也未多想,便痛快的跟着去了。只是一进那屋子,发现不只窗扇关的严实,还用黑布遮了光,屋内昏灯也只点了两盏,整个屋子又暗又阴冷,令人忍不住的胆寒!   慕容宁原是背对着,可她所面向的窗子密合着,黑幕下一点儿外景也瞧不见,不知她在那儿看些什么。   “小姐,红杏带来了。”在这诡异氛围下,翠竹也没敢像往常嘻笑着回禀。   慕容宁转了个身儿,她没有带面纱,只是这暗淡的屋子里那疤也不多明显。忽闪着的烛光下,能看到她涂了凝雪膏后一片惨白的脸。   “红杏,”她冷冰冰的叫道。   红杏顿时打了个冷颤!然后屈身谨慎的向她行了个礼,“小姐是有什么吩咐,还是有什么教导?”   “哼哼,”慕容宁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撇嘴,说道:“没吩咐也没教导,是想向你请教点儿事。”   慕容宁这话阴阳怪气,主子对奴婢不说‘询问’而说‘请教’,这多半不是什么好果子!   可红杏也只得应着:“小姐请问,奴婢知无不答。”   “慕容烟为何突然肯给我药了?”   “因为公子是小姐的亲哥哥,加之蒙将军也来求过药,所以……”   “胡说八道!”慕容宁愤怒打断了她,原是见她不说实话想要训斥,却是又一想,笑道:“红杏,你身为我哥哥的贴身婢女,你来给我说说,这贴身婢女是干什么的?”   红杏已是听出了不怀好意,但也只得举止更加恭谨:“贴身婢女就是伺候公子的衣食起居。”   “哼,做这些就可以拿二十两月银呀?那我大秦的银子可真是好赚!”慕容宁仍是不罢休的刁难道:“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还有公子的一切吩咐都悉数听从。”红杏已是哆嗦起来。   慕容宁见她吓破了胆,干脆直接问道:“那包括通房吗?”   “包……包括,但公子从未有过要求……”   “恩,也就是说那也是你的分内事。那要是哪天哥哥心血来潮了要收你,你可还有干净身子去侍奉?”   慕容宁边说着,边诡笑一声:“哼~他堂堂一个郡王爷!难不成身下躺个旁人骑过的?”   红杏扑通一下跪在了慕容宁面前!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显然翠竹早将那夜撞见的,当成把柄说给主子听了!眼下再打哈哈怕是过不去了。   “小姐饶命!是奴婢一时糊涂!”   慕容宁见她哭成这模样,只觉好笑,继而挑衅道:“那你说说,是怎么犯的糊涂啊?”   明知说了也只是徒被取笑,可如今除了博点同情让她消消气,又能如何呢……   “奴婢从小进府就被分在清风苑,纵是死也不想离开这儿!可就在公子快回来头一个月,槐夫人那儿的管事儿说要调奴婢去别的地方,奴婢求他通融,他就……”   “哈哈哈哈……”慕容宁一阵浪笑,趁得地上那哭的涕泪交流之人很是可笑。   显然这种事情无法令她同情,倒是更加让她觉得下人的身子和尊严都是一文不值的。   “那你知不知道,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了,你不只是在清风苑呆不下去,整个太守府都没你容身之地了!到时你就成了大笑话!”   “求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奴婢死也不想离开清风苑!”   红杏一直虔诚的叩着头,她自然知道慕容宁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儿,便说道:“小姐有什么想问的,红杏不敢有半点隐瞒!”   “呵呵~”慕容宁又是几声讥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心想下人真是贱!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问你你不说,现在又急着递投名状!   “哼~那就照实说吧,哥哥为何突然舍得给我凝雪膏了?”   “那是因为公子得知他的侍婢和蒙将军关系不纯!就在小姐破……”相字还没说出口,红杏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顿住不敢往下说了。   慕容宁倒是没为这点儿失言之事急,要换前几日有人提破相这件事,她定会赏那人十板子!但眼下药都得手了,容貌是马上就恢复了,她便不那么敏感了。   但她却是被前一句,说两人关系不纯的那话,给引了无名火!   “快给我说下去!恕你失言之罪!”   “是!”红杏这会儿也不哭了,口齿极清楚:“就在小姐身子不好后,那个澹台香三天两头的往蒙将军的临府里跑,一去就是大半日!是以公子才起了疑,想要断了她的念头!”   “噢……原来这样。”慕容宁大惑得解般眸子亮了些,嘴角也浮起了笑意:“所以慕容烟是想要治好我,利用我去断了那贱婢的痴念!难怪……”   这个逻辑显然出乎慕容宁的预料,就连长孙夫人那种老谋深算的人物也是想不到。   不过这倒是个最让她们心安的答案!既然他慕容烟逼迫这桩婚事,只是为了点儿醋意,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红杏沉了沉,打算多爆点料!   “不过什么?快说!”慕容宁自是沉不住气的急切催促道。   “不过小姐可知,那侍婢屋里的下人婉婷,昨日刚被查出了去百草房偷药之事?”   偷药这等小事慕容宁哪有心思去管,毕竟昨日得药前,她可还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隐约记得听翠竹提了一嘴,却是压根没当回事。   现下被红杏说起,慕容宁突然意识到,此事莫不是与自己有些关联?便急急询道:“她偷的是什么药?”   红杏这会儿可是完全没了先前的胆怯,虽还是跪着,脸上却是有了神采:“她偷到手的那些倒没什么,但是她想偷的却正是姑娘脸上所涂的凝雪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侍寝婢女和贴身婢女需要说明下: 该国设定【贴身婢女】属主子私有财产,一般从小买进府,主子可以不临幸只拿她当普通下人使唤,但她本身必须要保持纯洁,直到某天被收房成为侍婢,或释放奴籍。 该国设定【侍寝婢女】为王爵以上身份的通房,因慕容烟回汀罗时已被口头授爵,只是舅父新丧迟一年下诏授印。   ☆、相互利用   “她偷这凝雪膏做什么?”慕容宁不禁皱起眉头。   红杏笑了笑, 有点儿特意卖关子。这会儿倒像是两人关系反了过来。   “小姐,公子才跟那侍婢说到要将凝雪膏送于您, 结果她马上就派人去百草房偷这药了。若不是公子早一步将药拿到手了,只怕是……”   红杏看了看慕容宁脸上涂的厚厚的药膏。   慕容宁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犯起一阵儿心悸!   好险!差一点儿就和这药失之交臂了。   “你意思是说, 那贱婢已经心狠手辣到偷药阻止我恢复容貌?”   “奴婢正是如此觉得!”红杏精明的转了圈儿眼珠,又说道:“奴婢还有件天大的秘密……”   慕容宁见她谨慎的样子,想必要说的是个有用的料!便使了个眼色,带着赞许的宠溺笑意:“起来吧!”   红杏也不客气, 起身有些站不稳脚, 狠狠的扶了几把一旁的翠竹。翠竹心里知她是报复自己,却是也说不得什么。   红杏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一双狐狸眼中泛着诡谲星光,“小姐,请恕奴婢僭越。”说着便凑上前, 附耳言语了许久……   慕容宁的脸色由惑转惊, 又由惊转喜, 最后满意的挤了下眉眼,佞笑道:“上月初七?哼哼~”   ……   屋子里俩人聊的畅快至极,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 红杏才出来。   慕容宁差点儿就舍不得让这小婢女离开,她知道的可远比自己预想的多得多!   红杏出了偏院儿,脸上挂起一抹狞笑。哼~谁被谁利用?说到底看的不是地位,而是脑子!   翠竹扶着慕容小姐来了长孙夫人房里, 小姐脸上药膏涂太厚,有些麻还有些僵,以至于行动都有些不适。   夫人一见女儿回来了,便屏退了几个伺候捶腿的小婢女,急急问道:“她老实说了?”   宁儿一脸得意的应道:“还是娘厉害,想出这招儿!”   然后她把自己今日所得的消息又全复述了一遍,包括最后耳语的那件事。长孙夫人也是想不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女竟是带来了这等好消息!   只是慕容宁说完这些,心中还有个隐隐的担忧。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几次话到嘴边儿却又顾左右言它。   最后长孙夫人有些躁了:“宁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跟娘还有什么难启齿的!”   慕容宁让翠竹也退了出去,这下屋里便只有娘俩了。她这才痛快问了出来:“娘,昨日御赐的宝瓶失窃您听说了吧?”   “听说了啊!”长孙夫人纳闷,这事儿昨日就全府传开了,宁儿还这么拘谨着做什么?   突然她眼中一闪,吓的惊张着嘴巴:“宁儿!该不是你……”   宁儿愣了一下,马上瞪着眼,挥着手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想问是不是娘你做的呀。”   长孙夫人轻拍了两下胸脯,这才踏实下来。方才那一瞬,她真以为宁儿一时失心疯做了傻事。   “娘就算再记恨那母子俩,再气你爹厚此薄彼,也不敢做这等事儿啊!这可是要连累全府的,真闹大了我们娘俩也少不了受牵连。”   这下宁儿也安心了,还好还好。   慕容宁今日可是好一通忙和,她感觉好久都没这么充实了。待回到自己屋里,往床榻上一坐,才开始感受内心的复杂。   有着窃喜,亦有着恼怒。只是先前赶着去给母亲汇报,情绪都压心里了。   翠竹见她心中呕着一口气,自是明白。便适时的讨好道:“那个澹台香也太下作了,一边儿勾引着烟公子,一边儿又缠着蒙将军!她上辈子是没见过男人吗!”   宁儿听她骂那贱婢,心中倒是很解气。但想想她那哥哥也是一言难尽。便笑着嘲讽道:“哼!慕容烟那个草包,连自己后院儿都管不住!”   书房的里侧,有个屏风和珠帘隔出的内间。慕容烟午休刚醒,贴身婢女青柠正带着几个小婢女,端了热水和青盐来伺候盥洗。   可他却是刚做了噩梦,有着很大的起床气。   “慕容宁就是个废物!白费了我一瓶好药也没拴住那莽夫!”   原来,是他梦到慕容宁的脸治好了,蒙羲却还是不肯娶她,最后带着澹台香一道回了京康。   这可怕把慕容烟给气个够呛!   眼前儿的青柠却是听傻了眼,心想这两日府上可真不消停,刚小憩了一个时辰,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说是午休,其实这睡醒也才刚到午时。算起来不过是一早从寝室起来,挪地儿睡个回笼觉罢了。   “澹台香呢?”慕容烟见外间安静如常,不似有人来。可他昨日明明吩咐过,今日辰时起香儿得来这里报道研究案情!   自己难得起个大早兴冲冲的跑来书房,想不到等到困了都不见人来,最后就这样睡着了……   青柠知道接下来的话又要令主子不满了,但还是得如实禀报啊。   “公子,澹台姑娘一直没来。”   慕容烟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擦完手背上的水,把那热巾往铜盆里一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跟前儿两个小婢女的衣裳,但她们不敢有任何怨言,还是恭敬的侯在那儿,身子都不带晃一下的。   直到慕容烟嫌碍事儿的吩咐了句:“下去下去!”   一众小婢女才惶惶退了出去。   青柠身为公子的贴身婢女,自是不能像那等小婢女般榆木疙瘩,她还要担起哄劝主子,让主子开心的职责。   于是她有眼力见儿的拿手中的帕子,帮公子擦了擦沾湿的袖口,噙着笑小心问道:“公子若是想见澹台姑娘,不如奴婢再去传她?”   慕容烟似有期待,却又有些犹豫,最后坏笑了下说道:“你去传我的话,没收她的出府令牌!”   她既然摆谱,慕容烟也不想上赶着传见。想到上回说要收回牌子时,她那楚楚可怜百般讨好的小模样……   哼!那就再来一回吧。   青柠去的快,回的也快。一回来就高兴的把那牌子一亮!还以为自己顺利完成了任务。哪承想慕容烟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着那牌子,心中是气愤难平:“她说什么了?”   青柠也不傻,看着公子一脸的不悦,这便转过了弯儿。哎,原来是想激人家来求情啊,早知这般,方才就劝劝姑娘了。   事已至此,她只得难为的如实应道:“奴婢按公子的话说了,澹台姑娘她说了声‘噢’,然后就把牌子解下来给奴婢了。”   “她居然就说个‘噢’?”   慕容烟双眼携着两团怒火,看看左边儿码得不整齐的书架,又看看右边儿叠放不规则的披风,怎么哪儿哪儿都这么不顺眼!   他指了一圈儿,怒道:“这里都是谁收拾的!给我罚十板子!”   青柠可真吓傻眼了!披风是她叠的呀。便一下跪在地上告饶道:“求公子恕罪……是奴婢手拙!”   慕容烟对自己贴身婢女原是肯给几分脸面,可看着她手里还拿着的那个小牌子,怒火却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自己去领板子!”   青柠见求情没戏,边啜泣着边起身准备去领板子。   红杏正巧在门口听到,不由得停下步子打了退堂鼓,心中庆幸,幸好自己今日被慕容宁叫走了,不然这十板子搞不好打她屁股上了!      ☆、幕后黑手   青柠这厢红着眼出了书房, 原是想着没救了,却被躲在廊柱后的红杏一把拉了过去。   “青柠, 你傻啊!公子这说来就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见那侍婢才把气撒你身上,你求他还不如去求瑞园儿那位!”   红杏鬼精, 看得通透。虽说她不喜欢澹台香,更不想她在公子眼前儿晃,可是青柠从小跟自己共事,能拉一把还是拉一把了。   再说, 她又还能晃多久呢?   青柠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能劝得澹台姑娘来说几句软话,这板子兴许也就不用挨了!   想到这儿, 她便觉得又有了转机,眼含感激的紧握了下红杏的手,就赶紧小跑着往瑞园儿去了。   瑞园儿这边, 香儿正在她寝室外间的八仙桌上, 铺开一大张舆图似的纸。   门大敞着, 青柠直接叩了两声迈步进来。细看下,才发现这是一张太守府的府图,这份府图绘得很是精细, 连哪院儿有几棵树都有标识。   香儿纳闷的看着离而复回的青柠,“这次又要没收什么?”   青柠心想这也不是拐弯抹角要脸面的时候了!再要脸,屁股就要打烂了,便一五一十声泪俱下的将事情和盘托出。   香儿听后不禁皱起眉头, 慕容烟还真是有够跋扈。这救人的事儿还有得选么?自己这是被道德绑架了啊。   慕容烟这边儿刚倒上一盏茶,还没放凉能入口,便听见有人叩门,他轻点了下头示意,一旁的小婢女立马喊道:“进来!”   推门儿进来的正是香儿,手中还抱着一卷图纸。   慕容烟诧异的看着她,刚才没收牌子都不肯来,这会儿怎么……   香儿走到他跟前儿,腾出右手来,毫不客气的拽住他的袖子扯着就走:“我拿到府图了。”   慕容烟便勾了魂魄般顺从的站起身来,跟着那力道往书案移去。眼睛没有看路,却是一直盯着拽他之人。   香儿回头对上了他的目光,轻眨了下睫羽然后一脸娇俏的说道:“香儿只是找人去拿府图来晚了,若是惹公子生气,就收了那牌子算了,别再罚青柠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时而可如河东狮吼,时而可如莺歌燕语。   此时这番示弱,便是甜美的如荡在春风里的銮铃,清脆悦耳,芳音袅袅不散。   慕容烟望着她含笑的绛唇,那水润的茜色如同四月霑露的海棠花瓣,言语间,便是一片纷飞缭绕,香氛弥漫。   “好,那便饶了她。”慕容烟面色依旧沉静,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可内心却禁不住自问:何时起……何时起竟是这般易受她蛊惑?   香儿将那府图小心的在书案上摊开,又拿镇尺将四角定住。然后手指在中心的一整套府院上圈了一圈儿,说道:“此处是槐夫人的清雅阁,这里是堂屋,也就是失窃的地方。”   慕容烟倒是认真的盯着那图的方向,只是满眼看到的却只是那如葱玉指。他哪里听得进去地形和案件,案子早派四大护卫去查了,如今也只是逗她玩儿罢了。   想想自己这主子当的也委实憋屈,见自己的侍婢还得寻着这样那样的借口……   “公子你看,”香儿以失窃点为中心,向四面逐一延伸分析道:“盗贼逃跑应该不会选择南北两面,南北院墙高两丈,墙端又镶有作滑的琉璃砖,爪钩架梯均不方便!”   “啊……不是。”慕容烟忍不住打断她,将地图调了调方向:“香儿你拿反了,你指的应该是东西院墙。”   香儿在这儿像模像样的分析着案情,煞有介事的推测着盗贼进入和逃跑的路线。若不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慕容烟差点儿就相信她真能破案了。   “这不是重点。”香儿尴尬的红了红脸,复又两眼放光的认真分析起来:“东西两面不可能,南面府门又有守卫轮值,因此最佳突破口是北面。”   “你的意思是从府牢的方向逃走?”   ……   通洲太守府坐北朝南,南面乃府邸正门,出门直入繁华闹市。北面却接一小片椴树林,椴树林中安置一处府牢。自太守府后门到林中的府牢也不过两百来步。   而此时的府牢内,府卫统领正在一间屋子里见一位贵客。   屋外当值的府牢小卒也是万般不解,统领对那贵客分明恭敬有加,那为何不在自己的府卫所接待,却来这阴冷潮湿的府牢里叙了大半个时辰。   更让他纳闷的是,来客明明是个大男人,让他传话时却声音尖细的像只踩了尾巴的猫!   “雀公公,府里对失窃之事极为重视,太守大人已在全城搜查,夫人也搜遍了府内各院儿,都快掘地三尺了!就连烟公子都私下在派人查了。”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被吓破胆的那个府卫统领。眼下他正谦卑的弓身站着,低头哈腰的给坐在太师椅上之人禀报案情,言语间满是担忧之意。   坐上之人喝着他奉的热茶,不紧不慢道:“怕什么,任他们府里府外的翻去!谁能想到来搜你这牢房?谁又能想到偷东西的,正是你这天天带人到处搜查的府卫统领?呵呵……”   他的笑声中带着些辨不明的狠辣,继而说道:“监守自盗这事儿啊,有什么好担心的。等等吧,马上就有下文儿了。”   ……   又过了一会儿,府卫统领毕恭毕敬的将贵客送出,直送到府牢门口的一驾不起眼的小马车上。待帘子落下,这位客人才将斗篷帽子缓缓撂下,露出一张阴柔俊白的脸。   待马车奔出小树林,他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一片热闹景象,心中不免感叹起汀罗的繁华。   此人正是昭王殿下的内官儿上官雀。他一西梁贵族出身的内官儿,从小到大除了自愿断掉二两肉外,没吃过什么苦,身体也没多好,受不了昭王和蒙羲那种快马加鞭的赶路方式,只得一路坐着马车走官道,近日才刚追到汀罗。   待马车驶到蒙羲的临府门前时,他重又将斗篷披好低着头下了车,脸埋进兜帽的阴影里。   门前的守卫卑躬屈膝的迎过来搭了把手,说道:“雀公公,殿下在水晶阁等您。”   上官雀只“嗯”了一声,却是没有顺势扶上那守卫的手。   要说他上官雀,出身好,又得昭王信任,下人讨好他也是在情在理。只是有些讨好的待遇甚至优于主子们,这其中也不免掺杂了些不可言说的旁门心思。   毕竟他的姿容更胜女子,又是个内官儿。   来到水晶阁,他停在门口轻禀了声:“殿下,下官回来了。”   “进来吧。”   上官雀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幽香。原是殿下又给那莲灯添了香油。   虽说这灯纸防火烛防水浸的,很是耐用,但这么久日夜复添香油,不停的用着,花瓣已是有些萎了。殿下如此力求完美之人,竟是把一盏破灯当了宝。   上官雀不等昭王询问,便自觉的将今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出。大抵都未出昭王之前所料,除了一件事。   “你说偷药之事,最后只逮了一个普通小婢女?”昭王脸露不悦之色,这结果有些低于预期了。   “是,殿下。那府卫统领早前收到您的示下,便在夜间加紧了巡视,果然发现殿下所说的那个叫澹台香的侍婢去偷药。”   上官雀轻叹一口气,又说道:“只是未曾想,他特意一早去搜查,却还是碰到了慕容公子在,最后也只能逮了个普通婢女顶事儿。”   “一早?”昭王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不是说他们尚未同房吗?”   “是未同房,听说只是一早去探病而已。”   上官雀解释后,昭王的眉头才算舒展开些,但眉宇间的乌云尚未褪去:“她病了?”   见上官雀点了点头,殿下又自言自语道:“半夜偷东西都不知道多穿点儿!”   上官雀跟在殿下身边已久,既知他对哪个女子有意,自然会多多留意。只是这回看上的却是慕容烟的侍婢,这就有点儿难搞了。原是想借着偷药的罪名,先设法将她赶出太守府来,只是这个计划看来是搁浅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又问道:“殿下,那统领暂将宝瓶藏于府牢,可有示下?”   说完,他见昭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似是静心品味那莲灯香氛在体内的百转千回……   “把它送去瑞园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府卫统领发现的女主偷药,实际是第二次还药。因为第一次偷药时下大雨没被发现,所以他以为第二次才是去偷药~因此此处设定为还药失敗后的次日一早去搜查。 香儿: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慕容烟害的喽!   ☆、拨开云雾   御赐宝瓶失窃案发生已有五日, 汀罗城的古玩儿、黑市、当铺、客栈……皆已被太守大人派官兵明查暗访一个遍了,可惜仍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只太守那边一无所获, 太守夫人这边也是一筹莫展。全府从主到仆上上下下大搜了三遍,连培了新土的地面都挖开来查看了,当真可谓掘地三尺!仍是没有一丝发现。   慕容烟的四大护卫走的则是江湖路数, 大到帮派小到贩夫,几日走访下来亦是没有探到半点儿可靠消息。   各方奔走是头绪皆无,澹台香这边也是没有闲着。此时,她正出了太守府的后门儿, 打算去府牢里探探情况。   香儿分析了半天, 仍然坚信盗贼是从北面逃走。   那宝瓶有一人高,又如此之重, 盗出府来必定有马车接应。那么府牢中值夜的小卒,兴许能听到点儿马嘶或是驱车的动静。如此便能确定方向。   昨日慕容烟就给她将府牢的小卒传至书房问话,只是那小卒太过谨慎, 没把握的事情什么都不敢乱说, 最后问完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留下。   所以今日她打算以普通婢女的身份再去套套话, 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站住!府牢重地,生人勿近!”   香儿刚一靠近府牢,便被拦住了, 而拦她之人正是昨日传去问话的那个小卒。想来昨日慕容烟问案时他紧张的头都没敢抬,更是完全没留意屋里的几个婢女,加之香儿今日着了普通婢女装束,断是认不得的。   “这位大哥您放心, 我不进去。就是劳烦向您打听点儿事。”   小卒打量了下,见她是府里来的婢女,又言辞恳切,便和颜悦色了不少。   “姑娘请说。”   香儿拾起那许久不用的谄媚手段,还带了点儿可怜腔儿的说道:“小女子打小被卖进太守府来,前几日好不容易赎了奴籍……”   小卒虽觉她这没头没脑的,上来就说些掏心窝的话有点儿怪异。但见她容貌姣好,又是释了奴籍的,态度便客气起来,顺势安慰道:“姑娘,这可是好事啊!往后就能找户人家过稳当日子了,您这时候来府牢做什么?”   香儿长叹口气:“大哥说的是!自然是好事,只是好事多磨。谁知就差一步拿到释奴文书了,却在此时府里失窃了!又有怀疑内贼所为,我的事儿就给压了下来,看样子案子不破,我是遥遥无期了。”   那小卒一听也觉得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年纪能赎了奴籍不容易。府里大多婢女都是早过了花信年华,才有望回归市井。那时青春不再,又失了初夜,再寻好人家着实不易。   他便劝道:“姑娘也无需太急,府里正查的紧,案子也不是不可破。昨日还查到我们府牢这边儿,叫我去问了些状况,上头也是急着破案。”   香儿脸上挂喜,心说我还没怎么带呢,你就上赶着往沟里跳。   她便假意惊诧道:“查到府牢?难不成主子们觉得这边儿有作案嫌疑?”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北边是那盗贼的逃跑路线,想问我听到什么动静没。”   “那你听到什么没?”   “马车没有,不过……”话到嘴边儿,小卒突然停了下来。好险啊,这话不该说!   女人第六感最是敏锐,香儿从昨日就断定这小卒有事儿藏着。如今让他放松下来,却还是话到嘴边儿收了回去,想必确实有难言之隐。   哎,只得使杀手锏了!不人道就不人道吧,总好过让慕容烟拉他去严刑逼供。   “大哥家中可有娶妻?”   那小卒一脸尴尬难为:“贩夫走卒的生计,哪好谋亲!偏又见多了贵人小姐眼光也养刁了,不好看的咱看不上,好看的又看不上咱!哎……”   香儿将头微微一垂,似有羞怯:“那大哥觉得小女子样貌可还入眼?”   小卒吓的瞪大眼睛,这……这是传说中的天上掉馅饼?   啊不,是掉林妹妹。   “姑娘的意思是……”他言语中已是带着轻颤。想自己常年在府牢看守,严刑拷打自是没少见,却也从不带哆嗦一下的。   香儿这厢见他有意,便继续说道:“小女子自小离家,早已不知家在何处。如今急着离府也不过是想趁完璧之身,找个安分人家过日子。可这出了府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虽有些草率,但只要大哥不嫌……”   “当然不嫌!这简直……简直……”那小卒听的是血脉偾张!哪承想媳妇还有自个儿送上门儿的,何况还是个如此绝色!竟能在府里保有完身,这简直是做梦!   “只是如今案子破不了,出府也成泡影。”说着,香儿啜泣了两下,委屈道:“我所有身家都豁出去了,就想换个自由身。可管事儿的总以案子没破疑心内贼的说辞压着我,想讨些便宜。”   她口中这管事儿的,正是槐夫人院儿里专司人事的总管,管着整个太守府的人事调动,在下人圈儿里是掌生杀大权般的存在。私下没少以权谋私刁难婢女,还爱酒后把个中滋味传的沸沸扬扬。红杏当时便是着了他的道。   小卒一听,那货能做什么好果子!这等美人儿要让他知道是干净着身子出府,不使出各种诡计糟践了才怪!   当下正气凛然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求见公子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只要案子破了姑娘就去我家,大不了我不要这饭碗了!年轻力壮在哪儿混不了口饭吃,有我一口就绝不会把你饿着!”   一切如澹台香所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掉两滴泪甚至比真刀真枪的逼供还有用。只是心中愧疚却是难免,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未来哪个姑娘嫁了他也算幸事。   小卒求见了慕容烟,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全数倾出。   原来失窃那晚,他确实听到了些声响,于是打着灯笼出门儿一看,便见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抬着东西往府牢这边来!   想到自己人单力薄不便直接上前,他便赶忙回去通报,幸好今夜府卫统领也在府牢之中。   谁知禀报统领后,非但统领不叫人去盘查,反而骂他不该管的事别管,拿着看牢的月银就老实看好牢里这一亩三分地儿!又警告他今夜所见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这饭碗就丢定了。   被骂出去后,他仍是心难安!便假装回屋睡觉,实际躲在窗根儿举着千里眼偷瞄,眼看着那些人抬着那一人来高的物件儿下了牢房。   想来牢房深处是有那么一处密封的暗房,除了统领,旁人是开不了那锁……   “哼!那个贼眉鼠眼的统领我那日就想办了他,想不到竟是贼喊捉贼!这统领那统领的,沾上这两字的没个省心玩意儿!”   待那小卒退下,慕容烟在书房气急败坏的骂道。   刚进门的香儿听出他言下似是指桑骂槐的捎带了禁军统领蒙羲。心中只觉好笑,怎么幼稚的跟个孩子似的。   “公子,他一个小小的府卫统领冒这么大险偷个御赐宝瓶,不好出手不好藏的,显然不是为了钱财。背后不知还有些什么人,这小卒能豁出去把他供出来,想必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香儿这一说,慕容烟才恍然,这小卒是怎的一夜之间突然翻供了?昨日还说什么都没听到。   便纳闷的看着她问道:“你用什么法子逼他开口的?”   “啊?”香儿愣了下,只急着破案了哪想好托辞,实话可没脸说啊。   “也……也没什么啦,就是许了他一大笔银子,保他后路无忧。那……公子不如多赠些银两遣他出府吧!”   此人不惧上峰威胁将事情捅了出来,也算是孤注一掷没退路了。慕容烟想了想,说道:“就赏他白银千两吧!”   香儿一听差点没跪下来代他谢恩!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如此他出了府便可找个村镇买屋置田,单靠收租子都能过得惬意!到时也算个富甲一方的乡绅名流了嘿,莫说找媳妇不成问题,三妻四妾都不在话下。   这样算起来,他倒是因祸得福了,也算没白被忽悠一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烟就带了一众府卫穿过太守府后门来到府牢。   见只有几个小卒守在这儿,他冷冷问道:“你们统领呢?”   小卒恭敬答道:“禀公子,统领出公务了。”   慕容烟冷哼一声,微侧着头向身后的府卫吩咐道:“给我搜!”   一声令下,那些府卫先是懵,随后立即有秩序的四散到牢中各处。   说起来,府牢也归属府卫所,算是一家人,这下却是搜起了自家窝子。不知统领知道后会怎么想?不过统领再大也大不过主子,主子有命那自然得搜。   慕容烟亲自带七八侍卫,直冲先前小卒所指的暗房。其它牢房皆有狱窗,单这一处是完全密闭,门上还有个大锁把的严实!   “给我砍开!”      ☆、假孕戳穿   随着慕容烟的令声, 立马有侍卫高举长柄金蘸斧上前,只一下便将那牢门整扇拦腰砍断!   又一下, 那门生生断成两截,上半截连着墙皮一并坠落,一时间尘土飞扬……   慕容烟娴熟的捻开折扇挡在脸前, 那些侍卫可就一个个被飞灰溅的一脸污秽。   待那飞灰落定,一个侍卫机灵的跨过那小半截门儿,接过递来的风灯,置放在房间四处, 暗室顿时明亮了起来。   这果然是间封尘已久的废屋, 地上早已积满灰尘,因此角落里被压出的那个圆圈儿格外明显, 一旁还有几个脚印……   显然是此处放置过东西复又搬走。   慕容烟也迈过门去,以步子丈量了下,那座圈儿确是景泰蓝葫芦宝瓶大小。   “怎么会这么快转移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却在这时, 有人急急来报:“公子!太守夫人请您立即去清雅阁!”   “什么?”他娘找他不奇怪, 奇怪的是用‘立即’这样的字眼。是以他有些不安的询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来报之人本不想多言, 但抬头看了下他的脸色,便知道知而不报是何下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先前在公子的侍婢院中, 搜到失窃的宝瓶。”   慕容烟虽内心错讹,行动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抬脚就阔步奔了出去!因为他想到同样是因搜到脏物被带走的婉婷,再见时已是一脸的血肉模糊。何况这次搜到的是如此重要之物……   他不怕别的, 只怕她吃了眼前亏。   此时的清雅阁,聚的比过年还齐全。   府内的搜查事务归太守夫人管,所以府卫统领搜完瑞园儿,便直接将人押来了清雅阁。   这与上回的偷药不同,偷盗御赐宝物兹事体大,是以,夫人又遣人将太守大人请了来。   慕容宁这几日也是活动的频繁,第一时间得了信儿,心想怎能放过这么好的火上浇油机会!   便假借着脸伤好转的由头,拉了母亲长孙夫人一并来太守夫人这儿谢赐药之恩。   太守夫人原是不想扯那些侧室夫人进来,但既然凑巧来了一个,就得一碗水端平。便又遣人通知了其它两房侧室夫人,一并过来旁听。   毕竟也是惊动了全府的案件,这些日子的搜查扰了不少人,如今失物寻回,也确实该对大家有所交待。   老爷与夫人坐于榻上,其它人分列两边,一圈儿座椅中间跪着澹台香。   她并不想跪,可进屋刚站定,就被那府卫统领一脚踹在腘窝上!现在被一圈儿人居高临下的冷眼盯着,这简直是当众处刑。   “你到底是自己招,还是想先试试板子痛不痛啊?”太守夫人身旁的纳兰嬷嬷语调狠辣的问道。这嬷嬷从香儿头回见就觉得不是什么善茬。   那手执戒尺的府卫就站在旁边,一脸的蠢蠢欲动,呈随时待命之势。   香儿回头看了眼府卫统领,心想这才刚查出来事情与你有关,就栽赃给我了!不过看着他那狠绝的眼神,便知其已做好万全打算。   香儿心中虽冤,却还拎得清形势,眼下只怕越是喊冤,越少吃不了眼前亏!   哼,好在还有个护身符。   于是她便哭诉道:“大人、夫人!奴婢一时是洗不清这冤了,但处罚奴婢事小,伤了您们的孙儿事大啊!”   却不料这筹码未能让大人夫人有半点动容,纳兰嬷嬷冷笑道:“就是怕伤及腹中胎儿,所以才没赐你板子和鞭刑!戒尺掌嘴可丝毫不会损伤小公子。”   噢,这是都算好了啊。   “啊……”香儿捂着小腹一声痛吟,便身子不支侧倒在地!紧跟着蜷缩起双腿,似痛苦难耐。   “这,这还没打呢!怎么就躺下了?”纳兰嬷嬷吓得紧赶上前两步查看情况。心中虽觉多半是装,却仍不敢怠慢。   香儿口齿不清的呢喃道:“奴婢寒疾未愈……在这青金石地面跪得久了……寒气上行……小腹有些疼!”   纳兰嬷嬷也不知所措,眼下千代大人也不在,便只得先和女官将她掺扶起,免得躺在青金石上寒气更重。   太守大人与夫人也似有慌张,再怎么说肚里怀的是他们慕容家的种。   太守夫人示意看座,嬷嬷和女官便将香儿安置在椅子里,身子虽歪斜着,却是能勉强坐住,只是双手始终紧捂着小腹,眉头紧皱。   此时,慕容宁坐不住了,讥笑着站起身走到香儿的椅子旁,绕了小半圈儿,嘴里啧啧道:“可真会演。”   香儿虽有些心虚,却也觉得慕容宁蠢!心说旁人就算有所怀疑,也没有明着戳破,毕竟肚子疼不疼只有当事人知道,旁人如何拆穿?   这种事只要她自己咬定了,旁人再怎么说她演戏,也是空口白话没证据啊!   于是她又哎哟了两声,好似故意气慕容宁: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慕容宁大笑了一阵才斥责道:“贱婢演够了没有!就算你是真腹痛,那也不是动胎气,只是因为月事罢了!”   慕容宁这话,令在座的人无不咂舌!月事?怀孕两月有余了如何会有月事?但又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莫不是真如先前传的假孕?   所有人都看着慕容宁,等待着她将谜底揭开。只有长孙夫人脸色是淡定的,她当然知道今日女儿要演哪出。   太守夫人忍不住发问:“宁儿,你这话是何意?”   香儿这厢脸色已是煞白,当然不是因为腹痛,完全是被慕容宁这话吓的。她当真是说中了!只是,她如何知晓?   慕容宁站到中间,突然收起笑意严肃起来,拱手敬了一圈儿,极为正式的说道:“禀父亲,母亲,以及二位姨娘,哥哥的这个侍婢压根儿就没有怀孕!她是假孕。”   虽说侍婢怀孕比不上正妻那么铺张,甚至有些环节能省就省,往上报一声安心养胎待产就是了。但若成了一出闹剧,后果不言自明……   槐夫人也不能听片面之词就断定什么,于是便问道:“宁儿,你这样说可有何凭证?”   “母亲,凭证就在她自己身上!”慕容宁瞥了一眼香儿,又说道:“母亲可让女官为她验身,她今日正值月事怎可能有孕?”   澹台香面上和心里都彻底崩了,假孕这事儿今日是必要招了!不过慕容宁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这便是红杏那日与她耳语之事。   早在一月前,红杏去香儿屋里翻床底那次,便是发现了藏于废纸篓中的红梅带。   那日是初七正盛,而今日初五应是初至,所以慕容宁极为确定。   “芙蓉!你带她下去验下身!”太守夫人吩咐女官的语气中已是带着极大的怒意。   香儿也知验不验都得认,那何必再受此辱。便也不再装腹痛了,重新跪在地上,请罪道:“不用验了,奴婢的确未怀孕。”   “咣”一声!一件瓷器似的重物砸了下来,连形状都未辨明便在香儿的身旁炸裂!吓得她紧闭上双眼,这要稍稍一偏可就直接砸到脑门上了!直到动静过去许久她才缓缓睁开,从那一地的碎片可以辨出这乃是太守大人手边的那套墨玉茶杯。显然是将大人激怒了。   太守大人站起身,愤愤的背着手,语气却是极冷淡的对太守夫人说道:“偷盗的事就由夫人审下去吧,我还有要事先走了。”说罢便大袖一挥向堂外走去,转过屏风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太守夫人闭上眼深呼了口气,似是要排解出胸中所有的怨气。缓了下才训道:“这等大事你也敢撒谎!”    香儿庆幸太守大人的怒而离去,他在这里真有点儿镇住场的意思,想要狡辩都不能良好发挥。   虽说这身为长公主的太守夫人,也是个难应付的角色。但好歹大家都是女人,编起故事来还可以少些忌讳。   不管遭遇怎样的变故,香儿的故事总能说来就来,而且那声泪俱下的配音也是将气氛烘托的完美极致:“太守夫人,奴婢也不想撒谎!只因烟公子逼迫,奴婢才不得已就犯。不知公子是有何重要因由必需要撒下这谎,他威胁奴婢不照作就要被卖去青楼!还要将奴婢的姐姐也一并卖去!奴婢是淫威之下逼不得已,求夫人明察!夫人不信可以找公子去对峙……”    就在她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一阵由急放缓的脚步,人未到,声先至:“不用找我,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庶子要归正室名下,正式场合慕容宁管槐夫人叫母亲,而管自己的亲娘叫娘。 红杏发现女主的红梅带之事,在37章末尾有伏笔。   ☆、正式收房   太守府之大, 从北头行至南头,马车约莫两柱香。   当慕容烟从太守府北门外的府牢, 一直跑到靠近南端的清雅阁时,竟也只用了一柱香。   盗窃案的细枝末节和源头尚未查明,但既然揪出了内贼, 顺藤摸瓜也是早晚的事儿。是以他并不担心这突如其来的诬陷,会让澹台香身陷囹圄。他只怕她像婉婷那样,吃了眼前亏。   待他跑进清雅阁时,远远就听到一阵哭声, 那不吉的念头便像洪水袭了过来!急着奔向堂屋, 却在厅廊拐角处就听到她的托辞……   呵呵,编的过份是有点儿, 不过,幸好幸好。   “烟儿,你来的正好!”太守夫人听了她的说辞正掀起满腔怒意, 甚至比先前得知假怀子更甚!   毕竟那无中生有的孙儿只是虚妄, 可宝贝儿子却是实实在在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 中伤他就如同剜自己的心!   这下见背锅的儿子来了,槐夫人竟激动的站起了身,一只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澹台香:“烟儿, 来听听你那侍婢是如何在背后诋毁你的!”   慕容烟面露窘态,但也只是冲着槐夫人笑了笑,便过去双手扶起地上的香儿,意味不明的小声说道:“别跪了, 你现下不宜着凉。”   “烟儿,你!”太守夫人极为不解,心说她将你败坏成这样了,你还心疼她受这点儿苦?   “娘~”慕容烟拖着长腔不满的喊了声,然后怨怼道:“她现在是假怀子,难不成您想让她身子受损日后再也怀不上?”   香儿假装执拗的坚持要跪,却又一副力不从心拗不过的样子,最终还是舒服的坐回先前的椅子里。   “哥哥,”见长辈们不好说什么,慕容宁适时的站了出来:“你的侍婢可说假怀孕的事儿都是被你逼的,可宁儿实在想不通哥哥为什么要逼她撒这谎?”   “算起来这事儿除了能让她得点儿暂时的礼遇外,宁儿想不通对哥哥有何益处。”   慕容烟原是懒得理她,但扫了一圈儿,长辈们竟是个个点头赞同。那将这质问无视便是不妥了。   “哎,这事儿说来话长!”慕容烟甩开折扇摇了两下,才发觉已是冷秋的天气,这动作显得多余且傻。   不过这一缕凉风还是送来了些清醒的思路。   他拱手向天,空敬了下说道:“陛下同时为我与九皇子授爵,我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便在孰为王兄,孰为王弟之事上起了争执。是以,我们作此约定,谁先喜当爹便是王兄。”   太守夫人听完缓缓落坐回椅中,脸上怒气消散了不少。这倒像她儿子的调调,他的调调就是不着调。   慕容宁与长孙夫人却是怒目微瞪,显然这搬出了一众皇室的托辞,她们不便再作质疑。   而此时最懊恼的当属澹台香。难怪……   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宴席上维护她而脱口扯出那么大的谎!明显是绸缪好的,就待个时机而已,那日自己与慕容宁起争执也只是碰巧凑上了。自己居然还傻呵呵的陪他演戏,当真以为是自己招了麻烦他来善后!   她心中一番骇浪涌过,只觉自己这许久以来的装腔作势和提心吊胆是那么可笑!原来只是赌约里的筹码。说筹码还是好听的,其实更像是别人在玩斗鸡,而自己就是那只上了前线为主子拼命搏斗到秃毛的鸡。   偏偏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英雄救美,呸!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呵呵,慕容烟。   在场之人各怀心思,些许沉默后,太守夫人想到今日正事:“罢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孩子……假怀子之事就不做追究了,但是盗窃御赐宝瓶可是死罪!”   “娘,宝瓶盗窃案另有蹊跷,香儿与此事无关。近日我与她一同查案,已查出当日偷窃之人正是我们府上的府卫统领!”   慕容烟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统领,吓的那人立即跪在了地上,连冤都不敢喊。   一众在座人等也是愕然,竟是府卫监守自盗?   慕容烟继续说道:“他偷盗后一直将脏物藏于府牢的暗室中,想必是知晓行迹败露才急急移走了宝瓶嫁祸他人!”   太守夫人原还不信,以为儿子又是为护那侍婢信口胡说的。但怒瞪了眼那统领,见他已是怯弱的头不敢抬目不敢视,显然是伏了罪。   “还不给我把他绑下去!”慕容烟冲着门口的几个府卫吼了声,那几人先是一脸懵,继而一脸兴奋的提着绳索就行动起来了,颇有打土豪分田地的架势!想来平日里也是没少受这统领压榨。   慕容烟见人已被绑了下去,又对母亲禀道:“娘请放心,幕后黑手儿子定会查清!娘无需插手,只要等结果便可!”   “噢?还有幕后黑手?”这大大出乎了太守夫人的预料。倒不是因案件的复杂性,而是因儿子的明察秋毫。   “娘,宝瓶得以追回,多亏了儿子的这个侍婢。她将盗贼的逃跑路线分析的脉络清晰,相关情报亦是由她诱供得来,揪出盗贼没费一兵一卒,皆是她一人所为!”   太守夫人看了眼澹台香,虽未有嘉奖之词,却是面露慈祥。   然而此事并未就此作罢,慕容宁虽不想再纠缠t先前的问题,却是又祭出了另一大杀器。   她点着椅子里的澹台香,对太守夫人说道:“母亲,她能协助哥哥破案自然是好,可是她的本职是哥哥的侍婢,进府两月有余,却不侍寝又是什么道理?”   几位夫人的精气神儿瞬间又被调动了起来。依大秦俗礼,王爵受封之时即便没有正妃,也应纳妾或是收几房侍婢,以示成人。   当初夫人在各地选送来的女子中挑了八位出众的,皆是名门望族出身,就指着能有一两个投缘儿的收成侧室或侍婢。   结果他却嫌这些女人碍眼,自己去周游南疆各地了!那些女人死心塌地的追随了去,盼着多晃两眼兴许能混个日久生情,孰知最终还是他自己选了个侍婢回来!   选便选了,居然至今未曾圆房?这是什么理儿!   “慕容宁!你瞎说什么?我看你是脸伤的轻!和着我把那么贵重的凝雪膏送你,非但没养出恩情反倒养出小人来了!”   “烟儿!刚夸了你懂事,怎么转眼又跟个孩子似得!”太守夫人纵是再由着他,也无法任他当众这么说庶出妹妹,毕竟几位侧室都在,一家人面儿上总要过得去。   慕容烟这通训斥,宁儿倒也不恼,反倒笑的一脸嫣然:“哥哥,宁儿就是有恩必报。”   转头又看向太守夫人,半禀报半央求的说道:“母亲,宁儿自从得知这侍婢假怀子后,便多方查证,这侍婢进府当日百花池并未承宠,到后来也始终未有过同房。”   “哥哥如今已是王爷,只差个仪式罢了。妃位悬空不说,连个侍婢都是徒有虚名,这怎么说也不合情理。不如今日就将这侍婢正式赐到哥哥房里,免得哥哥当了王爷还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容烟听宁儿嘚吧嘚吧的把自己一通编排,原是有些不爽,但听到最后却又有些神色暧昧,嘴角不经意的显出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   或者,倒该谢谢她?   香儿这边可就是单纯的不爽了!慕容宁啊慕容宁,我为你偷药连婉婷都赔进去了!换来你这么坑我……   太守夫人又扫了一眼香儿,便对一众人总结式的说道:“这丫头撒谎是有罪,但也为追回宝瓶立了些功,功过相抵此事就罢了。大家也都退下吧。”   说完又转头冲着纳兰嬷嬷吩咐道:“今日就将她正式赐到烟儿房里,你可给我留意着点儿,过府数月不收房这传出去简直是笑话。”   长孙夫人和慕容宁起身离去,宁儿路过慕容烟时俏皮的耳语了句:“这是报哥哥的送药之恩。”   说完,她轻甩着帕子离去,脸上笑得得意,心中所想的乃是:过了今夜,你澹台香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左右逢源?老实的呆在慕容烟身边做个侍婢,直到他三个月后正式受封,你也就成了个被扫地出门的弃妇!   香儿见人已散去,才站起身来,先不管其它,有件事可是迫切的很。   “太守夫人,”她喏喏的叫了声,见夫人停下了步子,便赶忙凑上前,学着其它下人那样微屈着腰身:“您说过案子破了就可以放了我的婢女婉婷……”   太守夫人意味深长的挂了抹笑意,轻声说道:“你只管伺候好我烟儿,不然你那小婢女可是要吃苦头了。”   香儿:……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这可真是亲娘! 慕容烟:我爱我妈,光辉伟大!   ☆、今夜同寝   “烟儿, 你随娘过来,娘有话要对你说。”就在慕容烟也准备离开之际, 槐夫人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他又看了看前面头也不回走出门儿的香儿,似有些遗憾,原本是想第一时间追去跟她说些什么的。   澹台香却觉得这样甚好, 她此时实在不想面对这个人。这阵子积攒下的那些好的坏的情谊,此时却如飘花簌落后,只剩那不入眼的败萎枯枝。   “坐吧。”待慕容烟一路跟着槐夫人进了茶室,夫人指了指茶几对过的锦锈席垫说道。   几名婢女鱼贯而入, 拿了提梁壶和小茶炉, 还有御赐的上等茶叶,及府里特有的一眼泉子里的清澈泉水。   槐夫人喜好甚多, 尤爱品茶。所以当年下嫁选地造房时,便特意取了这处泉眼灵地,将泉子直接圈在了自己的清雅阁院儿内。   慕容烟有些不踏实的坐了下来, 心知母亲这架势是准备长篇大论了。便干脆先开口说道:“娘, 您找孩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嘱托?孩儿可还有案子要查, 您别看那宝瓶是追回来了,但那府卫统领背后肯定还……”   “烟儿,”槐夫人慈祥的切入, 打断了他,然后顺着他的语意说了下去:“御赐的物件儿不是一般贼人敢偷的,何况还是如此大的一个宝瓶。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府卫统领所为。”   “今日你那侍婢被送来,娘就知她是冤枉的。”说到这儿, 槐夫人哼笑了一声:“说她偷个小药瓶子娘信,但说她偷个比自己都大的花瓶?呵呵……”   槐夫人一阵轻蔑的笑声,她自然不是如此易被蒙骗的。   慕容烟听他娘说的这么有把握,看来偷药的事儿终是没能瞒过去。只是听这话音儿也不似打算追究的样子。   “那今日就算孩儿不赶来,娘也不会打她喽?”   “会打,当然会打!”槐夫人虽是加重了语气,却也是怒中带笑:“她不理解我儿的一片苦心安排,就冲这儿也该打!”   “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心虚的垂了垂眼睑,打小起就这样,不管每次母子分离多久,只要一回来就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娘。   “烟儿,再有三个月你就该正式封王授印了。”槐夫人蓦地语重心长起来,不由得忆起一些往事。   “你姑母虽贵为皇后,却是独子早夭,险些崩溃。陛下心疼她,后宫那么多孩子任她挑选继养,可她却偏偏挑中了你!”   他知道母亲每次一提这事儿就要伤心,遂劝道:“娘,这些陈年旧事还提来做什么,儿子现今不是回来了么。”   槐夫人欣慰的隔桌望着儿子。茶已煮沸,香气四溢,隔了雾霭仍是能将儿子那迷人的眉眼看得清楚。这么好看的孩子,哪个女人跟了他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可槐夫人仍是将没说完的话继续了下去:“自那起,她就把你留在大秦宫聊解膝下荒凉之叹,可是娘呢?”   “娘,您为这事儿怨了爹和姑母十多年。”他在大秦宫里是叫皇后为母后的,如今特意在母亲面前改了口。说着,他提起提梁壶,将那御赐的明前茶倒进公道杯,又从茶洗中拿了两只牡丹杯,倒了七分满,将其中一只推到母亲跟前:“儿子封王后,府邸设两处,汀罗京康各居半年。所以娘的心结也该解了。”   “解?哼哼~”槐夫人冷笑了两声,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那染着枣红丹蔻的手指似要将茶杯捏碎。然而她匆匆敛了恨意,转了话题,又恢复了一脸慈母样,“烟儿当真喜欢那侍婢?”   慕容烟被这猝然转折的问题弄的有点不知所措,竟像大姑娘似的红了脸颊,眼神张惶不知如何作答。   槐夫人将这细微表情收入眼底,“我儿这回当真是动情了。”她嘴上浮了抹笑意,继续道:“是以你才对外谎称她有孕,这样便能避过封王大典后要将她扫地出门的皇室规矩。待她母凭子贵的顺利进了王府,再随便找个由头称滑胎?又或者到那时已是真的有了孕……”   他知母亲对此早有怀疑,但如今听到句句正中心思,仍不免有些胆寒。只是看着母亲这面带和善的样子,也不像对此有何不满,便干脆撒娇似的问道:“可是娘,假怀孕的事儿已经被慕容宁给戳穿了!香儿出身低,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名正言顺的跟我去新府?”   “既然喜欢,就让她一直留在你身边做个侍婢不好吗?去王府时以下人身份带过去。”   “可是……”他想说一但以下人身份带去王府,名讳记录在册,日后便无法再立为王妃,只是他犹豫了下。   饶是没将心思说出口,却还是没逃过槐夫人的眼睛。   “难不成,你当真想让她做你的王妃?”   夫人见儿子默不作声,便明白他果然有此意。不免奇道:“烟儿,你喜欢她什么?”   慕容烟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当真是不知道,她身上有哪点是该让他动情的?   他只知旁人若是对他不敬,他定会赏板子。换作她,却又觉得新鲜有趣;   旁人若是薄了他的心意,他会觉得不识抬举。换作她,却是有个性;   旁人若是做错了事,他会觉得笨。换作她,却成了可爱;   旁人若是撒谎,他会觉得不诚信。换作她,那是鬼灵精;   旁人若是偷东西,他会觉得罪无可恕。换作她,只觉得有想法懂变通;   ……   如此想来,她这几个月来似乎没做过一件像样的好事!   直过了一个时辰又三盏茶,慕容烟才离开他娘的茶室。   槐夫人却似多久都聊不够,人走远了,还扶着门怔怔地看着那背影。   “长公主,”一直守在门外的纳兰嬷嬷见公子走后,便凑过来候命。私下里她更习惯这样叫槐夫人。   “纵是公子真要立那个侍婢为王妃,您也打算接纳她?”   “但凡是烟儿想要的,自然都想由着他,只是本宫不想再有一个女人夺走他。”   槐夫人的话里夹杂着怨恨和忧伤,纳兰嬷嬷知道她指的是慕容皇后。   人皆云生恩不及养恩,儿子自小在别人膝下长大,怎的可能对那人无情谊?在他心里,到底哪个更像亲娘……   “长公主,老奴倒是觉得自打那姑娘进府,公子可就再也没离开过南疆。当初是说小住一阵儿后还要回京康的,结果如今呢?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纳兰嬷嬷的一席话,倒是点醒了槐夫人。是啊,何必要跟儿媳辈儿计较?只要她能拴住烟儿的心,让他长长久久的留在汀罗,那京康的王府不就形同虚设了么?那他跟那个女人的‘母子情’不也就慢慢断了……   “对!”槐夫人蓦地想通了般,眼神都焕发了光彩,“那本宫就让她做一个只能呆在汀罗的王妃!”   她转过身笃定的看着纳兰嬷嬷,嬷嬷立马恭敬的微屈下身子候命。   她便吩咐道:“派人去查清她的来路,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是!老奴这就去办。”   入了夜,香儿这厢沐浴完正准备入睡。   想想今日之事也不可谓不是好事。一来假孕事件就这么简单的翻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辛苦演戏了;二来找回了失窃的御赐宝瓶,婉婷就有救了!那么以后睡前至少有人聊聊天,不像这些新来的小婢女,除了伺候梳洗吃喝和做各种活计外,一句话多余的话都不说。   正在此时,暮然响起一阵叩门声。都快亥时了,谁会来?   她有点忐忑的走去开门,想着至少不会是坏人,坏人不会这么礼貌的叩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女官带两个婢女。这女官香儿认得,是槐夫人身旁的芙蓉,先前见过几回。   “你们……这么晚了有事么?”   芙蓉粲然的笑着,眼睛都成了月牙儿,“姑娘,您今夜要住去清风苑。”   “什么?”她愣住了。今日确实有提到,只是没想到这种事还有强制执行的!   芙蓉安排道:“让这俩婢女伺候姑娘沐浴,然后换上新的寝衣,再带姑娘去公子房里。”   说着,芙蓉使了个眼色,那俩婢女就上前搀住香儿。   “等等等等!”她半举着双手阻拦道:“不劳驾了!我刚刚洗过!”   芙蓉优雅的笑道:“看来姑娘自己也准备的齐全了,既然这样,那就换了寝衣早点送姑娘过去好了。”   说着,又一个眼神,那俩婢女又要上前!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她还是半举着双手阻拦,只是这次没得到芙蓉的妥协。   芙蓉坚持道:“姑娘,这是规矩。”   香儿却是极为不解:“什么规矩呀?换个寝衣自己能换,干麻非要别人帮着换?”   “姑娘,您这样是难为我们。侍婢头回正式侍寝的沐浴和更衣理应由我们来伺候。您进府那次是公子瞒着夫人,自然随性些。但这次是夫人正式赐了收房,那自然一切得依规矩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自己换还是你们换不都一样么!”香儿实在想不通芙蓉为何如此死脑筋。   “当然不一样,”芙蓉委屈道:“若是姑娘自己沐浴还要自己更衣,那我们什么都没看着,回去如何回禀嬷嬷?”   香儿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什么意思?要回禀什么?”   只见芙蓉顿时羞红了脸,匆匆的将头垂向一边,言辞闪烁的说道:“当然是姑娘身子的发育情况,以便记录在册日后在欠缺处做些调补。”   香儿:……   槐夫人身边的人,她能怎么办!   以前一群女人在浴池里坦诚相见,也不觉有异。现在光溜溜的被三个女人盯着从上到下的查看,却觉得那羞耻感更胜于男人!   一柱香后,才终于换好了衣裳!只是,那也叫衣裳?   上回被慕容烟见着自己睡觉穿的亵衣,已是难堪不已!自有了那回经历,她便收起了房里所有亵衣,从此睡觉只敢穿密实的里衣。   呵呵,她嫌着亵衣太过轻佻,可那亵衣跟这寝衣比起来……犹如棉袄。   薄似蝉翼,轻如飞雪,透若琉璃……   这他娘亲的完全就是一件古代版情趣内衣啊!    ☆、送入香房   澹台香披着一件雪紫色的貂裘, 在三人的护送下走过一条条游廊,穿过一座座院子。   好在那裘衣够大, 她可以将整个身子裹进里面,然后将开合的前襟拽的紧紧的,倒是一点儿风也刺不进去。   她又想到那宫里的女人侍寝时, 还要将全身脱光了卷进被子里,再由几个太监抬着去宫殿,便不由得气恼!各朝各代总有些缺德的礼官,发明出些磨人的规矩凌辱女性!   好在以慕容烟如今的品性, 应是听得了劝的, 不至于像初进府时那样可怕。香儿对于这点上,还是有点儿把握的。   平日里从瑞园儿去清风苑似乎也没那么远, 可今日穿成这奇怪的样子,一路总怕被人撞见成了明日的头条。便觉得这廊院怎么绕也绕不完。   待远远看到那描着‘清风苑’字样的三盏宫灯后,香儿又突然觉得这条路太近了!那三个不祥的字样, 就像是慕容烟边解着衿带向她招手……   不不不, 别瞎想!她打了个寒噤定了定神, 今晚定能全身度过。   三人直送她进了寝室的外间,让她连个回头犹豫下的余地都没有。到了寝室门口,芙蓉轻叩了两下原本就敞开着的门, 然后冲里屋柔声禀道:“公子,澹台姑娘给您送过来了。”   说完便俯首侧耳仔细听着里屋的动静。片刻后,里面传出慕容烟的声音:“那让她进来吧。”   香儿内心是多希望他能说句别让她进来!   婉婷转头嫣然笑着,右手轻轻搀了她胳膊, 左手让了让门那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进去吧。”   香儿看着她毫不掺假的笑脸儿,大概是真觉得这是喜事吧?哎,多像两个月前百花池门外的婉婷。   香儿只好又紧了紧前襟,顺势迈了进去。   屋子里香气弥漫,只是香儿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点什么熏香。   这是慕容烟早早叫人打开了花室的风孔,这天然的花香不仅令人心旷神怡,还倍感愉悦。   不过这却是她最看不惯的,一个男人整天屋子里也香,身上也香,又不是卖春的姑娘!   “你来,”慕容烟半卧在美人榻上轻唤了声。   香儿看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懒散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想到他让自己假扮怀子竟只是为了一个无聊赌约!   便怒道:“来什么来!慕容烟,这可不是我刚进府那会儿,你别再给我来那套,你知道我是誓死不从的!”   慕容烟倍感无奈的冷哼了声,手指着她说不上是气是笑:“我只是看你两手一直拽着貂裘太累!想让你过来拿件中衣换上……”   “再说了,让你来我房里的是我娘,又不是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不领情……”   “我领!”香儿果真在榻边看到一件叠好的雪色中衣。   想来慕容烟也算心细的,她这身行头确实极不方便。寝衣不能外露,裘衣又敞着前襟。   她便赶忙腾出一只手,上前两步伸过去想要拿那衣服。谁知这时竟被慕容烟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它一把抄起,然后用力一掷!直接扔到门外,一脸无辜道:“没了。”   “慕容烟!”香儿气急败坏的冲他吼了起来。   他却不怒反笑道:“谁要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我好歹是你主子,你起码尊称我声公子。”   “或者叫王爷。”   “或者叫相公也行。”   ……   “叫你妹!”香儿随手抽出个枕头就冲他扔了过去!   这玩意儿倒是打人不多疼,只是她这一激动竟是忘了那貂裘的前襟……   等转过神儿来赶紧以手去遮时,却见慕容烟自觉的垂头躲闪着……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待她整好衣服,他又轻挑着眉目讥笑道:“晚了,我可是知道你里面穿的什么了。”   这一番动静让屋外的人不安起来,先前见扔衣裳出来就直纳闷儿,这下又扔了什么?   “公子,姑娘,里面没事儿吧?”芙蓉还是壮着胆子问道。毕竟门儿尚未关,二人应是还未准备休息。   这声音着实把香儿吓了一跳!她们怎么还在?不是送我过来就该走了么!   慕容烟啧啧道:“没事儿,就是我这侍婢又不矜持又彪悍!”   然后门外传来几声窃笑,显然是想忍没忍住。   那笑声就像巴掌一样抽在脸上,让香儿觉得火辣辣的!她换了一副态度凑上前,压低了声对慕容烟说道:“要不公子先吩咐她们退下吧……”   慕容烟却摆出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姿态:“她们怎么可能听我的?今日我娘可是刚嘱咐了她们盯紧这事儿。”   “你是说她们一整夜都要在外面盯着?”香儿皱着眉头有些焦急起来,那不就是公开听窗户根儿么!   慕容烟轻笑着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靠近过来,直逼得她莫名其妙的退到了墙边再无可退。可他还是又上前欺了一步,近着身子挑衅道:“所以得让她们听到点动静啊,不然明日如何给我娘那边交待?”   说着,伸手轻挼了下她垂于鬓前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暧昧的一圈圈儿轻绕起来。   “慕……慕容烟,那是你娘,不管有没有交待她都不会罚你。”香儿把胸前的貂裘拽的更紧了,生怕稍一松懈便能招来祸事似的。   然而慕容烟不仅毫无退那之意,身子还略加前倾,似是附耳,又似品闻着那缕发丝,柔声说道:“我娘是不会罚我,可是会笑我没出息。过府两个多月的侍婢至今未收房,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香儿虽是心有怯意,却莫名觉得这话好笑!终是没把住嘴轻嘲了句:“不不不,你没出息真的跟收不收房没关系……”   “你!”慕容烟瞬间觉得无趣,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意,略显生气的蹙眉叉腰倒吸了口凉气。   香儿便趁机一个灵巧的抽身,从一侧逃开了这逼迫。   慕容烟倒也无所谓,心想屋子就这么大你还能逃哪儿去?   他喜欢逗她玩儿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追两步快叼到嘴边儿时又放一马,反正逃不出两步还得乖乖来求饶!   他上前一步,她便倒退两步,一副始终保持安全距离的样子。只是这寝室都来了,又哪里有她认为的安全距离?   慕容烟也不打算逼她,转而说道:“虽然宝瓶案撇清关系了,但婉婷偷药仍是事实。”   香儿这才脸色冷住不再倒退了,“你……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威胁么?她心中有些忿然:“慕容烟,我才刚助你破了案子你就要过河拆桥?而且你早就答应过要救婉婷的!”   原以为这质问能换来慕容烟的些许羞愧,却不料他讪笑道:“我要是过河拆桥,那你就是背后捅刀!我何时说过要卖你去青楼了?何时又说连你姐姐也要卖进去了?”   噢,原来是记着这仇呢……香儿想着以往种种,慕容烟这人确实吃软不吃硬。既然这样的化,那倒是可以化解一下,不然莫说是婉婷,就是自己今夜也不会好过。   于是她软下来解释道:“公子若是因此事生气,您该知奴婢只是不想被打而已,又不是真心想要嫁祸。况且就算奴婢胡说八道大家也不会拿您怎样啊……”   慕容烟心中自然不会计较,他原本喜欢的就是她的鬼灵精!只是平日里看多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偶而吓吓她看她嗲声告饶,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放心,婉婷我肯定会帮你救。”他刚看到香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便又说道:“只是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十年……就不好说了。”      ☆、床头蹦迪   香儿看他这诚心刁难的样儿, 分明是带着计较来的。为了婉婷,为了自己……   她便只得再诚恳一些, 微低着头似是委屈的讷讷道:“奴婢知道错了,往后即便是挨板子也不敢再拿公子当挡箭牌了。”   原本听她道歉慕容烟还很得意,可听到说再也不敢了, 那哪儿行!今日得亏她机灵才没吃了眼前亏,这麻烦精本质的女子,日后保不准还会有类似情况,不敢了怎么行!   “好了不逗你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形还是得这样做听到没!要记住, 任何时候先想法子护住自己。”   他说这话时, 还帮她拽了拽前襟,突然暖心至极。   香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这人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啊……   她试探着问道:“那婉婷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能让我娘满意的化,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慕容烟脉脉含情的认真应道,仿佛这是一件极容易的事。   香儿一脸为难的瞄了眼屋外, 此刻芙蓉她们定在侧耳倾听, 眼下能让太守夫人满意的事无非就是这个了。   他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让他娘满意?说到底还不是要让他满意他娘才能满意!   慕容烟见她眼神闪烁不定,便冲着门外吩咐道:“关门,熄灯。”   随后便听到芙蓉她们欢快的抢着应道:“是!”   “你……要干什么?”香儿突然有些慌张, 难不成他还真打算那样做!   “慕容烟,你可是见识过我的誓死抵抗的!”   慕容烟只淡淡的看着她,笑问道:“你今晚可有戴发簪?”   香儿刚想伸手去发间摸,才想到今晚更衣时的确被她们卸掉了那些饰物。难道……难道是有预谋的?   她四下张望搜寻, 这么大间屋子总该有个东西能当武器吧!   此时却被慕容烟一把扯过胳膊,生拉硬拽的往床那边拖去!   “慕容烟!你放开我……”香儿边喊着边被拉到了床跟前。与其说这是床,不如说更像间房中房。   这张雕花朱漆拔步床画梁雕柱,错彩镂金。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木,前有廊庑,后有屏风……美则美矣,只是她显然没兴致去关注这些。   此时婢女进屋将灯一盏一盏吹熄。她很想喊话阻止,却终是躲在挂帐后没有出声。人都来了,矫情给谁看呢?更重要的是婢女怎么可能听她的!   在她们面前难堪,还不如跟慕容烟实话实说……毕竟今日有实打实的护身符在,纵是他想来强的也没用。   最终只剩廊庑内的二斗点灯橱上,还有两盏小灯摇曳不定,同样不定的还有她的心。   “慕容烟,我不想和你吵,我……”她想说她来月事了,这次是真的,慕容宁搅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只是那几个字就是在他面前说不出口。   “嘘~”慕容烟将纤长的手指竖于唇边。饶是这烛火昏黄,仍是看得到她脸上掠过的那抹粉霞。   他怎么会不知道?正是听到了才不忍她在青金石地上跪凉了身子。   “跟我来。”他轻柔的拉起她的手,往上踏了一步。香儿却不敢跟,这一步上去,就算是上床了……   正犹豫着,还是被他用力一提,身子便失衡跪在了床上!   慕容烟双手将她搀起,安慰道:“别怕。”然后将手中拽着的丝绳轻轻一拉,那床幔垂落下来。床幔层层刺绣极其厚实,可以很好的隔光,以至于廊庑处的烛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整个空间漆黑一片!   “你!”香儿刚想跑下去,却听到慕容烟的声音:“看天空。”   躲屋里看哪门子天空?虽是这样想着,她去仍是不自觉的抬起了头。这床的承尘也是很高,高到伸直胳膊还要差几寸。   上面泛着萤萤之光,好一幅群星璀璨!   “这是?”香儿感叹这美景!想不到慕容烟每夜竟是看着这些入眠。   “这是萤石。有两百颗。”   “为什么是两百颗?”她隐约觉得这该有个说法。不然为何不是一百颗?三百颗?五百颗?   呃……不过好像不论换成多少颗这问题依然可以成立。   “因为我在京康的每个月份,我娘都会来挂上一颗。我回来时便可数着那些过往的岁月,猜想着下一颗会发生什么故事?”   慕容烟的话突然令香儿不紧张了,他竟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那你在京康时也一定非常思念你娘吧?”   此句落下,他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让我娘满意吗?”   “你什么意思……”香儿突然觉得他又不正经起来,还是不自觉的拽了拽裘衣,尽管这里漆黑一片,那荧石除了兀自闪烁根本照不亮一点儿地方。   慕容烟从点灯橱上燃了根香,说道:“一柱香为限,我们比谁摘的星星多。若是你赢了,我保婉婷七日之内回你身边。”   这倒是简单,只是……当初太守夫人思子心切一颗颗挂上去,我如今一把给她全拽下来?   “慕容烟你不是耍我吧?这样真能让你娘满意吗?”   慕容烟信誓旦旦道:“至少能让我满意,我答应你的就一定做得到!”   “好!那开始!”香儿也不多作犹豫,反正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赢了救回婉婷,输了?呵呵,自己又没什么好输的!   说着,她轻轻踮着脚尖跃起,灵巧的摘下一颗!落回床面时床板发出轻颤的声响,脚下一层层的绒垫厚软而回弹,反噬的力道又一次将她托起,她便顺势再次将一颗星星摘入手中。   她甚至完全不需要在意那貂裘的不便,因为在这里大家也只是瞎子。   慕容烟虽是慢了一步,却在身高上有着极大的优势,他几乎不需要怎么跳便能够到,但他还是扰乱般一下下狠狠的跳着!那力道四下里反噬,伴着一声声尖叫一次次将香儿晃倒在床,然后她顽强的爬起再战!   “慕容烟你轻点儿!”   “啊……”   “别动了别动了我爬不起来了!”   ……   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浪笑、尖叫、娇吟、翻滚、床板吱嘎声和猛烈撞击声……   屋子外的三人各自把头垂向一边,羞红着脸生怕对上了旁人尴尬。可里屋的动静一浪高过一浪,弄得她们不免心跳跟着变急促,喘息也越发粗重……   看来明日有得交待了!   一柱香过去了,床头蹦的结束。慕容烟撩开床幔,香儿赶紧拽好衣服跟着跳下床去。   他将烛火调亮,两人将手中小心攥着的萤石码在点灯橱上。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慕容烟得意的勾起一抹奸笑:“你输了!”   香儿不甘的看着那些萤石,喘息还尚未平复。慕容烟也正呼吸急促的看着她,眼神却是变得有些迷离。   香儿这才抬起头对上他暧昧不清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些发虚:这眼神她在百花池见过。   但心中还是一遍遍自我安慰道:别怕别怕……他是娘炮不可能是流氓……他是娘炮不可能是流氓……   是啊,他沉静的样子的确是比女人还好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偏偏这时,他将唇覆了过来,印在她的额头。   那软糯的唇瓣分明是炙热的,反倒像是把她冰封了般,身子和表情全都僵住,愣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廊庑:拔步床前的浅廊,挂帐与床外隔绝,所以可以看做是床前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另外对于太守夫人明知香儿月事还收房,这里收房只是个仪式类的东西,不用太纠结她的用心。 ------------------- 离入V还有些时日 可字数有些超,所以下周四前就随榜更了, 这周四、五、日、二、每日20点准时更新。 下周四起恢复日更。请大家多多理解。但千汀不会偷懒,这些时间仍会勤奋码字多存稿,V后尽量多更,介时也会多发红包答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陪伴,么么哒~   ☆、一件旧衣   他嘴唇微微的张合, 吐出一句话:“想让我娘满意很简单不需要你想的那样”,每一个字都在她的皮肤上轻轻碰触着, 最终久久的停在眉心处。那酥麻之感便如触电般,从额头扩散至全身。   “只是我刚刚帮了你也要收点好处才行”,他的唇划过一道暖暖的弧线, 软软的驻留在脸颊。香儿只觉得麻痒间他似是轻嘬了下,那温热便越发浓烈起来!   他的唇轻轻摩梭着她的脸颊,烛光下那粉霞映成了红云,她只觉得唇角被微微牵动, 直到终于也触碰了那温热……   不, 此时已是炙热!滚烫的炙热腐蚀过她的唇角,那敏感便触动了全身……   她终是清醒, 身子本能的往挂帐下退去,此时慕容烟哪能依她,只用力一揽!   失措间她的手已顾不上揪着前襟, 那敞开了怀的貂裘便顺着幼滑的寝衣滑落至腰间。   这寝衣也不过是件束带缚胸, 细滑白嫩的脖颈处系着丝带, 一抹轻纱绕在胸前,香肩素臂瞬时被镀了层桃色。她慌乱间一把扯过轻纱挂账遮住自己,妄图与他隔绝。慕容烟却不肯罢休, 步步欺近!隔了纱帐却还是狠狠吻在了她的唇上!   那炙热瞬间进袭了全身!香儿只觉昏昏沉沉头晕目眩,身子一点点软了下去,若不是慕容烟揽腰支撑着,她几乎就要瘫倒。   热度透过轻纱温柔的释放着, 有了这丝朦胧的屏障她才敢缓缓睁开眼睛。慕容烟却似看出了她的适应,便将嘴唇缓缓移开……   就在她以为终是结束之际,那朱纱却自她脸上被扯掉,她径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饶是烛火微弱,慕容烟仍是看到她秀眸惺忪,撩人心怀的柔弱之姿。   他将手臂放松了力道,任她支撑不住,软着身子跪了下去。   他便也撩了袍子跪在地上,轻轻揽过她的头抵在自己额头上,呈对拜之势。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既然收揽了我所有孤单岁月,此后便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澹台香不知这期间内心经历了多么复杂的感觉。   惊吓、怒意皆有之,迷惑、温暖亦有之,当然更直接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给精神和身体造成的木讷感。   接吻这种事,在她之前的那个世界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如今在这里,在慕容烟的怀里,却有着说不清的强烈刺激……   或许是因着身上那点儿可怜的衣着,也或许是因着他那无上的地位。   人云权势是最好的春`药,这一刻她才明白他是真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这里早已不是她那个世界的逻辑,只要他愿意,一切都是可以用强的。莫说是男女之事,甚至生死之事在他面前都反抗不得。   长久以来的不逼迫原来已是他给出的最大尊重。   只是这次,他是要放下了么?   “慕容烟……”香儿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他的温度还停留在她的唇间,麻麻的。   “我知道你或许不信,可是这次我……是真的正值月事……”她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伴着几滴没忍住的眼泪。她在委屈什么?   是平日里给的自由太多,以至于没明白自己的身份?还是说出这种隐私,便等同承认自己是在苦苦哀求的弱者?   慕容烟没有回应什么,而是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她微颤的臂膀被他炙热的掌心安抚住,似是终于寻到了港湾般恢复镇定。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半靠着门围子,那厚实的床幔挤在身后无比松软。他又拾起掉落的貂裘给她遮上身子,这才略显无辜的怨怼了句:“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所以,先前种种反而是她的错?   “你娘。”香儿这话应的极痛快,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个回答,更像是一种反击……   慕容烟倒也不恼,看着她眼前的倔强,又想到方才的乞怜,心中只觉得好笑。   哼,也就剩这点儿嘴上功夫了。   他将脸凑了上去,香儿眼中刚恢复的一点儿犀利旋即又幻化成迷罔。   “这么怕我娘?”他眼中波光潋滟,继而星眸微转故作好奇道:“那你把她辛苦挂了十几年的萤石全摘掉了,你猜她会不会高兴?”   她听完心下只觉委屈,你要么做个暖男专心谈谈母爱的伟大,要么做个坏人让我从开始就不指望你!   偏偏这样亦正亦邪亦敌亦友的折磨人……   不过,若说起耍花样,谁还不是戏精咋滴?   “夫人与公子分隔两地的舐犊之情奴婢明白,奴婢的父母亲人也都在另一个世界……”她说着轻啜了起来,虽然将话说成三分歧意,但这伤心倒是不假。   慕容烟眉间一蹙,心被这呜咽揪的生疼!他将手温柔的抄过她后颈,然后一把揽进怀里。手下摩梭着她的秀发,略沙哑的说道:“香儿,对不起……”   她只觉得脖颈间被团团热气烘暖,暖的有些发痒,便不由得攥紧他腰背间的衣衫。   这大概是慕容烟最愉悦的一刻,这种被她需要的快意不逊色于那隔纱一吻。   她又说道:“奴婢在这里能亲近的人,一个手的指头都数得过来。没有婉婷,我晚上都睡不好……”   那团热气又喷洒在她脖颈处,只是这回却是她最想要得到的。   “那我天亮就带你去见婉婷。”   天亮?那这漫漫长夜怎么过……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她。”香儿含情凝睇的看着慕容烟,眼下任性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不困么?”慕容烟问道。   她拼命摇摇头。   慕容烟嘴角淡出一丝笑意,暧昧而宠溺。“好。”   他站起身,将手伸向她。   她知道慕容烟是要拉她去见婉婷,只是……   “我……”   他明白了什么,轻笑了下说道:“那你等下。”   慕容烟转出挂帐,不一会儿捧回了一件鹅黄色的轻丝衣裙,放在她手边温声说道:“换掉那寝衣吧。”   说完又退出了挂帐。   待她换好衣裳从挂帐里出来时,慕容烟已将屋子里的灯烛全部点燃,一片让人安心的明亮!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丝裙,方才便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廊庑内的小灯昏暗不敢确认,如今却是看的明明白白!   这不正是她两个多月前进府时穿的那件?   管事儿的不是说外府带来的衣物上不得台面儿,当时都被收走了么?如今怎么会在慕容烟的屋子里。   慕容烟看出她的疑惑,却显得有尴尬,便赶忙拿起那貂裘给她披上:“外面天冷,你跟我来。”   她也顾不得研究这些细枝末节,乖乖被他牵着手往花室那边走去。   就见慕容烟挪开一个很轻的花盆,下面露出一块儿铜板,然后他拿小锤儿轻敲击了几下,那声音间歇规律,像是在玩儿一件打击乐器。   “为防我娘不开心又刁难你,我们就不走正门儿了。”   “好!”她也只是本能的乖乖应着,完全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走正门儿还能走哪?难道这里还有偏门儿、后门儿不成?   却在此时,脚下传来一阵声响,那铜板儿“啪哒”一声,被人从下方给顶了出来!   香儿惊恐的低头看去,竟从地下钻出来几个男人,一跃便跳上了地面!   “啊!”   吓的她一声惊呼!差点儿没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压字数想着隔日更,但今天说什么也要加更一章。 12月1日是千汀的生日,这一年终于将作品发布出来了。虽然还未有多好成绩,但我仍然要感谢。 感谢晋江的签约,感谢青梅竹马基友们的陪伴,也感谢我的第一批小天使们。 每个作者写文的目的不同,其它大大不敢妄断,只说千汀个人,完全是冲着兴趣来的。就像喜钓之人也不是指着鱼来吃饭,可是却会珍惜身边陪她看风景,陪她聊八卦,陪她看鱼儿出水的那些人。   ☆、共枕之眠   慕容烟一侧身就将她揉进怀里, 轻拍肩膀笑着安慰道:“别怕别怕!他们是我的护卫。”   香儿这才睁开眼侧着脑袋瞄了瞄。   几个护卫看着这场面,面面相觑……   刚钻出来就看见洒狗粮, 这样真的好吗?   最后上来的玄武才刚浮出一半身子,这下脚底又生了退意,他真想眼一闭, 脚一软,栽回地里去算了!   “还不出来!你躲地里生根发芽呢!”慕容烟一阵吼,吓的玄武不敢再多寻思,就单手撑地一个用力跃上了地面。   四人这才屈身并齐对着慕容烟恭敬行礼。“公子请吩咐!”   “你们四个去床那儿!”慕容烟没好气儿的命令道:“一人站一个角, 给我用力晃床柱!直到天亮。”   说着, 她拉着香儿从四人来的密道口钻进去,一边还软语嘱咐着:“抓紧我, 小心点儿……”   待两人的头顶也没了下去,只剩地面上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就干呗!   这一夜, 那床板的吱嘎声不绝于耳, 屋外太守夫人的几个婢女也一夜没敢合眼,听的热血翻腾,惊心动魄!   这边, 香儿跟着慕容烟沿密道从北边出了府,来到了椴树林。思过房虽不属府牢,却也挨着不远。出了密道能依稀看到小瀑布下端有一座竹屋,依山傍水, 若是白日来看这该是一处风景绝妙的好地方!只是夜间……   那竹屋丝毫不隔音,屋外泻水著地,水声潺潺。不愧为‘思过房’!当直是来了就别想睡觉,叫你时时思过。   “慕容烟,你儿时犯了错也是这么过来的么?”香儿小声问道。   “我?”慕容烟奇怪的看着她,“我是我爹娘亲生的!”   她还是不解:“那你不是说这思过房本就是主子们受罚的地儿?”   慕容烟笑出了声,这丫头果然还是太天真。   “就算是主子们,也是分个高低贵贱三六九等的。偏房的庶出子女理应从小严加管教。而我,从小爹娘疼还疼不过来,大点儿后更是一年回不来几个月,我只要不随便杀人放火,怎么可能受罚。”   香儿:“所以你爹娘对你的期待仅仅是不杀人放火?”   这溺爱有点太没边儿了吧!   慕容烟却悄转过头,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我对你亦如是。”   香儿:……   思过房环境虽好,要说自由却也不比牢房强多少。白日有府卫看守,夜间则从门外上锁。   两人看着那锁发呆,香儿心说你这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带我来救人?不过既然来了总得做点努力……   那门锁极复杂,她拿自己开小果园锁的小钩子试了半天也完全搞不定,便委屈吧啦的看着慕容烟:“怎么办?”   这时慕容烟才从袖袋中取出银匙一枚,淡定说道:“用它吧。”   她呆呆的看着那银匙,有钥匙不早说?他是个傻子吗!   “所以刚才我在这儿瞎忙和时,你是看不到么?”   慕容烟却皮笑肉不笑道:“看得到,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这个钩子你用的倒是很顺手啊,都拿它开过哪儿的锁?”   香儿这才发现傻的似乎是自己!便一把拿过那锁匙将门打开,大喊着:“婉婷?婉婷?”就往屋里寻去,没去理会他的质疑。   “姑娘!”婉婷不仅没睡,他似是等这个声音等了许久,一听到便迎了出来。   “姑娘你终于来救我了……”   主仆两人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了一起,难免几声啜泣。   慕容烟特意瞥了眼婉婷的脸,发现那红肿已消的差不多了,若非知情不会分辨得出。   幸好,如此香儿便不至于更伤心。   他见二人镇静了些许,便安排道:“让婉婷先回瑞园儿,你还得跟我回清风苑。”   香儿也知他这安排自己无法拒绝。毕竟是从密道偷溜出来的,屋外还有芙蓉她们守着,若是天亮自己不从正门走出,岂不是闹了鬼?   到时万一太守夫人生气,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刚放出的婉婷。   “好,”她拍了拍婉婷的肩膀,看着她眼周浓重的阴云,怜惜道:“肯定好多天没有睡好了吧?你快回去睡觉,我……我今晚得在公子房里。”   婉婷两眼瞪得铜铃般!这几天她是错过什么了?   但看到公子的脸,她自然不敢八卦下去,只得强忍着好奇心自己回了瑞园儿。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虽然已近日出,但姑娘不在院子里,自己就等于放假!睡到晌午都没关系。   香儿回到屋里就坐立不安的踱来踱去,护卫们已经退下,又只剩下她和慕容烟两人了。   她不安的看了看那床,挂帐、床幔早已凌乱不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床的精湛做工!一整夜又蹦又摇的愣是没散了架!   太守夫人今日在茶室时,就将那思过房的钥匙给了慕容烟。他原是有私心想多留两晚的,如今却连夜把人给放了。   不过想想这一夜的收获,已是超出预期了。   只是……只是现下心还有些痒痒的。   “喂,”他扯住香儿的胳膊令她不得不停下了步子,柔声询道:“你不会就打算这样走来走去的,一直到天亮吧?”   她心生畏避,心说我不走还能干麻呢?   “我……我有点儿心慌,静不下来也坐不住。”   慕容烟将她身子板正,担忧道:“如今婉婷也放出来了,告诉我,还有什么事令你心慌?”   她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下,最后下决心般狠狠的闭上!以极隆重的口吻说出下面的话:   “我知道身为奴婢我没有说不的权利!身为你的侍婢更是没有让你等待的资格!两个月来,你让我放松的时候都很快乐,可是今晚那样真的让我很害怕!我不是不接受你,只是……只是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说完是良久的沉默。可越是沉默,她越是不敢睁眼去看。   直到那抹温热又从额间燃起,她的身子再次不听使唤……她才明白,一个奴婢妄图动之以情,是多么的徒劳和幼稚!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伴着一团热气袭来,格外的撩人。只是口中应着,嘴却没有停下来。   “只是,你也要给我点时间。”边说着,那声音移至耳畔,湿热的唇瓣轻嘬了下她软软的耳垂。顿时那酥`痒的感觉顺着神经传至脚心,她不由得紧紧蜷缩。   “从天亮起吧。”   说完他将她轻轻抱起,平放到床的里侧,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然他只是在背后紧紧搂着,趴在她耳边呢喃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了。暂时还不能给你名份,因为我对你有更好的打算。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碰你。”   “我会给你一个有尊严的洞房花烛。”   ……   两个人沉沉睡去。   待到香儿再次睁眼,已是午时。   屋外已是日悬中天,金辉满地。床内的天地却仍还是黝黑一片,辨不明时辰。   隐约听到屋外有人小声询道:“公子,何时用饭?”   这声音不是头回响起,她依稀记得先前昏沉时也听到过。这么说,那些婢女平日里就候在门外一遍遍的小声问询,既不会扰到主子休息,又能在他醒来第一时间安排。   下人真是不易。   “那就准备吧!”她刚撑起些身子冲外说道,就被慕容烟狠狠一揽,又拖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水墨染】大大的火箭炮   ☆、流言四起   慕容烟眼都未曾睁开, 似睡非睡的,甚至都辨不出是否有意为之。   “哎呀, 放手……”香儿挣扎着轻喃道,越用力那手就在腰间箍的越紧,最后整个身子都与他紧贴着。   她分明觉察到了一种不详, 而且她越折腾,那不详便越发凸显。   最终她只得认怂,喘着粗气乖乖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只要她不动,那不详便渐渐消退下去。   直到感觉他又睡沉了, 她才悄悄移开他的胳膊, 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抱起那件貂裘就匆忙奔出屋!似是生怕多喘口气都能把他惊醒般。   一打开房门, 就看到芙蓉她们倦意正浓的脸,这当真是守了一夜?噢不,这都中午了……   芙蓉等人见她一出来, 便立马焕发了神采, 像熬了一夜的游人终是如愿等到了日出!   只是看到她蓬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衫后, 又不免有些尴尬。   “我……我先回瑞园儿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休息吧。”体贴的嘱咐完, 香儿便贼也似的开溜了。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尽量绕开了那些是非多的院子。比如浣衣房,又比如长孙夫人和慕容宁所住的偏院儿。   然而偏院儿早有眼线来报, 慕容宁此刻正听那前来领赏的老婢讲得精彩!   “不怪小姐不信,这说出去可真是天方夜谭!那动静大的哟……”她语中既带着不耻又带着些叹羡。   “莫说芙蓉她们在外屋候着的,就是老奴这在屋外的都听得真真儿的!整整一夜就没停了折腾那丫头。”   ……   那老婢自是有些阅历的,绘声绘色的讲着些虚虚实实。纵是慕容宁特意来当笑话打听,也是羞的一脸潮红。   老婢却还是觉得言不尽意,早忘了主仆间的尊卑有别,更直接的八卦道:“您说这一夜三五回的听说过,可这折腾一夜不带停的真是头回听说!”   她说起这话来非但不羞臊,还在略丰富的神色间看出几分嫉媢之意。   慕容宁神色也是复杂的。   先是有一些计谋得逞的快意,之后却也像那老婢般显露了一丝莫名的妒意。   她想不明白慕容烟这种没心没肺的纨绔,因何会对个女人如饥似渴到这境地!好歹也是大秦宫长大的,桂玉之地绝色如云,他这是被下了什么蛊中了什么邪!如此痴迷一个贱婢……   待那老婢离去,翠竹看出主子脸色有些不对,便迷糊问道:“小姐,您一手促成的这局儿如今做成了,那贱婢日后可再没脸缠着蒙将军了,您这是又在忧虑什么?”   “你懂什么!”慕容宁显然很不爽,这翠竹虽是心腹却怎么脑子不够用的样子,这点儿事都看不明白还能指望日后帮她干什么好事!   “虽说我要用这招儿断了她对羲哥哥的痴念,但慕容烟被她迷的太离奇了吧!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这样下去万一哪天给她个侧室名份,那日后可就成了侧王妃了!”   “不能吧!”这话对翠竹而言简直有如五雷轰顶!这可是她不愿见到的。   毕竟她始终不肯承认那贱婢算什么主子,一直以来她欺负婉婷时可都骂她是个伺候下人的下人,是这府里最卑贱的存在。要是那贱婢真成了侧王妃,婉婷不就成了侧王妃近身?日后连那厮都要横着走了!   “小姐,她们主仆难道还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翠竹好似带着哭腔急急问道。   “哼!”慕容宁一声冷哼不置可否,“山鸡就是山鸡,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搏斗也变不成凤凰!最终只会因为自不量力变成秃毛的鸡!”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在慕容烟封王前把她赶出府!我倒要看看,那贱婢床都上完了还能有什么花样再勾着慕容烟!”   慕容宁虽气,但起码还得了一面实惠。另一位可就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自打昭王见了前来回禀的太守府内应,就将书房那座繁花似锦象牙雕件直接扔了出去!径直砸碎了穹顶的那座四面佛!   罪孽啊……   旁的下人都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近书房,生怕一个眼神儿不对就能丧了命。此时蒙羲不在,敢入虎穴的也只有上官雀了。   “殿下息怒,”上官雀跟了昭王十几年,早摸透了脾性。盛怒下仍能做到毫无惧意,坦荡进言。   “原本下官得知那姑娘虽为慕容公子侍婢,却未被真正收房时,尚且能助殿下夺来。如今,只能劝殿下放下了。昭王宫佳丽众多,何必为一介婢女……”   “住口!”   平日里昭王即便动怒,也会对他的劝谏留三分颜面,今日看来当真是怒不可遏了。   “下官失言!”上官雀也谨慎起来,原是顾及到慕容家非普通贵族,能息事宁人最好。但眼下看来这事儿不是言语几句能算完的,恐怕要见点儿血才能疏解殿下心中怒意了。   “既然殿下看上眼儿的东西尚未到手就脏了,那不如把她毁了算了。”   是啊,往日里他确实是这么做的,再喜欢的物件儿不能自己把玩,还留它做甚?一个女人而已,又跟个物件儿有多大区别!   他想像平时那样轻挥下手许了,然后一切交给上官雀去做。可是这次他有点儿下不去手……   “殿下!”门外的守卫急急来报:“上回那个澹台姑娘来求见蒙将军,是否还将她带来书房?”   前两回来,守卫都是听命称将军不在,便直接带她来见‘苏公子’。所以知她身份不同,便当成急事儿来禀。但看了看脚下这一地碎片儿……又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上官雀略显诧异的望向昭王,心道这么快就来送死了?   却见昭王看了看满屋狼籍,冷冷说道:“带她去琉璃阁,就说蒙将军在见客,稍后就过去。”   待守卫退出去后,他又对上官雀吩咐道:“派人立马去都尉府蒙夫人那儿,让蒙羲立即回府。”   琉璃阁乃昭王此次来汀罗的下榻之处,原本就是这处临府内最奢华的宅子,一番改建后更是暗含机巧,功能良多。   阁内正厅与偏厅相接,仅以一面琉璃墙隔之。琉璃墙不仅增添了屋子的堂皇,还在直冲榻椅的地方巧妙镶嵌了一块儿玉化的砗磲。   这砗磲万年所成,寻常看时似透非透,与琉璃墙浑然一体。而一隅明一隅暗时,却透彻似水晶。可使暗处之人对明处之事尽掌眼底。   而此刻的昭王殿下,就身处黯淡的偏厅。   厅内幕布遮了窗扉,烛台只燃一盏,殿下身后也只留上官雀一人。   他舒服的挛卧在罗汉椅中,手握夜光杯自斟自饮的品着醉仙酿,时不时的还将那杯子向眼前人虚让一下。   当然那隔着琉璃墙的‘眼前人’是毫不知情的。   琉璃墙这一侧的正厅采光极佳,正是日轮当午,金光耀目。   澹台香自被守卫引来这里就有些不安。一是未想好来求之事如何开口,二是这华丽迫人的琉璃阁令她有种隐隐的不自在。   以前不管蒙羲还是苏公子,都是与她在书房聊事。这回却安排在正厅,总觉得有些太过隆重。   她先是踱着步子四下环顾,后来走累了就坐在榻椅上琢磨着说辞。对她来说,这求人的事儿最是羞于启齿。   不知过了几柱香,随着门口侍卫的一声“蒙将军!”   她知道这是终于等来了蒙羲。   便起身整了整衣裙和发髻,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言行早已被人窥覰已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bella】 大大的火箭炮   ☆、自投罗网   “蒙大哥, ”香儿才刚开口,就察觉到蒙羲的脸色有异。眼神闪烁不定, 还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直到他落坐后,才硬生生挤出一个敷衍至极的笑容来。   见他未有主动开腔的意思,她也只得干笑着, 硬着头皮把话继续了下去。   “蒙大哥,香儿上回承诺帮您弄来那凝雪膏时,确实是出于报恩之心,按说不应该再有所求……”   她顿了顿, 觉得在这种氛围下,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脑中又想到尉迟玄与上官尧抱头痛哭的样子,自己的尊严显然没有他们的终生幸福重要。   她终是一狠心说了下去:“大哥豁达, 许了香儿百花散相赠!只是如今凝雪膏已经被烟公子私下给了慕容小姐,香儿惭愧没能帮上大哥忙,但还是想求……”   “哎!”蒙羲推出掌心打断道:“澹台姑娘哪儿的话。太守府一连两桩失窃案我都听说了, 其中一桩便是姑娘的婢女偷药之事。”   “是蒙羲思虑不周, 才令姑娘以身犯险。但若当初知晓姑娘是以这种非常手段弄药, 必是会出手阻拦。”   香儿看出蒙羲不想将她的话听下去,回应的虽算客气,却是有意避开百花散之事。   要说当初这个以药换药的协定, 确实自己该亲手将凝雪膏拿来才能换。只是这已经不可能了,而这能救尉迟玄的机会她又不忍心放弃!   左也是恩,右也是恩,两恩相权……   莫说是豁出脸去, 纵是豁出命去也得一试啊!   “蒙大哥!香儿想借百花散!”她最终还是不加遮掩的说了出来。   蒙羲为难于她的执着,低头抿着茶杯却是未汲进去一口。   他并非小气之人,当初提这个协定时,就打算好无论如何都赠她百花散。若说请御医那回全然是因着昭王面子,那之后几回见面便是多少有些私人情谊的。一瓶百花散而已,即便不看昭王面子他也会给。   然而刚刚被殿下急召回府,听到上官雀交待的今日之事……   殿下的脾性他当然明白,想要的必须得到,要而不得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莫说是百花散赠不得了,就是她的命也……   为何她偏偏要自己送上门来!   即便如此,蒙羲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若能尽快将她赶走,说不定还能留一命。   只是她既然一心为药而来,若是温言相劝就成了扯车轱辘。   罢了!   “蒙羲第一次帮姑娘时,只当你是个普通下人,并不知是慕容公子的侍婢。”   “姑娘这身份本就多有不便,何况听说昨夜才被正式收了房,今日就孤身来我府里,这有些欠妥!”   原本他还想循序说些狠绝的话,最好能气得她转头就跑,且永不再来。   但却被墙那边“啪”一声!打断了。   原来是这些话触怒了昭王,竟令他摔了手中的夜光杯!   昭王亲自设计了这出戏码,以御赐宝瓶栽赃于她,却非但未将她赶出府,竟还意外促成了慕容烟将她收房!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隔了琉璃墙,仍能清晰的看到她那血气不足而显苍白的脸。   殿下自是不知她正值月事,只当是一夜之间萎靡至此……   “贱人!”   上官雀闻言适时凑了过来,恭敬问道:“殿下,可是要现在动手?”   他闭上了眼,轻轻挥了下手默许。   琉璃墙的这边,香儿确定听到了这屋里摔碎东西的声音,正好奇的左右寻着。   “该不是风刮倒什么易碎的摆件了吧?”她边不放心的找寻着,边兀自言道。   蒙羲不语,只低垂着头,他知道那摔杯为令意味着什么。   先前便知殿下备了鸩酒,纵然他念及点个人情谊,却是断不会忤逆殿下的决定。   他只是自责!若是方才言语稍作注意,兴许不会来的这么快。没想到想要救她,却是催了她的命。   “蒙大哥!”香儿的意外呼声还是令蒙羲忍不住侧头看去。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只是她发现了殿下的那盏旧灯。   却见她惊奇的拿着那灯翻来覆去,最后看着上面的那行小字奇道:“这莲花水灯怎么会在你这儿!”   蒙羲虽离得近,却是不及偏厅之人反应的快!昭王闻言惊站起,圆瞪着双目难以置信。   抖着手问道:“上官雀……她……她刚刚说什么……”   上官雀也错讹的看看那姑娘,又看看殿下。轻颤着应道:“殿下……下官没听错吧……”   这样惊慌的上官雀确实罕见,连昭王盛怒时都未曾有过。   “她说……她说莲花灯……”   莲,出泥不染,濯涟不妖。只是在这世上,又有几人得见?纵能窥得其型,又焉能知晓其名。   昭王生母——当年的凉妃,在殿下未及龆年便舍他而去,记忆又能有多少?   殿下对母妃怨也罢,恨也罢,却是一直将她画的那幅瑶池采莲图珍藏在寝宫,不时亲手擦拭。   蒙羲刚惊骇的走上前看着香儿,正欲张口问些什么,却被来人打断了。   进来的是三个侍卫,中间那人双手端着食案,上置燕羽觞。两旁的人腰间佩刀,陵厉雄健。   他们将那酒端至她跟前,说道:“昭王殿下赐酒一杯!”   香儿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身旁的蒙羲,心说这是给错人了吧?殿下跟我有什么交情,赐酒做什么?   蒙羲瞪大着眼睛看了看酒杯,目光划过她,最终驻停在那面琉璃墙上。   殿下动手如此之快,可知眼前这姑娘便是您要找的懂莲之人?凉妃的秘密或许真能因她而解……   两侧的侍卫见她迟迟不接,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一人上前钳住她胳膊,另一人端起酒杯就要强灌!   蒙羲心下稍作犹豫,刚决定上前解围!却不料……   香儿起初完是全没料到这是杯毒酒,但被强行一灌便意识到有诈,本能的一脚就踹到那执酒侍卫的裆部!那酒杯瞬时落地,侍卫也双手捂着下体跪伏在地上。   几个侍卫虽会点儿拳脚功夫,但哪承想一弱女子反应如此机敏!毕竟这里的女子很少懂防身之术,纵是反抗也不敢朝着男人那处使心思!   这下还未等蒙羲出手,她已脱身朝着门口跑去!   另两个侍卫紧跟着追过去,却没几步就被身后袭来的两只杯子正中膝窝,双双摔倒在地!蒙羲知他们只听令于昭王,喊是未必喊得住的。   所处偏厅的昭王,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好险……   他从暗门进到正厅,蒙羲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再次失算后的狼狈。   他径直走向那盏旧灯,将其从地上拾起。手指细细抚过那串篆刻的小字,最终在落款处停了下来,“香……”   “怎么没想到会是她呢。”   再说这边澹台香。   她疯也似的跑出府,一路弯弯绕绕的都不知跌撞了几回!好在没受什么拦阻。想是上官雀安排时压根儿未曾想过这种局面,三个壮汉加个蒙羲还会拦不下一个姑娘?   她选择从小果园偷溜着回屋。不只因着这一路逃亡,钗横鬓乱的样子略显狼狈。更因着守卫会将她的行踪私禀给慕容烟,她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在这世上,婉婷是她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之一。即便笨点儿,不还有句老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   是以,她一回瑞园儿就直接跑去了婉婷的屋,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   “天呐!姑娘您何时得罪的那个昭王?”婉婷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又叹道:“大秦有句话叫‘宁可诡谲浮处江,莫让昭王出京康’!”   香儿回忆着今日的事,越发觉得莫名其妙:“我连他影子都没见过!”但说完又想了想,似是突然悟到了点什么。   “难道是我说要百花散,便暴漏了我身边有昭王宫出来的女人的事?”   婉婷寻思了下,强烈赞同道:“对!一定是这样。”说着她不安的瞅了瞅门窗。嗯,都关严实了!   这才小声八卦道:“这昭王太不人道了!祸害了这么多女人,赶出来的还得给人家烙个印不许再嫁!”   “一定是姑娘开口要百花散时编的那个理由他没信,所以猜到你是要帮人洗掉烙印,这才迁怒于你。”   香儿突然觉得婉婷在思过房的日子没白呆,这丫头思啊思的变聪明了!说的头头是道。只是这样一来心中就更加不安了。   “那你觉得他后面会怎么做?在蒙大哥那都直接赐毒酒!这下被我逃出来了,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婉婷想了想,“奴婢猜他会有两种可能!一是派杀手来太守府暗杀,二是找官府明着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姑娘!”   听婉婷这推测,她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婉婷见她吓的脸色发青,心道主仆俩这是啥命啊,出牢笼又遇杀机的!   “要不姑娘这几日就一直黏在公子身边好了,这样真有什么动作也能帮您挡一下。”   香儿:“要是暗杀肯定是夜里,明着逮我又应是白日,你总不能叫我白日夜里都黏着他吧!”   婉婷点了点头,叹道:“虽说咱们院子和小果园连着最易被杀手潜入,但姑娘把贞洁看的比命重要也是令婉婷佩服的。”   香儿:……   霎那沉默后。   “婉婷,快去收拾几件衣裳和厚一点的里衣,顺便给我拿个大铁锤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应该还记得,这个世界不存在莲这种生物的吆。 ================== 谢谢【盘丝佛】大大送上的火箭炮!么么哒     ☆、得百花散   清风苑内, 慕容烟今日心情极好。虽说那个府卫统领嘴巴严得狠,死活不肯招, 导致案子两日下来没什么进展,但他的木射堂今日终于建好了,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木射又称十五柱毬戏, 乃是现下京康上流圈子里最为流行的娱乐活动。汀罗虽富庶不输京康,但说到消遣花样却是不如京康的,所以这十五柱毬戏在此尚属新鲜事物。   他正打算验收好后将汀罗的王公贵族世家公子通通叫来,好好培养下他们的情操。   不过在教他们之前, 他自然想先在一人面前显摆下!   “去!命人把澹台香给我找来。”他边给玄武吩咐着, 边瞧着手中的木球憨笑。   而此刻的瑞园儿里,澹台香刚刚爬到两张叠好的椅子上, 手拿一把大铁锤正欲向房顶敲去!就听到婉婷小声催促道:“快下来姑娘!有人来了!”   于是她只得悻悻跳了下来:“谁啊!这么不会挑时候!”   来人是青柠,也未多做寒暄的直接说道:“澹台姑娘,公子叫您过去一趟。”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香儿就带着婉婷在青柠的引路下来到了木射堂附近, 在今日之前, 此处都是以土布隔离开的。现在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屋子与清风苑里其它建筑有所不同。   木屋前面有小溪,溪水清澈明亮, 是从清雅阁的那处泉子里引过来的,绕了木射堂大半圈儿就像一条迂回的锦带。   屋子一侧是茶室,还有一些消遣的棋牌类玩意儿。另一侧就是木射区,地面平滑光亮, 尽头处摆着十五个筍形平底的小木柱,朱红十柱,玄黑五柱。朱色上刻:‘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玄色上刻:‘慢、傲、佞、贪、滥’。   “来,我教你!”慕容烟煞有介事的拉过香儿的胳膊,手中执一木球教导着:“将气运至右手掌,把这个木球贴地掷出去。也就是以柱为靶,以球为矢,朱色得一分,玄色失一分,懂了么?”   她看了看球,又看了看那柱子……这不就是古代的保龄球?   这她可在行啊。   慕容烟见她有些傻眼,只当她是世面见的少,便一脸得瑟道:“这种游戏你肯定听都没听说过,不过没事儿,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会带你多见识些。”   呵呵,她只心道闲着也是闲着,借此挫挫他锐气也不错!   便说:“那公子,我们来比试下如何?”   慕容烟满心觉得无知者无畏,“这才刚教了你游戏规则,你竟然想着比赛?”   “怎么,怕输啊?”   “瞎说!闭着眼都赢你!”   怎料慕容烟话才刚出口,球就从香儿的手中滚出,那球擦着光滑的木地面旋转而过,直击到那几支朱色柱子上!   “七分。”她轻松的拍了拍掌心,转头看向慕容烟。   慕容烟完全愣在那儿,半晌才张嘴结舌说道:“挺……挺有悟性啊……”   她纵然是出乎慕容烟的意料,慕容烟的球技却也比她想的要好。几轮下来两人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不如这样,我们十轮定输赢来个奖惩?”她认为眼下正是个好契机。   慕容烟一听便爽快道:“好!”   她原是想说,若赢了就准许她在清风苑借住几日,并随便派个四大护卫什么的把守下。这样也就省得砸烂房顶,找些漏雨的理由了。   却不料慕容烟自以为是的先开了口:“我每赢你一轮,你就要在我清风苑留宿一夜!”   既然如此……   “哎呀,球好轻,扔飘了……”   “哎呀,球好滑,脱手了……”   “哎呀,不好意思砸你头了……”   ……   最终,她以十轮全输的成绩履约受罚,让婉婷收拾了包袱,主仆俩一起搬来清风苑住十日。   只是清风苑大了去了,厢房那么多,他慕容烟打赌时又没规定必须住哪儿。最终她去了他隔壁的厢房,这算是对外安全对内也安全的极好选择了。   而慕容烟对于她的投机取巧虽有些微辞,却也没太多怨言,对他来说能住得如此近,已是开心之事。   一连两日,官兵没有来杀手也没有来。却在第三日蒙羲借着来看慕容宁的引子,给澹台香捎来了一瓶药。   虽然香儿没直接见他,但还是通过下人的转交收到了那瓶药,并附一信封,内里只写‘百花散’三字。   此时,太阳偏午,她正与婉婷在房里盯着药罐子发呆。   “姑娘,您说昭王殿下这是演的哪出?一会儿要杀您,一会儿又送药来示好?”   “哼!一个有心杀我的人怎么可能安好心,这药八成有问题!说不定一打开盖子我们就会中毒而亡。”   “啊?那我们还是赶紧扔了吧!”说着婉婷就拿起那药想要扔出去,却被香儿阻拦了。   “别,万一是真的呢!”百花散对玄姐姐不亚于救命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想办法试试。   她夺过那药,便出门去了隔壁慕容烟的寝室。   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寝室的外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原本也不屑做听墙根儿的勾当,只是刚想掉头回去,却偏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便心下好奇难耐……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公子,澹台姑娘的那东西已经带来了。”   不一会儿便传出慕容烟满意的声音:“不错!不错!”   可马上他又换了副语气严厉的威胁道:“这事儿若胆敢告诉任何人!你脑袋就要搬家!”   那女子连连称是,之后便退了出来。香儿稍稍往柱子后面一躲,便避开了她的视野,但隐约又觉得此女子很是眼熟。   慕容烟又偷偷做什么了?她心中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却是怎么也没有眉目。   最后她在院子里看了一会风景,觉得时间隔的不短了应是不会引起怀疑了,便重新回到慕容烟的寝室外面,叩了两下门儿。   、   “谁?”   “公子,是香儿。”   原以为慕容烟会说句准许进来的话,可等来的却是‘吱嘎’一声,他亲手将门打开!这礼遇吓得她差点儿就要退出去。   “公……公子,您……”   算起来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找到寝室来,所以慕容烟脸上笑的是极温柔的。又看到她手中拿着东西,便热情的一把将她拉进屋。   反过来媚笑的询道:“可是有事需要本公子帮你?”   她也不推诿含糊,将手中的药瓶拿到他眼前,说道:“奴婢想求公子找千代神医验一下这药。”   慕容烟看着那药,脸上的热情有些冷却,露出了些许的不悦:“这就是蒙羲今日给你的?”   “嗯,”她边应着,边想着该怎么哄他两句。慕容烟从来都是喜怒形于色,好恶言于表,所以很容易让人看出情绪。眼下正是有求于他,若是被这点儿妒意耽误了大事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这药是谁给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药本身非常非常重要!再说香儿不也没去见他么。公子帮帮香儿吧?”她一双剪水秋瞳星光点点的直逼着慕容烟,让他完全失去了说不的能力。   但他将那药瓶轻轻一晃,听到里面是液体晃动的声响,面露为难之色:“这药炼至水状,已无形迹可查。就算千代再厉害也无法将成份一一验出。”   她笑着摇摇头:“香儿不需要查成份,只要验一下此药有无加入常见的毒药即可。”   慕容烟点了点头,“如此,应该不难。”   “那公子快去吧!”她这会儿显然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了,上手就把慕容烟往屋外推!   他知她急,却是没想居然急到刻不容缓!不过几句温言软语很是受用,听得浑身舒爽。既然千代已然回府,那便走这一趟好了。   不过慕容烟还是有些不放心,从背上移开她的手趁机抓住不放,轻转过身对上了她的眼睛,却蓦地脸红了。   然后眼神有些闪躲的说道:“你……别在这儿等,还是回你房里等我。”   她心道我本来也不想在你屋里等,不过这神情着实有些奇怪。想到先前那女子说给他的什么东西……   便抽出手来四下看了看,打趣道:“公子房里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慕容烟却突然正了颜色,“你确定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收回!嘻嘻,收回刚才的玩笑,公子别气,快去啦!”   香儿回到自己房里,也就前一刻是淡然的,之后便是隔一会儿就看看窗子看看门儿,一副焦急等待的样子。   婉婷劝道:“姑娘别急啊,才这么会儿,公子也就刚到百草房!”   可她还是坐不住,又踱起步来。   婉婷又劝道:“姑娘您坐下歇歇吧,这会儿也就刚说清来意!”   ……   整整一个下午就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了,待到红日平西慕容烟方才回来。   红杏不情愿的叩开了澹台香这边的门儿,“澹台姑娘,公子叫你过去。”   上回假孕的事,打死她都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平息!加之偷药双罪并罚,居然也只是让婉婷关了几天禁闭!她不甘心。   香儿急忙跑去隔壁,没叩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红杏简直要把眼珠瞪出来了!心忿然道这可真是恃宠而骄,越发没礼数了!   “慕容烟!怎么样?”她急急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新文《亡国女帝的重生妖妃路》求个预收,预计1月份开码~么么哒~ 该女主前世受迫害的经历借鉴了明成皇后的部分。 重生后成为一代妖妃,表面妖魔化,内心还是惩恶扬善的正确三观。 最终这将是一个甜宠文。 文案: 嫪婠本是一国女帝,貌美娇奢,男宠成群。 怎奈强国环伺下,大国交战,灭的却是她的小国! 眼看着山河破碎,城池被屠,国民流亡…… 而她也被敌国将军践踏后沉了塘,那一刻她多希望人生可以重来一次。 一切回到了十年前,那年她还不到二十,尚未继位。 这回她主动放弃了江山,也没有招揽美人,而是留了个干净身子去强国和亲。 上辈子酒池肉林,贪图享乐,亡了自己的国。 这辈子,她打算换个国家祸害下。   ☆、上官尧求娶   慕容烟很好奇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方才想让千代验一下却是连他也验不出成份。不过测了数百种毒性反应,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药应是无毒, 但凡事无绝对,还是应该慎用。”   如此说来,这药八成是安全的了?虽无百分确认, 却已是好消息一个!   “谢谢公子!还有就是香儿有事要出去一趟,还请公子……”自打出府令牌被收走,正大光明的出门就费劲了。特别如今又搬来了清风苑,左右是在慕容烟眼皮子底下, 溜出去必然是要打声招呼的。   “你要去哪儿?”药是蒙羲拿来的, 如今刚验完就急着出去,他不得不多想。   她明白他想多了, 便直言道:“公子放心,香儿只是想去县令府。上回玄姐姐鬼门关走了一遭,想去看看恢复的如何了。”   慕容烟脸上的阴云散去, 展开暖人的笑颜, 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牌子递给她:“这个还是带在身边吧。”   她开心的接过出府令牌, 告了退,回到自己房里。   婉婷从她一进门的脸色就看出是有好事!   “姑娘,那药竟没事?”   她带着一丝苦笑:“应该是无毒吧, 但是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我是当真想不通昭王打的什么算盘。”   婉婷也是想不通这位昭王殿下怎的忽而要人命,忽而赠人药?于是她又想出另一种可能。   “姑娘,有没有可能这是昭王诱您出府的一计?”   “他不想派杀手也不想利用官府, 但他知道您急求此药去救人,所以料定您收药后会急着出府去送药!”   这种可能性她也早就想过了。虽说紧张的好似过了头,但她毕竟想不通素昧平生的昭王为何在意她的小命。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担心这药即使没毒性,也不见得就有效!”   “那姑娘您还?”   “不管怎样都要送去,是用是弃让他们决定好了。”   ********   琉璃阁内,昭王殿下昼寝方醒,上官雀刚被召进。   近日殿下梦魇不断,夜难安寝。常常是上半夜美梦,梦到凉妃美美的揽着他画莲花,或是眼含深情的读那莲花赋。而下半夜噩梦,无一例外均是梦到凉妃狠心扔下年幼的他。   上官雀见昭王此刻只着一件寝衣坐于床沿,额头还冒了细汗,便急急取了件棉袍子给他披上。   这才恭敬的行了一礼,禀道:“殿下,药已是送去了。”   他知这是殿下近来的一个心病缘由。   “蒙羲可有怀疑?”昭王问道。   “殿下放心,蒙将军知道澹台姑娘就是殿下要找的懂莲之人,是以对殿下的恩赐并未多作他想。”   “恩,不过这事儿也瞒不住他多久,很快她就会找上门来的。”昭王说完冷笑了两声,眼底终是显露出一抹悲凉。   ******   晚秋的旭日初露,一片金辉喷薄而出,煞是耀眼。   清风苑的早晨较瑞园儿宁静些许,因不挨着小果园,鸟儿也少。   澹台香今儿起了个大早,披上一件藕荷色狐毛领的袍子,便混在一大帮婢女队伍里出了太守府。   上回蒙羲府上发生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是以挑了个府里下人们出门采办的日子,这样即便有盯梢的也可以蒙混过去。   待她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便甩开人群往晋阳县令府方向走去。   这么早街上还未见有马车,她心想着这样也好,汀罗的风景也是许久未看了,且走且欣赏吧。   晋阳县令府内如往常般,几个婢女早起忙和着屋里院内的打扫。   自服毒事件后,尉迟玄与上官大人的关系便是明开了,府里下人们也一直猜度大人何时会给她个名份。   上官尧现下虽还未提迎娶之事,却也不再让她做那些下人的活了,连住处都搬到了他隔壁的厢房。   那次他真是怕了,怕她再有想不开……   大门敞开着,澹台香直接迈了进来,院子里打扫的婢女似是换过了,一水儿的生面孔。   她扫了一圈儿才看到正在浇花的小怜,便开心的大喊了声:“小怜!”   小怜闻声见是她,也有些兴奋,放下喷壶就迎了过来。   “香儿,你好久不来了!我都想死你了!”小怜刚热情的拉了下她的手,便意识到她竟两手空空……   眼中的热情瞬时冷却了不少,显露出一抹失落。心道前几次回来不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么?   她满心想的是一会儿见到尉迟玄,该如何跟她分析这药水的利弊,自然也就没在意小怜的态度转变,直接问道:“玄姐姐呢?”   “玄姑娘搬去大人隔壁的厢房了,这会儿想是还没起床呢吧!”小怜的话带着几分忮嫉和冷漠。   “那我去找她!”   自打养病以来,尉迟玄就被大人勒令辰时三刻前不许起床。开始是不习惯的,后来总被灌些益气安神的补药,便也越发嗜睡了。   一阵叩门声将屋内之人叫醒。尉迟玄打开门一看,不免倒退半步!“香儿?”   自打解毒后就再也没见过,尉迟玄知道以她的性子,不把药拿到手是不愿再上门的。那么如今她来了……   “玄姐姐,”她苦笑了下,就从腰间袋子取出那小罐子药水,以拇指食指捏着它的两头儿:“这药有一半的可能是能祛除你背后之物的百花散。”   说完,就见尉迟玄眼中泪光点点的盯着那瓶子,之后又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两行清泪便滑落了下来。   她挽着尉迟玄坐到圆凳上,自己也靠近坐了下来,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与玄姐姐听。   听到毒酒的那段时,尉迟玄皱着眉头紧攥着她袖子,急的要扯烂似的。   最后她说道:“我已让太守府里的神医验过了,只可断定没有常见之毒。所以,这是一次赌。”   说这话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上官大人已站在了门口。   上官尧先前是不想打断她,所以没有唐突着进来。现下既然故事讲完了,他便迈了进来。   香儿依过去那样向他行了个常礼,而她如今身份毕竟不同,上官尧也是受不得的,便还了个礼,几人重又围桌坐下。   “澹台姑娘的话,方才在下从门外已是听的清清楚楚。”他颇觉惭愧的拱了拱手敬道:“是在下无能,护不了玄儿周全!才害姑娘以身涉险……”   香儿却比他还要惭愧,叹息道:“大人说哪儿的话!玄姐姐一家人救香儿在先,可如今想帮姐姐却又是没有十足把握,这药香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这药!”   就在上官尧和香儿二人踌躇间,尉迟玄已是做出了决定。两人却仍是一筹莫展,不知该赞同还是拦阻。   最后香儿劝道:“玄姐姐,我知道你有多想试这药,只是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咱们谁也猜不到。若只是没效果倒也无妨,大不了再想其它法子,可我就怕……”怕里面有什么验不出的奇毒。   “毕竟那个昭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道?他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有什么事儿干不上来!”   “香儿,”尉迟玄笃定的看着她说道:“妹妹,你既然将药拿来了,便是要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了。”说完,她温柔且坚定的笑了笑。   香儿点了点头。是啊,拿都拿来了,再矫情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千代是有名的神医,连他都认为无毒了,那便姑且一试吧!   上官尧站起身,拔开药罐上的塞子,对着尉迟玄温柔道:“玄儿,既然你已做好决定,那我来陪你赌这一场!”   说着他便倒出少许药水在手心,然后一扬广袖,涂于手臂上。   “大人!”尉迟玄与香儿同时惊诧的站起!他这是要以身为她试毒!   上官尧推拒了下,说道:“现下尚未有何异样感,若是几个时辰后还是没有不良反应,你再用。”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在屋子里,等了约莫三个时辰。这期间婢女送来了早饭,午饭,他们没什么心思用,只随便塞了几口就让人收走了,又穿插着谈了些这阵发生的事情。   自中毒事件后,县令府里的下人确实换了一波。除了呆够五年的,其余的全换了,为的就是少些八卦议论,让尉迟玄能安心调养。   上官尧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又撩起袖子看了看涂过药水的皮肤,上面无任何红肿等反应。   大喜道:“这么久都没事,应该是没有什么毒性的!”他说着,激动的将药递给尉迟玄。   尉迟玄双手接过药,望着上官尧的眼睛里满是愧疚与感激之情。她看了看两人,说道:“那就现在用上吧。”   香儿适时的站起来,笑道:“那上官大人回避下,我帮姐姐上药好了。”   上官尧一直就在厢房门外候着,虽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却是没回屋。   待香儿上完药将门打开,他再次进屋时,直接摘下了腰间玉佩,极具仪式感的以双手递向尉迟玄,郑重言道:“玄儿,每回提及婚事你都拒我于千里,无非是因着这个疤。”   “这回不管能否医治好,你都无需再逃避了,我要你现在便答应嫁于我为妻。”      ☆、太守府纳妾   以往澹台香总觉得上官大人有心却无能, 身为一县之令却连心爱之人也保不住。但今日这幕足以令她刮目相看。   他为尉迟玄试药,并在她未褪去昭王烙印前, 就正式求娶!这些已是真真儿的用生命去付出了。   尉迟玄像触碰珍宝一样,轻抚着那玉佩却不敢接。比起珍宝,或许更像是在碰触一个美丽的泡沫。最终她还是退缩了……   “大人, 再过几日……只要等这疤”   “我就是不想要你等!”上官尧这次却不打算退让。   “这药水或许能褪去那印记,也或许无任何效用,更或许还有不好的可能!我不能让你一而再的犹豫,今日必须应了我!”   “玄姐姐, 答应吧!”香儿在一旁看得着急!皱眉、跺脚、加油, 她简直想替尉迟玄应下了这桩亲事!   尉迟玄看看香儿,又看看无比坚定的上官尧,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已空了的小药罐上。   最终含泪苦笑着,深深的点了点头:“好!”   上官尧一把搂过她,将她用力揉进怀里!这大概是她最勇敢的一次了。   此时的香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这一关对他们是如此重要, 或许应该让他两携手共渡。   “玄姐姐, 上官大人,这药七日后才会起效,这些日子大人就监督玄姐姐好好调养身子吧。香儿出府太久要先回去了。”   为了婉拒了二人的执意相送, 她紧跑了两步离开了晋阳县令府。   ********   清风苑内,下午回府的慕容烟寻香儿不得,便召来守卫询了她的进出府记录。   原本听闻她出府已五个时辰,心中是有些不悦。但待下人退出后, 他又拿一把小金匙从暗格的匣子里取出一卷画册。   将那画册轻轻翻开,他脸上便泛起掩不住的笑意……   那日来此献画的女子,便是慕容烟新招进府的顶级画师。   收房当日,他自是料到不会有肌肤之亲。但毕竟好日子,二人关系总该有个里程碑式的进展。于是他便命画师混在去伺候沐浴的下人之中,趁机将所窥如实记录在册。   原本该是一本香艳无比的美人沐浴图,却因着那日去接人时已沐浴好了,最终便成了一本美人更衣图。   不过看慕容烟现下一脸的满足之色,显然这已是足够了。   香儿回府已是黄昏,故而慕容烟也没再传她去房里,只是知她回来便安心了。   可她却是带着满心的兴奋迟迟不想去睡,拉着婉婷聊个没完!   先是激动的一遍遍磨叨着:“婉婷,玄姐姐真的答应嫁给上官大人了!”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   一会又忧心忡忡道:“婉婷,你说我送点什么好呢?既要拿得出门,又要我送得起……”   婉婷实在不懂她有什么可愁的,劝道:“姑娘,眼下您给公子开口要什么他会不给?什么东西是您送不起的?”   “可婚嫁之礼也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更重要的是有意义!婉婷你快想想,你们汀罗,或者说你们南疆,都有什么习俗?”   婉婷也是被问的一头雾水,心里直委屈,她也没出嫁过啊,怎么可能会懂这些。便嗲声嗲气的抱怨道:“姑娘,您还真把奴婢当万事通啦!奴婢未出阁不懂这些的。”   香儿却摸宠物似的摸了摸婉婷的头,笑道:“你即便不是万事通也可以做个包打听啊!这里我又不认识什么人,你明早帮我去问问以前那些小姐妹,你们那浣衣房不是府里的八卦源头么!有什么是她们搞不定的。”   婉婷:……   翌日天亮后,婉婷伺候完主子的盥洗,便真去浣衣房找她那帮小姐妹打听门道去了。   浣衣房里懂得最多也最精通人情事故的,是雪梅姐。   婉婷一来,便讨好的挽着她的胳膊到屋子里头,悄悄塞了一小盒好点心,讨好道:“雪梅姐,想向您打听点事儿!”   雪梅虚让了下,急道:“傻丫头,才刚走就拿姐姐当外人了?有什么直接问便是了,还用来这套!”   “姐姐想哪去了!”婉婷怨怼道:“这不正好昨日公子派人送来些好点心,记得姐姐爱吃甜,顺道就捎一盒过来!”   雪梅见她这样说,便开心的接过来塞在一旁的柜子里,笑吟吟问道:“快说快说,想打听啥?”   “姐姐您知道婉婷不是汀罗人,故而不了解这边的习俗,想打听打听人家婚娶该送些什么才能送到心里去?”   雪梅是个心思重的人,听完后眼神飘忽了下若有所思,顿了下才挑着眉笑道:“婉婷,你这是想攀高枝儿了?”   “姐姐何出此言?”婉婷完全迷糊,怎么打听个习俗还整出这没边儿的猜想了!   雪梅奇道:“怎么?你这时候来问我送嫁礼之事,难道不是想巴结云嫣姑娘?”   婉婷虽纳闷,却是听出些意思来。看来公子带回来的那个叫云嫣的舞妓,是要被收房了!   “姐姐意思是云嫣姑娘要……”   “可不!听说直接就给了个侧室名份!”雪梅的眼神和语气颇有些意味:“比你现在伺候的主子有前途噢!”   婉婷脸色瞬间煞白!她与澹台香哪是外人眼里简单的主仆关系,这么没心没肺的主子很容易就处成姐妹了好么!   虽说她也没敢奢望公子能一心一意对她主子,但如今纳个舞妓为妾,自己主子却只是个没名没份的侍婢,这实在……   婉婷匆匆跑回清风苑澹台香的那套房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香儿疑惑的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婉婷沉默不应,心想何必跑这么快,回来的再快不还是开不了口么!这种说出来得多伤人……   可若是不说,难道一直让姑娘蒙在鼓里,直到纳娶那日?那不是更可怜!   她终是下了决心委屈着说道:“姑娘,婉婷有个噩耗要告诉您,您做好心理准备。”   香儿原本还往嘴里塞着昨日快马加鞭从京康送来的御赐点心,听这话音儿手一抖把那糕点掉在地上。   婉婷可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她这样讲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难道……难道是昭王那边有什么动作了?自己小命要不保了?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就傻傻的可怜巴巴的望着婉婷,等她说下去。   婉婷微垂着头用力跺了下脚,气道:“姑娘,公子要……要纳妾了!”   “什么!”方才婉婷说出噩耗后,她想到过各种被迫害的可能,却打死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   “慕容烟?”   “嗯!”   “纳妾?”   “嗯!”   ……   她突然打了一个软腿儿坐回凳子上。心道他纳妾就纳妾呗,不是一直想摆脱他么!   可是,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有种寒意涌上心头。   呵呵,说什么收揽了他所有孤单岁月,此后便要一直相伴身边?   骗子!骗子!从古至今,不管是那头还是这头,不管是苏智还是慕容烟!男人,呵呵。   “不行!”她突然眼神狠辣的站起身来,想到他与九皇子那个谁先当爹谁为兄长的赌约,呵呵,怪不得这么着急!   “他想纳多少妾是他的事,但休想让我旁观,在我跟前秀恩爱!”   是啊,想想在那头儿,男人虽然也会花心劈腿婚外恋,但起码女人还有分手离婚的权利。可在这头儿,凭什么就得呆在家里亲眼看着男人左拥右抱?   这种事儿眼不见为净!   这样想着,她直接跑出屋冲向隔壁慕容烟的寝室。   这个时辰他该在房里,自从香儿搬来隔壁后,他基本不去书房靠时辰了。   “慕容烟!”随着一声怒吼,寝室的门被一脚踹开!房里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一惊吓便将那手中的画册掉到地上!   ☆、一切的转折(三章合一)   慕容烟一看是她!立马醒悟过来急着弯腰去捡地上的册子, 却被她两步迎上去一脚踩住!   这下坏了!   他拽了两下那书角,纹丝不动!才略显绝望的昂起头看着她, 无力的责怪道:“你为何不通报不叩门……”   “公子!”她笃定的看着他,说道:“您当初封爵回汀罗,被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逼着纳妾纳侍婢, 才稀里糊涂的挑了奴婢来挡箭!”   “眼下您既然有了正式纳妾的打算,奴婢这个挡箭牌显然也没多大用处了!您放奴婢出府吧。”   “啊?”慕容烟满脸的莫名其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纳什么妾?”   见他不打算认,她的眼神和语气中充满着鄙视:“当然是云嫣了!公子难不成还想瞒着奴婢?”   “云嫣?你是说那个舞妓?”慕容烟似是有点儿想通了, 突然冤道:“不就是我爹纳个小妾, 你冲我急什么?!”   “什么?”香儿傻在那儿,是太守大人纳妾?这……竟然是个乌龙!   “可云嫣不是你带回来的吗?”   慕容烟无辜道:“我带回来的不假, 可也只是个舞妓啊!待客时让她跳舞暖氛围的,又不代表我看上她。”   她又想到径洲都尉夏侯益来时,看过跳舞后也曾想要这云嫣。当时太守大人非但未许, 还几句话引得轰堂大笑, 将那夏侯都尉群嘲了番。   如今想来, 难怪啊!   “不过,你娘会不开心吧……”   她竟有些怜悯起那高高在上的太守夫人来,一国长公主竟也逃不掉丈夫美妾成群的命运, 这里的女人何其悲哀。   慕容烟趁她脚底松动,一把扯出那本画册,抱着就往里屋跑。   原本她并未在意那样一本小册子,只是他的反常举止令她不得不多想!   是以她便本能的追了上去, 边追边喊道:“慕容烟,你拿的是什么!”   只是她追到里屋的拔步床前便不敢追了,原来是慕容烟躲进了床帐里!   她心中越发觉得怪异!慕容烟居然会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心虚?问题他从来坏事没少做啊,这会儿逃什么?他到底怕自己看到什么……   慕容烟靠在床的最里侧的屏风和床柱间,悠哉的品着画册,再想想她方才焦急的样子……只觉得分外好笑。他自是料到她死都不敢进这床帐的。   “啪哒”   “啪哒”   ……   他听见身后的屏风有些动静,正回头去看,偏巧那屏风被从后面用力拉开,他一侧肩膀失衡便不由得向后仰去!   就在险要头着地之际,被人从后面扶了一把!他平躺着向上看去,正是香儿!   只见她笑咪咪的盯着狼狈的他,然后一把从他手中掠过那画册!慕容烟瞬时目瞪口呆脸羞的通红……   跟平时的调戏比起来,这背后的窥觊可就有些下作了!   只见澹台香翻开那册子,脸色由奇转羞,再转怒!翻了几页便看不下去了,她眼光重落到慕容烟身上,他仍略显惶恐的横在那儿。   她想骂,却又压根开不了口!最后将那册子狠狠往他脸上一摔,怒吼一句:“慕容烟!”便跑开了去。   可是刚跑出两步,一想不对……   这才又羞红着脸回来把册子拾回来,重又跑了出去。   一回房间,她就将门闩上,气极的靠在门上就要哭出来。   可此时门却被急急叩响。她不假思索的就喝了两句:   “慕容烟你不要脸!”   “你滚啊!我不想见你!”   隔门却传来婉婷急促的声音:“姑娘是我!您快开门!”   她缓了缓情绪,转身将门打开,不等婉婷开口就指使道:“婉婷快!收拾东西我们先回瑞园儿!”   婉婷却急道:“姑娘您别急着收拾了!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她心道还有比被人窥了那种画面更可怕的事?   “方才守卫来说有个叫小怜的姑娘急着见您,可您在公子房里婉婷不敢打扰,便想着自己先去听听她有什么能转达的。”   婉婷提到小怜,她已有种不详的感觉,心惶惶的瞪大眼睛如等待宣判般。   “奴婢见到小怜后她说……”婉婷敛了先前的急切,有些难以开口的垂下了头。   “说什么?”她提心吊胆的忐忑问道。   “说……上官大人不在了。”   “尉迟姑娘也不行了。”   ……   她只觉得婉婷的话如两道雷击晴空劈下!直劈得她肝肠寸断,魂飞魄散。   但她还是不敢接受这现实,脸青唇白不甘的追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婉婷实在不忍心将话说得更明确,她只劝道:“婉婷知道姑娘在汀罗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小怜还在外面,不如姑娘随她回县令府见一面吧。”   婉婷这一提醒她才想过来,眼下至少尉迟玄还有口气儿,说不定还有救!想着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边跑边流着泪。   待她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晋阳县令府里悬挂的一层层白绸花,还有那写着‘奠’字白灯笼和白幡,她只觉一阵窒息感袭来!   小怜有些畏怯,她出府时这些还没弄好。县令大人没了,尉迟玄那半个主子也马上断气儿了。一时间她只觉得府里连个能撑事儿的人都没有!这才六神无主的跑去太守府,想着澹台香总归是见过点世面的……   香儿踏着这府里的青石路只觉份外冰凉,那寒意透过脚底直通心脉!   就在昨日,她还觉得这里很快就要挂上大红灯笼和红绸,本来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却人鬼殊途……   不,若只是人鬼殊途还是好的,眼下怕是就要追随而去双双赴黄泉了。   尉迟玄躺在床上,已是不能用虚弱形容,简直就是只差一口气儿了!   香儿跪在床前,她轻轻抓起尉迟玄的手,霎那被那冰凉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又摸了摸额头、脖颈,手臂……整个人好似一个雪人般!   “玄姐姐?”她轻声唤着。又想起上回中毒也是如此,只是上次尚有转机,而这次上官大人却已是不在了,二人悲剧已铸。   “大人呢……”   尉迟玄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若不是香儿俯身到她嘴边,是绝对辨不出的。   香儿转身看了看小怜,见小怜摇了摇头,原来尉迟玄尚不知上官大人已卒。   她转回身子心疼的看着尉迟玄,已是又昏迷了过去。   也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是让她知晓了,只怕是连最后一丝气都要没了。   “小怜,”她边唤着边站起身来,膝盖有些撑不住了晃了下身子,小怜倒是眼疾手快的过来扶了一把。   尉迟玄还有口气儿在,她稍镇定了下问道:“将今日的事情详细的说给我听。”   小怜看了看床上毫无知觉的尉迟玄,眼下倒是不用避讳什么了。   “香儿,你知道以往都是玄姐姐伺候上官大人盥洗,但从上次中毒后,大人为了让玄姐姐多休息会儿,就让我去伺候了。”   “可是今早我端着水盆去叩门时,叩了半天才听见大人哼唧了几声却让进去,当时我只想着是大人昨夜在玄姐姐房里呆到很晚,许是没睡好嫌我吵到了他,我就先去院子里浇花了。可是待浇花回来再叩门却怎么也没有回应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才叫了其它下人弄开门闯了进去!就看到大人已经……”   说着,小怜啜泣了几声,又自责道:“要是第一回我就直接闯进去兴许还有救……”   “这两次具体是什么时辰?”香儿谨慎的询道。   “第一次去时是卯时正点不会有误,因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叫大人起床。”小怜见她如此认真,自然也不敢怠慢,认真的回想了下才说道:“我浇完花再去打热水时,灶房大娘已经做好早食了,应是卯正三刻左右。”   香儿长叹一口气,然后才安慰道:“小怜你也不用过于自责了,就算第一次你就发现,也于事无补,只怕那点时间请大夫来回都不够。”   她说完又粗算了下,昨日上官大人用药比尉迟玄早三个多时辰。大人卯时正点后咽气,那么尉迟玄约莫能撑到午时。   她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顶多一个时辰了……   “小怜,备马车,叫所有家丁来这里集合!”   她知道眼下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不可能再去请一个个大夫轮诊,也不可能有时间试各种药方。解铃还需系铃人!   命都马上没了,还怕暴露什么身份!   昭王,这就是你的目的?   马车又要稳,又要快,这本身就是极矛盾的。她一路喊着“快点!再快点!”而疾驰起来车身一晃,看到尉迟玄的那丝弥留之气仿佛要惊散了般,又只得喊道:“小心点!慢点儿!”   待马车终于驻在了蒙羲临府门前,香儿第一个跳了下去,边喊着:“抬下来时稳一些!”边就要往府里闯。   可门口杵着的毕竟不只有石狮子,还有真刀真枪的守卫。哪能容她这样乱闯!   “站住!”   两侧的守卫将那两把长刀猛得一对,招架在她胸前!她被那明晃晃的咔嚓一震,不由得趔趄退了一小步。   她抓着那刀背用力推却完全推不动,急道:“我认识你们蒙将军!求二位大哥快放我进去!”   “将军不在!”那两人未有一丝松动。   “我要见的是昭王!”   “昭王殿下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这两个守卫完全是生面孔,连身上着的铠甲都和之前的守卫不同,倒是有些像第一次见苏公子时,在花街上疾驰撞过她的那些马车上的人。   看来这里已不是蒙羲的人在把守了。   她看了看身后,玄姐姐已被扛了出来。   县令府的家丁就那几人,细胳膊细腿儿的,能四平八稳的将人抬上抬下已是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们硬闯。   于是硬的是不行,只能软磨下去:“是小女子太心急了一时眼拙!竟未看出二位大哥原来是熟人。”   那两守卫莫名其妙的交换了下眼神,相互表示不认识她啊,这是使诈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看你是个姑娘给你留三分颜面,抓紧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位大哥别急,”她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可眉间的阴云却是散不去。她将早就跑的凌乱无比的长发撩起,绾在头顶。   “大哥再想想,有回在快活楼,你们苏公子还买了个舞妓送我。”   说这话也只是在赌。她自然不确定这二人那日是否曾贴身跟着,但既然是苏公子的手下,提他总归会管点儿用。   “哎!”其中一个守卫当真认出了她,然后一脸惊奇的指着她:“你……那晚是女扮男装?”   “是是是!”香儿赶忙认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苏公子可在?劳烦大哥您给通报声,十万火急!”   那认出她的守卫附耳给另一个说了些什么,之后两人明显客气了许多,说道:“姑娘请在此稍候,这就给您去通报。”   不消一会儿,那守卫便小跑着回来,客气的伸手向府内让了下,说道:“姑娘请!苏公子在琉璃阁等您。病人也一同抬进去吧。”   病人?呵呵,果然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显然苏公子是知晓这一切的。那么见他大概跟见昭王殿下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吧。   她随守卫来到琉璃阁的一间宽敞屋子里,虽较上回的正厅小些,却是镂金铺翠,五光十色。尽头是一串清泪琉璃帘,将后面的罗汉榻半遮半掩的隔开。   抬着尉迟玄的那个垫子倒是极厚实,所以她直接让家丁们将其放于地上。   人刚一落地,就听到琉璃帘后有个阴柔的声音命道:“除了两位姑娘留下,其它人都退下吧。”   这回昭王殿下没再假借身份,也没再暗阁窥觏。他盛装端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抱着那盏莲花灯,一旁是他的心腹内官上官雀。   先前的声音便是来自上官雀。隔着琉璃帘香儿有些看不真切,只是听这声音既不是女人,又不似男人。这倒令她想起之前御赐宝瓶失窃案时,那个府牢守卫所谓的,尖锐的、不男不女的那个来访者的声音。   难道这一切还有关联?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坐于罗汉榻上的男人,是苏公子没错。只是这身行头……   “苏公子?”她试探着问道。   “大胆!”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见了昭王殿下还不下跪行礼!”   苏公子便是昭王?   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若说头一回从花街撞上时是为了掩人耳目低调行事,那也没必要之后几回也都……   那既然是他,因何上次要赐毒酒?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识身份,出言无状冲撞了他?那他又因何要给假药害他人性命!   “昭王殿下,”她还是跪了下去,并恭敬的叩拜。   然后直言不讳道:“奴婢愚钝,不知何是时开罪了殿下,以至于让殿下一而再的对奴婢和亲人下手?”   “噢?躺着的那人是你亲人?”昭王奇道。   “是!”她斩钉截铁无一丝犹豫,一双泪目直直的盯着垂帘后之人,不卑不亢道:“这里躺着的将死之人,是奴婢的亲姐姐。而府中已死的上官县令,是奴婢的姐夫。”说完不免下巴抽搐了两下,憋不住那愤恨,两行泪瞬间大颗的滑落下来。   “啪”一声,那莲花灯的一片叶子掉下,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便是几滴艳红滴落在上面。   那水灯的花瓣是封了树蜡的灯纸所做,堪比琉璃!硬生生的攥破怎能不划伤掌心。   上官雀看了看昭王的手,一切便明了于心了。他取出个干净的帕子想要给殿下先缠上,却被推开了。   只有他知道那回动杀机时,殿下内心是有多挣扎、多悲苦。也只有他知道此刻殿下见到这丫头哭,是有多心疼、多想呵护。   这丫头不知不觉间在殿下心里生了根,长出了枝桠。到底是如殿下所说,仅仅是因为有缘而越得不到便越想要,还是那几十年无处安放的思亲之情,在遇见她的那刻,以怪异的角度绽放开来。   又或是……   就在上官雀瞎想时,昭王少见的温柔腔调响起:“起身吧,这白玉砖太凉。”   香儿看了看一旁的尉迟玄,非但未起身,反而狠狠在那硬玉铺就的地面上磕了个头!   “不管殿下那日是因何要赐死奴婢,都请殿下绕了奴婢的姐姐!奴婢的命能让殿下消气的化,您现在就可以拿去!奴婢绝不逃脱不反抗。”   “本王说了地上凉要你起身!”   昭王这突然爆发的盛怒,连一旁的上官雀都深感惶恐。   她也不敢再执拗,哆哆嗦嗦的听命起身。眼下救人要紧,绝不能再意气用事激怒他,就算是骗也要骗得他平心静气给出解药为止!   昭王见她学乖了,便勾起一丝笑意,眼中又落回满含的柔情:“别怕,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何况是区区一瓶解药。”   “殿下此话当真?”她满脸狐疑的看着帘后之人。嘴上虽是轻信的样子,心下却明白这人的话从来都不可信,这次也断不会那么好心。   “自然是当真,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呢?”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温柔的笑着。仿佛谈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场风花雪月。   “殿下想要什么?”她虽知这种对话下来定是会被强人所难,但眼下却是庆幸有得谈便好。   昭王停了手里的动作,也顺手将那破碎了的莲花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向前探了探身子,凝视盯死了她道:“你要祛她身上的烙印,便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本王来烙;你要救她的命,便要将自己的命交给本王。”   “呵呵,”她冷笑中却带着一丝满足,“说来说去,殿下还是要奴婢的命,简单。”说完便视死如归的站定了身子,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样子。   但心下又隐约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若只是要她的命,从先前一进来便已是上了案板了,怎会如此麻烦再谈交易?   果不其然,昭王竖着食指玩味的晃了晃。   “本王只说要你将命交给我,并不是要你死。”   这话她听得糊涂!不要她死?那便是让她继续活着。那命交给他的意思大概是说以后什么都听令于他?   想到他身旁的内官跟那件失窃案的关联……难不成他还有想偷的东西,让自己当太守府的内应?   她看了眼窗外渐渐趋正的太阳,爽快应道:“不论殿下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一定会做到!请殿下立即赐解药!”   昭王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不急不徐道:“不忙,还有小半时辰呢。”说完,手迎着她的方向一伸,“你过来。”   这是……她心中虽忐忑,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只是多余。为了救尉迟玄不是命都可以不要么?这会儿又怂什么!   只是眼前这个昭王,他性子里有着说不清的安忍残贼,阴晴不定。这种感觉总是特别让人提心吊胆。   但她还是走向了他。   刚刚走近,那伸开的手便一把将她扯过!待她缓过神儿时,自己已坐在了昭王的腿上,身子被他死死揽在怀里。   “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却丝毫逃脱不了那力道!   “你反抗什么?”昭王用阴鸷的眼神盯着她,令她止不住一阵发麻。   “是不想救你姐姐了?”   “不!想救!”明知是威胁,她也只得急急应道。   昭王捏着她的下巴转向窗口方向,那太阳正在一点点靠近正央。   他冷冰冰说道:“她的时间可不多了,你再这样矜持一会儿、反抗一下的……怕是要来不及了。”   “那……那请殿下先屏退左右。”她委屈的垂着头小声央求道。   哪有左右,左右就是一个上官雀!他自然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多余,不等殿下下令,便躬身告退,自觉的躲了出去。   “这下可以开始了?”昭王说完一把将罗汉塌上的案几推到地上,那分成两边的榻瞬间宽敞了起来。   他将她从腿上抱起,横置在榻上,这种横躺的姿势特别无力,她不安的想坐起一点,马上就被他一把按了下去!   “想洗她的印,我先给你身上烙上。”说着他将外衫撕扯开,漏出大片白嫩的脖颈,直一眼望到肩膀。   他整个人强压了上去,刚埋下头便听到“啊!”一声闷叫!昭王捂着肩膀仓惶起身!这深深的刺痛打破了他渴盼已久的美梦。   原来是趁他放松之际,澹台香以发间珠钗为利器捅了他!   “殿下!”她也趁机坐起,合了合衣襟冷静的说道:“依奴婢之前对您的所闻,就算奴婢真的如您所愿了,您也不可能赐药。”   昭王倒也不避讳,竟挂了丝辨不明的笑意:“本王用过的女人,怎能想着再嫁?她和那个男人自然是必死无疑的。”   “香儿果然聪明。”   这会儿她心中也不惧了,甚至有些倨傲的看着这个身份尊贵的昭王殿下,笑道:“殿下可知奴婢曾因去百草房偷药被责罚?”   “你想说什么?”   “这珠钗,便是浸过我从千代神医那儿偷来的秘制毒药!”   继而她又挑衅道:“殿下可以不救我姐姐,也可以现在就叫人进来把奴婢杀掉!但是以奴婢和半死不活的姐姐这一条半贱命,换殿下如此尊贵的一条命,怎么算奴婢都是不赔的!”   “好!本王马上就给你解药,你也将本王的解药拿出来吧。”昭王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暗含他意的诡笑。   这笑在此时显得有些不应该,同时也令她有些彷徨。但她还是精明的说道:“殿下在说笑吗?奴婢把解药带在身上不等于是丢卡附带密码条吗!”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一急把话说的太前卫了,他定是听不懂。于是又重新说道:“殿下请放心,您中的虽是剧毒,却不会马上就出事。”   “但奴婢的姐姐显然是等不起了!请您立马给她解药,奴婢只要安全离开这儿,就找人将解药给您送来。”   她刚镇定自若的把话说完,就见昭王欺了上来,一把将她按回榻上!她方觉肩膀被摔得吃痛,却又被另一种痛楚转移了过去!   昭王埋头在她那洁白的脖颈处一阵用力吸允!直到她痛吟出声,他才缓缓抬起头,满意的看着那一朵怒放的娇红印记。   “痛吗?”他轻抚着那朵红印,看到她眼中似有泪水溢出,又心疼似的轻轻吻了下那朵红印,然后以唇舌温柔的安抚着它,久久不忍离去。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侵袭弄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饶是他已负伤,却还是一只手就能将她定在那榻上翻不了身。   然后他居高临下的俯看着她,另一只手从腰封中取出一小包药粉扔在她身上,说道:“她的解药我给你了,我的解药限你亥时之前派人送来,不然我会今夜血洗县令府!”   待他说完,她才挣脱开那只手的束缚,顾不得一切的拿着那包药粉就跑下去喂在尉迟玄嘴里。   虽然不会立马有起色,但以昭王现下的境地,还有先前那些威胁的言语,想来是真信了!那这药自然不会有假。   如此想着,她才踏实下来。这一关总算是过了!方才那幕虽恶浊,但比起今日发生的一切……自己这点牺牲显然不值得多想了。   离府很顺利,昭王未再作刁难。只是县令府眼下是回不得了,因为她给不出解药。   珠钗没有浸毒,自然也没有什么解药。昭王身边有御医,待她离去后他自然会先找御医查看,届时有无中毒便会引发怀疑!   但依御医的谨慎,应会顾及到秘制毒药的毒发特殊性,是以在解药送过去前应还是安全的。   只是今晚这解药不论是不送,或是送假的,都必然露馅。   故而县令府是不能再留人了。   “小怜!你记清我接下来的每句话!”   今日之事早就让小怜他们吓破了胆,这会儿见澹台香如此严肃,自然明白事态紧急,便乖乖应着:“香儿你说,我们全都照做!”   “你们现在立即回县令府将上官大人下葬!”   “什么!”众人齐齐惊道。仙逝当日就安葬,这显然不合规矩!更何况还是一县之令的父母官!   “死者已矣,生者为重!拘那些俗礼非但不能让死人复活,还能让活人丧命!”嘴上虽说得理智,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滴血!上官大人是她心中早已认定的姐夫,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她又怎能不惋惜?   只是眼下只怕一条命不足以平昭王的怒气。她如今要做的是保住还活着的人,总不能让他真血洗了县令府!   “香儿说的对!”小怜应援道。   既而其它家丁也纷纷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那接下来呢?”   见得到众人的认可,她继续道:“酉时前务必将上官大人安葬妥!然后通知所有下人各自收拾好家当,能遣散的遣散,实在没地儿去无处投靠的,戌时前随玄姐姐的马车一起到太守府北门的椴树林!”   大家慌张的点头应着,香儿嘱咐完便与大家分头行事。她也急着要赶回太守府,毕竟她在戌时之前要准备的也有很多。   琉璃阁内,果然如她猜想般,前脚一走,后脚御医就被召了进去。   “禀殿下,您的伤口眼下并看不出有中毒迹象。”御医边包扎着边说道。   昭王依旧镇定:“有无可能是北晋特制的秘药,发毒慢现下查不出?”   御医思索了下,谨慎道:“回殿下,不无可能。北晋气候盛产各类草药,的确有许多药效特殊的奇药!”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又重躺回罗汉榻闭上眼睛。虽说这一点小伤对他来说承受得住,但这么一闹还是有些乏了。   既然说等她到亥时,那便等到那时再说吧。   这边澹台香回到太守府,就一路小跑着回了瑞园儿。   事出紧急她也是六神无主,当时一度曾想把县令府那些无家可归的下人收留在太守府。但在回来的路上她又想明白了很多,非但那些人收留不得,就连自己也要趁今夜离开这里!   莫说自己在中毒之事上戏耍了昭王,就算真让他中了毒,难道一瓶解药就能令他当做一切没发生?呵呵,中没中毒,送没送解药,她都是只有死路一条。   若说先前的开罪还能靠慕容烟来保护,那么这次的直接冲撞就是慕容烟也无能为力了。毕竟一个是郡王,一个是亲王。   慕容烟行事虽有些浪荡,但她知道他人并不坏,甚至还三番两次为她解困。故而她怎能连累他?   倒不如逃走,最后昭王来兴师问罪,罪魁祸首也不过是个杳无踪迹的太守府逃奴。   才几日不回瑞园儿来住,这边果真就一副没有人气儿的样子。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将那柜子里的衣裳挑出来几套,毕竟日后逃亡得有换洗的。又将那首饰都包上,心说指不定哪会儿自己就能像电视里那些落难的千金小姐,要靠当首饰应急!   最后她又从床铺下面藏的最深的那个大盒子里,取出一个带锁的小锦盒,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   这是她来太守府这许久攒下的零花钱。从进府的第一日起她就想到不定哪天会过上逃亡的日子,所以日常的零碎银子一攒成整数,她就会拿去钱庄换成便于携带的银票。   这几个月下来也攒了有一千多两,应该足够和玄姐姐两人过一阵舒坦日子了。   拎了拎打好的包袱,她脸上露出丝无奈,太大不好随身携带!   然后又极不舍的挑拣出几条裙子,这才勉强将包袱平铺塞进衣裳里,外面倒是看不明显。   澹台香这才安心的回到了清风苑。   她原是想着先将那小包袱悄悄放回自己房里,然后再去给慕容烟变向的告个别。虽不能明说,但总得有这么个意思。比如像很多故事里那样,离别前亲手给他做碗面,或是最后再帮他梳次发……   预想是浪漫而凄美的,只是在她迈进屋子里的那刻,画风有了些许变动。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她惊愕的盯着坐在她床上的慕容烟颤抖着说道,边说着又赶忙拽了拽外衫,生怕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引发他的臆想。   慕容烟却一脸无赖道:“你才搬来几日啊?这怎么就成你的了。整个清风苑都是本公子的难道你不知道?”   “你!”她虽有些冒火,收下却又想着:得了,让他再得瑟一晚吧!过了今夜,本姑娘再也不会再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这么想着,她便又恢复了心平气和,顺着他的话怪里怪气的哄道:“公子说的是,这些都是您的!以后不管是这儿、还是瑞园儿,公子想进哪间房、想几时去,都随您!奴婢绝不会再反客为主的赶您出屋。”   慕容烟满腹狐疑的将她从头扫到脚,虽说这话带着揶揄,但也说得太大了吧!这……有点儿反常。   难道她还在生那本画册的气?一想起这茬他就感觉整个人发烧似的一阵不适。不想提起,可不提,自己这卑劣形象怕是要扎了根。   怎的也该狡辩几句才是!   “那个……那本画册是纳兰嬷嬷命人画的,许是……许是觉得我不肯收房是因为对你没兴趣……”   “公子不用解释了!”她打断道。   或许这短短一日已看够了生死别离,也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是以慕容烟这点花花肠子也不那么不可饶恕了。   果然‘坏’也是需要对比的。   “公子,您饿了么?香儿给您煮碗面吧!”   “不……不饿……”他惊到好端端的她怎会想到下灶房!不由得心疑难道这是想毒死他?   “那公子,香儿帮您梳下头发吧,您的玉冠都束歪了!”   “不……不用……最近流行歪冠。”他更惊,这怎得还没完了?   “那既然都不用,公子就请回吧,香儿打算休息了。”   “这才什么时辰你就休息?”   “那公子可还有得吩咐?”   “那倒没……”   “身为奴婢没活儿可做,为什么不能休息?”她反问道。   “那你好好休息吧。”   待慕容烟扫兴离去后,她赶忙从里头闩上了门,无比轻松的卸下藏于身上的包袱。然后又去床下面一通找寻,最后拿出两卷图纸。   一张是上回查宝瓶失窃案时的府图,另一张则是上回救婉婷时从慕容烟处偷来的密道构建图!   自上回救婉婷暴露了开锁技能后,不久小果园的门就被封死了。是以她这回只能借助密道出府了。   她将两张图纸平铺在地上,对应找着府里的几处密道口,以及府外的各个出口。然后又拿支发簪比划着一条线一条线的顺着缕,像是玩儿迷宫图的游戏。   最终她用一支朱笔勾出最满意的一条线路!嗯,这便是她今晚要走的路了。   转眼间就到了黄昏,离约定北门碰头的时间还差大半个时辰。澹台香已收拾妥当,并将一封留给婉婷的告别信藏于枕头下面。   婉婷的家人都在南疆,且资料都记录在册。所以纵然不舍,她也不能不负责任的拉上婉婷去亡命天涯。   她选的入口在百花池后面的枯井旁,这是府内唯一一处不用钥匙便能潜进的野外入口。   这回的密道缺了慕容烟为伴,变的格外阴森,手中的灯笼烛火一虚晃,便似有阴风鬼影出没,令她一阵毛骨悚然!   想到上回进这密道时她也是心中畏惧,但只要一叫身边的‘慕容烟’,便立马会有一股安抚的力量定她的心,此时方才觉得那时的怀抱是如此温暖……   于是这回她也神经兮兮的借着他来壮胆,脚下一步一挨的前行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疑神疑鬼的四下张望,口中则哆哆嗦嗦自言自语着:“慕容烟,你这会儿在干麻……”   “慕容烟,你猜猜我在哪儿……”   “慕容烟,我走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一个阴冷的声音伴着一阵怪风的呜嚎在黑暗中响起!   “啊!”瞬间吓得她扔了那灯笼就慌不择路的调头猛跑!可没跑出多远就撞在了什么上面!   硬,却是有弹性,不是密道里的岩石。这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胸膛?   就在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之际,胳膊已被反钳住,整个人被迫跪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终于在今日入V了,谢谢小天使们这么久以来的支持,也特别谢谢几位基友的一路陪伴和探讨剧情。 顺便安利一波她们,作者发誓已摘掉了基友滤镜,但她们作品真的很棒! 水墨染《我妻无盐》盘丝佛《重生成宿敌的美婢之后》玉子双泽《穿越之侯门庶媳》 另有作者无缝接档新文求个预收《亡国女帝的重生路》   ☆、坦露真相   婉婷轻叩了几下门, 见没动静正欲离去,却又看了眼手心儿里攥着的转运符, 似是有些犹豫。   想到雪梅姐帮她求回这符时,特意嘱咐了要枕着它睡七七四十九日才会起效。又想到近来那么倒霉,早枕一晚是一晚。   再则姑娘不该睡这么早呀。   她便隔门轻声禀道:“姑娘, 这阵子咱们总走背运,奴婢特意托人给求了个转运符来,您开开门?”   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轻轻推了下门,发现房门未从里面闩着。   “姑娘?”她探进身子试探的叫了声, 又四下看了看, 竟是没人!   这都快要到亥时了,姑娘怎么会还没回府?想到今日小怜哭诉的事情, 她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近来这倒霉的事儿怎么一件接着一件!   她攥紧了下手中的符,嗯, 还是先给姑娘压在枕头下转转运。   然而就在婉婷掀起枕头之时, 她意外看到了那封辞别信!   而这封信本该是明早收拾床铺时才会发现。   既然启信人署着婉婷, 她便很自然的拆开来看了,看完便直接瘫倒在地上……   “姑娘您就这么把婉婷给扔下了……”她坐在地上涕泗交流的怨念着。   抱怨完,她突然又想到些什么, 慌张的自言自语道:“您那些银票可都是有票号的……只要一兑现就会暴露行踪,若是昭王先抓到您……”那便是死路一条了!   她看了看时辰,想来这会儿应是尚在汇合未走。便回到自己房里,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碎银子, 铜钱儿,以及姑娘平时打赏的那些值钱的首饰统统包在了帕子里!   这可是从她十来岁进太守府后,除了给家人寄走的那些外,剩下的所有家当和嫁妆了。收拾完这些她便急着向北门跑去。   在这府里作为各院儿里常给主子们跑腿儿的下人,出府反而比主子要简单许多,她拿着那块小令牌编了个理由就轻易迈出了府门。   又一路向北跑了好远,若是平日她定被这阴森森的椴树林吓得腿软,可今晚她却顾不上胆怯,只一心想着怀里抱的这点儿家当,是姑娘下半生唯一能倚靠的。   终于她听到有个略熟悉的声音在喊什么。   “香儿!我们在这儿!”   原来是小怜!她远远看到有个女子跑来,虽夜色下看不清脸,却看得出身上穿着府里常见的婢女衣裙。她便猜想是香儿为掩人耳目换了下人装扮?因为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来。   待女子越跑越近,小怜才看清楚这人不是香儿,是婉婷……   不过这也不算外人了,早便听香儿说这是她的心腹,完全信得过。   “婉婷,怎么会是你!香儿呢?”小怜又急又奇的抓着她问道。   “我……我是来给姑娘送银子的,我们姑娘还没来吗?”婉婷只觉得被小怜抓的胳膊很痛。心里算着香儿怎么也不可能比她慢啊。   小怜虽有些失望,但听她说是送银子来的,便也有些开心起来,赶忙接过……确切的说是抢过她怀里的小包袱。   当下便心急的打开看了下……不免有些失落的神色浮出。   “婉婷,香儿在太守府不是很得宠吗?怎的就这点银子!”   婉婷面露尴尬之色:“这些是我的,姑娘的她自己拿着呢。可是那些银票都有票号,我怕她变现有危险,所以你们路上有什么事儿先紧着这些花。”   “噢,好!好!还是你想的周道!”小怜酷似友好的摸了摸婉婷的脸说道。   就这样,众人一直等着澹台香的到来,可眼看着时辰过了亥时,还是没有半个人影!   又耐着焦灼熬过了半个时辰,仍是没人前来。   婉婷原是舍不得主子,想见她一面央求她带着自己一起走,就算不行也起码当面告个别。可这左等右等的不来,她便心下慌了起来。   “这不对呀!姑娘比我走的还早,这种事上她断不可能迟到的!”   “不会出事了吧?”家丁里有个声音说道。   最终无处可投奔跟着来汇合的,除了尉迟玄和小怜,还有三个县令府的家丁。   婉婷更觉得不安,以她对姑娘的了解,这种事上迟到半时辰确实太诡异了。   小怜却不置可否:“这汇合的地儿就离她最近,怎么可能出事!”   她想了想又说道:“婉婷,你说她把所有银子都带走了?”   婉婷虽包子,但跟了香儿这么久也已扭转了些性子,现下听小怜这样说她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姑娘说了带着你们逃,你难不成反疑心她卷着自己的钱财跑路?”   “澹台姑娘不会的!这事儿她原本就是被牵连进来的。”   “是啊!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她要是真不想救我们根本也无需揽这事儿。”   一众家丁纷纷说道。   “呵呵,她被无辜牵连?”小怜冷笑道:“那药原本就是她带来的,不是她带来那药,上官大人怎么会死!我们又怎么会一夜间跟逃犯似的!”   “你!”婉婷又气又委屈,可她知道眼下不是跟小怜争执的时候。   她心里盘算着,姑娘若是逃跑被劫,无非两波人出手。一是慕容烟,二是昭王。   那么不管怎样,这事儿不能再瞒着公子了。   婉婷看了眼小怜那嘴脸,扭头就要回府,打算先给公子去坦白一切。   “你也想跑?”小怜却突然跃上前抓住她的衣角,阻挠道。   婉婷只觉得若不是姑娘和这人有那么多牵连,早就要真翻脸了!可眼下还是要稳住她,一切只能交给公子来处理了。   “小怜,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姑娘现在不出现肯定是出了意外,我现在就去禀报公子。”   “告诉慕容公子?”小怜和众人一并惊道。   “那他会不会把我们交给昭王!”   “放心吧,不会的,我们公子会以姑娘的安危为重的,这事儿已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婉婷知晓再等下去事态只会更加恶化,便安抚住众人后急着回了太守府。   “咣咣咣!”   正在房中享受睡前按跷的慕容烟被一阵急急的叩门声惊扰到。他怒目微瞪,给一旁伺候的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杏就会意的去开门。   “好大的胆子!”红杏一开门就吼道。平日里澹台香没规矩已是令她有诸多不满,如今竟是连屋里个下人都这么猖狂了!   “有事求见公子也该让青柠先来通报!公子哪是你个浣衣房出来的下人随时想见就能直接来叩门的!”   若是平日被红杏挤兑,婉婷定是不敢反抗的。可眼下她却是顾不得尊卑礼仪了,一把将红杏推开就闯了进去!   红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推,踉跄着退了几步,身子一歪被身后的盆景架了一下倒是没摔倒,但那枝桠上的倒刺儿却是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印子生疼!   红杏站直了回来,怒锁着眉头冲过去就将婉婷猛推了一下!婉婷一下扑倒在慕容烟跟前,她本就强忍者先前的哭意,这下更难过了,直接瘫在地上哭哭啼啼起来。   “红杏!”慕容烟怒喝了一声。   红杏一看不好!便立马跪在他跟前儿,可心中仍是有委屈与不甘。   便讷讷道:“公子,是婉婷先推奴婢的!”   “公子……澹台姑娘出事了……”婉婷哪有心思接她那茬,只声泪俱下的要说正事。   “出什么事了!”   慕容烟被她这话一惊立马坐起身!身旁揉捏的婢女也跟着收了手中的动作,垂首恭敬候于一旁。   “姑娘前几日闯祸了没敢告诉公子,她为了给玄姐姐求药开罪了昭王殿下!后来怕被暗杀才搬来了清风苑,可昭王又让蒙将军赐了药,可那药有毒!上官县令直接中毒死了,而玄姐姐也命悬一线……”   “后来姑娘又去找殿下要解药,结果还刺伤了他。最后解药是要来了,可昭王却要让全县令府的人陪葬!姑娘就将多数人遣散,打算今夜带着玄姐姐和剩下的人一起逃走……”   “什么!她想走!”慕容烟气愤的站起身,拳头都攥的由白到粉,最后发了红。   婉婷原本以为公子会因姑娘多管府外闲事而招祸生气,毕竟刺伤亲王这事儿可不是一个死罪就算完的!   可是他最气的点居然是姑娘要走……   不过看公子这反应,显然姑娘被绊住是与他无关了。   随后婉婷又在询问下补足了一些细节,慕容烟便招来四大护卫和府卫,令道:   “玄武带一队人跟着婉婷去北门外椴树林,将那些人带回清风苑正厅!”   “青龙白虎各带一队人出府搜查!”   待三波人走后,慕容烟才又附耳对朱雀吩咐道:“你带着本公子的亲随,去密道搜查有无踪迹。”   各路人马按部就班,不一会儿县令府那些下人就被带来了正厅。   慕容烟看着几个家丁抬进来置于地上的尉迟玄,她躺在厚实的棉垫子上一动不动,脸色煞白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香儿的那个玄姐姐?”他问道。他原是见过尉迟玄几回,但确实也不曾有多余印象。   “是。”小怜赶忙应道。   慕容烟便嘱咐一旁的红杏道:“去把千代找来。”   红杏讶异道:“现在?”   她自是知道这位神医大人的脾气,当年自己那事,可不就是因着宁儿小姐夜间急病不敢求千代才撞破的么。   主子尚且如此,若是大晚上的扰千代大人清梦告诉他就为了救个下人……   “立马去!就说是我突犯急症。”慕容烟先是对青柠令道。   又转身对红杏令道:“去给香儿的姐姐找间通风好的厢房,再找两间下人房将其它人安置了。”   待二人退去后,正巧朱雀也带着一队亲随回了。   “公子!”他摊开手掌,那是一只断掉的冰糯玉镯子。   慕容烟接过仔细端了眼点头道:“这是香儿的。”   然后又抬头瞪着朱雀急急询道:“是在哪道路上发现的?”   朱雀拿起断掉的一半说道:“这一截是从百花池后野井通往北门外椴树林的密道发现的。”   慕容烟心下想着这条路无疑是香儿逃出府里选的。   朱雀又拿起另一半说道:“这一截是从通往梨花巷的方向找到的。”   梨花巷?那不正是蒙羲临府后面那条路!   “如此便明了了!”朱雀分析道:“澹台姑娘应是在第一条密道被劫,争斗中摔碎了镯子,然后故意留下一段,在转往第二条密道时丢下做了路引。”    ☆、沾亲带故   “冷吗?”   一片黑暗中, 澹台香只觉得脸上被一冰块似的东西抚过。她在意识中强行镇定了好几回,才缓缓睁开眼睛……   噢, 原来这里灯火辉煌,明光烁亮。先前只是因着自己昏了过去。   那方才脸庞的那丝冰凉是?她移了移视线,努力抬了抬头。   “昭王!你要做什么……”她颤抖着声音瞪大着眼睛, 看着背后之人!   之所以是背后,是因着她现下正趴在一个案子上,而昭王站在一旁,她要用力的扭头方可看到。   这案子说不清是个案几还是个榻椅。说它是案几, 却是贴着地面儿没个凳子高;可说它是榻椅, 却又没靠背。   她刚想用力撑起点身子,才发现手脚完全使不上力!原来在昏迷这段时间, 四肢竟已被牢牢的绑在上这案面上!   又一阵冰冷袭来……   她拼命扭头去看,才看到昭王竟真拿着一个镇尺似的冰块儿,在她背上冰敷!   那里并没有伤, 他为何要如此?这是……   昭王见她既然醒了过来, 由上而下俯视着她, 柔声说道:“香儿,本王原是舍不得给你赐印的,奈何你……”   他话未说下去, 却在眼中带了怒意。手中握着的冰尺因攥紧的热量遽增,而滴下丝丝冰凉,香儿不由得又哆嗦起来。   “奈何你如此不自爱。”他终是说了出来。   “即便如此,本王仍愿给你一次机会, 让你从另一种形式上完全成为本王的人。”   另一种形式?香儿在心中思量着他的话,就是所谓的赐昭王印吧。   她想到尉迟玄一生被这印记所累,做个下人都不敢用真名,有了爱人亦不敢论及婚嫁!若不是这印记,上官大人也不会白白牺牲了性命……   不行,绝对不能烙上这要命的东西!   “殿下!您是想要内应还是线人还是什么?香儿都能为您做!求您不要赐印!”她哀求道。眼下哪怕做点不道德的允诺,也强过毁掉一辈子。   “别怕,”昭王又拿冰尺慢慢揉了几下她的肩膀处,她只觉得那块皮肤麻得死掉了般!   “香儿,本王给你冰麻过了,过会儿不会疼的,一下就过去了。”   呵呵,冰完再烙铁,当这是铸剑呢!   不疼?不疼你自己怎么不试试啊!   ……   活命要紧,再多抱怨不能说出口,说出口的只能是求饶。毕竟这昭王似乎也没要她命的意思,这一点比她先前以为的必死无疑要强些。   “殿下,您的昭王印香儿见过,是一朵莲花。”她强扭着身子强装镇定的聊起天来。   “嗯,你姐姐身上也有一朵。”昭王温柔的笑看着她,似乎真的只是在讲些花花草草的事。   “只是你拼命要给她洗去,就算洗得掉印记,也洗不掉那段历史啊。你可知道本王临幸过她多少个夜晚?”   他冷笑着轻捏了把香儿的脸蛋,那轻蔑与力度极尽挑逗之能。“本王虽记不得那张脸了,却是派人查了下她的侍寝记录……”   “你住口!”纵然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忍耐,不可激怒他。可却实在受不了他无耻到这种地步!   “早便听说殿下的昭王宫比皇帝的大秦宫还要热闹,奴婢这姿色何德何能让殿下记挂!不如您也像对待其它人那样,将奴婢过目就忘吧。”   这种话说出口,她已料到激怒他的可能。然而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昭王极快的从绑腿带上抽出一把匕首!她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凛冽的白光一闪!自己双手便轻松了许多。绑手的绳子这下被割断,她便可以跪起在案子上。   他这是何意?   只见昭王一把扒下他自己的衣服,将后背露了出来,然后背过身去,那伤痕赫然入目。   “你都在本王身上留了印记,要我如何像对其它女人那样对你过目就忘?”   “如果你想还回来,那你刺我两下总可以吧?我宁可要这种难看的伤疤也不要那种莲花印!”她说着便以恢复自由的双手在发间取下一枚簪子,递给他。   而昭王只是接过那簪子,放在鼻间嗅了下,然后闭眼似是无比陶醉……   最后手执着那簪子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询问道:“那你给本王讲讲,是如何识得莲花的?”   来南疆这么久,她自然已意识到莲花在这个国家的绝迹。   便坦然认道:“在这里或许莲花是罕见物,但在奴婢之前的国家,到处都是莲花。”   “那你之前的国家在哪儿?”   “在……”昭王手间那簪子的力度大了些,逼得她将头昂得有些不舒服,回话也变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在很远的地方……奴婢自己也回不去了。”   她话应完,殿下便将那簪子抽回,然后插回她的发间。只是随后他又问道:“你们国家有多少人?”   “那殿下可否先说大秦有多少人?”   昭王冷笑,“你问这做什么?”   然后又自信到蔑视万物的言道:“我大秦有数千万子民!”   呵呵,她心中不免冷笑。若是告诉你十四亿能不能让你跪下喊666?   最终她还是为免麻烦,示弱道:“那个……奴婢之前的国家似个世外桃源,并无多少人。”   昭王听后却眉头紧锁,没多少人?意味着凉妃她或许也认得?他凝神看着她,说道:“那本王给你看个画像!”   他转身走开几步,在对面的墙跟儿驻下了脚步。   香儿心想不是去拿画卷么?面壁思过是什么意思……   却见昭王在一块墙砖处用力按了一下,瞬时从墙顶倾斜下一幅画卷,直铺满整个大厅的墙壁!   天哪,她不免在心中感叹,这画中的女人可真美!若当真是和她来自同一世界,那在那头儿得是怎样叱咤娱乐圈的绝世美人!这种女人不该默默无名。   然而她确实不认得此人。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秒,她便明白了自己该说什么。   “姨母?殿下怎么会有我姨母的画像!”她不顾一切似的连爬带滚跌下案台,身子拼命的向前爬去,脚却还拴在案台之上,挣扎半天挪不得一步!   那椎心泣血的哭声闻者流泪,撼人心魄!尽管一时她自己尚未酝酿出泪水,只是打了干雷。   “姨母!您失踪这二十多年去了哪?”   “你叫她什么!”昭王愣道。   “殿下,这是香儿的姨母,殿下可认得她知道她如今在哪儿?”她急急的追问道。   昭王眉头深蹙,半晌不得解!   最后想通似的冷哼了声说道:“她若当真是你姨母,二十多年前便离了家!你如今才多大怎可能记得她的样子!”   她却有理有据的解释道:“因为她跟我娘是鸾生姐妹!而我娘额心没有观音痣。”   昭王先前释然的神色再次凝结,脸冷的像个冰块儿。   他的生母凉妃,三十年前确实以西梁圣女的身份来大秦和亲,而关于她的来历也的确众说纷纭。   然而香儿所给出的这个身份却是他死也不想认可的,他不甘的逼问道:“你可有其它凭证?”   “殿下,香儿从小又没见过姨母,何来凭证。”   是啊,信口胡诌怎么可能有凭证。   “那她常背的一首莲花赋你可会?”   她正心虚莲花赋是什么……   却听到昭王吟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后面你可知?”   这……这不就是爱莲说么!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是以,她将整首词背了出来,虽有记不清之处语序颠倒,却是意思已达。   昭王已没了先前的盛气,略显彷徨的坐在椅子里。   香儿却趁势明知故问道:“那这画中之人,和殿下有何渊源?”   “那是他娘!”   不等昭王言语,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慕容烟带着四大护卫强入了琉璃阁!   昭王先前落寞的神情瞬时又机警起来,立马站起身怒视着这不速之客!   可不待他发作这不请自来的火,对方却是先火了起来!   慕容烟进门一见香儿脚绑在案台上,还满背水痕,人亦哭的一塌糊涂……他只觉心瞬间被揉碎了般!几步迈到椅子处,狠狠抓住昭王锦袍的衣领,勒得他被动的向前一倾!   然后嘶吼道:“秦苏!你他娘的疯了?你是眼瞎还是耳聋不知道她澹台香是我的人!”   香儿在一旁看傻了眼,这人是可恨,他害死了上官尧,糟蹋了尉迟玄!她恨不得慕容烟真一刀把他捅死。   可是显然这是行不通的,捅死他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陪葬?既然好容易才用谎言将他稳住,而且尉迟玄如今生死未卜……   眼下还是先顾好救下来的人,远离他要紧,没必要此时再多生枝节了。   于是她趁玄武将束缚她的绳子砍开之际,赶忙跑上去拦住了慕容烟!   “公子莫气!香儿没事!”   “没事?你这样叫没事!”慕容烟只顾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哪有她息事宁人的心思。但还是心疼的将自己的袍子解下裹在她身上。   香儿知道现下只靠几句话难以将他劝下,但若他真一时冲动……后果不堪设想!方才自己好不容易用谎言将昭王唬住,此时离开想是不会受太多阻拦。   于是她便趁慕容烟给自己系袍子之际,顺势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攥着他的袖角,央求道:“香儿真的没事!求公子立马带我回清风苑!”   边说着,边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慕容烟罕见她如此柔弱的样子,不知所措的轻抚着她的头发,嘴上也只得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带你回去!”   这才转头瞪了一眼昭王,啐了一口便一把将香儿抱起,带着护卫和随从浩浩荡荡的离开琉璃阁。   以昭王的性子,自是吃不下这憋气,然而一想到澹台香先前所说的话……   她若当真是他的堂妹……可就……   难道这许久以来在她身上所感受的那种不同与渴望,竟是血缘羁绊?   他瘫在椅子里,满心的茫然……他不知该如何接招,上天这是开了个多么讽刺的玩笑!      ☆、不再是污点   这厢慕容烟抱着香儿直到上了马车才打算将她放下, 可她的手却仍旧勾着他脖子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回她真真儿不是演戏,而是当真明白绝处逢生后的自己想要什么。她明白自己此时是多想投入他的怀抱!多想他像有些时候那样, 对她有着死不放手的强势。   “公子……”她一双秋瞳波光潋滟,口中却是欲言又止。难道就这么直白的说让他搂紧她?这种话也太不知羞了吧。   慕容烟感受到了那双纤细的手和那柔弱的身子都在抖,她这是心有余悸么?   那眸中的一汪秋水是委屈还是……   他试探地将身子靠近她, 她没有丝毫躲闪,只是脸上晕了抹粉霞,将整张脸蛋儿染的像朵娇羞的桃花!   那花蕊暗藏于两片花瓣之间,似是甜润无比, 他不由得凑近想要一品芳泽。   她也不躲, 只是脸上红晕越发浓深,眼睛微微阖上, 眉头紧张的蹙着……   他便明了其意,嘴角挂起一抹不明的笑意,似有欣慰, 似有满足, 又似有得逞。他将软唇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 又划至鼻尖儿,然后碰在了她的唇瓣之上。本是有所克制的轻轻一品,然那花瓣间的诱惑却似有着不可言说的魔力!微微吐露着芬芳, 诱他深入,诱他放肆,诱他忘乎所以……   清淡了,似怕那花瓣得不到充分滋润;浓烈了, 又怕那花枝乱颤抖落了香氛。   他的吻,有温度、有力度,还有着不容逃脱的缠绵。   这一缠绵便直到马车驻在了清风苑跟前,玄武隔着帘子禀道:“公子,已回府了。”   她以为终是可抽身了,却原是太天真了。他的温度顺着下颚滑进了脖子里,她觉得有些痒痒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怎料他却饿狼似的将她扑的更紧!   可就在一下刻,那猛烈嘎然而止……   她先是内心小小庆幸了下,但睁开眼看到慕容烟那双怒目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的颈间!   她这才恍然!是昭王那个吻痕……   慕容烟发恨似的重重闭上了眼睛,牙齿切咬的咯吱作响!   她竟然真的怕了,而且是彷徨不知所措的惧怕!那种悔恨的感觉近乎宁可当时咬舌自尽也不该留下这个耻辱的痕迹……   “慕容烟……你听我说……”还未及解释她直接就哭了出来。   慕容烟扭头下了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见慕容烟出来,婉婷便赶忙掀开帘子,看到香儿,激动的就抱了上来!   “姑娘!公子当真把您给救回来了!”说着说着就呜咽了起来。   “婉婷,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没事,回来就好!不过下回再走姑娘一定得带上婉婷!”她抱怨着,却刚抱怨完就轻轻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呸呸呸!这种事可没下回了!”   “香儿!你回来啦!”小怜也热情的迎了出来,挤了挤婉婷,将香儿的胳膊挽了过来。   是啊,以后她恐怕要在这太守府落脚了,在这儿她能倚靠的还能有谁呢?服不服是一回事,但跟着谁有肉吃是另一回事!   香儿这边一茬接一茬的状况,眼下也真真儿是在意不得女人间明争暗斗的这点儿小心思。   不管是婉婷还是小怜,有个人能扶她回房就好,她只想好好的沐浴,好好的躺在床上体会心灰意冷……   其它一切一切都放到明日再去解决好了。   可刚回房里,红杏就跟进来了:“澹台姑娘,公子让您去百花池沐浴。”   她愣在那儿,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生气了么,怎么转眼又……但再怎么说也不该!   “姑娘您想什么呢?”红杏见她迟迟没回应,便脸色有些不屑道:“只是让您自己去那儿沐浴,公子并不在那儿。”   言下之意就是别想太多!   “真的?”   见她居然还一脸的狐疑,红杏便没好气儿道:“我们公子都上床睡下了!”   香儿这才一颗心放了下来,踏实的同时似乎还伴着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红杏对慕容烟的爱慕,她早便听婉婷说了。下人圈儿里哪有秘密,有秘密也逃不过浣衣房这种八卦圣地!所以她是相信红杏不会帮着慕容烟拉皮条的,红杏说他不在百花池,他就一定不在百花池。   “好,我这就去。”   “婉婷你去帮我找套换洗的衣裳。”   “是,姑娘!”婉婷应完便赶忙去收拾了。   百花池,这个进府之日便差点断命的地方。如今却要用它来洗去一身肮脏么……   香儿在厅里借着亮堂的灯火,在那黄铜烛塔的明亮底座上照着脖颈间。   慕容烟这是嫌她脏了?可是就算在这里泡一夜,那痕迹也不会消退如此之快。那这些日子便躲着好了,大不了就离府,这回想是不用逃了吧!   婉婷和小怜合力将一只木桶抬了进来!   小怜怨念道:“香儿,我真是想不通,你来这么大的浴池沐浴怎得还非要带个木桶来!”说完她又冲婉婷道:“那咱们就抬进池子那边吧!”   婉婷却阻止道:“不行啊小怜!烟公子有洁疾,咱们不能靠近池子,只能候在屏风外头候着。”   香儿听这话苦笑,心道这便是她要自己带桶来的原因啊。慕容烟有洁疾,连不净身的婢女都不能进去给池子换水,更何况自己如今……虽不算残花败柳之身吧,也是有了污点。   这边却听到小怜一声惊叹!   “我的天呐!这屏风!七十二侍女图!”她特意站那屏风跟前比量了下,果然真人大小!   “这……这比大秦宫的御清池还要气派吧!”   “你们将木桶送进去吧,这会儿没人看见,只要不靠近池边就行。”香儿吩咐道。她确实无法独力将那木桶拖进去,她只感觉比起两个没净身的婢女来,自己才更像污秽的存在。   只是这一进池子,小怜这厢又掀起阵阵惊羡!   “我的妈呀!这池子比县令府都大吧!”   “香儿!原来你在这儿是过的这种日子……”   “亏我们当初送你走时还鼻涕一把泪一把!”   婉婷拉了拉她胳膊,说道:“小怜,你参观够了我们就出去候着吧。”   小怜瞥了她一眼,才一脸不舍的退了出去。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屏风后面,那屏风便成了七十四侍女图。   香儿也不急,一舀一舀的往桶里倒着水,也不知用了多久才将那桶终于盛满。   她解下了慕容烟披给她的袍子,又褪掉了自己的衣衫,这一池的温暖令她未有丝毫寒意。   那引自温泉的热水滋润着她的肌肤,满身的皙白逐渐被熏蒸成水润的嫩粉。   回想着今晚马车上发生的事,想到最后慕容烟怒瞪她的眼神……她不自觉的咬了下嘴唇,身子一缩,将头埋进了水里!   待她冷静下来出水时,唇间还带出了一片花瓣,那花瓣贴在唇上的缠绵感觉令她一阵莫名的心跳。她伸手摘下花瓣,用湿润的指腹摸了摸嘴唇,然后闭上眼睛……   她不禁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还在感受他的温度么……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迷失了自我?   她再次将头埋进水里!   这次沉浸的要久了许多,直到窒息感令她不得不浮出来……   她闭着眼睛将头仰出水面,微张着嘴巴刚刚想要吸进第一口氧气,却突然被什么压了下来!将她重新逼入水中!   那东西紧紧贴覆在她的唇间,她越是窒息便越是拼命吸允着索取,直到终于通过那东西换过一口气儿来,她才抗着水压努力睁开眼!   是慕容烟……   是啊,也只有他的吻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她拼命挣扎出水面,一把将他推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前一刻温柔,下一刻冷漠,再下一刻又如此霸道……   他哪管她此刻怎样想,勾了丝邪魅,以手拭掉唇间多余的水份,便又压了过来!   她缩在一角妄想避开,可桶里的空间如此狭小,又能容她任性到哪儿去,最终还是被他以手板着下巴径直欺了上来!   若说马车上的那吻是带着惬意的缠绵,那么这一吻便是带着慑人的侵略!他的吸允和搅动不再是怜香惜玉的模样,而是带着报复泄愤的意味……   “慕容烟!”随着她的一声嘶喊,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应声蹲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似是能杀人。   她只觉得无比委屈,哽咽着断续说道:“那又不是我想的,我才是受害者!倘若你只是嫌我脏了,我连夜出府就是了,你眼不见为净!何必要这么羞辱我?”   “你让我来百花池沐浴,我不敢不来,可又怕脏了你的池子,只得自己带木桶来!可是就算我在这里泡一夜,那污点它还是在啊!”   慕容烟依旧瞪着她,只是那眼神已不似先前般狂烈,甚至其间还夹了一丝暖意。   “我来帮你,让它变得不再是污点。”   说着,他便上前将她肩膀两侧按定在桶壁上,令她整个身子不可回避的敞开着!那胸腹间的一切美景映入眼帘……   然后他猛的在她脖颈处嘬了一口,她疼的微微颤了一下身子……   继而又是一口。   ……   ☆、百花池之夜   直到她脖子上有了五六处淡淡的吻痕, 他才又将最后一个吻痕吮在了原来的那个地方……   最终,那个地方由原本的深粉变为赤红!只是这处已不在是污点所在了, 那实实在在已是他慕容烟的印记。   他似是做完一场仪式般,轻轻松开了她的肩膀,而她早已吓的颤抖不已……   她只是不敢、也不想去反抗什么, 毕竟当初最该反抗的时候却没能反抗得了。   如今到了他慕容烟跟前再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看着他眼中逐渐淡化下去的怒意,她只觉得心下放松了许多。   他为她收留了县令府的人,为她救了尉迟玄,为她差点打了昭王……那么自己牺牲点什么来平息他的愤怒又有何不可呢?   他如过了魔障, 整个人温和了起来。眼中欲火仍在, 却是夹着柔情,似是能将人暖化。他将一只手轻轻的揽过她的后背, 另一只手架在双腿膝窝,将她打横拖出桶来!   她满脸羞红的向里侧了侧身子,却是和他贴合的更近了些。   他这样抱着她迈进池子, 趟过温暖的池水, 送到那半潜于水下的玉床之上。   那一块巨大的精雕白玉床浸泡在温泉水里, 早就通体的温热,触在肌肤上格外的舒适。可她却感到不安,甚至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慕容烟, 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我不是想拒绝你,我承认我今晚想通了很多,我也承认此时特别想依赖着你,但是我……”   不等她把话说明白, 慕容烟的嘴再次堵了上来,她除了被动的接受着那份强势的甜蜜,别无他法。   不知因何,今日她打心底里怕他。或许是见识到他在琉璃阁发威,又或许是他在马车上的怒视,又或许……   她思考不下去了,他肆意而猛烈的侵袭容不得她有多一分的冷静……   慕容烟的声音带着与动作不相匹配的温柔,喃喃说道:“香儿,我曾说过要给你一个有尊严的洞房,不到大婚之日不会要你。”   她心下奇道,大婚?难道之前的进府和上回的收房都不算走完仪式?   不过她倒是定了定心,他这意思是今晚不会……万幸。   可未等她这一通小心思盘算完,他突然驻了揉磨的动作,只是轻轻的贴在她的身上,两眼迷离的注视着她,带着些许抱歉意味的说道:“可我这回要食言了。”   香儿:……   她嘴上尚未来得及抱怨与拦阻,便被他一阵含唇嗍舌,最后她口中发出的仅剩下令人心动的轻吟声。   慕容烟上下来去不断的嗍吮,换来她越发强烈的凄吟。那感觉夹着些许排斥,又夹着些许恣意,双脚不知所措的蜷屈着。   她已是发髻散乱昏然如醉,眼神迷离着也未再有任何抗拒,乖乖的任他轻薄调`戏。   慕容烟忍不住停下,凝视着她的脸,只觉那姿容较平日里更加艳丽可爱!这快意竟更甚于肢体。   她见那刺激小一些便微微睁开眼,便见慕容烟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突然觉得这眼神拷问般,令她想要躲闪。可刚刚将头侧向一旁,就被他托着脸颊扳了回来。他手上的热度似是烙铁般,直烫的她的脸庞更加艳丽。   他总是如此霸道,你逃时不让你逃,你默许时又不容你只是默许,非要逼着你直视并明确认可眼前这一幕。   香儿眼神无处可藏的回视着他,羞眉弯弯,两目弥茫。   最终无力的吐出一句怨念:“慕容烟,你果真没一句话是算数的!”   慕容烟无赖的抵在她的唇上,让她每吐一字都要碰触一下他的唇瓣。   待她一句话说完,他似是得到了充分的满足,闭上眼睛回味了片刻,随后意犹未尽的睁开眼,又是一个狂热的深吻……   她心下无奈,似乎眼下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更加激发他,任何言语与动作都成了催`情药水,不论是抗拒的,还是劝阻的。   “香儿,”一番肆意汲取后,他满足而恳切的看着她,与她鼻尖相抵。   “我只是想透支一回洞房,但大婚定是不会少的。我会让你做我的王妃,但我现在真的忍不了了……”   “你愿意吗?”   她只是颤颤的反问道:“我说不愿意会有用吗?”   慕容烟:“会。”   香儿:“那你会放了我?”   慕容烟:“不会。”   香儿:……   慕容烟:“但你若不愿意,可以少来几回。”   不待她再说什么,已是觉得身下一阵疼痛袭来!   伴随着一声尖叫,他霎时克制了欲望,平静的将她搂紧!眼中既有欲火又有心疼……   最终仍是魔性占了上峰,他呢喃了句:“对不起……”   便由着那欲望任意妄为了起来。   而香儿刚刚放肆了两声,又忽然想到屏风外还有红杏和婉婷,便只得隐忍着……   蛟龙宛转,春蚕缠绵,左右研磨,纵情泄欲。具人之所乐,莫乐如此。   一番辛勤劳作,终是摘取了情果。   两人依旧相濡相吮,拥抱在一起。香儿有些形神散溃,四肢也显得虚弱无力。慕容烟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慰道:“你睡会儿吧。”   她安心的闭上双眼,倦意很快侵来,脑袋一沉便昏睡过去。   只是刚睡没多会儿,便觉腰间一阵湿热袭来!   “慕容烟……你!”她嗲目抱怨道。   他却懒得理她那茬儿,只顾忙着鱼戏莲叶间。   过了许久才应道:“香儿,你睡你的,我自己来就好。”   “你说的我不愿意就可以少几回!”   他噗哧一笑,游上身来。瞬间觉得她以前那些可爱,跟现下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然后手指蜷起刮了下她的鼻尖儿,宠溺的应着:“好,那就少几回。”   说完盯着她沉思了片刻,问道:“原想半个时辰一回,这下就一个时辰可好?”   说完,他冷不丁的冲着远处的屏风,大声询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外面的婉婷和红杏一听是慕容烟的声音,顿时错讹不已!这是……这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噢对了,公子那边是有密道可以直达的……   红杏还是本能的应着:“回公子,现下丑时正。”机械性的回完,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先前她和婉婷听到的那些奇怪动静,竟是……   不及想完,已是两行忿恨的泪水滑下。   “红杏,你怎么了?”婉婷见她莫名哭,便奇道。   但刚问完就似乎想通了过来,便取了帕子递给她,随口安慰道:“红杏,我们只是婢女……”   原是想着叫她认清身份,不要多生妄念肖想,可怎料红杏却丝毫不肯服软。   “婢女怎么了,你主子不也就是个婢女么!”她哽咽着怨怼道。   婉婷原是想讲些名份不及人心重要的道理,但没开口便意识到讲多只是徒劳,红杏的心态如今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那便由她吧。   池里的人自是不会晓得屏风外的这个小插曲。   慕容烟仍旧呢呢痴痴的盯着怀里的人儿。   “你可算出了还有多少回?”   她颤巍巍道:“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说完满脸羞红的缩进他的臂膀里。   慕容烟却一个甜腻的吻将她的脑袋复又架了出来,完全不容许她逃避。   若单说行事,天下众女子间又有何不同?令人珍惜与刺激的无非是看着哪张脸罢了。   所以今夜的百花池,他早令人点了彻夜的龙凤长烛。这一整夜,她的任何一个小神情、小动作、小心思,皆是无处遁藏。   “嗯……”他言语应付着,行为却越发贪婪。心下只道:天亮?呵呵,哪个天亮……   池中各色的百花瓣,随着春水飘散开去。先是微波荡漾,继而一阵雷鸣!便掀起惊涛骇浪!   那浪花一朵朵卷打在池壁上,一浪高过一浪!红色的白色的花瓣一层压过一层,似是压抑的透不过气!   “屏风外的人都给我到外面候着!”   慕容烟一声怒喝似的发令,婉婷红杏两人闻声便急急退了出去。   直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他方对着怀里的小心肝心疼道:“不用再忍了……”   怀中的人儿便如刑讯已久的牢囚,终是放弃了最后一丝尊严与倔强,将那哀鸣诵念而出!   这一夜,于旁人而言或许仅仅是双目一闭一睁之间。   而于他二人,却是携手玩腻了整个天地间的快乐与繁华。只是精神和气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屏风外红杏来报:“公子,已经卯时正刻了。”   往日里她断不会如此守时,即便进了寝室也会守候许久才将慕容烟叫醒,而今日她却急急的来叫起,甚至还早了许多。   自然一方面是在外头挨了一夜的冻,而另一方面,则不言自明。   香儿闻声惊醒。   身子虽乏,却是在这儿怎的也睡不踏实。想到终于能回自己房里,便心生期待的推了推慕容烟。   只是慕容烟非但未有起的意思,反将她揽的更紧。身子紧紧贴合着,引得又一阵奋起勃发。   终是惹祸上身,她方知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候在屏风外等回音儿的红杏气的直跺脚!脸是又急又羞,红着跑了出去。   出门看到陪自己守了一夜的婉婷,不仅不亲,反倒一肚子怨气!   “你主子此前当真是清白之身?怎的什么狐媚子手段都会使!”   “也不知平日里看了些什么杂书尽学的一手旁门左道!”   婉婷原本还同情她,这下却是毫无怜悯之意了,干脆毫不掩饰心下的得意,笑言道:“我们姑娘哪懂得那些!无非是公子喜欢得要命,是以就格外的珍惜罢了!”   红杏这下气的更甚,上去就狠狠推搡了一把!   若不是婉婷身子灵巧借势往身后的石狮子上歪去,这一下定是要躺在地上了。   她正过身子来,现在底气足了自然也不想再受红杏这憋气!便也扑了上去,两人厮打在一块儿,纠缠不清……   而此时,百花池里的两人,亦是纠缠的难解难分,愈演愈烈……      ☆、风雨过后   香儿早已放肆开来, 随心发泄着不再拘束。   而她的配合也令慕容烟甚为满意,显然是这一夜的调`教有了成效。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正午。   烛塔上的龙凤烛已然燃尽, 案上的灯火也已是油尽灯枯。   慕容烟揽着香儿在怀里,柔声说道:“今晚起就搬来我房里住吧。”   她却有些抗拒的嗲声抱怨:“我不要!真搬过去你一睡觉就这样……那我白天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却笑的不能自已,“若真搬过来了, 哪里还分什么白天黑夜?”   说完又调戏的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又说道:“再说了,你还想做什么?你是本公子的人!伺候好本公子就是你唯一该做的!”   说着便架起她的腰枝用力一个托举!一把将她举坐到自己的身上来!   虽说这一夜已是有了夫妻之实,她却也受不得这般明晃晃的!便慌张的弯下了身子, 覆在慕容烟身上。   这一会儿她到是不介意肌肤贴合了, 可怜兮兮的告饶道:“我搬我搬我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真的不行了。”   怎料这妥协已然是说迟了……   百花池内, 水波荡漾时缓时急,时而汹涌,时而宁静, 好似一幅动态春`宫神卷。   卷中之物静若蜜桃, 动若脱兔, 俯仰之间带起水花一片……   ********   清风苑,一处上好的厢房内,小怜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人喂药。   说是喂药, 那汤药从嘴边儿转了一圈儿又尽数流了出来,丝毫未送进嘴里。   小怜自是明知这样敷衍着得不了药效,却也没更好的法子,这一碗药总得象征性的喂完吧, 不然怎么交待!   说起来,昭王给的那解药也只是保得尉迟玄不咽气罢了,却也未有要醒的意思。   昨晚千代大人来了倒是开了药,可如今却是怎的也咽不下去。这样活死人的样子,吃不得喝不得的,单是耗,也早晚将人活活耗死了!   婉婷进屋时正巧看到这幕,她也是心累,早上才和红杏演了出闹剧,这下又要和小怜周旋了……   可是没法子啊,姑娘刚回房就派她来查看。那药既然好不容易开了,不能就让它这样白白浪费啊!   “小怜!”她终是上前夺下那碗,“你这样喂能喂进去嘛!”   小怜虽有些不爽,却也是心虚的。特别经了上午百花池厮打之事,她已晓得婉婷不似她先前想的那般软柿子,又是寄人篱下初来乍到的。   便有些难为的解释道:“婉婷,不是我不想好好喂,真的是把汤匙硬塞到嘴里她都吐出来!不信你试试。”   婉婷偏不信邪!可喂了两勺子,真真儿的是硬把那药汁按进嘴里,最终都还是流了出来。   最后只得道:“果真不行,可是你喂不下去也不该这样随便祸害啊,你不说大夫还当作都喝下去了呢。”   小怜也不想多作辩解,只想息事宁人,免得闹到公子和香儿那去不好看。便央求道:“哎呀是我方才心急了点儿,婉婷你千万别给香儿说啊。”   婉婷突然想起之前交与她的家当,便问道:“我交给你的那个帕子呢?”   “什……什么帕子。”   “就是昨晚给你的,包着首饰和碎银子那个啊!”   “噢……那个啊……”小怜目光游离不定,拖了拖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帕子,这正是昨晚婉婷给她的那个。   “不过昨晚这事儿那事儿的惊吓太多,有些都跑掉了,就剩下这些了。”   婉婷接过来一看,稍大块儿些的碎银子没了,首饰里值钱点的金饰也没了……   她虽心疼这小半辈子的家当,但又想想,哎,算了,如今姑娘回来了就是万幸,旁的也不重要了。   她对着小怜交待道:“这半碗药先别喂了,我去给姑娘说声,看有什么好的法子没。”之后便离开了。   婉婷原是想着直接去给澹台香说,不然这药一顿喝不下,人便一日好不起来。   可进门一看,姑娘早已躺在床上裹着锦被睡沉了。   她的确太疲惫了……   慕容烟原是要她今日就直接搬过去,但她左求右求,好不容易讨了几日缓,好去照料尉迟玄。   婉婷不忍叫醒她,便自己跑去百草房。   千代大人自是不那么好见的,但他的小药童白天常在这里干活,兴许他能有什么法子。   “小宝哥,”婉婷远远的便瞧见那药童在院子里踩着药碾子。   宝哥往这边一望,他对婉婷倒是不陌生,上回偷药案前后问询案子时,两人也是没少打了交道。   自得知是老乡后,他还特意去思过房给她送过药。   所以非但不讨厌她,还十分佩服她替主子背锅的义气。   “婉婷,你怎么来了?”他收了脚下的活儿,热情的笑着迎她。   婉婷羞答答的从随手提的竹篮里取出一包酥饼,递给他说道:“上回答应出来后给你做的家乡酥饼!”   宝哥满脸欣喜的接过那包酥饼,“为这个还专程跑一趟……”说完,还不望在她脸上细心扫了一圈儿,方才放心下来,看来那次的事儿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婉婷说道:“其实,还有点儿别的事儿想问你。”   “我们姑娘的姐姐昨日被接进了清风苑,千代大人也去看过开过方子了,奈何就是咽不下药,可有什么法子?”   宝哥一听,就说道:“你放心,在这儿稍等我下!”说完跑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几个瓷件儿出来,得意说道:“这是我自制的灌药器!”   婉婷看着这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一脸懵。   他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下水,然后倒进那漏斗似的东西里,然后不知又转动了下哪里,那水竟由那细管向上径直喷出一丈之高!   “天呐!这是怎么做到的!”婉婷不禁惊叹起来。   “这要是说原理我也不懂,但是看着师傅做过类似的东西,所以我就把它改了改,用在给一些吞咽困难的病人灌药时特别有效!”   说完,他见婉婷满脸期待,又说道:“来,我教你怎么用。”   晚上,小怜又重新熬了一副药,然后婉婷开始使用她新借来的家伙。   她先是往那陶瓷碗里倒了半碗药,然后将陶管儿塞进尉迟玄的喉咙处,这边开始按着宝哥教她的方法摆弄着,将水流调到最细。   “咽下去了!咽下去了!”小怜一直仔细的盯着尉迟玄的脖颈处,见那脖间微微鼓动下滑,便知这药终是喂成功了。   而此时刚刚进门来探视的澹台香却愣在那儿!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姑娘!”婉婷兴奋的向她展示着这奇特的神器,并讲着宝哥教她的那些操作。   香儿看着她们喂完药又用井水一边清洗用具,一边炫耀的展示着那玩意儿送出水的能力。   她觉得无比新奇,这……这就是古代人对虹吸原理的运用吧!   两日下来,尉迟玄总算有了些许起色,虽不能言,却是能每日睁会儿眼睛,还能灌下点儿流食。   又几日下来,她竟能被扶着靠在床背上小坐一会儿!神智也日渐恢复着。   这日,尉迟玄头一次开了口:“大人葬在哪儿了……”   香儿她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忧着该如何向她讲述那场惨痛的悲剧,原本几人已是商量好瞒着她直到身子恢复,承受力再强一些时。   可没料到,她如今却自己问了出来。看来这些日子里她也只是在躲避着这个世间罢了,睁不开眼,张不了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也好……   “玄姐姐,上官大人葬在了城外的黄林山。”说着这些,香儿自己也免不得落下几滴泪。   说起来这些,她只觉得自己又怎能脱得了责,便一抬身直接跪在了床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明知昭王心怀叵测,却还是侥幸心理将那药拿给了你们……”   “香儿!”尉迟玄身子尚虚,也拉不起她,只是跟着她一起哭着安慰道:“这怎么怨得了你,你送去时就说了得它的源头。若不是我执着于那些过往走不出来,也不至于害了大人!”   她不忍见尉迟玄扯着身子拼命拉她,便重新坐回床沿儿上,相互宽慰一番后,又聊起这一阵子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   ********   城郊外的黄林山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的立在那儿。   远处围着一圈儿府卫,而坟跟前儿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慕容烟,一个是千代。   而那墓碑上刻的正是‘通洲晋阳县令上官尧大人之灵’。   “我们早该来看看他了。”慕容烟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千代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慕容烟。见他眼中噙着些晶莹,那是愧疚也是遗憾。   “公子,下毒的昭王,送毒的是蒙羲,转交的是澹台姑娘,而明知有诈还亲自将药涂上身的,是他们自己。”   “是以您也无需过多自责,我们……也不过是知而不言罢了。”   慕容烟苦笑一声,执着手中的银壶浇向碑前的黄土地,那澄澈的玉液琼浆涓涓流入土里,撞击出点点黄泥。   “知而不言?可不就等同于见死不救……”      ☆、小怜的诱惑   近几日, 尉迟玄的身体恢复的极为不错,甚至能出屋到院子里走走了。   虽说在县令府时也仅仅是个奴婢, 但来这太守府却是连个奴婢身份也没了,更觉得寄人篱下。可小怜却不似她这般拘束。   “玄姐姐,咱们去那边的池塘转转吧!听说那边还有从京康学来的木榭呢, 可都是贵族游戏啊!”小怜边说着就想拉着尉迟玄往那儿去。   “小怜!”尉迟玄却拼命扯着身子不肯跟去,说道:“你搞清咱们的身份!咱们眼下可是逃难而来的,是被太守府好心收留的!”   小怜却不以为是道:“玄姐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以前香儿刚去县令府投靠你时, 你也只是个婢女, 面儿都没见过不还是把她照料下来了?”   “如今她成了慕容烟的侍婢,我们是她姐妹过来投靠有何不妥?说起来这该是她知恩图报的时候!”   尉迟玄知道小怜本就心思重, 只是以前在县令府碍着她与上官大人的关系,拿她当半个主子敬着。   如今县令府倒了,来了这太守府, 小怜也只是仍尊称一句姐姐而已, 心里哪还有半点儿敬重。   想到这儿, 不免寒心,便说道:“小怜,你想去哪儿便自己去逛罢了, 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床上躺着去了。”   说完便自己回了房。   小怜看着她蹒跚着步子,像个废人似的,心下只道:还以为是晋阳县令府呐?勾搭了半天好容易到嘴边儿的上官尧都没了,以后看你拿什么傲慢!   想着这些, 她心里不免窃笑,看了看远处往来的下人……这太守府可真是一个热闹的小世界!   小怜轻松一个人便更加方便了,直接一路逛到了太守府里的一处园林。   这里有山有水,有亭有榭的,可是各府各院儿的夫人公子们都会过来赏景的地儿!   她心里是这样盘算的:   尉迟玄勾搭了个上官尧,澹台香勾搭了个慕容烟,虽说都是婢女出身终是上不得位,但起码半个主子似的吃喝不愁!难道自己就要甘于一辈子当个下人?   不,那肯定不成!这于她而言是危机却也是机遇,虽听说慕容烟对香儿很是宠爱,但毕竟房都收了也没给她晋成个妾室,可见感情也不像外界所传的那么好。   侍婢有一个就可以有两个,靠姐妹接济倒不如借她力上位!   她早就打听到近日蒙将军的姑姑蒙夫人送来了一尾罕见的锦里!所以慕容烟近几日除了在清风苑和书房外,就是喜欢来池边赏鱼。   而今日香儿正巧出府去给尉迟玄备一些日常用度去了,所以慕容烟必是无聊的,兴许真就能在这儿撞见!   有时,这现实可就真跟话本里是一样的巧合!   小怜绕着这池子转了小半圈儿,就看到前面一处单独凿出的小清池旁,闲散坐在那儿喝茶的正是慕容烟和玄武。   两人似是在热络的聊着些什么……   小怜犹豫着,若是就这样过去,那岂不是行个礼就得离开?   她远远的躲在树旁,琢磨着该使点儿啥花样。   而这边玄武正禀道:“公子,那藏在树后面的婢女,是这次新收留进府的县令府的下人。”   慕容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他做人虽简单,没多少算计,但见过的行行色色的人却是也不少。哪些下人心思过多,单凭一眼便明了。   这次收留的总共就两个女的,尉迟玄能下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挪到这儿来。所以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眼睛滴溜溜看人的。   “不用管她!神神叨叨的。”   “是!”玄武继续给他倒着茶,也不再去看小怜那边儿的情况。   却不一会儿,就听到“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二人这才顺着呼救声望去,玄武都免不得一笑,调侃道:“公子,看来这个是真下血本了!”   慕容烟不屑的看了眼,她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倒不似演戏,当真是实实在在呛了好几口水!   便命道:“玄武,你去把她救上来吧。”   玄武立马领命而去,心中却是怨念不已。那么冷的天儿还要跳水为她的戏码买单!   最终没好气儿的勾着她的脖子游至岸边,然后一个不客气的猛甩,就将她送上岸去。   慕容烟见她躺在那一动不动,这该不是装的吧?不过不管怎样也不能闹出人命。   便又命道:“玄武,你给她度一口气儿!”   “什么?”玄武惊恐的瞪大着眼看着慕容烟,这……   “怎么,我的命令你没听清?”   “听清了,公子。”玄武讷讷道,头次腼腆的像个小男孩儿。   他说完只得蹲下身去,头一点点凑近……   终于是硬着头皮给小怜的嘴里送了口气儿,然后抬起头来仍是不见有反应,便只得再深吸一口后再次将嘴送了上去!   “啊……”小怜终于吐出了一大口水,然后意识清醒了过来。   但当她睁开眼看到玄武离她如此之近时,方才明白唇间那炙热是源自他……   想到这儿,便伸出手就欲去打玄武!   可女人的这点儿花拳绣腿在一个练武的人面前,那实在就跟迟缓的慢动作一样无聊。   玄武一把捏住她的胳膊,然后气愤的将她手用力甩在地上!   “你有病啊!我刚救了你,你就恩将仇报?”   小怜在他面前完全使不出力,又侧了侧头看到慕容烟已是坐回去悠哉的喝起茶来。   他是当真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于是她只得艰难的撑起身子,拖着一身的湿衣裙往清风苑跑回去。   晚上澹台香回来,先是将这一天采买来的用度送去尉迟玄房里,然后看到她气色越来越好,心下踏实了不少。   待她刚一回自己房里,就看到婉婷正在房里等着她。   婉婷向她抱怨道:“姑娘,您大早的出府,现在都酉时了才回来!”   “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说什么也不能同意您自己去了!至少得带上我。”   香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捏了一把婉婷的脸蛋儿,这脸蛋可真是越发肉头了!   然后又有些漠然道:“不是不带你去,是我想去祭拜下上官大人,带着你不方便。”   婉婷见她脸上神情不对,便担忧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埋在了黄土里,心中不是滋味罢了。”   “我尚且如此,玄姐姐若去了……”   婉婷见她伤心,便赶忙想着叉开话题,这才方才想起!   “对了姑娘,青柠先前来传见您不在,就说让您回来后直接去公子房里。”   “噢,”香儿应着,“那帮我简单梳洗下换身衣裳吧。”   等她叩门得到应允进房后,见慕容烟就坐在外间的椅子里,似是已等她许久。   这下终于见她来了,心下欢喜无比,起身就过来一把将她环住,抱怨道:“你若再这样一放出去就不着家,我就把出府令牌收回来!”   家?慕容烟这是把她当成家中一份子了么?   她乖乖的任他揉进怀里,然后翘起头盯着他,笑道:“你怎么比婉婷还烦!”   “你回来晚了还敢跟我顶嘴!”慕容烟宠腻的用力紧了她腰枝一下,见她缩着想逃脱,便趁势将她往墙跟儿里一堵!   然后双手与她十指相扣,扯平她的胳膊按在墙上,然后将嘴靠了上去……   一番亲昵过后,慕容烟从背后搂着她,说道:“你可知道今日你不在,你的小姐妹来引诱我了!”   香儿觉得自打百花池那夜过后,慕容烟完全变了。   甚至有时让她恍惚这里不是古代,他也不是世家公子或者王爷……   而是像她原本所呆的那个世界般,两人就像一对儿普通的情侣那样平等。   就像此刻,他就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在给她撒娇,卖乖。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自夸他定力多好,未受美色蛊惑,来邀功?   便问道:“小怜么?然后呢?”   慕容烟勾起一抹贱贱的邪笑,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说道:“明日起床我再告诉你。”   说完,便将她抱进里屋,往床上轻轻一丢,然后扑了过去。      ☆、红杏的圈套   翌日, 香儿与婉婷一早就来到尉迟玄的房里,将昨晚送来的一堆东西整理交待下。   尉迟玄看着二人忙和, 自己想帮忙却硬被拦在了床上休息。心有愧疚的说道:“香儿,那日进府时我还昏迷着,近日恢复的不错了, 我该当面给慕容公子道下感激。他不只收留了我们,还救了我一命。”   香儿却不以为然道:“玄姐姐你不用想太多,其实就算他不看我的面子,原本和上官大人也算朋友, 而你又是……”她原是想说差不多算遗孀了, 可又觉得这话定会让她难过,便收了话, 未将那二字讲出口。   婉婷见两人话风有些沉闷,便适时插嘴道:“玄姐姐不用特意去给烟公子致谢的,再过个把月就是公子的生辰了, 到时姐姐身子也应全好了, 可以送一份心意给公子!”   “下个月慕容烟生辰?”香儿奇道, 他这么爱张扬的个性竟是没提前铺张?   “因为公子过完这个生辰就要回京康正式受爵了,所以这个生辰对公子意义也是很重的。以后他可就是郡王了!”   尉迟玄觉得婉婷这主义好,表达谢意还不尴尬, 只是……   如今自己落魄到寄人篱下,哪里有什么银子去准备慕容烟子能入眼的心意?   “不知慕容公子平日里有些什么喜好?”   说到这点,香儿也有些好奇,毕竟她认识慕容烟的时日还太短。   婉婷想了想, 笑道:“以前烟公子吃喝玩乐什么都好!可自打我们姑娘进了府,公子倒是很少出去混了。”   尉迟玄由心的笑了笑,听这话香儿该是很得他心。   “只是不了解慕容公子的喜好,这心意应该怎么筹备才能令他满意?”   “哎哟玄姐姐,婉婷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当回事儿啦!随便给他绣上荷包什么的吧,反正你绣工好!”香儿说道。   尉迟玄却怼了她句:“荷包也是能乱送的?倒是你!真应该绣个荷包香囊的送他。”   婉婷一听也凑热闹起来:“可不!到现在公子随身带的那个帕子,还是当初姑娘拿奴婢给侄儿绣的围嘴冒充的!”   一提起那对儿不似鸳鸯不似鸭的帕子,香儿就一阵脸红!那可真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算了玄姐姐,你也别操心送什么心意了!”香儿眼中闪过一道光彩,似是拿定了主意!   “我打算送他一份大礼!但是自己显然是不成的,玄姐姐也来出份力得了。”   尉迟玄一听这建议好,省得自己瞎寻思。便痛快应道:“那太好了。”   香儿又对婉婷说道:“对了婉婷,从百草房借来的那套喂药神器还回去了没?”   “还没呢,但玄姐姐反正现下用不到了,正想着这两日送回去呢。”婉婷应道。   “太好了!你把那套东西清洗干净拿给我。”   “香儿,是谁又病了吗?”尉迟玄不放心的问道。   “没有,你们别多想……”她安抚完神秘的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日大家都极忙碌。   香儿雇来几个陶匠和石匠,白日里就在瑞园看着他们做活,到了饭点儿就回清风苑陪着尉迟玄用饭。   又过了些日子尉迟玄的身子基本恢复的与之前无异了,香儿陪着她去了趟黄林山看上官大人。之后便立马拉她来一起帮工,避免她有过多的心思用在思念故人上。   直到这日傍晚,红杏主动叩了管事儿的房门。   “哟,我的小红杏!你竟自己上门儿来了……”   红杏轻推了一把扑上来的管事儿,然后将门关紧,娇俏的调笑道:“从我们公子回府后,管事先生就不敢来清风苑了。可是红杏还是记得先生的好的,所以想来看看。”   那管事儿的被她这欲拒还迎的媚态撩的一脸猴急,一把将她举到矮柜上就开始肆意轻薄。当手摸到腰间时忽然碰到个书本样的异物。   “这是什么?”他奇道。   红杏媚笑着将那册子从里衣取出,翻开一页给他看。   只见那画中女子罗衣轻解,拥雪成峰,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再看那眉眼,柳眉淡描,醉眸微醺。   那管事儿的已是看痴了眼,全然不将心思放在眼前真人上。   “这……这是烟公子的那个侍婢?”   红杏看他这垂涎三尺的痴汉模样,心中是既喜又气!   喜的是公子越拿那小贱人当宝,她就越要把她弄成人尽可夫的烂草!   气的是天下不识货的乌鸦怎的这般多!明明她有的旁的女人也都有,偏偏都还一副非她不可的嘴脸!   但她压了压不愉快的小心思,将书一合!说道:“不给看了!”   那管事儿的瞬间失了魂魄,仿佛刚见一座金山,眨眼间又是一场空般。然后疑惑不解的问道:“小红杏,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杏反过来主动勾上他的脖子,诱惑道:“这真人自然是没得想了,可这册子里的画儿却是将真人那晚的动作皆描绘的活灵活现呢!管事先生可想一窥?”   管事儿的这下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事求他帮忙,要拿此来做交换的。便一脸贼笑的直言道:“说吧,有何事儿要求我?”   见话已挑明,红杏也痛快道:“这回新进府的那几个晋阳县令府的下人,也不能天天在府里白吃白喝的养着,管事儿的该给他们安排点活干吧?”   “可公子并没说把他们收为太守府的下人啊,我这有点儿不好着手……”   “公子只是一时没想起这些细处安排来!管事儿的只要去给槐夫人提一下,夫人定是会应允的。先前他们在县令府也是下人啊,这下正式收进太守府还等于晋升了呢!”   管事儿的一想这倒是,这话只要提一嘴应该自然就交给他处理了。只是难道她一番费劲儿就为了操心这些人吃闲饭?   “小红杏,你不会就只要求这个吧?”   “当然不是!”她娇笑道:“这批下人里有两个女的,一个是那侍婢的姐姐,另一个是个叫小怜的。我就是要你把那个叫小怜的分到最脏最苦最累的地方去干活儿!直逼到她干不下去来求你!”   管事儿的一听,这难不成是那小丫头得罪她了?整来整去就是女人间的一点勾心斗角啊!   可红杏却继续说了下去:“然后你就睡了她,正巧被我捉奸!然后我再要挟要去禀报槐夫人。”   “啊?你疯了!”管事儿的听到这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这个女人的毒辣。   可红杏却没有丝毫动摇,说道:“管事儿的放心,红杏怎么会真去报呢!”说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只是学当年慕容宁和翠竹对我那样,得个把柄以为己用罢了。”   管事儿的想了想,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再坏也不过是图个一夜快活罢了,女人对女人动上心思可就真是罪恶的深渊了。   不过又一想,不管是慕容宁当年拿把柄,还是红杏这回要拿把柄,她们威胁的也只是女人。对自己而言倒是百利无一害!甚至这种事儿被人抓了把柄后,他反而更易得逞了!就像红杏原本只是一回的便宜,到后来却成了半个姘妇。   “好!我答应你。”管事儿的说完,便一把从红杏手里抢过那画册,然后喘着粗气急急翻了起来。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灯就熄灭了,继而发出一阵男女颓靡之声。   两日后,除了尉迟玄外的所有县令府下人,都分到了新工作。而慕容烟和香儿,也是乐得如此安排的,他们定下了活儿干,才算真的在太守府里安顿下来,不然永远是寄人篱下做客的彷徨感。   唯一不称心的便是小怜了,因为她被安排去了浣衣房。其实浣衣房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她要干的活儿是处理废水!   浣衣房里每日要洗的各府各院儿的衣裳数都数不过来!那泡过皂角、澡豆的废水,自然不能随处泼倒污染。毕竟这里是太守府,而不是村野坊间的小门小院儿。   原本这活儿都是粗壮的男人干的,可小怜初来乍到的尚不清楚其中套路,更未曾想过会有人诚信算计她。香儿和尉迟玄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加之上回引诱慕容烟的事儿被府里传的乱七八糟的,她也没脸再去求情了。只得硬着头皮撑了两日。   可两日下来,她的胳膊已是折了般,不能挑不能提了。   想到上工头日,管事儿的曾来视察过,还慈眉善目的嘱咐过她,日后若有困难可以去找他。   在浣衣房这种流言蜚语小道八卦汇集的场合,管事儿的那些风流传闻她早已听得耳朵长了茧。当她终于决定叩开管事儿的门时,已然做好一切准备。   她想通了,既然主子勾搭不上,那勾搭个有点权限的,也算是日后在这太守府里有个靠山了,毕竟不是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嘛!   管事儿的闻声开门,脸上露出叵测的笑意。原以为她起码能撑个几日,却不料这么快就送上门儿来了!   她哭诉自己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管事儿的便热情给她讲着这太守府不似那县令府小门小户,人事单纯。深府之中的大事小情均逃不开个人脉。   她委屈吧啦的梨花带雨,他便趁势而上一番怜香惜玉。   事罢,她以为自己的付出终是可见回报了,却不料衣裳还没穿上,门就被从外头踹开了!   “哟!管事儿的,您就这么给新来的婢女开后门儿!难怪越是勤勤恳恳干活儿的下人越是没好出路!”红杏进门儿就大嚷道!   小怜那穿了一半的里衣哪遮得了羞,赶忙钻回被窝儿里藏住身子。管事儿的从背后意味深长的和红杏交换了个眼神,示意这闯入的时机他很满意,一点儿没耽误正事儿。   小怜抽抽搭搭了半天也不见管事儿的出来说句什么!她原是以为他身为这府里下人的总管,该是有点儿治人法子的……   既然男人不站出来管,那就只有她跪出来求了!不然红杏这咄咄逼人的样子若是真把事儿捅到上头去……莫说是太守府呆不下了,日后连人也没脸见了。   “红杏姐你放过我吧!是我太蠢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法子!”哭完见红杏昂首叉腰立在那儿,不说一句话,想是没说到她心里去?   便又哭道:“姐姐放我一条生路!小怜日后做牛做马!姐姐让小怜做什么小怜绝不敷衍!”   ☆、和谋陷害   小怜回房后, 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本就心思重凡事爱往复杂里想,先前也不过是吓懵了而已。   管事儿的为何会一句话不讲?红杏又为何卡的节点儿如此准, 那么晚了她去管事儿的房门前是做什么?   这一切,倒似是先前就算计好的……   只是,就算想明白过来这是个圈套, 她又能如何呢?便宜还不是被人给占完了,小辫子还不是已然被抓到手了!   她只是确定了一点,红杏这人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上来。   ……   自从昨晚的事后,小怜的活儿就没那么累了, 如今她也只需跟其它浣洗房的女人一样, 干些洗洗涮涮的活儿,而先前那些挑废水的工作, 管事儿的业已交给了男人去做。   这日,小怜下了工在尉迟玄的房里,与香儿她们一起用过饭。然后尉迟玄坚持要把白天没做完的活儿继续做完, 香儿想着离慕容烟的生辰还有两日, 也不是太急, 但几次劝她都劝不住,便只是得她去了。   小怜拉住香儿到一旁避开婉婷,小声说道:“香儿, 上官大人之前留了一封遗书,我是昨日回去取些旧物时才发现的!”   香儿面露惊诧,奇道:“那刚才怎么不说?上官大人的遗书应该给玄姐姐啊!”   “可那遗书不是给玄姐姐的,是给你的!”   “给我?”她这下更纳闷了, 试药前确实有过性命方面的顾虑,所以上官大人留下遗书倒不奇怪。只是为什么竟会是给她?   难道是上官大人怕自己与尉迟玄双双赴黄泉……   “那信现在在哪儿?你给我吧。”   小怜这才急哭道:“信在管事儿的那儿!”   “怎么会在他那儿!”   小怜呐呐道:“你知道县令府那儿我晚上不敢去的!是以就白日上工的时候偷溜出去了,结果混在采买的婢女里回来后,还没将包袱放回屋,就被管事儿的逮到了,我又不敢说是怠工溜出府的,他就说我是想偷府里东西!”   香儿这便听明白了,“所以他就将包袱扣下了?”   “嗯!”   香儿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那我去给慕容烟说,让他将东西送回来。”   可她刚转身,又被小怜拉住,“别告诉烟公子!府里人多嘴杂的,先前就传了我那么多流言,如今又惹下这麻烦……以后还怎么在这府里呆啊。”   “那怎么办,信总得要回来啊!”香儿急道。   小怜又说道:“管事儿的知道你是烟公子的侍婢,我又是你带来的人,他怎么都会给你些面子的,你陪我去要,他定不敢不给的!”   “好吧。”香儿单纯的应道。却不知已是迈进了一个阴险的圈套里。   ……   小怜在前面叩着门,香儿在后面等着。若非涉及到这么关键的东西,她定是不愿来这种地方,管事儿的是什么人,她早听了太多传闻。这种男人,看着都恶心!   敲了半天竟是没人响应,这个时候怎的会不在房里?   小怜又不甘心的推了推那门儿,居然一下就开了……   两人顺着打开的门朝里看去,空荡荡的没有人在。两人面面相觑,是该进去,还是该回去?   “香儿,要不我们进去吧!”小怜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劝道:“包袱肯定就在他房里,我们直接将信取出来拿走,神不知鬼不觉,旁的东西也不用拿了。”   “那怎么行!”香儿却一脸不悦。“那包袱本来就是你的,何必要偷?我们等他回来再取就是了。”   “那你今晚不想看吗?”   “当然想!上官大人的遗言哎!”   “那我们进去等着吧,反正是他没关门,外头那么冷,就只当借门口的椅子躲躲风了。”小怜劝道。   香儿本来也不是死板的人,不动他东西,只在门口借个椅子坐坐,应该不算什么……   只是没想到小怜也太不见外了,见桌上有热茶竟直接喝了起来。   “香儿,你也来一盏暖暖手吧。”小怜塞了一杯到她手里,她原是不想要,但摸过那茶杯确实还温热。但奇怪道:“那管事儿的是应当刚走吧……”   就在她喝了一口后,没有多会儿就觉得头沉的要命,突然像喝醉了般!   最后一片天昏地暗,便倒在了桌子上。   这时小怜冲门外轻唤了两声,便见红杏跟了进来,然后将门从里面一关。   “红杏姐,”小怜颤抖着声音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红杏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把她抬床上去吧!”   两人一番折腾,将澹台香抬至里屋的床上,而一掀开旁边的被子,小怜才吓的一声尖叫!   “红杏姐!管事儿的什么时候躺这儿的……”   “哼,他一早就在这儿!”红杏完全不当一回事。   小怜却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事态远比她想的严重。起初只是说的把香儿迷倒后,给管事儿的快活一下,然后她两便可像那日的红杏一样,闯进来抓住香儿的小辫子……   “把管事儿的也迷晕了是要做什么?”小怜迷茫的看着红杏。   红杏笑道:“一个时辰后,你就给他们喂下解药,然后到门口守着!我会引公子过来,你到时只管认死了说澹台香让你守在门口的就成了。”   “红杏姐,这样香儿醒后肯定会供出我啊!”   “那又怎样,她都被捉·奸在床了!公子还能再要她?到时候她说什么,旁人都会认定她是在为自己开拓罪责!”   小怜听着点了点头,没错,香儿到时自然是百口莫辩,只是她还是万分不安道:“那管事儿的不可能任我们摆布啊,到时他两一致咬出我们俩怎么办?”   “哼,放心吧,管事儿的有更大的把柄在我手上,他即便醒后发现被算计了,也不敢供出我们的。”红杏把握十足的说道,最后又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恨他?他这种人,祸害了多少姑娘,是该有点儿报应了!”   小怜虽还是有些捊不清,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把坏人做下去了!大家一起死,好过她背叛红杏自己死的结局。   “给,这是解药,一定要一个时辰后再给他两服!”   小怜看着红杏给的蓝黑两颗药丸儿,纳闷道:“为什么两种?”   “管事儿的中毒早些,给他吃黑色那颗,给香儿吃蓝色那颗。”红杏仔细嘱咐道:“一定弄错噢!不然要出事的!”   “噢噢!”小怜连连点头,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差不多快一个时辰时,红杏叩了慕容烟的门,进门就禀道:“公子,奴婢方路过管事儿的房间时,看到小怜一直在门口守着,不知道那丫头这么晚了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慕容烟对于香儿这边的人自会敏感些,也奇怪,香儿也不回来,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里不回清风苑!   “那去看看。”说着他便起身就要去看。   待到门口时,果然看到小怜打着哆嗦从门口站着,时不时的还往屋里看一眼,屋里明明漆黑一片!   慕容烟便直接上前问到:“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怜假装看到公子极紧张……然后慕容烟隐约有种不详的感觉。   “香儿在哪?”   “香儿……”她迟迟说不出,又不时的往屋里看看。   这时屋里的灯被点亮了,慕容烟意识到了些什么,便一脚将门踹开,闯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直冲着的里屋,香儿披散着头发缩在墙角哭,一副刚起床的样子,而床上面还躺着那个管事儿的!   “这是!”慕容烟愣在那儿。   “我不知道……我就记得喝了一杯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了就看到在他床上……”说着她又是一阵呜咽。   慕容烟拿起一旁的披风,就狠狠抽在床上之人的脸上!   可是他却未有任何反应……   小怜想他这是药劲儿还没上来?可是公子一连抽了几下都没有将他抽醒。小怜这有些害怕了。   红杏上前将手指放在管事儿的鼻子前,然后惊呼一声:“没气了!”   慕容烟和香儿都呆住了,而小怜直接吓的瘫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黑色的不是解药么?怎么会没气儿了!她惊恐的看着红杏,可红杏瞥了她一眼却完全不给任何示意。   慕容烟将香儿的头发简单绾好,然后才叫进外面的府卫,之后又请来了千代神医。   一测便知是中毒而亡。   “那么有嫌疑的便是澹台姑娘和小怜了。”他如实禀道。   慕容烟在此之前已让香儿详细说了过程,如今确实她与小怜都在相互指责,而两人确实都有嫌疑。毕竟她完全不知红杏跟这件事亦有牵扯。   眼下小怜已不可能有单独的机会去问红杏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她只得自己分析判断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显然那颗黑色药丸是毒药,这是红杏刻意安排的。   红杏剜了她一眼,她明白这是一种威胁!   现下是她与澹台香互相指责,而拖下红杏,她便要推翻先前自己栽赃香儿的,还要和盘脱出自己诱香儿喝下迷药的事……   所以不能供出红杏……眼下只有咬死香儿了!   ☆、生辰礼物   事件起初, 红杏与小怜皆以为会僵持一阵,毕竟是牵扯到人命官司。只是未料到慕容烟我行我素的果断将澹台香带回, 并将小怜以嫌犯名义关入府牢。   香儿这边惊魂未定,慕容烟一直陪着她,就连沐浴也陪她一起。   回房后, 她仍觉不安的问道:“慕容烟,你当真信我?”   慕容烟帮她捊了捊半干的长发,笑道:“你说的,我自己都信。”   说起来这突然发生的人命案子, 慕容烟倒觉得也算罪有应得。   “香儿, 不管是谁下的手,你知道这人死的并不冤枉。”   “那你真觉得是小怜?”香儿试探道。   慕容烟想了想, “主谋是不是她我不确定,但她既然能在你晕后还把门儿,她定是与幕后主使者一伙儿的。”   “可是小怜才刚来太守府, 连工作都是刚开始着手, 压根儿就没认得几个人, 她能被谁指使?”她奇怪道。   “应该是女人,而且跑不出下人的圈子。”慕容烟看着她若有所思,见她奇怪, 便笑着解释道:“他做过些什么,欺负过哪些人,府里传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能如此行事的,想必是受过他迫害, 又看你不顺眼,想一食二鸟的人。”   香儿听他分析的有道理,又想了想,说道:“我明日去府牢里劝小怜招出幕后之人。”   “你不许去!”慕容烟扶在她肩膀上的两手用力震了一下,“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不许你再接近这些人!”   “她在牢里还能把我怎么样……”她觉得慕容烟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种人心术不正,离的远些好。”这件事我会自己来处理。你这两日就别出门了。   第二日,慕容烟令朱雀去了府牢,此人最擅长攻心。而另又派了玄武带着一队府卫满汀罗城里查药房。   朱雀先以各项罪名威胁,又以宽刑利诱。   “你最好不要把这当成一桩普通的杀人案件,死的可是太守府的人!你以为官府会敢来查案?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全凭太守府内定!”   “你以为咬定澹台姑娘,这样来回扯皮这案子就结不了?公子护定了她,莫说这案子与她无关,就算当真是她做的,你也照样是替罪羔羊!”   “所以现下你最好的出路就是老实招出幕后主使之人,换取自己减罪,到时再求求澹台姑娘,说不定她顾念你们往日的情份,能对你宽大处理呢。”   ……   小怜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如实招了。   小怜招供之后,朱雀立即回报慕容烟后,便带人将红杏抓进了府牢,她先是抵死不认,再到后来玄武将从药房查来的证据带回,确实是她前两日借着出府采买的时候,买了毒药。   最终小怜在香儿的求情下,终是保住了一命,被发配往苦寒之地充作劳役。   而红杏自然是罪无可赦,以命抵命。   只是她死前仍是不肯悔改,对她而言,即便不是为了陷害澹台香,也一样是想要杀掉那个挨千刀儿的管事。   太守府经过这一连穿的案子虽然有些晦气,但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迎来了慕容烟的生辰,这次生辰是他封爵前住在府里的最后一个生辰了,所以太守大人和槐夫人也是重视的很。   不只请来的南疆的一众贵族名流,还请了些文人骚客,杂耍戏子的民间艺人前来助兴。   很多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在他们走近举办宴席的大厅时,却还是被吓的不轻!   那一条条水龙舞者花样儿,掘地而起,向着天空喷涌不停!煞是壮观!   “这就是你这半个月来给我准备的礼物?”慕容烟问道。   香儿笑了笑,轻轻点着头。心道这在我们那儿叫做喷泉,大场合比较多见,可放在这古代就成了稀奇玩意儿!还多亏了婉婷从百草房借来的那个喂药神器的启发!   角落里有一人望着那喷泉迟迟不动,他似是陷入了一种痛苦之中。   此人便是恭叔子昼。他只觉得这喷泉莫名的熟悉,似是从哪儿见过,可是又怎的也想不起来,脑子还越想越痛苦!   他一手扶着头皱着眉头,另一手扶在身下的石狮子头上,似是随时将要倒下去。   澹台香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便不放心的迎过去想看看是否需要请大夫,待走近了方才看清,原来是这人……   她转头就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澹台姑娘!请留步!”   她不情愿的回过身儿,敷衍道:“你还好吧?”   早知道是这个小人,纵是昏倒了她都懒得管这闲事儿!   “澹台姑娘,听闻这水龙是你建造的?”他急急问道。   香儿看了眼她的杰作,笑道:“什么地龙啊,真土!我这叫喷泉!”   “喷泉?”他心下一惊!不只这场景熟,就连这名字都在哪儿听过。   他又问道:“姑娘到底来自何处?”   香儿看着他那张脸,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起那个渣男苏智,虽说这么久了已不再多想,但还是一看到他就总觉得不舒服。   “我来自哪儿?呵呵,其实我来自天外之国。”香儿嫣然一笑,便离开了。   恭叔子昼看着前方的盛景,看那水流逆势而上,喷涌出好看的线条,口中自我言语着:“喷泉?”   这个词他确定听过,但就是想不到在哪里听过。就像自己写的那些诗一样,脑子里就是会不断的冒出来,但就是不明白哪里来的这些灵感。   他没有继续赴宴,而是找了个没人注意他的功夫,偷偷溜进了百草房,然后竟像回自己的家一样踏实的坐了下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消一会儿,一个人也跟着进来了。   “你就直接这样溜进我的百草房来?”那人进门便说道。   恭叔子昼看着他,脸上有些急切道:“千代大人,你告诉我当初到底是从哪儿救的我?为何我近来那种即视之感如此强烈,就像先前的喷泉!旁人都道神奇,可我却一点不意外,明明就确定自己见过!却怎的也想不起来。”   千代也坐了下来,脸上的阴云融在一片烛光里。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在圣河边遇到了你,见你躺在河边的一块巨石旁,头上流了很多的血。便出于医者父母心好心将你救了,至于你醒后总是想不起之前的经历,这我也束手无策。”   恭叔子昼一副很痛苦的表情,近乎带着哭腔说道:“难道就没有任何方法能恢复记忆?”   千代心不在焉的冷笑了下,“如今这样不是挺好?你凭着这莫名的灵感,数月间就成为了著名的诗人。如今名利双收,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恭叔子昼依旧很痛苦,的确,他感激千代救他一命,后来又惜他的才华,将他引荐给了慕容烟。当初他也以为记忆什么的想不起来便算了,如此开始新的人生又有何不好?   只是,只是近来那些灵感越来越奇怪,不只是会突然冒出些诗词,还会冒出些画面。比如奇怪着装的人群,露着胳膊露着腿的女子!又比如神奇的马车,不,那不能叫马车,因为没有动物拉着,只有那车自己行进!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头便越发的疼痛不堪!   天外之国?难不成澹台香所说的天外之国当真存在!那么自己便也可能是来自那天外的国度……   “千代大人可有听说过天外之国?”他问道。   千代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天外之国?”   “是!今日听慕容公子的那个侍婢,澹台香说的。起初我也是以为她在打趣,但后来联想到近来的这些怪异感觉,不由得不信!”   千代想着从她进府以为的行事作风,的确是与普通女子有着极大的不同!若她身世当真如此,那她在慕容烟身边到底是福还是祸?   千代起身拿回了个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恭叔子昼身旁的案几上,说道:“这药可化你颅内血淤,只是一但化开你有可能恢复记忆,也有可能瞬间死亡。”   恭叔子昼瞪着千代,然后又瞪着那个小药瓶,迟迟不敢伸出手去拿,仿佛它是洪水猛兽般。   千代看着他畏怯的样子,不免笑道:“这便是为何我从未给你提过这个法子。”说着他便要将瓶子收回。   言下之意是早知恭叔子昼是贪生怕死之人,这种以命来搏的法子连问都不用问,就知他的答案。   “等等!”恭叔子昼却按住了他的手,似是仍在犹豫。   他这行为已是令千代高看一眼,难不成他还当真有些更高的追求?   “这药,先放在我这儿吧。”恭叔子昼最终说道,说完便把那瓶子收进袖袋里。   ……   而宴客厅这边,慕容烟目送走一众宾客,跟香儿并肩立于喷泉前。   “你当真是不可思议。”他望着她含情脉脉的说道。   她笑了笑,“为什么不说谢谢?”   “从认识起我帮你摆平了那么多事,你说过谢谢没?”   她想了想,似乎是没有……   他又满意的说道:“你我之间,何需这些虚礼。”说着便吻在了她的额间。      ☆、我的王妃   千代回到自己的宅子, 从袖袋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陶瓷瓶子,久久凝视着它, 沉默不语。   他这处宅子空旷,两进的院子虽说不上气派,一个人住却已是足够大了。   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的变化, 窜红的如此之快!几乎是第一本诗集一出,便成功跻身了南疆的才子名流。   旁的才子没他这般幸运,出一本诗集那是一年,乃至几年的心血积累!   而他, 一夜的编撰, 一夜的修饰,立马成册。   他拿着那本新手写下的诗集, 给他的救命恩人看。尽管那字体有些蹩脚,诗句却是精妙绝伦,无可挑剔。   那阵慕容烟刚被圣上口头赐封王爵, 正是想竖惜才爱才有作为形象的时候。千代便将这上的诗念给他听, 他虽听懂的不多, 却是信了这人的才华。   是以便在在京康最后的一段时间,带他见了很多名流。诗集正式一出,便因其言辞优美, 却通俗易懂,而瞬间受到民间的追捧。   说是一夜成名也不为过。   可是,那些灵感到底源自何处?   自己又源自何处……   纵是名利加身,难道出身就不重要了么?难道前半生的记忆就不生要了么?   他越想越迷茫, 越想越痛苦!   就在再次头痛欲裂之际……他终于豁出去孤注一掷了!   他拿起那瓶子,将里面之物一饮而尽……   很快,他便觉得更加的头痛难忍!然后就晕倒在地。   ……   香儿在慕容烟的怀里沉沉睡去。慕容烟不舍得抽离开胳膊。   一直等到隔壁花室响了几声鸡叫,他才轻叹口气,将手臂轻轻的抽出,然后又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   他将床幔与挂帐捊好,又看了床上之人一眼,才不舍的披了件斗篷移步到花室。   花室里四大护卫业已凑齐,他们看着慕容烟迟迟而来,便知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尴尬的垂下头。   慕容烟倒没发火,只轻声问道:“又有什么任务?”   玄武拱手道:“公子!近来秦晋边境不睦,挑唆事端的乃西梁的人。皇帝陛下让您设法挑起大秦和西梁的矛盾。”   四大护卫皆是北晋之人,他们口中的皇帝陛下,自然是指北晋的皇帝。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与北晋皇宫的秘卫联络,以便随时知晓晋帝的命令。   而太守大人当年也正是因太守夫人与西晋联络密切,才生出嫌隙。   慕容烟苦笑一声,说道:“挑起大秦与西梁的矛盾?”这自然得是大动作了。   有时他真宁愿自己没受封郡王,也没回汀罗!还是秦后有远见,早早把他从槐夫人身边夺走,养在大秦宫,让他这十几年远离了北晋的控制……   而这次回南疆,若非因着遇到了澹台香,他定是不会呆到现在。   “大秦与西梁最大的牵扯,便是昭王秦苏。”他缓缓说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他们分析。   “当初秦帝与西梁教皇为争儿子闹的不可开交!最后教皇虽未能如愿带走他,却也是让他搬离了大秦宫,单建昭王宫。”   “不在眼皮子底下,父子亲情便寡淡了许多。如今若是他出点事,必会引得教皇大怒,以至整个西梁教廷都会觉得这是公然破坏友盟关系。”   “可昭王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坏事做了那么多,陛下也从不舍得问责于他。那么想动他的化,罪名便只有一条。”   “造反叛国!”   四人细听着慕容烟的分析,不由得心下叹服!   京康十几年养尊处优,秦帝自以为已把他养成了个傲慢入骨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这才放心他回南疆的父母身边。   现在看来,秦帝却是低估了他。   ……   寒风卷着砂砾吹打着门窗,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停歇。   香儿不是太阳叫醒,也不是被婉婷叫醒,而是被慕容烟的唇舌欺负醒。   她一脸厌弃的看着他,抱怨道:“慕容烟,每天如此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说着他便将整个身子压了上去,肆意的吮吸着她的脖颈。   “你……”她缩着身子,一对儿好看的锁骨在他的舔舐下微微浮动。   他强势的无赖道:“什么时候你怀上了我的孩子,就放过你。在那之前,你每日早晚都得给我乖乖受着!”   “慕容烟……你……”在一阵强烈的痴缠下,她终是口中说不出话了。   ……   这处院子静的诡异,若不是被大好的阳光辐照着,简直像个废弃的鬼屋。   正堂里,趴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死了般。   尽管他还尚有一口气在。   ……   太守府里一片欢天喜地!   京康大秦宫里的公公,刚刚来传完圣旨和爵印。此刻起,大家便要尊称慕容烟一声郡王爷了!   槐夫人派人将公公接下去好好安顿,这不远万里而来读圣旨,着实辛苦。怎的也不能让他白辛苦一趟。   眼下四大护卫正在密道的暗室里,等着慕容烟的命令。   “恭喜郡王爷!”四人恭贺道。   “哼,”慕容烟冷笑道:“你们既然只效忠于北晋皇室,又何必在乎这大秦皇帝分封下来的爵位?”   四人面色显得有些尴尬,他们知道慕容烟虽乐意为晋帝做点力所能及的,却是不想这些事影响到他的惬意生活。   而晋帝的任务一次比一次动作大,特别此次下达的任务更是太过严峻,这显然是把慕容烟当细作来使了!他内心难免会有些逆反。   “郡王殿下,”见其它三人都默不作声,朱雀适时规劝道:“其实即便不是晋帝下此命令,难道经过上回澹台姑娘被俘之事后,殿下就真能咽下这口气?”   这话虽跟废话一样,但却是说到慕容烟心砍儿里去了。他又何尝不是因着这个原由?   不然怎会如此痛快的接下这任务!   且不说过往之事心里是否能咽下,既然明知秦苏对香儿有想法,日后又如何避免?难不成她成了王妃还要时时受着这威胁!   “这话不用你说,”慕容烟冷笑道:“我既然答应晋帝了,就会将此事办妥。毕竟我母亲是北晋的长公主,那里是我的半个家,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晋之好毁于一旦!”   见慕容烟如此说,四人也便放了心。低头恭敬的等他下命令。   他铿锵有力的命令道:“青龙,你立马去招兵买马,记住,买主身份要保持神秘,不要轻易向人透漏!”   “白虎,你带人去打通新王府到蒙羲府邸的最后一段密道。”   “玄武,你派人去纠集汀罗所有的铁匠,打造两千套兵器!”   “朱雀,你想办法将县令府的三个家丁收为我用,一定要抓住死穴!”   一番指派后,大家有秩序的各自奔走忙碌。   慕容烟回到花室,却听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   “你说什么!”他抓着千代的肩膀猛烈的摇晃!险些将他的小身板儿晃散了架。   千代只得再将先前的话明确重复一遍:“澹台姑娘这回是真的有喜了。”   ……   原来是刚才接旨之后,她便一阵头晕昏倒在回清风苑的路上!吓的婉婷到处叫人,几乎惊动了全府上下。   而慕容烟那时正在密道中,完全不知地面上发生的事。   原来这点动静倒是不至于惊动到槐夫人,可是长孙夫人见她一点儿头晕脑热的便如此张扬,觉得心中很是不服。于是去槐夫人处大肆夸张,引得夫人心中不满。   最终她带着千代来给她把脉,原是想着趁着烟儿受封之际,好好教导她些为人侍婢的道理,却不想这一测,竟是测出了如此喜讯!   ……   慕容烟此时握着香儿的手,让她乖乖躺在床上不许动。吃喝只管招呼下人来喂。   香儿觉得这太过夸张,这哪是怀孕,这简直是把她当成坐月子了!   “今日所有下人,统统有赏!”他慷慨道。   下人们满脸欣喜,原本府里这些事倒是没觉得与自己有多大关系,但眼下赏赐却是真正得了实惠!话说先前受封郡王都没见慕容烟这般兴奋……   打赏完后,他屏退了所有人,让婉婷照顾好香儿,自己便先行离去。   若不是有更为重要的事,他自然不会舍得在这节骨眼儿上离开她。只是,眼下有件事,他必须为她争取!   他来到母亲的园子里,让她退走了下人。   “母亲,晋帝的任务,想必您已收到消息了。”他毫不避讳的说道。   太守夫人慈祥的望着他,“烟儿,娘并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的恣意生活。但是你身上流着一半北晋的血液,是以……”   “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等槐夫人将话说完,他便如此打断道。   “母亲,这任务我已接下,您不用再做晋帝的说客。”   “只是,儿子为你们做了这么多,是否也应换来点儿什么?”   槐夫人不免欣慰的笑道:“烟儿竟已会跟娘亲谈条件了?”   “娘,凡事皆应有来有往。”   “好,烟儿说,娘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我要香儿做我的王妃!”      ☆、第 87 章   太守夫人迟迟未再开口。   她确实曾想开过, 既然儿子喜欢,就让那姑娘做他的妾, 甚至以后成为侧王妃都不是不可以,然而王妃,这的确是个很大的冒险。   她的内心也是纠结的, 儿子既然如此认真的来以此谈条件,自然是心下做好了打算。   而她要么是放弃对母国的立场,要么是放弃对宝贝儿子的立场……   “烟儿,娘亲并非一味讲求门当户对。哪怕她是个小户人家的闺女, 没有一点儿嫁妆都无妨。只要她出身干净。”   “可如今我们是完全查不到她的来历!你叫娘怎么放得下心?”   慕容烟却不以为然道:“娘您为她的出身担忧, 无非是怕她日后有什么歪心思对我不利,可是她若真有歪心思, 就算只是个小小侍婢也一样能加害于我。”   “所以让她做王妃还是做个侍婢岂不是没有多少区别?”   ……   槐夫人一时语塞,也没有更好的由头来劝他,只是心下仍是怨念颇深。   “哼, 都说儿大不儿大不由娘!我烟儿果真是翅膀越来越硬了, 娘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烟也笑了起来, “娘,您要儿子做的事,比一个来历不明的侍婢在儿子身边可危险多了。”   “虽说儿子所做的, 于大秦并无不利,但却是瞒着当今圣上为北晋效力。更何况要借助的还是他的儿子!”   “够了!”槐夫人已然听不下去了,她又何尝不曾自责不曾愧疚?难道她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刚当了郡王就去犯险?   “罢了,都随你吧。”她终是默许了下来。   “谢谢娘!”慕容烟得意的向他娘笑了笑, 便转身离去了。   待他回到清风苑,便将下人们叫来一通吩咐。大意就是开始为新王府筹备各种大婚所用的物什,还有为香儿量身做大婚所穿的嫁衣。   这一天,太守府是彻底沸腾了!   ……   偏院儿处。   慕容宁怒气冲冲的往地上摔了一个茶碗儿,不避耳根的怒吼道:“慕容烟这是疯了吗!让个那种贱婢当王妃?”   她自然怒,自己出了那么多力气去阻挠她和蒙羲,只想她安安份份的在慕容烟身边做个下人。哪想竟爬得如此之快!   长孙夫人心也自然也不是滋味,要是放在平时还会劝劝女儿,遇事淡定着些。可眼下这事儿也让她烦躁起来。   想当年自己心机用尽,还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无非是博来个侧室夫人的头衔!不就是因为出身低么!   可这个贱婢也是这么卑微的出身,居然可以作王妃!   莫说是两位主子,就连翠竹也气不打一处来,急的快把手中的帕子绞断了!都是奴婢命,凭啥她澹台香就混成了正室夫人!   这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可太不舒服了。   ……   尉迟玄的身子基本好利索了。自打小怜出事儿后,香儿就特地给她配了个新的小婢女,其实她现在虽还在吃些补身子的药,却是完全用不着人伺候,香儿这完全是拿她当娘家人供着。   小婢女进门儿就喜笑颜天道:“玄姑娘,您妹妹这回可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尉迟玄诧异的看着她,奇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婢女赶忙讨好的给她削起苹果,然后边说道:“就在京康来的公公宣完旨后,澹台姑娘就晕倒被诊出有喜脉了!”   “什么!你说真的?”尉迟玄惊的从床上坐起,一副随时就要夺门而出去探望的样子。   小婢女却放下水果笑着拦了下,又急急说道:“姑娘别急,还有更大的喜讯呢!”   “还有什么事?”尉迟玄实在想不到还能发生什么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儿了。   “郡王爷一听闻这消息,立马就去找太守夫人商议大婚的事儿!澹台姑娘就要当王妃了!”   “什么!”果真这喜事是一个更比一个刺激!尉迟玄完全傻在那儿。   这会儿她反倒不急着去看香儿了,内心有些复杂起来。   她自然是欣慰且欣喜的,只是自己身为一个落难的县令府婢女,做一个王妃的娘家人?   这实在让她有些自惭形秽。她知道香儿不是会多想的人,可是旁人会如何想?   她重新坐回床上,从床下拿出针线筐子,开始做起女工来。   ……   太守府这一日是热闹的紧,可另一处院子却是依然宁静的要命。   恭叔子昼自打吃下那药,便昏睡了不知多久。直到此刻,他的手指才稍稍动了下,然后眼睛一点点睁开。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已记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苏智。   原本恢复记忆,应该是件另人高兴的事,可是于他却不然。   他被一种绝对孤独的感觉侵袭着全身!   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假的,而且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了解他!只有澹台香是真的……   从他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必须要抢回香儿,不然在这里他便永远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起立马起身奔出去!可是刚刚动了两下,却发觉如今连站起都困难。   最终他扶着桌椅和墙,一点点儿将挪着步子回到里屋的床上。   这许久躺在地上的昏迷,完全不似休息。整个人还是疲软无力的。   不论日后要做什么,现下他必须回到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好好恢复下体力……   ……   蒙羲的府内,刚刚也有线人传来太守府最新的消息,此刻他正与昭王殿下在偏厅小议此事。   “殿下既然有些相信澹台姑娘的话,那她此刻做了王妃,反而是件喜事。”蒙羲说道。   昭王殿下脸上阴晴不定,说不上是何打算。   许久,殿下才说道:“本王相信她说的与我母妃来自同一地方,但是兄妹之说……”   他犹豫着,有些说不下去。其实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了,有关凉妃的身世能查的他早查了!甚至手都伸到西梁去了,可也是一无所获。   就冲着那首莲花赋!香儿的身世与他母妃的身世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她若真是本王妹妹……那本王之前……”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殿下的妹妹成了郡王妃,那秦梁晋大三角的关系等同亲上加亲。于公于私,都是好事一件啊!”蒙羲笑道,笑声中不免带着些调侃的味道。   昭王殿下却似接受不了他的玩笑,严肃道:“不管她是不是本王的妹妹,都不能让她这么快成为王妃。一但正式封妃事态便难逆转了!”   “可是慕容烟现在已经在筹备大婚的事了,殿下打算如何阻止?”蒙羲问这话时,内心还是有些许担忧的。   虽说他与殿下有着共事的原则,但与澹台香这许久接触下来也早已像朋友般。   若是像以前,殿下是当真痴迷她,抢过来好好疼爱也无妨了。   可是如今明知二人不可能了,再去拆散她与慕容烟……这有些残忍了。   昭王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许久后,他说道:“明日回京康吧。”   ……   蒙羲了解殿下,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破坏这桩婚事,就一定有了计划。   而此刻却又突然回京康,便是已然布下暗线了。   ……   夜色已深,躺在床上两个人却因太过兴奋,而久久睡不下。   “香儿,你想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慕容烟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问道。   她侧卧着看着他,烛光下他的眼睛极其明亮且透着童真。   “那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反问道。   慕容烟将右手穿过她的长发,将她往自己跟前儿揽了揽,碰着她的鼻尖儿,带着微微笑意却诚恳无比的说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儿女孩儿本王都喜欢。”   “切,这么快就开始在我面前自称本王了!”她嗲道,顺势翻了他一个白眼儿。   他干脆将她的嘴唇轻咬住,挑衅的轻摩着。   她挣脱,怒道:“慕容烟!现在不许那样了!”   “放心,我怎么舍得冒这种险。”他宠溺的笑,然后捊了捊她的头发,“只是亲亲你,没有别的打算……”   他这话令她感觉安全无比,所以她便有些放肆的使起小坏来!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然后是脖颈,然后是顺着滑向后背……   坏坏的笑道:“奴婢如此……王爷当真忍得住?”   刚刚还埋怨他自称本王,现下就一口一个奴婢,还故意以如此诱惑的声音……   小妖精,她果真是放肆了。   慕容烟抓住她的手,给她塞回了被窝里。   然后一转身吹熄了蜡烛,淡定的说道:   “夜深了,睡吧。”   ……      ☆、大婚   经过半个月的张罗, 各方已是筹备的有了眉目。   自打澹台香搬来清风苑,慕容烟就极少把秘卫们叫来自己房里议公事了。   这会儿, 四大护卫又在密道的暗室中像慕容烟禀报近日的动作。   青龙率先回禀道这阵子招兵买马的进展:“禀报郡王爷,兵马已按您的指令凑齐了数量,买主身份也保持神秘, 只说是招募的雇佣兵,现在尽数集结在城外的黄林山上,没人起疑。”   白虎接着禀报密道打通的情况:“禀报郡王爷,新王府通往蒙将军临府的最后一小段秘道业已打通!出口就掩藏在他们偏院儿的枯井旁, 不易被发现。”   玄武也回禀兵器的进展:“禀报郡王爷, 汀罗的所有的铁匠都被我们强行征集到了一处废院子里,动静闹的挺大。那处废院子是特意买来的以前蒙将军名下的院子。两千套兵器也已打造的差不多了!且监工的有事儿没事儿就给他们透一句大家都是给昭王殿下办事……”   最后朱雀也悠悠说道:“禀报郡王爷, 县令府的三个家丁业已收为我们所用。并按您指示的没有刑罚上为难他们,只是设计让他们欠了笔银子,最后他们自己求过来的。”   慕容烟听完这一通禀报, 嘴上露出淡然的笑意, 如此, 便大事可期了。   ……   已然恢复了记忆的恭叔子昼,这日又在太守府外徘徊。   不知为何,自打慕容烟成了郡王, 这道门便格外难进了!通禀也不批,混也混不进去。   他只得每日像这样在门口守望,心想着总有一日能碰上香儿出府。   可是十多日下来,太守府每日出出进进的好不热闹!可就是不见澹台香出来。   他今日也不怕暴漏什么的, 决定拦个下人问问。   恰巧这会儿,有两个跟着马车回来的婢女说说笑笑的从马车上下来,整理着马车内一应布匹。   那些布匹皆是喜庆颜色,他便故作好奇的随口搭讪道:“太守府里这是有喜事?”   那婢女只当他是个看热闹的闲散路人,并不设防的随口回道:“可不!我们郡王爷要在六日后迎娶王妃了。”   恭叔子昼心下窃喜!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原本还以为自己这回要夺回香儿,势必要得罪慕容烟,以自己这点儿能力那可真是以卵击石了。   可如今他既然要在郡王府迎娶王妃了,那前府这些没有子嗣没有名份的侍婢就要被扫地出门……   这下一来,自己岂不是不用得罪任何人,而将香儿要回来了!   恭叔子昼又急急问道:“那不知新王妃是哪家千金?”   那个没心计的婢女刚想张嘴,就被同伴儿拉扯了下胳膊,然后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后那个婢女又说道:“这位公子,您要打听事儿不妨找旁人打听吧,我们下人在外面瞎传话会被主子打的。”   说完两人便进到府里去了。   恭叔子昼虽有些失望,但王妃是哪家的也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香儿要离开太守府了!   失身也无妨,原谅她。   在那头自己不也背着她和别人同居了那么久么……这不算啥。   六日后,时日快了。他心想着眼下人见不着不打紧,六日后她就只能来投奔自己了。   那眼下自己在这守株待兔,倒不如回去拾掇下自己的宅子,以后那就是他们二人的爱巢了!   想到这儿,恭叔子昼已是眉开眼笑,转身就往集市上走去。   平日里一个人住,除了偶尔雇人来打扫下,院子里也没什么下人。   但以后是两人生活了,之后还会有孩子,一个,两个,三个……   所以得雇个两个下人了!香儿从穿越到这头儿来,就一直当下人干些伺候人的活儿。等来了这边,要让她享受一下有钱人的日子!   除了雇下人,他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家里的一应摆设和用度都要换新!   大到床榻要换大的!衣柜也要加!小到枕头棉被杯子碗筷,都要加,都要换!   这两日,他四下奔波,购置各种器物,饶是忙碌,却是他来这头儿后过的最愉快的日子。   ……   今晚婢女们送来了做好的嫁衣,婉婷捧到澹台香跟前,笑吟吟说道:“王妃快试试吧!”   “你改口可真快!”香儿剜了她一眼,笑着回道。   “那是!”婉婷一脸的得瑟,“古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婉婷以后也能跟着姑娘沾光过好日子了!”   婉婷这倒是说的大实话,虽然自己主子当王妃后她干的还是伺候人的活儿,但起码以后没人再也嘲讽她是伺候下人的下人了!   伺候王妃……这说出去都分外有面子!   “你……”香儿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戳了一下婉婷的额头:“同样的意思你就不能用个好听点的话说!你这是把自己比成鸡还是狗?”   婉婷毫不在乎的傻笑,如今就是说她是鸡是狗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心里无比痛快,饭都能比平日里多吃两碗!   香儿摸了摸那嫁衣,这面料和绣工当真是无可挑剔。那凤凰神鸟缠绵在牡丹花间,神圣又大气。   她将那衣裳拎起,然后双手提着观赏一番,这可真是件珍品!王妃的嫁衣,若是流传到她原本的世界,应该是珍藏进历史博物馆里吧……   想着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将衣服轻轻披在身上,还没有配好里衣和相应的首饰,便已是艳丽四射,盛气凌人!   婉婷在一旁已是看傻了眼,止不住的惊呼道:“王妃您也太美了!”   香儿笑着,带着一抹娇羞。   慕容烟,你当真要兑现那时许下的有尊严的洞房花烛夜……   只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虽还没有明显的隆起,却已是有了做母亲的感觉。   便心下笑道,慕容烟啊,如今,你也只能说一句娘子早些休息吧……   婉婷在一旁看着姑娘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傻笑,心中欣慰无比。她和香儿在乎的都不是一个王妃的头衔,而是这种被光明正大的认可和肯定的满足感。   “婉婷,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今晚搬回瑞园儿去住。”香儿吩咐道。   婉婷不免惊讶,好好的这是又怎么了?   “姑娘!啊不……王妃,为何又要搬回去啊?”   香儿一脸淡然,“没什么,在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大婚前三日,新郎和新媳妇是不宜见面的。会丧失新鲜感。”   婉婷听到这些才镇定下来,原来只是个习俗而已。可是这太多余了吧,都同房这么久了……   但她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好勤快的应道:“那行,奴婢这就去收拾!不过王妃别急着搬,瑞园儿那边自上回充当加工那个喷泉的作坊后,还没彻底收拾出来,奴婢这就找人去收拾下。”   说完,婉婷便出去了。   香儿闩上门,将衣服全部换下,将那嫁衣一层一层仔细的穿在身上,然后立在铜镜前久久的端详着,脸上笑意更甚。   ……   昭王殿下果真带着蒙羲离开了汀罗。   路上蒙羲禁不住不安的问道:“殿下可还打算阻止郡王爷与澹台姑娘的大婚?”   他内心是盼望着殿下放弃这念头的,纵然不因着与澹台香那点儿交情,他也担忧昭王与慕容烟正面杠上的后果。无疑是两敗俱伤。   可是离开后的一切让他不得不起疑。殿下来汀罗时那浩浩荡荡的侍卫队伍,如今要走了却是少了一半!   昭王似是有些防范的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你希望本王放弃?”   “殿下的决定下官自然不敢干涉,只是身为挚友又免不得要规劝殿下适可而止。慕容烟这人……”   “行了!”   蒙羲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昭王强势打断了,显然他已令殿下极为不悦。他不便再言语,但内心却是明了殿下的意图。   若是智取,断不会安排这么多人,而且留下的多为死侍!看来殿下这次是当真按耐不住,想要硬夺了。   这么想来,殿下之所以急着回京康也是为了避嫌吧。留下些个死士,到时即便有一两个活口被捕,也不会有出卖主子的担忧。   只是这次不同于往常,哪怕昭王强抢一百个民女也没人能将他怎样。可是抢个郡王的王妃?更何况这位郡王身体里还流着一半儿北晋皇室的血液!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殿下的背影,于公于私这次自己都不该视而不见。   待蒙羲与昭王殿下同桌用过晚饭后,他说道:“殿下,疾行了一日已有几匹马坚持不住了,下官去马厩看一眼。”   “恩,你去吧。若是马儿坚持不下去,就干脆高价征几匹换掉。”   ……   蒙羲来到马厩,喂马的正是他的一个亲随。   蒙羲先是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然后四看探查了圈儿,才说道:“你拿着这封信,立马送去太守府,切记!一定亲手交给澹台香。”   那亲随瞪大着眼睛,有点儿迷糊,但看着将军一脸急切便赶忙接过那封信,应道:“知道了将军!”   说罢,便骑上一匹马往来时的路驶去。   蒙羲在那封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大婚绕道!’,但他知道以香儿的聪慧该是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他如释重负的回到昭王殿下身边。   ……   时间一转眼便来到了慕容烟与澹台香的大婚之日。   一早便有喜娘来到瑞园儿交待着大婚的各种事项。   给香儿梳头化妆的乃是大秦宫派下来的女官,尽管槐夫人的身旁有从北晋皇宫里带来的好手,皇上和皇后还是坚持要以对待亲子的规格来完成这场大婚。   凤冠上一对儿凤凰昂扬点缀,一旁是各式玛瑙翡翠镶嵌其上。   凤冠霞帔在这里可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戴的。凤凰乃万鸟之王,依大秦规制只有皇子娶正妃,或是公主出嫁时才可佩戴。   慕容烟虽为郡王,这场大婚却是不输任一个亲王!   这时婉婷急急跑进闺房,大叫道:“喜轿来了!”   澹台香只觉心里一阵紧张!这仪式比真的圆房还让她紧张。   喜娘和婉婷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起身,迈出门槛,向院子外走去。   ……   三日的时间,昭王与蒙羲已然回到了京康。   蒙羲原想先回将军府向家人报声平安,却被殿下要求去昭王宫小住到明日再走。他心中疑惑不解,在昭王宫多住这一日的目的是?   可他无法拒绝,只得跟着殿下一路来到了昭王宫。   ……   尔妃早就接到密报殿下今日回宫,所以一早就换了最美最单薄的丝罗裙。   一个婢女急急来报:“禀报侧王妃,殿下回宫了,已进了大门。”   尔妃激动的站起身,拎起裙子就往外迎去。可是当她迎到门口时,却看到昭王殿下与蒙羲一起进来,当下不免有些失落。   “殿下,将军,回来了……”她脸色有些僵硬的给二人见礼,当她一脸柔情望向昭王时,却发现他压根儿没看她一眼!   “行了,下去吧。别没事儿穿成这样到处晃!”   待她退下后,蒙羲跟着殿下来到广宴殿,殿下从腰封中取出一张纸,然后甩在案几下。   蒙羲瞥了一眼,不禁一头冷汗!   这……这不正是他让亲随送去的那封密函。      ☆、大婚(中)   蒙羲看着案几上的那封早已拆开的信, 心里终是明白昭王殿下因何要他来昭王宫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狡辩,是以他也没想再抵赖。   蒙羲从椅子上起来, 绕到殿下的案几前,拱手跪地行了个大礼。这是极其少见的,自打二人有私交后, 昭王从不让他再行大礼。   “殿下,此事蒙羲无可解释。”   “你起来。”昭王先是轻声命令了句,可见蒙羲完全不听,执意跪在地上。   “你给本王起来!”这次昭王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蒙羲仍旧不为所动, 执拗的一动不动!   “哼!”昭王见他如此便更加来气, 冷言说道:“蒙羲啊蒙羲,本王拿你既当心腹又当挚友!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蒙羲抬起眼皮看了殿下一眼, 他内心是有抱歉的,可脸上却是毫无悔意。   “殿下,蒙羲如此做并非为了慕容烟或澹台香, 蒙羲只是不想殿下与慕容烟交恶, 引来祸端。”   “你意思是怕本王惹麻烦, 就该将心仪之人让出去?”   “殿下,他们相识在前。且不说澹台姑娘所说的身体是真是假,单说殿下认识她时, 她便已是慕容烟的侍婢了,这怎么也算不上是让!”   “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蒙羲不敢!在蒙羲眼中,与他们的那点儿交情自然无法与殿下的相比。”   昭王笑了笑,那笑容模糊的让人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失望, 他只淡然说道:“那你就陪本王一起在这儿等消息吧。”   消息?蒙羲看了眼殿外的天空,此刻汀罗城该已是大婚进行中了吧。   ……   今日汀罗城的气温让人极度舒适,也不知是人心使然还是天公作美,真就觉得比近日暖和了许多!   府卫们化身挑夫,身穿大红喜袍,肩挑朱漆扁担。那一箱箱的嫁妆把新娘身份趁得极高。不知情的定以为是哪家贵女千金出嫁!   到了府门,慕容烟撩开喜轿的门帘,将香儿背出,再稳稳的放进八宝香车里。然后尉迟玄与婉婷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也坐进了马车里。   虽然大秦没有这样的,但香儿坚持说自己的家乡有这样的习俗,要有伴娘陪着才吉利。   慕容烟高兴的看着她,一身正红,即便隔了红盖头仍觉得那脸定是美艳至极。   直到喜婆请了他三次,他才笑着转身跳上白马!然后止不住笑的三步两回头……   道路两旁皆是等待已久来凑热闹的百姓,小孩子们挤在前头,一路跟着那车队缓慢前行,哄抢着那时不时扔出来喜点和喜钱儿。   可人群中却有一个大人,像那些哄抢的孩子们一样跟着车队前行,脸上还一脸的焦灼。此人便是恭叔子昼。   直到有个人叫住了他,他才停了下来。   “哎,子昼兄!你也来凑热闹?”   叫住他的乃是一个世家子,算是以前和他一起跟在慕容烟屁股后面的喽啰。   眼下他正急着在队伍中找寻婉婷,无心与此人废话,只口头招呼了一句,便继续要跟着那队伍走。   而他之所以找婉婷,是因为如今提香儿的名字,不知为何太守府的人都讳莫如深,而他又不能太过明显的打听。而打听婉婷就方便许多,下人们都说她跟着送亲的队伍去了,所以他便一直跟着队伍寻找。   只是他迈开没两步,又被那公子扯住了袖子,那人不解的问他:“子昼兄,你跟着这送亲队伍在找什么呀?”   他一想这人也可能知道点儿他不知道的,便问道:“你可知这王妃是哪家大人的千金?”   那公子笑了起来,“哪是哪家的千金,咱们中秋宴时都见过的!就是后来当了郡王爷侍婢的那个美人儿。”   恭叔子昼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你是说澹台香?”   “对,就是她!”   恭叔子昼:……   慕容烟赢娶的王妃居然是香儿!这……这怎么可能……   恭叔子昼看着已渐渐走远的八宝香车,眼里浮起一层水雾。然后便疯也似的往上追去……   “等等!停下!”他边疯跑边嘶喊!已是完全顾不得体面不体面,得罪不得罪了。   可是香车里的人怎么会听到?送嫁的队伍又怎么可能真听他的停下?   他强行扑向那香车,立马几名府卫过来把他架开,然后毫不客气的丢向人群里!   他爬起来继续往上扑,再被那些人丢回来……最后他们只当他是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   从太守府到新王府,需经过一小段儿山路。围观的百姓已在前半段儿看够了,便也不再往这没完没了的送了。   香车在百人的队伍护送下行在山路上,行至中段时突然一阵喊打喊杀声压过了送亲的唢呐声!顿时山的两侧冲下来百余号黑衣人!   佩剑的侍卫们直接拔剑迎战!挑扁担的府卫们见状也赶忙随手抄起扁担抵挡!送亲的队伍停在了山路上,两波人厮打在了一起!   这时八宝香车的帘子掀起,婉婷纳闷的从里面钻了出来,可出来一看这场面她就吓傻了!   那群黑衣人见香车里穿着喜服的女子站了出来,便一窝蜂的往那涌去!   慕容烟想往马车处靠近,可却被一波波杀上来的劫匪阻的进一步退三步,眼看着离那马车越来越远!   劫匪有备而来,且人数多于府卫。慕容烟的人明显的处于弱势。最终几名黑衣人掳着婉婷就走了,其它人也随着一声退令而撤退走了。   他们这是把婉婷误认成新娘子了。毕竟在大秦是没听说过大婚的香车里,除了新娘外还能坐什么伴娘!   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且不为钱财只为人,慕容烟心下是有了些猜想。便在那群人撤退时派了亲随跟着。   待他掀开帘子时,却发现车里只剩下昏倒的尉迟玄一人!明明刚才掳走的是婉婷……那香儿去哪里了?   ……   澹台香头上还盖着那红盖头,就被前面的人拉着一路猛跑!那人只喊着是来救她性命的,她没命的跟那人跟着,感觉随时都要跌倒一样……   待身后的刀剑声听不到了,他们才停下脚步,香儿弯腰捂着胸口猛喘了几口气,才一把扯掉那盖头。   “恭叔子昼?怎么是你!”她诧异道。她一直以为拉她跑的是慕容烟……   原来是先前打斗中双方自顾不暇,被他给捡了漏。   “小香!我不是恭叔子昼!”他诚恳的盯着她,看到她眼中又是气愤又是迷糊,然后他继续说道:“小香,我是苏智!”   澹台香瞬时傻在那儿。这打击来的比刚才的劫匪还刺激……   他定不是装的,不然他不会知道苏智的名字。可若是真的他又为何今日才说?   “你……你为什么之前不认?”她疑惑道。   “我不是不认!是我穿越来后就失忆了,我完全记不得你是谁,也完全记不得我自己是谁……”   他一脸痛苦的解释着,随后又将自己如何恢复记忆的事儿如实说出。   ……   香儿只觉得这一切如此荒谬!她与苏智的感情并没有什么让她回味的,如果有也是恶心。   可是这事儿仍然令她崩溃!居然会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也穿越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解开了恭叔子昼盗用李白诗词的谜。   “恭叔……噢不,苏智!”她迷糊道:“不管你是恭叔子昼还是苏智!你拉我出来做什么?你明知今日是我的大婚你来捣什么乱?到底是谁指使的!”   她已是将这场黑衣人劫匪的账算到了恭叔子昼头上。   “那些人不是我的人!”恭叔子昼急急解释道:“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倒也是……香儿更迷惑了,那刚才捣乱的是谁?   不待她问,恭叔子昼就说道:“不管你们得罪了什么人,能在慕容烟受封郡王后还敢抢亲的,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然后他拉起香儿的胳膊就要走:“你跟我回去,先躲一下再说!”   香儿却一把抽出胳膊,眼睛怒瞪着:“你快拉倒吧!从那头到这头你都只有害我的份儿,你还保护我?开什么玩笑!”她不屑的笑道。   ……   “香儿”   “香儿”   此时远处传来呼喊声,香儿心中激动,这定是赶退劫匪后慕容烟来搜寻她了!   可她刚张嘴想回应,却觉得头上一记钝痛!眼前一黑,人便没了知觉。   “小香,对不起……但是我不能再让你回到慕容烟身边了。”恭叔子昼自言自语了句,便背起澹台香往山的另一侧走去。   ……   先前派去尾随劫匪的人也回来了,虽没追查出他们的落脚地,却是确定了他们只掳走了婉婷一个人。   慕容烟便命了一个亲随回太守府去搬救兵,然后其余所有人都来搜山。他想着,既然不是被黑衣人掳走的,那或许是打斗中香儿自己害怕逃命去了……   虽然这个推想有点儿不合常理,也不符合澹台香的个性……但眼下实在是想不出有其它可能了。   搜山的队伍直搜到太阳落山,也没能找出人。只在山上找到了那个红盖头,是以慕容烟便更断定香儿是自己逃走的了。      ☆、大婚(下)   已是天色微明。   搜山的人群手中的火把业已熄灭, 那油脂已尽数燃完了。一夜也未再寻着点什么。   玄武带着最后一队人回到集合地点,看着一脸焦灼憔悴不堪的慕容烟, 愧疚的回禀道:“禀报郡王爷,没有找着人。”   慕容烟的脸上早已将失落挂满,所以玄武带回的答案并未让他再有多少表情上的变化, 整个人已是麻木了。   搬来的救兵分了两波,白虎和朱雀带着两百来号人去追查黑衣人的踪迹,以营救婉婷。   而玄武和青龙则带着另一半人马漫山遍野的搜寻澹台香的下落。   只可惜如今天色已亮,却是两波人均空手而归。   一个个的垂着头, 丧气的握着手中不复燃的火把默不作声的站在那儿。昨日还是满面春风欢欣鼓舞的出门……   “都回去吧。”慕容烟敛了下面上的沮丧, 如今最难受的是他,可最不能倒下的也是他!   这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想尽一切法子救人才是。   可是他心下所想的是:昨日猜错了。若真是香儿一时惊慌跑开了,那早该回来了,或者也会回太守府。   而如今她不露面,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便是她当前行动受阻了。要么是不清醒, 要么便是被强行困住了!   想到这儿,慕容烟知道是一刻也不容缓!眼下时间宝贵,可全体府卫出动都已一天一夜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精神上也是撑不住的。   “你们都回太守府休息半日,午饭多吃点儿,然后来王府集合!”最后他丢下这么一句命令便起身上马,带着玄武等护卫与亲随离开了。   这些人都是贴身跟了他多年的, 体力早已练出,跟那些普通府卫不同。   然后他让护卫和亲随们分头拿着他的令牌去往五县调集人手,自己则直接去了都尉府。   都尉的夫人乃是蒙羲的亲姑姑,这一夜慕容烟也想透了,就凭那些黑衣的人数量和身手,跑不出昭王秦苏和蒙羲的指使。但是既然他们想隐藏着身份来,那都尉大人应该不至于与他们同流合污。   所以这都尉府的人手还是可以一用的。   “郡王爷!”都尉听下属来禀是慕容烟来了,便急急换了官服出来迎接。大婚遭遇劫匪的事汀罗业已传开了,他自然也大体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欲行礼,被慕容烟一把拉起。   “都尉大人,眼下无需客气!你都尉府共有多少人手可用?”慕容烟问道。   都尉大人盘算了下,恭敬答道:“郡王爷,您知道前些日子径洲水灾,陛下命通洲就近支援,调走了不少人。如今府里还能调动的约有三四百人。”   慕容烟一听,三四百人也勉强能把汀罗城翻一遍了!便命令道:“现在本王征用你这三四百人,尽数出动,给我搜城!”   ……   一天一夜的昏迷,澹台香再睁眼时仍觉得天旋地转……   这感觉似曾相识,简直跟她刚穿越来时一个样。   “慕容烟……”她躺在床上虚弱的呢喃着,眼睛半睁半阖,不知是梦呓还是已清醒过来了。   “小香,小香你醒了?”   她听到有人的呼唤,努力将眼睛睁的更开一些,看到的是那张前世今生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恭叔子昼?你怎么在这儿……”她这下应是真的醒了。   恭叔子昼轻轻扶了扶她,将她身后的靠枕垫得高些,如此让她微微坐起些身子。   然后他才说道:“小香,我是苏智。你仔细看看我……”   香儿这才恍惚着记起,那时确实是他将自己从马车中拽下,然后自己当他是慕容烟就跟着一路疯跑。然后……   然后他说自己是苏智!最后还将她砸昏了过去!   “你!”她愤怒的瞪着他,然后低头看了看身旁。虽说嫁衣不在了,但好在里面的衣裳没被换,这一层层的衣服多了就是安全……   “我不管你是恭叔子昼还是苏智!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绑架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忿忿的问道。   恭叔子昼一脸无辜,“我没绑架你啊,小香,我怎么会绑架你呢?”   “我只是看到你们送亲的队伍遭遇劫匪,怕你有危险才不顾一切的将你救出。”他笑着,笑的小心翼翼,生怕面具被揭穿。   “呵呵,”香儿冷笑着,嗯,她相信恭叔子昼是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安排什么劫匪。她笑的是他说会不顾一切将她救出……   “恭叔子昼,你要真是苏智,那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离开那个世界的么?”   “当然!”恭叔子昼完全没听出她话语背后的深意,只当她是不信他的身份而在对暗号考验他。   “你当时在我中东的家里参加生日宴会,然后就被绑匪劫持了,最后被扔进了大海里。”   ……   “嗯,没错,都对。”她冷冷的肯定道。   恭叔子昼脸上挂起了更浓的笑意,这算是信他了么?   可香儿只觉得他的笑容无比猥琐,也无比令人作呕!最后她问:“那你当时的不顾一切在哪儿?你当时可有想过救我?”   “当然有!”他这才听出了她的意思,便说道:“我若是没有拼死救你,又怎会也穿越了来?”   恭叔子昼:“我当时就是为了救你,才在你被丢下海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哼~”她不可置信的笑着,“若是那样,她怎么办?”   恭叔子昼:“她?谁?”   香儿:“怎么?这一段儿你又忘了?你这是选择性失忆吗?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下你和我闺蜜同居的那些事儿?”   恭叔子昼:“我……”   他终是无法再狡辩下去。香儿懒得多看他一眼,迈腿想要下床。   “你是怎么来的这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   恭叔子昼脸色冷了下来,“家?我们如今哪里有家?”   香儿完全不无视他这丧气话,脸上故意摆出幸福无比的样子,“我如今已经嫁给慕容烟了,以后有他的地方就是家,而且他的家人日后也都是我的家人了。”   恭叔子昼明显的浮起了一抹怒色:“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谭小香吗?当初我被派遣中东时还说什么不在乎我没钱没前途,说什么愿意等我回国后嫁给我!你现在这是被金钱冲昏头脑了吗!”   香儿简直无法表达出内心的鄙视,你渣你有理?   “我现在跟你多澄清和解释一句,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我一句话也不想再跟你废话了!都当过现代人,不知道什么叫拿得起放得下吗?”   说着她起身欲往外冲去,可一下被恭叔子昼拽了回来!她被扯的生生转了一个圈儿最后靠到床柱上。   “谭小香,你可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他近乎是吼起来。   “你当初勾引上官尧不成,后来又勾引上了慕容烟!你可真行啊潭小香,你在现代学的那些招数都拿到古代来勾引男人了吧!”   “啪!”一声响,她一巴掌抽在恭叔子昼的脸上!   “清醒点了吗你!”   “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人,当初那个香包是帮玄姐姐给上官大人的!你骂我可以,但不要把逝者再捎带出来侮辱!”   ……   这一巴掌非但未让恭叔子昼清醒些,反倒有些激怒了他。他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香儿,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就往跟前揽来!   香儿推他不开,眼看就要被他亲上……便卯足了力气一脚踢在他的下身!   恭叔子昼瞬时捂着下身跪在了地上!这一招儿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好用……   她趁机要溜,却不料恭叔子昼疼的满头密汗也还是不肯放过,一把扯住她的脚踝,将她也拉倒在地。   她两只脚用力蹬了几下,还是被他紧紧的扼着脚踝,完全挣脱不开!   “苏智!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大吼着质问道。   “哼!我不在乎你对我还有没有感觉,但你人必须留在我身边!”   “你不都成了这里的诗仙了吗?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你就不能好好的各自幸福?”   “大不了我以后不揭穿你的欺世盗名!而且以后你有想不起来的诗词我帮你一块儿想……这样总可以了吧!”她眼下想的只是逃走,只要能逃开这里,原则可以暂时放一边。   可恭叔子昼不会这样想,完全不理会她的忽悠。只一味的死死拽住她的脚,让她挪动不了半分身子!   “恭叔子昼你有没有想清楚!你把我留下以后就再也没法靠着慕容烟了!你就算有再多的诗可背,也会被封杀的!”她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因为她知道他是个多么功利的小人。这永远是他的死穴。   却不料他完全失了心智,“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有这么一个院子,我们俩以后在这里好好的生活!”   “谁跟你好好生活!你别恶心人了……”   正愤怒的说着,香儿的嘴就被他抠起,硬塞了个药丸进去!原来是他的疼痛劲儿已经过去了。   不一会儿,她整个人就绵软无力的不再挣扎了……   “小香,你还是乖乖回床上休息吧。”他打横抱起她,然后轻轻放回到棉被里。      ☆、第 91 章   通洲太守府、通洲都尉府、下辖六县除晋阳县外, 共计八百余人!在全汀罗城的客栈,库房, 以及久无人居的别苑,租屋中仔细搜查。   又是一日下来,仍是无任何收获。   如今既然已搬到了王府, 再召四大护卫商议事情的时候,也不用像在太守府时藏着掖着那般拘束了。慕容烟在偏厅召集了他们。   玄武率先说道:“郡王,如果山和城都搜了,却还是毫无进展, 若是再搜下去只能往百姓家中搜了。”   他说这话难免脸上有些无奈, 挨家挨户的去百姓家搜,且不说依律郡王没此权限。就算是允许搜, 那么大的汀罗城,靠这千八百人如何搜得过来!   慕容烟愁眉不展,仔细看着一侧汀罗城的舆图板。   此时朱雀说道:“郡王, 属下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不知是否当讲。”   “如今还有什么顾及, 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你就大胆了说!”慕容烟鼓励道。   朱雀点了点头,便娓娓道来:“首先大家现在认定的一个情况就是:郡王妃定不是自已跑丢。那么既然不是自己跑丢,便是有人将郡王妃掳走。”   “那日因郡王妃指定了两位姑娘一同乘马车, 而使黑衣人误将郡王妃的贴身婢女婉婷当作新娘掳走。在黑衣人当时以为是任务完成了,不然他们若发现婉婷是假王妃的化,自然会将她放掉。所以郡王妃后来的失踪应与黑衣人无关。”   “而其它还对郡王妃有企图的人,应是那日在围观人群中出现过的。这样来讲, 与其我们逐家逐户的搜查,不如贴告示悬赏。”   慕容烟被这话提醒到了!眼睛中闪过神采,“你快详细说来!”   朱雀沉思了片刻,说道:“告示可以这样写,凡大婚之日有留意到身边有举止奇怪的人的,只要提供线索,不管有用没用都赏银五两!线索有用的赏银五十两!”   “虽说一个人知道的内情有限,但信合当日众多百姓所见,应该是能分析出点线索来。”   “好主意!”慕容烟心中激动,当即就下令开始张贴告示!   很快,此告示贴满汀罗城的大街小巷,民间议论纷纷。当有好事儿的人带着些鸡毛蒜皮的消息前来郡王府试水,且当真拿到了五两银子后,所有当时观礼的百姓都一个个目击者似的按耐不住了!   有说:“张三那日看大婚时杠了个锄头!很是可疑。”   有说:“李四那日连掉到脚边儿的喜钱都不弯腰拾!似有其它更大的企图!”   ……   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听下来,慕容烟真觉得自己头都疼死了!一点儿有用的没有!   直到这时,有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见了他就行大礼套起近乎:“郡王爷,小人许久不见王爷,想不到再见却是郡王妃出事……”   “你要是来寒暄的就抓紧滚!”慕容烟怒道。如今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哪还会顾念当初那些个酒肉胡混的小弟。   “王爷莫怒……小的是真有情况要禀报。”他见慕容烟没心思叙旧,便越忙说起正事来。   “那快说!”慕容烟没好气儿的喝道。   这人便不疾不徐的说道:“大婚当日,小的在百姓围观的队伍里看到了恭叔子昼。”   “恭叔子昼?”慕容烟蹙眉,若有所思。   这人继续下去:“郡王爷,那日子昼兄很是不寻常!小的叫住他后,他先是一脸焦灼没空理小的,后来又突然问王妃是哪府的千金,小的便告诉他是之前在中秋宴时见过的那位美人儿……”   说到这儿,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连忙更正:“不是不是,是中秋宴时见过的那位小姐。”   “你别给我废话来废话去的!抓紧说!”慕容烟急的不行,怒瞪着他。   他又说道:“结果子昼兄一听吓的傻了似的!居然报了一遍王妃的名讳,说真的王妃的名讳小人都记不清楚了,而他居然很意外的直呼着王妃!”   ……   慕容烟觉得这确实蹊跷,恭叔子昼确实对香儿有些不同寻常。先前是中伤,后来又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而正值此时,又有两个府卫求见,说是有些消息想来禀报。   慕容烟赶紧把他们传了进来,他们说道:“郡王爷,那日送亲时,有个贵族公子打扮的人,一直在冲撞王妃的香车!属下们本着大喜日子不想多生是非的心思,把他架走罢了,可他继续扑向香车,最后一直到山跟前才消停。”   慕容烟听完看了一眼先前的那个人,示意了个眼神,那人便跟府卫对照起恭叔子昼的外型及那日的着装等细节。   最终果然是对上了!   “恭叔子昼!”慕容烟除了气愤和担忧外,还有一种感觉就是——想不通。   恭叔子昼和香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见面的,怎么会有什么纠葛?那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为何会做这种找死的事?   当下慕容烟便命人去将恭叔子昼的所有宅子通通搜一遍,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亲随去了他最常住的那处宅子。   然而全是空手而归,无一点收获。   不过既然知道下手的人是谁了,那么查起来也总算是有个目标。   很快,汀罗城先前的征集大婚当日线索的告示,全部换成了通缉令,通缉的人物自然就是——恭叔子昼!   这次的赏银也提高了五倍,人们议论的声音就更大了!   ……   恭叔子昼从先前看到那些张贴满街的告示,就察觉到危机了。想到那日自己多次冲撞送亲队伍,慕容烟迟早是要怀疑到他的。   是以将香儿以药迷昏后不久,就雇了马车到了城郊。这边的一处田间小舍,虽简陋些,却是风光极美!   这处小舍乃是他作诗时爱呆的地方,即便都是抄的前人的,用不着自己动多少心思,但身为著名诗人,他还是想有那么一处陶冶情操的世外居所。   这处小舍无人知晓。连购置地皮时都因是买的农家地,而没那么多记录在册的规矩。所以即便是查遍了他名下的所有屋舍产业,也断不会查到这里。   澹台香每日是浑浑噩噩的过着。因为每当稍有些意识睁开眼,就会被恭叔子昼喂下几口粥来续体力,可那粥中又有迷药,既而再次睡去。   每日清醒的时间就那么两小会儿,所以压根没多少整理思绪思考办法的机会。   一连几日下来她终于想好对策了。   这次她又醒了过来,可这次她学聪明了,没像前几回那样一醒来就睁眼骂。   她先是眯开一条细缝儿,扫了一圈儿屋子。这稀里糊涂的两三日下来,她连屋子里的摆设都没看清。   最后她看到恭叔子昼就在靠门的那里修着什么家里的物什,便心道他这还真是打算在这儿居家过日子了?   她看到床边儿桌上有个瓶子,里面应该就是这几日给她倒在粥里的药粉了吧。   她便趁他不注意,悄悄拿过药瓶旁的塞子。她眯眼瞥着屋后的那扇打开的窗子,成败在此一举了……   “啾!”那个塞子从她手里飞向了窗外,然后打在雨棚杆子上又弹开来落在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恭叔子昼机敏的向窗外看去,没见什么人影!然后又不安的看了眼床上,这才放下手里的物什出门绕道屋子后看一眼。   香儿这边利索的一连串动作,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只是躺久了身子不支刚下床就跪在了地上。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把那药瓶里的粉末倒在手里,然后跌撞着跑到对面的面缸装了半瓶子面。   这才赶紧将瓶子放回桌上,自己也赶忙回到床上。   ……   恭叔子昼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她先前扔的那个药瓶塞子,满脸狐疑的盯着床上之人。   盯了一会儿,他才故作不介意的说道:“小香,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儿东西吧,我刚熬好了粥。”   澹台香知道此时再装睡是没有必要的,便缓缓睁开了眼。然后眼看着恭叔子昼盛上白粥,将碗拿到她身边来,然后又将桌上药瓶里的药粉倒进去一点。   他毫不避忌香儿的眼神,那神态自然的仿佛是往粥里加了一勺白糖。   她乖乖的把这碗粥吃下,毕竟有力气才能跑的更远。然后又可怜巴巴的央求道:“能不能再来一碗?”   恭叔子昼有些讶异,这是在玩儿花样还是想开了?但他又想到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能玩儿什么花招!   可在他拿碗去盛时,她又道:“换个碗吧,这个有药味儿,苦……”   他便换了只碗又盛了粥过来,可她刚接过碗,便皱起眉头。“不行了,开始晕了已经……粥别浪费了,你吃了吧。”   她倒了下去,然后感觉到恭叔子昼给她盖了盖薄被。之后便静静的侧耳倾听着,等待着……   就在她方才接过碗的一瞬间,她已将手中的迷药倒了进去一点。   没多会儿,她当真听到了喝粥的声音。此时便在心中窃喜!   又过不多会儿,就听到哐当一声!   澹台香睁开眼,果然恭叔子昼已经倒在地上了……      ☆、逃离   香儿从床上爬起来, 踹了躺在地上的恭叔子昼一脚!嗯,这药量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砚台, 很想就此砸到他头上!以他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杀了都不冤枉。   可是她终是下不去手,杀人这种事对她来说太过血腥。罢了!眼下她最想的自然是尽快逃离这里!可是刚跑一步就又开始打软腿儿……   一连被灌了几日的迷药,加上吃不进什么东西, 第日就靠一点粥续命,实在是虚弱不堪。这样子就算是逃了出去也会晕倒在路了。   最后她找了找屋子里,除了白米粥还有些发硬了的糕点,想是前几日恭叔子昼带来的。不过硬也不妨事, 泡在粥里能增加体力就成!   将就着填了肚子, 澹台香才充满希望的跑出屋,可是这一看她就傻眼了……   屋子四方皆是废弃的田地, 举目之内望不到其它屋舍!这里就跟片荒野一样。这……该往哪个方向跑呢?   最后她凭着第六感往北方跑了开去,而这昏迷了多日的方向感自然是不准的,因为接下来的许久她都一直在这片荒野里奔跑, 看不到尽头。   ……   而郡王府这边也有了些眉目, 有个小工拿着告示前来告密。   “郡王爷, 这告示上的人小的认识!”   慕容烟不禁聚精会神起来,“快说!近日可有见过此人?”   那小农摇头,“最近倒是没见过。”   “不过头两年我们村儿的地里闹蝗灾, 全村的田都给吃没了!那年大家颗粒无收,便举村弃田搬来了城里做工。”   “当时那荒废的田地就是画像上这位公子买去的。”   慕容烟终于又找到了方向!这么说来恭叔子昼极有可能如今藏身在这处地方。   他急急问道:“你们村的那片地在哪儿?”   小工痛快回答道:“就在汀罗城郊外,郡王爷若是派人前去,小的可以带路!”   “好!立马带路, 本王亲自去!”   说完,慕容烟便召集了一队人马,跟着那小工的指引飞速奔往城郊。   ……   幸好到达城郊之时,天色还亮。荒田之中一通找寻,终于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屋舍。   慕容烟不等侍卫们开路,便冲上去临门一脚就将那门直接踹烂了!   进室后他看到的是被摔的一地的物什,还有一个小小的床铺……   慕容烟焦急的几步上前,伸手摸了摸那被褥。尚有一些温度,今日有人睡过。   然后又在床上发现了几根长发和一些白色粉末,便让人小心的用瓶子收起了一些。捎带着桌上那个药瓶一并带着。   “郡王爷,这里看似像发生过打斗。”玄武看着满地的狼藉说道。   朱雀却不以为然,捡起一片儿破碎的陶瓷片分析道:“打斗中间接损坏的瓷器绝不会碎的如此细小,一个陶碗能碎成这样,断不只是掉在地上这么简单。”   “这更像是人在发怒时,拼命的拿起东西用力往地上摔打!”   “郡王爷您看,那边儿的炉灶尚是好的,可却只有瓦罐被摔的粉碎,这绝不是打斗中碰坏的样子。”   ……   朱雀算是慕容烟身边的智囊了,他的见解向来有一套。   慕容烟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此想来,难道是香儿自己逃脱了?是以,恭叔子昼才是气急败坏成这般……   于是他指挥道:“一人拿着这两瓶药粉回太守府,去找千代神医分析药用。”   “再一人回王府,将所有兵力调来此处!”   “剩下的所有人,以此屋为中心向八方开始搜寻!沿途看到有百姓屋舍都给我一个个问清楚了!”   ……   所有人立即付之行动,有序的散了出去,只留慕容烟一人在小屋子里。   他缓缓走到床前,摸了摸那枕头,然后拾起一根发丝,双手捻着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仿佛看到香儿披散着长发在冲他浅笑着说:“来,帮我绾发……”   一切只是幻觉……   他将脸轻轻的贴到枕头上,想感受一点她的温度。   可是先前房门一直敞着,凉风嗖嗖的灌进来,原本上面残存的一丝温度,如今已然不复存在了。   “香儿,你在哪里……”   慕容烟自言自语着,从未觉得内心如此凄凉过。这几日,他没有一日能睡超过一个时辰。   ……   恭叔子昼一跑回城,才知道自己居然被通缉了!他从未想过能这么快的暴漏,更未想过慕容烟真会把通缉令贴满全汀罗城!   他从城郊的那处小屋里一醒来,就知道纸要包不住火了。他知道澹台香一定会跑回王府或者太守府,将这一切告诉慕容烟!   是以,他想着趁慕容烟开始行动前,抓紧回家里收拾些值钱的家当先出去避一阵儿。但他没料到慕容烟动作会如此快!   恭叔子昼以帷帽掩藏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的来到自己那处宅子门口。若无其事的假装路过,然后几次来回往院子里瞄去,未见任何异常。   他内心也是极为忐忑与纠结!若是回吧,必然是冒着被抓的风险。可是不回去自己一介文人身上没几两银子,怎么逃亡?连路费都不够啊!   最后,他拿仅有的一点儿碎银子,在斜对过的酒肆里点了壶酒。然后就这样坐在靠门的位子上边慢慢饮着,边观察着自己的家门口。   他决定等到入夜后再回去。   ……   王府的侍卫们业已赶来城效,按着慕容烟的命令继续往周边更远的地方搜去。   最早那队人已将方圆二十里踏遍,有个废弃的小村子,但是无人居住。想来就是带路那个小工所谓的,举村搬进城的那个废弃村子。   除此废村外,没再见有任何百姓居住的地方。再往远处的确有些烟火气息,但极为分散,这一队人力根本不足。   如今救兵已到,便展开了更为广泛的搜寻。   ……   只可惜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所有人集结回来,仍是未有任何收获。   玄武汇集了各队的搜寻结果,愧疚的向慕容烟复命:“禀报郡王爷,方圆百里都搜过了,没有王妃的踪迹。亦没有百姓见过王妃……”   说完这些,玄武亲眼目睹着郡王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慕容烟又问道:“这里离哪座城最近?”   “禀报郡王爷,方才搜寻时业已把城郊的村子搜过了,再往外便是蓉城县了。”   慕容烟顿了下,命令道:“好,本王手书一封信,连夜送去给蓉城县令,要他全力配合县城里的搜寻。”   ……   慕容烟将信写好后,立马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了蓉城县。   蓉城县有汀罗城的一半大,所以独立管辖,并不属于任何城。蓉城县令便是整个县城的最高官员。   县令接到郡王的信函和画像后,便即刻派人张贴。很快,整个蓉城县贴满了澹台香的画像。   ……   恭叔子昼看到夜色已晚,自己家门外也没有任何异常,便觉得先前不过是自己瞎紧张罢了。   如今他来到了院子里,看到所有房里都是暗着的,如此证明确实无任何危机。   就在他刚刚放下心来,正准备进卧房收拾家当时,几个人影窜了出来!很快他被钳制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恭叔子昼心惊胆战的吼道。   “哼!我们是什么人?你这不明知故问么!我们可是黑灯瞎火的在这儿守了你几夜了!”绑他的人答道。   另一个同伙则说道:“别跟他废话,抓紧给郡王爷送信儿去!终于抓到这家伙了。”   很快,慕容烟收到了消息,知道恭叔子昼已被捉。   同时太守府里的人也来禀报,那些药千代神医业已验出。瓶子里的是面粉,而床上散着的是迷药。   最终恭叔子昼不得不交待了事情的始末,从他拉走香儿,到砸晕她,再到一连灌了几日迷药,到最后她逃跑……   当然,有关他的身世和记忆的事,他保留了。   慕容烟听了这些哪还能保持淡定,这几日来积攒的那些悲苦与愤恨全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将恭叔子昼绑在府牢的架子上,手执马鞭一顿狂抽!直抽得恭叔子昼昏了过去,再泼凉水,泼醒继续抽!   恭叔子昼一介文弱书生,哪经得起这通折磨。最终皮开肉绽整个人疯了般,慕容烟才命令侍卫们将他关进了太守府府牢之中,定了个死罪,找回王妃后即刻问斩!   恭叔子昼带着一身重伤,躺在阴暗的府牢之中。这一夜不知怎的,他回想起许多往事。   他还是苏智时,与谭小香的相识,相爱,再到背叛。   以及他穿越成恭叔子昼后,与澹台香的重逢……   就这样,他想着想着,终是没能看到明日的太阳,也没给慕容烟公开处刑的机会。   恭叔子昼带着回忆与忏悔,死在了府牢中。   慕容烟听到下人来禀报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这个人的生或者是死,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说起来,倒是有些便宜他了!本来慕容烟为他准备的酷刑还有很多……   而慕容烟终于也等来了一个好消息:蓉城县的告示被人揭了,还送进县令府个跟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女人!      ☆、重逢   慕容烟得到此消息后, 不等蓉城县县令将人送来,就自己快马加鞭的奔赴蓉城县认人了。   到了蓉城县县令府后, 慕容烟摆明身份就直接闯了进去,县令大人看到是郡王亲临,立马出来迎接。   “郡王爷!失礼失礼, 下官不知您会大驾光临!若是知道应当出府迎接的。”那县令谨小慎微的寒暄道。   慕容烟哪有心思在乎这些虚礼,随便挥了挥手让他起身,然后问道:“郡王妃呢?”   “郡王爷莫慌……”蓉城县令谨慎道:“郡王妃现在还不确定哪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烟既奇怪又有些气愤道。   蓉城县令脸色有些为难,讷讷道:“郡王爷, 自打昨日张贴了悬赏, 这送来的号称王妃的女子有些多……”   “有些多?”慕容烟简直要被气死了,传话时不是明明说找到的是和画像一模一样的女子?算了,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那你快将那些女子都带进来!本王自己认!”   蓉城县令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够漂亮,尴尬的干笑两声,赶忙吩咐小卒去把人全请来。   ……   进来了六个人, 慕容烟不等她们站定, 从进门的第一眼就完全否定了。垂头丧气的说道:“没有!都下去吧!”   蓉城县令又谄笑着说道:“郡王爷莫慌, 还有,还有……”   接着又上来六人,仍是没有澹台香。   然后又换了一波, 还是没有。   ……   最终不知见了多少人了,慕容烟简直火大!   “给我告示上加一句!敢无端来冒充郡王妃的,一律赏五大板子!”他吼道。   这下把那些想捡便宜的人全吓傻了,有带着闺女来的, 有带着青楼女子来的,反正只要眉眼间与那画像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的,都做着灰姑娘梦想来试试这水晶鞋子能不能下脚。   说来说去,谁要他慕容烟求人心切,在那告示上写着不管送来的是不是王妃,都赏银五十两呢!   就在慕容烟起身要回汀罗城时,门卫又来禀报有人自称是郡王妃了。   慕容烟已是被磨没了脾气,随口问了句:“那女子什么装扮?”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他知晓香儿那里里外外的朱红嫁衣,应是极为好认的。   门卫尴尬的回禀道:“禀报郡王爷,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不等慕容烟说什么,蓉城县令已是气的跳了脚!   “怎么!现在连乞丐都想来骗赏银了!给本官拖出去打五大板!”   那门卫接令退了出去。慕容烟这回也真的打算先回王府了,万一香儿还在汀罗呢。   他走过县令府的游廊,蓉城县令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当初没出府迎接,这会儿可得好好相送。   此时却听到后院儿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声,虽很模糊却甚是熟悉……   ……   慕容烟先是放缓了脚步,然后听的稍清楚了些,他便干脆顿了下来……   既而猛的一转身,拔腿冲出身后的人群!顺着游廊往回跑去。   慕容烟跑过一进门,院子里空荡荡,声音不是从这里传出的!然后又像左侧的门跑了过去,仍然是空的……   但那挣扎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他迈进这道门时,看到院子里架着一个条椅,几个小卒押着一个乞丐般的女子按在上面。   两侧的小卒人手一支棍棒,真准备杖责那女子。那女子一直哭喊着挣扎!   “住手!”慕容烟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却是迟了些,眼看那几十斤的板子已高高挥了起来,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烟见勒令不住,便一个飞扑将身子整个盖在那女子身上……   ……   板子重重的落下,一众人等均傻了眼!那板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慕容烟的屁股上!   “郡王爷!”因腿脚不利索,迟迟赶来的蓉城县令,进门正看到这幕!完全吓到腿软……他这乌沙恐怕要保不住了。   那几个小卒一听县令大人叫此人郡王爷,更是吓傻在那儿!赶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慕容烟虽也吃痛的皱了下眉头,眼下却是毫不在意那点伤痛。身下的女子尚未回头,他就已认出她了……   “香儿……”他小心翼翼的叫道。这声音温柔至极却声如蚊蝇,大概只有身下的女子才能听得到。   那女子有些颤抖的艰难回过头,看着他。两双泪目久久的注视着对方,相顾无言却是泪千行。   “慕容烟……”她呢喃着他的名讳,他便将她拥的更紧,似要将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从条凳上下来,这一扭身才发觉肩膀已是痛到撕心裂肺!可是这都不重要……   他双手将她拉起,然后不放心的将她在自己怀里扯着转了个圈儿,眼睛扫过她的全身,仍是担忧的问道:“受伤没?”   “没有……”她讷讷道,紧紧的抿着嘴。这一刻委屈的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   “所有人给本王退下!”慕容烟却莫名的大声命令道。   众人虽不解,却是乖乖的听令,都一个个退了出去。   澹台香看着慕容烟,眼里是止不住的好奇,他怎么突然……可不等她多想,他的唇就覆到她的嘴上!   她不由得闭紧了眼睛,默默的享受着他的疯狂,只觉得一阵晕眩,却因他抱的太紧而完全没有要倒下的感觉。   这一吻,太久……太久……   慕容烟只觉得拥抱多紧都不够解他的相思之苦!亲吻多久都不足以发泄这些日积攒的痛苦!   最后是她实在承受不来了,才将他推开,然后嗲声嗲气的抱怨道:“慕容烟……你想憋死我么?”   他心疼的看着香儿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尽管头发凌乱外加一脸的灰,却是他见过最美好的样子。   “不管!”他强势再次将她揽紧在怀里,看她已喘了几口气儿,嗯,休息够了……便又吻了过去!   她气的嗯哼着直跺脚!却怎的也推不开他……   终于,他镇定了下来,将她稍稍放松,手里的力道轻缓了下来。然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意。   “来,我先去给你洗洗这张小脏猫脸儿……”说着便一把将她抱起。   一直到先前找她时路过的一个小花园的一处池子旁,才把她放在了那个石台上。   然后从袖袋里掏出曾经她给他的那个棉岶子,浸在干净的池水里,然后拧到半干。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脸,边擦边笑着。连他自己都意识到已是许久许久没有笑成这个傻样子了。   “哎呀你别弄了,我自己来吧!”香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慕容烟便也不强迫,将那帕子递在她手里,然后亲手掬了一捧干净的池水,像献礼上供那样捧到她眼前……   香儿无奈的笑了笑,拿帕子沾着他手中的清水,一点一点的自己擦拭着脸庞。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吗!”她突然眼中又带起委屈和愤怒。   慕容烟觉得既心疼又可爱,然后柔声回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香儿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你是说恭叔子昼?”   慕容烟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仍带着笑意,似是此刻在谈的并不是一个人命的消失。   香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恭叔子昼是坏是垃圾,自己也曾咒过他去死……可是他的死并没有真的令她痛快。   这里是古代没错,可苏智和谭小香都曾来自现代社会。恭叔子昼即便再坏,却是罪不致死。毕竟他与小怜和翠竹所犯下的杀人罪行不同。   “他……是怎么死的?”   “我打了他一顿,原是想等找到你后再将他处死。可是他没等到就死在牢里了。”   她苦笑了下,心里虽是有点五味杂陈,嘴上却淡然道:“嗯,人各有命,他原本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对了!婉婷呢?”她猛得想起更重要的事来,“当时她最先被掳走!”   这些日子虽然慕容烟也有派人搜寻那些劫匪的下落,但却是主要心思全放在香儿身上,那边没有什么进展。   眼下只能先安慰她道:“那些劫匪目前还没有抓获,但是你放心,如今把你找回来了,我会集中所有府卫去将婉婷找回来。”   香儿虽是不安,却有些纳闷:“你说他们掳走婉婷,应当很快就知道抓错人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放掉人?”   慕容烟之前已将全部心思放在找香儿上,没来及细分析婉婷这事儿。眼下被这么一提点,倒是有了些思路。   他顺势说道:“所以说,要么是灭口了,要么就是幕后主使者不在汀罗城……”   “灭口?”香儿不免心惊!   “放心,至今尚未有相应的女尸发现。所以婉婷应该还活着。”   香儿顺着思路想下去,“那么主使者若是在京康,劫匪便要先将婉婷送去京康才能知道掳错人了。”   两人相视,双方心里已是有了答案。   这答案早在慕容烟心中徘徊许久,如今香儿也找回来了,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阶下囚   京康, 昭王宫内。   蒙羲已在此住了三日有余,昭王殿下是定要他亲眼见证着一切的发生。   一个侍卫急急来报, 行完礼后将嘴附在殿下耳边说着些什么。不用问,蒙羲看殿下的表情便知,定是去劫持澹台香的事儿得手了。   “直接给本王带进来!”昭王命令道。   蒙羲脸色略显难堪, 他无力左右这结局。身为挚友他已在尽力避免殿下惹上这祸端,然而事与愿违……   不一会儿,几个黑衣人抬着一个扎口的麻袋直接送进大殿来。那麻袋里分明装着一个女子!不时的挣扎着,还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昭王邪魅的笑着, 头轻轻一抬示意放出里面的女子。   一个黑衣人便一扯那扎在口上的麻绳, 袋口便松开了。然后他又将麻袋往下用力一撸!那女子的上半身便露了出来。   她一身的红衣喜庆至极,可那一头的长发却是凌乱不堪的糊在脸上。这大殿里灯火通明, 突然见到的强光令她痛苦的紧闭着眼睛。   蒙羲不免摇头,这下跟慕容烟的梁子是结大了。   昭王殿下却全然没有顾虑,笑的极为骄狂。只见他大步迈下台阶, 走到那女子跟前, 然后用手板着她的下巴向上猛的抬起……   “这……你们这帮废物!”昭王殿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样儿, 整个人愤怒不已!   蒙羲也看着那女子的脸,不由得意外站起身来。这不是澹台香?   婉婷逐渐适应了这亮度,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扫着大殿里的一杆人等……天呐!打死她也想不到绑架她的劫匪竟然是昭王殿下、蒙羲将军!   那……那自己看到了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将要被灭口了?婉婷顿时心慌不已。   再说那些黑衣人,原以为自己不辱使命顺利完成了任务,回来能得到昭王殿下的打赏。却不想竟是绑错了人!   “殿下!属下们劫人时, 确实是这丫头在大婚的马车里没错啊……”黑衣人的头头解释道。他也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新娘的花车里还能坐旁人?   “说!你为什么会坐在新娘的马车里!”昭王怒吼着质问道。   婉婷吓的全身止不住的哆嗦着,此时求了保命别无它求啊!   “昭王殿下,是我们郡王妃说她的家乡有所谓的伴娘的习俗。是以,才让奴婢与她同车……”   “哼!”昭王哪信这套说辞,他心下想的是:香儿你这是料到本王会做什么了么!   那几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了眼,交换了个眼色,然后问道:“殿下,那这女的要不干脆灭口吧,留着没用,放了又暴漏您的身份。”   秦苏自然也是如此想的,便一脸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就这样处理吧。   婉婷一直求饶,尽管她内心也明白,自己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徒劳,没有坏人会有突发的同情心。   但就在那些扛她来的黑衣人又准备拖着她出去时,却真的有人喊了一声:“等等!”   那些黑衣人停了下来一脸的纳闷,连带被吓傻了的婉婷也一脸的疑惑。   原来是蒙羲!他见昭王殿下脸上愠色更重,拱手解释道:“殿下,这小丫头兴许还有点儿用处。”   昭王先是狐疑的瞥了蒙羲一眼,见到他眼中的坚定神色,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又命令道:“那先把她关进私牢里吧!”   是啊,这虽然只是个婢女,却是澹台香的贴身婢女,说不定还真有点儿价值!   ……   汀罗城这边,慕容烟有马不骑也跟着坐进了马车里,一路搂着香儿。   直到进了王府里才舍得放开手让她去沐浴,原来连这也是要跟着的,可澹台香觉得此时实在邋遢,坚决不要他陪着,好说歹说才拦下了他。   这一夜,他一直搂着她,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都一直在说……   ……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烟全力追查劫匪的状况,可是不论是通过悬赏还是通过城门守卫,都完全查不出那些人的去向。   同时慕容烟今日也招来四大护卫询问之前的计划。   玄武禀报道:“郡王爷,自从郡王妃失踪后,您已把新招来的那些人手都派出去了。如此一来,当初咱们定的以他们充当雇佣兵,来中伤昭王的计策已不可行了。”   慕容烟先是微微皱眉,有些心疼这许久以来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是很快,脸上的愁容又散去了。   郡王妃回来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欣慰的了,一切都值了。   于是他淡然的说道:“没事,通过找郡王妃这次事儿,已在他们面前暴漏的身份,这些人已经不可再用了,回头给他们一笔遣散金,全遣散了吧。”   朱雀有些不甘的问道:“那昭王那边怎么办?兵虽暴漏了,但兵器和密道还是可用的。”   慕容烟想了想,摇头道:“只有那些还不够,况且通过劫持郡王妃这事儿,本王的目标已不是之前那样了。这事儿要从长计议。”   ********   自从劫持坍台香的事儿告一段落后,昭王殿下便让蒙羲回了将军府,反正如今再留下他业已无戏可看了。   此时殿下正坐在广宴殿屏风后的榻上,默默的饮着酒。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伴着一声响铃。   昭王不用抬头便知是尔妃来了,只有她喜欢戴着母国流行的银铃脚链。   “殿下,您这刚回来就一个人饮酒,是这次出去办事儿不顺心么?”尔妃娇声问道。   昭王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你捧的是什么?”   尔妃手上捧着个香炉,里面燃着他最喜欢的味道,跟之前那一盏莲灯一样的味道。   尔妃边把那香炉放到案几上,边柔声应道:“殿下最喜欢这个香氛,它总会令您心情愉悦。”   这话没错,昭王是真心喜欢这味道,尽管他也说不出缘由。但若是没这味道,他当初便不会临幸眼前这个女人。   他再荤素不忌也不想去亲近一个敌国的公主!饶是这个弱小的敌国已然臣服于大秦,可也正因如此这,这女人留在身边才更令他不安。   他曾经杀了她族里无数皇亲,可她的母后竟将最疼爱的女儿献给了他。表面上看是求和,可求和非要安个人过来,背后谁知有没有歪门儿的心思!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尔妃拉到榻上,然后翻身上去将她压在了身下。   ……   一番酣畅淋漓后,昭王披上衣裳,然后冷冷命道:“退下吧。”   尔妃边一层层穿着衣裳,边心下委屈……   以前是不得宠,进宫许久不被临幸。如今是得了宠幸,却仍是这副冰冷的样子,甚至从不在云雨后搂她一刻,让她感受一丝温暖……   她终是没有多说一句话,拖着一身的伤痛,狼狈的走出了广宴殿。   来大秦时,她早听送她来的人说了,昭王殿下喜新厌旧没长性,基本没有女人能在昭王宫里呆满两个月的。   那时她最想的是,可以在这里扎根!可以久久的呆下去……   而如今,她突然嘲笑自己那时的执拗!呆在这种死不了人的地狱里有什么乐趣呢?她突然想她的母后,想她的父王,想她络殊国的家……   她寒透了心,既然不能求他放自己走,那只好扮成小太监趁衣偷偷溜走了。   ……   婉婷被关进的这个牢房乃是昭王宫的私牢,这里关的不是寻常牢房里的作奸犯科之徒,而是一些得罪或者是威胁到昭王利益的人。   比如有些犯了忌讳的下人,还有些不得殿下心而且犯了错的弃妾。   只是让婉婷想不到的是,在她被关进来的三四日后,一个弃妃也关了进来。   “你是怎么开罪的昭王殿下?”婉婷冲着一个铁棂相隔女子问道。   这些日子她又害怕又孤单,左右牢房没有一个犯人,她已是许久没有开口与人说过话了。   那女子淡然的笑了笑,神情有些怪异的说道:“我没有开罪殿下,他只是被我迷住了……”   说完女子便狂妄的哈哈大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婉婷觉得这女子精神有些失常,便往后缩了缩身子,坐在地上双手环着膝盖将自己抱紧。   心道这昭王宫真不是人呆的地儿!逼疯了多少女人。算起来那些被轰出去的侍寝女子还是幸运的。   可是到了后半夜,那女子精神有些正常了起来,突然特别想找婉婷说说话。   “你还醒着吗?”那女子小心的问道。   婉婷在这里哪能睡得踏实,听到她说话便从干草垛上坐起身来,应道:“嗯,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害怕。”那女子哆嗦着说道。   婉婷见她这会儿正常,便也愿意聊几句,是以安慰道:“没事,我就有你隔壁,你害怕我就陪你聊一会儿。”   女子借着微弱的油灯,泪目望着婉婷,说道:“我是昭王唯一的侧妃……我是络殊国的公主。”   婉婷自然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虽然络殊是一个小国,但好歹是一国公主,这身份却呆在这种地方,也着实让人想不通。   便问道:“那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女子垂了垂头,“我是想逃走,被捉回来了。”   逃走?婉婷只心道她又何尝不是想逃走呢……可是如此戒备森严的昭王宫,呵呵,只是痴人说梦。   但她仍是不解道:“既然你是侧王妃,想出去便正大光明的出去好了,为何还要逃?难不成昭王幽禁了你?”   女子摇头,“妃也好,婢也罢,进了昭王宫的女人哪里还会有自由!”   婉婷跟着叹了口气,“如今我们都成了阶下囚……”   那女子却突然眼底闪过一丝光华,“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婉婷也被她惊了一下,眼中带着些期待之色。   那女子娓娓道来:“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迷香,叫做七日醉。这香验不出任何毒性,但只要闻过七日就会失了心智!连御医也查不出原因。”   婉婷听到这儿,大抵明白她的意图了,“你是想毒晕昭王?可是……这样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女子看着她,笃定说道:“这迷香并非把人毒晕,只会令他失了心智,到时我们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婉婷惊喜:“所以只要昭王中了此毒,我们就可以指挥他放走我们?”   女子肯定的点点头。可是婉婷很快又一脸失落了。   “要闻七日才行……这怎么可能。”   女子脸上有些羞红,轻声说道:“这七日醉少量品闻是会有催情作用,所以之前我已让他闻过几回了。所以眼下只要有法子让他再闻一夜,定能激发毒性!”   这下婉婷彻底被唤醒了情绪,只一夜的化,那还是有希望的!   她说道:“那你再去侍寝一回不就得了?反正你都跟了他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   女子却摇头,“昭王殿下有一个洁癖,就是从不吃回头草。犯过一次错的女人,他绝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所以这辈子他都不会再临幸我了。”   婉婷眼中重又黯淡下来,说了半天不是等于白说么。   却不料那女子说道:“但是你可以!”   婉婷傻眼,“什么我可以?我……我是被他抓错了的!”   女子道:“我听过你们的事。昭王殿下迷上的是你主子,也就是郡王妃。而大婚时劫持来的却成了你。”   女子继续说道:“你只要以出卖主子为由,说要向昭王告密!他定会召见你,然后你设法燃上这香,很快他就会临幸你。”   婉婷吓的站起身来!“你说要我去献身!这怎么可能!”   那女子急切的劝道:“既然想燃那香迷他,就定然会失身。只是失身一回而已,从此你就自由了呀!”   却不料婉婷坚持:“要我向他献身换自由?那我宁愿在这里关一辈子!或者他哪天杀了我!”   那女子见她反应强烈,也不再劝她,只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悠悠说道:“你可知,你那郡王妃主子的身边有昭王的人?昭王既然无法将她掳过来,那么想来也是快要痛下杀手了。他的眼里可不容许有得不到的东西。”   ……   “所以你当真愿意拿你们主仆二人的命,来保留你的清白之身么?”      ☆、下毒   “来人呐!”   “快点来人呐!”   ……   牢房里一阵女人的叫喊声响起, 牢头儿拎着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儿走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叫什么叫什么!”他冲着婉婷和尔卿卿嚷嚷道。他虽知道尔卿卿原先是侧妃, 可是昭王宫的女人都是流水的名字,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大哥您禀报昭王殿下,我有关于郡王妃身世的秘密想要告诉他。”婉婷按照前夜定好的计策诚恳的说道。   那牢头儿听到她要见殿下, 简直觉得这是个笑话!可就在刚想张嘴骂时,一旁的尔卿卿却捊下手上的镯子塞进他手里。   世故的说道:“她说的绝对是殿下想知道的,小哥你去通报定会得赏!”   那牢头儿掂了掂手中的金镯子,不轻!便突然变得好说话的模样, 应道:“成!我帮你们去禀报下, 但能不能成可就看你们自己造化了!”   尔卿卿和婉婷捣蒜似的点着头。   待牢头儿离开前去禀报后,尔卿卿将从腰封间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纸包, 塞到婉婷手里。   然后叮嘱道:“你一定要藏好!昭王殿下一直有熏香的习惯,不管他会在哪里召见你,你只要想法子悄悄将这七日醉撒进熏炉中就可以了。”   婉婷握着那个小纸包, 手有些不听使唤的发抖。她本份了二十年, 这是头一回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心里尚抱有一丝侥幸, 一直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开侍寝的环节。   尔卿卿的意思是要让昭王闻一夜这熏香,那么必然是得想法子进入他的寝宫,把迷药撒到昭王过放的地方。是以, 便只能引诱他然后以侍寝的方式进入。   可若是能想到个其它办法进到寝宫去,哪怕只有一刻也够了!   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傍晚时分,牢头儿带着一脸奸笑的回来了。   他冲着婉婷得瑟道:“这事儿我可给你办成了!昭王殿下居然真就同意你的求见了!”   说着,他拿钥匙将婉婷这侧的牢门打开, 然后立马迎上来两个侍卫,将手镣和脚镣戴到她的身上。   牢头儿看在金镯子的份儿上,宽慰了句:“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离开牢房的都得戴上,这我也没办法。”   婉婷镇定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而心下却是忧心忡忡,戴上这些鬼东西下药不是就更难上加难了……   婉婷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着押送至广宴殿,昭王坐在他最喜欢的那个榻上蔑视着石台下满身镣铐的她。   “你说你知晓澹台香的身世之谜?”他目光如炬,却是言语冰冷。   “禀报昭王殿下,是。”婉婷轻点了下头应道,然后假装无心的抬头瞄了一圈儿,在昭王榻侧真的有一鼎熏炉,此时正冒出袅袅轻烟,有着好闻的花草清香。   只是这里并非寝宫,即使在这里下了七日醉,也无法保证昭王能闻一夜……   那么路只有两条:一则是在这里下药想办法拖他一夜;再则是找理由去他的寝宫下药。   然而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尔卿卿说这药有着催情的效用。   “既然是来给本王递投名状,那还磨蹭什么!”昭王有些不耐烦的言道。   婉婷强行令自己镇定,只有不抖不哆嗦才能把话说明白!   她不疾不徐道:“昭王殿下,奴婢想知道这个情报价值几何?”   昭王脸上有些疑惑,还有些愠怒,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想要它来换什么?”   婉婷当然是想用这个假情报换来自由,如此便可回到澹台香身边提醒她王府有昭王的细作。可是她也明白,即便现在他答应了说完会放了她也没什么用,此人并非君子,得到答案后立马杀了她也说不定。   “殿下可曾听过郡王生辰之时,澹台香曾送他一件礼物?”她问道。   秦苏点了点头,“你是说那水龙吧?”他自然是听过,那礼物也曾名震一时。   婉婷继续故弄玄虚道:“那殿下可知澹台香为何能做成那神物?”   “你最好不要再给我磨磨蹭蹭!有话就快说!”昭王有些不耐烦了。   婉婷深吸了口气,压了压心底的惧意。说道:“澹台香出现在矿坑小镇,而那个镇子在她出现前曾干旱半年,她一出现便狂风骤雨!那个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河神娘娘。”   婉婷这话是香儿给她讲的,当时她也只当天方夜谭听听了,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从昭王的神情上来看,是真的把他给唬住了。   昭王现下想的是:自己母妃当年便是因着一些说不出的神奇力量,才被上任教皇选为继承人。既然澹台香与母妃来自同一地方,那么她若是有些说不清的力量,倒也不足为奇。   婉婷见昭王沉思不语,似是已信了她的话,便更加大胆了些:“昭王殿下,若您不信大可以派人去那个镇子里查,相信那件事儿不论过去多少年都有人一直记着!”   昭王神色暧昧不清,示意婉婷继续说下去。婉婷却趁机装出一阵痛吟……   “殿下……您要是想听我们姑娘的事儿,奴婢可以给您说一晚上都没问题!可是奴婢戴着这些玩意儿实在是站都站不住……”   昭王看了看她手腕儿和脚踝上确实已磨出血痕来了,虽然他并不在意,可是看她这不舒服的样子确实是难把事情讲得仔细。毕竟他想知晓有关香儿的所有事情。   于是昭王便令侍卫为婉婷解锁,之后又让下人端上了酒来!悠哉的边饮酒边听她讲香儿的事。   讲着讲着,婉婷故意打了个哈欠,不出所料的昭王吼了句:“放肆!”   她便趁机委屈道:“殿下,奴婢该死!可是这几日在牢房又冷又饿睡不着,一来大殿温暖如春,再加上这安神香……奴婢实在是禁不住本能的困意……”   昭王很想赏她几十板子!但想到刚才的故事讲得正精彩……   便指了下案几上,说道:“香盒里有醒神香。”   婉婷麻利的跪下谢恩!然后就走到案几旁拿出一块香料,趁昭王昂头饮酒之际手脚麻利的将备好的七日醉也倒进了香炉里。   她动作极快的便换好了退回原地,生怕动作慢点儿引发怀疑。   婉婷将香儿这许久以前给她讲过的身世,加了些自己的杜撰,细细的讲给昭王听。这一讲,竟是整整一夜!   不过令婉婷有些奇怪的是,昭王闻了那么久七日醉也没有对她有旁的意图,自己先前准备的各种应对之策一点儿也没派上用场。   清晨她被押回牢房时,尔卿卿急切的小声问她:“怎么样?那药放进去了吗?”   婉婷点了点头,“放进去了,而且也让昭王闻了整整一夜。”   尔卿卿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兴奋感,婉婷见她根本不问昨晚是如何度过的,便也没再提。   呵呵,她怎么会在意那些。   ……   汀罗城这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慕容烟正在屋里看着澹台香沏茶,她沏茶的技术独树一帜,大秦没有这种讲究,她说这是来自她以前国家的茶道。   慕容烟端起她特地命人制作的闻香杯来,杯子细长而窄口,他先用鼻子闻了闻,果然香气扑鼻!   而这时有侍卫急急来报:“禀郡王爷、郡王妃!属下在那日留下的几具黑衣人尸体上发现了线索!”   慕容烟立马蹙起眉头放下杯子,“有何线索?快说!”   香儿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目不交睫的盯着来禀的侍卫。   那侍卫回答道:“其中一人身上发现了这个。”边说着,他将手中之物呈到慕容烟身前。   慕容烟接来这个小册子一看,“这是南疆进入京康的通关文书?”   “是!”侍卫肯定道。毕竟慕容烟的身份日常往来两边是用不着这些玩意儿的,所以看着也是有些陌生。   香儿思索了下,问道:“若这是单方面的进京文书,是不是证明了他们劫持人后是准备带回京康的?”   慕容烟点了点头,“婉婷现在应该在京康的昭王宫。”   香儿便想不通了,“若是婉婷已经被带给秦苏了,那他肯定认出是掳错了,为何还不放了她?”   慕容烟微皱眉,苦笑着伸手缕了缕她的头发,说道:“掳错人这种事儿,一般是不会放的。”   香儿不免惊道:“难道他会杀了她灭口?”   慕容烟轻叹声,“也不一定。放是肯定不会放的,但有可能把她关在私牢中。”   香儿不禁哭了起来,“你不能把婉婷当成下人不管她的死活啊,她是我除了玄姐姐外最亲的人了!更何况她是因我才被掳走的……”   每每想到这儿,她就觉得特别愧疚。当日为何就不肯入乡随俗,却偏要什么伴娘的形式!   慕容烟搂过她,安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给你把她救回来。”   ……   慕容烟单独召见了玄武,吩咐道:“招来的那些雇佣兵已经不能再作栽赃之用了,那就挑出几个想要赚大钱的,随你四人去京康。”   这些日子玄武一直管理着雇佣兵那头,自然是清楚里面人员的情况,“郡王爷,属下心中已有人选,您请下命令!”   慕容烟负手而立,命令道:“趁衣潜入,让他们在昭王中四角各放一堆火,然后你们趁乱去牢记把郡王妃的那个贴身婢女救出来。”   “属下遵命!”      ☆、劫狱   七日后, 慕容烟的四大护卫带着几个雇佣兵里挑出来的死士,一起来到了京康, 昭王宫外。   玄武将任务分配好,然后将手中的爪钩转了几圈儿,娴熟的扔到宫墙上!再用力一拽, 确定好卡位结实。   这才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顺着这绳子爬到宫墙之上,然后他也跟了上去。轻轻一跳,几人就轻巧的落在了宫里。   死士们各自跑向先前商定好的角落, 然后用事先备好的火折子和引燃物将马棚, 粮草库等纷纷引燃!   刹时昭王宫四下里毒燎虐焰,火光冲天!   先是有几个看到的下人惊叫, 继而四处求救火。之后便是各个房里的灯亮了起来,全都从美梦中惊醒!   玄武等人溜进了牢房,先是将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卒一拳打晕, 然后拖到屋子里与他们互换了衣裳。   然后玄武和朱雀穿着小卒的衣裳慌慌张张的跑进牢房, 边跑边大声喊着:“着火了!着火了!所有人都快出去救火啊!”   其它看守牢房的小卒见状赶忙拎起水桶就顺着指引往外跑去!牢头的房间在最里头, 原本睡的正香,声音传进来时他刚睁开眼,却被突然而来的一记拳头打晕了过去!   玄武在他身上翻, 翻到了一串牢房的钥匙,然后拿着它就和其它三人逐间去找寻。   “谁是婉婷!”   ……   婉婷昏昏沉沉的听到这呼唤自己的声音,赶忙坐起身,然后应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明白, 这昭王宫里压根儿就没人知道她的名字!能叫出来的,必然是郡王爷、郡王妃派来救她的。   玄武停在她跟前,“你就是婉婷?”   可不等婉婷应,旁边却先传来声音:“我是婉婷!”   玄武愣住了……看看尔卿卿,看看婉婷。“你两到底哪个是?”   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应道:“我是!”   婉婷疑惑的转头看着尔卿卿,尔卿卿却有意逃避着她的眼神,只一味诚恳的盯着玄武。   “玄武你干麻呢!”守在门口把风的白虎见他磨叽这么久也不把人救出去,便跑过来催促。   玄武一脸愁容的转身看着他,为难道:“这两人都自称是婉婷!”   白虎也一脸问号,怎么还有这种事儿?然后过来看了眼,这两女子年龄相仿,看上去都挺机灵的样子。   便考验道:“你主子是谁?”   “澹台香!”两人齐声应道!   ……   三四个问题问下来,两人全都答得出,而且也分不出先后!白虎玄武是一脸懵。   婉婷心下却是忿然!只怪自己当时太单纯,她问什么便说什么……哪想到竟会有一日还得证明自己是自己!   最后白虎和玄武交换了个眼神,决定道:“先都带走吧!”   说完便赶忙打开了两边的牢门,将婉婷和尔卿卿一同带了出去。   婉婷虽有不甘,却也识大体,知道劫狱危险眼下不是多做争执的时候,逃出去为先。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听着他们的指挥跟着一路没命的跑。   待逃出昭王宫后,他们将二人带至提前租好的落脚点。不等再做拷问,尔卿卿竟直接跪了下来!   “对不起婉婷!我方才冒充你只是想你们别丢下我,带我逃出来而已!我并没有其它恶意……”   婉婷知晓她是络殊国的公主,也是昭王的侧妃,是以,纵然心中有气,却看不得她屈尊给自己下跪,便伸手扶起,释然道:“算了,你也是想活命而已。”   可玄武他们自然没这么好说话,这一见尔卿卿自己认了错,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   “你光想着自己逃命,可我们哥几个有什么立场为你出生入死?你知不知道为了多你个累赘方才差点就被逮住!”   婉婷虽然觉得尔卿卿也可怜,可又不敢帮她去劝玄武,一来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很是吓人,二来自己都是拖油瓶,有什么资格再去说三道四。   尔卿卿哭泣起来,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若是在那儿留下去必是死路一条……”   这话却让众人不解,尤其婉婷知她身份,便奇道:“怎么会?你不就是逃跑被捉回来而已,顶多是一时失宠。”   尔卿卿抽泣的极为可怜,倒不似在撒谎,她愧疚的咬了下嘴唇,最终如实说道:“婉婷我骗了你!那个药不是什么七日醉!”   “啊?不是七日醉!那是什么?”婉婷纳闷,旁人更是听不懂。   尔卿卿头一垂,说道:“那是毒药,算起来今夜就差不多要毒发了。”   婉婷吓的蹲在了地上!毒药?难不成会要命……那她一个小小奴婢竟毒杀了亲王?那这样逃回去莫说是自己最终逃不过一死,恐怕还会连累到郡王府上下!   这样被他们救回去,整个郡王府会被扣上个蓄意谋害亲王的帽子吧。   “那药毒发到底会怎样?”她急道。   尔卿卿诡异的笑了笑,“放心,他不会死的,但会生一种怪病……”   “你别再卖关子了!”眼下婉婷所忧心的不仅是那些,还有自己也是闻了那毒烟的!若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病……   “别害怕,”尔卿卿看出她的担忧,笑了笑不慌不忙道:“那毒对女子是无害的,只会令男子失了阳刚之气……”   “失了阳刚之气?”婉婷有些不解,但大抵知道她的意思了。   尔卿卿早已干了泪水,此刻笑的甚至有些放肆。她笑言道:“是啊,都知道我们络殊国是女人掌权,那么宫里伺候的那些人,跟你们这儿的太监不同,我们也不喜欢那么血腥的事儿。”   她笑的有些不能自已,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们不会对他们动刀子,只会让他们闻一夜这种毒烟。毒发后便是跟太监无异了!”   “你……你为什么这样做?”婉婷诧异的瞪大眼睛。   玄武他们虽还没来及搞明白来龙去脉,却是听明白了后果,心中是既喜又惊!   白虎道:“这……这秦苏以后就成了个废人了?”   青龙也笑道:“他前半辈子玩尽了女人,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   ……   尔卿卿见他们笑着,自己逐渐敛了笑意,眼里泛起些晶莹。“他对我母国所做的一切,你们都不知道……”   “我曾想过用自己来换取母国的安定,可是我太天真了!”尔卿卿又是哭又是笑的,宛如疯了般。   玄武几人合计了下,这人不可能带回去,那么就此别过吧,至少算是救了她一命。   尔卿卿再三谢过恩情后,抱了下婉婷,语重心长的在她耳边再次说了句“对不起”,便离开了落脚点。   为了让郡王府的人早些放心,玄武按之前约定的,将一张只画着个圆圈儿的纸条塞在了鸽子的脚环上,放了出去。   ……   昭王宫这边的火业已扑灭,侍卫长也在燃剩的残渣中找到了些人为纵火的痕迹,便急着去向殿下复命。   可他刚进了昭王的寝殿,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先前火势猛烈,各宫的侍卫基本都去救火了,连昭王殿下的寝宫里也没留什么侍卫,只有几个被赶至门口的婢女。   “怎么回事?”侍卫长问她们。   她们面露尴尬,最后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殿下下身疼痛不已,又觉得奴婢们不方便,便将奴婢们赶出来了。”   侍卫长一听这可不是小事!昭王是什么人,若是一般的小伤小痛怎么可能喊成这样。   他急急跑了进去,转过长长的回廊,却见昭王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殿下?”他看着这幕却不知如何是好。伸出双手想要将殿下扶起到床上,却被一把推开,还愤怒的嘶吼着!   吓得他不敢再轻易动作……   “快!快去把御医找来!”昭王命道。   那侍卫长这才拍脑门儿想起,怎么遇事这般不理智,竟忘记先请御医!他接令狂奔了出去,径直往御医所跑去。   可先前的大火吓的大家都跑了出来,整个昭王宫混乱一片!御医所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御医。   他只得再跑到外面,在来往的人群里搜寻着,边找边喊:“看到御医没?”   可夜色正浓,先前有火光时还依稀能看到人脸,如今灭完火也只能看得清近在咫尺的距离!   最终愣是在找寻了一个多时辰后,天都微亮了,才见到三位御医迟迟归来。   他们听侍卫长说清了事情,这下更着急了!为何?   因为药草房全烧光了啊!莫说是开方子了,就连诊病的家伙什儿都没了……   还是得去啊,至少还有一双手和几十年的经验。   是以,三个老御医慌慌张张的跟着那侍卫长,赶去了昭王殿下的寝殿。   ……   一只白鸽落在了郡王府的大院里,警觉的四处眺望着。而早已等在那儿的侍卫,先前还是一脸的焦急,这会儿便终于露出开心,等来了他要的东西。   他捉起那鸽子,就一路小跑着送去郡王爷身边。   慕容烟将那个纸条给澹台香看,她看着上面那个圆圈儿,脸上浮起了欣喜的笑意,然后感激的眼光投向慕容烟。   慕容烟宠溺的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放心吧,婉婷很快就回到你身边了。”      ☆、大结局   昭王宫内, 三位御医轮番给殿下诊了脉,然后凑在一起小声探讨, 却是半天也拿不出个方案来。   昭王强忍着痛苦,半撑起身子怒道:“你们……你们这帮废物……”   “殿下赎罪!”三人立马诚惶诚恐,可是这病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救治啊。   昭王看他们这反应, 心说难不成没救了?“本王……本王要不行了?”   御医立马摇头,“殿下无性命之忧!”   “那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殿下……您现如今是肾有虚亏……阳气不足……”其中一个御医吞吞吐吐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   那御医只得明说:“殿下日后无法再与女子同房了。”   昭王瞬时脸青唇白!“你这话是说……本王日后就成废人了?”   他不敢相信!可三位御医的集体缄默,却是等同默认了这话。   “怎么会如此!”   “禀殿下,这种病下官倒是曾听闻过, 说不出因由, 多是常年积累所至……下官无能……”   “没任何法子?”昭王仍是不甘心的问道,哪怕还有一点儿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可三人摇摇头, 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都给本王滚出去!”他怒吼着,拎起被褥发疯了般扔向他们,随后又将些花瓶等硬物扔了过来!吓的三位御医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   ……   玄武他们带着婉婷回了汀罗。   婉婷原本还忧心会把祸事带来, 但既然尔卿卿走前确定说, 那毒发作时连御医也难断其因, 那她应是无什么危险了。   香儿抱住她,愧疚道:“对不起婉婷!我那日不该让你坐进马车……”   婉婷却着急道:“郡王妃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说家乡习俗是好姐妹才会一周上车,您不嫌弃奴婢是下人, 奴婢死也无憾!”   ……   主仆一阵儿抱头痛哭后,慕容烟才拆开她们。言道:“玄武已将你下毒之事禀明,此事虽如尔卿卿所说不易被察觉,但仍是排除不了风险。”   “那怎么办?要不然让婉婷出去躲躲?”香儿有些害怕。   慕容烟笑道:“本王大婚后, 自当与王妃回趟娘家。”   香儿有些没听懂,“我……我找不回娘家了。”   慕容烟笑意更甚,“小傻瓜,你找不回娘家,旁人便也追不到你娘家啊!”   香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借着回娘家的正当理由,三人一起出去。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那么若真东窗事发,自然也追不到他们的行踪。   “慕容烟,你当真只是为了婉婷?不是为了自己想出去玩儿?”   他倒是毫不避讳的点头道:“二者皆有!而且你不是说你们家乡大婚后,有夫妇二人携手游历四方的习俗么?”   厄……她是说过蜜月的习俗。   为免夜长梦多,慕容烟当即便吩咐下去,让下人们收拾行囊。然后让她们两早睡,明日一早天不亮就上路。   ……   昭王宫内,上官雀看着各方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焦躁不已。难道整个大秦就没人治得了这怪病?   按照御医的说法,不仅那方面不行了,连内脏都受损若是任由发展下去药石无医!   他焦急的踱着步子,突然灵光一现!大秦没有不代表这病没得治!毕竟还有西梁教廷……   想到这儿,他便赶忙飞鸽传书,将这边的情况如实通知给昭王的生母——西梁的女教皇!   西梁尚教,各方的古怪法子多,说不定还有救。   ……   三日后,上官雀收到了西梁教廷的回函:即刻护送昭王殿下来西梁!   ……   经过了几日的车程,慕容烟跟着澹台香来到了她最初的家,矿坑小镇!   香儿从进镇子起,睁大眼睛看着这里的一切,跟自己走时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变化。就连大娘尉迟大娘家的屋子还是一样的破败。   她让马车停在了一个小院儿前,然后下车扣响了小院儿的门,那门已腐朽的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来开门的是尉迟凤儿,她开门吓了一跳,一时未认出香儿。   饶是已为掩藏身份而简装出行,可一身行头还是这里的人见都没见过的华丽。   “你是……”凤儿看着她打量了许久,不仅衣着打扮变化大,连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明显的不同,那张脸她记得深刻,可还是不敢确定,只有眼泪在眼框中打转儿。   “凤儿姐!我是香儿。”她一把搂住凤儿。   凤儿先是惊又是喜,紧接着又是轻轻将她推开,说道:“香儿,姐衣服脏……”   香儿破涕为笑,“凤儿姐,大娘和长松哥呢?”   “长松去上工了,婆婆这阵子腿脚不好,在床上躺着。”凤儿说道。   香儿看着后面的那辆马车业已赶了上来,便笑道:“凤儿姐,您猜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谁?”   凤儿先是纳闷,旋即明白过来!“难不成黛儿也回来了?”   尉迟玄的更名并未和家人说过,前些年也是因着自己肮脏的过往没脸回家来。如今烙印既不在了,她终于可以回家来看看娘和兄嫂了。   香儿也不想再解释这事,便随着她说道:“是啊,黛姐姐也回来了!”   说着尉迟玄从车里跳下来,还未见亲人面便已是泪光点点。小镇里的山山水水,一砖一瓦,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凤嫂子!”尉迟玄抱着她抽泣起来,“这么多年了,谢谢嫂子替黛儿在娘亲面前尽孝……”   “说啥傻话呢!那也是我娘,孝顺是应该的!”凤儿笑着拉起她的胳膊往屋里带去。   “你先在外头等一下,我进去先给婆婆说,我怕她突然看你回来太激动,身体受不了!”凤儿说道。   “好。”   ……   不等凤儿叫她进去,大娘竟一听说闺女回来了,直接爬下炕挪着步子来到了门口!   “黛儿?”大娘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是高挑端庄的闺女,比走时起码高出一头。   “娘!”尉迟玄却是喊了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   母女二人在屋子里单独叙了许久,才出来待客。   刚一出来尉迟玄就冲着香儿和慕容烟道:“郡王爷,郡王妃,我有个不情之请。”   “姐姐你这是说的哪的话,不是说了么私下里不用这么叫我们。您有什么尽管说,香儿能办到肯定都为您做!”   “好,那我就以姐姐身份来给你讲。汀罗除了你外,我别无牵挂了,而你如今也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妃了,姐姐再也不需要担心你日后会受气被欺负了。”   “所以姐姐想以后留在这里,下半辈子好好守在娘亲身旁尽孝。”   香儿听完,虽心有不舍,却是无法阻拦。再舍不得玄姐姐也不能阻挠人家一家人团聚啊!何况如玄姐姐所言,当直是没牵挂了,上官大人与她已是天人永隔了。   留在娘亲,和兄嫂身旁,这当真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好!姐姐你以后就留下吧。我想你就会来看看你,反正没几日车程……”香儿流着泪强颜笑道。   说完又转头泪眼汪汪的对着慕容烟说道:“尉迟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起一套大些的房子当礼物送给她们好吗?”   慕容烟看她这样子是又可爱又心疼,最后淡笑着轻刮了她鼻尖一下,说道:“依你!那本王也送一个礼物吧。”   “嗯?你要送什么”香儿瞪大眼睛奇道。   慕容烟笑了笑:“不只要送你姐一套房子,本王还要将这整个镇子好好改造下!日后让这里不再以单纯的挖矿为生,而是可以有更多的商业发展,让这里更适宜居住些。”   几人不禁听呆了……   香儿也自愧不如,心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单是给大娘家起的房子再大再好又有什么用,这儿的土地不适宜庄稼的生长,连买米买菜都要跑到隔壁塘步镇去!   慕容烟却是从根本上改善了这里人的生活条件。   她眼中满是感激的看着他,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下却是说了十几遍我爱你……   ……   就在他们离开矿坑小镇,去往下一站游历时,收到了来自汀罗的快报。   昭王秦苏已然去了西梁,并与秦宣帝在信函中作了告别,谓道余生将在西梁陪伴母亲,此生不再回大秦了。   整个大秦一片哗然!人人不解。可是郡王府的人却明白,昭王再也做不成过去那个嚣张跋扈的昭王殿下了。   ……   慕容烟带着香儿一路南下,誓要将整个南疆游遍!   可四个月后,他们还是提前回了汀罗。因为香儿的肚子已经日渐显怀,随行的御医也说不宜再奔波受累,舟车劳顿。   澹台香还是不想回,可慕容烟却不再由她了,生拉硬拽的把她拖回了汀罗城。   ……   又过了几个月,她终于临盆。生了个大胖小子!   慕容烟安排了马车去矿坑镇,将尉迟大娘和尉迟黛接过来小住。   一来算作娘家人陪护下香儿的月子,再来矿坑镇这几个月来大肆改建,她们也暂时没地儿可去,与其在那边将就度日,不如来汀罗城享几个月的福!   澹台香幸福的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大娘当真如亲娘那般待她,而尉迟玄也确实就是她的亲姐姐。   她在大秦不只找到了爱情,还收获了亲情,如今又开枝散叶……   她抱着儿子坐在院子里,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幸福的笑着。而慕容烟站在她身后环着她,让她整个后背有所倚仗。   这就是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完结文《 公主诱夫手册 》了解一下噢! 一国女帝被男人欺凌致死……这口气她咽的屈辱 嫪婉想着,人生若能重来一回该多好? 人生很厚道,真就给她重来了一回 一睁眼,回到了两年前,她还只是个公主 这回她不要俊男才子,也不要皇位 而是做了三件事: 一将前世真爱阉成了太监 二构陷未婚夫沦为质子 三赴敌国勾搭起前世的恩人 可是这位恩人哪里还用勾搭? 不等勾勾小指头,自个就颠颠过来了… ~~~~~~~~~~ 谢谢各位这么久以来的支持,能跟到现在的盖章真爱了!特别想跟你们说说这几个月的感受。 从大学时就一直爱写东西,可是直写到工作后多年,都从未写过一篇完整的故事,更从未想过发表。 8月底来了晋江,原本只是想试一试,但想不到这么顺利的签了约,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所以一鼓作气将这篇文写完了。 说真的我自己挺感动的,虽然文笔欠佳,叙事生涩,有着这样那样的BUG。。。可是我特别感动自己终于坚持将一个故事讲完。 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的包容!!虽然我不是千里马,但你们却像我的伯乐,一路提携不放弃我。 这篇作为处女作,的确有着很多的问题,但请大家相信每位作者都是在不断的进步当中,也希望大家了解下我的两篇新文,不会像这本那么不严谨了哈~ 也特别谢谢我的编编,带新人很不容易,可能付出的很多精力和资源都置换不回成本。但是我会努力,加倍的努力。。虽然编编肯定看不到作话哈。。。   ☆、番外   秦苏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是他生平最快乐的时光。不论是儿时的那段,还是如今的这段。   想想他这么多年来对女人的向往和憎恨, 皆是源于母爱的缺失。他最爱的是凉妃,最恨的却也是凉妃。   “苏儿,你如今能超然物外看破红尘, 娘很欣慰。”凉妃言道……不,是教皇陛下言道。   秦苏已不再为失势之事而痛苦,其实能有娘亲的陪伴,身边有没有其它女人业已不重要了。   “娘, 儿臣会遵您教诲, 好好活下去。”   陛下轻抚着儿子的冠发,母爱之情流露于脸上:“未来, 你要继承西梁。”   ……   自打婉婷被掳事件过后,千代神医的那个药童——小宝哥,便向她表明了心意。   两人不只在郡王府里成了亲, 还得到了郡王与郡王妃的特许:即便未来有了孩子, 也可以一家人在郡王府好好生活。   这日, 婉婷正洗干净了新鲜的果子要送去给郡王妃。可路上她突然觉得一阵不适,然后便一阵干呕!   府里婢女知她是郡王妃跟前的红人,所以平日里都巴结敬着她, 这下看到她难受,便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搀扶着她去找大夫!   大夫原本就是她相公啊!小宝哥紧张的拉着她的手把着脉……   愁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大喜!他惊呼道:“婉婷, 我们有喜了!”   “啊不是!是你有喜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   矿坑小镇,再也不是那个矿坑小镇了!   这些年的开采,山早已掏空。矿老大盆成也只得将手里的人慢慢遣散,开始找寻其它生路。   有汀罗支持的织染行当,很快成了这里的主业。男人们开始打下手和主内,女人们开始织布染布,然后将成品运往汀罗。   凤儿姐和尉迟玄便成了镇子里的领军人物,地位宛如以前的盆成,不同的是她们受尽了镇子里男女老少的爱戴与拥护,带着全镇的百姓摆脱了贫穷,以勤劳为本,发家致富。   ……   慕容宁在几番努力后最终也对蒙羲死了心,最终在一次酒后失德后,嫁给了汀罗城的一个小吏。自此过起了怨天尤人,自艾自怜的日子。   她再也不想着去害澹台香了,因为自打她下嫁后,就再也没脸回太守府见家人了,只有长孙夫人时不时的带着东西去探望她,接济一下。   ……   而慕容烟与澹台香,三年抱两,儿女双全。   皇帝陛下几次下诏想让慕容烟去京康述职,可他闲散惯了,如今更是娇妻在怀,儿女承欢,哪愿去受那罪!   最后着实无奈,便要了个鸿胪寺卿的肥差,时不时借着出使的便利,带着全家去国外逛一圈儿。这恰巧是他二人所乐得的生活。   几年下来,香儿跟着他认全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国家,着实算是不枉穿越这一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新文:《 青楼也有良家子 》求个收藏噢! 上一世侯爷纳了妾,楚妤就开启背锅走天下的人生 这一世她主动要了一纸休书,想好好保住这条小命 侯爷说:谨记你是平阳侯府出去的人,恪守妇道,莫丢侯府的脸!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弃妇再就业开青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小剧场} 侯爷:这就是你守的妇道? 楚妤:嗯,娼妇之道。(有空常来光顾噢~) ※1v1(楚妤*陆九卿)HE,甜宠为主,捎带打脸的爽文 女主身心CJ有原因 ※女主胸美、脸美、仪态万千 x 男主高冷、腹黑、宠妻狂魔 ※各位贵客醉花阁里请,移步作者专栏了解新文噢~求收藏求评论(*^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