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我叫盈盈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天生不是不宅的命 作者:文理风 【文案】 天天宅在学校,忙得三点一线的林正,在把自己带的孩子们送进高考考场后,终于有了时间,打算出去旅个游,放松一下。 可谁知,这一旅游,居然旅游到了古代,林正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无语望天,他要怎么活下去啊! 一句话简介:如何在乱世中平安的宅下去! 注:本文开始的时间点为《天生不是做官的命》林清第二世去世的前一年。没看过亲不要紧,因为这个相当于前传。有想提前知道背景的亲们可以看一下《天生不是做官的命》的第五章的汪姓士子说的。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主角:男主:林正,女主:冯慧 =================   第一章   三月初,天气乍暖,憋了一冬的善男信女,终于可以不用顶着寒风,舒舒服服的来上香了,一时间,城外的各大寺院香客剧增。   兴安寺,作为兖州府最大的官寺,由于里面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名僧,自然是许多香客的首选,更是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若是平日,看到有如此多的善男信女虔诚向佛,哪怕自诩早已修得四大皆空,身为住持的慧静,也会欣慰一二,觉得自己治寺有方,佛法得以传承。   可此时,寺院后院的禅室里,慧静住持却压根没心思顾着前面的繁华,甚至连仪态都顾不上了,一把抓住旁边报信的僧人,不敢置信的说:   “了悟师侄,你说什么,圣上打算对佛门下手!”   来报信的僧人了悟对慧静住持的失态看在眼里,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别说眼前的慧静住持,就是他的师傅,慧林住持,得到消息时,也惊得打了茶盏。   了悟双手合十,对慧静住持回道:“慧静师叔,家师和京城几位方丈住持半个月前得到消息,圣上听信道士张有道谗言,觉得如今天下寺院太过繁盛,许多百姓出家为僧,不事生产,致使田园荒废,打算清查寺院,并且勒令僧侣还俗,以便充入两税。”   慧静住持听了,连戒律都不顾了,直接骂道:“这牛鼻子,端的狠毒!我佛门不曾招惹他,他居然出这等绝户计!”   坐在首位一直闭着眼的圆尘禅师,对住持淡淡说:“慧静。”   慧静忙住口,对首位的圆尘禅师行礼,说:“是弟子犯戒了,”只是脸上的怒意还止不住。   圆尘禅师知道慧静素来性子急了些,不过平日做事却很有分寸,所以也只是说了一句,就接着对了悟缓缓的问道:“是你师傅让你来的?”   了悟忙对圆尘禅师行礼,然后恭敬的说:“师傅和京城其他几个寺院的住持方丈得到消息后,深知此事对佛门影响重大,就赶忙请出了在大报恩寺闭关清修的圆心禅师,请他出面,进宫向陛下陈述其中利害,希望能改变陛下的心意,可谁知,却被张有道那个道士阻止,连面都不曾见到,师傅等人无奈,只能让弟子紧急北上,来找师祖您,希望您能回金陵进宫,劝阻陛下。”   了悟抬起头看着圆尘禅师,急切的说:“师祖,如今唯有您进宫,才能直接见到陛下,佑佛门无恙!”   圆尘禅师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推脱,直接对了尘说:“你一路从金陵而来,也是疲惫不堪,先到旁边禅房小憩一下,我让慧静收拾一下,就跟你动身进京。”   了悟听了,忙说:“多谢师祖体恤。”   慧静住持让外面候着的小沙弥进来,带了悟去旁边的禅室休息。   等了悟走后,慧静就转头躬身问圆尘禅师:“师傅,那弟子去准备您进京的车架?”   圆尘手上正捻着佛珠,听到慧静的话,突然一顿,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看着下首的慧静,突然问道:“慧静,你跟我多少年了?”   慧静住持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诚恳的回道:“弟子是个弃儿,在雪地里被师傅捡到,如今已经五十有二年了。”   圆尘禅师看着慧静住持,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慈爱,说:“你素来性子急,我平时难免对你严苛一些。”   慧静住持听了,忙说:“弟子知道师傅这是为了弟子好。”   他师傅对他虽然严苛,可把他从小拉扯长大,又对他悉心教导,传他衣钵,对于他,他师傅不但是他师傅,更是他最亲近最敬重的人。   圆尘禅师伸手摸了摸慧静的头顶,叹了一口气,然后收回手,起身站起来,对慧静说:“去准备车架吧,等我走后,把圣上想要对佛门动手的消息告诉寺里的那些孩子们。”   慧静住持听到圆尘禅师说准备车架,刚应下“是”,结果听到圆尘禅师后面说的,直接愣了,犹豫了一下,说:“师傅,这样会弄的寺里人心惶惶的。”   圆尘禅师捻着佛珠,无悲无喜的说:“总好过等事情真来了,才知道。”说完,直接朝内室走去。   慧静听了,猛然抬头,看着自己师傅的背影不可置信的说:“难道连师傅您都无法劝阻圣上?”   圆尘禅师的脚步一顿,叹息道:“钱财动人心啊!”   慧静转头看着佛龛里金灿灿的纯金佛像,突然遍体生寒。   ……   “唉,你听到了么,圣上要下令灭佛?”一个小沙弥对旁边的几个小沙弥说。   “什么?”几个小沙弥惊恐的问道。   “不是灭佛,是要裁剪僧人。”旁边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沙弥走过来说,温声说。   几个小沙弥赶忙行礼,叫道“子能师兄”,然后七嘴八舌的问道:   “真的要裁减僧人吗?”   “听说是圣上亲自说的,是不是真的?”   “天呐,这可怎么办?”   “好了,”子能摆摆手,先让几个小沙弥安静,然后说道:“师祖刚刚已经亲自动身进京去面圣了,准备用佛法规劝圣上,我佛慈悲,相信圣上一定会迷途知返的。”   几个小沙弥听到圆尘师祖已经去了,顿时放下心来,圆尘师祖佛法高深,肯定能说服圣上的。   于是几个小沙弥向子能师兄行了一礼道“多谢子能师兄教诲”,就跑去该干什么的干什么了。   子能看着又变的无忧无虑的小沙弥们,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想了想,转身往藏经阁走去。   到了藏经阁,子能走进去,就看到一个老和尚正躺在门里的破席子上呼呼大睡。   子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到被丢在一旁的被子,摇了摇头,伸手拿过被子,轻轻的替老和尚盖上。   子能的动作虽轻,老和尚却很是警醒,在被子刚盖到身上时就睁开了眼,看着子能,笑着说:“老和尚我这是在修身呢,你这小家伙,又来帮我盖被子。”   “修身也不用睡觉不盖被子,这才刚三月,春寒料峭,虽然这几天暖和了,可早晚却是冷的很,你这不盖被子,可不是修身,是糟蹋身子。”子能说道:“这要是夏天,您想怎么修都成,我才懒得管您呢!”   “夏天那还叫修身么!”老和尚嘀咕道,不过也知道子能是好意,就接着披着被子坐起来,说:“这都快晚上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老和尚是这藏经阁的看守,子能从小喜欢来这看书,和老和尚也熟,不过平时子能都是白天来,今天却天快黑了才来,老和尚不免有些诧异。   子能笑着说:“我今晚在饭堂吃饭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想着书中有,却记不大清,就想来藏经阁查一下,我记得藏经阁的书里有,就过来了。”   老和尚知道子能是个书虫,经常想到什么就来藏经阁查书,也不奇怪,就对子能挥挥手,说:“那就快去吧,藏经阁里面的禅房有蜡烛,自己去拿,不过照着找书的时候可千万小心,别把书点着了。”   “知道了。”子能对老和尚行了一礼,就往禅房走去,打算去找蜡烛。   “对了,别看的太久,忘了回房睡觉,小心戒律堂罚你!”老和尚想到子能一看书就忘了时间,对着子能的背影提醒道。   “知道了,放心,我就看一会!”子能对老和尚摆摆手,就进了禅房。   “去,每次都说一小会,可哪次不是饭点才出来,戒律堂罚你都罚熟了。”不过想到这孩子原本就是戒律堂的了语长老从寺门口捡回来的,老和尚也不担心,每次不就是罚扫地么,这小子这么多年早就是老油条了。   想到这,老和尚又躺回到破席子上,刚闭上眼,突然又睁开眼,把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盖上,哼,省得那小子等会过来又打扰他睡觉!   子能从禅房拿了跟蜡烛,点燃,然后用蜡烛照着去了藏经阁里面的书库,兴安寺的藏经阁极大,里面不仅有各种佛门经书,还收藏了不少历朝历代的典籍,甚至连儒家和道家的典籍也有,可能打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主意吧!   子能轻车熟路的拿着蜡烛找到放置史书的几个书架,然后用蜡烛照着,一一看书背上的小字,直到看到一个“唐”字,才停下来,把几本唐史都拿出来,抱在怀里,这才举着蜡烛回禅房。   回到禅房,子能把蜡烛放在桌子上灯罩里,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拿过书,翻了起来。   翻了一会,看到一行“会昌五年四月,武宗下令清查天下寺院及僧侣人数”,子能突然停住,忙伸手把灯往近处移了移,看到足够亮,才接着看下去,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寒,等看到下面记载幽州镇节度使张仲武为了讨好唐武宗,下令“有游僧入境,则斩之”,更是心里一哆嗦。   等把这一段“武宗灭佛”看完,子能合上书,看着眼前飘忽不定的烛火,自言自语道:   “难道我穿越一次,想安稳的当个和尚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子能刚刚看的史书: 会昌五年四月,武宗下令清查天下寺院及僧侣人数。 五月,又命令长安、洛阳左右街各留二寺,每寺僧各三十人。天下诸郡各留一寺,寺分三等,上寺二十人,中寺十人,下寺五人。 八月,令天下诸寺限期拆毁;括天下寺四千六百余所,兰若(私立的僧居)四万所。拆下来的寺院材料用来修缮政府廨驿,金银佛像上交国库,铁像用来铸造农器,铜像及钟、磬用来铸钱。没收寺产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僧尼迫令还俗者共二十六万零五百人,释放供寺院役使的良人五十万以上。朝堂从废佛运动中得到大量财物、土地和纳税户。 这一事件使佛教在唐朝受到严重打击,史称“唐武宗灭佛”或“武宗灭佛”   第二章(补全,哈哈,粗长)   老和尚正裹着被子在破席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看到子能从禅房走出来,不由有些诧异,问道:“你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看完了?”   “恩,我就查了点东西,”子能说道,看到老和尚还没睡,有些奇怪的问:“老和尚,你怎么还没睡?”   他进入可起码有半个时辰了,搁在平时,老和尚早鼾声震天了。   老和尚老脸一红,他晌午的时候觉得有些困,就拿了个破席,放在门里面太阳能晒着地方,晒着太阳睡觉,谁知这一睡,却从晌午睡到了太阳下山,之前他睡了这么久,现在又哪里睡的着?   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子能也看不到,老和尚忙对子能说:“时辰不早了,你还不快回去,小心戒律堂查寝的时候又逮到你!”   子能一看天色,顿觉不妙,想到晚归一次要扫禅室十日,忙对老和尚摆摆手,说:“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看着子能消失在夜色中,老和尚笑着摇摇头,又接着抱着被子翻来覆去了,唉,长夜漫漫,睡不着啊!   子能一路小跑跑回自己的住处,刚到门口,就远远看到戒律堂的僧人提着灯笼来查寝,顿时一激灵,也顾不得洗漱,直接进了屋,脱了鞋和僧袍,打开被子,就直接上床钻进被窝,然后闭上眼睛装睡。   没一会,子能就感觉到窗台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并且在他的窗外停了一下,然后脚步声又朝他旁边的屋子走去,不由松了一口气。   呼,好险,差点被逮到!   子能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躲过了一次,明天不用扫禅房了。   不过子能想到刚才在藏经阁看的几本史书,刚刚躲过查寝的喜悦瞬间没有了,不由陷入到沉思中。   今天晚上在饭堂吃饭时,就听到了当今圣上听信道士张有道的谗言,打算对佛门动手,圆心禅师进宫想要劝阻圣上,却连面都没见到,不得不让人请他们的师祖圆尘禅师,进宫劝阻圣上。   子能想到以前听寺里的老僧讲佛门中各寺庙的渊源时,说如今佛门辈分最高的,就是圆字辈的,而圆字辈中最出色的,就是圆心禅师。   他们寺的圆尘师祖也是圆字辈,和圆心禅师是师兄弟,圆尘师祖虽不是佛门最精通佛法的禅师,却精于岐黄之道,十年前,圣上重病,御医束手无策,太后下旨召天下名医,圆尘禅师奉诏入宫,只用三日,就药到病除,治好了圣上,太后和圣上大喜,特赐下紫衣□□,并且准其以后可直接面圣。   所以此次在圆心禅师受阻后,京城众位住持方丈才请圆尘师祖进京,希望圆尘师祖能面见圣上,劝阻圣上,免除佛门此次的劫难。   子能裹着被子,转了个身,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只是这次只怕这些佛门大能也没信心能劝阻圣上,要不也不会提前放出风声,明知道会弄的人心惶惶还这样做,只怕是先给众人一个心理准备吧!   不过其实有准备用处也不大,关键还是能不能劝阻圣上,毕竟这件事还在于圣上的决定,圣上要是一心想灭佛,那他们再想什么也没用,圣上的决定就是圣旨,他们除了听命,也没别的办法。   想到这,子能叹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眼,只希望过些日子能听到圆尘师祖的好消息。   此后几日,寺庙的众人人心惶惶,甚至连做早晚课,都有僧人不小心念错经文,而戒律堂也突然松懈了很多,不再因为这些小事处罚僧人,可众人不仅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更加不安。   大约过了十几日,兴安寺外突然来了一支官兵,拿着巡抚大人的手谕,要求清查寺内的财物和田产,慧静住持和寺内的众位长老不能阻止,只能把寺里的僧人都聚集到大殿,然后让官兵进寺清查,一时间,风雨欲来。   就在寺里众人惶恐不安中,又过了几日,朝廷终于颁下了皇榜,众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只不过,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佛门上层,终究没能阻止圣上对佛门下手。   ……   子能拿着一块旧布放在床上,然后走到箱笼边,打开箱笼,看了看,把里面几件洗干净的僧衣拿出来,放到旧布上,又看了看屋子,发现没什么可拿的,叹了一口气,就把布系成包袱,然后背在身上,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子能停住,想了想,又折回屋里,把床上的被子也卷起来,用床单包好,也背在身上,这才出了门。   如今他身无分文,要是不拿着铺盖,只怕连盖的东西也没有。   子能出了门,就看到许多师兄弟也背着包袱和铺盖,大家对视一眼,有伤感也有不舍当然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几个年纪小的沙弥甚至都要哭了,年纪大的沙弥安慰的拍了拍几个小的,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因为离官府规定的时间还有些时辰,大家都在默默整理自己的行囊,子能看着寺外的官兵还没进来,就转身向藏经阁走去。   到了藏经阁,就看到原来一直敞着门的藏经阁,今天却是关着的,子能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门,问道:“老和尚,在吗?”   门嘎吱一声开了,老和尚把门打开一半,看着门外背着行囊的子能,叹了一口气,说:“你来了,进来吧!”   子能进了门,老和尚关上门,这才指着旁边的破席,说:“坐吧!”然后就直接盘膝坐在上面。   子能放下身上的包袱和铺盖,在老和尚对面也盘膝而坐,看着老和尚,笑着说:“老和尚,我都要走了,你也不拿点东西招待我一次,你这么扣,难怪当初没媳妇出家。”   老和尚翻翻白眼,看着子能,说:“看你还有心情和我贫嘴,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你这小子被安哪去了?”   “泗水城,离这不远,我运气不错。”子能说道。   老和尚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次圣上对佛门动手,虽然佛门几位禅师和朝中一些信佛的官员尽力周全,可也不过说服陛下留下十座官寺,每寺留下百名僧人,其余的那些野寺和小的官寺,都被朝廷收缴,而里面的僧人,都被强制还俗,哪怕留下的十座官寺,除了百人,剩下的也必须还俗,他是这藏经阁的看守,本身就是长老,在那百人之中,倒不用还俗。   可子能身为最低等沙弥,还没满十八,甚至连正经的度碟都还没有,肯定得还俗,他本来还担心子能被发配的太远,如今听得是泗水城,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运气还真不错。   想着子能年纪还小,老和尚难得收拾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告诫子能说:“这次的事,虽然对佛门是一场劫难,可对于你们这些孩子,却未必如此,此次朝廷决定让你们还俗,并且让地方官员安置你们,虽然是为了让你们耕作,充实两税,增加国库,却也让你们有了立身根本,你去了,好好种地,勤快一些,努力攒钱,以后可以娶个媳妇,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子能听了,顿时笑了,说:“老和尚,我这才刚被还俗,你就开始操心我媳妇的事了。”   “你也不小了,今年都十六了,原来当和尚时不急,可如今你还俗了,就是半大的小子了,怎么还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老和尚叱道。   老和尚说完,突然起身,朝里面的禅房走去。   子能看着老和尚的背景,挠挠自己的光头,这是生气了?   却看到老和尚又从里面走出来,手机拿了一个破布袋,直接塞到子能的手里。   子能好奇的看着手中这个有些硬的布袋,不由伸手打开,就看到里面是一个不大规则的银锭,猛然抬头看着老和尚,说:“老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给你的,”老和尚瞪着眼说:“这是给你留着取媳妇的。”   子能忙把银锭装回破布袋里,就往老和尚手中塞,说:“这我不能要。”   老和尚虽然也是寺里的长老,寺里的不少长老手中确实有钱,可子能知道,老和尚身上真没大有钱,老和尚虽然天天看着寺里最有价值的藏经阁,可也不过是一屋子的书,既不能卖,也不能换钱,甚至连点香火钱都没有,平时也就有点寺里的供奉。   可老和尚平时喜欢偷偷出去打个牙祭,所以能剩下的很少,如今这布袋里的钱,只怕是老和尚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老和尚看到子能要塞回来,直接手疾眼快的接过来然后直接塞到子能的包袱里,然后叱道:“你这推来阻去的是干什么,你从小在寺里长大,身无分文,在寺里有吃有喝不要紧,可出去了,哪样不得花钱,没钱,你这小身子骨能撑几天,再说,你别觉得朝廷让地方安置你们,就觉得万事大吉了,如今下面官员那么黑,你们的田产能到手中一半就不错了,至于粮食,想都别想,如今才春天,要是没钱,你去喝西北风嘛!   我在寺里有吃有喝,就算现在朝廷收缴了寺里的财物和田产,兴安寺要闭门躲祸,可慧静那家伙治寺这么多年,又提前得到消息,怎么可能不藏上些,难道还能看着我们这些长老挨饿不成!   再说,以后你要是有了钱,娶了媳妇,泗水城离这又不远,难道你还不打算带媳妇来看看我这老和尚。”   子能看着老和尚,眼睛有些微红,突然狠狠的点点头,说:“老和尚,以后等我娶了媳妇,我一定带着媳妇来看您。”   老和尚伸手摸了摸子能的头,说:“孩子,以后出去可能会很辛苦,记住,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子能点点头,说:“弟子记下了。”   老和尚看着时间不早了,怕子能耽搁了,就说:“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别让那些官爷等,他们脾气不好。”   子能听了,这才有些不舍的拿起包袱和铺盖,背在身上,又转身对老和尚说:“老和尚,我本来还想去给了语长老道个别的,可了语长老护送师祖去京城了,还没回来了,您要有空,记得帮我说一句,说他当初捡的子能,要走了。”   老和尚伸手拍了拍子能,说:“我记下了。”   子能背了背身上行囊,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子能突然停住,回头,对老和尚说:“老和尚,我给自己起了个俗家的名字,叫林正,双木林,正直的正。”说完,子能推门出去。   老和尚看着子能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叹息道:   “我佛慈悲,愿这些孩子平安!”      第三章   子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官兵已经在查点人数了,忙背着行囊走到队伍的最后站好,省得等会查人的时候被漏掉而引起麻烦。   等到查到子能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官兵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问道:“法号?”   “子能,”子能说道。   官兵旁边一个掌管文书的主簿在厚厚的花名册上翻了翻,找到子能的法号,看了看,问道:“子能,年十六,自幼无父无母,在兴安寺长大?”   子能点点头,说:“是。”   主簿得到确认,又问道:“可有俗家姓名?”   子能顿了一下,说:“有,林正,双木林,正直的正。”   主簿听了,提笔把花名册上的“子能”这一行划掉,又在旁边的一个花名册上记上“林正”,并在后面又写了一行字。   等写完,主簿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三份文书,在每份文书上熟练的填上几行字,然后把三份文书放到子能面前,说道:“会写字吗,会的话就在每份上画押,不会的话就在后面按上手印。”   “会,”子能说道,他前世本就识字,穿越后,在寺庙里,又有年纪大的和尚教读书写字和背经书,所以他不但会写字,甚至练了这么多年,写的还不错。   接过三份文书,子能看了看,才知道这是户籍文书,子能拿起旁边的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认真的在每份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从他写下名字的这一刻,他就不再是兴安寺的沙弥子能,而是泗水城的平民百姓,林正。   林正画完押,把三份户籍文书递给刚才的那个主簿,那个主簿却只拿了其中一份,说:“剩下的两份,一份你自己拿着,遇到事情可以用来证明身份,另一份,等到到了泗水城后,交给泗水城衙门的户科,用来落户。”   林正听了,认真记下,对主簿躬身行了一礼,说:“多谢大人提醒。”   主簿微微颔首,旁边的官兵就走过来,对林正说:“去泗水城的,跟我来。”   林正忙把两份文书收好,然后跟着官爷走去。   ………   林正背着包袱和铺盖,艰难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旁边的官兵道:“官爷,现在离泗水城还有多远?”   “快了,还有不到五十里。”官爷边走边随口答道。   林正听了,心里一阵哀嚎,这走了大半天,才刚走了一半!   泗水城离兖州府有一百余里,如果平日什么都不拿,一天走到,虽然累些,却也受的住,可如今他背着包袱和铺盖,还要一天必须赶到,林正真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   押送的官兵看着林正走的辛苦,有些纳闷道:“你们僧人不都是讲究吃苦耐劳么,你怎么才走了这点路,就累成这样?”   林正暗自翻白眼,他是僧人不假,可不是苦行僧啊,他平时就在寺里看看书,念念经,他又不像别的和尚喜欢云游天下,他能撑到现在,还是平时寺里要求僧人必须会些拳脚,每天早晨锻炼的结果,要是放在上世,他早趴下了。   看着林正脸色有些不对,押送的官兵虽然对于这些没有油水的穷和尚懒得有好脸色,可也怕万一出了事得担责,等走到一个路口的茶棚,就命众人进入歇歇。   林正一进了棚子,把身上的包袱和铺盖往地上一丢,就直接瘫在茶棚的一个木墩上,大口的喘气。   相比于林正的疲惫不堪,两个官兵和一起被押送的另外三个和尚倒还好,两个官爷甚至还要了一壶酒,两人喝了起来。   剩下的三个和尚,却没钱买酒或茶水,当然就算有钱,也不敢当着两个官兵的面买,要不就等着被两个官兵榨干,毕竟从押送的人身上捞油水,可是这些人主要的外快。   所以三个和尚只是用自己随身带的钵,向茶棚的主人讨了些清水,然后就坐在一旁边喝水边休息。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和尚,自己喝完,看了看旁边的林正,又去舀了一钵水,走到林正身边坐下,把手中的钵递给林正,说:“小兄弟,你也喝些水吧!”   林正刚喘过来气,虽然嗓子干的冒烟,可腿软的起不来,看着眼前的水,顿时感动万分,接过水,对年纪大些的和尚说道:“多谢!”然后喝了起来。   林正喝完,终于觉得嗓子不再冒烟了,把钵还给身边的和尚,说:“太谢谢您了,不知如何称呼您?”   可能是怕一个寺庙的和尚发配到一起会抱团不好管理,这次去泗水城的虽然有四个和尚,却来自四个不同的寺庙,所以他们之间原先并不认识。   年纪大些的和尚刚要说“贫僧”,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不是和尚了,就改口道:“老夫俗家名字张松。”   “张叔,”林正忙叫道,然后说:“我的俗家名字叫林正。您是长辈,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张松听了,也没推辞,直接说:“那行,我就托个大。”   张松又指着正在喝水的两个和尚,介绍道:“左边这个胖和尚,俗家名字叫王大胖,右边那个有些黑的,俗家名字叫刘硅。”   然后又对着两人拉着林正说:“这个小兄弟俗家名字叫林正。”   张松既然介绍了,三个人就要见礼,三个人习惯性的双手合十,刚要见礼,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和尚,又看到另外两个人也这样,顿时噗嗤一声,三个人都笑了。   经过这一出,再加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四个人倒是亲近了不少,看着旁边的两个官爷正喝酒喝的兴起,也顾不上这边,四个人就开始在这边说悄悄话。   经过交流,林正知道,张松原来是兖州府一个小寺的住持,不过虽说是住持,可那个寺却是野寺,平时靠香客的香火过活,所以此次也在还俗的行列,不过可能是做过住持的,常常接待香客的缘故,张松无论做事还是待人,都周全的很,所以才走了半天的路,张松就和另外的三个人都熟了。   胖和尚王大胖则是出身除兴安寺兖州府另一个有名的官寺,王大胖是那个官寺饭堂的伙夫和尚,林正看着他那身上的一身膘,吃素还能这么胖,不愧是从饭堂出来的。   不过让他郁闷的是,王大胖这么胖,为什么走起路来比他还轻松,后来林正才想起来,在饭堂做饭也是个体力活啊!   至于刘硅,他也是官寺出身,不过比起林正和王大胖这种正了八经念经的僧人,刘硅这个僧人倒不大念经,而是种地,因为刘硅是在官寺田产庄子上种地的和尚。每个官寺都有自己的田庄,所以田庄上,会有一些种地的和尚,当然田庄大多数时候也会雇些人种地。   林正看了刘硅一眼,他原来还以为刘硅长的黑,现在看来,八成是被太阳晒的。   几个人聊了一会,两个官兵就喝完酒,然后就押着四个人接着赶路,林正本来还担心又跟的吃力,谁知两个官兵因为喝了酒,走路倒慢了不少,林正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一行人才紧赶慢赶的赶到泗水城,林正等人本来还以为两个官兵会把他们押到县衙,看着他们落户交差,可谁知,两个官兵连城都没进,直接把他们带到泗水城附近的一个村里,找到里正,把他们丢给里正,让里正在他们公文上画了个押,然后两个官兵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林正四个人懵了,而更让他们懵的是,里正直接叫来他孙子,让他孙子带他们去他们的分的田地,并且告诉他们田地旁正好有间空了的茅草屋,他们可以暂时借住一段时间,然后就拄着拐杖回屋了。   林正四人人生地不熟,也不大了解情况,就跟着里正的孙子去了他们分的田地,等到了地,里正的孙子把他们的地的范围指给他们看后,就说家里有事,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于是,林正四个人就被孤零零的丢在荒郊野外了。   林正看着空旷的四周,转头问旁边的张松,说:“张叔,你有没有觉得里正爷孙俩,看我们就像看狗皮膏药一样?”   张松本来正在想事情,听到林正的比喻,直接笑道:“你这个说法,倒是形象的很。”   林正又转头看了看另外两个,看着王大胖正在地里弄一些枯草,就问道:“大胖哥,你弄枯草干什么?”   王大胖一边走一边捡,走到林正身边的时候,已经捡了一大把了,看着林正和张松正站在那说话,就说道:“现在不捡草,今晚上做饭烧什么!”   林正:………   大哥,您这时都没忘了您的老本行!      第四章   林正刚想说就算有草烧,没锅没东西也没法做饭啊,就看到王大胖把捡的草放在一边,拉过自己放在地上的行囊。   王大胖的行囊从外面看起来和林正的差不多,甚至打开看到的也是被褥,可让林正没想到的是,王大胖打开被子,里面居然藏了一口锅。   一口锅啊,还是一口铁锅!   林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大胖,不可置信的说:“你为什么会在被子里藏一口锅?”   王大胖麻利的从地里捡了三块差不多大的石头,把锅支起来,听到林正的话,翻了翻白眼说:“这是我最值钱的家当,怎么能不带着。”   然后王大胖又从被子里把枕头拿出来,把枕头上的一根线熟练的一拆,从里面提出一个布袋,林正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小袋白面。   他把麦糠的枕芯换成了白面!   林正后知后觉的想到这点,顿时风中缭乱。   旁边的张松也看到了,却没怎么惊讶,反而笑着走上前帮忙捡草,边捡边笑着说:“大胖你这小子还真精,居然知道把寺里给那些达官贵人开小灶的小铁锅带上。”   说着,还走上前,用手敲了敲锅,说:“这锅不错,熟铁的,品相也好,真到生活艰难的时候,拿到铁铺一当,也能换个几百文。”   王大胖看遇到明白人,顿时自得的说:“那是,当日得知要被还俗发配各地,我们饭堂的头就把这些将要不用东西分了分,反正朝廷现在禁佛,那些香客只怕也不会来了,而且朝廷只查封库房,也不会查饭堂。   当时头让我们挑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了这口小铁锅,这口铁锅不算大,也好藏,背起来也不算沉,而且现在熟铁这么贵,哪怕不为了做饭,去铺子当了贴补生活也不错。”   林正听了,这才明白还有这么一条,想到如今盐铁乃朝廷专营,百姓虽然也用铁器,可铁贵的很,这么一想,这锅确实还挺值钱的,难怪刚才王大胖说这是他最值钱的东西。   王大胖看着有张松捡草了,就拿着锅去不远处的池塘刷了刷锅,这池塘是村民挖了用来储水浇地的,王大胖看着水还算干净,就直接用锅舀了些水回来。   把锅在石头上支好,王大胖抓了把旁边的干草,摸出身上随身带着的火石,打了两下,把干草点燃,就开始烧水,同时又拿出自己的钵,舀了点白面,用水和了一下,等锅里的水开了,就往里下面疙瘩。然后又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铁勺,开始搅拌,防止糊了。   林正这才明白王大胖在做疙瘩汤,忙跟着张松一起去捡草。   王大胖掌勺,张松和林正捡草,不一会,锅里就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饭香,三个人闻了,肚子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声响。   林正年纪最小,脸皮薄,顿时有些脸红,他们中午吃的是由那两个官爷发的,那两个官爷不从他们身上捞油水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他们准备吃的,所以吃的就是他们平日押送囚犯时衙门给配的窝头,那是真窝头,林正不用手掰开都咬不动。所以那四个人也只是填了填肚子,如今早饿了。   王大胖看了看张松林正和一直在远处不知道干什么的赵硅,就对张松说道:“大家如今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算是一种缘分,这第一顿,我来请,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带的粮食也不多,这往后……”   张松直接说:“放心,老弟你能白管我们这顿饭我们就知足了,现在谁都不宽裕,哪能一直让你破费,我这么多年也还有点积蓄,明天我去城里买点粮食,到时来和你搭伙,还望老弟你不要嫌弃。”   林正听了,也忙说:“我明天也会买些,也希望能打个伙。”   王大胖听了点点头,反正做一个人的饭是做,做几个人的饭也是做,搭伙还能省点。   这时赵硅也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大把洗干净的野菜,递给王大胖,说:“搭伙也算我一个,我那也还有点钱,明天老张你进城买粮食,也帮我买一些。”   于是,四人搭伙就这么定下来了。   王大胖把野菜也放到锅里,和疙瘩汤一起煮熟,又从不知道哪里摸出半包盐,放了点盐,然后一锅热腾腾的野菜疙瘩汤就好了。   王大胖张松和赵硅看饭做好了,就熟练的拿出钵,王大胖拿勺子一一给盛上,等盛到林正的饭的时候,看着林正两手空空,不由诧异的问:“你的钵呢?”   连张松和赵硅都转头看着林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林正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三缺一的钵,他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着要带钵这种东西?   张松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林正,说:“小家伙,你不会从来没有出去化过缘吧?”   林正尴尬的点点头,说:“我从小在寺里长大,平时就打打坐,有身份尊贵的香客来上香时跟着师兄们去念念经,平日都在饭堂吃饭,几乎没怎么出去过。”   “还是官寺的好,不愁吃不愁穿,”张松随口调侃了一下,缓解了一下林正的尴尬,从自己包袱里摸出了一个银盏,递给林正,说:“先用这个吧,这个是我平日用来给佛祖放贡品的,现在正好用不到了,先给你这小家伙用用,不过等会吃完饭可得还我。”   林正接过银盏,赶忙道谢,这才盛了饭吃了起来。   王大胖一边吃一边对张松笑着说:“你这虽然是野寺出来的,可比我们这些官寺出来的有钱。”   话虽然这么说,可王大胖却高兴了起来,搭伙的同伴有钱,起码不用担心吃完这袋白面大家饿肚子。   张松笑了笑,他拿出来就是给几个人看的,既然确定了以后要搭伙过日子,不如现在先笼络一下,以后说话做事也好方便。   四个人咕噜咕噜的把一锅野菜疙瘩汤吃完,这才浑身热乎起来,舒服的打了个饱嗝,也懒得动弹,就围在锅旁,正好锅底的灰还有火星,张松直接把王大胖的宝贝锅移开,又拿了草放上,吹了吹,直接变成了篝火。   四个人就围着篝火烤火唠嗑,这虽然是春天,可早晚冷的很,如今围着火,却是舒服了不少。   张松首先说道:“我刚才捡草的时候去里正说的那个草屋看了,那个草屋应该是秋收时在地里看粮食用的,屋里倒是有些用的东西,不过那屋顶破了个窟窿,要是不下雨还好,下雨就不妙了,明天我去买粮食顺便弄些茅草来,把它修修。”   赵硅开口道:“我也会点泥水匠,明天我给你打下手。”   王大胖和林正两个从来没弄过屋顶的对视了一眼,想了想,王大胖说:“那明天我接着做饭。”   林正说:“我明天把屋里收拾收拾。”   张松点点头,算是分工完毕。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硅突然说:“我刚才看了看咱们分的地,只怕有问题。”   张松王大胖林正三人一听,顿时一惊,忙看向赵硅。   赵硅接着说:“我刚才在地里走了一圈,翻了翻土,发现这地是石渣地。”   王大胖和林正一脸茫然,张松却皱了皱眉头,说:“原来如此,刚才里正的孙子带咱们看田的时候,居然真给了咱四十亩,一点都没少,我还纳闷,哪个平头百姓分地不是层层克扣,十亩到手能有两三亩就不错了,居然给咱是齐的,原来在这等着咱的。”   张松看着王大胖和林正听的迷迷糊糊的,就给他俩解释道:“按照朝廷律法,每个男丁出生,可得永业田十亩,用来缴纳两税,可实际上,经过上面层层克扣,到手的能有两三亩就不错了,所以其实平民百姓真正能分到手的田产很少。当然,这是普通百姓,那些有权有势的,田产不但是足的,甚至私下还能捞不少。”   “所以因为这地太差,他们才没克扣?”林正听了一会,大体明白过来。   “恩,这地根本长不出庄稼。”赵硅黑着脸说。   林正和王大胖一惊,赵硅本来就是种地的和尚,最有经验,他说这地种不出庄稼,那就是真种不出庄稼。   “可是,我们现在名下却有十亩地需要交税。”赵硅直接把最坏的消息说出来。   张松仿佛觉得这消息还不够糟,补充道:“两税不仅仅有夏税、秋税,还有青苗税、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税、曲引税……”   林正和王大胖惊悚的听着张松一口气念的一长串的税名,两人咽了咽唾沫,对视了一眼:   这么多苛捐杂税,是要压死人吗?      第五章   张松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王大胖和林正,说道:“要不你们以为,为什么朝廷的税是三十税一,听起来这么低,可实际上,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吃不上饭。”   林正听了,不由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三十税一,就是收三十份交一份,可每个百姓名下有十亩田,实际到手的却只有两三亩,如果按实际到手的是两亩,那就相当于六税一,而税有夏税和秋税,假设交的一样,那就相当于三税一,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税,林正倒抽了一口冷气,说:   “这么算起来,那些百姓,岂不是每年要将一半的收入,交上去。”   张松看了林正一眼,淡淡的说:“不是一半,是接近六七成,有时甚至达到八成,那些没正经名堂的税,有时反而比正经的两税收的还高。”   “那普通百姓岂不是连饭都吃不饱。”林正说道。   张松撇嘴说:“百姓能吃饱饭,那是圣上英明,太平盛世。”   林正无语的看着张松,他的意思不就是,除非太平盛世,否则百姓压根吃不饱饭么!   张松看着王大胖和林正的样子,知道这两个从小是在官寺长大,一个只会做饭,一个只会念经,“不识人间烟火”的很。   王大胖虽然年纪大,看着精明些,可也只是些小聪明,真要处起事来,和林正简直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强不了多少,想着以后要搭伙过日子,为了不被坑,张松决定给两人下剂猛药,让这两人早点知道世道的艰辛,就说道:   “你们两个,虽然从小在官寺长大,不过也应该出来过吧,可曾见过河里的那些死婴?”   王大胖和林正听了,顿时一僵,他们当然见过,哪条河河里河岸没有死婴,只要去过河边,就几乎不可能没见过。   “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死婴?”张松淡淡的说。   王大胖不知道张松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说道:“这个我有一次和寺里的长辈出去,看到过,长辈说那些孩子都是夭折的。”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夭折这么多婴儿?”张松悠悠的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王大胖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林正突然说:“生子不举!”   张松惊讶的看着林正,说:“你居然知道。”   “东坡居士的《与朱鄂州书一首》中曾写道‘岳、鄂间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小儿出生后,要纳开口税,所以除了正常夭折的,许多人家里穷,生多了就溺死或者丢掉,”林正苦笑一下,说:“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丢在兴安寺门口的,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不是大概,而是就是,当初他刚穿越来,还没来得及因为穿越震惊,就被生了出来,而刚生出来一个时辰,还没能看清楚这一世的父母长什么样,就被一个破抱被包着,趁着天还没亮被丢到了兴安寺的门口,结果被早起巡寺的了语长老捡了回去。   想到前世他也是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靠国家养到十八岁,为了省钱考了免费师范生,最后当了老师,林正叹了一口气,哪怕他不信命,也不得不感叹,他真的没有父母缘。   张松本来想给王大胖和林正说一下这世道的艰辛,却不想戳了林正的伤疤,看到林正在那低着头,张松反而过意不去,忙安慰道:“是叔说话没分寸,你也不要太在意过去,人总要向前看。”   林正其实早就看开了,刚才只不过有点感伤而已,闻言说道:“没事,起码他们是把我丢在寺门口,没把我直接丢在河里。”   张松听了,顿时放下心来,说:“你能看的开就好。”   张松看着气氛不大好,就忙转移话题,说:“如今咱们的地种不了,却还得交税,各位有没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个,赵硅王大胖林正顿时来了精神,别的都是小事,现在如何活下去,却是大事。   赵硅想了想,说:“我也没别的本事,就会种个地,我看了,这地如果种庄稼,只怕收的粮食还没费的种子多,所以粮食不能种,不过我打算去淘换点豆子来,那个耐活,应该还可以,也省得浪费地。   不过这个只怕不够交税的,我打算等农忙时,那些乡绅的田庄缺人,我去当个长工,应该可以过的活。”   好吧,会干农活确实是一项硬技术!   王大胖看着自己的这一身膘,想到在地里种地,直接打了个冷颤,说:“我还是去泗水城看看吧,看看哪个酒楼要厨子,啊不,要帮厨的,应该能包吃,至于月银,我存下来,应该能够交税吧!”   一个去种地,一个去当厨子,林正努力想想自己会什么,说:“我识字,会写字,会念经,会算数,会,对了,我会算账,我会打算盘。”   林正突然激动的说,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一项技能,他会珠算!   张松诧异的看了林正一眼,问道:“会到什么程度,打的熟吗?”   想到当初小学时珠算比赛他还拿过奖状,林正忙点点头,说:“熟!”   “那明天我们进城的时候,你去看看有铺子缺账房先生,”张松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说:“算了,还是问问有没有账房先生手下缺人吧,就算你会算账,那些铺子的账房先生都是主家的心腹,也不会让你一个外人去干。”   林正知道张松说的有道理,说:“只要能有活干,能有工钱就行。”   然后三个人转头看着张松,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就见张松神秘一笑,说:“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林正三人就看到张松穿着一身道袍,左手拿一个长条幅,上面写着“麻衣神相”,右手拿着一个浮尘,头戴一个八卦帽,活脱脱一个算命的打扮。   “你!”王大胖用手指着张松,说:“你不是和尚吗?”   张松翻翻白眼,说:“和尚是忽悠人,道士也是忽悠人,现在我当不成和尚了,我不去装道士,我这些年当住持练的把死人说活的本事,岂不是白费了!”   赵硅王大胖林正:………这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注:南宋时期的农村,有个习俗,叫“生子不举”,即生了孩子不养育,把婴溺死或扔掉。   第六章   三人虽然被张松某种程度上的“不要脸”惊着了,可如今世道艰难,吃饭才是第一要紧事,再加上张松假扮道士去算命,丢的也不是佛门的脸,所以众人虽然吃惊了一下,却也很快就习惯了。   看着天已大亮,三人又蹭了王大胖一顿早饭,就决定一起先进城看看,不光要把昨晚计划好的事情办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先把户籍落下。   昨天那两个官兵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们的户籍文书,如今都还在自己手中攥着呢!   四人略做收拾,就往最近的泗水城走去。   泗水城虽然不大,却是千年古城,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夏商,史书上有名的卞县,就是泗水城的前身,所以等林正四人赶到城门前时,一座古朴大气的城池,顿时映入眼帘。   “咦,想不到这泗水城,看起来也蛮繁华的。”王大胖惊讶的说,他一直在兖州府生活,这是头一次来泗水,本以为是穷乡僻壤,如今一看,比兖州府肯定不如,可也没差的太狠。   “泗水城依泗水而建,周围多河流,不惧天旱,自然繁华。”张松原先来过,就解释道。   林正王大胖赵硅听了点点头,民以食为天,好种地的地方,自然人口繁盛。   四人在城门口看了看,感受了一下古城的韵味,就跟着人群,进了城。   进了城以后,林正本来以为张松会带着他们先去衙门,可张松却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先到了一个当铺前,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三个人说:“等会去县衙落户,难免要打点一二,我先换点钱,等会办事也好方便。”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张松考虑的周全,谁不知道衙门难进,进必花钱,三人摸了摸身上的东西,也跟着张松进了门。   张松进了门,叫了一个当铺的伙计,把身上的银盏掏出来在伙计面前一晃,伙计就轻车熟路把张松四个人请到了内室,然后去叫大掌柜的。   等大掌柜的出来,张松就把手里的银盏递上去,然后和大掌柜的磨了会价,最终以五两银子成交,张松没直接全要银子,而是要了四两碎银和一贯铜钱。   王大胖和赵硅也当了些东西,不过他们的没那么值钱,所以都换了铜钱,林正倒没有什么东西可当,不过他把自己那锭银子换成了碎银和一贯铜钱,毕竟银锭太大,在外面用起来太不方便。   等四人都有了钱,就先去衙门的户科把户落上,果然如张松说的那样,他们光打点衙门的那个文书和门头,就每人花了不下二十文,弄的众人心疼不已。   落完了户,出了衙门,四人又凑了些钱,买了些粮食和茅草,就开始商量下面怎么办。   赵硅首先开口道:“刚才买粮食时,我打听了一下,城西的孟员外家今年新买了个田庄,如今正缺长工,我打算去问问。”   听到赵硅这么快就有出路了,张松王大胖林正三人忙恭喜,赵硅拱拱手,就往城西走去。   赵硅走后,张松找了个热闹的集市,把手中的条幅往地上一插,又从旁边找了个大石头,搬过来坐下,然后就抚着胡子,一脸高人形象的开张了。   王大胖和林正对视一眼,把手中买的东西都放在张松身后,让他顺便看着,然后也在城里转悠了起来,希望能找个活做。   ………   傍晚,一身疲惫的林正回到住处时,就看到张松和赵硅已经把屋顶的窟窿补好了,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而在外面,王大胖正拿着铲子在那做饭。   王大胖看着林正回来,就对林正招招手,说:“怎么样,找到了么?”   林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没,那些铺子小的不需要账房先生,大的一般都有账房先生了,倒是收学徒,可学徒只是包吃,不给工钱,就这样,人家还不大想收。”   王大胖听了,点点头,说:“和我差不多,我也没找到,现在许多农家生的孩子多了,养不活,就送到城里做个学徒,只求管口饭吃,所以城里的那些有点一技之长的,收个徒弟也挑三拣四的,动则打骂,唉,所以想找个能给工钱的活,不容易。”   林正直接在王大胖旁边坐下,问道:“张叔和赵叔两个人怎么样了?”   “赵哥那个倒好找,他去了问了问人家管事,人家正缺人,就直接让他明天去上工了,至于张哥,他今儿可走运了,有家媳妇难产,丈夫急的要命,正好看到他,就病急乱投医让他算算,张哥就陪着人家一直说好话,人家丈夫问他媳妇生的是男是女,张哥在那一会说男一会说女,谁知等生了,居然生了个龙凤胎,人家大喜,不但送了他卦银,还送了他八个红鸡蛋,呐,在这呢!”王大胖说着,把灶台旁边的红鸡蛋拿给林正看。   林正听了,顿时莞尔,说:“那张叔的名声可算打出去了。”   “可不是,后面好多人找他算卦呢,不过张哥只算了三卦,就收摊了。”王大胖有些可惜。   “我那是物以稀为贵,”张松恰好从屋里走出来,听到王大胖的话,说道:“算多了,就不值钱了,对了,大胖,人家林正叫我叔,叫你哥,你咋天天叫我哥呢?”   王大胖一撇嘴,说:“人家林正才十六,当然叫你叔,我都快三十了,还叫你叔,你不怕折寿啊!”   张松嘴上没占到便宜,就说道:“把鸡蛋炒了,正好多个菜。”   王大胖笑着说:“这可是荤,犯戒啊!”   “去,咱们现在又不是和尚!”张松撇撇嘴说。   王大胖一想也是,就念了一声佛,做完了手中的饭,就准备开始炒鸡蛋。   林正听了张松和王大胖贫了一嘴,本来因为没找到活而郁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看到王大胖要炒鸡蛋,忙去旁边的地里挖了些荠菜,他可是记得荠菜炒鸡蛋可是味道不错的。   等到炒熟了饭,由于茅屋不大,众人也懒得进屋,直接就围在灶台吃饭,而林正今天进城的时候买了个碗,终于不用担心没东西盛饭了。   吃饭的时候,难免提起今天找活干的事,看着王大胖和林正有些失落,张松和赵硅不由想开解一二,不过赵硅素来不大说话,所以只能张松自己来了。   张松看着王大胖说:“你今天找那些酒肆,是不是都找了不大的?”   王大胖点点头,说:“我就会做些素菜,原先在寺里也是给那些上香的达官贵人做个素斋,本身厨艺也有限,我想去那些大酒楼,可也没那个能耐啊!”   “你笨啊,那些小酒肆,掌勺的就是东家,帮厨的不是儿子侄子就是徒弟,怎么可能可能收外人,你得去那些大酒楼,能在城里开大酒楼,那都是有身份,有后台的,自己肯定不会去掌勺,一定请的的名厨,这样的地方,才会招帮厨啊!”   王大胖一拍自己光光的脑袋,他怎么忘了这事了。   王大胖忙舀了粥给张松盛上,说:“张叔,怪不得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不错,您快喝粥。”   张松被升了一个辈分,乐滋滋的端着碗喝了起来。   林正一看,忙给张松夹了筷子鸡蛋,说:“张叔,那您看看,我得去哪找,我可是大的小的铺子都跑了,小的不招,大的人家只要学徒,不给工钱的。”   张松皱了皱眉,说:“你这算账的,和他那做饭的还不大一样,做饭,只要做的好吃就行,可算账,那可是关于钱的,哪个铺子,都是非心腹不行,所以人家肯定愿意招学徒,从小带着,知根知底,用着也放心,而不会招你外人。”   林正叹了一口气,他今天跑了一天,哪里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松对这个也没什么好办法,就说道:“实在不行,不如你和我一起摆摊吧,你会写字,替人家写个家信,挽联什么的,也能勉强糊口。”   林正知道张松算命的时候,也捎带着写信,张松这么说,其实是把自己的活分了他一份,可张松讨生活也不容易,林正不愿意去占这个便宜,就说道:“我再去找找。”   王大胖看着林正,又想到自己,不由叹气道:“还是当和尚好,当和尚,只要做做饭,哪里用考虑到这些。”   赵硅难得开口说道:“当和尚都不用交税。”   林正也不由说:“当和尚念念经就好了!”   张松随口说道:“当和尚肯定好了,要不我有家有女的,干嘛当和尚!”   赵硅王大胖林正转头,吃惊的看着张松。   张松:………   坏了,一不小心说漏了!      第七章(一更)   张松看着大家都瞅着他,自知失言,掩饰道:“你们还不许我突然看破红尘出家么,那些半路出家的,哪个不是有家有媳妇的,我又不是你们这种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众人却没被轻易糊弄过去,王大胖说:“确实有不少中年看破红尘出家的,可那些出家的,哪个不是把以前当红尘往事,哪怕看到亲人,也会直接叫‘施主’,哪像您这样,把家把孩子随时挂在嘴里。”   赵硅和林正在旁边赞同的点点头。   张松没想到平时看着不怎么精明的三个人,今天突然都开窍了,不过想到如今他们都不是和尚,说出来也无妨,再说以后住在一起,总会知道的,就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然后就看到三人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张松心里暗骂,这三个家伙就是闲着没事想听故事罢了,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是娶过媳妇的,我那媳妇是我自己求来的,成亲后两人和和美美,小日子过的也不错,可谁想到,后来她有了身子,却在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拼了一天的命,给我留了个孩子,就撇下我们爷俩去了。”   张松说完,叹了一口气。   三人不知道其中还有这隐情,顿时有些无措,林正只好硬着头皮安慰道:“所以你就因此而出家了,实在对不住,张叔,引起你的伤心事了。”   谁知张松却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因此而出家呢,慧儿才刚出生,我抱着她,她那么小,我要出家了,谁给她吃给她喝给她喂奶。我答应过她,会好好把我们的女儿养大,看着慧儿出嫁的!”   呃?众人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王大胖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成和尚了?”   张松说道:“我闺女十岁的时候,我们村来了个寡妇,她会苏绣,手艺特别好,我想让我家闺女跟她学,可人家不白教,要五两银子。   我那时一个带着孩子种地的,哪有这么多钱,可我又不甘心,慧儿她从小没娘,等说亲的时候,肯定会被别人说四角不全,没娘教导,是个短处,可她要会苏绣,有个本事傍身,能自己赚钱,哪怕到了婆家,人家也得高看一眼。   所以我就想着怎么弄那五两银子,当时我和一个野寺的大和尚比较熟,他那个寺非常小,只有他自己和一个徒弟,他平时带着徒弟出去骗些香火钱,不过他那徒弟比较笨,不大会说话。他就想拉我入伙,我本来不想同意,可他说这个来钱快,又不犯法,我当时实在缺钱,就去给他帮忙了,后来,大和尚圆寂后,我就成了那寺的住持。”   “所以说,你是个假和尚!”王大胖说道。   “那又怎样!”张松说道。   确实不怎么样,现在大家都不是和尚了,真的假的无所谓,三个人心道。   林正却有些羡慕的说:“你闺女有你这个爹,真好!”   赵硅和王大胖听了也不由露出一丝羡慕,平民百姓,有几个父亲能为女儿做到这样,要是儿子还差不多,可是想到他们这几个从小被丢在寺里的,唉,儿子也不行!   “那你闺女的,你来这里了,她一个人在家行吗?”林正不由关心道。   说起女儿,张松顿时得意道:“我闺女就是聪明,跟着学了两年,就学了个七八成,后来孙家绣庄的孙夫人招绣女,我闺女就选上了,如今在孙家绣妆,人家管吃管住,月钱都升到一两了。我每个月去见一次。”   赵硅王大胖林正听了,顿时羡慕的了不得,一两月银,他们哪怕找到活,一个月的工钱都没这一半,不过三人也知道,这是绣工极好的绣女才有这个价,旁人压根想都别想。   三人忙对张松恭喜,张松心里也开心,说:“我闺女今年已经十五了,说亲的媒婆都快踏破门槛了,都知道娶了我闺女就等于娶了个金疙瘩,我看如今谁敢说她没娘。”   赵硅年纪大,看的事也多,对张松举了举粥,说“张老哥正好趁机好好挑挑,挑个佳婿,大侄女有这份吃饭的本事,以后到了婆家,也没人舍得让她下地干活,一辈子都是在屋里不用出去风吹日晒的。”   “就是这个理!”张松端着粥和赵硅的粥碰了一个,笑着说。   ………   第二日,张松接着去摆摊算命,赵硅去了田庄,王大胖和林正接着去城里找下家。   结果等傍晚的时候,王大胖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终于在泗水城的一个大酒楼当了一个帮厨,中午包吃,虽然每月只有一百文,可王大胖对此也很满意了,而林正,依旧在还在找。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傍晚,林正终于一脸喜色的回来,看到三人,开口就高兴的说:“我找到活了!”   张松正在茅屋前拿着一本破周易在那念念叨叨的,准备明天忽悠的新词,听到林正的吆喝,抬起头来说:“找到活了,恭喜,哪家?”   林正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张松身边,说:“你猜!”   张松撇撇嘴,说:“泗水城那么多铺子和商号,我上哪猜去。”   “错了,错了,”林正在那笑道:“就知道你这算命的是忽悠人的,我找的可不是铺子和商号,我找的是衙门里的!”   “衙门!”张松一惊,手里的破书都掉了,忙问道:“怎么回事?”   林正笑嘻嘻的说:“我不是一直找不到活嘛,就在城里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问,可那些铺子不是不要人,就是只要学徒,只包吃不给工钱,我就一直问,结果不小心问道了县衙。”   “你不小心问到了县衙!”张松吃惊的说。   林正弱弱的说:“我又不知道那是县衙的后门。”他们上次去落户走的前角门。   “然后呢?”张松急忙问道。   “结果那门口的衙役会错了意,以为我是要是账房先生的亲戚,要找账房先生,就带我进入了,”林正说道:“然后我就见到县衙的账房先生了,本来账房先生刚看到我挺生气的,可知道我是想找个账房的活时,就问了我几句,又让我打了打算盘,还给了我一张纸,让我算了算,然后就把我留下了,让我帮他算一个账册,等傍晚的时候,我把算好的账册给他,他就说让我明天接着去,月钱只有五十文,不过中午有点心。”   林正靠近张松,悄悄的说:“下午的时候,我听着账房先生在那抱怨另一个账房吃空饷。”   吃空饷,就是只拿月俸占着位置,却不干活,甚至连点卯都不去,张松瞬间明白了,这是人家私底下想找个替干活的。   “干,别管月钱多少,你都要去,哪怕一文不给,你也要去!”张松抓着林正,说道。   林正看着突然激动的张松,说:“我没说不干啊,你别激动,我肯定去干,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呢!”   张松喘了口气,说:“你还小,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你只要能在衙门干活,哪怕咱不赚钱,倒贴钱,我们三个也供你。”   “你是说为了这个名头吧!”林正笑着说。   张松点点头,说:“看来你小子心里也明白,咱如今在这,是外来户,势单力薄,别人谁都能欺负咱,所以哪怕他们分地给咱们分土渣地,咱们也只能忍了,因为不忍也没办法,可你要进了衙门就不同,哪怕你在衙门扫地,有衙门那块大皮扯着,村里的那些人,就不敢动咱们分毫,以后还得敬着咱们。”   张松正说着,赵硅扛着锄头回来了,听到林正居然进了衙门,顿时也是一阵激动,不过赵硅不像张松那么会说话,只是用手大力的拍拍了林正的肩膀,说:“好小子,有出息。”   林正差点被一巴掌拍到地上,好容易站稳身子,不过还是开心的说:“也是我运气好,正好那账房先生活多又缺使唤的人,这才让我赚了便宜。”   张松听了,笑道:“可不是运气,哪个衙门吃空饷的都不少,没后台的,谁不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只是一般都想不到招人而已,就算想到,也不好开这个口,而你却误打误撞撞上了人家正好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被人家拉了做壮丁,这运气也没谁了。”   林正听了,不由开心的笑了笑。   “对了,今天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张松看了看,发现王大胖还没回来,就说道:“我去城里买些菜,今晚上大胖从酒楼回来让他做,咱几个今晚庆祝一下。”   “会不会太破费了,”林正听了,有些犹豫。   “怎么能说浪费呢!”张松直接大手一挥说道,又想到什么,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说:“咱现在不是和尚了,我去买点肉和酒,咱今晚上开开荤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赵松和林正反应,张松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钱袋,就直接朝泗水城走去。   林正看着张松离去的身影,突然泪流满面:   十六年,他终于又能吃到肉了!      第八章(二更)   王大胖从酒楼干活回来,看到瓦盆里的肉,直接跳脚,说:“谁弄这东西回来!”   张松从茅屋悠悠的走出来,说:“你又不是和尚,难道还要守那吃饱了撑的戒律。”   王大胖顿时一愣,虽然他不是和尚了,可一直以来的习惯,也让他从没想过吃肉,就算在酒楼给人家帮厨时,人家看他是和尚,也是让他做素菜。   张松走过来,拍了拍王大胖,说:“大胖,你得入乡随俗,你现在都不是和尚了,再守着那些,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再说,你跟我和老赵还不一样,我们两个年纪大了,不考虑成亲娶媳妇了,你还年轻,难道你还一直当和尚,以后连媳妇都不要了?”   王大胖被张松一番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想到如今自己确实不是和尚了,以后要是有钱,怎么也得找个媳妇好过日子吧,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吃肉也没什么了。   王大胖又看了看瓦盆里的肉,张松特地买了人家收拾好的那种,顿时也觉得不是很难接受,就闷声端起瓦盆,去灶台做饭了。   张松看了,转身回茅草屋,经过门槛的时候,就看到屋里的林正对他伸了伸大拇指,张松得意的一笑,走到自己的床边,接着躺下看他的周易去了。   晚上,林正终于吃到了这十六年来的第一顿肉!   一时间,居然感动想要落泪,以后,他终于不用天天和兔子一样吃素了!   第二日,吃过肉的林正,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的去衙门干活了。   ………   “小林,这个账册拿去,把上面的钱算一下,算完拿给我。”   “是,”林正起身,麻溜的走过去,从王儒手里接过账册,又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开始打着算盘算账。   王儒把账册给林正后,就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一句“春困秋乏夏打盹”,然后转头对林正说:“我先睡一会,你算完了先放着,等我醒来再给我,别吵着我睡觉。”   “知道了,先生。”林正忙说道。   看到林正这么有眼色,又想到自从林正这小子来了,自己轻松了不少,王儒不由对自己那日的决定有些自得,就迈着八字步,悠悠的走到隔间去午睡了。   林正看着王儒进入了隔间,打算盘的手也慢了下来,好减小声音,省得不小心吵醒他。   来了衙门干了大半个月,林正也逐渐摸清县衙账房的情况了,县衙本来应该有三个账房,一个是师爷,两个是账房先生。   不过人家师爷平时主要是跟着县太爷处理事物的,对于账房这块,人家只是管批条子,也就是只有衙门里的人需要用钱,或者是每个月发月钱,才拿着算好的条子找师爷,人家签个字,就可以拿着去支钱,所以县衙实际算账的先生,只有两个,一个是这位王先生王儒,另一个是待在家的李先生。   对于李先生,林正来衙门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却还从来没见过,不过倒是天天听王儒念叨,无非是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不过看王儒只敢背后嘀咕,却不敢派人把李先生叫来,就知道,这位李先生应该是老资格,王儒铁定惹不起。   至于王儒,就是把林正留下来的这位,林正跟了几日,发现这人虽然脾气有些大,可人还不错,对他也大方,只要顺着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所以他每天多做少说从不顶嘴,没几日,王儒就对他的印象大好。   林正前世本就理科出身,又是教物理的,做题计算自是强项,一开始虽然对账册记法有些不习惯,可这几日也早熟了,没用一个时辰,就把一个账册算完了,看着王先生还没醒,林正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虽然王先生让他算的都是那些不重要或者不用保密的账册,可林正还是算的极认真,毕竟这活来的不容易,他还是很珍惜的。   林正检查完,又坐在位子上喝了会茶,吃了些点心,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王儒才一边整着衣衫,一边里面走出来,看到林正,问道:“算完了。”   “算完了,”林正忙把账册递给王儒,说道。   王儒随手翻了翻,看算的数和预估的差不多,想着反正这个也不重要,也懒得再查一遍,就直接放到柜子里,然后看了看天色,对林正说:“时候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吧!”   说完,就背着手回去了。   感叹自己跟了一个不喜欢加班的好上峰,林正也忙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一起出了衙门。   林正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张松正在茅屋里,也没奇怪,张松是自己摆摊,人多了就多呆一会,人少了就收摊,所以每次回来都挺早的,不像赵硅和大胖,受人管束,每天回来的都很晚。   林正进了茅屋,放下东西,刚转身,就看到张松在收拾包袱,不由奇怪,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吗?”   张松把几样东西仔细的在布上放好,这才抬起头来,说:“恩,明天我打算回兖州一趟,看看我闺女。”   林正听了这才想起来,张松一个月会去看一次闺女,看着张松布上的那些小玩意和好吃的,林正拿起一个泥人,说:“这是给你闺女带的?”   “恩,怎么样,我挑的东西还不错吧!”张松指着布上的东西说。   林正看了看,发现有玩的,有吃的,还有几样泗水城的特产,点点头,说:“我看着都喜欢。”   张松听了,笑着说道:“你和我闺女差不多大,你既然喜欢,想必慧儿看了,也很开心。”   林正听了,不由有些羡慕,说:“慧儿妹妹见了张叔你,知道你一直想着她,想必比什么都开心。”   “那是,那是我闺女,我不想着谁想着。”张松笑着说。   可能是看林正眼里的羡慕太明显,张松从泥人里面拿了一个,给林正,说:“本来我买泥人只想买一对,可那卖泥人的非要一文钱一个,两文钱三个,我不想吃亏,就买了三个,这个正好给你,你年纪也不大,拿着去玩吧!”   林正听了,连忙摆摆手,说:“你买给你闺女的,我怎么能要。”   张松直接把泥人塞到林正手里,说:“这个又不值什么钱,再说我这不还有两个么!”   林正看着手中的泥人,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心中一暖,抬头对张松说:“谢谢张叔!”   张松拍拍林正的肩,说:“你们小孩子就喜欢这些光好看不能吃不能喝的,叔明白。”   林正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等赵硅和大胖回来,得知张松要去兖州府看闺女,就托张松回来的时候从兖州带几样东西,林正也写了封信,托张松带给兴安寺的了语长老和老和尚,张松应下,并告诉他们他打算在兖州住两天再回来,好趁这时间陪陪闺女。   第二日天还不亮,张松就背着包袱启程去兖州了。   林正三人本来还以为张松这一走,起码得四五天,毕竟来一天,去一天,他再想多住两日,怎么也不会少,可谁曾想到,等到第二日晚上半夜,张松就回来了。   不仅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本来正睡觉的三人,看着张松带回来的姑娘,连忙起来,林正看着被厚披风包的姑娘,忙问道:“这位是?”   “是我闺女!”张松把包袱往自己床上一扔,就过来帮女儿解披风。   张松可能是怕女儿冻着,整个披风把闺女包的除了眼睛一丝不露,等张松帮闺女把披风解下来,众人才看清楚张松闺女的样子。   眉目舒朗,气质沉稳,虽然长的不是多艳丽,但看起来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王大胖和林正两个没成亲的大小伙子顿时不好意思上前,赵硅年纪大了,却没有这个忌讳,就拉着张松问道:“老张,你这大半夜的,突然把大侄女带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松把披风放到床上,又让她女儿上床上坐着,这才气得说:“还不是城南刘家那个龟孙子!”   赵硅听了,脸色一变,说:“怎么惹上他了!”   第九章   说起城南刘家,兖州府那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大胖和林正这种没出过几次寺门的,也耳详能熟,久闻大名。   城南刘家,最出名的不是他家是兖州府最大的木材商,也不是他家家财万贯,而是他家的二十七仙女。   刘老爷子,当年连得二十七个闺女!   想当年,刘老爷子和他那的那些妻妾,为求一子,跪遍了兖州府所有的寺院和道观,甚至连金陵有名的寺院和道观都没放过,每年出钱修路赈灾,其心之诚,天地可鉴,可惜,就是一个闺女一个闺女的往外蹦。   生到后来,甚至连许多和刘老爷子交好的故交,都忍不住了劝刘老爷子,这就是命,强求不得。   其实刘老爷子生了这么久,心里也早泄气了,只是他自己就是刘家三代单传,想从家族过继一个都没有,为了家族,他是不得不生啊!   就在刘老爷子破罐子破摔,打算实在不行招婿上门的时候,刘老爷子那生了五个闺女的大夫人,居然又怀了,本来众人都以为刘家要凑齐四大仙班,二十八仙女时,谁知十月怀胎,居然生了个小子。   于是,整个刘家沸腾了,刘老爷子在生了二十七个千金后,终于喜得贵子。   其实不止刘家,整个兖州府都沸腾了了,据说刘家大少生出来后,整个兖州府的寺庙和道观都派人去道贺,甚至连知府大人,都屈尊降贵派人送了一份贺礼,恭贺刘老爷子诚心终于感动了上天,降下麟儿。   因此这位刘大少,从一出生,就是整个刘家的心尖子,命根子!   赵硅听得事情和刘家那位大少扯上关系,顿时脸色一变,毕竟扯上刘大少,就等于扯上整个刘家,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刘家那小子色胆包天,居然想打慧儿的主意。”张松气得往床上一坐,就开始和众人絮叨。   原来前些日子天气变暖,刘府就从绣庄订了许多换季的衣裳,绣庄做好后,就派张松的女儿慧儿带着几个绣女把衣裳送去。   慧儿本来是把衣裳送给刘夫人的,谁知一不小心碰上了给刘夫人请安的刘大少爷,刘大少爷见色起意,就想纳慧儿做小。   慧儿心里不愿意,就对刘夫人说这事关终身大事,岂有子女独自做主的道理,得等到她父亲来商讨。   刘夫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让慧儿回去了,说等她父亲来了,就让管家去她家里商谈。   等张松去了,一听此事,差点气炸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岂是给别人做妾的,所以张松直接拒了刘家的管家,又担心那位刘大少贼心不死,就连夜带着闺女雇车回来了,省得在绣庄被惦记着。   赵硅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原来是这事,你也别生气了,整个兖州府谁不晓得那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你让大侄女在这躲些日子,用不了多久,那小子也就忘了。”   说起刘大少,也是兖州府的一个笑谈,这刘大少,在一家子老老少少娇宠下,居然奇迹的没有长歪,虽然没什么大造化,不过也老老实实跟着刘老爷打理生意,只是这刘少爷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好色。   本来以刘家的财力,哪怕刘大少有些好色,刘家也能买上百八十个的扬州瘦马给他,可刘大少偏偏有一个喜好,那就是他爱良家女子,他不喜欢那些妖妖娆娆的。   其实要只是这样也不难,毕竟刘家那么有钱,就算是良家女子,如果家里穷,嫁进去锦衣玉食,也不吃亏,可问题是这刘大少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到了极致,刘大少今年才不到二十,可后院的通房侍妾,已经上百了。   如此一来,只要是疼闺女的人家,哪怕是家里穷,也舍不得闺女去给刘家大少作妾,毕竟就算刘家大少一天睡一个,自家闺女进入也只有守寡的命!   不过,如同赵硅说的,倒也确实不用担心,以刘大少的性子,只要不见面,用不了半个月,刘大少就肯定又看上别人了。   张松其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还是有些意难平,说道:“我好好的闺女,就因为他这一时意起,就得跟着我跑到这穷乡僻壤受罪!”   众人一听,确实也替慧儿很是可惜,本来在绣庄呆的好好的,如今却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谁知此时在床上坐着的慧儿却开口了,安慰张松道:“爹爹不必为此事而烦恼,女儿虽然离了绣庄,可这一身的本事却没丢,就算在家里,女儿也可以做些绣活卖,爹爹千万别因为女儿的事气坏了身子。”   张松听了心里熨烫不已,对慧儿说:“你也别天天做绣活,仔细眼睛,如今既然出来了,就在爹这好好歇歇,横竖爹现在还养的起你。”   赵硅看张松气消了不少,也劝道:“就是,大侄女既然来了,就当来乡下散散心,姑娘家,虽然在屋里舒坦,可天天呆着也闷得慌,老张你正好也有空,多陪陪大侄女也享享天伦之乐,有什么好气的。”   张松听了,气也消了,就开始帮闺女收拾东西打算让闺女歇歇,结果这才发现,他们就一间茅屋,而他闺女显然不能和一屋子男的一起睡,不由暗怨自己气昏了头,居然连这个都没考虑。   赵硅也看到这个情况了,平时不大说话的他难得今天也多话了起来,就说道:“大侄女跟着你走了大半夜了,想必也累了,你快让她在床上睡吧,我正好带着这两个小子去屋外和点泥,明天你再去买些茅草,在咱旁边盖个屋,明天大侄女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着,赵硅对大胖和林正使了使眼色,大胖和林正忙穿好衣服,跟着赵硅出去了。   张松看到赵硅几个为了给他闺女腾屋子故意找理由出去,心中一暖,就对慧儿低声说:“你这些日子也担惊受怕的都没好好歇歇,快点睡吧,爹出去看看他们几个。”   慧儿点点头,说:“我包袱里还有钱记的点心,爹你带去给赵叔他们吧!”   张松从包袱里拿了点心,就出去了。   张松出来,就看到赵硅正领着大胖和林正在灶台旁烤火,就走过去,把点心放在灶台上说:“慧儿孝敬你们的。”   赵硅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来,给王大胖和林正分了分,一边吃一边问道:“大侄女睡下了?”   张松点点头,靠着赵硅旁边坐下。   赵硅看着张松一脸心事,就说道:“怎么了,还在气刘家那小子。”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不是,在想我家慧儿。”   “大侄女怎么了,这不是没事了吗?”赵硅说道。   “我当初让她进绣庄,就是因为在绣庄名声好,希望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以后我也放心,可谁知如今出了这一遭,慧儿只能在乡下躲着,可如今慧儿已经十五了,再过一两年,只怕就耽搁了,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愁。”张松看着篝火,无奈的说道。   赵硅听了,不由说道:“实在不行,不如就在这边找吧,泗水虽然比兖州差一些,可也有好人家。”   “可咱们才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上哪知道哪家好,就算找媒婆,可你也知道媒婆那张嘴,压根信不得,万一找个不好的,岂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张松为难的说。   这倒是,这给闺女找婆家,确实得找知根知底的,赵硅心里正想着,突然看到林正正伸手拿点心,顿时眼前一亮,直接一拍张松,说:   “老张,知根知底的,咱这不就有一个么,林正啊,这小子心眼好,为人也老实,比大侄女只大一岁,无论脾气秉性都没话说,不正合适嘛!”   赵硅又凑到张松耳边,低声说:“大侄女嫁过去既不用担心公婆立规矩,还能当儿子孝顺你,再说如今林正这小子也进了衙门,以后使点钱打点一下,说不定就能在衙门留下,大侄女跟了,以后也能跟着享福呢!”说完,还对张松挤挤眼睛。   张松一听,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正。   林正:………   他就多吃了一块点心!      第十章   张松转头看着林正,想到刚才赵硅说的,林正无父无母,如果慧儿嫁了他,以后不仅不用侍奉公婆,甚至还可以给他当儿子,张松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不过闺女挑夫婿是大事,怎么都得好好看看,好好挑挑,岂能一下子就定下,所以张松也只是看了林正一眼,就拿起旁边的点心,吃了起来。   林正看着张松没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硅虽然说带着两人出来拌泥用来明天盖房子,可也不过是个借口,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比明天天亮时再干方便,所以四人也就围着灶火,坐着等着天亮。   好在张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四更,众人没坐多久,天就开始蒙蒙亮了,看着天亮,众人就拍拍身上的露水起身。   王大胖刚起身打算去做饭,就看看远处走过来两个人,连忙扯了扯旁边的林正,说:“林正,你看看远处走过来的那两个人是不是里正和他孙子?”   众人听了,忙顺着王大胖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着远处里正的孙子扶着里正朝这走来。   张松眯着眼看着里正走近的身影,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悟,对旁边的王大胖说:“大胖,去准备茶水。”   王大胖点头,刚要转身去准备,突然想到如今不是在寺里,他们压根没有茶,不由说:“咱没茶!”   张松翻翻白眼,说:“那就烧点热水。”   “奥,”王大胖知道张松打算招待里正,就拿了锅,弄了点水,烧了起来。   里正年纪大了,走的也慢,等走到茅屋的时候,王大胖正好把那点水烧开,就看到四个人正在灶台等着他,面前还放了一碗热水,顿时知道人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张松迎了上去,自来熟的笑着说:“不知里正前来,匆忙之中也没能准备什么好茶,只来得及准备些热水,还望里正不要嫌弃。”   里正拄着拐杖,笑了笑,说:“大清早睡不着,出来转转,正好走到这,顺便过来讨碗水喝,如今能有热水,已是意外之喜。”   四人听了,心里暗暗嘀咕,从村里到这,足足有七八里路,腿脚不好还能遛弯遛到这,这里正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当然四人也就心里嘀咕,面上还是一片热情,张松说道:“里正您能来我们这茅屋,那是蓬荜生辉,我们几个怎么能不好好招待。”   里正来本来就是有事,正好借坡下驴,笑着说:“那就来坐坐。”说着眼睛看着茅屋,意思是进屋说。   张松忙说道:“我当初出家前,曾有一女,如今还俗了,膝下空虚,昨日就去接了回来,现在正在屋里,只是小女还未出阁,不大好出来见人。”   里正脚一顿,要是他自己来,他年纪大了,肯定无妨,可如今他孙子跟来了,自然不好进人家未出阁闺女的屋子,看了看,发现周围都是空地,也没人,就说道:“那就在这坐坐吧,正好灶台还有火,也暖和。”   张松听了,说:“让里正见笑了。”   林正和王大胖搬了两个大石头,让里正和他孙子坐下,四个人也在旁边坐下。   里正坐下,就笑着说:“倒没想到还有孩子在,也没带个表礼,也是失礼,不过既然令媛来了,你们却只有一间屋子,也是有些不大方便。”   张松客气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的,要什么表礼,里正也太抬举她了,丫头是昨晚我才接来的,一时仓促,接来才发现地方不够住,这不正要盖房子,里正您就来了。”   里正听了,抚了抚胡子说:“既然要盖房子,人手可够,老夫族中有个晚辈会些瓦工,手艺还过的去,老夫回去让他过来帮忙吧!”   张松知道里正这是故意示好,就笑着说:“那真是有劳里正了,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正不知道请谁呢,您这一句话,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里正摆摆手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用得着客气,你们也是村里的人,互相搭把手是应该的。”   里正说完,就转头看着林正,打算进入今天的正题,对张松问道:“这位就是林公子吧?”   林正忙说:“里正叫我林正就行了,可当不起公子两个字。”   “当的当的,”里正认真看了林正两眼,就夸道:“林公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无论谁看了,不当林公子是大户出身。”   林正听得汗颜,他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不由说道:“您这么夸晚辈,晚辈实在是担不起。不知您老找晚辈可有什么事?”   里正这才说道:“听闻林公子进了衙门当差?”   林正忙摆摆手说:“晚辈哪里有那福气在里面当差,不过是进去帮忙算算账本,赚点钱糊口而已。”   里正听了,却来了精神,说:“想不到林公子居然还有算账的本事。”   “只是会打个算盘,盘个账,给衙门王先生打个下手而已。”林正客气的说。   里正得了准话,不由抚了抚胡子,笑着说:“你看老夫都老糊涂了,和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居然忘了正事,老大啊……”   里正的孙子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他爷爷。   里正拿着匣子,对林正说:“你进了衙门,这是村里的大喜事,村里的公里得给你一份贺礼,我正好在这边遛弯,就给你顺手带来了,可不许嫌我老爷子多事。”   林正忙推辞,说:“我这才刚来,也不曾和村里走人情往来,如今不过去衙门干几天活,怎么好让村里破费。”   里正直接把匣子塞到林正手里,故作生气的说:“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怎么能说破费呢,还不快收着,要不老夫可生气了。”   林正这才收下,说:“实在让村里破费了。”   里正看林正收下了,说:“这才对嘛!”   又转身对张松说:“老夫还要接着溜达溜达,就不打扰了,等回去,老夫让族中那个晚辈来,要是有什么活,尽管吩咐他。”   张松忙向里正道谢,并起身送里正离开。   等里正离开后,王大胖和林正就好奇地打开匣子,想看看里正送了什么,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两个明晃晃的银锭,林正拿起一个,放在手中颠了颠,对大胖说:“十两的!”   王大胖倒抽了一口气,说:“居然送个贺礼就是二十两,这得买多少米面啊!”不由在那扒着手指头算可以买多少米面。   张松送完里正回来,就看到大胖在那算,直接一巴掌拍上去,说:“买什么米面,这钱不许动!”   说着,直接把匣子关上,塞回林正手里。   “不买米面,那干什么!”王大胖不满道,张松那家伙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都不知道他天天看着家里那点粮食,每天精打细算的有多心酸,想当初他在寺里的时候,何曾这么憋屈过。   “当然是留着给小林过年送礼,你不想想,如今小林虽然在衙门,可不过是给王先生帮忙,这哪里算稳当,可要是小林能得衙门里的贵人说句话,补个缺,那以后,你还怕没人送礼吗?”张松挑眉说。   王大胖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忙对林正说:“对,你好好攒着,可别糟蹋了。”   赵硅也在旁边点点头。   林正也知道自己现在首要任务是转正,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说:“也不知道衙门的缺好不好补。”   张松听了,顿时笑了,说:“别人可能不一定好补,可你未必,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在那里算账,就算算的不是什么要紧的账册,可在里面呆上几个月,只怕他们也不敢再放你出来。”   林正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匣子放好,等过年的时候去打点一下。”   林正抱着匣子,刚要往里走,又转头对张松疑惑的说:“张叔,你怎么对衙门这么了解?”   张松顿了一下,随口说道:“老子闯荡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要还不知道,那岂不是白瞎了。”   林正也没多想,直接抱着匣子往茅屋走去。   走到茅屋,林正才想起来张松的闺女还在里面睡觉,不由停住,想着现在进入不大好,就打算回去再坐一会。   林正刚要转身,却听见茅屋的破木门嘎吱一声响了,就看到张松的女儿慧儿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着林正,对林正温婉一笑,说:“林大哥怎么不进来?”   “你醒了,我刚才以为你没醒,就没好意思进入,”林正说道,又举了举手中的匣子,问道:“方便不,我进入放个东西。”   “方便,”慧儿让开身子,让林正进入,说道:“其实我刚才就醒了,只是刚才有外人在,不方便出来。”   林正走进入,把匣子放到自己的包袱里,说道:“刚才里正来的,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村里看我们是外乡人,就坑了我们一把,如今里正来,想把当初的事揭过去。”   林正就把当初村里分给他们石渣地的事和后来他进了衙门的事给慧儿讲了一遍。   慧儿听了,皱了皱眉头,说:“原来如此,难怪一早上门。不过这里正也能屈能伸的很,这样的人你们要仔细,别轻易得罪他,省得给自己树敌。”   林正诧异的看了慧儿一眼,倒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的见识,说道:“我们也是担心这个,才顺手推舟的接受他的补偿把这件事揭过去,省得他以为我们心里怨恨对付我们,不过,想不到你一个深闺小姐,也会知道这些。”   慧儿听了林正的夸奖,得意的一笑,说:“我可不是什么深闺小姐,我爹虽然疼我,可也常常教导我外面的事情,说省得我以后被人骗了去,对了,我爹还从小教我打拳,说这样女孩子出去才不会被人欺负。”   说着,慧儿随手比划了两下,拳拳带风,一看就不是花架子。   林正:……   本以为是娇娇女,谁知居然是一只胭脂虎!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说文章名有些绕口,今天换了一个,哈哈,这个读起来顺口吧!   第十一章   林正和慧儿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有陌生人的说话声,就让慧儿在屋里不要出来,转身走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出来后,林正就看到茅屋外站了几个陌生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干活的工具,领头的人正在和张松商量建房子的事。   张松看着林正走出来,就给林正介绍道:“这位是李家庄的李全,是这些瓦工的头,里正本家的一个族侄。”   李全在来之前,已经被里正嘱咐过了,自然知道林正的身份,忙叫道:“林公子。”   林正点点头,说:“辛苦李头了。”   又看到李全脚下放着许多盖房子用的砖瓦,有些疑惑,就问道:“这是?”   “族叔说几位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买东西想必也不方便,正好村里今年修祠堂,还剩了些东西,放着也是糟蹋了,就让小的带来了。”李全陪着笑说。   林正听了,心里不由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做到这个程度,哪怕之前心有怨恨,经过今天这事,只怕也烟消云散了,甚至还会念着里正的好。   林正对李全说:“等你回去帮忙带话给你族叔,说多谢他费心,等我衙门的事忙完,有空定会亲自拜访。”   李全听了,忙说:“小的一定帮忙带到,族叔听了林公子来,一定会扫榻以待。”   张松看了天色,对林正说:“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吃些饭去衙门吧,这里我看着,别耽搁了王先生派给你的活。”   虽然林正知道王先生这么早肯定不去,不过张松想扯着衙门的大皮震慑住村里的那些人,林正还是乐意配合的,就对李全说:“那我先去吃饭了,实在不好意思,衙门点卯比较严。”   李全忙说:“林公子公务要紧,千万别耽搁了,这里有小的就行,小的一定在这仔细看着,保管建的好好的。”   “那辛苦李头了。”林正说完,就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悠悠的朝灶台走去。   林正走到灶台,王大胖就端着碗凑过来,贼兮兮的说:“你脚怎么了?”   林正撇了王大胖一眼,说:“这是衙门里的官步。”   王大胖嘴一抽,想笑,忙忍住,说:“那些官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好好的脚非得撇着走。”   林正才没管王大胖在那幸灾乐祸呢,直接从锅里舀了饭,吃完,又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往衙门走去。   等走到李全那些人看不见,林正忙把手放下,在原地剁了两下脚,这八字步走的这么累,真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图什么,也不怕走出八凉腿!   林正到了衙门,王儒果然还没来,林正先把账房的册子都整理了一下,把屋里打扫一边,又烧了水,给王儒和自己沏了茶,王儒才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的从外面走进来。   林正看王儒进来,忙叫道:“先生来了。”   王儒一脸不在状态的点了下头,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看到桌子上热腾腾的茶,端过来喝了一口,才清醒了几分,问林正:“今儿是多少了?”   “五月初二,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林正一看王儒的样子,就知道王儒昨天又去喝酒了,知道他现在还不大清醒,忙提醒道。   王儒按了按头,感觉好受一些,说:“端午了?把柜子上那个附着衙门花名册的账册拿给我,我算算帐。”   林正知道王儒是要算端午的赏钱,昨日师爷就派人来问,不过王儒忙着算上个月的月钱,没得空,今天可不能再拖了,忙到柜子上把账册拿给王儒。   王儒灌了一杯热茶,倒是清醒了不少,接过林正递过来账册,就熟练的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翻着账册。   王儒算了两下,又突然想起还有夏税的账目没整理,就对林正吩咐道:“你去那个樟木箱子里把夏税的账册拿出来,先算算,等过了端午,就要开始收夏税了,到时再弄就来不及了,把各村今年的夏税先算个数给我,等师爷来问的时候,我心里也好有数。”   林正应道:“是,知道了。”就转身朝樟木箱子走去。   林正走到樟木箱子面前,费力把箱子盖掀开,就被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忙用手扇了扇,等灰尘散去,就看到整整一箱子的账册,顿时一愣,不由转头对王儒问道:“先生,哪个账册是?”   王儒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的说:“那一箱子都是啊!”   “都是!”林正倒抽一口冷气,这樟木箱子有半人高,四四方方的,怎么里面也得有上百本账册吧,不由说道:“怎么这么多?”   王儒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听了不耐烦的说:“朝廷实行两税,虽然听着就是夏税和秋税,比唐朝以前的租庸调法和众多的苛捐杂税简单多了,可实际上,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就拿这夏税说,按照税法,得先编户籍,清查每户的田产财物,然后贫富制定税收,每户再按定好的缴纳。   上面是这么想的,可实际怎么可能,哪年没有被天灾人祸弄的卖地典屋的,一旦卖地典屋,田少了,收成更少,可税却不会少,就不得不接着卖地典屋,不用两年,就负载累累,最后因为躲税,逃亡他乡。   而这些人一旦逃了,这税就成了空税,可朝廷要收的还不能少,你说得怎么办,那当然是从下面再找回来,就得再找名目加税,如今的青苗税、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曲引钱,不就这么逐渐来的么。你现在觉得箱子里的册子多么?”   林正看着这些账册,咽了咽唾沫,说:“所以说,虽然这税法变了,可税其实一点都没少交!”   王儒听了,抬起头,说:“你脑子在想什么,这无论怎么修改税法,都是为了增加税收,增加国库,怎么可能让税变少。”   林正想起以前学的,不由说道:“可这两税法当初提出的时候,不是为了让富人多交么。”   “是啊!”王儒斜了林正一眼,说:“可那些富人,多的是法子不交或者少交,而穷人,不但没少交,还不得不多交。”   林正刚想开口,王儒却烦了,直接说:“你想想,天下就那么些地,可每次改个税收,就能增加国库,那增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下面收上来的!”   王儒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不过想到这些话哪怕林正传出去也没什么,反正哪里都这样,就直接抛到脑后,接着算自己的账了。   而林正,却如遭雷击,直接愣在那,他刚才其实本来想说那几次有名的变法的,想到当初背的是“减轻农民负担”,可想到在这“减轻农民负担”之前的增加了“国库的收入”,林正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想到当初自己每次背到谁制定了什么税法,觉得那个人是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为百姓考虑,简直是一代名臣!   而此时,林正心中不断的闪过一句话:   我好傻,我好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凉腿:O型腿的地方方言。 2006年,中国取消农业税,近两千多年的农业税彻底被废除。   第十二章   王儒打了一会算盘,抬头看着林正还站在箱子前发呆,直接叱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干活!”   林正听了,这才回过神来,忙从箱子里先拿了几本,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算。   林正一手翻着账册,一手打着算盘,算了一会,果然发现账册中有王儒所说的空账,而且还不少,不由有些心惊,要知道他这才算了几页,就出现空账,那后面,岂不是更多。   有心想问一下王儒,不过想到王儒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林正只好按捺下来,接着打自己的算盘,打算等算完再问。   可是算着算着,林正就把这事忘到一边了,因为这账册实在太难算,不仅名目繁多,记的也五花八门,哪怕林正小心的不能再小心,还是时不时的出个错,弄的他不得不重算。   所以等到傍晚散值的时候,林正直接顶着两个蚊香眼回去了,至于别的,早被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   回到家后,林正看到茅屋外静悄悄的,不由有些奇怪,走进茅屋里,看到慧儿正坐在绣架前刺绣,就问道:“张叔呢?”   慧儿抬起头,手上不停的说:“爹和李家村的那些人正在盖房子呢!”   “可门外没见到房子啊!”林正说道。   “里正给划了地基,在村最前面一排,爹去看了,说是好位置,离村里的水井和路近都近,爹就同意了,带着人去那盖了。”慧儿说道。   林正一听乐了,这张松可真有能耐,在村里盖房子,可比在这荒郊野外盖房子强多了,也不知道张松怎么忽悠的。   说曹操曹操到,林正刚想着张松,张松就推门进来,看到林正,说:“回来了。”   林正点点头,问道:“我听慧儿说,里正给咱划地基了?怎么回事?”   张松正想给林正说这件事,就笑着道:“当然是拿个不用花钱的东西做人情呗!里正本身就管着村里分地和分地基,地可是值钱的东西,他不好明着弄,可这地基,还不是想怎么划都是他说的算!”   林正一想,顿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就说道:“看来这里正,铁了心的想把我们拉到村里去。只是不知道这里正到底图什么?”   张松说道:“这个我去打听了,这李家村,虽然是这方圆几里最大的一个村,可也不知道这村是风水不好,还是人笨,整个村,居然一个有能耐的人都没有,旁边比李家村小的田家村,人家甚至还有个秀才,村里有个什么事,人家秀才还能为村里到衙门说说,所以听到你在衙门,里正可不是动了心。”   林正听了,倒放下心来,如果只是想让平时帮忙递个话,帮个忙,这倒没什么,毕竟他们如今落户在村里,村里真要摊上什么事,他们也不可能幸免。   所以其实从他们落户到村里,有些事就绑在了一起,张松只怕也是看透了这些,才直接应下的吧,毕竟不要白不要。   林正和张松正说着话,王大胖手里就拎着一大把粽叶进来,看到大胖,林正有些惊讶,说:“大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王大胖把粽叶放到盆里,说:“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人家都回家过端午了,酒楼这几天也没什么客人,于是掌柜的就从今天下午打烊,等端午后再开。”   “那你手中的粽叶?”林正问道。   “掌柜的发的,还给了一包蜜枣,每人十文,算是过节的赏钱。”大胖有些开心的说。   “恭喜!”林正说道:“不用干活还有赏钱,难怪大家都喜欢过节。”   “也是东家大方。”王大胖说道。   林正又把村里给地基的事给王大胖说了,王大胖听了,顿时高兴的说:“还有这等好事,小林,还是你厉害,要不是你,我们还得住在这荒山野岭呢。不行,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庆祝一下,正好我这有粽叶和蜜枣,家里也有米,今晚我们包粽子庆祝一下吧!”   张松听了嘴角抽了抽,说:“你不就是等不及到端午再吃么,把理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林正和慧儿听了,在一旁偷笑。   王大胖被戳穿,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说:“早吃也是吃,晚吃也是吃,反正都是要进肚子的,再说粽叶过两天也不新鲜了,还不如现在就吃呢!”   林正几个人一听也觉得有理,粽子也不一定非得等端午再吃,再说这粽叶要是放上两天,确实也不大新鲜了。   王大胖一看几个人有些意动,立刻端着盆子往外跑,边跑边说:“我去包粽子!”   林正几人听了,顿时哭笑不得,不过也跟着出来了。   王大胖在池塘洗干净粽叶和米,端着回来,看到林正几个人在那站着,就说道:“别光站着,来帮忙啊!”   慧儿很自然的走过去帮忙,林正有些好奇,也走过去,张松却朝远处树林走去。   林正看着大胖和慧儿熟练的理着粽叶,然后放米,放蜜枣,再包上,一时有些手痒,就也拿起几个粽叶,学着大胖和慧儿的动作尝试着想包一个。   林正真正包的时候,才发现看着大胖和慧儿弄的简单,可等自己上手的时候,却发现难的很,尤其是这粽叶,在大胖和慧儿手里老老实实的,可在他手里,不是漏米就是包不成个。   等林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包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粽子,不由拿着对大胖和慧儿显摆,说:“粽子看来也不难包嘛,我一学就会!”   慧儿看到林正包的粽子,却噗嗤一声笑了,说:“错了错了,你包的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林正疑惑道。   慧儿接过林正包的粽子,熟练的解开,把里面的米倒出一些,又重新包上,说:“你看,我们包的粽子米都是放了一小半,可你包却放的满满的,要知道这可是生米,煮熟了可是会胀的。”   林正想起平时做米饭,一碗生米可以蒸出三碗米饭,顿时大窘,果然生活处处有学问。   有了慧儿的指点,林正包了几个,很快就熟了,三个人一起包,没用半个时辰,就包了一大盆粽子。   而张松也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野鸡蛋,放到盆子里说:“这样就更好了。”   林正对张松笑着说:“还是张叔想的周到。”   众人虽然包好了粽子,可煮粽子是个费时间的活,时间短了,不光米不容易熟,粽叶的味也进不去,看着如今天色已晚,王大胖就决定先做点别的吃,等吃完晚饭,再煮粽子。   等吃完晚饭后,王大胖就开始煮自己心心念念的粽子,煮了一个时辰,王大胖还担心不够入味,就把粽子放在锅里闷着,然后回去睡觉了,想着明天早晨起来正好拿着粽子当早饭。   结果第二天早晨,林正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忙披着衣裳就匆匆的从茅屋中出来。   然后就看到王大胖手指着空空的锅,暴跳如雷的说: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偷了我的粽子!”      第十三章   王大胖那一声惨叫,直接把张松赵硅林正三人从床上惊了起来,三人披着衣服匆匆跑出来,就听到大胖在那破口大骂偷粽子的贼。   粽子还会被偷?   林正不敢置信,直接走到锅前,仔细看了看,锅里只剩下一点煮粽子的水,果然一个粽子都没有!   相比于林正和王大胖的大惊小怪,张松走上前,看了看灶台周围,了然的说道:“果然是被偷了,应该是村里的那些小孩干的。”   林正和王大胖立刻转头看着张松,王大胖迫不及待的问:“哪个兔崽子偷的?”   “这我可不知道,”张松摇摇头说:“不过应该是早起割草的那些孩子。”   “为什么是小孩干的?”林正皱了皱眉头,问道,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愿意无根据的怀疑孩子。   “肯定是孩子,而且还不大,要不人家偷的就是他的锅而不是粽子,要知道,他的锅可比粽子贵多了。”张松说道。   林正恍然大悟,对啊,要是真的小偷,肯定偷那锅,毕竟那粽子可是连锅的零头都不到。   “那现在怎么办?”王大胖忙问张松。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自认倒霉呗,那些孩子天不亮就到地里割草喂猪喂鸡,本就是空着肚子,看到这有粽子,怎么可能忍得住。你那粽子,到他们手里,还不是直接进肚子,现在说不定早消化没了,你上哪找去。”   赵硅也上前,很平常的说:“以前在庄子上,就经常听到旁边村里端午前夜有丢粽子的,你们两个从小在寺里,才不知道,我和老张也是一时疏忽,忘了提醒你们。”   王大胖和林正对视一眼,感情这事很平常,不过王大胖有些不甘心,对张松叫道:“张叔。”   张松摇摇头说:“不用叫我,我也没办法。唉,都是穷闹的!”   王大胖顿时泄了气,甚至连早饭都没心情做了,直接回茅屋躺着梦他的粽子去了。   张松三人一看傻眼了,他们的早饭还没着落呢,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过一会,昨晚在里正孙女那借宿的慧儿回来,听到王大胖因为太过伤心而罢工,就挽了袖子,帮众人做了早饭,众人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众人吃过早饭,就纷纷去干活了,至于王大胖,反正他呆的酒楼今天打烊,他也不用去干活,众人就由他在床上躺着了。   林正到了衙门,看着桌子上还没算完的账册,顿时一阵头大,不过再难也得算,只能硬着头皮接着算下去。   王儒还是卡着点卯的点才来,一进来,就对林正吩咐到:“小林,把我昨天写的单子给师爷送去,让他看看,等他批了,你就拿着单子送给库房的管事,他好照着发钱。”   “是,”林正忙放下手中的活,从王儒桌子上拿了昨天他算好的单子,就往衙门师爷住的地方去了。   由于林正之前就经常被王儒叫着跑腿,所以衙门里的人对他也熟,师爷门口的衙役看到是林正,就笑着说:“又替王先生来给师爷送东西?”   林正点点头,说:“师爷让先生算端午过节的赏钱,先生算完了,让我送来。”   衙役一听,忙帮林正把门打开,边开边说:“早就等着端午的赏钱下锅了,师爷正在里面,你快去。”   林正看了,笑着说:“衙役大哥,我来了这么多次,你倒是头一次开门这么快。”   衙役对林正摆摆手,说:“快去快去,别在这耽搁时间。”   林正笑了笑,拿着单子进了师爷的院子。   进了院中,林正轻车熟路的往正房走去,衙门虽然有师爷的住处,不过师爷的家小其实并不在衙门,只是师爷在衙门落脚的地方,所以找人只去正房就可,倒也容易。   到了正房,林正看到门口的仆从,刚要上前,让仆从帮忙进入通传,就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林正定眼一看,顿时大惊,忙让到旁边站好,行礼道:“太爷!”   出来的人正是泗水城的县太爷陈经,陈经看了林正一眼,依稀记得林正是账房一个跑腿的,也没在意,直接背着手走了出去。   林正看着陈经没注意到他,松了一口气,这才让仆役进去帮忙通传。   得知林正是来送端午赏钱单子的,师爷也没晾林正,直接就让他进去,看着林正递上来的单子,师爷大体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直接批了,然后递给仆从,让他送给库房的管事。   等仆从走后,师爷就对林正问道:“王儒那家伙开始算夏税了吗?”   林正知道师爷这是对王儒之前的消极怠工不满,忙说道:“已经开始算了,先生说端午后要用,所以紧着小的快点算。”   师爷听了,脸色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哼道:“紧着你算,那他在干什么?”   “自然是算您吩咐活,先生说您的活他亲自算。”林正说道。   师爷看着林正,说:“你小子倒会说话。”不过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林正看着师爷不打算追究,不由松了一口气,就听师爷又说道:“回去告诉王儒,过些日子朝廷要派钦差来山省,让他把账目重新做一遍,尤其是那些空账,该填的填,该遮的遮,要是让上面看出问题,就别怪本师爷让他卷铺盖滚蛋。”   林正忙应道:“是。”   师爷又看了林正一眼,明知故问道:“你进衙门多久了?”   林正小心回道:“差不多一个月。”   师爷说道:“虽然时间不长,不过你在账房,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想清楚。既然账房缺人,王儒那家伙又看的上你,那你就在里面老老实实的干,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等着去大牢呆着吧!”   “小的一定会认真干,谨言慎行。”林正忙表态道。   师爷抬了下眼皮,说:“既然你在账房了,那端午的赏银也有你一份,到时去库房管事那领吧!”   林正听了,顿时大喜,只有衙门的人才有过节赏银,师爷这么说,可不是一个端午赏银的问题,而是许诺他以后留在衙门,林正忙向师爷行礼道:“多谢师爷。”   “恩,下去吧!”师爷拿起一份公文,开始处理。   林正又行了一礼,才跟着仆役退下。   出了师爷的住处,林正想起刚才师爷的话,心里不由感慨,不愧是做师爷的,县令的左右手,这打一棒给个甜枣,还真是玩的炉火纯青。听说师爷以前和王儒两人是一起进的账房,都是账房先生,也都没后台,可没几年就成了师爷,而王儒依旧还是账房先生,也难怪王儒看着师爷常常有些意不平。   林正回到账房,就把师爷的话传达给账房,当然林正传的比较委婉,可即便如此,王儒听了还是直接跳脚,直接骂道:“刘彦这家伙,他嘴皮子上下一动,就让我再算一遍,他老几啊,还让我卷铺盖滚蛋。”   不过王儒虽然骂骂咧咧的,还是把账册都搬出来,打算重弄一遍。   林正看了,摇摇头,这王儒,坏就坏在这一张嘴上!      第十四章   一道钦差要来了的消息,直接让整个泗水城大小官员都忙了起来。   虽然泗水城只是山省一个不起眼的县城,钦差能来的可能比冬天打雷还渺茫,可谁都不敢赌这个可能,毕竟万一被查到,并且被查出不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作为此次钦差来查的重点,夏税,更是被当成了重中之重。   王儒此时也顾不上骂人,直接带着林正把夏税所有的账册都翻出来,然后该造假的造假,该遮的遮,势必要保证整个账册无论谁查起来,都一点问题没有。   于是,本来还以为端午能歇两天的林正,直接不得不吃住都在衙门,通宵达旦的造假账。   林正一直忙到七月初,整个夏税都收缴完,钦差查验完回京,衙门上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县太爷可能也觉得这两个月大家忙的太狠了,于是大手一挥,直接给众人放了五天假,让众人回去歇歇,好陪陪媳妇孩子。   ………   林正提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村里走,此次他回的是他们在村里的新家,上个月他还在忙的时候,张松就特地到县衙告诉他房子已经盖好的,并且也晾干了,他们打算搬过去,不过那时林正正忙没时间回来,就直接让张松把他的东西帮忙搬过去。   走到村头,林正一眼就看到一排房子中最新的一座,走上前,看着门没锁,林正也没多想,就直接推开大门,对着里面吆喝了一句:“我回来啦!”   然后林正就看到一院子的姑娘!   林正愣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忙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说完,就忙不迭的往外走。   正在院子中聊天的姑娘们,看到突然闯进来的林正,也是一静,看着林正往外跑,期中一个姑娘忙起身对林正喊道:“林大哥,你没进错门,这就是咱家。”旁边的几个姑娘听了,顿时笑成一团。   林正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说话的是慧儿,不由停住了脚,转过身来,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闹的笑话,不由也有些尴尬。   院中里的姑娘看着林正回来了,就纷纷收拾起自己的针线活,和慧儿告别,抱着自己的针线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看着送人回来的慧儿,林正不由问:“这些姑娘是?”   “是村里的姑娘,爹和赵叔还有大胖哥白天都去干活,家里没什么人,她们就过来和我一起做针线活。”慧儿一边说着,一边把院子里的小板凳都搬回屋里。   林正听了,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家里有这么多女孩子,说道:“刚才也是我莽撞,早知道进来前就先敲敲门,差点冲撞了人家。”   慧儿收拾完板凳,听了林正说的,笑道:“没事,村里和兖州府不一样,这里男女大防没那么厉害,这些姑娘平时都要去地里干活的,其实兖州府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才讲究,一般人家,哪有姑娘家一直呆在屋子里不干活的。”   林正想到他刚进来时,那些姑娘除了愣了一下,就是在那看他笑话,也知道慧儿说的是实情,就放下心来,笑着说:“想不到你还挺受欢迎,这么快,这些村里的姑娘就都来找你玩。”   慧儿却摇摇头,说:“哪里是我受欢迎,只不过是我手上的手艺受欢迎罢了。”   “她们来,是想学你的绣工。”林正一听,就明白了。   慧儿点点头,说:“她们自从知道我会苏绣,还在孙家绣庄做绣女,就都跑来了做绣活。”   林正听了,心里不由有些膈应,就问道:“那你教了吗?”   “教了。”慧儿说道。   “你教了,”林正转头,诧异的看着慧儿。   慧儿看着林正吃惊的看着她,不由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为什么不教,教她们又没有什么坏处。我教了她们,她们就能多会一个手艺,以后也能多一样本事糊口,再说,她们就算会了,也影响不到我,我自幼从十岁学习苏绣,整整五年,潜心研习,才刚刚登堂入室,哪里是她们蹭这几日就能比的上的。”   林正看着慧儿说起绣工的自信,不由点点头,慧儿算是兖州府最顶尖的绣女,确实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赶上的,所以确实就是那些人学会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林正问道:“应该不仅仅如此吧?”   “奥,”慧儿听了笑道:“此话怎讲?”   林正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些猜想,说道:“我总感觉你不是仅仅因为这个就白教她们。”   慧儿听了,认真的看了看林正,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说道:“确实不仅仅如此。我也想不是圣人,她们贴上来的目的如此强,哪怕我看的开,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我想到了另一件事,就觉得教会她们也不错。”   “什么事?”林正不由问道。   “那就是,现在村里只有我一个人会绣活,哪怕我天天做,一年也做不出多少,要想卖,也只能拿去兖州府卖,毕竟在泗水城卖不上价。   可要是村里会苏绣的多了,就算绣工差一些,如果多了,兖州府那边只要知道了,定会派人来收的,而且学绣活的还有里正家的几个姑娘,哪怕兖州府那边不来收,里正也会想办法找人送,以后岂不是就方便多了。”   林正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别人都还在手艺上斤斤计较,可慧儿却想到了销路,林正不由对慧儿刮目相看,说道:“想不到你能想的如此长远。”   慧儿得意一笑,说:“什么事都有好的地方和坏的地方,咱住在村里,人家求上门,如果不教,难免得罪人,那就不如想想教了有什么好处,趁机给自己弄些好处,也省得觉得自己亏了,弄的心里不自在。”   林正听了,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张松那家伙平日处理事情的态度嘛,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张松那样的人,才能养出这么大气的女儿。   林正在心里正对张松教育女儿点赞,张松拿着自己“神算子”招牌进了门,就看到林正和他闺女在那头对头说话,他闺女还在那笑的很开心,顿时觉得自己好容易养的白菜好像有被猪拱了的倾向,于是直接走上去,一巴掌拍向林正的后背,笑着说:“回来了!”   “啪”的一声,林正直接被拍倒在地。   张松淡定的收回手,悠悠的说:“年轻人,多吃点,身子怎么这么弱,一拍就倒!”   林正:……      第十五章   张松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林正扶起来,问道:“摔到没?”   林正撑着张松的手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没事,只是刚才没站稳,不过,张叔你最近手劲越来越大了。”   张松尴尬的笑了笑。   慧儿走过来,接过张松手里“招牌”,对张松说:“爹,你带林大哥去他的屋子看看,林大哥刚才回来时,还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呢!”   张松听了,就拉着林正去看他的屋子。   此次盖房子的材料实际是里正从公里出的,他们自然不会去节省,当然是有多少用多少,所以直接一次盖了七间屋子。除了正中间的一间是堂屋,平时用来待客,剩下的都用来住人。   林正看着张松直接带着他去了堂屋东邻的第一个屋子,不由停住脚,说:“张叔,这个是我的屋子?”   张松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门槛,听到林正说的,转过头来,说:“是啊,这是给你准备了。”   “使不得,使不得,”林正连忙摆摆手,说:“我年纪小,怎么能住这间呢!”   农家的屋子虽然不像高门大户那样有正院,偏院,厢房什么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可还是有一点,那就是堂屋为主,以东为尊,也就是所有的屋中,越靠近堂屋的屋子住的人身份越高,而离堂屋同样近的两间,东边的比西边的住的人身份要好一些。   而张松给他准备的屋子,放在别家,那是一家之主才住的。所以林正一看,就忙推辞,毕竟他在家里,除了慧儿可是最小的。   张松一把把林正拉进屋子,说:“有什么不妥的,要是没有你在衙门,里正不会又出地基又出砖瓦的,我们如今能住上这房子,都是托了你的福,这东屋,自然是你的。”   虽然也知道这屋子是因为他在衙门才来的,可林正却不觉得张松他们占了自己的便宜,想当初,刚来泗水的时候,是张松主动先照顾他,遇到事,也是另外三个觉得他年纪小帮他的多,就算这次盖房子,也是张松他们三个轮流着忙前忙后,而他却在衙门忙的连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真要算起来,还真不知道是谁占谁的便宜。   林正就对张松说道:“张叔,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是你们一直帮我,如今虽然里正是因为我在衙门才给地里给砖瓦,可盖房子忙前忙后的都是你们,如今却让我一个小辈住这里,晚辈实在消受不起啊!”   “有啥消受不起的,”张松说着,就要拍林正。   林正吓得赶忙一躲,说:“张叔,别拍,你手劲大。”   张松放下手,笑道:“好了,让你住你就住,我和你赵叔都是糟老头子,还管什么东屋西屋,你东边那两间正好是连着的,我住外间,慧儿住里间,西边第一间住了老赵,再西边那两间连着的,大胖住了里间,外间放他心心念念的粮食,要不你去住大胖外间,和他搭伴。”   “别,”林正一听,忙摇头,大胖那家伙睡觉打鼾,当初就吵的他睡不着,他才不要和他搭伴呢!   “那不就得了,”张松说道,又对林正挤挤眼,说:“你住东屋,也好说媳妇!”   说完,直接笑着出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林正。   结果第二天,林正就知道张松说什么了。   他家来了一群媒婆,来给他说媳妇的媒婆!   林正虽然到村里也有好几个月了,可之前他是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自然没有媒婆上门,而如今,他在衙门里,又盖了房子,媒婆自然闻风而动。   林正被一群媒婆围着,听着媒婆七嘴八舌的介绍村里的姑娘,顿时头大,看到张松在旁边,忙让张松帮忙招待,自己则吓得逃回了屋里。   结果跑到屋里,林正才发现,他刚才一急,居然跑错了屋子,跑到隔壁张松的屋了,想要回去,又想到正在堂屋里的媒婆,不由打了个寒战,打算先在张松屋呆一会,等媒婆走了再出去,省得被看见。   慧儿正在屋里绣绣品,就看到林正慌慌张张的窜进屋,然后迅速的关上门,不由一愣。   然后看到林正转身后也一愣,突然明白林正是跑错屋了,不由捂嘴笑了笑,放下针,起身走出里间。   林正看到慧儿出来,不由尴尬的摸摸头,说:“那个,那个,我不小心跑错屋了,先在这呆一会。”   慧儿听了,直接搬了个凳子给林正,让他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他,也在旁边坐下,这才问道:“怎么了,看你慌慌张张的,后面像有狼追的似的。”   林正喝了一口水,喘了口气,才说:“别提了,一大早,一群媒婆突然进来,围着我就给我说亲,我这才刚逃出来,本来想回屋的,谁知一急跑错门了。”   “原来是这事啊!”慧儿听了,笑道说:“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你不惊讶?”林正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慧儿,不由说道。   慧儿回里屋拿个一个还没绣完的帕子,回来坐下,一边绣一边和林正说道:“惊讶什么,你回来前,家里已经来了好几波媒婆了。”   “来了好几波了!”林正惊讶的说。   “对啊,给我爹的,给赵叔的,给大胖哥,还有给我的,你算算,这是不是好几波!”慧儿说道。   “还有给张叔和赵叔说亲?”林正听了,惊讶的问。   慧儿点点头,说:“爹和赵叔年纪虽然大了,可村里也有寡妇。”   林正一听,顿时明白了,虽然现在朝廷也表彰节妇,可对于寡妇改嫁,其实朝廷也是默许的,毕竟寡妇再嫁可以生孩子可以增加人口增加税收,所以只要不是一些高门大户,和确实不想改嫁的,一般守个三年,哥嫂娘家就开始给找人了。   林正问道:“那?”   慧儿笑着说:“爹心里放不下娘,又担心我,所以不打算找,赵叔倒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村里的钱寡妇带着一个儿子,赵叔不愿意做冤大头,所以就回绝了。”   林正听了点点头,心道以后看来要帮赵叔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就介绍给赵叔,省得赵叔一个人孤单。   林正又想到大胖,说:“有给大胖说亲的,大胖看上了没?”   “没呢,人家给大胖哥说了好几个,他都没看上。”慧儿绣着帕子说。   “咦,想不到大胖眼界还挺高的,”林正好奇道:“大胖想要个什么样的,这么难找。”   想到那天大胖哥对她爹说的,慧儿莞尔一笑,说:“大胖哥告诉我爹,他想找个和他一样胖的!”   “噗”林正一口茶喷出来,说:“啥,找个和他一样胖的,他有二百斤吧,这十里八村,饭都吃不饱,上哪找个二百斤的姑娘!”   慧儿也在那捂着嘴笑,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大胖哥说了,胖了可爱,他喜欢胖的。”   林正摇了摇头,心道:想要这么胖的,你自己养吧,哥们是帮不上你了!     第十六章   张松坐在首位上,看着两侧的媒婆们嘴一张一合的,不由陷入了沉思。   本来家里有适龄的孩子,有媒人来说亲,身为长辈的他,应该是很高兴的,毕竟这证明自己家的孩子出众。   可很快,张松就发现,他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因为他家的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所以给慧儿说亲的媒婆,也会捎带着给林正说亲,而给林正说亲的媒婆,也会给慧儿捎带着,谁叫人家媒婆觉得好不容易上一次门,说一个也是说,说两个也是说,万一成一个,也能赚个说媒的钱,当然要是两个都能成,捞双份,那更是意外之喜。   可媒婆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张松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给慧儿说亲的人选,各方面都没林正好,而给林正说亲的人选,各方面都比不上慧儿。   于是,张松沉默了。   ……   赵硅扛着锄头回家,就看到张松坐在门槛上发呆,不由走过去,问道:“老伙计,怎么了?”   张松听了声音,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看到是赵硅,就拍拍门槛,说:“过来坐,陪我说说话,我愁的慌。”   “什么事还能让你愁,我又不大会说话。”不过赵硅还是把锄头往墙上一倚,然后坐到张松旁边的门槛上。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不是愁两个孩子的亲事么!”   “慧儿和林正?你愁他们干什么,慧儿这丫头,有手艺长的又好,十里八村的姑娘没一个比的上,林正这小子如今在衙门,那是吃皇粮的,这周围村的小伙子哪个比的上,”赵硅不解的说:“给他们俩说亲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你还用愁他俩的亲事?”   “人是多,可真看起来,却没个好的,”张松愁道:“给慧儿说媒的,说的都是村里的那些,弟兄一大帮,看着人多力量大,可妯娌之间哪是那么好相处的,而且还上有婆婆,太婆婆,以后真嫁过去,肯定有的磨,而给林小子说亲的,都是些大字不识的姑娘,林小子嘴上虽然不说,可我也知道他喜欢肚子有点学问的。”   赵硅一听,也觉得是这个情况,说道:“不过这个也难免,咱家这两个孩子,在村里都是拔尖的,想找个能配的上的,确实不容易。”   “就是这个事啊!”张松说道:“慧儿是我从小拉扯长大的,我疼心里去了,林正虽然和我非亲非故,可这脾气性子和我都合,我是真拿他当侄子看,我想着给两个孩子仔细挑挑,可谁想到,给慧儿说媒的,连林小子都比不上,给林小子说亲的,比慧儿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赵硅突然转头看着张松,说:“老张,我说,你不是拿着慧儿和林小子做杆子,给林小子和慧儿看亲事吧!”   张松随口说:“我跟前就这两个孩子,不拿他俩做比照那拿谁?”   张松说完突然一愣,是啊,两个孩子本来就是村里最拔尖,要是拿着做比照,村里那些可不是看不上眼。   实在不行降低一点,张松心道,心里突然有些不甘,他家的孩子这么优秀,凭什么要找人凑合。   赵硅看着张松纠结眉毛都快打结了,直接拍了拍他,说:“实在不行,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呗!”   “呃?”张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慧儿和林小子!”   赵硅看着张松,说:“你那什么反应,慧儿聪慧手巧,温婉大气,林小子事业有成,为人本分,两个又才差一岁,多配啊,你有什么不满意。”   “没不满意,只是没想到,”张松喃喃的说,虽然当初赵硅提过一句,不过他很快就忘了,后来又有媒婆说亲,他就一心一意给两个孩子看人选,他光想着从看媒婆说的哪个合适,倒是忘了两个孩子也可以考虑。   赵硅看着张松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灯下黑把这事给忘了,就起身,说道:“其实这两个孩子真不错,两个孩子又熟,老张你真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扛着锄头回自己屋了。   张松被赵硅一席话说的有些懵,一会想想自己闺女,一会想想林正,又把两个孩子的长处拿出来比了比,短处拿出来对了对,突然发现,这两个孩子确实挺配的。   张松如遭雷击,所以这一段时间,他白忙活了!   林正在张松屋里和慧儿说了一会话,估摸着那群媒婆都走了,就和慧儿告辞,打算回自己的屋子,结果刚出门,就碰上了张松。   “张叔,那些媒婆都走了?”林正忙问道。   张松正心里想事,随口说道:“都走了。”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林正问:“你怎么从我屋里出来?”   “奥,我刚才一急跑错屋了,正好慧儿在里屋,我们就说了会话,这不估摸着她们走了,我才出来,”林正说道:“张叔,多谢你帮我挡着她们!”   “你和慧儿两个人在里面说话?说什么?”张松不由问道。   “啊?”林正也没多想,只以为张松作为父亲关心女儿,就说道:“也没说什么,就聊聊天而已。”   “你们倒是聊的来。”张松状似随意的说。   “慧儿妹妹虽然年纪不大,但看事很有见解,和她聊天挺不错的,我和她也聊的来。”林正实话说道。   张松听了,突然笑着说:“既然觉得聊的来,就多来找慧儿玩玩,她天天呆在屋子绣花,也挺闷的。”   林正想到慧儿天天不是绣帕子就是绣绣品,确实没怎么玩,就点点头,说:“张叔放心,我以后常来找慧儿妹妹玩。”   又想到自己还有四天的假期,如果呆在家里,肯定还有媒婆来烦,还不如出去玩玩,就对张松说:“张叔,明天我想去泗水城玩玩,慧儿妹妹既然天天在家里闷的慌,不如让她跟我一起去吧,张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张松想了想,说:“那我去给慧儿说吧,看她明天有空没。”   “那麻烦张叔的!”林正对张松摆摆手,回自己屋子了。   张松背着手,进了自己的屋子。   慧儿看到她爹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绣品,倒了一杯水给他爹。   张松接过喝了一口,看着闺女说:“小林的话你也听见了,虽然你性子喜静,可天天闷在屋里,不出去透透气也不大好,要不明天你跟着小林去城里转转。”   慧儿觉得他爹说的也有道理,想着绣品反正也不急,就点点头,说:“那我明天正好去集市上看看有什么好的绣线,要是有爹喜欢的酒,再帮爹打两斤酒回来。”   张松听了心里熨烫,就说:“也别光想着给爹买,自己买点零嘴,看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知道了,爹,”慧儿嘴上应道,熟练的把绣品收拾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吃完早饭,林正就带着穿了男装慧儿,开开心来的去泗水城逛街去了。   张松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闺女,爹也就能帮你到这了!      第十七章   “刚出锅的桂花糕~快来买啊~”   “热腾腾的棒子饼哎~”   “卖~馓~子~来~”   …………   “咱们这是赶上早市了,”林正看着热闹非凡的集市,惊喜的说。   慧儿点点头,也欣喜地说:“还以为等咱进城,早市早结束了,想不到今儿早市居然到这个时辰还没散市。”   林正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前一段时间因为钦差要来,所以衙役们清理街道,这些人都不敢出来摆摊,如今钦差走了,衙役们不管了,这些人好容易出来了,还不多摆一会。”   “原来是这样,”慧儿听了点点头,随即高兴的说:“那我们快去看看。”   林正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直奔早市。   “这桂花糕怎么卖?”林正和慧儿看到刚出锅的桂花糕,还是没忍住诱惑走过去。   “两位小公子,一文钱一块,”卖桂花糕的笑着说。   林正听了,摸出两文钱,说:“给我两块,分两份包。”   “好嘞,”小贩接过两文钱,熟练的用荷叶包了两份桂花糕,递给林正。   林正接过桂花糕,拿个一份给慧儿。   慧儿忙说:“我带钱了。”   林正直接把桂花糕放到慧儿手里,冲慧儿一笑,说:“第一份我请。”   慧儿听了,莞尔一笑,说:“那我等会请你吃锅贴。”   “好,”林正笑着应道。   桂花糕虽然看着不小,却只有薄薄的一层,所以两人三两口就吃完了,吃完后,两人又兴冲冲的跑去看别的摊子。   “快看,快看,那有捏面人的。”慧儿看到有捏泥人的,忙拉了拉旁边的林正。   林正知道慧儿素来喜欢小瓷人小面人,就说道:“我们过去看看,你要喜欢,正好捏两个回去玩。”   “嗯嗯,”慧儿忙点点头,就和林正一起跑去捏面人的摊子上。   到了捏面人的摊子,慧儿就蹲在摊子前,一会瞅瞅这个面人小鸡,一会看看那个面人小猪,觉得每个都很喜欢,顿时不知道应该挑哪个。   捏面人的摊主仿佛也看出了慧儿的纠结,就说道:“小公子好眼力,我这捏面人的活,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别人家的面人,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动物,可我这摊子上,不仅有动物,有人,甚至小公子想照着自己现捏一个,小老儿也没问题,每个才两文钱。”   “可以照着我捏?”慧儿一听,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当然没问题。”摊主说着,就从竹筐里拿出捏面人的面,选了不同的颜色的面,在手里熟练的搓捏揉,不一会,一个缩小版的慧儿男装面人,就出现在摊主的手里。   慧儿一看,顿时喜欢的不得了,忙问道:“这个可以摆在桌子上哪?会不会过几天就发霉或者裂开了?”   “小公子放心,小老儿的面人不霉、不裂、不变形、不褪色,可不是别家那种能比的。”摊主自得的说:“小公子要是想当摆件,还可以在上面落上名字。不知道小公子叫什么。”   “我叫冯慧,帮我写上。”慧儿笑着说。   听得摊主和林正一愣,摊主抬头看了慧儿一眼,顿时笑了,小声说:“原来是位女公子。”   慧儿脸一红,低声说:“让老爷子见笑了。”   摊主却见怪不怪,反而乐呵呵的说:“我天天在这摆摊,来我这买面人的,一大半都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有啥不好意思的。”   摊主说着把捏好的面人用竹签插上,然后递给慧儿,慧儿接过,付了钱,然后就拿着小人和林正接着往前走。   等离开了摊子,林正不由好奇的问道:“慧儿,你怎么姓冯?”   慧儿正举着小人看,听了,随口说道:“我爹姓冯,我当然姓冯啊!”   林正听了一愣,说:“张叔不是姓张嘛?”   慧儿放下小人,说:“我爹以前姓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改姓张了,不过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从我记事起,我爹就姓张,我知道我爹以前姓冯,还是因为我小时候问他我为什么不姓张,他才告诉我的。”   说起这事,冯慧也有些疑惑,说:“我小时候也挺好奇这事的,不过我每次问,我爹都不开心,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原来是这样,”林正点点头,不过也没多想,等到又看到好吃的,忙拉慧儿接着去吃了,直接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一个时辰后   “好撑啊,我走不动了!”林正揉着肚子,直接在早市旁的一个废弃的石磨上坐下,把手中买的大包小包放在石磨上,对慧儿说:“这边是集市尾了,没多少人,咱先坐这歇歇吧!”   “好,”慧儿把手里的酒放石磨上,也坐下,说:“刚才咱们吃的实在有些太多了。”   “确实吃的有些多,不过吃的好爽,我以前没钱,现在有钱了,终于可以大吃一次了!”林正倚着石磨,兴奋的说。   慧儿听了,不由赞同的说:“我以前虽然有钱,可经常赶活,出来也不方便,如今不用赶活,自己出来玩,确实很爽!”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两人歇了一会,觉得差不多,林正看着自己和慧儿买的大包小包,不由犹豫了,本来他们打算吃完去逛逛泗水城的,可如今,林正只好说:“要不咱先回去,把东西放下,明天再来玩?”   慧儿看着一石磨的东西,也觉得提着它们逛街实在太累赘了,点点头,说:“先拿回去吧,提着太沉了。”   于是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拎着打算打道回府。   两人提着东西,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前面街上一阵鞭炮声,然后就看到很多人往那跑去。   人素来爱凑热闹,林正和慧儿也不例外,林正瞅着好奇,转头对慧儿说:“咱们也去看看?”   慧儿也想知道前面是干什么,点点头,说:“去看看。”   两人于是拎着东西跟着众人往前走,等走到前街,两人从人群挤过去一看,居然是迎亲的。   慧儿看着街道上吹锣打鼓的队伍,对林正说:“是迎亲的!”   林正原来一直呆在寺院,很少出来,倒是头一次见迎亲的,顿时新鲜得不得了,直接拉着慧儿跑到人群的最前面,以便看的更清楚。   “慧儿,你看,那个骑着马,带着红花的,就是新郎官吧,长的真不错!”林正指了指,对慧儿说道。   慧儿看了看,说:“长的确实一表人才。”   新郎官过去,后面就是带着的迎亲队伍,林正大体看了一下,居然不下百人,不由感叹:“好大的阵势,也不知道是哪家娶亲,哪家嫁女。”   旁边一个同样看迎亲的老者,听了,笑道:“你们两个孩子不是泗水城的吧?”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们确实不住在城里,我们住泗水城旁边的村子。”林正说道。   老者笑着说:“要是这泗水城的,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王家娶亲,袁家嫁女。这两家都是泗水城有名的大家族,娶亲的是王家的嫡长子,嫁的是袁家的嫡长女,两人门当户对,最妙的是这两家原来就是通家之好,两位新人从小青梅竹马,如今到了年纪,双方父母水到渠成的成了亲家。”   慧儿听了,感慨道:“这新娘好福气!”有几个女子,能嫁给自己熟悉,并且喜欢的男子!   林正听了,想到自己前世二十六都还单身,这世又做了十六年的和尚,也羡慕道:“这新郎好福气!”   老者听了,不由转头看着他们,有些好笑的说:“你们两个小娃娃,如今也正当年,羡慕别人做什么,回去让家中长辈帮忙操办一下,不就行了么!”说完,笑着拄着拐杖走了。   慧儿听了,顿时害羞的脸红,林正本来刚要说老爷爷您误会了,抬头看到红着脸的慧儿,不知怎的,脸突然也红了起来。   林正转过有些烧的脸,用手扇了扇,尴尬地说:   “这天,也忒热了!”      第十八章   张松傍晚收摊回来,刚进门,就看到桌子上的两坛酒,不由笑着对里屋说:“还是我闺女知道疼爹,知道你爹我就好这口。”   说完,张松就拿起其中一坛,把泥封一拆,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口,然后说道:“痛快,果然还是这王记的烧刀子够味!”   正要接着喝第二口,张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放在平时,他一回来,慧儿必然出来忙前忙后,现在他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看见闺女从屋里出来。   难道出去了?   张松放下酒,往里屋走去,想看看闺女在不在家。   结果进了里屋,就看到慧儿正坐在绣架旁发呆,心道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也不吱声,走过去,有些好笑的说:“丫头想什么呢,爹回来了都不知道。”   慧儿正在发呆,突然听到旁边有声音,顿时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他爹,不由拍拍心口,说:“爹,你回来怎么也没个动静,吓了女儿一跳。”   张松听了,顿时满头黑线,说:“我刚才在外面都和你说了两句话了。”   慧儿不由脸一红,小声说:“女儿刚才想了点事,没注意到外面。”   张松也没多想,随口笑着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张松本来以为会听到女儿兴奋的说她又想到什么新的绣法新的花样,毕竟他女儿天天满脑子都是各种绣品,可这次,慧儿却没说什么,反而沉默了下来。   张松看着女儿的样子,有些惊讶,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给爹说说。”   慧儿从小跟着张松长大,比起别家的女孩子见爹像老鼠见猫,慧儿和他爹倒是从小无话不谈,所以听到他爹问起,慧儿也只是想了想,就把今天的事给他爹说了。   “你是说一个老头把你和林小子当成一对了?”张松听了,笑着说。   “恩,”慧儿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尴尬,又怕他爹误会林正,忙接着说:“其实女儿和林大哥当时只是在那看人家迎亲,站的近了一些,林大哥并没有什么冒犯之举。”   张松看了女儿一眼,说:“我又没说小林什么,你这么急着给他开脱干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一起去玩的。”   慧儿听了,顿时脸红,叫道:“爹!”   “好了好了,不说了,”张松看着女儿要恼,忙哄道:“不过是年纪大了的人,就喜欢小辈成双成对的,多嘴了一句,你也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爹,我没生那个老爷爷的气,人家也是好意,”慧儿说道:“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在想什么?”张松在慧儿身边坐下,说道:“方便给爹说说么。”   慧儿点点头,说:“今天看到一对成亲的新人,两人不仅门当户对,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有些羡慕而已。”   张松顿时笑了,说:“哎吆,我丫头这是长大了,思春了!”   “爹,”慧儿直接拍了他爹一下,说:“你再这样,我可恼了。”   “好好,你说,爹听着,”张松说道。   慧儿这才说道:“女儿在绣庄呆了五年,出入的都是各大家族后宅,见惯了各大家族为了利益而联姻,也看到许多夫人,虽然锦衣玉食,却和守寡没什么区别,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夫人都这样,还是有不少夫人和丈夫琴瑟和鸣的,可这些,要么是夫人手段高,会笼络丈夫,要么是丈夫品行好,知道尊重嫡妻,要么是两人在成亲前就相识,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张松对此倒不觉得奇怪,说:“现在各大家族,族中子弟成亲一般在十六七,可在这之前,房中往往就早有教导人事的丫头,如果两人之前没什么情分,女方年纪又小撑不起来,确实很难得丈夫的喜爱。”   “所以见的多了,才知道一个品行好,又能早就了解的夫婿是多么的难得,”慧儿感慨道。   “所以你才羡慕人家,”张松模着女儿的头说。   慧儿没有说话,却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张松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闺女,自己的闺女要不是打小没娘,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去愁自己的亲事,要知道,别人的孩子,现在还是在家里没心没肺的玩,哪怕亲事,也是当娘的去操心。   想到这,张松不由问道:“丫头啊,你如今也大了,也是该找婆家的时候了,告诉爹,你喜欢什么样的?”   “爹,我还小,我还想在您膝下多呆两年呢!”慧儿一听,忙说道。   张松拍拍慧儿的手,说:“我知道,爹也想多留你两年,不过你告诉爹,爹先替你相看着,省得被别人挑了去。”   “看您说的,给买东西似的!”慧儿嘟嘴道。   “可不是像买东西,咱慧儿这么好,当然得挑最好的才配的上。”张松乐呵呵的说:“别害羞,告诉爹,爹心里也好有数。”   慧儿也知道这件事事关自己的一生,认真想了想,对他爹说:“女儿倒不图他有多富贵,只希望能找一个品行好,性子好的,为人踏实的,别沾花惹草就好,要是能认识更好,不过这个好像不大可能,女儿从小进了绣庄,没什么青梅竹马。”   张松听了,心里默默思量了一会,突然问道:“你觉得小林怎么样?”   “谁?”慧儿随即反应过来,诧异的说:“你说林大哥?”   “对啊,你们不是挺聊的来,而且那孩子和我住这么久,我也了解那孩子的品行,是个老实本分的,”张松夸了林正两句,可有想到不知道闺女能不能相中,忙说:   “当然爹只是说说,你先想想自己能不能相中,别勉强自己,要是看不中,就当爹今天的话没说,要是看的中,爹就找老赵去透个口风,要是小林也有这个意思,他自然知道来提亲,要是他没这个意思,那就算了,爹再帮你另找,反正我闺女这么好,也不会嫁不出去。”   张松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看着女儿,无论如何,还是打算按先看看他女儿有没有这个意思。   慧儿听到他爹把话说到这份上,就知道他爹想必原来就考虑过这事,也认真权衡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慧儿轻咬嘴唇,点了下头,说:“就按爹爹的意思吧!”   张松一听,顿时大喜,直接说:“那我去找你赵叔喝酒去。”   说着,就起身要去拿酒找赵硅,刚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回来,说:“不过那小子没来提亲之前,你可不要动心,省得吃亏!”   慧儿听了,哭笑不得的说:“爹,女儿知道,这说亲,本来就得两方都点头才成,哪有不成之前女儿一头热的,要不然人家没这个意思,女儿岂不尴尬。”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张松摸了摸慧儿的头,然后大步走出去。   慧儿独自坐在屋子里,想起林正和她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喃喃的说:   嫁给林大哥,好像也不错!      第十九章   林正躺在床上,向左翻翻,向右翻翻,却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无奈的睁开眼。   一想到今天居然对着一个小姑娘脸红,林正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幸好当时慧儿是低着头,没注意到他,林正微微松了一口气,要不可就尴尬了。   可是,林正不由又抱着枕头在床滚了滚,想起来还是好尴尬,他都活了两辈子,怎么会对一个姑娘脸红呢!   难道是他单身太久了?   想起他两辈子都还没脱单,林正看着头顶的房梁,心道:不是我辈不努力,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上一世,他虽然是个孤儿,没爹妈帮衬,可作为一个高中老师,有正式编制,在许多人眼里,条件还是可以的,毕竟有一个稳定的收入,算是铁饭碗,所以一进学校,就有不少年纪大的前辈给他说对象。   比起许多年轻人反感相亲,林正还是很乐意的,他当时年纪虽然不大,可身为孤儿,他一直很想有个家的,所以每次他都很认真的跟着那些介绍的前辈去相亲。   而那些姑娘,虽然看着林正没钱,但觉得他为人踏实,性格不错,所以还是有不少对他印象不错,打算和他谈谈。   林正本以为很快他就能脱单,成个家,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可谁曾想,现实给了他一击,没有一个姑娘,能和他撑到一个学期。   说起这事,林正觉得真不怪人家姑娘,这绝对是学校的锅。   对于哪个女孩,人家邀你约会时,你不是说要集体备课,就是说要看晚自习,再要不就是家长来了得陪着,又或者要开班主任会,哪怕性子再好的女孩,人家约上你三次你都没时间,人家也不会再约你第四次!   林正本来想着干完三年,把自己的第一届学生送到大学,也算有始有终,就把班主任辞了,好有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   可谁曾想到,他才刚把学生送到大学,也和主任打了招呼下个学期不当班主任了,终于有空去找对象了,可居然穿越了。   而这一穿,直接穿成了和尚。行了,这下就算有时间,也没用了!   想到这林正不由把手往头下一枕,原来没时间,或者是和尚,没法谈,可现在他有时间,也不是和尚了,他是不是应该去找个媳妇呢!   只是他现在好像有些小,林正想到自己现在才十六,放在前世,还未成年,不过转眼一想,这可是古代,要是拖到后世那年龄,只怕别人以为他要光棍了,林正顿时纠结了起来。   林正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又听到自己肚子开始叫,干脆就把这事放到一边,直接下了床,打算先去看看饭做熟了没。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事,也得等吃饱了再想。   林正穿了鞋从屋里出来,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厨房的烟囱正在冒烟,忙走到厨房门口,对里面的大胖说:“我今天在街上买猪肝和芹菜,放在灶台了。”   里面传来大胖的声音,说:“我看到了,放心,已经下锅了。”   林正听到已经做了,顿时放心了,如今天热,东西可是放不住的。   林正又问道:“用帮忙烧火不?”   “不用了,赵叔今天干活时顺道砍了些柴回来。”大胖在里面说。   烧柴只要点着火,在锅底放好,就能着很长时间,不像烧草,要一直放。林正一听,也就没进入,问道:“别的还用我帮忙吗?”   大胖看着菜马上就出锅了,直接对林正说:“去叫张叔和赵叔他们吃饭吧,马上就熟了。”   “好嘞,”林正应了一声,就去叫几个吃饭。   林正先走到张松屋门前,直接对里面喊道:“张叔,慧儿,吃饭了。”   “知道了,这就来。”张叔在里面回道。   林正听了,就接着朝赵硅屋子走去,走到赵硅的屋子,刚要叫“赵叔”,就看到门“嘎吱”一声开了,然后赵叔站在门里,对林正招招手,说:“小林,来过来一下,叔有事问你。”   “什么事?”林正走过去,顺嘴问道。   “好事,”赵硅把林正领屋里,就关上门。   林正跟着赵硅进了屋,看着赵硅神神秘秘的,疑惑的问:“好事?”   赵硅让林正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然后笑着说:“当然是好事,赵叔问你个事,你以前有喜欢的姑娘没?”   林正听了,顿时一窘,说:“赵叔,您开什么玩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和尚。”   “我就问问,我不会怕你这些日子有看对眼的么。”赵硅说道。   “赵叔,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了?”林正有些奇怪。   赵硅听了,不由咳了一下,说:“我这不打算给你说个事么,那个,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着成个家啊?”   林正一看赵硅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说:“赵叔,你不是想给我说亲吧?”   赵硅倒没想到林正反应这么快,不过他本来就要说的,既然林正想到了,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就是这事,你小子怎么想。”   林正没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哀叹单身,转眼就有人来给自己说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的纠结说出来:“我对说亲没意见,只是,我现在是不是有些小啊?”   “小?”赵硅诧异的看着林正,说:“你都十六了,正是说亲的好时候,再说说亲又不是立刻成亲,还要走六礼,一两年就下去了,那时就十七八了,还有人家有些女方疼姑娘,说不定会多留一两年。”   林正一听,原来还有这操作,感情自己白纠结了,不由放下心来,就问赵硅,说:“赵叔,你打算给我说谁啊?”   赵硅看着林正,笑道:“你小子也够淡定,给你说亲,也不见你害羞。不过咱可说好了,告诉你,你要是觉得行,就自己买点东西去提亲,要是觉得不行,可不许出去乱说。”   林正听了点点头,知道这事关人家姑娘的名声,就说道:“要是不行,我就告诉您,您悄悄回了去。”   “恩,你小子倒是知道轻重,”赵硅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靠近林正,低声说:“我给你说的,就是你张叔的闺女,慧儿。”   “慧儿!”林正听了,顿时一惊。      第二十章(一更)   “慧儿?”林正听了,顿时一惊。   “对啊,慧儿那丫头,不但心灵手巧,而且端庄大气,多好的姑娘啊,”赵硅看着林正的表情,疑惑的问:“怎么,不满意?”   “不是,”林正忙摇摇头,说:“只是太惊讶了,我一直把慧儿当妹妹看。”   赵硅听了,顿时笑了,说:“当妹妹怎么了,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你看那些姑表,姨表亲上加亲的,还就图小时候这点情分呢!”   林正一听,觉得赵叔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他因为某个原因不认同亲上加亲。   赵硅接着说道:“你和慧儿如今也大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和你张叔虽然不是你正经长辈,可也当你是自家的孩子,平时来提亲的,我和你张叔也帮你认真的瞅着,只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亏了你,而对于慧儿,也是这样的,所以我才和老张一合计,要不干脆凑合你们两个,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觉得怎么样?”   林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赵叔,说:“原来是这个缘由。”   赵硅看着林正,正色说:“这成亲本来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当然要事先精挑细选,门当户对,两方相当才是最好,否则,一强一弱,以后定然麻烦不断。”   如果林正还是当初刚出校门,肯定对这种门户之见嗤之以鼻,哪怕当面听着,心里也会嘀咕两句,可工作了几年,耳边天天听着那些家长理短,林正才明白,赵硅这句话话糙理不糙。   林正心里想了想,把各方面都权衡了一下,发现慧儿确实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慧儿不但端庄大气,看事明理,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算相互了解,比起找别人盲婚哑嫁,林正更愿意选慧儿。   赵硅看着林正也有些意动,就拍拍林正,说:“其实你要是娶了慧儿还有一条好处,那就是少麻烦,你看村里那些姑娘,虽然说弟兄多,以后有人帮衬,可人多麻烦也多,你又在县衙,要真娶了,以后有点什么事,你是管还是不管,哪怕你管了,可出力也未必能讨着好。”   “张叔说的在理,”林正点点头,说道。   “感觉怎么样?”赵硅笑着说:“话我也说完了,你要是有这个意思,就自己去提,或者不好意思,让叔陪着你也行,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就帮你回了老张,反正人家慧儿年纪也不大,人家再接着相看就是了,也不耽搁什么。”   林正想了想,最终小声说:“我明天去街上买四条鱼和面饼来。”   “哈哈,”赵硅听了,不由开怀大笑,兖州府有风俗,女婿上门,第一次一定提四条鱼和面饼,林正这么说,就是应下了,赵硅头一次给人做媒,就成了,也难免有些自得,说:“顺便别忘了我那两斤猪肉。”   “忘不了,赵叔,”林正笑着说。   林正和赵硅正说着,就听到大胖在屋外喊道:“林正,你不是喊赵叔吃饭的嘛,怎么掉赵叔屋里去了,赵叔,快来吃饭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好,这就来,”赵叔应了一声,说:“那我们出去吧!”   林正点点头,跟着赵叔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正就起身,到早市买了鱼、面饼和肉,想了想,又买了两坛酒,称了糖和瓜子,这才提着东西回家。   到了家,就看到张松今天没出去摆摊,赵硅和大胖也没有去干活,想必昨天赵硅已经和家里人透过气了。   大胖看到林正提东西回来,直接上来对着林正一拳,笑着说:“好小子,动作这么迅速,你胖哥我还没找着,你倒是捷足先登了。”   “谁叫胖哥你这么挑呢!”林正笑着说:“小弟可是等不了你了。”   张松和赵硅也从屋里走出来,张松看着林正手里提着的东西,直接“哼”了一下,然后就往堂屋走去。   林正和大胖看了,顿时偷笑,大胖小声对林正说:“张叔这是要摆摆岳父的谱。”   大胖声音虽小,却被走过来的赵硅听到了,赵硅直接一巴掌拍到大胖的头上,乐呵呵的说:“小兔崽子,在你张叔背后编排什么,你张叔一辈子就能摆这一次,还不许人家感受一下。”   又转头对林正努努嘴,小声说:“还不快去,好好表现!”   林正一听,顿时会意,忙把提着的肉往赵硅手里一塞,又把酒、鱼和饼给大胖,说:“那我先进去了。”说完,就往堂屋走去。   赵硅看着手里的二斤猪肉,笑了笑,说:“这小子,还真买了。”   说着,把手里的猪肉也递给大胖,说:“一起拿到厨房,都做了,正好中午下酒。”   “好嘞,”大胖听了,直接提着一众东西去厨房了。   而赵硅,也背着手悠悠的去了堂屋,他可是媒人,怎么能不到场呢!   赵硅进了堂屋,就看到主位上的张松和下首的林正。   看着林正毕恭毕敬的给张松端了茶,张松接过茶,喝了一口,赵硅点点头,看来林正这小子挺机灵的,这么快就搞定了老张。   赵硅走上前,直接在旁边做好,笑着问:“老张,怎么样,这个女婿不错吧!”   张松点点头,虽然端着岳父的架子,可眼中还是露出一丝满意。   赵硅对张松说完,又转头对林正说:“既然老张喝了你的茶,也就是同意你和慧儿的事,不过这成亲可是大事,可不是喝个茶就完了,咱这该走的过程,可一点也不能少。”   林正听了,忙说:“赵叔放心,咱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该走六礼,晚辈绝对不会委屈慧儿。”   赵硅和张松听了林正表态,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张松不在意林正花多少钱,可他在意林正对这事的重视程度。   不过想到林正刚在衙门干,也还没赚多少钱,张松说道:“也不用那么破费,要是真的六礼走下来,你那点钱未必够,也都糟蹋给外人看了,这样吧,都用在下聘和小定大定上,到时我再给点陪嫁,你们小两口也好用来过日子。”   林正一听,忙说:“这样委屈慧儿妹妹了。”   赵硅却在旁边点点头,说:“老张说的有理,弄那些,虽然好看,可都花给外人了,还是用在下聘上和定亲成亲上,到时你们婚后过日子手头也松快,小林也不用觉得简陋,农家都这样,你到时把定亲宴摆大点,比什么都强。”   既然长辈们都想要实惠,林正也不是那种贪虚的,就点头说:“那就按岳父和赵叔说的,到时定亲的时候大请一次。”   赵硅又想到林正觉得年纪小,张松也舍不得闺女早嫁,就打算让两方提前说好,说道:“老张你疼闺女,小林正好也觉得年纪有些小,你们看这婚期?”   张松自然想留闺女两年,不过如今有了女婿,也得女婿愿意,就对林正说:“慧儿这丫头,今年才十五,虽然定下了,可成亲还是早了点,你看……”   林正忙说:“岳父,慧儿和我年纪都不大,我们不急,晚两年也是好的。”   张松听了,满意的说:“那好,就先定亲,等过两年,再挑个好日子,让你们成亲。”   赵硅看着两人商量妥当,就笑着说:“既然商量妥了,新女婿上门,第一顿怎么也得留饭,老张,你可得好好招待一下女婿啊!”   “那是,走,去喝酒!”张松大手一挥说道。   而那边,大胖也准备好了酒菜,几个人过去,就开始喝了起来。   林正作为新女婿,自然是几个人重点照顾的对象,又得陪张松这个老丈人喝酒,没一会,林正就喝大了。   而张松,因为得了女婿,虽然心里高兴,可也有女儿将要出嫁的不舍,喝了一杯又一杯,不一会,也喝大了。   等到又陪着张松喝了一杯,林正身子一软,直接滑桌子底下了。   张松醉眼迷糊的用手指了指林正,刚想笑林正,结果没坐稳,也一不小心滑到了桌子底下。   没喝多少酒的赵硅和大胖直接傻眼了,这女婿和老丈人,一起喝到桌子底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接着去码第二更~   第二十一章(二更)   成亲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对于农家,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可也有些不能少,那就是提亲,下聘礼,定亲,成亲。   林正之前提着鱼和面饼上门,就算是提亲了,张松既然允了,那下一步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下聘礼。   无论富贵人家还是农家,聘礼的多少,是否齐全,都表示男方的态度,林正以前没这方面的经验,又怕弄不好,所以就找上了赵硅。   赵硅是媒人,这种事自然责无旁贷,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寻常人家,下聘礼,一般是酒一埕、鹅二只、各布二匹、茶一盒,这些不能少,你照着这个再往上添些就行。”   林正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大概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不过这只是最基本的,一般人家下定肯定还要再添些值钱的,要不不好看,想到自己那个银锭还剩了大半,说道:“那再添上一贯钱,三件银首饰。”   林正很想给他媳妇买个三金,可无奈囊中羞涩,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剩下的银子买个三银,心道以后有钱了,一定给慧儿补个三金,要不实在太亏着媳妇了。   赵硅听了林正很实在的直接加了银钱,点点头,说:“不错,只加一贯铜钱,虽然可以,可不算出彩,再加上三件银首饰,这样看起来就很有面子。”   “但不是为了面子,只是觉得三银比较吉利,”林正说道。   商量好了买什么,林正就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自己这几个月发的月银和当初剩的碎银都拿出来,数了数,然后就放到钱袋里,带着去了泗水城。   到了泗水城,林正就直奔东街,他原来逛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街都是铺子,里面卖的东西虽然贵一些,可无论质量还是品相都要比集市上的好的多。   林正先走到一个茶叶铺子,早在宋朝的时候,茶叶就是送聘礼不可或缺之物,有些地方甚至将下聘礼叫做“下茶”,所以等林正到了铺子一说是要下聘用,里面的小二立刻就给林正指了指旁边架子上一溜红盒子的茶叶,笑着说:“小店别的可能不全,可这下聘礼的茶盒,可是整个泗水城最全的,您看上哪个直接说就行。”   林正瞅了瞅,挑了一个带双囍的春茶盒,这春茶虽然不是什么名茶,但却是当地所有茶叶中比较好的一种,张松平时自己也喝,所以林正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店小二的看林正选好了,就说:“五十文一盒。”   林正听了咋舌,如今一斗米才五文,看来这成亲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个烧钱的活。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少,林正直接说道:“要两盒,帮我包好。”   “好嘞,没问题,”小二说着,熟练的拿出大红纸,给林正包了两盒,知道林正是提亲用,还在红纸上给他贴了囍字。   林正付了钱,提着两盒茶叶出门,心道:虽然贵,可这服务也不错。   买完茶,林正又去买了酒布鹅和首饰,也都让店家帮他包好,最后,又去喜店租了六个“提盒”,每样放一个提盒里,最后一个提盒里放了一贯钱,然后请了喜店十二个喜夫,帮忙抬着回去。   喜店的喜夫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听到林正请,立刻熟练的换了大红的衣服,抬起抬盒,跟在林正后面走。   林正带着一排聘礼刚进了村,整个村就轰动了,毕竟村就这么大,从村头到村尾也不过几百米,抬头就看到了,林正又是大家公认的金龟婿,自然引起的关注更多一些,当然还有最多的还是跑出来看热闹的。   林正看到路上有小孩子,就把提前在喜店称的糖拿出来,往路边撒,小孩子们都开心捡着,林正看了,也不由开心起来。   而旁边看热闹的大人,也顺手捡几个,打算带着回去给孩子,当然他们更好奇的是,林正到底打算把聘礼送到哪家。   就在众人伸长脖子看着林正到底带着聘礼进哪家的门时,却看着林正带着聘礼围着村转了一圈,然后回了自己家。   正当众人傻眼时,就看着大胖拿着竹竿,挑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出来了,旁边反应快的,立刻想到了林正家里住了好几户,而慧儿,正是待嫁之身。   反应过来的众人,尤其是家里有适龄孩子的,顿时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好的,居然肥水没流外人田,而家里没有适龄孩子的,则在那乐呵呵的看热闹,夸着这一对金童玉女,觉得两个孩子很般配。   林正带着聘礼进了家,看着外面跟着进来看热闹的人,就转过身,对着众人拱手说:“小生林正,今天特地带聘礼来张家下聘,众位乡亲既然来了,正好给小生做个证。”   “好!”人群中看热闹的几个人起哄,下聘之所以要弄出声势,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家的姑娘小子已经定下。   林正看着有人捧场,又拱拱手,然后让大胖帮忙再发了一次喜糖。   众人拿了喜糖,就跑过来看林正下的聘礼,看前几样的时候倒没什么反应,等到看到三对分量很足的银手镯银耳环银戒指时,顿时一片惊叹。   几个和张松关系不错的,忙恭喜张松喜得佳婿,张松听了,很有面子的摸了摸胡子。   等众人看完聘礼,就起哄问着林正什么时候定亲,林正笑了笑,说道:“岳父算好了日子,再过三日正好是个好日子,到时各位别忘了喝酒。”   “一定一定,”农家喝酒不过是带点粮食,好的带包糖,倒也便宜,所以众人直接应下,里正还笑着说到时来帮忙证婚。   林正忙谢过,虽然是定亲,不是成亲,不用吹锣打鼓,八抬大轿,只用请客吃饭,可在乡下,定亲可是很重视,有时甚至超过成亲,毕竟一旦定下,大家就默认是亲家了,甚至男女在一起别人都不会说什么。所以听到里正来亲自证婚,林正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等大家拿完喜糖,看完热闹,也知道林正什么时候摆定亲宴了,就纷纷和林正告辞,接着回去干活去了。   林正看着人走没了,把大门一关,就抱着聘礼上的那个首饰盒,喜滋滋的跑去张松的屋子。   “慧儿,在吗?”林正敲了敲门说。   慧儿本来因为害羞,没好意思出去,听到林正的声音,小声在里面应了一句,说:“我在。”   林正顿时欢喜的推门进去,看着站在窗台边的慧儿,走过去,献宝似的把手中的首饰盒捧上,说:“我特地给你挑的,看看喜欢不?”   慧儿看着林正手里的首饰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对精致的银手镯,一对耳环,和一对戒指。   慧儿虽然好奇林正买的为什么不是银钗,银梳子,银簪之类的,不过还是很高兴,当着林正的面,把三件都戴上,然后对林正小声问道:“好看不?”   “好看,好看,”林正忙点点头,说:“等咱成亲,我攒了钱,咱再买三个金的,那样更好看!”   慧儿听了,心里欢喜,不过还是说道:“花那冤枉钱干嘛,有的带就行了。”   “哪里是冤枉钱,那是必须的,”林正看着慧儿,心道,怎么也得把我媳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咱没钻石,可三金绝对不能少。   另一边,张松看着林正抱着首饰盒跑到自己屋里,哪里想不到林正在干嘛,不由在那吹胡子瞪眼。   赵硅看了,不由偷笑,对旁边的大胖说:“人家聘礼都是送给老丈人的,小林那孩子倒好,给老丈人看了看,转手拿着给媳妇献宝去了。”   大胖也被林正的“无耻”惊到了,小声说:“我就说他怎么会特意挑首饰,而不是送别的,原来还有这用途。”   张松听着赵硅和大胖在那嘀咕,不由脸又黑了黑,不过好在张松就这一个闺女,本来聘礼就打算给她带着的,早给也是给,晚给也是给,那林小子虽然一心只有媳妇,忘了他这个岳父,不过想到以后闺女要和林正一起过,张松还是放下心来,起码他心里有慧儿。   不过即便如此,张松还是有些不爽,直接朝自己屋走去,等走到门口,张松直接站住,咳了两下,对里面大声说道:“慧儿啊,小林来送聘礼了,都放在院中里,现在没人了,你快出来看看,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没!”   慧儿在里面听了,忙应道:“知道了,爹,我这就来。”   而里屋的林正,此事才想起,他送给媳妇的首饰,还是聘礼,不由傻眼了。   光想着把媳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忘了老丈人了!      第二十二章   虽然林正因为聘礼闹了一个不小的笑话,不过事后林正紧急补救,给老丈人提了四坛烧刀子酒,又厚着脸皮陪了一天的好话,终于成功的又把老丈人哄回来了。   对此,林正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告诫自己,媳妇重要,可老丈人也重要,人不能忘本啊!   哄完老丈人,接下来就是准备定亲的事,不过在这之前,林正先回了一趟县衙,向师爷请了个假。   虽然之前放了五天的假,可第一天和慧儿一起去玩,第二天林正买东西提亲,第三天用来下聘礼,只剩下两天的假,怎么算都不够三天后定亲宴,而定亲的日子是张松翻遍皇历好容易挑出来的好日子,又不能改,所以林正只能去请假。   林正本以为他刚休完假,就又请假,师爷肯定会不乐意,可谁曾想到,等师爷知道他是因为定亲而请假时,不但极为爽快的批了他十天假,还问他够不够,不仅如此,还笑着说等他定亲的时候,县衙会按照惯例送他一份贺礼。   林正有些受宠若惊从师爷那出来,又到账房给王儒说了一声,王儒听了他要定亲,也恭喜他,还说到时一定去给他捧场,林正赶忙谢过。   请好了假,林正就回去,和张松赵硅大胖一起商量着筹备定亲宴的事。   三日后   一大早,林家的大门大开,前来贺喜人络绎不绝。   林正和张松在门口迎着前来贺喜人,并且引着前来贺喜人入席。   “恭喜恭喜,恭喜林公子喜得良缘,”里正拄着拐杖笑着走过来,身后跟着自己的大孙子。   “同喜同喜,”林正忙上前亲自扶了里正,说:“里正能来,实在是晚辈的荣幸!”   里正笑着抚了抚胡子说:“定亲乃人生大喜事,老朽来沾沾喜气,岂有不来之理。”   林正一边和里正说着话,一边亲自把里正送到堂屋的那桌上席。   里正坐下后,看看着屋里的布置,点点头,就从袖中掏出三份婚书,笑着问:“张家的姑娘呢?”   “在屋里呢,晚辈这就去叫,”林正看到里正拿出婚书,就知道这是要证婚,和前世结婚领证不同,古代的婚书,一般是定亲时,父母双方就会写下,由族中长辈或者里正做见证。   里正听了,笑着说:“快去吧,姑娘家,难免脸皮薄一些!”   林正向里正拱拱手,就去叫慧儿了。   林正走到张松的门外,看着关着的门,笑了笑,走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问道:“慧儿,在吗?是我,林正,里正来给证婚了。”   “这就来,”屋里传来慧儿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   林正抬头一看,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慧儿,顿时愣住了。   慧儿放开门,就看到林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脸,疑惑的说:“怎么了?”   “好美啊!”林正看着慧儿,喃喃的说。   慧儿平日在家的时候,几乎不施粉黛,穿的也是寻常农家姑娘的衣服,可今日,慧儿不但把头发挽起来,还描了眉,点了胭脂,又穿了一身自己亲自做的大红刺绣云裙,这么一装扮,顿时比仙子下凡也不差。   慧儿听了林正的傻话,扑哧一声笑了,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指戳了一下林正的额头,说:“呆子,说什么傻瓜!”   不过心里还是因为林正的夸奖美滋滋的,不枉她天不亮就起身一直收拾到这。   林正被一手指戳醒,看着眼前的慧儿,心里美的冒泡,不过想到里正还在屋里等着,忙说道:“里正在堂屋,正等着给咱们呢!”   “那就快去,”慧儿听了,忙提着裙子迈过门槛走出来。   林正点点头,拉着慧儿朝堂屋走去。   “新人来了,哎吆,慧儿姑娘好漂亮!”林正和慧儿刚一进堂屋,堂屋里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乡亲,就有几个人起哄道。   林正和慧儿被大伙看的脸红,林正忙拉着慧儿走到里正坐的的地方,然后两人对里正行礼,林正说:“里正,晚辈和慧儿来了。”   张松也从门外走进来,里正看着人齐了,就起身,对来贺喜的乡亲说:“今林氏子和张氏女喜结良缘,老朽添为李家村里正,特来见证定亲,愿两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里正说完,就坐下,把三份婚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对张松问道:“汝可愿将女嫁给林氏子。”   张松点点头。   然后又转头看林正,按理说,这结亲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林正无论父还是母都不在,里正只能对林正问道:“汝可愿取张氏女。”   林正忙应道:“晚辈愿意。”   “既然你们都愿意,那就立书为证吧!”说着,把婚书推给两人。   两人点点头,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笔,在三份婚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   里正看着两人画了押,顿时笑道:“林张两家以后就是亲家,以后同舟共济,有福同享!”   张松拱拱手,笑着对里正说:“多谢里正吉言!”   里正又对林正说道:“这婚书你们一家一份,剩下的那份,小林你在衙门,直接拿去给户科主事就行了。”   林正知道这个户籍有关,点点头,小心把婚书收好。   看着定了亲,屋里的人顿时热闹起来,众人都开始找自己亲近的人,打算结伴去入席,毕竟参加喜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吃才是最重要的。林正和慧儿这对新人,也忙招呼这大家入席。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林正和众人正奇怪,就看到王儒带着几个衙役出现在门口。   “王先生,您来了,”林正惊喜的说,忙迎上去,王儒当初说来,林正还以为他随口一应呢!   “这么大喜的事,我怎么能不来,我不但来了,还带了衙门的贺礼来。”王儒笑着说道。   林正往王儒身后的衙役一看,果然看到两个衙役挑着一份提盒,用红绸带绑着,忙说道:“让衙门破费了,实在受之有愧。”   王儒笑着靠近林正,用手中的折扇一挡,低声说:“师爷那个惯会拿衙门东西收买人心的,不拿白不拿,你不用客气!”   林正听了暴汗,王先生还是什么时候都不忘黑师爷一下。   林正和王儒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乡亲就从衣服上认出这几个人是衙门,众人顿时又是害怕又是好奇,都远远的在旁边站着,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好奇的往提盒里瞅,想知道衙门送来了什么。   里正听到衙门的人来了,忙让自己的孙子扶自己起来,拄着拐杖从堂屋走出来,然后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和林正说话的王儒。   和那些乡亲只会根据衣服知道这是衙门的人不同,里正可是经常和衙门打交道,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王儒是衙门账房先生,忙让孙子扶着走过来,对王儒客气的说道:“原来是王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儒虽然只是衙门的账房,可对着平头百姓,那绝对是官架子实足,虽然面前的是里正,可一个村的里正,他还看不到眼里去,所以只是哼了一声,说:“林老弟今日定亲,我这个做前辈的,正好来喝杯喜酒。”   里正忙陪着笑说:“王先生爱惜后辈,实在是我等的楷模。”   又看到旁边衙役放在地下的抬盒,知道这肯定是贺礼,就恭维道:“想不到王先生还为林公子带来衙门的贺礼,可否打开,让我等看看,也长长见识。”   王儒本身就是爱显摆的性子,这次县衙准备的贺礼也不错,闻言,直接对衙役说:“打开!”   衙役听了,就直接上前解开红绸带,掀开提盒的盖子。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顿时惊叹不已,就连林正看了,也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不大的提盒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两个银元宝,还有一对银碗和两双银筷子,东西虽少,可都是值钱的家伙。   王儒看到众人的表情,不由得意的说:“这些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寓意‘好事成双’,这对银元宝,是官府的官银,无论到哪个钱庄当铺,都可以足两的兑换,不用折耗,而这对银碗和银筷子,是泗水城王记银楼老工匠亲自打出来的。”   众人一听,不由更是惊叹,大家虽然平时都用钱,可不过是铜板,哪怕有钱人家,也不过用些碎银,银锭,而这些银子,都是不纯的,每次兑换,都要称量还要折损一些。   可有一种银子,却不用称量,那就是官银,官银是官府用模具熔出来的,出来时就打了官印,上面的标记,就表示官银值多少钱。可官银一般都是富贵人家或者官府向国库缴税才用得,下面一般很少见到,所以很多年纪小的,听到这是官银,忙凑着头的往前瞧。   王儒看到众人都去看官银,笑了笑,对旁边的林正偷偷地说:“怎么样,老夫给你长脸吧,今儿这事一过,就算你是外来户,这村里也没一个人敢轻视你。”   林正本来还觉得王儒喜欢炫耀,听到这话,顿时反应过来了,看着旁边的王儒,突然明白为什么王儒天天在账房偷懒骂娘,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账房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要努力每章超过三千字,哈哈~   第二十三章   有媳妇是什么感觉?   林正上一世二十六年不知道,这一世前十六年也不知道,当然没有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等有了媳妇,哪怕这媳妇还带个“未”字,林正才明白这有媳妇的好处。   别的不说,就说这衣裳,以前林正的衣裳,不是买的,就是寺里给的,哪怕不合身,林正也只能将就一下,可等定亲后,林正的衣裳、鞋袜、荷包、帕子等等,慧儿隔三差五就给他做一茬,连王儒看了,都不由咋舌,羡慕他有了个巧娇娘。   甚至连林正换下来的衣服,慧儿洗衣裳时,都下意识的要拿起帮他一起洗了。   可林正哪舍得他家慧儿用那绣花的芊芊玉手做这种粗活,忙一把夺过来,抱着盆就跑村头的河边把衣裳全洗了,弄的慧儿在后面急得直跺脚,那里面,可还有她几件云裙。   虽然事后慧儿害羞的好几天没出门,不过张松得知后,却欣慰的很,觉得林正这小子知道疼媳妇,自己没看错人。   林正和慧儿两人,就在这不温不火中,慢慢了解对方,日久生情。   ……   夏去秋来,又是一年农忙时。   林正天还不亮就起身,穿了衣裳,洗了把脸,饭也顾不上吃,就匆匆要往衙门跑。   刚跑到大门,就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女声:“林大哥。”   林正转头,看到是慧儿,忙说:“慧儿,是你啊,这么早就起来了。”   慧儿走过来,把一个还热乎的小包袱塞到林正手里,说:“林大哥,你这几个忙,连饭也顾不上吃,我煮了些鸡蛋,你带着吃,别亏着身子。”   林正看着手里的包袱,心里一阵感动,这里面的鸡蛋还热乎,现在天还不亮,慧儿想必很早就起来帮他煮的吧,就说道:“多谢慧儿妹妹了,不过以后不要煮了,现在入秋了,早晚天气冷,你要当心身子,虽然我早晨走的早来不及吃早饭,可账房有点心,不用担心我饿着。”   慧儿听了,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还是说:“这鸡蛋,你带着吃,补身子。”   “好,你煮的,我一定记得吃,”林正把鸡蛋放怀里,以防它凉了,然后对慧儿说:“那我去衙门了,你快回屋,别冻着。”   慧儿点点头,说:“你走了,我就回去。”   林正对慧儿挥挥手,然后往衙门跑去。   张松正好起来起夜,看到大门口的女儿和林正,摇摇头,说:“女大不中留啊!”   说完,直接当没看见,转身回屋接着睡觉去了。   林正跑到账房,看着王儒还没来,就先去烧了壶水,然后把鸡蛋从怀里拿出,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吃着热鸡蛋。   林正吃到第二个的时候,就看到有王儒一脸青白,睡眼朦胧的从外面走进来。   王儒进了屋,就开始例行骂娘:“昨晚半夜才让回来,今早天不亮就接着干活,真拿我们当老牛使唤了。”   正骂着,突然鼻子一动,立刻转头看着林正的桌子,然后走过来,说:“好小子,你倒是精神好,这么早还能起来煮鸡蛋。”   林正忙把一个鸡蛋递给王儒,笑着说:“我昨晚半夜回去倒头就睡,半个时辰前才刚醒,醒了就忙着往衙门跑,怎么可能有时间煮鸡蛋,这是我家慧儿心疼我,特地煮了给我补身子的。”   王儒拿过鸡蛋刚要吃,听了林正说的,指着林正说:“你小子,吃你个鸡蛋,都得听你夸夸媳妇。”   林正笑着说:“那是!”   林正和王儒解决完鸡蛋,又吃了半斤点心,这才算是把早饭唬弄过去,刚喝了两口水,就看到衙役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对王儒说:“先生,师爷让您快去前厅算各庄的收上来的秋税。”   “知道了,”王儒翻了翻眼皮,说:“我这就带小林去,你先下去吧!”   衙役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衙役一出去,王儒就开始小声骂道:“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十天要把秋税入库,陈经那家伙想上天啊!”   林正知道王儒为什么这么气,平时夏税秋税,哪次不是给一个多月的期限,毕竟这账,得一点点盘出来,可这次,偏偏师爷让他们十天弄出来。   不过这事其实也怪不得师爷,要怪,只能怪当今圣上,再过一个月就是圣上六十岁的整寿,圣上本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有了这契机,怎么可能不大办,而大办是要银子的,户部没钱,可不是指望着从这次秋税中出。   而且不但户部急着要税,当官的也急着捞些银两给皇帝老儿筹备寿礼,一层层压下来,师爷能不急嘛,而师爷急,当然压的他们更急。   王儒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别的他骂不起,也只能骂骂老对头出气。   王儒骂完,也知道这事要是干不完肯定讨不了好,就带着林正急匆匆的去前厅接着盘账了。   林正和王儒在衙门起早贪黑忙活了十天,才把秋税所有的账目盘完了,让秋税入了库,不由松了一口气。   师爷看到秋税在限期内入了库,终于放下心来,也觉得前些日子把衙门众人逼的太狠了,不利于自己声望,直接大手一挥,给众人放了十天的假。   于是,原本不满的众人,顿时又觉得师爷真是体恤下人的好上峰。   林正看着旁边因为听到别人赞扬师爷又要跳脚的王儒,摇摇头,手上麻利的收拾好东西,往身上一背,和王儒打了声招呼,就往县衙外走去。   在账房这么久,他早就看出来,王儒虽然对师爷不满,可也就嘴上讽刺两句,师爷虽然对王儒不喜,可王儒因懒散耽误的那些活,还不是师爷给遮着,这两人就是一对冤家,纯粹八字不合,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掺合进入呢!   林正回到家,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就出门往张松的屋子拐,打算去见见慧儿,这些日子他忙的脚不沾地,连和慧儿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谁知林正刚一进门,就看到本来应该去街上摆摊的张松居然坐在屋里,顿时尴尬了,不过张松已经看到他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叫道:“岳父大人。”   张松看着林正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为老子没在家。”   “没,没,”林正连忙摆摆手,否认道:“衙门刚放了十天的假,我只是来找慧儿,问她有什么打算没有。”   张松也懒得戳破,随口问道:“衙门的秋税收完了?”   林正松了一口气,说:“昨天已经全部弄完了。”   “你们动作倒是快,”张松感叹了一句。   “这也没办法,上面压的紧,”林正不敢在衙门抱怨,他没王儒那资历,到了张松这,倒是没了顾忌,直接在张松旁边坐下,吐槽道:“岳父你说不就圣上过个六十大寿么,又是修宫殿,又是整园子,弄的户部都补不上这个缺,急着拿刚下来的秋收去填,也幸亏今年是个丰年,要不要的这么急,怎么可能收的上来。”   “慎言!”张松瞪了林正一眼,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林正忙闭嘴,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忌讳,不过还是小声说:“这话也就在您跟前说说,出去我绝对不露半字。”   张松瞪了林正一眼,说:“平时不注意,万一出去不小心嘴漏了怎么办。”   林正忙抿紧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张松说完林正,自己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希望以后少折腾点。”   林正知道张松说的不是他,而是指当今圣上,要说起当今圣上,大概用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好命和爱折腾。   当今圣上是先帝的独子,先帝早年虽然也有不少孩子,可是不是夭折了,就是公主,一直等到年近四十,才得了圣上,所以哪怕圣上只是一个普通才人所出,可一出生,还是被立为太子。   先帝就他一个儿子,不立他立谁!   所以圣上从一出生,那就是含着天底下最大的金汤勺,命好的无人能及。   不过也可能出生就是众星拱月,圣上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爱折腾,而圣上折腾的表现就是,他喜欢大兴土木。   圣上每年都在修各种园子,翻修宫殿!   年轻的时候,朝中有先帝留下来的重臣,圣上还不敢修的太狠,只是每年生辰,逢年过节,找借口修个园子,可等重臣都老去,圣上年纪大了,更爱享受,也就无所顾忌,放开修了。   当初的禁佛,林正事后听说,就是圣上想建新宫殿,户部实在拿不出钱,圣上才把心思动到佛门,至于那个道士,不过替罪羊而已!   对于张松的期望,林正只能在心里摇摇头:   越老越喜欢享受,怎么可能不折腾!   第二十四章(入V公告,周四入V)   张松和林正说了几句话,看到林正眼不自主的往里屋瞅,不由好笑,也懒得做坏人,就说道:“好了,进去吧,慧儿在里面,看你急的!”   林正听了,摸摸头,干笑两声,说:“多谢岳父!”   然后一溜烟跑里屋找慧儿说话去了,看的身后的张松直摇头。   第二日 清晨   林正和慧儿背着小包袱,在门口和张松道别。   张松帮两人把要带的东西看了一遍,看到没有落下东西,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还是嘱咐道:“你们去兖州府,虽然只是一天的路,不过路上还是要小心,记得不要随意和别人搭话,也要小心财不露白。”   林正点点头,说:“岳父放心,我会小心,也会照顾好慧儿的。”   张松又对慧儿叮嘱道:“小林这次回兴安寺,虽然是为了看故人,可小林从小在兴安寺长大,实际上和带你见长辈没什么区别,到了那,记得要懂礼,不要失了礼数。”   慧儿应道:“爹放心,女儿晓得。”   张松嘱咐完,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说道:“时候不早了,去老黄家吧,我昨天帮你们找了老黄,老黄今天去兖州府送货,他答应捎你们一程。”   “多谢岳父,”林正忙说道,本来还想到泗水城雇车,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铃铛声,林正慧儿转头,看到老黄赶着骡车从远处过来。   “黄伯,”林正忙招招手。   老黄赶着骡车不紧不慢的过来,到了林正跟前,直接一拉缰绳,等骡车停下,坐在上面对张松说:“张老弟,就这俩孩子去?”   张松笑着说:“恩,这俩孩子想去府城玩玩,麻烦黄老哥了。”   “麻烦啥,都是乡里乡亲,两个孩子还能多重,”老黄说着,对旁边的林正和慧儿说:“上来,坐麻袋上。”   林正和慧儿听了,忙说:“多谢黄伯。”   说完,两人麻利地爬上骡子,然后坐到袋子上。   老黄等林正和慧儿坐稳了,就对张松摆摆手,然后一扬缰绳,说:“驾~”   骡子就拉着车又不紧不慢的开始走起来。   林正是头一次坐骡车,倒是好奇的很,又摸了摸身下的麻袋,硬邦邦的,不由对老黄问道:“黄伯,您这是送什么去府城?”   老黄虽然赶着车,却悠哉的很,听到林正问,笑着说:“这次是粮食,我也不掬着什么东西,只要有赚头,我就送。”   林正听了,笑着说:“看来黄伯生意很好。”   老黄对自己找的这条出路也挺满意的,不过还是说道:“不过是赚点钱贴补家用,比不上你们两个小娃娃,都是体面的活,风不吹日不晒的。”   林正笑了笑,又问道:“黄伯,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府城?”   “傍晚的时候就能到,我这车看着不快,可比你们走路快多了。”老黄看着骡车上了大路,直接一扬鞭子,让车快了起来。   老黄突然想到林正和慧儿两人还要回来,就问道:“你俩小娃娃啥时回来?要是时间正好,我回去时把你俩捎回去。”   “黄伯您什么时候回去?”林正问道。   “我晚上去给粮店送了货,第二天装了货就回去。”老黄估摸了一下说。   林正想了想,说:“我也还不大确定,这样吧,要是我们明天早晨回去,就去粮店找您,要是我们有事要呆几天,就自己回去。”   “也行,我一般辰时走,你要搭车,就到乔家粮店找我。”老黄说道。   “知道了,多谢黄伯。”林正笑着说。   老黄的骡车果然很快,下午太阳还老高,就到了兖州府。   由于兴安寺在兖州城外,林正和慧儿也没跟着进城,直接在路上就下了车,然后背着包袱往兴安寺走去。   ……   “砰~砰~砰~”   “谁啊?”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和尚伸出头来。   “了情长老,是我,子能啊!”林正看到出来的人,顿时惊喜地说。   了情揉了揉自己有些花的眼,仔细瞅瞅了,才认出林正,也惊喜的说:“是你这小子,我说怎么有人知道这后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正欢喜的说:“刚回来,来看看你们。”   “快进来,快进来,”了情把林正拉进来,又看到后面的慧儿,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直接一巴掌拍到林正的头上,说:“好小子,带媳妇来了!”   林正摸着被拍的头,在那里嘿嘿笑了两声,而慧儿,则红着脸跟着林正进来。   了情把门关上,然后带着林正往里走,边走边说:“你们走后,住持为了避风头,把寺里的正门和几个侧门都封了,就留了几个后门。还好你机灵,知道从后门回来。”   林正走在寺院的小道上,看着往日人声鼎沸的官寺,如今却荒凉的门可罗雀,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听到住持封了寺,不由担心地问:“那寺里的众位长老?”   “你这小子担心啥,我们本来就是和尚,每天念经打坐,人少了才清静,再说咱们寺也大,虽然田庄被收了,可光后院那块空地,种了也够我们这些老家伙吃的。”了情看的很开,反而笑着安慰林正。   林正知道是他迷障了,兴安寺的长老大多本来就是得道高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乱了心智,不由微微放下心来,问道:“了语长老和了蒙长老在吗?”   了蒙长老就是藏经阁的老和尚,只不过林正以前都没叫过他几次长老。   “了语在京城护卫师祖,不曾回来,了蒙倒是在,他还在藏经阁,现在八成在睡觉!”了情笑着说。   看来老和尚爱睡觉,还真是人尽皆知!   林正想到老和尚,想见老和尚的心又急切了几分,就对了情说:“了情长老,我先带慧儿去藏经阁看看。”   “想去见了蒙吧!”了情长老笑呵呵的说:“快去吧,那家伙想必也想你了!”   林正朝了情长老行了一礼,就拉着慧儿轻车熟路的往藏经阁走去。   路上,慧儿小声的问林正:“你和寺里的长老都认识?”   “那是当然,”林正随口说道:“我从小在寺里长大,寺里的长老都像长辈一样,当然认识。”   到了藏经阁,藏经阁还和往日一样,敞着大门,林正直接带着慧儿走进入,就看到正躺在凉席上打咕噜的老和尚。   “老和尚,我回来看你了!”林正兴奋的走过去,叫道。   “谁?”老和尚睁开眼,看到林正,顿时从凉席上坐起来,说:“你小子回来了!”   又看到林正身后的慧儿,顿时笑了,说:“好小子,你还真带媳妇来了!”   “要不怎么好意思来看你呢,”林正直接走过去在老和尚的凉席上坐下,又拍了拍旁边,对慧儿说:“慧儿,来过来坐。”   慧儿走过来,先对着老和尚行了一礼,才在林正旁边坐下。   老和尚看了看慧儿,笑着对林正说:“小子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媳妇!”   林正得意的笑了笑,说:“前些日子定了亲,这不刚有空,就带来给您看看。”   “定亲也不错,定下了,就算有媳妇的人了,看到你有媳妇了,老子走了也安心了。”老和尚感慨道。   “走?老和尚你要去哪?”林正忙问道。   “正好你来了,告诉你,也省得你挂念,”老和尚说道:“再过三日,兴安寺就要迁了。”   “迁了?”林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说。   老和尚点点头,说:“如今朝廷一日不收回禁佛的禁令,佛门就一日无法开门收徒,现在佛门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我们,终有老去的一天,等我们都走了,传承也就断了。”   “所以住持想要迁到可以能收徒的地方,可是,这禁令是圣上下的啊!”林正疑惑的问道。   “我们何尝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京城几个寺院的住持方丈联合起来,派人向大理的护国寺求援,我中原的佛门和大理的护国寺本是一支,大理皇室又信佛,前些日子大理皇室派使者到京城觐见圣上,请求中原派佛门高僧前去传教,圣上已经答应了。   所以再过三日,住持就会带着寺中所有长老,和藏经阁的经书,启程去大理,以后咱们可能就见不着了,不过如今看到你取上媳妇了,我也就放心了。”老和尚笑着摸了摸林正的头,慈爱的说。   林正听完,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圣上禁佛后却没看到佛门的后手,师祖也一直在京城没回来。   原来佛门留的后手,是跨国传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公告: 亲们,本文将于本周四入V,也就是后天入V,到时三更掉落,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哈哈~ ps:明天周三正常更新,一想到明天要存的字数,天呐,我突然觉得物理题好可爱~   第二十五章   知道老和尚和寺里的众位长老要走,本来只是打算来看看的林正,自然不舍得走了,便和慧儿留了下来,每日陪着老和尚说说话,聊聊天。   三日后,林正站在兴安寺的门口,看着众位长老把一箱箱的经书装到马车上,最后向他挥挥手,上了马车。   林正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慧儿看着林正失落的样子,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握住林正的手,柔声说:“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林正眨眨眼,不让眼里的眼泪掉出来,摇摇头,说:“我不想让众位长老看到我哭,让他们走的不放心。”   就在这时,最后一辆马车上,老和尚突然伸出头来,对林正使劲挥挥手,大声喊道:“小子,老子走了,别想老子!”   “知道了,老和尚!”林正抬起头,对着离去的老和尚,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   “林大哥,你看那边河边很多人在放花灯,我们去看看怎么样?”慧儿指着前面的河,对林正说道。自从兴安寺的众僧走后,林正就有些郁郁寡欢,慧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拉着林正出来逛街,以防他闷出病来。   林正听到慧儿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着慧儿担忧的目光,突然自责起来,来的时候,他答应过岳父,会好好照顾慧儿,可如今,他却让慧儿担心,反而照顾他。同时也暗暗唾弃自己,老和尚他们是去大理传教,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弄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不就是大理么,等他存了钱,就带慧儿去大理旅游!   想到这,林正一扫之前的颓废,看着慧儿,说:“走,我们去看看人家放花灯!”   慧儿看到林正突然来了精神,虽然不知道林正为什么突然想开了,不过还是开心的说:“去那边,那边有空。”   林正点点头,就拉着慧儿往那边走。   林正带着慧儿往河边走的时候,才察觉到今天的集市热闹非凡,不由疑惑的问:“今天又不是初一十五,集市怎么这么热闹?”   慧儿听了,不由捂嘴轻笑,说:“就知道你之前在走神,咱们进城的时候,城墙上不是贴了皇榜,上面写着为了庆贺半个月后圣上的寿辰,所以普天同庆一个月么。”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热闹,”林正恍然大悟。   两人到了河边,就看到许多少男少女正在放花灯,甚至还有成双成对的,显然也是刚定了亲或者刚成亲,林正和慧儿对视一笑,也一起去旁边一个老伯那买了花灯,然后写了心愿,放了下去。   ###   林正抱着一摞账册,吃力的走到师爷的门前,门口的衙役看了,忙过来替林正接了过来,放在地上,问道:“王先生这次让你送的是什么,这么多?”   林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说:“多谢李大哥,先生让我把这些账册给师爷,说用来存档,具体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师爷在吗?”   “师爷在,不过,”门口的衙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县太爷也在里面。”   林正一听县太爷也在里面,立刻放弃了进去的打算,忙对李衙役说:“既然太爷找师爷,那肯定是大事,我不急,在外面等等好了。”   李衙役本来就不敢放林正进去,看到林正如此识趣,就笑着说:“那行,正好陪老哥在这唠唠嗑,听说你前几日去府城了?”   “这不是正好放假嘛,我就带着你弟妹去府城玩了玩,”林正笑着说。   “哎吆,原来是有美同行,好福气!”李衙役对林正挤挤眼睛。   林正笑了笑,说:“李大哥要是有空,也不妨带嫂子去府城玩玩,这些日子因为圣上寿辰,府城热闹的很。”   “唉,我们老夫老妻哪像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李衙役摆摆手,说:“泗水城这些日子也挺热闹的,去看看也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县太爷和师爷从里面走过来,忙住了口,靠边站好。   县太爷走到门口,就停下,对送他的师爷说:“不用送了,你回去尽快把奏折写好,拿给我过目,此次那群外戚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想着遮掩,真是天赐良机于我清流!”   师爷陈经忙拱手说:“是,学生明白。”   县太爷说完,就背着手悠悠的走了,至于旁边的林正和衙役,瞅都没瞅。   县太爷走后,师爷转过身,看着门口林正,这才问道:“什么事?”   林正忙指了指地上的账册,说:“先生让我把这些账册送来,好让师爷您存档。”   陈经正满脑子想着等会的奏折怎么写,哪有心思管账册的事,就对林正随意说:“行,那你送我屋里来吧!”说完,就急匆匆的回去写折子了。   林正抱着一摞账册好容易走到师爷的屋里时,就看到师爷已经在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正纠结着要不要问师爷放哪,就看到师爷抬起头,说:“过来,放我文案上。”   林正听了,忙抱着账册过去,把账册小心的放在师爷的文案上,无意中瞥到桌上有几张师爷刚写废稿,上面开头写着“外族破关南下,守将李成无所作为,致使生灵涂炭,其罪当诛……”,也没在意,就退了出来。   傍晚   张松收摊回来,就看到林正在院子里活动胳膊,不由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胳膊不舒服?”   林正看到张松,忙放下手,说:“岳父回来了,没事,就是今天搬东西不小心压着了,我活动活动,省得明天疼。”   张松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直接撸起林正的袖子,看了看,只是有些青,确实不碍事,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正把今天搬账册的事说了一下,说道:“真不碍事,就是那账册太沉了,账房离师爷的住处又有些远,才压青了。”   张松听了,这才放心下来,笑着说:“你小子也实心眼,既然远,就搬一会放下歇歇,干嘛非要一次搬过去。”   林正摸摸头,说:“我当时不也没想到嘛!”   看着张松又要唠叨他爱惜身体,林正忙转移话题说:“今天我见到县太爷了!”   张松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问道:“县太爷有和你说话吗?”   林正忙摇摇头,说:“没有,我就送账册的时候,正在在师爷门口碰到。”   张松听了,也没失望,反而说:“没说就没说,不过以后再见了,万一县太爷问你话,记得机灵点。老子不求你往上爬,不过能混的好点,慧儿跟着你也享福。”   “岳父放心,这个我晓得,”林正听到张松如此通情达理,反而对自己的不上进有些不好意思,仿佛为了给自己找借口,随口说道:“不过今天县太爷忙着对付政敌,肯定没闲空搭理我们这些小兵。”   张松对县太爷想干嘛没什么兴趣,不过他担心在县衙的林正会受影响,就问道:“县太爷想对付谁?”   林正哪里知道县太爷要对付谁,就把今天县太爷的话给张松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张松听了,顿时笑了,说:“哪里是县太爷要对付谁,他不过是跟着摇旗纳威而已,如今朝中势力有两股,一股是以皇后外家为首的外戚,另一股是朝中的清流,咱县太爷是科举出身,自然是清流,只不过他一个七品县令,也就跟着联名上个书罢了。”   林正听了不由咋舌,本来看着县太爷那么激动,还以为他要搬倒什么死对头呢,谁知真相原来是这样,又想到他今天无意在师爷书房看到的那个人名,所以那个,才是大佬,不由问张松:“岳父,您知道李成是谁吗?好像是个将军。”   “李成!”张松突然转头,问林正:“你问他做什么?”   林正随口说道:“我今天在师爷那,无意瞥见他在写折子,好像是弹劾一个叫李成的守将的,说他没能守住关,让外族破关南下……”   “啪”   一声脆响,张松手中的神算招牌,直接被他捏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明天入V,届时三更掉落,欢迎大家来刷奥~   第二十六章   “快去收拾东西!”张松直接扔掉手中捏断的招牌, 厉声对林正说。   正在说话的林正一顿, 下意识的说:“我这就去”,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疑惑的问:“岳父, 收拾东西?”   张松一把拉起林正,就往屋里走, 边走边说:“李成才不是什么小小的守将, 那只是那些文人对他的蔑称,李成是幽州刺史!他守的北方最后一道屏障,边城!”   “边城?”林正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长城!   “什么, 边城破了!”林正不敢置信道, 又问道:“我们收拾东西干嘛,朝廷不派兵去抵御吗?”   张松一听,气得差点没拉住林正, 直接对林正吼道:“收拾东西当然是跑了,等着朝廷派兵,你死了都不一定能等到!”   “可是边关离这很远啊?”林正说道。   “远?边关离这确实远,可别忘了, 外族那是骑兵,是草原上最好的马,”张松看着林正,直接说:“我告诉你, 以骑兵的行程,从边关到这,三日足矣!你打算拿命去赌?”   张松直接把林正丢到他屋里,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对里面的慧儿说:“丫头,快收拾东西,边城破了,外族南下,我去叫你赵叔和大胖!”   说完,张松就匆匆往外走去。   被丢到屋里的林正,好不容易才站稳,觉得张松有些危言耸听,外族入侵,朝廷怎么可能不管,要是不管,岂不是要被灭了。   不过想到张松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朝廷反应比较慢呢,毕竟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为了安全,林正还是麻溜的收拾东西。   林正刚收拾完东西,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不由朝外望去,就看到张松驾着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在。   林正拿着包袱出来,问道:“岳父,你从哪里弄来的马车?”   “买的!”张松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马车中又出来赵硅和大胖。   张松知道林正要问什么,直接说:“我刚才找老赵和大胖时,看到县衙的车马了往南方官道跑了,还有你那个王先生,我回来时,看到他家马车也往南跑了。看来刚才他们应该得到什么消息了。”   林正听了,顿时一个激灵。   官员擅离职守,这是要丢官的,县太爷拼着丢官也要跑,那这事情,大发了!   林正忙把手中的包袱往马车上一丢,就去屋里叫慧儿。   赵硅和大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下了车,就直奔自己屋,跑去收拾东西。   林正跑到张松的屋里,就看到慧儿提着两个包袱出来,林正忙上去接过来,对慧儿说:“你快去马车上。”   慧儿却没听林正的,对林正说:“你先去,我拿个东西就过去。”   林正刚想说这时候你还拿什么东西,就看到慧儿很快从屋里又出来,一手拿着一把□□,另一手拿着一把短刀,林正瞬间闭嘴。   林正把慧儿送到马车上,看到赵硅和大胖还没收拾好,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慧儿看到林正突然往外跑,忙在后面叫道:“你去哪?”   张松却伸手,拍在慧儿肩上,叹了一口气说:“他去救人,只是未必救得了。”   林正一口气跑到里正家门口,看着关着的大门,直接上前拍的砰砰响。   “嘎吱”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里正的大孙子,看到是林正,忙问道:“原来是林公子,什么事?”   林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里,里正,在家吗?”   一听说是找他爷爷,里正的大孙子立刻笑着说:“在,爷爷就在院子里。”   林正一把推开里正的孙子,直接闯进入,看到院子里的里正,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说:“快,快通知村里的村民收拾东西往南跑,边城破了,外族南下。”   “什么!”里正手中的拐杖直接掉了,一把抓住林正,说:“外族来了。”   林正使劲的点点头,说:“县太爷跑了!”   里正又是一惊,忙问:“县太爷让咱们跑的?”   “呃,不是,”林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快速的给里正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是岳父看到县太爷家的马车往南走了。”   里正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说:“说不定县太爷只是在散值后去南山游玩呢!边关离这那么远,哪怕边城真破了,也殃及不到这里来!”   “可岳父说从边关到这,骑兵不过三日就能到。”林正忙说道。   里正听了,顿时大笑,说:“你岳父也太杞人忧天,外族时常在边关劫掠,可哪次跑到这来的,老朽今年都八十七了,可还真没见过一次。”   林正听了,也不由有一丝动摇,可想到张松,突然又坚定下来,虽然张松没来的及说,可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什么。   毕竟岳父是绝对不会坑他的!   林正还想劝里正,却听里正说:“林公子,老朽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事本来就不确定,真要因为您的一个猜测,就让大家伙背井离乡,这说不过去。”   “可是,要真是外族来了,那可就麻烦了!”林正说道。   “那也是命,”里正淡淡的说:“外族要真的来了,就村里这些拖家带口的,跑也是跑不掉的。”   林正简直被里正气炸了,跺了跺脚,直接朝外跑去。   张松坐在马车上看到林正回来,问道:“去给里正说了?”   “别提了,里正那个家伙,不仅不相信我说的,还觉得我危言耸听,”林正走到张松旁边,气得说道。   张松倚在马车的门框上,突然感慨的说了一句:“安稳久了,天下早已经忘了关外还有个外族,二十年前就忘了,何况现在。”   林正却来不及细想张松话中的所指,而是问道:“岳父,那怎么办?”   张松沉思了一下,然后说:“等会咱们走时,你对着村子把事情大声喊一遍,至于他们听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林正眼睛登时一亮,对啊,这村子又不大,在村头大喊一声,村里几乎每家都能听得见,他直接大声在村头说一遍,那些村民不就都听见了,干嘛非指望着里正!   林正正想着如何用最简洁的话把事情说明白,就看到赵硅和王大胖也把包袱收拾好了,张松把两人拉到马车上。   林正知道就是现在,也直接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扯着嗓子对着村里大声的喊道:   “乡亲们,边城破了,外族要来了,大家快跑啊!”   大傍晚的,村里的人都还正在做饭,听到林正这一吼,顿时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有些人手里甚至还拿着做饭的勺子。   出来比较快的几个乡亲,看到马车的林正,忙七嘴八舌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外族来了?在哪?”   林正看到来出来的人,忙跳下马车,和众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林正本以为众人听到这么大的事会非常重视,可等他说完,就看到大家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直接什么事都没有的回家接着做饭了。   林正一把拽住一个大婶,说:“婶子,外族真的要来了!”   那个大婶把林正的手掰下来,笑着说:“林公子,您闹着玩的吧,边关离这上千里呢,怎么可能打到这。至于您说他们有马,可是以前他们也有马啊,怎么也没见打过来,你婶子我都活了五十多了,可从没见过什么外族,再说,皇帝老儿还在呢!”   大婶说完,就回到家里,把大门“砰”的一关。   “唉,我说的是真的!”林正在后面气的直哆嗦。   张松看了,直接把林正拽到马车上,然后一扬鞭子,驾着马车拐进了村旁边的官道。   “我还没说完呢!”   “他们不会听的,上百年的安稳,足以让他们忘记,曾经的外族,是多么的可怕!”张松淡淡的说。   林正本来还想反驳,可想到刚才那些人的反应,突然一口气泄了。   张松驾着马车到了官道,看着前方的路比较平坦,也有空分心,转头往后面一看,就看着林正沉默的坐在那里,不由说道:“怎么,还因为刚才的事想不开?”   “没有,我尽力了,他们非要不信,我也没办法!”林正淡淡的说。   “你能想的开就好,”张松说道。   林正却突然抬起头,问道:“岳父,你到底是谁?”   张松赶着马车的手一僵,不过却很快放松下来,笑着说:“怎么,小子开始怀疑你岳父了?”   “只是觉得岳父你对朝廷好像很了解,不像只是一个假和尚,”林正实话实说。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老子行得正坐的端,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原本姓冯,是冯家军的一员,”张松把手中的缰绳一撩,有些讽刺的说:   “只是不知道,现在可还有人记得,二十年前曾经守护边关的冯家军?”      第二十七章   此话一出, 车里的几个人都抬起头, 看着张松,只不过赵硅和慧儿是若有所思, 大胖是一脸茫然, 而林正,则是吃惊的说:“冯家军, 定北侯, 曾经北方的定海神针!”   张松看了林正一眼,淡淡的说:“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居然还知道你出生前就被解散的冯家军。”   林正忙说道:“我在本朝史书上看到过。”   张松听了, 冷笑道:“原来我冯家军,已经上了史书, 也是, 毕竟早就已经是老皇历了!”   张松说完,就转过头去,接着赶马车。   林正自知失言, 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生怕不小心刺激到张松,把自己岳父气出个好歹来。   对于张松为什么突然生气, 林正其实能猜到个大概,当初他为了知道自己穿到什么朝代,曾经在藏经阁把历朝历代的史书翻了个遍,而这一翻, 林正才发现,他穿的居然不是自己前世知道的历史,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后宋。   当然这个朝代也不是完全陌生,林正惊奇的发现,在后宋之前,居然是南宋,而这个南宋,就是他前世在历史课本上曾经学过那个,甚至南宋之前的各个朝代,都和他当初历史课背的一点不差。   林正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八成是南宋末年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了后面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历史,因此林正当初特地花了大半年的时候,仔细的看了南宋末年和后宋初年的一些记载,想研究一下到底是哪个时间点或者哪个事件,导致了历史的改变。   林正想的虽好,可他一个理科生,本来对历史研究就不多,朝代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他连原来的历史都弄不清,更何况具体的时间点或者事件,所以自然无功而返,不过却让林正注意到两个人,一个后宋的开国□□赵昺,另一个就是定远侯冯武。   对于赵昺,林正居然还真知道这个皇帝,这个皇帝在历史上死的时候虽然才八岁,可却很是出名,原因就是他是跳海死的,当然他出名还因为他是南宋的末帝。   可在这一世,林正惊奇的发现,赵昺在八岁时不但没死成,还在一年后,突然出现中原,并且手里还有了一只军队,最终凭着这支军队把元朝铁骑赶出了中原,而这支军队,就是后来定远侯手中冯家军的雏形。定远侯冯武,是当初最早跟着后宋□□打天下的心腹!   所以哪怕后来后宋□□打下了天下,开始重文轻武,学北宋□□杯酒释兵权,可对于定远侯冯武的冯家军,后宋□□却从没有动过,反而派定远侯去驻扎北部边关,并把定远侯改为定北侯,用来防备元军南下,也就是现在的外族。   因此张松一提起冯家军,林正立刻就想起来了。想到二十年前,镇守了北方上百年冯家军,因为最后一代定北侯过世,后继无人,朝廷下令解散冯家军,曾经为后宋立下汗马功劳,为边疆维持百年稳定的冯家军,终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林正就能明白张松提起昔日的冯家军,是多么无奈和憋屈。   林正正想的出神,突然感觉旁边有人戳他,转头一看,就看到大胖眼巴巴的看着,不由小声问道:“怎么了?”   大胖凑过来,在林正的耳边低声问道:“冯家军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林正想到当初冯家军刚解散时,大胖也就才记事,而大胖心思又都在吃上,哪怕无意中听了,只怕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记不到心里,就趴在大胖的耳朵上,把冯家军的事迹给大胖嘀咕了一遍。   “这么厉害!”大胖听完,直接吃惊的说。   林正点点头,说:“定北侯和冯家军曾被誉为北方的定海神针,也是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   大胖听了,也露出崇拜的眼神,想到冯家军现在没了,不由可惜的说:“可惜定北侯当初没有子嗣,要不冯家军就不会被解散,现在咱也不用因为担心外族南下而逃命了。”   林正摇摇头,说:“其实和子嗣无关,听说当初定北侯选了传人,只不过朝廷不承认,朝廷觉得外族早已不足为患,养着冯家军反而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浪费户部银两,所以就借口定北侯无嗣,把冯家军解散了。当然,这只是一些书中的记载,真实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看样子,岳父应该知道。”   大胖看着前面的张叔,缩了缩脖子,张叔现在正阴着脸想心事,他可不敢去触眉头。   大胖又对着林正小声嘀咕:“那张叔说外族会打过来,岂不是真的。”   林正点点头,说:“岳父既然在冯家军中呆过,那北方的情形,肯定比我们了解的清楚,他觉得有危险,我们还是躲躲的好,毕竟命是最重要的!”   大胖点点头,其实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酒楼的活哪都能找,可命却只有一条,哪怕这次是个乌龙,他大不了换一个酒楼就是了。   不过,想到林正,大胖有些担忧道:“我们几个的活丢了还好找,可你的活,万一这次外族没打过来,你岂不是亏大了。”   “没事,”林正轻松的说道:“如今秋税早已入库,账房本来就没有什么活,马上又是中秋了,县太爷要真只是去南山游玩,外族打不过来,过两天也得放假,就当旷两天工,大不了被王先生骂一顿而已,你老弟我如今好歹也是衙门的正式账房先生,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撵了我的。   不过今天我扯着嗓子喊的那个有点麻烦,好在我年纪小,到时装装糊涂,就说被吓傻了,他们也不会好意思和我计较。”   大胖听了,这才放心下来。   林正和大胖两人正在一起头对头小声嘀咕的欢,突然张松一拉缰绳,马车直接减速,林正和大胖两人身子一歪,砰的一下撞到了一起。   “哎吆~我的头~”   “哎吆~头好痛~”   林正和大胖两人捂着头,痛呼道。   赵硅和慧儿也身子前倾,好在两人坐的正,很快稳住,慧儿忙对前面的张松问道:“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松在前面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说:“咱们,好像遇到打劫的了。”   “什么,打劫的!”马车里的四个人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   官道上还能遇到打劫的?   张松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眼花,直接挪了挪身子,把前面露出来,让里面的四人看看。   林正四人伸头一看,果然看到两个大汉拿着木棒站在路中央,死死的盯着他们这辆马车。   “还真是打劫的!”四个人脑中同时冒出这句话。   不过知道是打劫的,几个人也没慌张,毕竟对方只有两个,而他们车上四个壮丁,还都当过和尚,要知道和尚除了念经,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会一些棍棒拳术,哪怕林正,也会两套拳法防身。   前面那两个壮丁看着张松的马车停下,还以为他们想要逃跑,直接提着木棒追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前面的,你们要敢跑,等我们抓到,一定打断你们的腿,你们要是不跑,我们只求财,不伤性命,留下买路钱,我们就放你们过去。”   林正一听,顿时乐了,这两个打劫的,居然没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么经典抢劫词,不过想到这是官道,咳咳,看来这两个也挺实际的,没敢把朝廷修的官路说成自己的!   林正几个看着两个大汉跑过来,也不由暗暗拿起趁手的家伙,赵硅拿了手边的锄头,慧儿摸出带的短刀,张松手也放到长矛上,大胖抱起锅,打算等会照着一锅砸上去,林正手无寸铁,不过也握紧拳头,打算等会帮忙来上两拳。   近了,近了,当两个大汉跑到马前,林正四个男的刚要出手时,就听到一声娇喝:“看刀!”   就看到慧儿直接从马车里窜出来,然后在马车上边上用力一蹬,直接腾空而起,一脚踢向前面那个大汉的心口窝,同时借力转身,另一只脚直接扫向后面那个大汉的脖子。   “砰”   “砰”   两个大汉应声而倒,慧儿轻巧落地后,直接拿着短刀架到两个大汉脖子上。   林正、大胖、赵硅:………   然后三人猛然转头,看着一旁的张松。   张松避开林正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微叹:   闺女,咱能低调点不,你男人在旁边看着呢!      第二十八章   慧儿还浑然不觉的对张松开心的说:“爹, 你看我一招就制住了这两个家伙, 我的身手是不是又提高了。”   张松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扶着车, 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慧儿一看, 也顾不得秀身手,忙直接一脚一个, 把两个壮汉踢到赵硅身前, 对赵硅说:“赵叔,你把他们绑了,我先去看看我爹!”   说完, 忙收了刀,跑去扶张松, 关切的问:“爹,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舒服?”   张松睁开眼,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 然后说道:“刚才驾车时不小心喝了风,没事!”   慧儿听张松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孝顺的在旁边帮张松揉揉肚子, 顿时又变成了那个温婉孝顺的女儿。   林正三人在一旁看的暴汗,不过看到地上的两个劫匪,三人也没心思想别的,忙去马车里拿了绳子, 把两个大汉绑了个结实。   等绑好以后,那边的张松也不咳嗽,直接走过来,对着两个大汉一人一脚,说:“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大汉被绑起来本来还骂骂咧咧,被张松一脚直接噤了声,听到张松问,年纪大一些的直接说:“问什么问,我们就是两个打劫的。”   “打劫的,到官道来打劫?”张松冷哼一声,又直接踹了两脚,说:“我老张可脾气不好,说什么,先想明白,要不小心我踹断你们腿!”   两个大汉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被张松踹了几脚,又看到张松冷着脸,杀气腾腾的,顿时心里怕了,后面那个小的忙说:“您老饶命,我说我说,我们只是想来捡捡便宜,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图点财,真的!”   说完,这个年纪小的,就像倒豆子一样,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两人本是这官道旁一个村子的普通百姓,两人是兄弟俩,大的叫大力,小的叫二力,都以拉平车送货为生。   三天前,两人还像以前一样,一人拉着一个平车,并排在官道上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可正走着,就听到后面一阵马蹄声,然后就看着几个马车浩浩荡荡往他们面前赶来。   两个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的是贵人,深知自己得罪不是,忙拉着平车往边靠,想给后面的那群贵人让道。   可官道就这么宽,哪怕两人再往旁边靠,一条官道上也无法同时过去。于是后面的马车就直接被堵了。   正当两人又是慌张,又是急着挪车时,马车上直接下来几个精壮的汉子,走到他俩的平车前,一使劲,直接把两辆平车掀到官道两边的路沟去了。   大力和二力虽然惧怕得罪贵人,可这平车是他们吃饭的家伙,没了就等于以后没饭吃,脾气比较急的大力,当时就撸着袖子要去给那群人拼命。   二力虽然胆子小,可也被逼到绝境,看到大力去拼命,也忙一撸袖子,跟上了。   正当两人打算和对方拼命时,却看到领头那人一脸嫌弃的丢了一个银锭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快滚,别耽搁他们主子赶路。说完,几个人就上了马车,然后绝尘而去。   两个人看到从来只是在别人手中看到过的银锭,安安静静的躺在他们手里,直接傻眼了。   “所以,你们觉得那些马车有钱,就开始打劫马车?”林正惊讶的问道。   “当然不是,”二力忙摇摇头,说:“我们当时拿到银子,特别开心,那块银锭够我们买好几辆平车。只不过我们兄弟俩穷惯了,虽然那个平车被推到沟里,也摔坏了,可我们俩想着修修还能凑合着用,就下去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把两个平车推了上来,打算拉回去修修,结果没拉着走两步,从后面又来了一队马车,然后我们的平车,就又被推到沟里去了,然后我们又得了一个银果子。这时,我们才发现,这个好像挺赚钱的。”   林正四人:………   林正看了看四周,突然问道:“那你们的平车呢!”   二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天摔散架了,我们想着反正你们那么忙,我们直接拦一下也一样。”   林正:………   大哥,碰瓷和抢劫是不一样的!   林正转头问张松和赵硅,说:“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大力和二力一听,立刻哭天喊地:“几位大哥饶命啊,我们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张松被吵的耳疼,直接一手一个,把两人提到旁边,揍了一顿,一直揍到两人哭着求着保证再也不干坏事了,然后给两人松了绑,说:“念你们是初犯,老子就不追究了,不过以后,少给我动这些歪门邪道,好好做人。”   “是,是,”两人忙点点头。   张松又说道:“既然你们有钱,就拿着钱往南方跑吧,北方边关破了,外族南下,那些大人物都往南方逃命,你们留下也活不成,快跑吧!”   张松说完,就直接和林正几个上了车,然后驾着马车走远了。   等张松一众人完全看不见了,大力和二力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二力小声问他哥,说:“哥,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外族真的要来了?来杀人?”   大力哪里知道真假,他连外族是什么,都只从年纪大的老人那听到过一点,不过想到这几个官道上的异常,大力说道:“走,管他真假,咱家就咱哥俩,除了身上这点银子,别的什么都没有,没什么比咱命更重要,刚才那个姓张的,揍咱们虽然看着狠,却手下有分寸,都是往肉多的地方揍,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至于诓咱穷哥俩。”   “行,哥,听你的。”   兄弟俩相互扶着起来,直接顺着官道往南走去。   林正几个人坐在马车上,明显赶到张松赶车的速度快了许多。   几个人对视一眼,林正对前面的张松问道:“岳父,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了?”   “第一队马车,是在三天前!”张松直接说了一句。   四人一听,想到当初张松说的,骑兵从边关到泗水城,不过三日的路程,顿时咯噔一下。   “可是,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大胖说道。   “就是没消息,才是坏消息,”张松又抽了马一鞭子,让马车跑的更快一些,这才说道:“二十二年前,边城外有一个小村,那个小村有一口水井,井水很是甘甜,所以村里都以酿酒为生,甚至包括兵营的酒,都是从那里买的。可是突然有一天,一直向兵营送酒的村民,居然没来,当时大家也没当回事,还以为那村民家里有事,结果第二日,第三日,一直到第四日,送酒的还没来,兵营几个酒鬼受不住了,就请假跑去催,结果到了村里,你猜怎么着?”   林正四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到张松冷冷的说:“村里一百三十九口,从大人到孩子,就连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婴儿,一个没剩全被那群畜生给砍死了。整个村,包括那口井,都被血水浸红了,整个村,直接成了人间炼狱。”   大胖被吓得一下子趴在马车上,林正连忙扶他坐好,问道:“那我们逃到南边,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往南逃一点,就能更安全一些。”   四人听了,都沉默了。   可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于沉重,张松说道:“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咱们很快就能到徐州府了,到了徐州府,就有大运河的码头,如果官船还在,咱们就可以乘船,那样很快就能到金陵,金陵是京城,是圣上住的地方,肯定会安全的。”   林正四人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是啊,只要能去京城,去皇帝住的京城,肯定会安全的。   大胖有些奇怪的问道:“兖州府不是也有码头吗?为什么非要去徐州府的码头。”   “兖州府在泗水城的北面,我敢朝北走嘛!”张松直接说道。   大胖一听,顿时觉得有理,不过还是问道:“那到了徐州府,要是没官船怎么办?”   “那就只能走陆路,”张松说道。   经过两天的快马加鞭,张松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徐州府,而且不幸被大胖的乌鸦嘴说中,徐州府码头的官船,果然早就跑了。   正当张松几人打算改陆路南下时,却直接被两个消息砸中,顿时懵了。   一个是,黄河以北,全部沦陷在外族铁骑之下,而另一个则是:   圣上跑了!      第二十九章   “快跑, 外族来了!”   “外族来杀人了!”   “娘, 娘,你在哪?”   “哇~哇~”   林正一行人刚沿着官道走到徐州城外, 还没来的及入城, 就看到一群仓皇逃串的百姓迎面而来,吓得张松赶忙将马车赶到旁边空地里。   张松停稳马车, 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听到人群中的叫喊,却直接沉下脸,对马车里的四人说:“你们下来护着马车, 我去看看!”说完,直接朝人群走去。   赵硅、林正和大胖听了, 忙麻溜的下来, 拿着趁手的家伙在马车外小心的防护着,慧儿也想下来,却直接被林正三人阻止了。   如今外面正是情况不明, 慧儿一个姑娘,又长的漂亮,哪怕身手不凡,可三人也不敢让她出来!   张松很快沉着脸走回来, 看着三人,直接说:“我打听了,刚刚有消息传到徐州城,说六日前, 边关失守,幽州刺史战亡,外族破关南下,如今整个黄河以北都沦陷了。”   “什么!”哪怕众人早有猜测,可当猜测变成现实时,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六日前!”林正吃惊的说:“既然是六日前,为什么我们一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甚至刚才咱们在徐州城外的码头找官船时,也什么动静?”   “因为,”张松突然闭了闭眼,说:“晋中,幽州几乎已经没有活人了!”   林正四人直接呆住了。   好一会,大胖才哆哆嗦嗦的问:“真的?”   张松点点头。   四个人突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还有一个更坏消息,”张松说道:“圣上南巡了。”   “这个时候不赶紧调兵遣将打仗,南巡个毛啊!”   林正气得破口大骂,随即愣住,转头瞪眼看着张松,不敢置信的说:“圣上,圣上跑了!”   张松沉默了。   林正也突然沉默了。   大胖直接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赵硅握紧了自己的锄头。   好一会,众人才从这两个消息中缓过来,林正走到大胖身边,伸手把大胖扶起来。   大胖也不哭了,直接转头问张松,说:“张叔,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林正赵硅也不由看向张松。   张松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过来商量一下吧!”   三个人走过去,张松就靠着马车说:“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接着往南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好处是说不定能跟着圣上一起逃到南方,只要逃到南方,有长江天堑,再加上驻军,应该能挡住外族。”   三人听了,眼睛登时一亮。   “不过,咱们只有马车,而外族,却是铁骑,我估计了一下,咱能逃过外族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咱逃到长江边上,如今圣上已经逃到长江以南,以圣上怕死的性子,只怕也不会给咱们留下船只。”张松接着说道。   “这,”三人一听,心顿时凉了一半,确实,圣上既然能逃跑,那肯定不会考虑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等他跑到长江以南,肯定会下令销毁船只,以防外族打过去。   “那另一条是什么?”林正急忙问,这条既然不大行,那就快说下一条。   “进徐州城!”张松淡淡的说。   ………   林正五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逆着人群进了徐州城,然后就在张松的带领下,左拐右拐,终于拐到了城南的一个兵营。   “这里真的有兵?”大胖看着眼前这个非常不起眼的兵营问张松。   张松也有些不确定,说:“去看看,我也好多年没来了,不过按理说应该有。”   “按理说?”大胖差点没被张松一句话噎死。   张松看着大胖,说:“只要这里还有兵,哪怕只有几百,也比朝廷现在的那群饭桶强。”   大胖缩了缩脖子,刚要说他就是问问而已,就看到兵营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汉子走出来,对张松几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干什么?”   张松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问道:“周将军可在这?”   对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找周将军?你是谁?”   张松听了,顿时放心下来,说:“看来他还在这,你就说张松求见。”   对方显然没听过张松的名字,不过还是说:“你等一下,我去帮你通报一下。”   “劳驾!”张松对对方拱拱手。   对方对张松点了一下头,就匆匆回去帮张松通报去了。   等对方进去,几个人就在门口等着,大胖看了看关着的门,还是没忍住,问张松说:“张叔,这里真的是徐州城的守备军吗?徐州城不是很富吗,这里怎么这么破?”   张松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确实是徐州城的守备军,只不过这徐州城既不是在边关,也不是在边境,几乎从来遇不到战争,这守备军的军饷又是来自地方,地方官哪里肯出钱。”   林正几人刚才听张松说这徐州城有守备军,说不定可以依靠徐州城的城池抵挡住外族,可此时看到守备军的兵营,三个人同时冒出一个疑问:   这样的兵营,真的能挡的住外族吗?   他们是不是接着往南逃更靠谱一点。   就在林正几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再一次开了,从里面直接走出来一个穿着铠甲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看到张松,直接对着张松一拳,笑着说:“老松,想不到真是你来了!”   张松也给了对方一掌,说:“周头,没想到弟兄又来看你吧!”   然后拉着对方给林正几个介绍,说:“这个是以前我当兵时的头,叫周孟。”   然后又对周孟依次介绍道:“这是我女婿林正。”   林正上前一步,正要行礼叫人,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定北侯的养子,好像就叫周孟!      第三十章   林正虽然想起了周孟是谁, 不过还是面色如常的上前一步, 对周孟行礼道:“见过周叔。”   “好,好, ”周孟扶起林正, 转头对张松笑道:“上次我见你家慧儿时,慧儿尚在襁褓之中, 如今, 却是连女婿都有了。”   “可不是,孩子一转眼就大了。”张松闻言笑着说,又依次给周孟介绍了大胖赵硅, 至于慧儿,没用张松介绍, 周孟就一眼认出来了, 还笑着对张松夸慧儿长的肖母。   张松给周孟介绍完几人后,对于来意,也没藏着掖着, 直接把想寻求庇护的事和周孟说了,然后问道:“周头,您在徐州这么久,这徐州城, 能守的住吗?给老张说个准信,您手里,现在还有多少兵?”   周孟听了张松问的,顿了一下, 然后说:“既然是老张你问,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如今我名下虽然有兵一万,可你也知道现在朝廷吃空饷是多么厉害,再加上地方拨给的军饷不能足数,如今我手下的兵,实数不过五千,可是,哪怕只有五千,只要没人来指手画脚,老子也有信心守的住这徐州城。”   张松听到前面时,本来还担心不已,可听到后面,直接给周孟来了一拳,笑着说:“好你个周头,说话都会大喘气了,有五千兵在,你周头要还守住不住这徐州城,你这冯家军中第一人,是不是该让位了!”   “要是当初的冯家军,别说五千,给我三千,我就敢带着人直接杀过去,可如今这些,都是没见过血的,”周孟无奈的说。   张松却没信周孟哭穷,笑着说:“你这不有五千嘛,如今外族打过来,正好用来练兵!”   周孟顿了乐了,说:“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既然张松这么说了,周孟也知道张松是下定决心留下来,就叫来自己的一个亲卫,让亲卫把张松一行人安置到兵营后面的一个空闲的民房里。   等送人的亲卫走后,林正几人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原来应该是一个富裕人家的房子,只不过看着院中散落的东西,应该是刚刚得到消息就举家逃跑了。   王大胖转了一圈,就跑去把门顶上,然后回来,问张松:“张叔,那个周将军,真的能守的住徐州城吗?”   还没等张松回答,林正就从旁边走过来,说:“他应该能守的住!”   “林正,你怎么知道?”大胖诧异的看着林正,他到现在还提心吊胆的呢!   林正却没回答大胖的问题,反而转头问张松,说:“岳父,刚才那位周将军,应该就是当初定北侯的养子周孟吧?”   张松听了,笑道:“你这小子,看来还真看了不少书。”   大胖却没时间听林正和张松在那打哑谜,直接抓着林正问道:“这个周将军很有名?”   林正点点头,说:“当初定北侯因为无嗣,曾在冯家军中挑了十名孤儿,名义上是自己的亲卫,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些其实是为收养子做预备。定北侯对这十个亲卫倾囊相授,也一直把他们放在对抗外族的第一线,最后根据战功和能力选了周孟为养子。所以这位周将军,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定北侯下第一人。”   张松在旁边接道:“不仅如此,当初剩下九人,无不对周孟成为侯爷的养子心服口服,甚至连冯家军,也早已把周孟当成下一代的定北侯,只可惜,朝廷,唉!”   大胖听了,这才安心一些,随口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城里有这么厉害的人,徐州城的那些人还跑干嘛!”   张松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面色巨变,抬脚就往外走。   林正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张松,说:“岳父,不可!”   “别拉我,我去问问姓周的,明明有兵,为什么不阻止那些百姓出城,他明明知道那些百姓,出去就是死的!”张松直接甩开林正,气愤的说。   林正被甩开,又忙用另一只手拉住张松,说:“岳父,你冷静一些,说不定周将军只是没来的及,毕竟大家一得到消息,就开始收拾东西跑了。”   “他怎么可能来不及,他要是把城门一关,谁出的去!”张松直接把林正扯下来,大步朝外走去。   林正也反应过来了,对啊,周孟再被徐州城的官员排斥,可也是驻军统领,城门还是在他的手中,要说来不及,确实说不过去。   又看到张松气势汹汹放开门直接往军营走去,林正忙追了上去,坏了,他岳父这是要找周孟拼命。   张松一路走到刚才的兵营门口,正好周孟从里面出来,正要上马出去,看到张松回来,还有些好奇的问:“老张,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松也不说话,直接上去一拳。   周孟抬手挡住,感受到这一拳的力度,忙对张松说:“老张,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你心里明白,今天城门的事!”张松虽然气得不行,可还是没好意思把老上司的事当面抖出来。   周孟听了手一顿,直接被张松一拳搁倒,看着张松真要揍他,忙说:“老张,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人命关天,我听你说!”   正当周孟看着拳头越来越近,打算咬牙受上两拳,让张松心里好受一些再说,旁边却突然扑过来一个人,抱住张松的胳膊,说:“岳父,别打了,先听听周将军怎么说。”   林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还没喘口气,就看到张松正按着周孟要揍,忙上去抱住张松的胳膊,这可是周孟的军营门口,要真揍了周孟,里面周孟的兵岂能饶他们。   周孟趁着林正抱着张松胳膊的时候,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看着张松,知道他今天要不把事情说明白,张松肯定和他割袍断义,就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朝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走去。   张松气得哼了一声,直接跟了过去。林正看了,也忙小跑跟上。   周孟带着张松林正走到一个死胡同,确保周围没人后,转过身,看着张松,说:“老张,你上次想要揍我,还是误以为瑶瑶要嫁我的时候吧!”   张松想起当初那个大乌龙,老脸也不由一红,扭头说:“当初那事,是我不对,我以为你做了侯爷的养子,侯爷就会把瑶瑶嫁你,毕竟侯爷当初曾经开玩笑说把女儿许给养子,好亲上加亲,谁知你因为我,把这事推了,当年的事,是我欠你的,当年的情,我也不曾忘记。”   张松突然转过头,说:“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无视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咱们冯家军,从进去的第一天起,就要牢记一条军法,那就是以百姓为重!”   周孟听了,突然仰头大笑,一边笑,一边说:“是啊,从我们第一天进冯家军开始,我们就始终以守护边关,守护黎民百姓为己任,我们呕心沥血,战战兢兢守卫了边关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中,外族从未越过边关一步,可是,我们的守护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朝廷不知战事,甚至觉得我们多余,只会浪费户部的粮饷,二十年前,圣上下旨裁撤时,朝中除了有几个微弱的反对声,大部分人,甚至都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有几个文臣,觉得定北侯长期拥兵在外,不利于皇权稳固!”   张松想起当初的事,也寒心不已,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不愿意提的原因。   “可是,这是朝廷错,百姓是无辜的!”   周孟听了,讽刺的笑了笑,说:“无辜?当初冯家军被解散的时候,你听民间可有一点动静,他们早就忘了一直默默守护者他们冯家军。”   “国家久无战,百姓不知兵,这本来就是常态,你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张松虽然当初也失落过,可也觉得能理解。   周孟突然说道:“你刚才想打我,想必是因为觉得我看着那些百姓去死吧,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其实城中传的那两条消息,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张松猛然抬头,看着周孟。   周孟淡淡的说:“放心,是真消息,不过要不是我,那消息说不定还得晚一天才到。对了,我刚才其实不止传了两个消息,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当初守卫边关的冯家军,是现在徐州城的驻军,可惜,大家早不记得什么是冯家军了,他们宁愿往外跑,也不留在徐州城。”   张松听了,直接愣住了。   周孟看着张松的样子,怜悯的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叹了一口气,回头对张松说:“我没忘记冯家军的使命,徐州南面的宿迁,它的驻军首领是我的徒弟,我已经去信给他,让他收留徐州城逃出的百姓,我估摸着,外族来的时候,那些百姓应该差不多能走到那里!”   说完,周孟就离开了。   后面传来张松的怒吼声:“姓周的,你涮我!”      第三十一章(二合一)   张松在后面气得又要跳脚, 林正忙安抚道:“岳父, 岳父,消消气, 您气得来找周将军, 不就是因为徐州城百姓的事,如今周将军安置好了, 您怎么又生气了。”   张松用手指着周孟离开的方向, 骂道:“这姓周的,每次都这样,把事做好了, 偏偏不说,非把你气得跳脚, 他再告诉你!”   林正听得暴汗, 您刚才什么时候给周将军时间解释了,虽然后面周将军确实有故意气您之嫌,可也是您没理在先啊。   看着张松还要跳脚, 林正忙转移话题,说:“刚才周将军说宿迁的驻军统帅,是他徒弟。”   张松听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想了一下,说:“我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听说当初周孟刚来徐州城时, 徐州的驻军和宿迁的驻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些矛盾,然后周孟亲自去解决的,后来就听说徐州的驻军和宿迁的驻军关系好了很多,想必就是那时认识的,至于师徒,应该是两人的私交,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林正其实对周孟和宿迁的驻军统领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好奇,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可这一说,林正突然发现不对了,忙拉了拉张松,问道:“那这么说来,其实周将军手中不止五千兵马。”   张松听了,直接嗤道:“那家伙嘴里根本没有实话,他说五千,手里肯定八千不止,你别听他哭穷,他当初被从边关调到徐州,虽然是虎落平阳,可那家伙外家本来就是徐州城有名的商贾,他哪怕被徐州地方官排斥,可也是官,手中又有兵权,他外家还不是得全力支持他。”   “外家?当初定北侯选的不都是孤儿么?”林正吃惊的说。   “剩下的九个都是孤儿,就他不是,不过他也和孤儿差不多,他和他爹有仇,好像是因为他娘的死,反正他被他爹驱除宗族了,”张松说道:“这事我也只是知道一点,侯爷应该知道的比较清楚,不过你可别去打听,周头那家伙最讨厌别人提起他的身世。”   林正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打听人家的隐私,尤其还是人家不愿意提的,就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周将军说那些消息是他放出去的。”   “恩,”张松气消的差不多了,也想起刚才周孟说的,说道:“你是说?”   林正摸了摸下巴,说:“既然周将军将消息放出去,应该不只是为了让百姓提前有个准备吧?我怎么感觉,周将军的目的,是想要清理徐州城,然后控制整个徐州城呢!”   张松身子突然一顿。   ………   等到傍晚的时候,林正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周孟率领徐州府的驻城军直接关闭了城门,开始对徐州城进行清理。   由于有钱有势的都跑干净,城中剩下的不过是跑不出去的老弱病孺,所以周孟清理的是相当的顺利,不仅很快接手了府衙,还收缴了那些那些官员、世家和富商留下的家私。   “所以,周将军其实真正想要,是城里粮食。”林正听到刚从周将军那回来的张松说完,接着说道。   张松坐在林正对面,点头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周头手中虽然也有粮食,平时倒是没问题,可真要打起仗来,却远远不够,尤其和外族打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更是要准备充分才是。”   林正听张松说的,突然笑了。   张松看着林正,疑惑的说:“你笑什么。”   林正乐道:“小婿只是觉得奇怪,周将军对您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把您哄好了。”   张松和林正回来后,张松一想到自己被周孟涮了,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在吃晚饭前,趁着林正帮慧儿烧火,又跑去找周孟了,等林正发现后,本来还有些担心,想去找张松,没想到张松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对周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不骂周孟,反而对周孟做的事赞叹不已,还特地和林正夸起周孟来。   张松脸上有一丝尴尬,说:“我这不是发现他做的还不错么,没辜负侯爷对他的栽培。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林正问道。   “周头听说你原来是衙门的账房,他这几日不是在收缴城里的粮草嘛,正需要一个账房,可原来府衙的账房,早就跑了,所以就打算让你顶上,你觉得怎么样?”张松对林正问道。   其实周孟原本是打算拨一个军中的职位给张松的,张松本来就是冯家军十亲卫之一,也会带兵,虽然年纪大些,可平时练兵管管后勤绝对没问题,再加上张松名义上也是他的妹夫,又是自己原来的手下,也算自己人,用着也放心。   可张松自己知道自家事,他当初因为冯家军被迫解散,朝中的那些人又那个嘴脸,一时心寒,又觉得愧对岳父,气得直接挂印而去,这二十年,他不曾摸过一下兵,就算现在周孟信任他,给他职位,可他也不敢接,辜负周孟的信任事小,耽搁抵抗外族事大啊!   不过张松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这辈子就这样,可对于林正,张松还是希望自己女婿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所以当听到周孟无意中抱怨城中府衙的人都跑干净了连个账房都没剩,弄的自己手下的兵连个账册都看不懂,张松就趁机推荐了自己的女婿林正。   林正听了,心道难怪你回来气也顺了,也不骂周孟了,原来周孟给你吃蜜枣了,想了想,就说道:“行,我去,咱背井离乡的跑到这,要没个营生,只指着周将军接济,也是不妥,我去做账房,正好可以领些月银养家糊口。”   张松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本来周头还打算让你去军中的,可现在马上要打仗了,刀剑无眼,,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慧儿后半生岂不是怨我,所以被我直接拒了。账房虽然看着不起眼,却胜在稳妥。”   林正知道张松是好意,点点头说:“岳父放心,小婿明白,小婿不是那种贪功之人,平平安安才是福,这道理我明白。”   张松听了,这才放心下来,拍拍林正说:“那收拾一下,就过去吧,周头那正缺人,去了,好好表现。”   “是,岳父。”林正回去换了身衣服,就朝军营走去。   到了军营,林正先去拜见了周孟,周孟问了他几句,就让一个参军领着他去衙门清算账册。   在去府衙的路上,林正发现领他的参军一直在偷偷瞅他,就转过头,笑着对那个参军说:“可是在下脸上不小心沾了什么,让军爷一直看在下?”   那个参军没想到自己只是偷偷看了两眼,就被察觉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说: “没,您脸上没什么,只是末将有些好奇慧儿小姐找了什么样的夫婿,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您不用叫我官爷,末将受不起,您叫我名字就行,末将姓李名都。”   林正从周孟和他岳父的交谈中,也知道了慧儿的真实身份,知道对于外人来说,慧儿不过是个农家女子,虽然其外祖曾是定北侯,可当年定北侯去世后,朝廷已经将爵位和侯府都收回去了,定北侯府已经算是彻底成为历史了,可对于曾经的冯家军来说,冯慧却是定北侯唯一的血脉,自然是金贵的大小姐。   林正看着旁边的参军,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又听其知道慧儿,想必应该是当初冯家军的一员,就敬重的说:“原来是李将军,将军既然认识拙荆,想必原来是冯家军的一员,晚辈失敬了。”   李都反而更不好意思,说:“我当年在冯家军,不过是个小将,比不得将军和你岳父,如今年纪大了,也比不上那些年轻的了,将军就让我管着粮草,可我大字不识几个,连账册都看不懂,还得劳烦将军让你过来帮忙。”   林正听了,顿时笑了,说:“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将军您是打仗的料,账册那些小事,哪里用的着您亲自动手,等会到了,交给晚辈就是了。”   李都正被账册弄的头晕眼花,林正的话顿时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不由和林正又亲近几分,直接拍拍林正说:“等会到了那,账册就交给你了,缺人缺东西,直接给你李叔说一声,李叔保证立刻给你弄到,只要你能把府衙那几箱让人头疼的账册搞定。”   “李叔放心,包在晚辈身上。”林正也顺势改口道。   两人赶到府衙,李都就带着林正直奔账房,到了后,林正拿过账册一看,发现都是这些年徐州府的税收账册和一些粮仓的入库账册,就把这个情况给李都说了。   李都一听大喜,他家将军之所以搞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徐州府的几个粮仓,忙让林正先不用管税收的账册,只把粮食入库的账册挑出来,查一查每个粮仓还有多少存粮。   林正也知道这是当务之急,忙带着几个兵丁把账册都翻出来,然后点着蜡烛,连夜把所有账册都大体查了一遍,等到天明时,林正顶着两个黑眼圈,递给李都一张纸,上面标明了账册中所有提到的粮仓。   李都看了一眼,就忙让林正先去休息,然后拿着纸匆匆的去找周孟了。   ##   林正一觉醒来,觉得身子底下有些晃,不由大惊,忙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车里,转头一看,旁边竟然坐着李都。   李都看到林正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小林,你醒了。”   林正疑惑的问:“咱们怎么在马车里,这是要去哪?”   李都忙给林正解释道:“小林,你不是给将军一张写着徐州府粮仓的纸,将军看到纸,就忙派人按照你写的去查看,果然找出了那几个大粮仓,你可算立了大功。”   “那咱们这是?”林正问道。   “那粮仓中大部分都在徐州城里,将军直接派兵去看守了,可还剩下一个,不是在小沛嘛,将军就命我在外族来之前,先去小沛把粮食拉回徐州城。”   说到这,李都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我去之前几个粮仓查看的时候,都看到里面有许多账册,我也看不大懂,你又累的睡着了,不过好在那些都在徐州城里,我就直接让人把账册都看管起来,不过这次去小沛,我怕又看到账册,所以想了想,就把你拉上了。”   林正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感情是想用他干活,可又看他太累了不好意思叫醒他,就直接把他抬上马车一起拉着去了。   李都和林正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小兵来报,说到了小沛了,不过小沛的人都跑没了,如今是个空城。   李都本来就是来偷偷拉粮食,人跑没了更好,直接让部下去接管了小沛的防御,防止有人来抢粮食,然后就带着林正和剩下的兵,直奔账册上记载的粮仓。   虽然官府的粮仓一般都修的比较隐蔽,可李都有了之前找粮仓的经验,再加上林正给了准切的地点,还是极快的找到了小沛的粮仓。   找到粮仓后,李都就直接命人把大门撬开,然后带着人一拥而入,而进入后,果然看到头一个屋子就是一箱箱的账册,李都一看,顿时头疼的把林正推了过去。   林正看的好笑,这本来就是徐州府的粮仓,平时粮食入库,库房的账房肯定要登记,可不是一进门就是账册。   林正走上前,直接把所有的账册都从箱子里倒出来,熟练的在里面找了找,找到一本红色封皮的账册,这是官府通用的总账册,直接翻了翻,看到最后的数目,顿时一惊,忙对李都招招手,说:“快来,快来!”   李都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个数目,”林正惊喜的说。   李都凑上去,他虽然看不懂账册,可他认识数啊,也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总数,这么多,比之前在徐州城的那几个也不差!”   林正狠狠点点头,八个分仓,这可是大粮仓。   李都和林正对视一眼,两人拿着账册就往后面的库房跑,到了库房,等李都的亲卫用第一个屋里的钥匙把库门打开,李都和林正就迫不及待的进入,等进入后,林正就直接愣住了。   长十丈,宽十丈,高一丈的屋子,满满的都是粮食!   李都今天已经见过好几个粮仓了,倒是没那么震撼,可仍然狂喜,直接一把抱住林正,把林正举起来,大笑着说:“哈哈,老子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今天这么多粮食!”   林正回过神来,就忙对李都说:“李叔,放我下来,快让你手下的兵装粮食,咱接着去下一个屋子看看。”   李都闻言,忙把林正放下,让手下的兵快点拿麻袋装粮食,然后就和林正一起去下一个屋子,结果在下一个屋子,又看到满满一屋子粮食,继续往前走,又是一屋子………   等到林正把十间屋走完,不但看到八间屋的粮食,一间屋的豆油,最后一间屋,居然还惊喜的发现牛筋和箭头,甚至还有半屋子已经做好的弓箭!   李都看到弓箭,直接一把扑上去,抱着就像看到自己媳妇似的,惊喜的说不话来,林正也知道现在弓箭对于现在的驻军是多么的珍贵,忙让后面的士兵过来,开始把弓箭打包,打算等会一起带走。   就在林正和李都兴高采烈的打算搬空小沛的官仓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然后就看到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到李都就大声喊道:   “不好了,外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暴汗,写着写着,忘了分章了~ 晚安,亲们~   第三十二章   李都一听外族来了, 也顾不上粮仓的事, 带着亲卫就往城墙上跑。   等跑上城墙,看着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铁骑, 李都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   幸好他来的时候, 为了防止有人抢粮食,顺手安排了小沛的防御, 要是当初没安排, 如今岂不是直接成了刀下之鬼了!   李都趴在城墙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底下的骑兵,就对旁边的一个亲卫下令:“传令下去,让弟兄们严守城关, 尤其是小沛的几个城门。”   亲卫忙应道“是”,就跑去给各面城墙上的士兵传令。   李都又转头对另一个亲卫说:“快去点狼烟, 然后放信鸽, 通知将军外族来袭,我等被困小沛,让将军派兵来援。”   “是, 参军!”亲卫得令,忙指挥者手下去城中找来牛粪秸秆等,在城墙上的烽火台中烧了起来,又趁敌军注意力在狼烟上时, 偷偷放了传信的鸽子。   看着亲卫把消息传了出去,李都还有些不放心,就又让亲卫带人去把库房的弓箭都搬来,发给众人, 打算死守小沛。   林正听到外族来了,又看到李都匆匆跑出去,就知道出大事了,也直接把手中的活一扔,跟着跑了出去。   等林正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墙时,就看到李都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布置完了防御,不由微微喘口气,然后走上去,问李都:“李将军,怎么样?”   李都沉着脸,用手指了指城外。   林正走上前,扒着城墙往外一看,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城墙下,密密麻麻都是外族骑兵!   “这是有多少外族?”林正看到对方手中的佩刀一反光,忙缩回来,转头问李都。   李都沉着脸说:“肯定不下三千。”   林正听了心里一哆嗦,忙问道:“那咱有多少人?”   “我出来只带了两千护卫,”李都拿着长戟,眼睛死死的盯着城下的外族说。   林正不懂打仗,忙问道:“那我们能赢吗?”   “赢?”李都转过头来,仿佛看傻子一般,说:“如果是平地,两方对战,一方是骑兵,一方是步兵,除非步兵组成枪阵,且是骑兵三倍人数以上,并且统将指挥得当,才有可能挡住骑兵,如今对方三千骑兵,我方两千步兵,你问我能不能赢?”   林正听了,顿时心里一凉,忙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死守城池,等着将军派人来救啊!”李都无奈的说:“依靠城墙,咱们还能撑一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正听了点点头,哪怕他没打过仗,也知道有城墙挡着肯定安全一些。   林正看着李都的亲卫在那挨个给将士发弓箭,就打算也上去拿一把,却被李都拦住,说道:“你不用拿,你拿了也拉不动,这是二石的弓。”   林正不信邪的跑过去拿了一把试了一下,然后脸红的走了回来,他果然拉不动。   李都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正,叹了一口气,有些歉意的说:“是李叔对不住你,要不是我一时兴起,把你拉来,你在徐州城,有将军在,肯定很安全,如今,却让你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要是等会将军还没到,城就守不住了,我会安排亲卫护着你突围出去,你跑到徐州城,就安全了。”   “那李叔你呢?”林正忙问道。   李都随意的笑了笑,说:“外族来了,我总得带着弟兄去灭几个吧,要不岂不是让他们太嚣张了!”   林正却不傻,李都虽然说的轻松,可他哪里听不出李都这是打算自己断后,想到刚才李都说的步兵与骑兵的差距,林正断然拒绝,说:“李叔,要走一起走。”   李都一看糊弄不过林正,直接一瞪眼说:“一起走,那样大家都跑不掉,你一个文人,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再说慧儿小姐还在家等着你,老子光棍一人,回不去也没人念叨。”   林正刚要开口反驳,就看到刚才那个点狼烟放信鸽的亲卫匆匆跑过来,直接说:“不好了,参军,徐州城那边,也点了狼烟。”   李都听了,忙转身朝徐州城那边望去,果然看到一道冲天的烟雾腾空而起,顿时心里一沉。   林正也看到了,却不知道这事什么意思,看着李都越来越黑的脸,忙一把抓住旁边的那个亲卫,问道:“那边点狼烟是什么意思。”   “回先生的话,说明徐州城也遇到了敌袭!”   林正抓着亲卫的手一顿,转头和李通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短时间内,他们等不来援军了,甚至,连突围都不行,因为他们就算突围成功,也进不了徐州城!   “守吧!”李都叹了一口气,看着墙下的骑兵,突然坚定的说:“能守多久守多久,争取撑到将军来!”   本来一直提心吊胆的林正,突然也平静下来,现在害怕也没用了,守的住大家一起活命,守不住大家一起挨刀,反正也没得选,就对李都点点头。   李都看着林正,突然一巴掌拍上去,笑着说:“好小子,有胆量!”   林正勉强对李都笑了笑,就趴在城墙上,紧张的往城下看,生怕外族下一刻开始攻城。   可看了一会,林正就有些疑惑,不由转过头来,问李都:“李叔,他们为什么只是围在下面,不攻城啊?”虽然对方不攻城是好事,可林正更怕对方弄什么阴谋。   李都倒是对此很熟悉,说:“他们应该是等着伐木的回来。”   “伐木?”林正疑惑的问。   李都看着下面还没开始攻城,也有时间给林正解释说:“外族以骑兵为主,骑兵的优势是快,所以才能在城破的几日内,迅速打到中原,可有利也有弊,那就是骑兵为了快,带的东西很少,尤其是像云梯那样的,肯定没法带,咱们关了城门,这城墙又高,他们没有云梯,自然爬不上来,所以他们就得去伐木,好用木头撞开城门,才能进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大部分兵力放在了四个城门上,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林正听了,若有所思的说:“也就是他们必须撞开城门才能进来?”   李都点点头,说:“我刚才仔细看过来,他们并没有带云梯。”   林正突然抬头,问道:“除了城门,他们可以撞城墙进来吗?”   “怎么可能,小沛从汉朝起,就久经战火,所以城墙修的又高有厚,只用木头,他们撞三天都不一定能撞破。”李都摇头说。   林正听了,眼睛登时一亮,忙对李都说:“借我五十个士兵。”   李都诧异的说:“你要兵干什么?”   “去封门啊!”林正直接说道。   李都听了,顿时笑道:“我早就让手下用重物把门后面顶住了。”   林正刚才来的时候,确实看到李都让人在城门后放了东西顶住,可那哪够,林正急的说:“李叔,你快给我人,我去多放点东西堵门。”   李都虽然觉得自己放的已经够多了,可觉得再多放一些也好,就直接把自己身边的亲卫给林正,并且嘱咐一定要保护好林正。   林正带着五十个亲卫,一溜烟的跑了。   一个时辰后,外族终于伐了几个大木头开始撞城门,李都忙亲自下去守城门,结果跑到下面城门一看,李都直接愣住了。   林正,他用泥土,直接把门后面给填上了,也就是,整个小沛,现在只有城墙,没有城门了!   第三十三章   李都远远看到刚糊好的“城墙”, 本来还纳闷林正是如何在一个时辰只用五十个亲卫就把四个城门都填上的, 结果走近一看,顿时惊讶的说:“这是?”   “是粮袋!”   林正走过来, 笑嘻嘻的说, 他刚才领着五十个人来填门的时候,才发现城门后面的空远比他想象大, 要想填上, 不但得需要大量的土,还得耗费很多时间。   可如今外族都开始伐木了,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来撞门了, 所以在旁边挖土再运过来填,显然来不及, 于是林正灵机一动, 突然想起前世抗洪救灾时的沙袋,用沙袋总比用土堆要快吧,而且还更结实。   至于没有沙袋, 那好办,刚才他不是刚开了粮仓,粮仓里不是有许多麻袋的粮食嘛,正好拉过来当沙袋用!   李都眼角跳了跳看着眼前这个“贵重”的新城墙, 问道:“既然你用粮袋填好了,外面干嘛还画蛇添足的糊上一层泥,这泥又不结实,等会一震就掉了。”   “呃, ”林正尴尬的摸摸头,他能说这是他的失误吗?   他刚才吩咐那五十个亲卫时,在说完用麻袋把门后面都填满,然后顺口来了一句“最后再抹上一层水泥”,当时他也没察觉道自己说顺嘴了,而那五十个亲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要抹上一层“水泥”,可军令如山,参军既然让他们听林正的吩咐,那林正说了,他们自然会照做,所以就在堆好粮袋后,又特地挖了了土,和了泥然后在外面给糊了一层。   林正打了个哈哈,强扯了一个理由对李都说:“哈哈,这个,你不觉得这样更像城墙吗?”   李都暗暗翻个白眼,他倒没觉得更像城墙有什么好,只是知道,如果这次小沛守住了,等他拉粮食回去,用这粮食做了饭,肯定能咯到不少人的大牙!   不过林正填都填完了,李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说:“你这一填,可是把咱们的后路都堵上了。”   林正听了,却轻松的说:“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了退路,大家才会拼命的守城,再说,就算不堵,哪怕咱们能开城门跑,可对方是骑兵,咱们两条腿还能跑过人家四条腿不成!”   “你小子倒是看的透彻!”李都一直沉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又听到有人喊着“一,二,三,撞,哐~”   林正和李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开始了。”然后两人拔腿就往城墙上跑。   等跑到城墙上,两人扒着墙往外一看,就看到两三十个外族,抬着一个巨大的圆木,在城门前一起用力的撞门。   要放在以前,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撞门,李都早跑下去亲自守门,可此时,李都却看也不看那些撞门的,就这点人,要想把林正那个厚五丈的“粮食城墙”撞开,这些人再来一倍都不够。   李都只是瞅了一眼,就让亲卫去下令,让原来守城门的士卒,都上来守城墙。   林正看着李都变更防御,知道情况可能有变,就忙问道:“怎么了,李叔?”   李都又趴在城墙上听了两下,然后沉着脸说:“不对。”   “什么不对?”   “声音不对!”   “啊?”林正完全不知道李都在说什么。   李都看着林正,说:“我是说撞门的声音不对,平时门后面是空的,撞门的声音会很脆,可门后面是实心的,撞门的声音就会变沉,那些人,应该很快就能发现门后面被填上了,到时……”   到时肯定会放弃撞门,而选择攻城,林正瞬间明白了。   “李叔你的意思是他们会爬上来攻城,可是你不是说他们没带云梯吗?”林正忙问道。   “他们是没带,可以他们可以现造啊,小沛城外,不就有树林嘛!”李都说道。   林正一拍头,他怎么忘了,云梯就是长木梯子,有树费些时间就能造出来。外族之所以先选择用木头撞门,不过是因为撞门更容易一些,可等发现门没法撞了,自然会选择造云梯攻城。   想到这,林正忙对李都说:“那咱们得做好准备以防他们反应过来开始攻城。”   “放心,刚才我已经重新安排了防御,把兵力都调到城墙上来了,等会大家依托城墙死守,应该还是能守的住的。”   话虽这么说,可林正看着李都一直沉着脸,就知道守城应该不轻松,李都虽然有两千人,可小沛却是不小,要想把整个城都守起来,确实有些捉襟见肘。林正不由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更好的守城。   林正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想到库房还有一屋子的豆油,忙对李都说:“李叔,库房还有豆油。”   李都何尝不知道库房有豆油,也曾想过用火,可他本就穷人家出身,哪里舍得糟蹋东西,听到林正说起,不由有些犹豫。   林正一看李都的表情,就知道李都八成是舍不得,忙说:“李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之前在徐州不是才刚发现几个粮仓么,里面想必也应该有油,再说,如今城守住了,咱才能有这的一切,要是城没守住,岂不是白白便宜外族。”   李都一听,也觉得自己真是之前被穷怕了,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过来,还要一个晚辈来提醒,忙叫过亲卫,让亲卫派人去把豆油都拉来,并且去城中搜刮一些废弃的衣物、秸秆,等会好浸了油等攻城的时候射到外面。   林正等人在城墙上紧张的准备着各种防御,而城门前的外族,在撞了一会后,也发现了城门的不妥,停止撞门退了回去,等了一会,外族军队,突然扛着云梯往城墙冲来。   李都一看见外族扛着云梯往城墙跑来,就大吼一声:“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   城墙上的士卒迅速一字排开,蹲下,拉弓引箭,箭头对准冲上来的外族。   李都默默计算着外族和城墙之间的距离,等到外族到了弓箭能射到的地方,就大喝道:“射!”   城墙上顿时万箭齐发,所有的箭都向长了眼睛似的,朝外族射去。   可外族也不是吃素的,看到箭,跑在最前排的马上减速,然后迅速靠拢,直接拿出身后背的盾牌,挡在前面,顿时一个盾牌墙出现在最前面。   箭噼里啪啦的射到盾牌上,虽然有一些漏网之鱼,可对外族的打击并不大。   李都看了,却没什么失望,而是接着沉声下令:“换火箭!”   弓箭手身后的士兵立刻把浸了油的箭点燃,然后递给前面的弓箭手,前面的弓箭手接过,接着拉弓引箭。   李都接着喊:“射!”   一轮“火”箭立刻射了过去。   这次外族的盾牌墙就不大管用了,虽然盾牌能挡住箭,可光落下的火苗,就够盾牌下面的外族受的,甚至有几个衣裳被点燃,为了不被烧到,不得不在地上打滚,顿时使得外族的队伍一乱。   李都一看“火”箭有效果,忙接着指挥着弓箭手接着放“火”箭,城墙上一大片火团直向外族扑去。   外族的前排军队顿时打乱,不少外族为了躲避“火”箭,甚至往后跑去。   李都看了,正打算再接再厉,趁此机会多灭一些外族,就在此时,外族军队中突然传出一阵沉重的号角声,然后就看到后面的队伍中,一个将军模样的外族,突然打马上前,看着逃回来的族人,什么话都没说,拔出弯刀,一弯刀把人劈成了两半,然后举起弯刀,大吼一声。   本来退后外族,突然发疯往城墙冲了过来。   攻城,正式开始!      第三十四章   “下去!”   李都看着两个刚刚突破防线爬上来的外族, 立刻上前, 手中的长、枪一个横扫,直接把两个外族挑飞, 同时大吼一声:   “儿郎们, 大家顶住,一定不能让外族上来!”   “是, 参军!”士兵们大声应道。   谁都知道, 一旦让外族上来,他们所占的地利就会瞬间荡然无存,所以一个个也发了狠, 都扑到城墙上,无论手中拿着什么兵器, 对着上来的外族就狠狠的戳下去。   一时间, 城墙上士气大振!   李都看着再一次被击退的外族,眼中却没有分毫喜色,如今攻城已经持续一个时辰了, 外族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来,他虽然一直在努力鼓舞士气,可人的体力毕竟有限,再这样下去, 只怕他手下的这些兵,支持不了太久了。   李都心里正在焦急的想着该怎么办,突然眼角瞥到旁边正扶着城墙吐的稀里哗啦的林正,不由叹了一口气, 走过去,拍了拍林正的背,说:“还好吧?”   “还好,”林正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他刚才已经把胃里最后一点东西都吐干净了,现在确实好受了一点,不由苦笑了一下,说:“让李叔见笑了!”   “见笑什么,谁第一次见死人不是这样,当初你李叔我第一次上战场,直接吓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李都安慰道:“多见几次心硬了就好了。”   “我宁愿以后都见不着,”林正撑着墙站起来,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都本想说的乐观一点,省得林正担心,可又怕等会万一城破了,林正没个准备,就干脆实话实说道:“不乐观,如果再没有援军,兄弟们只怕撑不太久了。”   林正一听,顿时急了,援军?如今徐州那边也在打仗,上哪找援军去!   林正忙问道:“那还有别的办法没?”   李都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正看了,心里一沉。   李都正忙着督战,看林正没事,也没空和他多说,就匆匆接着去查看防御了。   林正看到李都走了,也顾不上胃里的难受和对死人的恐惧,扒着城墙,偷偷伸头往城墙下瞅了一眼,想看看到底打到什么情况了,结果就这一眼,让林正一个哆嗦,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城墙下,密密麻麻的都是死人,而城墙上,外族和李都的兵,正在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矛!   “呕~”   林正本来刚刚平复的胃,顿时又抽搐起来,不由扶着城墙,又是一阵反胃。只是他刚才已经把能吐的都吐了,现在也只是干呕几下,就再也吐不出来。   “我不想死!”林正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强烈的念头。   随即这个念头就像一点火星,直接燃烧起来。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刚定亲,他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他不想死啊!   突然觉得自己手上一凉,林正低头一看,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吓哭了。   林正很想就此大哭一场,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恐惧,可他明白,现在哭不但没有用,说不定还会影响城墙上的士气,林正突然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扶着城墙站起来。   不行,他得想办法,他不能死在这里!   站起来后,林正就靠着城墙,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退敌。   外援?   这个不用想了,指望不上了。   去鼓励士气,让李都手下的兵更勇猛?   李都已经在做了,他去还不一定能比的上李都。   他自己上?   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算了,去了也是拖后腿。   林正急的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   要是现在有个炸/弹直接投过去就好了,什么都解决了!林正愤愤的想。   炸/弹,爆炸!   林正突然一僵,炸/弹没有,可是爆炸,林正突然拔腿往下跑去。   跑下城墙,就看到刚才用来运粮袋的马车还放在城门后面,林正直接跑过去,爬上马车,然后一撩缰绳,说道“驾!”   事实证明,人被逼急了是有无穷的潜力的,林正以前虽然从没驾过马车,可学着以前张松赶马车的样子,愣是把马车平安的赶到了库房。等到了库房,林正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跑进了库房。   过了几息,林正吃力的从库房拖出一个很大的麻袋,然后一使劲,直接扔到了马车上,然后林正又跑回去。   一直搬了四袋,林正才停下来,大口喘了两下气,然后又爬到马车上,驾着马车往回赶。   …………   “兄弟们,挺住,挺住!”   李都用力刺下一个外族,对着城墙上自己的兵大声喊道。   可看着原来越多的外族,和自己这方不断的减少,李都突然产生一种无力感。   难道,他李都,今天要交代到这?   想到这,李都突然一咬牙,直接朝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把手搓了搓,握紧手中早已被血浸透的长/枪,一举长/枪,大声说:“诸位,我们都是大好儿郎,外族犯我中原,杀我们骨肉,今日,我们逃生无望,何不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说完,李都直接冲到最前面。   “拼了!”看到参军都冲上去拼命了,众人也被激起了血性,纷纷拿着兵器又冲了上去。   甚至还有几个身受重伤,也硬撑着拿起兵器,冲了上去,还大笑着说:“参军,我们来陪你,黄泉路上,大家正好搭伴!”   李都听得眼一热,随手又刺死一个外族,大声说:   “好,下辈子我李都给你们当兵!”   林正吃力的把麻袋拖上城墙,就听到李都和众人话中的诀别,顿觉不好,忙从地上抓了把土,试了试风向,然后也不管麻袋沉重,一把抱起来,抗在肩上,就往攻城最密集的上风口跑。   跑到那,林正直接把肩上的麻袋放在城墙上,又扒着城墙估计了一下位置,然后就弯腰,从地上摸了一把沾着血的弯刀,把麻袋划了个口子,然后提起麻袋另一边,直接向空中撒去。   瞬间,一片白/粉从空中倾斜而下。   林正转身,飞快拔起后面一个火把,直接朝空中白/粉最密集的地方扔去,然后对着旁边大吼一声:“趴下!”自己也直接趴下。   “轰!”   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   “呸呸呸,”林正爬起来,吐了吐刚才城墙震动时溅到嘴里的沙子,就忙趴到城墙上向下看去。   这一看,顿时一惊,只见刚才爆炸的下面,多了一个大坑,而原本正往上爬的那些外族,不是直接被炸死了,就是被震的掉下去然后摔死摔残了,整个城墙,现在滑溜的很,一个外族都没有。   真的有用,林正惊喜的想,忙转头打算去把这个方法告诉李都,让他用来守城,结果就看到远处倒在地上头上冒血的李都。   “李叔!”林正忙跑过去,把李都轻轻的扶起来。   李都缓缓的睁开眼,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林正忙帮他拍了拍,小心问道:“李叔,你头上流血了,感觉怎么样?”   李都却连头都顾不上了,直接一把拽住林正,急急的问:“你撒的是什么,还有么?”   “白面啊,下面还有三袋,我还没来的及搬。”林正说道。   李都现在没空想白面黑面的,一听还有,直接对旁边刚爬起来的亲卫说:“快去把东西搬来!”   “是!”亲卫也知道应该是刚才能爆炸的东西,立刻起身就往下面跑。   林正忙喊了一句:“在下面马车里。”   等李都吩咐完亲卫,才想起林正刚才说的是什么,不由一愣,转头问林正:“什么白面?”   林正刚要回来就是面粉啊,突然听到城外传来喊话声。   李都和林正顾不上说话,忙起身,跑到城墙前。   外族本来已经逼到城下,可如今一看,就会发现外族已经后退了许多,起码如今的距离,林正想撒白面是够不着了。   林正和李都伸头一看,就看到原来那个好像将军的外族又骑着马出来了,只不过可能担心林正会撒□□炸他,所以并没有敢上前,只是在一旁,用手指着林正在那叽里咕噜的说话。   “他说什么?”林正听了几句,发现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李都在边关多年,却听得懂,直接对林正解释道:“他说你居然使妖法,长生天会降罪你,你会遭到报应的。”   “啥?”   林正这辈子头一次用前世学的科学,居然被人家说成是妖法,顿时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正好看到旁边的亲卫刚把一袋子面粉抬上来,林正一把夺过,直接拍在城墙上,然后一掐腰,手指着对方,破口大骂道:   “你TMD再敢给我骂一句,老子炸死你!”   整个战场,霎时间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有想知道面粉爆炸威力的,可以直接上网上去搜索一下,有视频和爆炸事故,很是触目惊心。   第三十五章   林正一时气急, 破口大骂后, 本来还有些小后悔,毕竟他性子向来温和, 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 哪怕事出有因,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可谁想到, 他这一骂, 原本一直在下面指着他骂骂咧咧的那个外族将军,居然瞬间闭嘴了,林正顿时觉得不对了, 转头问旁边的李都:   “李叔,他听得懂中原话?”   李都看了, 皱了皱眉, 说:“这个我也不确定,不过外族贵族中,确实有很多都懂中原话, 甚至还有不少会说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都的话,林正就听到下面传来一个腔调有些怪异的喊声:“城上的,你是谁,报上名来!”   林正想也不想随口甩了一句:“你谁啊, 凭什么让我报名。”   李都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尴尬的看着林正,小声对他说:“战场上相互通姓名,这是惯例。”   “呃?”   林正想起以前看的那些书, 好像对敌双方见面,确实会先大吼一声“吾乃##”。想到这,他忙向城下望去,担心对方会恼羞成怒,又开始攻城。   可谁知,对方的中原话却是一般般,还以为林正真是问他名字的,直接对林正一扬下巴,高傲的说:“吾乃吉也可汗之侄,那木扎!”   林正听了,忙转头问李都说:“李叔,你听说过吗?”   李都皱了皱眉头,说:“那木扎我没听说过,不过吉也可汗我听说过,我们虽然对边城以北的部落统称外族,可其实整个外族也不是一家,总共有四大部落和八个小部落,每个部落的头领,都被称为可汗,这吉也可汗,就是八个小部落可汗之一。”   说到这,李都一顿,突然说:“我明白了,想必袭击徐州城,就是吉也可汗。”   林正也反应过来,看来袭击徐州城才是主,至于他们这边的小沛,八成只是顺带。   正想着,就听下边大声喊道:“城上的,你们听着,我大伯吉也可汗已经攻下徐州城了,你们快点投降,否则等我攻进,让你们一个个死无全尸!”   城墙上众人听了,顿时一阵骚动。他们的家小可都在徐州城,虽然知道那个外族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李都一看,直接转身,对城墙上的众人大声说:“别听那个外族在那胡说,徐州城有将军亲自坐镇,将军手下还有八千精兵,那吉也可汗整个族也不过两万人口,撑死能有一万兵,如今这个小子就带了三千过来,那边最多还剩七千,绝对不是将军的对手。”   众人听了,想到徐州城如今还剩下的精兵,顿时安稳了不少。   林正听得咋舌,想到原来周孟对他岳父说的兵数,如今又听李都一说,心道,果然还是他岳父了解老上司,周孟果然没说实话。不过也因此心安不少,起码徐州城的兵越多,慧儿他们就越安全。   李都安抚完手下,就转过身,对着下面的外族大声喊道:“那木扎,你不用猖狂,有将军在,你那什么吉也可汗的伯父,定然会有去无回,你等着给你的族人收尸吧!”   “你!”   那木扎一听,气得直接要拍马上前,可是又想刚才那可怕的白/粉,不得不停住,在底下对这李都破口大骂起来。   而李都,也不甘示弱的站在墙上骂回去。   于是,本来惨烈的攻守战直接变成了两方主将的对骂战。   林正:………   听着两人什么难听骂什么,林正无奈的摇摇头,直接让旁边的亲卫在这看着剩下的三袋面粉,然后走到旁边一个避风的角落,坐下。   如今两方,外族不知道他刚才弄的白/粉是什么,不敢靠近,他们这边人手不够,也没法出城,所以只能僵持着,看来要想出结果,只能看徐州那边。   林正这一坐就是大半天,一直到天快黑了,才看到城墙上的众人有一丝骚动,忙起身,走到李都旁边问:“李叔,怎么了?”   李都望着墙下,说:“敌军退了?”   “啥,”林正忙趴在墙上一望,果然看到外族整体突然开始往南撤去。   “这是,难道?”林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李都也难掩兴奋,不过还是说道:“别轻举妄动,小心他们是诈退。”   不过很快,林正和李都就发现他们多虑了,远处,一个响箭飞上天空,在天际划出一道亮光。   “将军来了!”李都看到响箭,眼睛登时一亮,直接大声吆喝道。   城墙上的众人也兴奋的直接吆喝起来,甚至有些士兵,直接扔了武器,然后抱头痛哭起来。   林正也忙伸长脖子,向响箭来的地方望去,就见一队银色的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周孟。   周孟带着骑兵,并没有立刻朝小沛赶来,而是直接一拐,带着人朝逃走的外族骑兵追去。   林正极目远眺,就看到周孟的骑兵快速的追上正在逃跑外族骑兵,然后周孟的整个骑兵,直接如利剑一样,直接插入外族的队伍中。   “周将军好厉害!”林正不由感慨道。   “那是,当初我们将军在边关,可是有霍去病再世之称。”李都骄傲的说。   林正想到如今满目疮痍的北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周将军还在边关,如今北方,何至于此!”   林正和李都眼里强大的外族骑兵,在周孟手里根本没撑上三个回合,就悉数被斩在了马下,周孟直接留下几百人打扫战场,就带着剩下的人朝小沛赶来。   到了城下,看着还在关着的城门,周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抬头对城墙上喊道:“李都?”   “将军!”李都站在城墙上,忙探出头来,看着周孟,激动的喊道。   “好了,别光激动,快开城门,弟兄们从徐州城跑来,都累了!”   周孟还以为李都一激动忘了,不由笑着提醒道,却看到李都在上面尴尬的摸了摸头,对他大喊一句:   “将军,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正让人扒门呢!”   周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由于值班,回来的晚了,所以更的有点少,周末会加一更补上O(∩_∩)O 还有当初立了个F,说猜对了双更,有亲真的猜对了用面粉,所以周末也会加一更,这样周末会加两更,加更时间,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提示,么么哒~ ps:哈哈,果然不能随便立F,会破的!   第三十六章   周孟一开始还没明白李都说的扒门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在城门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门才在他望眼欲穿中慢慢打开,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后还没搬完的麻袋。   “你们将城门直接填上了!”周孟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后说。   李都尴尬的摸摸头, 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知周孟却拍了拍他, 说:“老李,不错, 知道变通, 我还担心你兵少,顾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撑不到我来, 如今一看,你做的不错。”   李都原本还觉得填门的做法有点上不得台面, 可谁想到居然得到了上峰的赞赏, 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不是贪功之人,忙对周孟说:“将军, 这主意不是我想的,是林正想的,这次我们能护住小沛,真的多亏了林正这孩子。”   李都忙将后来林正撒白/粉引起爆炸, 震慑外族的事原原本本的给周孟说了一遍。   周孟刚开始听林正填门时,还没当回事,只是觉得林正有些急智,可当听到林正撒白/粉引起爆炸, 顿时严肃起来,直接对李都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说:“这事回去说。”   李都也知道事关重大,忙闭了嘴。   周孟进了城后,就直接安排人接手了小沛的防御,如今小沛虽然是空城,可里面还是有不少物资,断没有便宜外族的道理。   安排好了小沛的事宜,周孟就带着李都林正和手下的兵还有粮仓里的东西回徐州了。   回到徐州城后,周孟就直接带李都和林正去了军营,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审问了被俘的外族,知道了那场爆炸的始末,现在他迫切想知道林正到底撒的是什么,怎么做到了。   “小林,我听说你在城墙上撒了白/粉,然后引起的爆炸,震慑了外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孟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又担心林正不愿说,忙说到:“周叔知道这是机密,只是眼下外族来势汹汹,能有利于守城的法子实在太少了,周叔和你岳丈也是多年的交情,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周叔保证,绝不亏待你。”   林正听了,忙摆摆手,说:“周叔严重了,这并不是什么紧要的机密,如今外族来袭,能出一点力总是好的,其实晚辈用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粮仓里的白面。”   “白面?可是掺了什么?”   林正摇摇头,说:“就是白面。”   看着周孟压根不信的样子,想起之前他明明告诉李都,李都也是不信,林正本想解释,可一想到要用到其中许多物理化学的名词,到时只怕越解释越乱,干脆就直接拿出自己的老本行,对周孟说:“周叔要是不信,我可以直接用面粉给您做个演示实验。”   周孟虽然不知道演示实验是啥,不过却知道林正是打算弄给他看,周孟本来就想亲眼目睹一下,自然满口答应,只是有些犹豫的说:“万一等会炸起来…”   “周叔放心,我们只用很少的量,找没人的地方。”林正说道。   周孟听了,点点头说:“那就好。”   然后周孟就带着亲卫和林正一起去了军营后面的一个空闲的大演武场。   “要准备些什么吗?”周孟问道。   林正想了想,说:“要‘火’箭,白面就行,不过白面要最细的,像小沛粮仓那种白面就可以。”   周孟是聪明人,一听就抓到重点,说:“所以平时的面不会爆炸,是太粗了,小沛粮仓的白面,是打算送上京的贡品,所以才可以。不过,也没听哪个官仓爆炸啊?”   “面确实越细了越好,当然还得有几个条件,一个是得有空气,这个不用担心,另一个是得有明火,而且最好能让白面扬起来。”林正说道。   林正和周孟说着话时,周孟的亲卫就动作麻利的准备好东西,林正看了,对那个亲卫说:“把白面放在旁边的那个树上,在下面开个口子。”   那个亲卫应道:“是。”   然后扛起一袋面粉就往远处那棵树走去,到了那棵树下,直接把面粉举到一个树杈上放好,然后在下面用刀开了一个口,里面的面粉顿时从开口处撒了下来。   林正站在远处,直接对那个亲卫说:“你站远一些。”   然后就盯着往下撒的面粉,看着差不多了,直接旁边的周孟说:“周叔,你用‘火’箭射那个面粉最密集的地方。”   周孟点点头,直接接过旁边亲卫递过来的‘火’箭,甚至连瞄准都不用,随手一箭。   “好箭法!”林正看着直直向粉尘射去的箭,赞叹道。   林正的话刚落,就看到箭在射过白雾时,突然旁边的面粉被点燃,然后直接砰的一下,整个□□突然都着了,瞬间把树裹了进入。   “这是!”周孟大惊,用手指着。   “就是这样,所以真的是白面,只不过要注意控制白面在空中的密,呃,厚度。”林正刚要脱口而出密度,马上改了一下。   周孟这次彻底信了,白面是他让亲卫亲自准备的,肯定不会掺东西,随即狂喜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咱们平日吃的白面,居然有如此用处。”   又问林正道:“这个撒的时候,大约有多厚?”   林正想了想,原来书上好像说的是九点七克每立方米,在心中换算了一下,给周孟比划道:“这么大,大概需要均匀撒两钱。呃,不是撒就行,得让它飘着。”   “那也不是很难,”周孟估计了一下,说道。   林正点点头,说:“确实不算难,只不过限制性很大,毕竟只能在上面撒。而且也不大好控制,要是风大一点,肯定没戏。”   周孟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还是说道:“起码守城时可以用一用。”   林正心道,也就守城时能用用,要不怎么可能跑到人家头顶上。   不过即便如此,周孟还是很高兴,毕竟白面这个东西便宜,哪怕再精细,大不了他专门找人去磨就是了,于是拍拍林正,问道:“小林,想要些什么,给周叔说。”   林正想了想,挠了挠头,说:“周叔,当初您能收留我们,就已经是大恩了,这面粉爆炸的事,不过是我从古书上无意看到的,当时情况紧急,才孤注一掷试了试,谁想居然成功了,也算是运气,真算不上什么,您不用这么客气。”   周孟听了,虽然不知道林正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不过还是对林正的好感倍增,觉得这孩子识大体的很,就对林正说:   “这样吧,周叔既然拿了你的东西,也不能白拿,周叔手下还有一个空缺,是兵营的主簿,原来的主簿是徐州人,前些日子消息传来,直接带了家小跑了,按照朝廷律法,哪怕以后他回来,也没法继续做了,所以这位置就空了,如今不妨给你吧,等外族退了,我帮去兵部上道折子。”   林正一听大喜,这主簿可是有品级,虽然兵营的主簿不过是正九品,可踏入九品就是官,这对他一个白身来说,无异于平步青云。只是有些担心的对周孟说:“可是我只是白身,又没有功名,只怕朝廷不会准吧?”   周孟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嘲讽,说:“朝廷是有些人觉得非科举不足以为官,可看看眼下,一群科举出来的县令知府,还不是跑的比谁都快,你放心,到时我会把你守小沛的功绩报上去,想必忙着逃跑的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林正这才放心下来,直接对周孟行了一礼,说:“多谢周叔。”   周孟听了,顿时笑道:“好好,你有出息了,想必老张那家伙也会高兴,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看看吧,老张那家伙知道你被堵在小沛,都快急的拎着我去救你了。”   林正也急着想回家报个平安,就忙和周孟道别,然后往家跑去。   跑到家门口,林正喘了两口气,看着和走时没有什么变化的大门,想到之前的惊险,突然觉得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嘎吱”   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慧儿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林正,一愣,然后瞬间惊喜的喊道:“林大哥,你回来了!”   林正刚点点头,说:“我回来了。”   就见慧儿突然红了眼,然后上前直接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林正忙手忙脚乱的接住慧儿,然后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这不平安回来了嘛,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林正正小心哄着慧儿,就看到张松从屋里走出来,张松一看到是林正回来了,直接走过来,对着林正就是一巴掌:“你小子,乱跑什么,知不知道听到我和丫头听到你被困在小沛,差点被急死。”   林正忙说:“是我不好,让岳父和慧儿担心了。”   慧儿却抬起头,对张松说:“爹,都是那个李参军不好,是他擅作主张把林大哥带上的,不是林大哥的错。”   张松一瞪眼,说:“你就知道向着他。”   说完,气得吹着胡子回屋去了。   慧儿看张松气得直接回屋了,就对林正说:“林大哥,你别在意,我爹那天听你被困在小沛,就急了,直接跑去找周叔,那时周叔还在外面和那个吉也可汗打仗,我爹急的上火,好不容易等周叔把那个吉也可汗打跑了,爹就火急火燎的跑去找周叔,好在周叔很快带了骑兵去了,可爹这一日一直担心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刚才还发现嘴里还起了两个燎泡。”   林正听了,心里感动不已,忙说:“我知道岳父是关心我,咱们快进入吧,我正好找岳父去说说话。”   慧儿点点头,从林正怀里出来,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顿时脸一红,直接丢下林正往屋里跑去。   林正感受了一下刚才软玉在怀,瞬间心情大好,哼着歌去堂屋找张松了。   进了屋,就看到张松在那大口的喝茶,林正走过去,换了杯温水,端到张松面前,笑着说:“岳父,听慧儿说您已经一天多没休息了,这茶虽好,却是提神之物,马上就天黑了,不如喝杯水,省得等会睡不着。”   张松看了林正一眼,直接把手中的茶放下,接过林正的水,喝了两口,说:“经过这次事,长记性了。”   林正忙举手保证道:“绝对长记性了,您放心,以后我就在徐州城窝着,绝对不出去半步。”   张松把水放下,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别觉得岳父不讲理,或者挡了你建功立业,这建功立业是好,可也得有命去享,岳父当年在边关那么多年,见多了想建功立业拼出一番作为的,可最终,不是没命享,就是带着一身病痛,哪怕锦衣玉食,又能怎样。”   “岳父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小婿不是那种贪功的人,也没什么鸿鹄之志,只求平平安安的过个小日子就好。”林正忙将周孟让他做主簿的事给张松说了,说道:   “如今小婿也算是九品了,熬上一辈子,虽然七品那个坎可能过不去,可到八品还是没问题的,也算事业有成了。”   “咦,周头保举你做主簿,怎么回事?”张松一听来精神了。   林正有些好笑,他岳父还真是矛盾,既希望他不要有危险,还想让他升官,不过林正也知道,只有真心希望他好的人才会这样,就忙把事情始末给张松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白面居然也能当火/药用,今天老夫算是长见识了,”张松摸着胡子说,随即又转头,对林正笑道:“周头是侯爷的养子,冯家军原来有一大杀器,就是火/炮,当初太/祖和初代定北侯能把当初的元军,也就是现在的外族赶出中原,多亏了这一利器,原本关外也有两门火炮,只不过那弹药太贵,朝廷又舍不得出钱,听说这次外族破关,没打几下就没了。如今周头肯定想弄,只不过实在太费银两了,现在有你这一出,他肯定高兴死了。”   林正听了,也没多想,火/药从唐朝就开始用于战争,等到唐末宋初,火炮就出来了,从此成为攻城的利器,所以林正也只是问了一句:“那周叔是打算重新弄火/炮。”   “这个肯定,不过那个贵,朝廷对硝石等又有严格的控制,所以可能还得等等,不过这事你不要去打听,也别参与,小心以后脱不了身。”张松警告道。   林正点点头,他知道对于这种机密性的东西,一旦参与进入,哪怕他是张松的女婿,想出来也难了。再说他原来对火/药也就知道个大概,对于具体成分比例,怎么造,说不定还没周孟知道的清楚,就算他想去帮忙,也没办法。   张松和林正说完,也放下心来,又得知林正升了官,更是心情大好,就对林正说:“我也乏了,你去看看丫头吧,她这次也担心坏了。”说完,就起身准备回自己屋里。   林正正想去找慧儿说说话,一听岳父首肯了,哪有不应的理,忙一口答应,给张松行礼告辞后,就急急往慧儿的屋跑去。   张松看林正猴急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取笑道:“你这么急跑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陪着慧儿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林正随口回道,等反应过来,脸一红,直接一溜烟跑到慧儿房里。   张松:…………   现在年轻人花样还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四千六,我终于又粗长了一次。 晚安,亲们!   第三十七章(一更)   “林主簿”   林正刚一进军营, 门口的守卫就对林正行礼道。   林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忙点点头,说:“不必多礼。”   说完, 这才接着往前走去。   结果没走两步, 李都就从里面大步迎出来,看到林正, 大笑道:“恭喜林老弟, 喜任主簿之位。”   林正听了,嘴角一抽,无奈的说:“李叔, 我什么时候长了一辈啊!”   “哈哈,”李都走过来, 直接拍了拍林正说:“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搅和的弟兄, 当然要兄弟相称了。”   林正听了,也明白过来,以前他来军营帮忙, 是因为有岳父的面子,自然是晚辈,可如今他来任职,和大家成了同僚, 当然应该同辈相称。   想明白后,林正顺势说:“多谢李大哥提点。”   “这就对了,”李都笑了笑,说:“快跟我来吧, 将军知道你来了,特地让我来接你,今天是你第一天任职,正好和大家见见面。”   “让周叔,啊不,将军费心了。”林正刚要叫周叔,想到刚才李都的提点,忙改口道。   “这算什么,你以后跟了将军,就知道将军是个顶好的人,当初在边关的时候,将军就带着我们抵御外族,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后来来到徐州城,开始时,府衙那边不愿意拨粮饷给我们,是将军一遍遍的亲自去疏通关系,才保证了驻军的军饷。”提起将军,李都一脸自豪的说。   林正一边跟着李都往里走,一边满耳朵听着李都说着他家将军这个好,那个好,不由想起当初他岳父的话,周孟在军中,果然深的人心。   两人走到一排屋子,李都指了指最中间的一间,对林正说:“这就是将军平时升帐的地方,虽然我们现在不在边关,但将军还是保留了当初在边关的习惯,每逢初一十五升帐,凡事军营的人,到时必须到场,否则军法处置,你是军中主簿,当时也得到场,切记不可迟到。”   林正听了点点头,说:“李大哥,我记下了。”   两人说完,就朝屋里走去。   一进屋,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放着一个微缩的徐州城,还有各种的旗子,三角等标志。   林正瞅了一眼,发现只能看个大概,就抬起头,看着屋里。   屋里总共坐着九个人,首位上林正认识,正是将军周孟,周孟下首两边各四人,除了右手第一是个文人打扮的老者,剩下几个,全是武将打扮。   李都带着林正上前,直接对周孟行礼道:“将军,末将将主簿带来了。”   林正也忙行礼道:“见过将军。”   周孟点点头,先笑着对李都说:“有劳李参军了。”   然后才对林正说:“今儿是你第一次来,正好徐州府的诸位将士都在,你可一一认识一下,以后也好共事。”   林正忙说:“能认识诸位将军,是下官的荣幸。”   周孟就指着林正对屋里的众人说:“这位是刚上任的林主簿,想必各位也都有耳闻。”   周孟说完,他下首的那位看着就抚着胡子,一脸慈祥的看着林正说:“这位想必就是大小姐的夫婿吧,果然长的一表人才,听说前日还帮李都守城,有勇有谋,果真没坠了侯爷的名望。”   周孟听了,也点点头,同时对林正介绍道:“这位是袁老,当年是义父的幕僚。”   林正一听,忙对袁老行礼道:“晚辈见过袁老。”   袁老忙扶他起来,笑着说:“我二十年就告老还乡了,如今在这,不过是等着将军给养老,一个闲人罢了。”   袁老虽然这么说,可林正却丝毫不敢轻视,就看如今袁老坐的位置,就知道他如今在驻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周孟。   周孟给林正介绍完袁老,又依次介绍下面的几位将军。   周孟指着袁老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的将军,说道:“这位是王将军王晖,是徐州府驻军的右将军。”   林正上前见礼,说:“见过王将军。”   王晖也起身,看着林正,爽朗的说:“原来你就是老张的女婿,我和老张打小认识,你要是想知道老张当年都出过什么笑话,尽管来找我,我连他晚上打几次咕噜都知道。”   林正顿时明白眼前这位应该也是当初的十位之一,并且看样子还和他岳父关系不错。   周孟听了,也不由笑道:“老王,行了,你要在小林面前多嘴,晚上老张去找你干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晖嘀咕道:“我难道还怕他不成。”不过到底没和林正分享他岳父当年黑历史。   林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其实真的蛮想知道的。   周孟又指着袁老下首一位比较年轻的将军,说:“这位是胡将军胡成,是徐州府驻军左将军。”   林正听了,顿时明白,左右将军其实就是副将军,也就是周孟为主,王晖和胡成为辅。   林正也忙上前去见礼,不过胡成显然原来不是冯家军的一员,对林正也不是很熟,只是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周孟又像林正一一介绍了剩下的几个参军,这才对林正说:“你是徐州府驻军的主簿,李都是后军参军,你俩都是掌管后方,正好你们也认识,如果有事,就多问问李都。”   “是,将军。”林正应到。   “好了,回去坐吧,”周孟说道。   李都回了自己的位置,林正看了看,直接去末席坐好。   周孟看着人齐了,就说道:“前日,吉也可汗来攻城,虽然被我等斩杀,可却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外族已经来了,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听了周孟说的,众人都在思考,袁老想了想,首先说:“外族共有四大部落,八小部落,八小部落实力都差不多,每个部落不过八、九千骑兵,只要不抱团,就和吉也可汗一样,不足为虑,可四大部落,每个部落骑兵不下两万,如果来了,以现在徐州城的兵力,却是麻烦。”   众位将领包括林正听了,都点点头,确实,一旦来一个外族大部落,那就相当于徐州府驻军的两倍,哪怕有城墙作为依托,也是个大麻烦。   上首的周孟直接说:“袁老既然想到这点,不知可有解决的良策。”   袁老不紧不慢的说:“办法倒是有两个,只不过各有优劣。”   “袁老请讲。”周孟说道。   “第一种,就是想办法收编原来各城的驻军,以前北方各大府,都有驻军,虽然因为军饷等原因,十不存一,可还是有几府的驻军还不错,如宿迁的驻军、扬州的驻军。”   周孟听了,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快弄兵的方法,可人家那几府的驻军统领,和他是平级,人家凭什么把手下的兵给他。哪怕是宿迁的统领和他有师徒名分,帮个忙还可以,可是要兵,那想都不要想。   袁老也知道这个方法有难度,就接着说道:“这第二种,就是自己招募士卒,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许多人流离失所,要想招募壮丁,想必也不难,只是训练起来,却要费些时日,不如驻军原来就有基础。”   “还是第二种,小林刚找了几个粮仓,如今咱们不愁军饷,让李都尽快训练起来。”周孟说道。   袁老点点头说:“如今也只能这样。”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一个小兵从外面跑进来,手中举着一个黄色的令旗,看到周孟,跪下,大声说:   “报,宿迁统领传来急令,宿迁被成于可汗围困,情势危及,请求将军支援。”   袁老一听,不由摸了摸扶手,对周孟说:“将军,这可是瞌睡遇到枕头,机不可失啊!”   周孟却没有回话,而是对李都说:“李参军留下守城,剩下的几位将军点齐兵马,跟我前去宿迁。”   “是,将军。”除李都外,剩下的几位将军直接起身应道,然后急匆匆出去点兵。   周孟也起身,打算去准备一下,却不想袁老拉住他,说:“将军,我刚才说的,您考虑一下。”   周孟却摇摇头,说:“趁人之危,不义也。”   袁老顿了一下,放下手,说:“既然将军心意已决,老朽也不多说什么,老朽祝将军旗开得胜。”   周孟抱拳说:“多谢袁老。”说完,匆匆去准备了。   林正和李都看着人都出去了,也起身,林正是主簿,李都留下守城,两人倒是不急,李都看着袁老背着手出去,有些担心的说:   “将军这还是第一次反驳袁老,袁老年纪大了,可别气着,小林你先在这等下,我去劝劝袁老。”说完,李都追着袁老跑出去。   林正在后面看了,却摇摇头。   要是周孟真答应下来,只怕袁老才会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去奋斗第二更,可能有些晚,第二更大约十一点左右。   第三十八章(二更)   “主簿大人, 袁老请您过去, ”外面进来一个护卫,对林正抱拳道。   林正抬起头, 看着来的是袁老的护卫, 就把手中的账册和笔放下,起身说:“走吧。”   “主簿大人这边请, ”护卫说着, 在前面给林正带路。   自从周孟带着兵走后,徐州府的事宜就全权交给了袁老,林正和李都有什么事, 就找袁老汇报,当然袁老有什么事, 也直接叫他们两个。   林正跟着护卫到了袁老的屋子, 就看到袁老正看着墙上的图纸,林正走上前,对袁老行礼说:“袁老, 您叫我。”   袁老转过身来,直接对林正说:“坐,小李还没来,等他来一起说。”   “是, ”林正直接在袁老下首找了个位子坐下。   袁老看着李都还没来,就随意和林正聊道:“你刚上任,可还适应。”   “还好,”林正回道:“做主簿主要是管军中钱粮和一些军务, 晚辈以前做过衙门的账房先生,倒也容易上手。”   “那就好,”袁老点点头,说:“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问李都,要是还不行,就来问问老朽,说起来,老朽当年也是从侯爷的主簿做起的,这主簿,才是老朽的老本行。”   说到这,袁老笑了起来。   林正自然巴不得,笑着说:“那晚辈以后我是遇到不懂的,可来麻烦您老了。您老可不要笑话晚辈笨。”   “哈哈,不会,不会,谁不是从啥都不会过来的。”袁老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李都从外面进来,对袁老行礼说:“袁老,您叫我。”   “坐吧,我有事对你俩说。”   袁老看李都坐下,就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递给林正和李都,说:“这是南边传来的消息,你们看看。”   林正接过纸,直接放在两人中间,然后两人头对头看了起来。   “这群天杀的!”   “败类!”   林正和李都两人看完纸上写的,就骂了起来。   圣上带着文武百官逃到南边后,朝中一些人担心外族追过来,竟然劝陛下将船只全部捣毁,并且封锁长江,圣上因为外族被吓破了胆,居然答应了下来,后来那些从北方逃到长江,打算渡江的,却因为没有船只而不得不被滞留在江北,结果正被南下的一股外族遇上。   “这些天天舞文弄墨的文人不是挺厉害,参起人来不是舌吐莲花吗,怎么现在就那么怂,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条诏令一出,就等于断了北方百姓的生路嘛!”李都气得破口大骂。   林正也骂了两句朝中那些蛀虫,可他心里却明白,其实最该骂的不是那几个提建议的,而是圣上,毕竟这是他的天下,最后下令的也是他。   袁老等两个人骂完,这才说道:“现在圣上下令封江的事已经传来了,许多原本往南跑,幸存下来的,也没指望了,都开始往几个有驻军的府城跑,咱们府城应该也会马上迎来这些人,你们俩要做好准备。”   “袁老的意思是?”林正忙坐直身子,问道。   “百姓身陷囹圄,我等身为将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徐州城也缺人,所以自然放开城门让百姓进来,只是,如今外族来袭,保不齐这百姓中就会混了奸细,所以现在我们要想个对策,既保证百姓可以进来,又不能让奸细进来。”袁老淡淡的说道。   林正和李都一听,顿时头大,那么多百姓,怎么可能一一详查,而且就算能详查,当初大家逃命那么匆忙,还能指望这他们记得带户籍文书不成,而且就算文书,也可能造假啊。   李都想了两下,直接头疼的问袁老,说:“袁老,您知道我脑子不好,这种事就不要问我了,您老可有什么办法,您说,我们直接照做就是了。”   袁老听了,笑骂道:“你这小子,让你动动脑子,你都不肯。”   “我都四十多了,您还天天叫我小子,再说,我是当兵的,又不是军师,只要会打仗就行了,想办法的事,不是有您和将军嘛!”李都小声嘀咕这。   “你呀!”袁老摇摇头,转头看着林正,问:“小林,你有什么想法。”   林正想了想,说:“想要每个详查,这个太难了,现在兵荒马乱,只怕没几个带着户籍文书,就算带着,我们也找不到官府的底档进行对比,根本无从判断真假,所以查肯定是不行。”   袁老点点头,说:“确实如此,那你可有办法?”   “把进城的人群打散,五户编成一排,让他们相互监督,一旦出事,五户同罚。”林正说道。   袁老诧异的看了林正一眼,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热衷于法家。”   林正摇摇头,说:“我对哪家其实都没太大兴趣,不过是遇到事拿来用用,如今兵荒马乱,也算是乱世,乱世用重典,虽然听着残酷,其实却能救更多人。”   袁老听了,顿时笑了,说:“你这最后一句,是仁,倒又像儒家,也是有趣。”   林正听了,说道:“袁老您别取笑晚辈了,晚辈肚子就那点墨水,晚辈有自知之明。”   袁老摇摇头,说:“也不是肚子里学的越多越好,就像朝中有些人,反而学傻了,学歪了。”   林正知道袁老说的是那几个给圣上出主意的,这主意虽然可保一时安全,可却让圣上失了民心,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袁老也只是感慨了一下,就回到原来的问题上,直接说:“徐州城有城东和城西,咱们军营占了一半,我打算把另一半用来给百姓,到时安置时就按你刚才说的做,不过在安置前,小李,你先去把安置百姓的那加一道墙,以后万一有事,也好应变。”   “是,”林正和李都忙应道。   袁老的主意,显然比他的要成熟的多。   “好了,快去准备吧,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林正和李都听了,忙下去准备。   不出袁老所料,果然没两日,就有大批的百姓拖家带口的朝徐州逃来,林正和李都,就按事先准备好,依次把他们带到城中分散开,并且告诉他们城中的规定。   这些百姓原本就被外族吓破了胆,一听到他们中可能混着外族的奸细,顿时一个哆嗦,不用林正等人说,也忙应下来,只求林正他们能把奸细全部抓住。   于是,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林正,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全心全意的安顿逃来的百姓。   第二天,林正在门口正在和李都一起忙着安顿百姓,却意外看到一个人有些眼熟,林正不由走过去一看,顿时大惊道:   “王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晚安,亲们。 PS:因为参加活动,所以求一波浓浓的营养液,么么哒O(∩_∩)O   第三十九章(一更)   “王先生!”   林正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 不敢置信的叫道。   “小林?”   王儒努力晃了晃自己越来越沉的脑袋, 使劲睁大眼,才看清楚眼前站的人, 就是当初自己的手下林正, 顿时心神一松,直接昏了过去。   “先生, ”林正看到倒下的王儒, 忙一把扶住,却差点被压倒,忙对旁边的李都大喊道:“李大哥, 快来帮我一下。”   李都看林正几乎要扶不住,急忙走过来, 一把替林正把王儒接过来, 然后小心放在旁边的墙角,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转头对林正说道:“他起了高热, 烧的挺严重的。”   林正一听王儒病了,顿时急了,就对李都说:“李大哥,你在这看着, 我先送他回家。”   “快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李都说道,还叫了两个侍卫, 让他们帮林正抬着人。   “多谢李大哥,我安置完他就马上回来。”林正说道,就匆匆带着侍卫,抬起王儒,往家赶去。   “岳父,岳父,”林正一进门,就声喊道。   “怎么了?”张松从屋里掀帘子出来。   “岳父快来看看王先生,”林正知道张松会些医书,忙说道。   “王先生?”张松一边朝这走一边疑惑道。   “当初衙门的账房王儒。”林正忙说道。   “是他!”   张松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也认出是王儒,忙对两个侍卫说:“快把他抬屋里。”   到了屋里,把王儒放到床上,张松拿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拉起王儒的一只手,把起脉了。   过了一会,张松将王儒的手放回被子里,林正忙问道:“岳父,王先生怎么了?”   “惊吓过度,寒气入体,引起了高热,”张松说道。   “严重吗?”林正忙问道。   “如果能很快退热,就没问题,可要这样一直烧下去,就怕麻烦了。这样,你在这看着他,给他喂些水,弄个帕子给他额头敷着,叫大胖烧些姜汤,我去弄些草药来。”张松说着,就起身朝外走去。   林正听了,忙跑到旁边大胖的屋里,看到大胖正抱着被子睡的香甜,虽然大冬天扰人清梦不大好,不过林正还是上去晃了晃。   “不要,”大胖直接往被子里一钻,死活不睁眼。   林正忙接着再接再厉的晃,说:“大胖,快醒醒,帮我去烧些姜汤,王先生病了。”   “病了,谁?”   “衙门的账房,王儒。”   大胖一个轱辘坐起来,说:“他怎么在这?”   “这两天不是有许多流民进城嘛,因为进城的人太多了,所以今天天刚亮,我和李参军就去城门守着,可刚刚,居然在流民中看到了王先生,而且王先生还直接发热晕倒了,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岳父去找药材了,我得去照顾他,你帮我烧些姜汤。”林正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大胖一听,也不睡了,拿起衣裳就穿了起来,边穿边说:“你先去照顾王先生,我去烧水,烧好了给你送过去。”   “谢了,那我先过去。”林正说道,又匆匆的回屋看着王儒。   林正回到屋时,就看到慧儿和赵硅也过来了,慧儿正端了盆子和帕子过来,林正忙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一吆喝,把大家大清早都闹腾起来了。”   赵硅看了看王儒,说:“年纪大了,早晨醒的也早,这是账房的王先生吧,你定亲时我见过一次。”   “是王先生,”林正一边用帕子给王儒擦着脸,一边将之前的事给赵硅说了一遍。   “唉,看样子也是吃苦头了,”赵硅感慨道。   林正看着眼前擦了三次才擦干净的脸,又想起原来王儒那从不让身上沾一点灰的龟毛性子,也叹了一口气。   林正给王儒换第三次的水的时候,大胖端着姜汤进来,对林正说:“我烧了一木桶放了老姜的热水,你和我一起去抬进来,让王先生洗洗,去去寒气。”   “好,”林正放下帕子,去和大胖一起把木桶抬到外间,扶着王儒进去洗干净,林正又找了自己一件里衣给他换上,这才又把他扶回床上,然后给他喂了碗热姜汤。   林正给王儒收拾完,张松也带着一个瓦罐回来,直接递给林正说:“这是我从军医那弄来的,军营中也有得风寒的,正好军医在熬药,我就让他帮我多熬了一份。”   “辛苦岳父了,”林正接过,倒了一碗,吹了吹,就给王儒喂下。   慧儿也从外面走进来,端了些早饭,对屋里的几个人说:“忙了这么久,过来吃些东西吧!”   林正忙说:“岳父、赵叔和大胖,你们快去吃吧,我在军营吃过了。”   “行,那等会我们吃完来替换你,”张松说道,就和赵硅大胖一起吃东西了。   林正又拧了个帕子,刚打算再给王儒敷上,就看到王儒的眼睛动了动,忙对刚走到门口的张松叫道:“岳父,岳父,他好像要醒了。”   张松顾不得吃饭,忙转身回来,还没等他走到床前,就看到王儒慢慢的睁开眼睛。   “先生,你醒了!”   王儒慢慢的睁开眼,就看到林正那张焦急的脸,嘴角动了动,叫道:“小林!”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   “你烧才刚退了一些,别动!”林正忙按住他。   “这里是?”王儒不再挣扎,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问道。   “我家,呃,也不算是,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林正说道:“不过这里还算安全,你不用担心。”   “安全,”王儒喃喃的念了一下,突然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林正忙要上去安慰,却被张松拦住,说:“让他哭吧,哭完了心里好受一点。”   赵硅、大胖和慧儿放心不下,也走过来。   王儒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下,林正递过去一个湿帕子,王儒擦了把脸,抬头看着床前的几个人,说:“多谢你们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这恩情我王儒记下了。”   林正听了,忙摆摆手,说:“先生客气了,当初要不是您,我哪能进衙门当账房。”   张松也在旁边点点头,说:“要是没有小林在衙门当账房,当初我们在李家村也不可能那么快安顿下来。说起来,当初真多亏了您。”   王儒没想到了自己当初的无意之举,今日居然救了自己一命,也不由感慨万千。   林正用手试了试王儒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这才问道:“先生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提起这事,王儒一个哆嗦,不过还是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说:“当日我接到陈彦的消息,说外族破关南下,情势危及,泗水城可能也不能幸免,让我快逃,我就赶忙收拾了点东西,带着一个老仆王叔和拙荆往南逃去,本来我们都逃到长江北岸了,可谁想到整个江北岸,居然一条船都没有,没办法,我们只能在江北等着,结果等了一天,等到不是能接我们的船只,外族的铁骑。”   王儒说道这,浑身颤抖了起来,林正忙安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你身子才刚好,身子要紧。”   王儒摇摇头,说:“让我说吧,一直搁在心里我更怕的慌,外族来的时候,我还正在马车里,王叔在帮我收拾东西,拙荆在弄吃的,当时因为太多人涌到江北,所以客栈什么的早没了,我们又怕错过船,就把马车停在码头上。   结果饭还没做熟,就看到远远一片铁骑呼啸而来,然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外族来了’,我们就一窝蜂的跑,甚至连马车都顾不上,我还不小心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些在马上的外族,拿着弯刀,对着跑在前面的人就是一刀,一刀就把人头砍了下来。”   王儒说道这打了个寒战,林正等人也听得心惊胆战。   林正不由问道:“然后呢?”   “然后大家就一直跑,一直跑,开始时我们三个还一起跑,可很快就被人群挤跑了,然后等我们好不容易跑到看不见外族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去,就只好跟着人群走,然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就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后来,后来大概就遇到了你吧!”王儒说道。   林正看着王儒一脸灰败,怕他会想不开,忙说道:“嫂子和王伯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王儒叹了一口气,说:“希望如此,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林正正要再安慰王儒几句,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在整个徐州府响起。林正瞬间站起来。   有敌袭!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去码第二更,第二更大约晚上十一点多!   第四十章(二更)   “岳父, 您帮我照顾下先生, 我去看看,”林正忙对张松说。   “快去吧, 家里有我。”张松也知道情况紧急, 直接说道。   林正转头对王儒说:“先生先在这养病,我去去就来。”   说完, 就匆匆跑了出去。   林正的住处本就在军营后, 一出门,就看到一队队的人马往城门跑,林正也忙跟上。   等跟着跑到城门下面, 林正就看袁老和李都正站在城门正上方的城墙上,朝外看着。   “袁老, 李大哥, 出什么事了?”林正登上城墙,问道。   袁老正皱着眉头看着城外,李都就转过头来, 说道:“快过来,有敌军来袭!”   “外族又来了?”林正忙走到李都身边问道。   李都却摇摇头,说:“这次来的不是外族。”   “不是外族,除了外族谁还会来攻城, ”林正一惊,忙向外看去。   就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突然扬起一阵尘埃,然后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很快,林正就看到一支军队从远处疾驰而来。   “这是,这是自己人?”林正看着远处那支同样穿着驻军装束的队伍。   “那是亳州府的驻军,不是我们的,你看他们举的旗子。”李都说道。   林正仔细瞅了瞅,果然看到最前面的一张大旗上,写的是“亳州”而不是“徐州”。   “亳州驻军突然跑到这来干什么,咱们这又没打仗,要支援也得去宿迁啊!”林正疑惑道。   袁老听了,转过头来说:“你小子倒是敏锐。”   然后又回过头,接着看着远处的亳州驻军,淡淡的说:“只怕来者不善!”   “李都”   “末将在”   “让你手下的兵守好四个城门。”袁老吩咐道。   “是!”   李都直接从身上拿出一面令旗,递给身后的亲卫,说:“传我军令,弟兄们谨守城门,不得有误!”   “是,参军,”亲卫捧着令旗跑去传令了。   亳州府驻军看着虽远,可来的却是骑兵,没用一盏茶,就到了城门下,看到紧闭的城门,最前面的将军直接一抬手,整个骑兵慢了下来,在城门前停住。   然后那个将军就拍马上前,大声喊道:“吾乃亳州府驻军统领薛彻,还不快开城门。”   “原来是薛将军大驾,将军前来,徐州府上下本应大开城门,洒水扫地相迎,只是如今外族猖乱,我家将军又去援救宿迁,所以我等只能紧闭城门,以保安全,薛将军,对不住了。”袁老在城门上客气的说。   “本将军来,就是听闻周将军去援宿迁,担心徐州城安危,所以特地前来援手。”薛彻挽起手中的马鞭说。   “我呸,”李都听了,直接小声骂道:“什么担心徐州城安危,宿迁那么危急,不去救,反而来徐州,这鬼话谁信。”   林正也点点头,亳州到宿迁可比亳州到徐州近多了,宿迁连烽火都燃了,却能装作看不见,反而跑到徐州来假惺惺,要说没猫腻,谁信!   果然袁老听了薛彻的话,说道:“薛将军好意,徐州府上下感激不尽,只是亳州在宿迁西面,徐州还在宿迁北面,如今徐州府无事,宿迁却危在旦夕,将军不如去援宿迁,若能解宿迁之围,想必宿迁上下,永记将军大德。”   薛彻听了一噎,他来是为了徐州府的那些粮食,让他跑去救宿迁,他和宿迁统领又没交情,甚至还有些不合,他吃饱了撑的才去为宿迁和外族拼命呢!   薛彻看着袁老一直不肯开城门,也懒的绕圈子,直接说道:“城上的听着,本将军也懒得废话,如今亳州粮草不济,本将军特来借粮食三万担,等外族退了,本将军再来归还。”   “三万担,他怎么不去抢!”李都一听,气得就要骂人。   “人家好像就是来抢的,”林正忙拉住李都,虽然薛彻说借,可谁都知道这个“借”压根是有借无还。   袁老听了,倒没什么反应,说道:“薛将军,这三万担可不是小数目,哪怕徐州城的军饷,每年也才不过五万担,您一张口就三万担,别说徐州驻军拿不出来,就算拿出来,我等也做不了主,这得等将军回来才能决定。”   “拿不出来,呵呵,周将军不是才收了徐州城的粮仓嘛,怎么会连这点粮食都拿不出来,我看你们是不给我本将军面子。”薛彻直接冷笑道。   袁老林正和李都三人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善罢甘休了。   袁老还想用用缓兵之计,就对下面的薛彻说道:“将军息怒,只是这事太大,我等实在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那就本将军自己去拿,”薛彻对着身后一挥手,说“开城门!”   薛彻身后,立刻有一队骑兵翻身下马,从后面抬出一根撞门的圆木,抱着向城门走来。   “竖子安敢!”袁老一看,也怒了,直接骂道:“如今外族来袭,正是各方联手,共灭外族之时,汝竟然为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人动手!”   薛彻在下面挖了挖耳朵,不屑的说:“老东西,你少骂两句,省得等会我开了城门,对您老动粗,我老薛可是个粗人,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说法。”   “你!”   袁老直接被气的差点仰倒,林正赶忙扶住他,旁边李都刚刚已经下去亲自守门了。   “袁老,消消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林正忙给袁老揉揉胸口。   袁老扶着林正的手,喘了一口气,才说道:“我哪里是生他的气,我是气这些人鼠目寸光,如今国难当头,如果大家能够一条心,外族总共才多少兵,就算没有南方的军队,光北方的这些驻军,合起来,把外族赶回去也不是难事,可如今你看,这才多久,外族还没灭呢,自己人就先斗起来,如此下去,国危也。”   林正听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古以来,最可怕的就不是外敌,而是内讧,这个问题压根没解,毕竟人心都是偏的。   林正听着下面突然传来撞门声,忙对袁老说:“袁老,他们开始撞门了。”   “恩,徐州府的城门还算结实,够他们撞一会,只不过等撞坏了,修又是个麻烦事,毕竟如今城中工匠都没了。”袁老叹了一口气说。   “李都能守的住吗?”林正有些担心。   “应该没问题,将军走时只带了一半,剩下的都留下守城,如今薛彻虽然看着来的凶,可他毕竟也是驻军,是朝廷的兵马,不敢光明正大的攻城,所以只要他进不来,就没事。”袁老倒不是很担心的说。   林正听了,顿时也明白了,也就是薛彻敢进来抢东西,但真要动刀子爬城墙攻城,却是不敢,毕竟这徐州府可是朝廷的徐州府。   不过即便这么说,袁老听到下面的撞门声,还是一阵肉疼,如今可是乱世,这城门可是顶重要的,真要撞碎了,他短时间上哪弄一个去。   林正看着下面撞一下,袁老脸上的肉哆嗦一下,林正生怕袁老把脸上那些肉哆嗦没了,就说道:“袁老,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阻止撞门。”   “什么办法,你快说!”袁老一把抓住林正说道。   “不过我这主意有点损,您老可得保证这徐州城一定不能破,要不那位薛将军,只怕想活剥了我。”林正说道。   “你放心,这徐州城有老朽在,绝对破不了。”袁老自信的说。   “那就好,您给我说说这位薛将军的生平事迹。”林正凑到袁老跟前说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袁老不解的问。   “您就告诉我嘛,我有大用。”林正说道。   袁老拗不过林正,就把自己知道关于薛彻的,都给林正细细说一遍。   一刻钟后   林正起身,走到城墙前,看着下面的薛彻,大声骂道:“薛彻,你这个自私自利,置天下安危于不顾的小人,你三岁抢邻居家孩子的吃食,五岁偷人家的羊,七岁偷看人家寡妇洗澡………”   薛彻在下面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笑了,原来上面的人没了办法,只能骂骂他出气。   他薛彻在军中多年,什么粗话没听过,这点骂算什么,薛彻挖了挖耳朵,甚至还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的更舒坦。   他倒要看看,上面那个人,能把他骂出花来。   林正看着薛彻毫不在意的表情,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城府,也是,能当上一个府城驻军统领,压得住一群骄兵悍将,哪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不过,他是骂骂这么简单嘛?   对于一个城府深的人,你骂一遍,他肯定不会在意,虽然他心里可能恨死你,可脸上,说不定还能笑着说你骂的好。   可是,如果骂两边,骂三遍,骂四遍……骂十遍呢,并且每次都骂的一样呢?   那就不是骂,而是洗脑!   于是,整个徐州府和亳州府的驻军,在这天,见识到了他们从没见识过的骂人神迹。   就见林正口齿清晰,声音洪亮,把薛彻从出生到现在,四十多年的,骂了一遍。   然后,一个字不错的又骂了一遍。   然后,接着一个字不错的又骂了一遍。   然后,又接着一个字不错的又骂了一遍。   …………   林正骂第一遍的时候,无数人对林正骂的嗤之以鼻,薛将军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骂到第二遍的时候,这肯定是假的,居然又重了一遍。   骂到第三遍的时候,城下的撞门声就小了,大家的反应是,嘿,又来了一遍。   第四遍,第五遍的时候,众人就有些犹豫,难道薛将军真是这样的人?   第六遍,第七遍,林正骂“你三岁”,众人脑中立刻反应“抢邻居孩子的吃食”。   第八遍,众人已经倒背如流,连薛彻,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做过这事。   第九遍,众人深信不疑,连看将军的眼神都怪怪的,薛彻直接气得头上冒烟。   第十遍……   林正还没骂完,就听到薛彻大吼一声:   “气煞我也”   然后咚的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林正看着下面顿时乱成一团的毫州驻军,笑了笑。   想当年,老子可是曾把一道物理题讲二十遍的人,跟我斗,还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可爱的亲们的营养液,无以为报,唯有加更,所以第二更奉上,希望小树苗可以天天喝的饱饱的茁壮成长O(∩_∩)O。 晚安,亲们!   第四十一章   “将军!”   “将军小心!”   看着薛彻从马上栽下来, 左右亲卫忙翻身下马, 把薛彻扶了起来。   “将军您怎么样?”亲卫扶着薛彻,关切的问。   薛彻摸着肚子上气出来的那个疙瘩, 直接跳起来, 对城墙上指着骂道:“鼠辈,报上名来!”   林正听了嘴角抽了抽, 骂了你还报上名, 以后好等你报复,谁这么傻缺?   于是林正大声说:“在下无名氏,不劳将军挂念!”   薛彻感觉自己肚子又气得疼了三分, 直接骂道:“无胆小辈!”   林正听了,立马一脸认同的说:“将军您说的太有道理了, 在下就是胆小。”   “你!”薛彻用手指着林正, 被气得直哆嗦。   左右亲卫一看薛彻气得这样,忙说:“将军您消消气,要不小的直接让人攻上徐州城, 把那小子捉下来,让您出气。”   薛彻直接瞪了亲卫一眼,攻上徐州城,亏你们想的出, 去抢些粮食,等以后朝廷怪罪下来还可以哭穷说因为缺粮食不得已,可要是攻城,那就是造反, 这责任谁担的下来。   转头看了看撞了这么久还是纹丝不动的门,薛彻知道今天弄粮食的事是不成了,想着姓周的只怕也快回来了,薛彻翻身上马,直接说:“走!”   然后带着一帮人,直接如来时迅速向西离去。   ……   “厉害!”李都走上城墙,看着退去的亳州驻军,对林正赞道。   林正摇摇头,说:“是李大哥你守的劳固,薛将军明知再撞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要不他只怕非常想进来劈了我。”   “哈哈,你那样骂他,是个人就受不了,我在门后面都会背了。不过真是解气,让他来打徐州的主意。”李都说起来,顿时笑道。   林正笑了笑,就去扶着袁老,说:“不过这位薛将军也是个厉害人,看着粗枝大叶,还以为是个性子急爆的,可刚才我骂的那么很,他居然硬生生忍了,凭这份隐忍,就知道肯定是个狠角色。唉,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结这个死敌了。”   “结仇是肯定的,不过反正你也不和他一起做事,以后避着些就是了。”李都拍拍林正,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以后,我躲着他走,”林正说道。   看着外面渐渐起风了,林正忙对袁老说:“袁老,咱快下去吧,您小心身子。”   “不碍事,”袁老说着,不过还是带着林正和李都下去。   #####   江南行宫   静谧的水榭亭台上,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老者坐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根鱼竿,悠闲的钓着鱼。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老者皱了皱眉,旁边的大太监看了,刚要去呵斥,就看到一个人莽撞的冲进来,一进来,就对老者跪下,大喊道:“圣上!”   皇帝赵殷有些不悦的转过头来,对跪着人说:“秦爱卿,你吓着朕的鱼了。”   “圣上!”已经年过七十的秦敬直接以头触地,老泪横流的说:“圣上,外族已经占了大半个北方了!”   赵殷却不甚在意的说:“朕知道,不是有长江天堑嘛,他们过不来。”   秦敬简直想绝望了,可作为曾经先帝的重臣,想着先帝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秦敬还是跪着求道:“老臣恳求陛下下旨,派江南的将领,前去北方支援,同时嘉奖仍在北方苦苦支持驻军,以安民心。”   “外族不过南下劫掠一番,等抢完东西,自然会回去,爱卿何必大惊小怪。”赵殷悠闲的说。   秦敬一听,两眼一黑,直接忍不住了,对赵殷说:“圣上,外族贪得无厌,怎么可能劫掠完了就回去,圣上难道忘了,当初的辽、西夏和元了吗?”   赵殷直接不耐烦的说:“可他们最终不也都被赶出中原了嘛!”   “那是太/祖和当初的定北侯雄才大略,可就算□□和定北侯,也用了整整三年,才将元军赶出中原,挡在了关外,甚至为了防御外族,定北侯还亲自请旨,永驻边关!”   秦敬简直想把事情的严重性扒开,一点点塞到圣上的脑子里,他就不明白了,当初身为太子时,天资聪慧仁慈爱民的圣上,怎么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慢慢变成昏君了呢!   “好了,别说了,你看,朕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赵殷把手中的鱼竿一扔,直接对身边的大太监说:“送秦爱卿出去,朕的兴致都被他败没了。”   “是,”老太监忙走到秦敬身边,说:“老相爷,您快走吧,官家都被您气着了。”   “老夫不走,”秦敬直接一把推开大太监,对着赵殷说:“圣上,您真要让这大宋几百年的江山断在您手里不成!”   “放肆!”赵殷转过身,直接叱道。   “老相爷,您快出去吧!”大太监李元一看也知道坏了,谁都知道秦相爷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原来就常常顶的圣上下不来台,不过秦相爷原来是圣上的太傅,圣上虽然每次气的不行,可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秦敬犟脾气上来了,哪里是大太监能拦的住的,直接对赵殷指着骂道:“你这个昏君,外族都快把中原的人杀干净了,你还窝在这钓鱼,你把祖宗的基业置于何地!要是赵家江山不保,等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   “李元,”赵殷咬牙切齿的叫道。   大太监李元忙应道:“老奴在。”   “把这老东西拖出去,送到他儿子那,朕不想再看到他!”赵殷直接说道。   大太监李元顿时有一丝犹豫,小声的说:“官家,秦相爷的儿子,可是在闽南做巡抚,那里又潮又湿,秦相爷的身体,只怕受不了。”   “让他多带点护卫滚去!”赵殷直接烦躁的大声吼道。   大太监李元一看自己主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就转过来对秦敬,说:“秦相爷,官家也是被气到了,您就先去令郎那住一阵。”说着,让旁边的侍卫拉秦敬出去。   “不用你们拉,我自己走,”秦敬直接一甩手,气呼呼的出去了。   等秦敬走后,赵殷也没心思钓鱼了,直接也直接一甩袖子,气冲冲的回寝殿了,李元忙一溜小跑跟上。   等李元跟着进了寝殿,就看到赵殷外袍都没脱,就直接歪在榻上,看他进来,对他说:“过来,陪朕说说话。”   李元知道自己主子心情不好,忙对屋里侍奉的宫女太监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亲自去关上殿门,然后才回来,垂手站在赵殷旁边。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个昏君?”赵殷突然问道。   “老奴只知道官家是个好主子。”李元答道。   赵殷笑了起来,说:“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肯随便附和朕。”   李元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首,什么都没说。   赵殷叹了一口气,说:“如今,朝堂之上,还敢给朕说真话的,对朕真心实意的,也就两个了,一个是刚才的秦太傅,一个就是你了,朕刚刚把秦太傅送走了。”   “只是闽南又热又潮,怕是对老相爷的身子不利。”李元有些不安的说。   “等会你送个御医去,再多送几个护卫。”赵殷吩咐道。   “是,老奴等会就去办,”李元记下。   “太傅走了,如今这江南,只怕也安稳不了多久了,过些日子,等局势不好了,你也走吧!”赵殷淡淡的说。   “老奴不走,老奴在这陪着官家。”李元突然说。   “陪朕等死吗?”赵殷看着李元说。   李元直接跪下,说:“老奴比官家大十岁,从官家三岁时就跟着官家,除了官家这,老奴再无去处。”   赵殷看着李元,突然感叹道:“是啊,咱俩都是没有根的人,除了这宫殿,咱们还能去哪?”   “官家!”李元抬起头,担忧的看着赵殷。   赵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拍着榻说:“太傅说大宋几百年的江山会断送在朕的手里,哈哈,他不知道,朕巴不得大宋的江山断在朕的手里,凭什么先帝生不出儿子,宗室逼他过继,他不情愿,就抱了朕来。   可晚年,他居然又后悔了,觉得朕没有赵家血脉,觉得让朕生了孩子就会混稀了赵家血脉,就让朕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无后,甚至还以此为借口,让朕过继堂兄的儿子为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事最后还是被朕知道,朕就让他的侄孙做太子又怎样,朕把他的江山败干净,朕就不信这赵家的血脉能万古千秋的传下去!”   李元看着疯狂大笑的赵殷,默默叹了一口气。   二十年前,知道真相的官家,就疯了!   第四十二章   “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城了!”   听着外面的欢呼声, 林正忙起身, 整了整衣裳,向外走去。   出了门, 刚走两步, 就听到嘎吱一声,袁老屋子的门打开, 袁老也从里面谨慎抖擞的出来。   “袁老, ”林正上前扶住袁老,说:“现在外面天冷,晚辈去迎就是, 您老何必出来。”   袁老笑了笑,看起来精神很好, 说:“在屋里憋久了, 正好出来透透气,如今将军一去半个月,可算回来了, 将军回来,老朽也能松快松快。”   “将军来了您老也松快不了,将军肯定还有事等着您出主意呢!”林正一边扶着袁老往外走,一边笑着说。   两人刚走到军营门口, 就看到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将军正是周孟。   周孟看到出来迎的袁老,忙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身后的亲卫, 然后上前扶着袁老,说:“袁老,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   袁老笑呵呵的说:“知道将军得胜归来,老朽怎么能不出来看看,恭喜将军了。”   林正也在旁边行礼道:“恭喜将军回城。”   “不过是出去一趟,看你们还弄的这么隆重,好了,天这么冷,大家快进去吧。”周孟说着,领着众人回到升帐的屋子。   进了屋子,众人落座后,袁老看了一圈,发现几位将领中虽然有些有伤,但却都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问道:“将军此次前去支援宿迁,可还顺利?”   “顺利倒算不上,不过最后好歹宿迁之围解了。”周孟说道。   “发生了什么?”袁老忙问道。   “此次围宿迁的,是成于可汗!”   “四个大部落可汗之一的成于可汗,难怪,老朽之前还在疑惑宿迁兵马也不少,怎么会被围在里面只能求救,原来如此。”袁老恍然大悟的说。   周孟点点头,说:“正是遇到了成于可汗,陈统领为了稳妥,才紧闭城门,以守为上。我到了之后,和陈统领里外夹击,成于可汗看着攻城无望,这才退去,不过对方兵马不少,我们也没敢追击。”   “穷寇莫追,将军做的稳妥。”袁老赞同道,又说道:“既然成于可汗来了,那剩下的三大可汗肯定也不远,不知将军可打听到另外三支现在何处?”   周孟听了,直接对身后的亲卫说了一句,然后身后的亲卫快步跑出去,周孟转头对袁老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人,他知道情况,等下让他仔细给您说说。”   “将军确定?”袁老有些不大相信的说:“每天逃难的数以万计,可大多数人都只顾着逃命,连跑到哪都不清楚,能知道外族的动向?”   周孟听了,顿时笑了,说:“这人还真知道,别人都是往南逃命,他却本来在京城,听到外族来了,不仅没跟着圣上渡江往南跑,反而偏偏往北跑,一直跑到了晋中,然后才折回来了。”   “这事为何?”袁老问道。   周孟笑了笑,说:“袁老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听到周孟这么说,袁老也不由来了一丝兴趣。   正说着,亲卫带着一个头戴儒巾,身着青衣的年轻人进来,袁老看了,不由一愣,说道:“是个读书人?”   “不仅是个读书人,还有功名在身,是个举人!”周孟笑道,然后对年轻人指了指袁老,说:“这位是袁老,有事问你。”   年轻人走上前,对袁老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晚辈沈茹,见过袁老。”   袁老点点头,说:“不必多礼,你本就有功名在身,而老朽早已致仕多年。不知沈举人是哪里人,为何从京城往晋中跑,又折回来。”   沈茹回道:“晚辈乃晋中人士,前些日子乡试放榜,晚辈侥幸榜上有名,就在放榜后,和晋中的一些举子前往京城赶考。”   袁老听了点点头,如果没有这场兵祸,明年是春闱大考之年,许多举子确实会趁着秋天好赶路提前进京。   袁老问道:“既然你已经在金陵,那外族来时,你为何没跟陛下一起渡江去南边,反而北上?”   “晚辈有至亲在晋中,又怎能一个人逃命!”沈茹抬起头说道。   “呃,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哪怕你去了,也救不了人啊!”袁老虽然觉得沈茹孝心可嘉,却并不赞同沈茹的做法,毕竟外族来了,能活一个是一个,明明没有能力却跑回去救人,只能多搭上一个罢了。   沈茹听了身子一顿,闭了闭眼,睁开说:“袁老您说的对。”   沈茹突然转过身,对着周孟拜下。   周孟一惊,忙起身要扶起沈茹,说:“沈举人,这是何故?”   “在下想留在军中,为将军做事,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能跟着将军,亲眼看到外族被赶出中原,为至亲报仇。”沈茹说道。   “这个,你是进京的举人,是要参加科举登龙门的,跟着我一个驻军统领,以后岂不是白瞎了。”周孟忙说道。   沈茹跪在地上,说:“在下心意已决,大仇不报,绝不进京科举,还望将军成全。”   周孟看着决然的沈茹,想了想说:“既然你非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如果你以后想要科举,和本将军说一声,本将军不留你。”   “多谢将军!”沈茹俯首道。   周孟无奈,对旁边的袁老说:“袁老,那就让他先跟着您吧!”   袁老也知道把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在周孟身边不妥,就点点头,说:“我那正有些活,小林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好让他也一起吧!”   “小林,”袁老叫道。   “知道了,袁老。”林正忙上前,把沈茹扶起来,然后拉着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袁老等沈茹坐下,才想起刚才要问外族各部的走向,只不过刚才被一打岔忘了,就转头问沈茹说:“你一路走来,可知道外族的动向。”   沈茹起身回到:“回袁老的话,晚辈从金陵到晋中又折回来,一路小心避着外族,可有几次,仍差点被撞上,据晚辈所知,刚破关时,那些部落是在一起的,一起劫掠了晋中和幽州等地,可等过了黄河以后,由于中原幅员辽阔,那些部落就分开了,四个大的部落直奔金陵,剩下的几个部落,因为不敢争锋,就在这中间地方来回劫掠。”   袁老听了,点点头,和他之前打探到消息差不多,就回头对周孟说:“和咱们的人打探的差不多,不过,听说金陵已经快被洗劫空了,四大部落又渡不过长江,只怕会往这边来。”   “这个我也听说了,此次给宿迁解围后,我就和徐统领达成意向,以后徐州和宿迁成掎角之势,互通消息,共抗外族。”周孟说道。   袁老眼睛顿时一亮,说:“如此甚好。”   ##   徐州城外   几辆马车在城门口前停下,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车夫看到门前排的长长的进城的队伍,转头对马车里面的人说:“老爷,城门前都是排队进城的百姓,咱们马车进不去,怎么办?”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伸出头来,看着排队的都是些流民百姓,不屑的说:“就这些贱民,撵一边就是了。别让他们耽搁老爷我进城。”   马夫忙点头哈腰的说:“老爷说的有理,小的这就让那些贱民闪开。”   马夫说完,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前面的流民吆喝道:“快滚开,我家老爷要进城,别挡着道。”   前面的流民和百姓回头一看,看到后面的几辆马车,顿时知道是贵人来了,忙纷纷让开,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让开,有几个虽然是流民,可原来却是有身份的人,看了顿时不乐意了,直接站出来说:“我们在这排了这么长时间了,凭什么给你让地方。”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逃命,都是为了进徐州城寻求庇护,凭什么就让你先!”   “对啊,你们是哪家的,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周统领已经下了命令,凡是进城的,不管身份,一律先排队,你们眼瞎嘛,旁边墙上那么大的布告看不到。”   马夫被被挤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有心骂回去,可看到不让的那几个人虽然看着狼狈,可身上却穿的是绸缎的衣服,就知道出身不低,也不敢像骂那些百姓那样,只好抬出自己的后台,指着后面的马车,说:“我家老爷乃青州周家家主,此次携家眷前来徐州。”   说完,挺了挺胸脯,周家可是青州府的第一世家。   “青州周家?”   “周家?”   “唉,你听过青州周家吗?”   几个人顿时笑了起来,这是徐州府,又不是青州府,谁管你是世家周家还是世家王家。   马夫顿时被气得涨红了脸,在青州,虽然他只是一个马夫,可作为周家家主的马夫,到哪不是高高在上,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过,不由口不择言道:   “我家家主乃是徐州府驻军统领周统领的父亲,你们再敢多说一句,等我家老爷进城,直接让大少爷把你们通通撵出去!”   前面挡着的几个人听了顿时一惊,甚至有两个还偷偷往边上站了站。   马夫一看,顿时得意了,拿着马鞭扬着下巴道:“你们不是不让么,怎么又让了?”   结果话刚落,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谁说本将军是周家的儿子!”      第四十三章   “大、大少爷!”马夫看着来的人, 磕磕巴巴的说。   周孟一挑眉, 淡淡的说:“谁是大少爷,我可是记得, 周家的大少爷, 是周老爷的嫡子周青,你可不要在这乱说话。”   说完, 对着马夫一瞪眼。   周孟统军多年, 又是见过血的,这一瞪眼,直接吓得马夫后退两步, 一屁股坐在地上。   “孽子,你竟然如此猖狂!”在马车里看到这一幕的周家家主再也忍不住了, 直接一掀帘子, 从马车里出来。   周孟看到周家家主,直接抱着手臂看着他,淡淡的问:“你是谁?”   “我是你爹!”周家家主周晋被周孟轻蔑的态度气到了, 直接气急败坏的说。   “爹?”   周孟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直接说:“抱歉,您周家的门楣我周孟高攀不起,我周孟不过是个孤儿, 当初有幸被义父收留,我,只是冯宁的儿子,和您周家没半文钱的关系!”   说完, 周孟直接对身后的亲卫说:“撵他们滚,这种乱攀亲戚的,以后看了,直接撵走!”   “是,将军!”身后的亲卫直接应道,就去撵周家的车队。   “你,你这个孽子!”周晋用手指着周孟,被气的直哆嗦。   就在这时,后面一辆马车上,突然跳下一个三十多岁和周孟有四五分像的人,走过来,忙扶住周晋,小声说:“爹,您消消气,大哥不过是一时想岔了。”   然后转头对周孟说:“大哥,您看看您把爹气得,弟弟知道您因为当初的事心里不平,弟弟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说,何必让外人看笑话。”   周孟看着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当好人的周青,想到当初自己就是信了他,才被最后坑的逐出族谱,他娘的骨灰也被丢出周家,不由冷笑了两下,转身就欲离开。   周晋和周青看着周孟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离开,顿时傻眼了,他们本以为周孟会给他们争两句,然后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凭他们这么些年在世家练的手段,笼络一个周孟还不容易么,谁知周孟居然要走。   情急之下,周青直接对周孟喊道:“大哥,你这样意气用事,不替姨娘想想吗?”   周青知道周孟的软肋,当初周孟为了让自己的娘进周家祖坟,可是在正房跪了整整三日,连父亲当年都差点答应了,幸好当初自己略施小计,不但让父亲更加厌恶周孟,还把那个贱人的骨灰直接丢了出去。   周孟停住,转过身来,定定的看了周青一眼,突然笑了,转头对周晋说:“对了,我一直有件事忘了告诉您,当初我带着我娘的出妾书和骨灰回到边关,义母定北侯夫人,贤良淑德,觉得义父身边缺个伺候的,就亲自写下纳妾书,纳我娘为定北侯侧室,将我记入族谱,并将我娘葬入了冯家祖陵中,所以,以后,我和我娘用不着你们惦记!”   周孟说完,甩手回城了。   身后的周晋,却被气得一头栽倒在地。   他,他居然被戴绿帽子了!   ………   站在城墙上陪着周孟来巡查的林正,看到周孟上来,忙行礼道:“将军!”   “嗯,”周孟应了一声,就走到城墙前,看着下面的亲卫驱赶周家的车队。   等到那些骂骂咧咧的周家人都被撵走后,周孟突然问身边的林正,说:“是不是觉得本将军很不孝?”   “呃,”林正一愣,说:“将军,属下又不知道您和他们当初有什么恩怨,怎么能判断您孝不孝。”   周孟有些诧异的看了林正一眼,说:“世人不都觉得‘老子无过天无错’么,今日我如此对待生父,哪怕他早先对不住我,别人只怕觉得我未尽到孝道。”   “所谓孝道,父慈子孝也,父慈在前,子孝在后,如果连父慈都没有,何来子孝,将军说的‘老子无过天无错’,不过是愚孝而已。”林正说道。   “你倒是会说。”周孟说道。   林正摇摇头,说:“不是会说,只是物伤其类而已,将军可能不知道,属下刚刚出生,就被弃在寺门口,被寺里的长老捡回去,十六年,属下那所谓的‘生父’‘生母’,从未来寺里看过一眼,将军觉得,若有一日那所谓的‘生父’‘生母’找来,将军觉得,属下能毫无芥蒂的父慈子孝?”   周孟倒是听张松说起过林正的身世,只是当初他并没在意,如今一听,也不由感慨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林正摇摇头说:“属下从不觉得自己命苦,当初在寺里的时候,有疼我的长老,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师兄弟,还俗后,遇到了岳父、赵叔和大胖,还有了媳妇,何必为一对从来没见过的父母而自怨自艾呢!”   “你倒是看的开,”周孟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林正摇摇头。   周孟疑惑道:“你岳父那家伙居然没告诉你?”   “岳父曾无意间提过一句,只不过说那是将军的伤心事,让我不要问也不要打听。”林正实话实话道。   “确实是伤心事,只不过憋的久了,也想找人说说,”周孟望着远方说道:“五十年前,青州发现了一处矿产,当时周家身为青州第一世家,和青州另外几个世家还有官府明争暗斗,最终占得了大半。   但占了之后,不但要开采出来,还要卖出去,周家是世家,自然不会自降身份的去干这种商贾的活,所以就看上了当初在青州走商的张家,这是互利互惠的事,张家当然答应下来,于是周家出矿,张家出人力物力。   后来又过了几年,两家生意来往的越来越多,为了更好的分利,两个家族就提出了联姻,当然周家是世家,张家是商贾,所以两家家主定的是周家家主的庶子娶张家家主的嫡女,而张家家主的嫡女,就是我娘。   结果在两人成亲前,周家家主的嫡子就突发疾病去了,那个庶子,直接成了长子,周家顿时想悔婚,而张家怎么可能愿意,结果最终,张家嫡女进了周家成了贵妾。”   说到这,周孟突然不想说下去了,就说道:“我先回军营了。”   ##   林正回到家里,慧儿正在炉子旁做衣裳,看到林正回来,忙放下,倒了杯热茶给林正,说:“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跟着将军去巡城么?”   “出了点事,就提早回来了。”林正说道。   “什么事?”慧儿忙问道。   林正将刚才遇到的事细细的给慧儿讲了一遍。   “那位张家的小姐真可怜。”慧儿听了,不由说道。   “可不是,两个家族为了利益结合,又因为利益不愿意退让,最后可不就是牺牲了出嫁的姑娘。”林正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正感叹着,张松从外面掀帘子进来,林正和慧儿忙起身。   “坐着吧,又不是外人,瞎客气什么,”张松接过慧儿递过的热茶,喝了几口,随口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当得知是周孟的事,张松忙提醒道:“这事你既然知道了,出去不要乱说。”   林正点点头,说:“岳父放心,除了慧儿,我绝对不出去多说半个字。”   张松点点头,随即又恍然大悟,说:“我说当初周头对岳母为什么那么孝顺,原来是这事。”   林正和慧儿一听,立马竖起耳朵。   张松看着两人,笑了笑说:“这个当初在冯家军中倒不是什么秘密,周头最敬重的是岳父,最孝顺的是岳母,岳母当年去世,周头给岳母守了三年的孝。我原来还以为是养子的缘故,倒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内情。”   “看来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慧儿说道。   “可惜那家伙没摊个好爹。”张松随口说了一句,就对林正问道:“王先生我去看了,再过两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头还有些不大好,你打算怎么办?”   林正想了想,说:“先生受了惊吓,又担忧妻子和老仆,一直在屋里养着只怕他越胡思乱想,所以我想让他来出去做点事分散点心思,等会我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去衙门做事,如今徐州城正缺账房,看他愿不愿意重操旧业。”   “这样也好,有点事做总比在屋里胡思乱想的强,我看他这几日经常梦魇,再让他在屋里呆下去,只怕不妥。”张松说道。   “行,那我这就去给他说。”林正起身,就打算往王儒那去。   结果林正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隔壁突然传来王儒的一声惨叫。   林正和张松一惊,忙一起朝隔壁跑去。      第四十四章   林正和张松跑进屋, 就看到床上双目紧闭, 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咕哝的王儒, 林正知道他八成又是梦魇了, 忙坐在床边,轻轻晃着王儒, 说:   “先生, 快醒醒!”   王儒被晃了好几下,才慢慢平静下来,睁开眼, 还残留着一丝惊恐的说:“小林?”   “先生,您刚刚梦魇了。”林正说道。   “原来是梦, ”王儒听了, 顿时常常的舒了一口气,喃喃的说:“幸好是梦,幸好是梦。”   林正看着王儒精神极差的样子, 不由问道:“先生这几日是不是睡的有些不大安稳?”   王儒苦笑道:“岂止是睡的不大安稳,我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当初在江边被外族追着杀时的情景,刚刚我甚至还梦到自己被外族杀了。”   林正想到自己前些因为在小沛见的那一场攻城, 回来也做了不少噩梦,对此也深有体会,就劝道:“先生说的我也经过,前些日子我在小沛, 正好遇到外族攻城,当时我就吐的不行了,回来更是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那你现在?”王儒忙问道。   “现在倒是没事了,”林正说道。   王儒正深受梦魇之苦,忙问道:“你是怎么好的?”   “回来岳父给我熬了安神汤,我喝了几天,效果却不是很明显,还是一直做噩梦,不过后来,将军去援宿迁,城中的大小事都交给了袁老,袁老忙的很,而我一直跟着袁老,忙的也顾不上想别的,居然渐渐就好了。”林正说道:“所以,我觉得这无论是梦魇还是做噩梦,其实都是心病,你心里越想它,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容易梦魇和做噩梦。”   王儒有些崩溃的抓抓头,说:“我也不想去想,可是根本控制不了啊!”   “那就让自己忙的没时间去想,现在府衙正缺账房先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个打算?”   “去府衙当账房先生?”王儒吃惊的说。   林正点点头,说:“这样既能让先生忙起来,不胡思乱想,还能不浪费先生生平所学。”   “可是,那是府衙啊,我怎么可能进的去?”王儒虽然知道林正如今在军营任职,可对于林正具体干什么还是不大清楚。   “这个先生不用担心,先生只要告诉我您愿意去不?”林正笑着说。   “当然愿意,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王儒说道。   “那先生等我好消息吧!”   ##   江南行宫   自从秦相爷被送走以后,朝堂之上果然和谐了许多。   就如今日圣上想举行册妃大典,册封江南官员刚新进献的一个美人,要搁在以前,秦相爷早带着一帮御史唾沫星子飞溅,规劝圣上要节俭,不要贪图美色,可如今,园子里,其乐融融,一群大臣悠闲的欣赏着歌舞,甚至还有几个会拍马屁的,一个劲的恭贺圣上喜得美人。   赵殷左手搂着新得的爱妃,右手端着酒杯,对下面的文武百官说:“俗话说‘江南出美人’,以前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送美人的那个臣子听了,立刻欣喜的起身,躬身回道:“能的圣上垂青,实在是这些美人的福气!”   “好,好,”赵殷听了,心情大好,直接大手一挥,说:“刘爱卿送美人有功,赏!”   “多谢陛下恩典,”刘大人听了,立刻高兴的跪下谢恩。   前面的几个宠臣看到刘大人得了赏赐,自然不甘落后,忙也纷纷围上去,一时间,赵殷龙颜大悦,又许下不少赏赐。   “碰,”一个酒杯突然被拍在桌子上,酒杯的主人就要起身,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按住。   “王大人,别冲动!”身边的人急忙说道。   王大人挣了两下都没能起来,气得直接说:“如今整个北方都在外族铁骑之下,只有几个府由于有驻军,才能幸免于难,可也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圣上不去赏赐那些和外族做战的将士,却在这赏赐一帮奸佞小人,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慎言!”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说:“老王,亲家公,小声点,你忘了秦相爷才刚刚因为直谏被送到闽南去了,那可是圣上的太傅,从小看着圣上长大的,都落到如此地步,你我不过一个御史,你今日这话一到圣上耳朵,你觉得你的命还保得住,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自己的妻儿想想,也得为我闺女想想。”   “可是,我们身为御史,向圣上进谏本就是职责所在。”王御史梗着头说。   “别可是了,就算你进谏了,圣上会听吗?”   王御史身子一僵,突然软了下来,拿起刚才的酒杯,拼命的喝起酒来。   旁边的人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他。   赵殷陪着爱妃参加完庆典,就带着爱妃回到了寝宫。   进了寝宫,赵殷倒没忙着让爱妃宽衣解带,而是斜倚在榻上,手轻敲着腿问:“可会什么好玩的?”   李妃才刚刚封妃,正是想邀宠的时候,忙柔声说:“臣妾会唱些小曲。”   “唱来给朕听听。”赵殷说道。   “是,”李妃就开始唱自己拿手的几样江南小曲。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①   ……”   赵殷敲着腿的手一顿,突然问道:“是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李妃忙停住,小心的看了赵殷一眼,说:“这是臣妾以前在家中听人唱过,就记了下来。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没什么不妥,很应景,你接着唱。”   “是。”   赵殷闭上眼,听着李妃唱的曲子。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应景,真应景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陈朝皇帝陈后主曾做一首《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首诗被认为是亡国之音。 今天值班有些少,明天补上,么么哒O(∩_∩)O   第四十五章(二更)   第二日上午, 林正抱着一大摞文书走到袁老的屋外, 看着袁老正在里面,就敲了敲开着的门。   “进来, ”袁老抬起头, 看着是林正,就说道。   林正抱着文书进去, 把文书放在袁老旁边的桌子上, 说:“这些都是最近驻军的各种开支和粮草供给情况。”   袁老点点头,说:“放那吧,我等会看。”   说完, 袁老从桌子上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林正说:“你看看, 这是从江南兵部传过来圣上的诏令。”   从外族破关以来, 林正这还是第一次见朝廷有动静,忙接过锦盒打开,就看到里面有一份折子。   林正把折子拿出来, 翻开仔细看了看,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说:“这折子上就写了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还以为兵部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送来一份折子, 是为了封赏将士或者指挥作战,谁知居然是几句鼓励驻军勇敢抵御外族的空话。   袁老也难掩眼中的失望,只不过不像林正这么毛躁,直接把不满的话说出口。   “那袁老,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将士们拼命杀敌,为的就是升官和奖赏,可如今朝廷一点表示没有,要是被将士们知道,只怕会动摇军心。”林正说道。   袁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昨日接到诏令以后,除了将军,他谁都没敢漏一点,就怕被将士们知道,寒了心。   袁老说道:“昨日我和将军商量了,这条诏令一旦被将士们知道,只怕会引起不满,外族近在眼前,军中万万不能乱,所以我和将军打算,这道诏令不放出去,至于前些日子大家杀敌的功绩,小林,现在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林正忙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给袁老报了个数。   袁老听了,说:“这样,拿出两个粮仓的粮食,用来重赏之前有功绩的将士,就说因为南北阻断,请封的折子无法到达江南,等外族退后,将军再统一向兵部上折子进行请功。”   “这,”林正一听顿时犹豫了,说:“可是朝廷现在没有说法,咱们私自承诺,到时等外族退了兵部不给怎么办?”   袁老叹了一口气,说:“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将士的心现在就散了吧!”   林正听得心里暗恨,将士们在战场上拿命去拼,得那点功绩,朝廷却吝于封赏,只拿几句空话糊弄,真当那几句话是“金口玉言”啊!   不过想到眼下这情况,也没更好的办法,林正说道:“那我明天拨出两粮仓粮食,按照花名册上众位将士的功绩,发下去。”   袁老点点头,说:“这事就交给你了。”   林正想起王儒的事,趁机把想让王儒进府衙当账房先生的事给袁老说了。   袁老听了,沉吟了一下,说:“原来就是衙门的账房先生,那身家清白自不用说,既然这样,明日你带他来见我吧!”   “多谢袁老,”林正忙起身道谢。   袁老笑着说:“难得见你肯为同乡谋划。”   “王先生原来对我有恩,”林正把他和王儒当初的那些事和袁老仔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袁老听了,顿时笑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居然还如此知恩图报。”   林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里算的上知恩图报,不过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袁老摸着胡子,说道:“赤子心肠,才更是可贵。”   林正和袁老正说着,沈茹拿着一份折子走到门前,敲敲门说:“袁老,您让我写的东西写好了。”   “进来吧!”袁老说道。   “是,”沈茹进来,直接把手中折子放到袁老的桌子上说:“这是按您的要求写的给兵部的回折。”   袁老拿起来,看了看,点点头说:“写的不错。”   然后把折子递给林正说:“你既然看了那份诏令,不妨看看这份回折。”   林正接过折子,翻开一看,就看到整个折子写的花团锦簇,每句话都是对圣上歌功颂德的,等到整个折子看完,林正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合上折子,林正对沈茹赞道:“好文采!”   沈茹翻了翻白眼,说:“想说我会拍马屁就直说,别说你,我自己写完都不好意思再看第二遍。要不是袁老让我这么写,我才不写这样的折子呢!”   和沈茹相处几日,林正也知道沈茹虽然平时阴沉了一点,性子还不错,也敢和他开玩笑,就笑着说:“你那可不是拍马屁,那是拍龙屁,这样的机会,一般人可没有。”   “要不我以后把这样的机会让给你?”沈茹撇了林正一眼说。   “可别,我连秀才都不是,可不会写着这些折子什么的。”林正忙摆摆手,这些折子看着简单,可遣词用句甚至连格式却都有规定,甚至还要避讳,一不小心犯了忌讳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不是经过科举的人根本玩不转。   袁老看着两个小辈在那斗嘴,笑了笑,对林正说:“不过小林,你也得跟着沈茹学学如何写折子,你现在是主簿,以后难免要接触到这些,与其到时临时抱佛脚,不如现在跟着沈茹学学。”   “是,袁老。”   袁老既然这么说了,林正只好应道,不过好在这也算是一项才能,学了也不亏,于是林正对旁边的沈茹拱拱手,说:“那以后有劳沈兄教导了。”   沈茹笑了笑,说:“不客气!”   看着袁老还有别的事要忙,林正和沈茹就起身告辞,等到出了门,由于沈茹就在林正的隔壁,所以两人一起结伴回去。   两人走在路上,林正看着旁边不大说话的沈茹,觉得有些无聊,就一边走一边说道:“刚才袁老让我跟着沈兄学习各种公文的制式,以后还请沈兄多多指点,小弟在此先行谢过。”   “不客气。”   “那等会下午有空,我过去?”   “行。”   “可用准备什么?”   “不用。”   “沈兄来了几日,可还习惯?”   “还行。”   “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妨告诉小弟。”林正想到自己身为主簿,管着军营的军务,要是沈茹有什么需求,只要不超过自己的能力之外,能帮的就帮一把。   “没什么不合适,很好。”   “沈兄是哪里人士?”   “晋中。”   林正转头无奈的看了沈茹一眼,心道我是想找你聊天,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就回几个字,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聊天了!   沈茹注意到林正的目光,也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说:“抱歉,我心情不大好,扰你说话的兴致。”   林正看到沈茹胳膊上带的孝,突然想到沈茹至亲刚刚去世,忙摆摆手,说:“是我不好,没顾及到你心情不好。”   沈茹看到林正的样子,却一愣,说:“你还真像一个人。”   “有人长得和我像?”林正一听,好奇的问道。   沈茹摇摇头说:“不是长得像,是性格像,都很善解人意,也很会替别人着想,气质也很像。”   林正也不由产生一丝好奇,问道:“他是谁啊?”   “我的一个亲人。”沈茹说道。   林正随口说道:“原来是你亲戚,那下次那他来了,你告诉我,我去看看,既然和我性格差不多,说不定我们能交个朋友,对了,你亲戚现在在哪?”   沈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淡淡的说:“你见不着他了,他死了!”   “呃,”林正不由想拍自己嘴一巴掌,明知道沈茹家是晋中的,是外族南下的第一站,自己怎么还没想到这个结果。   看着旁边痛苦的沈茹,本想说“节哀”的林正,突然发现有些说不出口,只好安慰道:“你要是心里憋的难受,不妨给我说说,我这个人口风还算紧。”   沈茹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好的人,天天与人为善,却无辜枉死,而那些心黑的掉渣的人,却能活的好好的,上天,何其不公也。”   林正挠了挠头,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啊。   当然沈茹也没指望着林正能回答,只是在那不住的感慨,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于是,回来的路上,林正就听着沈茹一直各种抱怨老天的不公,等到了林正的屋前,沈茹终于抱怨完了,看着林正,说道:“林贤弟,你真是个好人,多谢你一路开导我。”   说完,沈茹回自己屋去了。   被发好人卡的林正:………   他好像只是当了一路的垃圾桶!      第四十六章(别乱立誓)   “李狗子, 麦五担。”林□□完, 嘴角抽了抽。   李狗子忙从队伍里出来,走到前面, 从林正手里小心的接过支麦子的条子, 然后对林正躬身道谢:“多谢主簿。”   林正笑着点头回应说:“这是你该得的。去旁边支粮吧!”   “是,是, ”李狗子兴奋的拿着条子, 去旁边粮官那支了五担麦子,看着饱满的麦子,李狗子抓了一把, 看了看,又小心的放回去, 忙对远处等着抬粮食的家眷招了招手, 一起把五担粮食搬了回去。   林正看了那边一眼,然后接着念道:“萧二,麦五担。”   “哈哈, 老子也有麦子了!”   萧二直接从队伍里跑出来,飞快的跑到林正面前,眼巴巴的瞅着林正。   林正把手中签了字的条子递过去,说:“恭喜。”   “多谢主簿大人。”萧二伸手刚要去接, 却发现自己的手脏的很,忙缩回来,在衣裳上使劲蹭了蹭,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神出手。   “没事, ”林正把手中的条子放到他手里,温和的说:“你们天天忙着练兵和打仗,手上有些灰正常。像我这种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没用的人,才会手上没灰。”   萧二没想到林正不但没嫌弃他脏,反而还如此尊重他们这些大头兵,不像以前的胡主簿,每次看到他们都捂着鼻子,觉得他们好像多脏多臭似的,顿时感动的说:“大人是有学问的人,才不像我们这些大头兵呢!”   林正笑了笑,说:“好了,快去支粮食吧,你的家人在那边都等着了。”   “是,是,”萧二忙捧着条子,往粮官那边走去。   林正拿着名册接着念:“下一个,王大成,麦五担……”   远处,周孟和袁老正好巡视到这边,看着这边的动静,周孟就对袁老说:“小林这孩子做的不错。”   袁老抚着胡子说:“小林把粮仓的麦子都运到了演武场,当着众位将士和将士家眷的面亲自发放,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激励法子,而且由于这次直接发了两个粮仓,造成的轰动也挺大的,听说城中咱们收留的那些百姓,听闻此时,很多跑到李都那里,想要加入驻军。”   周孟点点头,说:“正好让李都趁此机会尽快征兵,如今朝廷的援军是不用想了,咱们手中多些兵,心里也踏实。”   “只是,咱徐州府的驻军兵额是一万,李都上次征兵,已经把兵额用超了,如今”袁老有些犹豫。   周孟手一挥,说:“接着征,超了我担着,总不能等外族来了,咱们连迎敌的兵都不够吧!”   袁老听了,也只好点点头,默认周孟的做法。   又想起前今日接到的消息,袁老就问周孟:“将军,此次盐城的驻军统领邀各府的驻军统领前去,共商抵御外族的事,将军有何打算。”   “外族确实不是一府驻军所能抗衡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起来,一起合力抵御,胜算更大些,所以我自然会去。”周孟说道。   “大家能合在一起共同抵御确实是好事,只不过老朽有些担心到时将令不齐,甚至有些人私心过重。”袁老犹豫的说。   周孟说道:“这个在所难免,不过合在一起利大于弊,总比一家一府自己独抗要强多了。”   “也是这个理,”袁老点点头。   “那等我去了,徐州府的一切就拜托袁老了。”周孟说道。   袁老说:“将军放心,老朽会看好徐州府。”   ##   “什么,我要跟着将军去盐城?”林正忙活了一天,刚把奖励将士的粮食都发下去,回来就听到让他去盐城的消息。   袁老抬起头,看着林正,说:“你这么惊讶干嘛,你本来就是军中主簿,大军出动,你自然要跟着。”   林正心道:我还以为我只要一直在徐州城留守就好了。   不过既然将军和袁老发话了,他自然得去,林正忙向袁老取经,说:“袁老,那我跟着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干主簿该干的活,”袁老说道:“军中的粮草,后勤,军务,这些都是你的,和在徐州城没什么区别。”   林正听了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还是问道:“那袁老,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袁老抚着胡子想了想,说:“这要注意的地方很多,不过最该注意的,就是粮草,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一定要护好粮草,并且提前准备好每日的粮草,否则一旦出了差错,就可能会动摇军心。”   林正仔细把袁老说的记在心上。   “还有,这次将军带着军是去和另外几个驻军汇合,你要切记,到时不但要防备外族,对另外几个府驻军的人也要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了吗?”袁老叮嘱道。   林正听了,立刻点点头,说:“晚辈会记得。”   “好了,快回家吧,把这事也给家里的人说说,省的你走了他们惦记。”袁老说道。   “是,多谢袁老,那我先回去了。”   林正和袁老告辞后,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家走去。   回到家,赵硅正在院子里拿着砍刀劈柴,看到林正回来,停下来,有些诧异的说:“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慧儿听到林正的声音,也掀帘子走出来。   “明天将军要带大军去盐州,我要跟着,袁老就让我先回来收拾东西了。”林正说道。   “要跟着大军去,危不危险?”慧儿忙走过来问道。   林正笑着安慰道:“我是主簿,管着后勤,跟在大军的最后面,就算有危险也轮不到我。”   慧儿听了,这才微微松一口气,不过还是说道:“明天就要走?那我快去帮你收拾东西。”   说完,慧儿就忙掀开帘子回屋。   “也不用这么急,再说我也用不着带什么东西。”林正说道。   不过看着慧儿进去,林正就对赵硅说:“赵叔,那我先进去了。”   “快进去吧,”赵硅摆摆手,善解人意的说:“小两口马上就要好几天见不着了,还不快去先说说话。”   林正听了脸一红,说:“我就去告诉她带什么东西。”说完,就往屋里跑去。   林正进了屋,慧儿正拿着一块布铺在床上,然后去柜子里收拾林正的衣裳。   林正走过来,说:“不用带那么多,随便拿两件换洗的衣裳就行了。”   慧儿抬起头,瞪了林正一眼,说:“如今正是三九的天,外面天寒地冻的,你随便带两件衣裳,万一冻着可怎么办!”   慧儿说着,又去旁边的一个箱笼里拿出一件披风,然后走到林正面前说:“这是我刚给你做的披风,本来还打算再在上面绣些花的,只是如今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已经做完了,你快来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今晚上连夜帮你改出来。”   “弄那些绣花干什么,多麻烦,这样素净就挺好,”林正一边说着,一边把披风披在身上,量了一下,然后对慧儿笑着说:“正好,再合身不过了!”   慧儿看了也满意的点点头,说:“幸亏我做的时候特地做大了一点,想不到你这些日子身子长的这么快。”   “咦,我长高了?”林正一听,忙走到门楣处比量了一下,果然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一点,很是开心的又量了两次。   慧儿看着林正孩子气的举动,不由捂着嘴偷笑了两下,说:“不就长高了一些么,看把你高兴的。”   林正心道这不是长高一点的问题,这是米七四和一米七六的问题,他原先一直担心这一世会长不高,可如今看来,只是发育的慢了一些。   慧儿把林正的披风收起来,放到包袱里,又拿了棉衣棉鞋放进去,对林正说:“路上不比家里和军营,有火炕火盆,我给你带的都是今年新做的棉衣棉鞋,你明早记得都换上再走,省得路上冷。”   林正看着包袱里披风和棉衣棉鞋,都是慧儿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不由感动的揽过慧儿说:“能娶到你,是我林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慧儿在林正的怀里有些羞涩的说:“你记得就好,等出去了,可不许看上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的。”   林正忙保证,说:“你放心,我绝对不多看别人一眼,要是我看了,天打五雷轰!”   “别,”慧儿忙捂着林正的嘴,说:“胡说什么呢!”   林正刚要说,反正他又不会违背,怕什么。   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林正:………      第四十七章   “这是打雷了?”林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慧儿从林正怀里起来, 也有些疑惑的说:“大冬日的怎么会打雷, 而且这声听着也有点不对。”   慧儿这么一说,林正才察觉到, 刚才动静, 虽然响,好像确实和雷有点差距, 更像是放炮, 就对慧儿说:“你先在屋里,我出去瞅瞅。”   林正说完,就掀了帘子出去。   出来后, 林正就看到院中正在劈柴的赵硅也停了下来,正站在院中往东望去, 林正走过去, 问道:“赵叔,刚才怎么了?”   赵硅也疑惑的很,说:“我刚才正在院子劈柴, 就突然听到城东有一声巨大的声响,还有些烟,别的就不大清楚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地动了, 如今仔细看看,好像又不是。”   “城东,响声,有烟?”   林正摸着下巴想了想, 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将军的一个亲卫拿着将军亲写的条子,从他那支了好大的一笔钱粮,当时他挺奇怪的,就多问了一句“要这么钱粮干什么”,那亲卫却不肯说,只说将军让送到城外东面的山里,既然是将军的命令,林正就爽快的拨了钱粮,让人送去了,如今想来,林正一怔。   那笔钱粮不会是将军用来研制火药的吧?   林正正想着,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林正忙应了一声:“谁啊?”   就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几个将士。   为首的将士倒是认识林正,忙抱拳说:“原来是主簿大人。”   “不知几位有何事?”林正倒没认出眼前的是谁,不过还是客气的问道。   “是这样的,刚才城东外面的山里有个小矿场不小心出现了炸裂,将军怕城内的百姓恐慌,就让我们挨家告知一下,同时提醒大家今日不要去城东外面的山里,以免发生危险。”将士说道。   “多谢各位提醒,本官知道了,大冷的天,各位进来喝个热茶吧!”林正笑着说道。   将士听了,忙摆摆手,说:“多谢大人厚爱,只是现在我等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   林正听了说道:“正事要紧,既然这样,我就不留各位了。”   几位将士对林正拱拱手,就上马走了,林正也关上门。   等出了林正家的巷子,几个人就说起话来,其中一个人说道:“以前就听说主簿大人性子温和,人也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是,而且自从主簿大人掌管后需后,钱粮发放也及时的很,不像当初胡主簿时,每次都要拖上一两个月。”另一个也附和道。   “胡主簿那是拿着粮饷放印子钱,当然恨不得越拖久了越好。”   ……   林正回到院中里,把刚才几个人说的告诉赵硅,赵硅听了,知道没事就接着劈柴了,林正也回屋子和慧儿接着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日,林正起了个大早,特地把慧儿昨天替他准备的都穿上,然后才拿着包袱从屋里出来。   听到林正开门声,慧儿也从屋里走出来,又拿了一个包袱,塞到林正手里,说:“这是我早晨起来给你准备的点心,记得路上吃。”   林正摸着还热乎的包袱,点点头,说:“放心,我一定记得。”   说完,林正对慧儿摆摆手,说:“我走了,你快回去吧,小心早晨冷。”   “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慧儿还是坚持把林正送到门口,一直看着林正离开。   ##   “咚~咚~”   林正无奈的从马车里坐起来,摸着自己被颠疼的腰,打开包袱,把包袱里凡是厚一点的东西都铺在马车上,然后坐在上面,叹了一口气。   唉,他为什么就没想到多拿两床厚被当垫子呢!   不同于原来和张松一起逃命时特地选的官道,如今周孟带着大军为了赶路,一般是哪条近走哪条,甚至为了避开外族,有时还特地绕开官道,所以这一路的颠簸,可想而知。   林正垫了不少衣裳,还是颠的要命,等到中午马车一停,就忙不迭的从马车上下来。   因为押送粮草,李都这次也跟来了,看着林正一下车就摇头晃脑的,走过来笑着说:“怎么了?”   林正伸展了一下四肢,抱怨道:“这马车实在太癫了,我才只做了半天,浑身就像散架似的。”   “马车肯定是颠人的,要不你别坐马车了,跟着我骑马。”李都建议道。   “骑马?”林正听了眼前一亮,不过随即犹豫道说:“只是我不会骑马。”   “这怕什么,不会学就是了,咱这又不缺马。”李都说着,就对身后的亲卫说了两句,没一会,亲卫就从后面牵来一匹马。   李都接过缰绳,摸了两下马脖子上的毛,对林正说:“这匹马才刚一岁多,是匹母马,性子温顺,你要不要试试?”   林正看到马就有些喜欢,听到李都提议,忙走过去,说:“那我试试。”   “行,李参,你过来教林主簿。”李都对着身后的一个亲卫吩咐了一句。   然后对林正说:“李参是我身边奇术最好的,让他教你,我先去安排弟兄们生火做饭。”   林正点点头,说:“你快去吧,做饭要紧,大家走了一上午都饿了,我在这里跟着李侍卫学就行。”   等李都走后,林正就跟着李参开始学如何上马,拉缰绳,让马走。可能是李都选的小马比较温顺,也可能是李参教的好,等到下午大军重新出发的时候,林正居然可以骑在马车跟着慢慢走了。   “我会骑马了!”林正拉着缰绳,兴奋的对李都说。   李都也骑在马上,看到林正兴奋的样子,说:“怎么样,骑马感觉好吧,想当初老子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兴奋的都不想从马上下来,不过,等骑上些日子,那股新鲜劲过去了,以后你就不想骑了。”   “骑马这么好玩,怎么会不想骑呢!”林正正在兴头上,随意口说道。   李都摇摇头,心道等你骑上些时候就不这样说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李都的话就应验了,林正看着自己被磨肿了的双腿,欲哭无泪的重新爬上了马车。   李都不厚道的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头几次骑马都这样,多骑几次,磨出茧就没事了。”   林正听了忙摇摇头,他才不让腿上多两块厚茧子呢!   不过这次林正上马车时多了一个心眼,先从后面运粮草的车上扯了许多草放在马车上铺上,这才免了自己颠簸之苦。   ……   周孟带着大军行了五日,才终于到了盐城,盐城统领听到周孟带军来了,忙亲自出城把周孟迎了进去,并在城外划了一块地方,让周孟带来的人安营扎寨。   周孟把大军在城外安顿好,留下一个副统领驻守,就带着剩下的几个人,一起跟着盐城统领进了城。   林正这是第一次来盐城,由于盐城偏东,倒是没遇上南下的外族,再加盐城的驻军不少,所以百姓倒也还算安稳,甚至林正进城的时候,街道两旁还有不少做生意的。   就连周孟看了,也不由对身边的盐城统领张标羡慕的说:“张老弟的盐城,在如今这世道,倒好似世外桃源一样。”   张标比周孟年轻的多,还不到四十,听了笑了笑,说:“周兄过誉了,盐城如今能这么安稳,全赖城中的各大家族同心协力。”   周孟听了点点头,张标本身就是世家出身,虽然张家不是在盐城,可世家之中关系本来就是千丝万缕,张标能得到城中世家的支持不足为奇,不过对于他来说,他宁愿要徐州城那样的,毕竟和世家关系再好,也不如把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放心。   张标和周孟一边说着一边往驻军的统领府走去,相比于周孟在徐州城的那个破统领府,张标的统领府无意奢华的多了。   张标亲自把林正送到早已事先准备好的院子,刚要陪着周孟说几句话,一个亲卫就匆匆跑过来,在张标耳边嘀咕了几句,张标听完转过头歉意的对周孟说:“还有几府的驻军统领也到了。”   周孟听了会意道:“张老弟先去迎吧,可别失礼,我和手下一路舟车劳顿,正好先歇歇。”   周孟忙叫了几个仆人进来,让侍奉周孟一行人,这才又匆匆去城外接着接人去了。   等张标走后,林正看了屋里一眼,对李都小声说:“同为驻军,可这盐城的驻军可比徐州的驻军看起来有钱多了。”   “那是肯定的,盐州可是产官盐,平时驻军不但要守护官盐,还参与到运盐中,当然有油水可拿了。”李都挑眉说。   “原来这样,难怪这统领府,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不像咱那,就个破院子。”林正嘀咕道。   林正嘀咕的声音虽小,可却被周孟听到了,周孟笑着拍了林正头一巴掌,说:“你小子嘀咕什么呢,老子那是节俭,要是老子贪点,保证徐州的统领府也富丽堂皇的。”   林正摸着头笑了两下,说:“我这不就是说将军节俭么!”   周孟无奈的摇摇头,又转头对几个将领说:“好了,趁着别的驻军都还没来,快去歇歇,等晚上都到了好扯皮。”   “是!”   众人听了,就跟着几个仆役出了门,打算先休息一下。   林正也和李都一起走出来,打算去歇歇,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远处张标带着一行人朝这边走来,看到张标旁边的一个人,林正身子突然一僵,突然折回周孟的屋里。   我靠,亳州的那个统领也来了!   第四十八章   周孟看着人都出去了, 刚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 就看到林正慌慌张张的又跑了进来,不由问道:“小林, 怎么了?”   “那个亳州统领来了!”林正急忙说道, 还生怕周孟想不起来,强调道:“就是被我在城墙上骂了十遍的那个。”   “咳咳咳”   周孟直接被嘴里的茶呛着了, 想起当初回来后袁老给他讲的, 周孟也知道林正把薛彻得罪死了,要真让薛彻看到林正,即便有他的面子, 只怕薛彻也不会善罢甘休,忙说:“你先在我屋里躲躲, 等他们过去你再出去, 小心点,别让薛统领看到你。”   林正当然求之不得,忙跑到里屋去。   俗话说: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   林正正担心遇到那位被他骂的体无完肤的薛统领, 谁知张标却觉得人既然来了,不带着让见一见岂不是失礼,居然带着来的几个府的统领,径直来到周孟的屋外。   周孟看到几个统领在屋外, 自然也不好在屋里坐着,就对着里屋咳了一下,然后起身整了整衣裳,迎了出去。   林正听到周孟的提醒, 在里屋偷偷扒着窗户往外偷偷一看,看到门口的几个人,顿时吓得一哆嗦。   想着等会他们八成要进屋,里屋只是屏风隔着,一目了然,也不是很安全,林正四下瞅了瞅,看到里屋的柜子和床,怕打开柜子有声音,直接一猫身子,钻到床底下去了。   周孟走到门口,脸上就自动挂上笑容,对门口的几位拱手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几位,幸会幸会!”   几位统领虽然是不同府的,平日也算不上多熟,可同为驻军统领,还是认识的,也不用张标介绍,就拱手和周孟回起礼来。   周孟趁着打招呼时,把几个人看了一遍,发现不仅有宿迁统领徐曾、亳州统领薛彻,甚至还有襄阳统领李衙和淮南统领孟津,听张标说有五六个统领还正在路上,周孟心里大体盘算了一下,看来江北幸存的十来个府的驻军,这次差不多都能来齐。若是能集合十个府的驻军,大家齐心协力,把外族赶出关外,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前提是大家能齐心协力,想到这,周孟对另外几个统领不由热络了几分,另外几个统领大体也是这个心思,如今大敌当前,也容不得他们各自为政,所以也多了几分坦诚,一时间,徐州、盐州、宿迁、亳州、襄阳和淮南六位统领居然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几个人熟了起来,张标就笑着提议说:“咱们哥几个以前不常见,可如今一见,却是脾气相投的很,正好还有几位统领因为路远要晚一两天才能到,不如今日咱们畅饮一番,庆祝一下。”   另五位统领知道张标这是想让大家更熟一点,岂有不应之理,都附和道:   “好!”   “正该如此!”   “相逢即为缘分,当饮一大白。”   “就是,大家遇到怎么能不喝酒呢!”   “我老徐奉陪!”   张标看着几人都同意了,就说道:“既然几位弟兄如此给面子,老张我身为地主,自然是我做东,这样吧,大冷的天,大家再挪动也冻的慌,咱现在正好在周老哥的门前,不如直接进入,我让下人把酒菜送这来,大家喝热乎了再回去。”   “好,干脆!”除了周孟外的几个人一听,直接一口答应,反正就是喝酒,在哪喝不是喝。   周孟想到里屋的林正,犹豫了一下,可剩下的人都答应了,他又没理由拒绝,也只好笑着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张标就对着身后的亲卫说了几句,让厨房快点弄桌上好的酒菜,然后就和周孟一起带着大家进了屋。   林正趴在床底下,听着外面几个人说话,本来以为几个人说几句就会走,谁知说着说着居然进来喝酒了,不由暗叹自己倒霉,忙又朝床里缩了缩。   带着几个人进来后,周孟就偷偷的朝里屋瞅了一眼,没看到林正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很快,亲卫带着一众仆人进来,摆了满满一桌酒菜,又搬了几缸酒来,张标看着上好了,就热络的招呼众人落座,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后,张标就逐渐把话题引到了这次共同抵御外族上,说道:“从外族破关南下,到今日,如今已经有一月有余,朝廷的反应,大家想必也都看到了,八成是指望不上了,可朝廷不管,咱们却不能不管,论职责,咱们是驻军,守城是咱们份内的活,论情理,咱们家小宗族都在这,想跑也跑不掉,所以咱是不得不管,也必须得管。因此老弟才把各位弟兄请来,就是想和各位一起,商讨商讨,看咱眼下到得怎么办。”   张标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另外几个人自然不能装聋作哑了,周孟想了想,首先说:“必须得打,如果咱一味的防守,外族就会越抢越多,到时外族没了粮草的后顾之忧,更难对付。”   剩下的几个统领点点头,宿迁将领徐曾赞同道:“周兄说的不错,他们抢的越多,咱们的就越少,此消彼长,咱们就会越来越处于劣势。”   “可现在怎么打是个大问题,”薛彻喝了一口酒说道。   周孟用筷子点点桌子,说:“合兵,咱们每府的兵力不过一两万,对付小部落没问题,可对上兵力两三万的大部落,那就只有逃的份,可咱们要是联起手来,等后面那几个统领来了,就能有不下十万的兵马,那时,咱们对各个部落分别围剿,不愁外族不灭。”   襄阳统领李衙点点头,说:“不错,合兵确实能最快的解决咱们每府对外族兵力不足的问题,可是,合兵就得总统领,不知这总统领由谁来担当。”   本来热闹的酒席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林正在床底下趴的腰酸腿疼,再加上如今正是三九的天,地上又冷,这一冻,更是雪上加霜,没过多久,就渐渐感觉腿有些麻了,不得不用手轻轻的揉着腿,以防麻的更厉害。   林正一边揉着腿一边听着外面的几个统领说话,渐渐的,心神就有些松懈了,听到商谈如何抵御外族的时候,更是注意力都在听几个人商谈对策去了,甚至忘了自己在床下揉腿了。   结果等听到李衙问道谁做总统领时,外面瞬间一静,林正也不由一怔,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一下床板。   “咚”   要是刚才几个人在那热闹说话时,这声音说不定大家就忽略过去了,可如今正是整个屋没声的时候,就显得异常明显了。   张标一听,就立刻跳起来,说:“谁在里面!”说着,就拔了身上的佩刀往里间走去。   几位统领也纷纷站起来,他们刚才虽然说的不是什么秘密,可传出去也不大好,也跟着张标往里走。   周孟一看坏事了,要漏馅,忙一把拉住张标,然后用身子挡着众人说:“张老弟,别激动,里面是老哥的人,就是我来时身后跟着的那个穿青衣的孩子,刚才我正和他在屋里说话,你们来了,他年纪小职位又低,就没好意思让出来见各位,谁知刚才大家突然又要进来喝酒,他自然更不好意出来了,就躲在了里面。”   张标回忆了一下,周孟来时身后确实跟了一个年纪不大穿着青色衣裳的少年,又想起来刚才是他临时起意进来的,哪怕里面有什么人,也肯定不会是为了算计他们故意偷听的,既然周孟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不管是不是,他都得给周孟这个面子,就把佩刀又插回了腰间,对周孟拱手笑道:“原来里面是周大哥的人,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对不住。”   周孟笑着说:“张老弟客气了,是那孩子生性腼腆,不大喜欢见外人,才差点引起误会。”   然后周孟又对另外几个统领歉意的说:“实在对不住,晚辈不懂事,搅了各位的雅兴,来来来,咱接着去喝酒。”   “唉,这点小事算什么,谁家没个闯祸的晚辈,我那儿子今年十五,天天皮的上墙揭瓦,没事没事。走,咱们接着喝去。”宿迁统领徐曾和周孟关系最好,笑着说。   淮南统领孟津却不想留这个后患,谁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就算他们今日没说什么不妥的话,可也不想留个把柄,只不过因为这事落周孟的面子就有些不值了,孟津眼珠子一转,顿时笑着说:“就是,不过是个孩子,多大点事,你快让孩子出来吧,一直躲在屋里也怪冷的,正好这里有热的酒菜,咱又都不是外人,让他也出来吃点,省得冻着。”   周孟听了孟津的话一顿,让林正出来,那还不被薛彻揍死啊!   可孟津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如果他不让林正出来,那就显得他心里有鬼了,周孟无奈,叹了一口气说:“小林,出来吧!”同时暗暗向床边移了移脚,打算等薛彻要是突然暴起,他好拦着。   林正刚才胳膊碰到床板,就知道不好了,听到张标那一声大呵,吓得一缩,结果好容易外面被周孟拦了,刚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松完,居然最后还得出来。   林正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蜡,然后从床底爬了出来。   几个统领正仔细瞅着里屋,就看到林正从床底爬了出来,不认识林正的几个统领看到林正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放下心来,知道林正应该不是探子什么的,可认识林正的薛彻一看,顿时气往上冲,直接就朝林正走去。   林正刚从床底下爬出来,就看到薛彻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顿觉不妙,也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直接跑到周孟身后,然后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扯着嗓子,以一百二十分贝大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薛统领要杀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薛统领要杀朝廷命官了~   救命啊~救命啊~薛统领要杀小孩了~”   正打算要阻止薛彻的周孟:……   提着刀的薛彻:………   围观的几个人:……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第四十九章   薛彻提着刀, 看着藏在周孟身后的扯着嗓子乱喊的林正, 肚子都差点被气炸了,直接用手指着周孟的身后, 咬牙切齿的说:“小子, 你还要不要脸,给我滚出来!”   林正把自己在周孟背后藏的严严实实的, 只小心的露出一个头说道:“就不出来!”   “你!”   周孟看到薛彻气得有些狠, 怕等会薛彻真不管不顾对上林正,忙上前一把按住薛彻,说:“薛老弟, 别生气别生气,孩子不懂事, 我等会回去揍他, 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张标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看着客人打起来,也忙插到薛彻和周孟之间, 对薛彻劝道:“薛老弟,消消气,小孩子家的,要是真冒犯了你, 揍一顿就是了,大家弟兄们聚在一起不容易,可别伤了和气。”   “就是,薛兄, 何必和一个晚辈一般见识呢!”剩下的几个统领,也不想周孟和薛彻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也都忙过来劝和。   薛彻听得更气,心道你们是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骂我的,只可惜这事不能说出来,要不他更丢脸。   周孟看到薛彻暂时被几个统领稳住了,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时候要是不给薛彻一个台阶,只怕以后薛彻更记恨林正,就转过身,对着林正的头一巴掌,然后对林正挤挤眼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得罪薛统领,还不快去给薛统领赔礼道歉!”   林正会意,立刻从周孟的背后走出来,对着薛彻赔礼道:“薛将军,实在对不住,上次是晚辈嘴贱,还望薛将军大人有大量,饶晚辈一次。”   薛彻虽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林正,可当着几位统领的面,薛彻知道今天是揍不了林正了,再加上不想让林正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那件事,就气得把佩刀往腰上一插,一甩袖子回去喝酒去了。   林正看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三日后   林正一大早起来,收拾妥当后,就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裳,朝周孟的住的地方走去。   这三天来,离的比较远的几个府的驻军统领也陆续来了,在昨日人都来齐后,张标就亲自下了帖子,说今日在正院设宴,邀各位统领一起去商谈如何抵御外敌。   走到周孟的屋里,林正看到另外几个将领也都到了,就相互见礼,然后一起坐在外间喝着茶等着周孟。   还没等众人一杯茶喝完,周孟就穿着一身铠甲又了出来,林正几个人忙放下被子,起身对周孟叫道:“将军。”   周孟点点头,说:“既然人都齐了,走吧!”   说完,带着林正和一众参军朝正院走去。   “周统领到!”门口的侍卫朝里面大声通报一声。   里面的张标听到侍卫通报,忙迎了出来,对周孟客气道:“周兄来了,快请,弟兄们就差你了,大家正在里面喝酒等你呢!”   “是我来晚了,让兄弟们久候了。”   周孟客气了一下,带着人跟着张标进入。   看到周孟进来,里面正在喝酒的几个人也放下酒杯,纷纷起身,和周孟打招呼,周孟也客气的一一回礼,然后才带着林正等人入席。   酒过三巡后,众位统领就放下酒杯,开始进入正事。   张标作为东道主,首先开口道:“众位兄弟远道而来,按理说我张某应该陪着大伙一醉方休,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形势危急,还望各位兄弟见谅。”   周孟听了,笑着说:“张老弟多虑了,我等来本来就是为了共商对策,抵御外族的,至于这酒宴,等外族退了,我等吃庆功宴岂不是更好!”   众统领听了也纷纷点点头。   张标看着众人都同意了,就将最近一个月外族南下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又提到之前商谈的办法,说道:“如今敌强我弱,对于抵御外族,大家的主意倒是统一,就是合兵,只是一旦合兵,那就不是一家一府的事,势必得有个人出来管事,不如咱们选出个总统领,各位意下如何?”   张标说完,看了看众统领,只是这次众位统领却没有附和,反而一个个沉默了下来。   总统领听着好听,要是放在没打仗的时候,那大家肯定要争上一争,毕竟谁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可如今正是打仗的时候,要是胜了,那自然是好,可要是败了,那妥妥的是背锅的。谁愿意拿身家性命冒这个险啊!   整个酒宴,顿时有些冷场。   张标看的心里暗骂,平时大家称兄道弟的,可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过如今外族已经快把京城抢干净,下一个目标想必就是北方的这些幸存的大府,而盐城作为最富裕的几府之一,只怕到时首当其冲。   想到这,张标只能自己把台子撑下去,说道:“张某知道各位兄弟都是谦逊之人,必是不好意思毛遂自荐,既然这样,不如咱们来推选,推选出来的就为总统领,这样既名正言顺,也足以服众,可好?”   张标的话刚落,亳州统领薛彻就说道:“这办法不错,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推选,才能保证公平。”   张标听了,笑着说:“这个不难。”   说完,张标举起手,啪啪的拍了两下。   屋外顿时一队侍女走进来,在每个统领面前放了笔墨纸砚。   “各位兄弟都是熟人,要是直接说出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不如写在纸上,这样岂不更好。”张标笑着说。   众人看着眼前的纸,就见纸上早已写好众位统领的名字,只要拿起笔圈一下就可以了,还真看不出是谁选的。   徐曾拿着纸在手上看了看,笑着对张标说:“张兄为了能选出总统领,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张标也知道大家这样被逼着选难免会有怨气,就说道:“如今外族的事迫在眉睫,张某虽然有些私心,可也是无奈之举,这样,无论谁被选为总统领,盐城都出半年的粮饷。”   徐曾忙确定道:“可是全部府驻军的半年粮饷?”   “不错,只要能退外族,这半年的粮饷,盐城全包!”张标点头说。   众人听了,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兄,大手笔啊!”徐曾也不由赞叹道。   众人看着张标出了大头,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拿过纸,打算选。   就在这时,张标又说道:“还望众位兄弟能诚心推选,选出一个真正能带领大家抵御外族的人。”   “这个你放心,”薛彻直接说道:“大家的命都很值钱,就算为了咱们自己,大家也都会慎重的选。”   张标这才放心下来。   众位统领很快把选好,然后把纸折起来,放到面前侍女端着的托盘上,侍女微微行礼,就把托盘端到张标的桌子上。   等大家都选完,张标就当着众人的面,把所有的纸都打开,而纸上被圈的最多的人,赫然是:   周孟!   ##   “恭喜将军,成为总统领!”散了酒宴回到院子里,林正就对周孟笑着说。   周孟坐在主位,喝着茶正在去酒气,闻言笑道:“有什么可恭喜的,不过是万一出了事用来背锅而已。”   “要是别人,自然担心背锅,可是是将军,那就只有立功的份。”李都笑着说。   “你们倒是对我有信心。”周孟说道。   林正看着周孟现在没事,就问了一直有些想不大明白的事:“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   周孟转头看着林正,说:“何事?”   “属下只是对张统领做的事有些奇怪。”林正说道。   周孟听了,顿时笑了,说道:“可是觉得他对于此事过于热心?”   林正点点头,他一开始看到张标忙前忙后的,还以为张标自己想做总统领呢,后来知道总统领不是个好活,还以为张标有什么企图,可谁想到张标不但忙前忙后,还大出粮饷,要是林正没见过张标,还以为张标是圣人呢!   “你以为他那是忧国忧民啊,”周孟笑着说:“盐城隶属于淮北盐场,是两淮盐场中最重要的几个府之一,盐州城内有不少世家和大盐商,此次外族来的快,圣上又断了长江的水路,如今可不都被困在盐州城了,你觉得这些有钱人会在城里老老实实的等死?”   “也就是,”林正突然明白过来,说:“其实是盐州城的这些世家和盐商想寻求庇护,所以其实那些粮饷是这些人出的。”   “不错,而且就算他们如今出了也不亏,只要外族退了,他们以后把盐价升一升,这些钱也就回来了。”周孟说道。   林正:………   感情他们是被雇来打仗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章卡出来了,呼~ 晚安,亲们!   第五十章(补完)   “这盐城的世家和盐商可真有钱!”林正一手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一边看着一担担入库的粮草, 对旁边的李都感慨道。   李都带着兵正在旁边监督着粮官收粮,闻言笑着说:“那是当然, 盐可是无本的买卖, 盐引更是一本万利,官场上谁不知道, 凡事沾盐的官, 那都是妥妥的肥差。身为盐官,哪怕不贪,一年光收那些大盐商的冰炭孝敬, 也不会下万两银子。”   “这么多!”林正听了,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多?”李都嗤笑, 说:“这还是普通的盐官, 要是最上面那几个,一年只怕十万两都打不住。”   林正听得目瞪口呆,想到自己这一年来才攒了几十两银子, 本来还觉得不错,如今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还真是穷啊!   不过林正随即摇摇头,别人赚的再多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现在也没少吃没少穿的。想到这,林正接着算他的账本了。   可等到中午的时候,林正才知道他想的太简单了,这和他还真有关系。   “王老爷, 您找本官有什么事吗?”林正看着眼前这位特地来找他的王姓盐商,疑惑的问。   王姓盐商说道:“鄙人是盐州盐会的会长王覃。”   “原来是王会长,不知王会长前来有何贵干?”林正客气的问道。   王覃忙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只是如今天正冷,大人们忙于政事,难免疏忽了身子,会里的众人担心不已,所以特地让鄙人代表大家过来问安一下。”   林正听了笑着说:“劳会里的各位老爷挂念,本官一切都好。”   “如此,鄙人就放心了,回去也能和会里的众人交代。”王覃说完,就让身后的一个下人把手中捧的一个不大的匣子放到桌子上。   林正看着匣子,皱了皱眉,说:“王会长这是?”   “大人不必推辞,这是今年新下来的燕窝,会里众人担心各位大人因公事亏着身子,特地给各位大人补身子的。”王覃说着,把匣子打开一半,里面果然露出几个燕窝。   林正本来以为匣子里的是金银,刚要拒绝,可谁曾想到居然是补品,不由有些犹豫,对方既然说是来探望他,带些补品也算合情合理,虽然这补品有些贵重,可要不收也难免给人不近人情的感觉。   不过林正还是说道:“这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王覃听了笑道:“这哪里算贵重,不过是些燕窝,大人要是吃着好,派人给我说一声,我给大人淘换一批来。”   林正忙拒绝道:“本官身子向来不错,很少吃这些。”   王覃听了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林正头一次收礼,还有些拿不准,就问道:“王会长是只来看了我,还是也去看了另外那些大人。”   “各位大人为国操劳,会里自然都记挂着。”王覃含糊的说。   林正听了心里有数,看来是大家都收了,既然这样,那他不收就显得不合群了,这才说道:“那就有劳会里记挂了。”   王覃看到林正收了,这才放下心来,和林正随意说了两句,就说道:“大人公务繁忙,鄙人就不打扰了。”   林正点点头,对身旁的仆役说:“送王会长出去。”   等王覃走后,林正看着桌子上的匣子,就走过去,打算拿到行礼里,等回家时送给慧儿。   燕窝有养颜补血之效,想必慧儿会喜欢。   林正正美滋滋的想着借花献佛讨老婆欢心,随手一拿,却突然感觉有这不对劲了。   这匣子怎么好像沉的有些过分!   林正忙把匣子打开,就见上面是一层摆放整齐的燕窝,小心的把燕窝都拿出来,然后把垫着的绸布一掀,顿时一惊。   下面是排的整整齐齐的十个小金条!   看着里面的金条,林正直接傻眼了。随手拿起一块,放在手里颠了颠,发现挺压手的,就知道分量不清,忙把金条放回去,盖上匣子。   收,还是不收?两世头一次收礼的林正顿时纠结了。   看着匣子里金灿灿的金条,哪怕林正不是那种视财如命的人,也不由心动,只是想到它的来路,林正顿了一下,随即毅然抱起这个匣子,朝周孟院子走去。   “小林,你怎么来了,可是粮草有什么问题。”周孟刚用过午膳,就听见林正求见,还以为粮草出了什么岔子,忙让林正进来。   林正行礼后,就说道:“将军放心,粮草一切都好。属下只是有点小事,才来问一下。”   周孟听了,这才放心下来,笑着问道:“什么事?”   林正左右看了一眼,周孟顿时明白,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都下去。   林正看着人都下去了,就把手中一直抱着的匣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周孟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盐州盐会的王会长过来拜访,顺便送了些燕窝,只是这燕窝有些贵重……”   林正还没说完,周孟却突然笑了,直接起身,走过来,拍拍林正,说道:“既然送你,你收着就是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过是例行的冰炭孝敬,但凡沾盐的官员都有,这是盐场的惯例。咱们虽然不沾盐,可他们有求于咱们,自然不会少。”周孟有些好笑的看着傻乎乎的林正,不由点了一下。   林正:………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灰色收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接着去码今天的更新,更新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多。   第五十一章   三日后   盐州城外巨大的空地上, 鼓角齐鸣, 十二路联军第一次开始升帐。   看着下面集合完毕的联军,周孟一身银色的铠甲, 脚步沉稳的走上升帐台。   剩下的十一个统领, 也跟着周孟上了升帐台,并且自觉的站在了周孟两侧。   周孟看着台下的将士,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边关时的情形, 一抬手,说:“擂鼓!”   强劲有力鼓声瞬间响起,咚咚声直入每个人的心底, 随着鼓声越来越激昂,每个将士的目光也越来越坚定。   鼓声在达到最高时徒然停止, 周孟朝前跨一步, 大声的说:“此次外族南下,犯我中原,视中原百姓为猪羊, 肆意屠杀,此乃欺我中原无人也,尔等身为将士,本应保家卫国, 岂不羞愧。   今日我等在此升帐,意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周孟话刚落,周孟麾下将士立刻举起手中兵器, 大吼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其他统领麾下的将士,受到鼓舞,也跟着大声喊道。   等将士们喊道第三遍时,周孟伸手压了压,说:“现在开始点将。”   “张标!”周孟第一个点的自然是本地。   张标直接出列,抱拳大声说:“末将在,盐州三千骑兵,一万步兵全部到齐。”   周孟点点头,接着点道:“李衙!”   “末将在,”李衙出列,抱拳说:“襄阳五千骑兵,八千步兵整队完毕。”   ……   周孟将所有将领点完,就转身走到发令台,拿出一支令箭,说:“薛彻、李衙、徐曾。”   三人抱拳道:“在。”   周孟拿着令箭说:“你三人将骑兵点出,和本将军一起,为前军。”   “是!”三人干脆的应道。   周孟又拿出一直令箭,说:“张标、孟津,你二人点起军中所有的弓箭手和盾兵,为中军。”   “是,谨遵将领。”张标和孟津领将领。   周孟又拿出一只令箭,对剩下的几位将领说:“尔等为后军!”   安排好了三军,周孟又开始熟练的整编队伍,将军中的骑兵、弓箭手、盾兵、步兵一一进行调整。   林正在下面看着周孟有条不紊把每个统领手下的兵拆开又进行规整,不由转头对旁边的李都感慨道:“将军好厉害,这里不下有十万兵马,将军居然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都这次负责押运粮草,站在林正旁边,听了笑着说:“这才多点兵马,想当年侯爷为了历练将军,可是直接把关外三十万大军都丢给将军。”   林正听得咋舌,难怪周孟带起兵来如此轻松,原来是练出来的,果然实践出能力。   李都看着林正的表情,得意的说:“要不当初张统领让众位统领推选的时候为什么众位统领都选将军,就因为将军曾经挂过帅,并且带过大军。至于其他统领,不过是将而已,这将和帅可差别大了。”   “别的统领都没挂过帅?”林正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疑惑的问。   “当然没有,”李都说:“那些统领不过是府城的驻军统领,怎么可能带过大军,将军当初是被贬,才被塞到徐州。”   林正听了点点头,看着台上,原来当初选总统领还有这个门道。   周孟用一个时辰调整完三军,然后让军队原地扎营,就带着众位将领进了大帐,开始具体部署作战计划。   林正和李都因为粮草也跟着进入,在末席坐好。   周孟站在帐中央巨大的沙盘前,指着沙盘中的金陵说:“前日探子来报,外族的四个大部落已经将金陵洗劫一空,由于长江被封,外族无法接着南下,昨日已经分散开来打算北上劫掠北方的几个府。”   周孟拿过四个小旗,分别插在四个大部落行军的路线上,然后指着离盐州最近的这个外族说:“四个部落如果一直在一起,凭我们的骑兵,只怕不占优势,可如今四个部落分开了,正是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这是东扎可汗的部落,我打算咱们先灭这支。”   “可是,东扎可汗是四大部落中最大的一支。”薛彻有些犹豫。   “就是最大才更好,”周孟说道:“第一次出其不意,更容易成功,东扎部落的人最多,如果我们先打别的,到时剩下的外族万一重新抱团,那咱们就更难打。可是如果先灭掉东扎,剩下的哪怕抱团,却也不足为虑。”   薛彻听了,想了想,点头说:“行,那就第一仗先啃硬骨头。”   周孟转头看着其他几位统领,问道:“众位可有异议?”   众位统领的顾虑和薛彻差不多,如今听周孟说的有理,也放下心来,表示认可。   周孟看着众人没有异议,就接着说:“外族来的都是骑兵,咱们如果用步兵,肯定很难抗衡,所以我打算把各位手中的骑兵都抽调出来,组成一队。”   刚才周孟在整兵的时候虽然已经将骑兵都挑出来了,可如今听到周孟直接要所有骑兵,众人还是一阵犹豫,徐曾看了大家一眼,问道:“如果骑兵都归成一队,由何人统领?”   周孟说道:“由我亲自统领,我打前锋。”   众人听到第一句时,刚有些不乐意,凭什么把骑兵都给周孟,哪怕他是总统领也不乐意,可听到后一句周孟要自己打前锋,众人顿时又沉默了。   谁都不想冲在第一个啊!   徐曾想了想,咬牙说:“我的骑兵给你!”   张标也跟着说:“我的,算了,我的也给你吧!”   “算了,给你吧,不过你可要仔细一点,可别都折进入了。”孟津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的也给你吧!”   “既然你都打前锋了,那我老刘再舍不得骑兵,岂不是不仗义,你要就拿去吧!”   “给你!”   “算了,既然你要,那就拿去吧!”   “老子那三千骑兵你拿去!”   “我那就两千骑兵,你要就要吧!”   “行了,你说的算!”   “你要就拿去吧!”   “反正你是总统领,你说的算!”   林正站在最外面,看着一个个统领虽然心疼自己的骑兵,但比起自己亲自打前锋,还是把骑兵给周孟,再看着周孟说自己打前锋时的淡定。   林正突然明白李都他们为什么每次说起周孟都一脸自豪。   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真统帅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亲们!   第五十二章   周孟升完帐, 和众位统领商量好作战策略, 就带着大军,朝东扎可汗的下一个目的地泰州赶去。   泰州位于江北下游, 为苏中门户, 素有“水陆要津,咽喉据郡”之称, 州中向来风调雨顺, 民心安定,乃江北有名的几个府之一。   要说泰州如此富有,还在江北, 为什么还能幸免于难,这就不得不说它的好运气了, 因为的泰州的西面, 有两个比它更有钱更有名的地方,那就是金陵和扬州。   所以当初外族看到紧闭城门的泰州,估摸了一下, 就直接转头去扬州和金陵了。   “这么说起来,泰州的运气还真的很好。”林正坐在马车里,听着李都介绍泰州的地志,不由说道。   李都倚在被子上, 笑着说:“也不全靠运气,泰州有个好刺史也是关键,听闻当时消息传到泰州时,泰州的世家和富户争相逃命, 刺史府的下人也想请刺史去江南避难,可那位刺史,一介文人,却临危不惧,不但没有逃跑,反而亲自带着刺史府的护卫关闭城门,死守城门,后来外族来了,也是看着泰州城墙厚,又有防守,又听说金陵皇帝都跑了,怕耽搁了抢京城,才作罢的。”   “不知这位刺史大人是谁?”林正听了,不由有些仰慕的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知道姓文,听说是文忠烈之后。”李都说道。   林正听了文忠烈三字,立刻肃然起敬,感叹道:“不愧是文丞相之后。”   林正和李都正说些,就听到外面一个传令官骑着马举着旗飞驰而过,一边跑一边喊:“将军有令,全军停下。”   紧接着,林正就感觉到自己的马车慢了下来,忙撩起帘子,问前面的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拉着缰绳停住马车,对林正说:“小的也不清楚。”   林正转头看向旁边的李都,有些紧张的问:“难道前面有敌袭?”   李都也疑惑的很,直接也伸头往外看了看,摇摇头,说:“应该不是敌袭,要是敌袭肯定会吹号角。你在马车上呆着,我下去看看。”   李都说完,直接跳下马车,对周围的亲卫说:“看好林大人和车上的粮草!”   “是!”   然后李都翻身上马,在周围警戒起来。   很快,前面一个亲卫打扮的人手持令箭骑马过来,看到李都,直接过来说道:“将军有令,请李参军和林主簿过去。”说完将令箭呈给李都。   李都拿过令箭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骑马到林正马车边,说:“将军让咱们过去。”   林正听了点点头,从马车中出来,换了马,和李都一起往前军赶去。   到了前军,林正和李都就发现前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不由有些疑惑,要知道这里离泰州可还有二十多里,现在天还没黑,干嘛不直接去泰州安寨扎营呢?   不仅林正等人疑惑,被叫来的另外几个统领也不解,所以大家一进大帐,薛彻就对周孟直接问道:“老周,怎么停下了,这儿到泰州不过二十里,现在日头还早,赶到不成问题。”   周孟正在看一幅挂着地图,闻言转过身来,说道:“刚刚探子来报,东扎可汗的铁骑离泰州已经不过五十里,晚上就能到。”   “那咱们还不快去救援。”淮南统领孟津一听,立刻急道。   周孟在图上看了看,说道:“不急,先歇歇。”   孟津和文刺史关系不错,听了周孟这么说,忙说:“泰州离京城近,向来是依靠京中的守备,所以泰州可没什么驻军,文刺史手中不过一些刺史府的守备,可撑不了多久。”   周孟看着孟津的样子,笑着说:“别急,大家都坐下,听我说。”   看到众人都坐下,周孟接着说:“咱们此次去泰州,不仅仅为的是解泰州之围,更重要的是要灭掉东扎可汗和他手下的骑兵,一劳永逸,如果咱们现在就去,凭咱们的兵力,解泰州之围不是难事,可现在一路行军,骑兵还好,其他将士们却已经很疲惫了,而且如果咱们先到,东扎可汗就会有所防备,到时想全灭掉,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不如咱们先在这歇息一个时辰,让大家吃饱歇好,然后再启程,等咱们到时,想必东扎可汗已经开始攻城,到时咱们趁其不备,和文刺史里外夹击,外族可破也。”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孟津犹豫道:“可是文刺史手下不过千人,万一他撑不住怎么办?”   “泰州是苏中门户,城墙城门厚的很,又有文刺史亲自守着,哪怕东扎可汗亲自上,没个半日也铁定攻不下来,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周孟说道。   孟津听了,这才放心下来。   周孟见众人没有异议,就让大军在原地歇息,埋灶做饭,一直等众人吃饱歇好,才重新让大军开拔,直奔泰州。   ##   “将军,敌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周孟带着大军刚赶到泰州城外五里,探子就飞马回报。   周孟直接让大军停下,对后军的统领挥挥手,让他们去抄外族的后路埋伏,然后对薛彻、徐曾、孟津和李衙说:“等会我带军冲杀,薛统领和徐统领为左翼,孟津和李衙为右翼,替我掠阵。”   “是,”几位统领应道。   周孟于是让手下的骑兵都卸了铃铛,马蹄包布,然后带着一众骑兵悄悄的朝泰州城潜去。   “将军这是要去偷袭?”林正和李都押着粮草,停在后面。   李都点点头,说:“将军最喜欢偷袭,将军曾说过偷袭虽然算不上光明正大,可却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林正听了,心道看来这周孟是个求务实的。   由于林正和李都的任务的押运和保护粮草,所以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不过倒并不妨碍林正看到周孟是怎么灭敌的。   就见周孟先悄悄的靠近泰州城,等到离城外不远时,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了,周孟突然一声令下,带着全部的骑兵,呈箭形,狠狠的朝正正在攻城的敌军撞去。   东扎可汗手下的外族这些日子掠夺的太顺利了,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攻城的队伍顿时一乱,周孟瞅准机会,带着手下的骑兵就是一阵冲杀。   “杀,大家跟上!”周孟大吼一声,就一拍马,提着长刀就往东扎可汗的地方冲去。   手下的将士一看到周孟冲了上去,生怕周孟有个闪失,顿时也跟着冲了上去。   东扎可汗正气急败坏骂着手下的探子居然没发现有人偷袭,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铠甲的人一马当先的朝他冲来,顿时忙喊:“拦住他。”说完也拔出自己的佩刀。   却不曾想周孟冲到一半,突然一拉缰绳,整个马顿时立起来,趁此机会手中的长刀直接挑开左右的外族,周孟一把把背上的长弓拿过,拉弓引箭,一箭朝东扎可汗射去。   东扎可汗看到突然来的箭,顿觉不好,手中的佩刀忙一挡,却不想到这箭的力道甚大,他只来的急打偏一点,本来射向眉心的箭,就直接从左眼插了进去。   “啊”   东扎可汗一声惨叫,直接坠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文天祥:谥号忠烈,其实真实历史上文天祥死节,宋无谥,不是文天祥够不上有谥号,而是文天祥死后,皇帝也死了,宋朝也灭亡了,所以才无谥号,忠烈是后世人给添的,这里架空,后宋太/祖追赠文天祥谥号为忠烈。   第五十三章   东扎可汗一死, 其手下的外族登时大乱, 周孟瞅准机会,又带着手下的骑兵冲杀了一次, 这才退下来, 一抬手,号角声响起。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 左翼和右翼的大军全员压上, 开始组成枪/阵,围剿外族。   外族看着铺天盖地的大军,彻底慌了, 也顾不上死去的可汗,开始拼命的朝外突围。   周孟打着全灭的谱, 哪里会让外族轻易逃脱, 一只响箭上天,原来埋伏在外围的后军,立刻把整个泰州城外围的像铁桶一样。   …………   两个时辰后, 当最后一名外族被射死,整个战场才慢慢平静下来,周孟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闭了闭, 再睁开,平静的说:   “打扫战场,凡是牺牲的弟兄,收敛起来, 等打完仗,运回故里,好好安葬。”   “是!”   周孟说完,一拍马,带着众人直接朝泰州城走去。   “嘎~吱~”   关了一个月的泰州城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文人模样的文官带着一队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最前面的周孟,就直接拜倒在地,大声说:“泰州刺史文昌,多谢众位将军援手。”   “文刺史,快请起,使不得!”周孟忙把文昌扶起来,他和文刺史虽是平级,可大宋向来重文轻武,所以其实文昌的官职还在他之上。   文刺史起身后说:“如何使不得,众将军前来,救泰州百姓于水火之中,别说这一拜,就是让我给众位将军牵马,那也是我文某该做的。”   周孟一路上见惯了贪生怕死,弃城而逃的文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难免有些瞧不起,如今乍见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不由有些不大适应,不过也因此对文昌的好感大增,笑着说:   “我等身为驻军,保家卫国本就是职责所在,文刺史一介文人,却能在外族来时,临危不乱,主持大局,才更令我等钦佩。”   文昌听了,笑着说:“将军此言差矣,吾为泰州刺史,守卫泰州,才是职责所在。”   周孟刚要说话,就听后面的孟津直接插嘴道:“好了,老文,别在那客气来客气去了,老子打了一晚上的仗,都快冻僵了,你快弄点热汤热水的来,让弟兄们暖和暖和。”   孟津无奈的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笑着说:“刺史府已经备好了热水和酒菜,还请各位将军赏脸。”   “多谢文大人了。”周孟抱拳,然后转身让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安顿好了大军,才带着众位将军和文刺史一起进城。   林正看着仗打完了,周孟和众位将军又进了城,就忙和李都一起,把粮草押运到大营,然后开始分配粮草,让众人开始埋灶做饭。   林正正拿着册子按人数分配粮食,就听到守营门的将士来报,说泰州刺史为了感谢众位将士救援泰州,特地送来肉和酒。   “这位文刺史想的还真周到,”林正笑着对旁边的李都说。   李都也对这位刺史好感倍增,直接对手下的亲卫说:“走,跟着我去拉东西去。”   林正也把手中的册子先放到了一边,跟着李都一起朝营门走去。   结果刚走到营门,就看到一队刺史府的护卫拉了六辆马车的酒和六辆马车的肉正侯在营外。   刺史府的侍卫一见到林正和李都出来,就走过来,抱拳问道:“不知哪位大人是营中主簿?”   “我是,”林正说道。   侍卫说道:“我家大人遣末将前来,特送来酒六十坛和肉千斤,用来答谢众位将士。”   林正看了一眼马车,笑着说:“多谢刺史大人!”   然后转头对李都带来的亲卫说:“把酒和肉搬到军营,按人数发下去,今晚加餐。”   “是!”众位侍卫立刻叫来人手,把东西都搬了进去。   林正转头对送东西的侍卫说:“多谢刺史大人犒劳三军!还请侍卫回去转达军中将士的谢意。”   “一定带到,”侍卫拱手说:“卑职还   有任务在身,先行告退。”   “各位慢走!”   林正送走刺史府的侍卫后,就和李都一起回到军营,然后就看到整个军营因为打了胜仗和有酒肉喜气洋洋。   林正不由有一丝触动,对旁边的李都说:“想不到只是一顿犒赏,对将士们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   李都听了,顿时笑了,说:“你以为大家当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一顿饱饭嘛,你想想平日大家吃的都是什么,多少人,也就过年才能沾点肉,如今能多吃一次,当然高兴了。”   林正沉默了,想到自己刚刚拨下的粮食,粗粮占大半,只是掺了一点细粮,可就这样,已经算是很好了,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都看着又是沉默又是叹气的林正,疑惑的说:“你怎么了?”   林正淡淡的说:“想到我刚才发的粮食,是不是太对不住将士了。”   李都听了,直接瞪眼说:“你发的粮食已经够好的了,谁家军营还掺着细粮,再说你又从来不克扣粮饷,你不知道,自从你当了主簿,军中多少人念叨着你的好。”   谁知林正听了却比李都还奇怪:“朝廷不是规定驻军的平日的粮食是细一粗四么,怎么会没有细粮呢?”   李都翻翻白眼,说:“你以为谁都像将军一样不贪,谁都像你一样天天照着账册足数发啊!”   “那发少了那些将士愿意?”林正问道。   李都说道:“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就像之前那个主簿,虽然有将军在那压着,那个主簿不敢干的太过分,可即便如此,那粮饷还是经常对不上数,将军有心查,可那主簿本来就是徐州人,有后台,账册又弄的滴水不漏,将军抓不住把柄,也只能过些日子敲打一二罢了。”   林正听了点点头,这主簿管着钱粮,要是诚心藏私,又有后台,确实不好弄。   李都接着说:“将军早就想把那个主簿弄掉了,可他偏偏是徐州府世家的人,将军也不好下手,幸好上次外族来时,将军特地找人去给他透了风声,把他吓跑了,如今你当主簿,大家可算放心了。”   林正:………   感情当初主簿跑,还有这个内/幕啊,他当初还奇怪,为什么整个驻军谁都没跑,就跑了主簿,原来周孟下的手。      第五十四章   “小林, ”周孟和几个统领一身酒气的回来, 看到正在指挥着搬东西的林正,叫道。   林正转过身, 对着周孟行礼道:“将军。”   “军中可有不妥?”周孟问道。   林正笑着说:“将军放心, 一切安好,晚饭前文刺史还让侍卫送来酒肉, 下官让大家分了, 大伙很是开心。”   “那就好,”周孟听了放心下来,说:“文刺史为了支持联军抵御外族, 还特地从泰州粮仓拨了一部分粮草,明天你带人手去运回来。”   “是, ”林正一听, 忙应道。   第二日清晨,林正发下今日的粮食,就和李都点了一队人马, 朝泰州城走去。   本以为泰州城被外族围了这么久,城中百姓肯定惶惶不可终日,可等林正带着人进了城,才发现, 百姓不但和往日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街道两旁,商贩都重新开门做生意了。   林正忍不住好奇,就走到一个摊子前, 随手拿了一个玩物,笑着问:“这个怎么卖?”   “三文前一个,大人。”摊主看着林正后面的人,不由恭敬起来。   林正从身上摸出三文钱,放在摊子上,随口说道:“想不到今日街上还有卖东西的,我还以为外族刚退,你们都不会出来呢,正担心买不到东西,如今可放心了。”   摊主接过钱,帮林正把小玩意包好,递给林正,笑着说:“外族不是退了么,大家伙靠摊子吃饭,怎么可能不出来,再说有刺史大人在,哪怕外族来了,在城里也安全的很。”   林正听了了笑了笑,拿着摊主递过来的东西,走了。   “看来这位文刺史在泰州的威望相当的高啊!”林正对旁边的李都感慨道。   两人走到刺史府,还没等林正让人上前通传,刺史府就匆匆的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文人,对了林正拱手道:“来的可是林主簿和李将军。”   林正回礼,笑着说:“正是,不知您是?”   “下官乃刺史府的主簿,敝姓张。”   “原来是张大人,”林正忙客气道。   张主簿也和林正客气了几句,就说道:“我家大人今日去城西安抚流民了,知道林主簿和李将军要来,特地留下官在此等候二位,下官已经将粮草准备妥当,请跟我来。”   “辛苦张大人了。”   张主簿直接带着林正一行人到了刺史府的后衙,林正就看到早已用马车装好的粮草,不由感激的对张主簿说:“劳张大人费心了。”   张主簿笑着说:“林大人不必谢我,这是我家大人特地吩咐了,说众位将士为泰州城退敌辛苦,这等小事,自然得由刺史府准备妥当。”   林正听了,忙说:“多谢刺史大人体恤。”   说完,让手下的将士拉着马车,把粮草运回军营。   ##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孟刚刚和几位统领商量完下一步的行军计划,就看到林正从外面进来。   “文刺史让手下把粮草早已准备妥当,甚至连马车都备好了,属下只是让人直接拉回来。”林正如实回道。   周孟听了,不由说道:“文大人是个爽利人。”   林正和周孟也比较熟,就笑着说:“看来将军很欣赏文刺史。”   周孟顿时笑了,说:“确实如此,昨日我和众位统领在刺史府喝完酒,就在泰州城里转了转,发现泰州不但吏治清明,百姓也安居乐业,并没有受太多的战乱之苦,可见这位文大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林正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对了,你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事吩咐你。”   周孟想起一件事,起身朝里走去,过了一会,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匣子回来,说道:“我这有一样东西,需要交给袁老,正好袁老前两日来信说身体有些不适,让你回去帮忙打理下徐州城的内务,你一并捎回去。”   “袁老怎么了?”林正一听,忙问道。   周孟看着林正如此紧张袁老,心道不枉袁老一直这么疼这孩子,说道:“不用太过担心,袁老早年在边关曾受过伤,一到冬日冷的厉害了,就需要修养几日。”   林正听了,这才稍微放心下来,接过匣子,说:“将军放心,我去收拾一下,这就启程。”   周孟点点头,说:“让李都多派几个侍卫给你,路上注意安全。”   林正把匣子放到怀里,就忙着回去收拾东西了。   …………   林正坐在马车上,随着道路的颠簸身子微微晃了晃,抄起马车的帘子,问外面的护卫,说:“离徐州还有多远?”   “回大人话,还有两日的路程。”侍卫骑在马上答道。   林正点点头,把帘子放下。   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匣子,看着这个带着花纹精致的匣子,林正不由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放了什么,难道是什么宝贝?   只不过好奇归好奇,周孟只是说让他送东西,没说让他看,林正瞅了瞅,又小心的把它放回怀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前面到岔口了。有两路,不知大人打算走哪条?”   “两条?”林正伸出头来,果然看到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小道。   “左边这条是官道,右边那条是小道,两条都通徐州,官道稍微远一点,不过好走,小道近一些,不过马车在小道上走的慢一些,所以两个差不多。”侍卫解释道,当然要不是差不多,他也不会特意请示林正。   林正想了一下,问道:“哪条比较安全,不容易碰上外族。”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不大好说,大概得看运气吧,毕竟两条路都是朝北走的。”   林正听了,顿时也纠结了,他向来不大会选择,不过看着侍卫看向他,就说道:“那就走小路吧!”   外族那么多人,总不会带着兵马挤小路吧,林正心道。   侍卫得令,就直接护着马车,朝小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三千掉到两千字容易,从两千字回到三千字难,看来明天开始得先给自己订个小目标,每章码够三千字O(∩_∩)O   第五十五章   或许是林正的运气真不错, 一路上居然真的没碰到外族, 顺顺当当的进了徐州地界。   侍卫们不由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 领头的侍卫李通对马车里的林正说道:“大人, 这里离府城还有五十里,如今天色已晚, 前面又是山路, 不如在这歇息一晚,明天天亮,再行赶路。”   林正掀开帘子, 看着太阳已经下山,周围已经开始变暗, 又看了看前面的崎岖的山路, 点点头说:“那就找个地方先歇息一晚吧!”   李通得令,就让几个手下护着马车,自己带人去找可以投宿的地方。   过了一会, 李通带人回来,有些犹豫的对林正说:“大人,卑职等人没有找到客栈,只在前面山脚下, 看到一户人家。”   林正听了,倒没有什么不满,这荒郊野外,能有客栈才怪, 有户人家就不错了,就说道:“走,去那户人家看看,要是人家同意借宿,咱就借住一宿,要是不愿意,咱就找个空地打个帐篷将就一宿好了。”众人于是一起朝山脚下走去。   到了山脚下,就看到一座用篱笆隔出来的院落,里面有几间草屋,其中一间草屋正冒着炊烟,显然是有人在的,李都把林正从马车上扶下来,林正整整衣服,走上前,扣了扣门。   “谁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透过篱笆看到外面的一队人马,不由一顿。   林正知道必定被自己这么多人吓到了,就温声说:“老人家不必惊慌,我等不过是过路的人,如今天色已晚,想问可否方便让我等借宿一晚。”   老者听了,这才过来打开门,看了看林正又看了看林正身后的侍卫,有些犹豫的问道:“几位可是官府的人?”   李都在旁边说:“这位是徐州驻军的林主簿。”   老者一听林正是官,忙就要跪下给林正磕头,林正连忙扶住,说:“老人家切莫多礼,本官不过是路过于此,您不必如此。”   老者听了,这才颤巍巍的站直,忙说:“老朽这就让家里人把屋子腾出来。”   “别,”林正忙制止,说:“老人家家里要是有空房,腾出一两间就好,要是没有,也不必勉强,我等再到旁边找就是了。”   老者没想到林正身为当官的居然如此好说话,他家确实还有两间柴房,平日用来放粮食和杂物的,只是他哪敢让林正住柴房,忙说:“有的,有的,我有几个儿子,让他们挤一挤,正好可以给众位大人腾两间屋子出来。”   林正信以为真,就笑着说:“那有劳老人家的。”   老者忙对里面喊道:“老大,老二,快出来,有官老爷来了,还不快来。”   老者的话刚落,屋里出来两个精壮的汉子,老者一把拽过自己的大儿子,低声说:“快去把丫头和你那两间屋腾出来,让这位老爷住,这位老爷可是统领府的大官。”   老大听他爹这么说,顿时有些犹豫,低声说:“丫头的房也腾出来?”   老者瞪了老大一眼,说:“咱家就丫头那间她收拾的最干净,难道你打算让大人去那几个小子的那间。”   老大一想到自己儿子和侄子的那间,忙摇摇头,那几个皮小子弄的屋里又臭又脏的,他哪敢让大人住那,忙说:“那我让丫头先去她嫂子那待着。”说完,匆匆进去腾屋子了。   老者这才和二儿子一起恭敬的把林正一行人迎进去。   老者带着林正等人先到了堂屋坐下,让两个儿媳妇端来热茶,这才说道:“乡下没什么好茶,委屈各位大人了。”   林正喝了一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出生,这茶水虽然有些涩口,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就笑着说:“老人家客气了,我们一路舟车劳顿,能有杯热茶已经不错了。”   老者看着林正等人不嫌弃,也放下心来,就说道:“众位大人风尘仆仆,想必还没用晚膳吧,老朽家里还有两只刚打的野鸡,如果各位大人不嫌弃,老朽让浑家去做桌,给各位大人下酒。”   林正这几日在路上一直啃的都是干粮,嘴里早淡的难受了,哪有不应的理,笑着说:“那多谢老人家好意了。”   这时,看着的大儿子从外面进来,对老者说了两句,老者就转头对林正说:“大人,屋子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可要先去歇歇。”   林正看着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就点点头,说:“劳烦老爷子带路了。”   老者于是带着林正出了堂屋,朝东面两间屋子走去。   东面两间屋其实是个套间,外间大,里间小,外间的门对着院子,里间的门却是在外间里,李通看了看,为了林正的安全,就直接让林正住里间。   林正点点头,就让李通把他在马车的被子拿出来,铺在炕上。   “大人,东西都搬进来了,”李通把被子放在炕上说道。   “辛苦李侍卫了,放那我等会自己铺上好了。”林正走过来,挽起袖子,把被子铺好,然后问道:“弟兄们可都安置下了。”   这次跟着林正回来的都是李都的亲卫,尤其李通,还是李都的亲自挑给林正的,就是怕林正路上会有闪失,所以林正待几人也比别人亲厚几分。   “大人放心,弟兄们早收拾妥当了。”李通笑着说。   林正听了,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递给李通说:“你帮我把这银子给那位老人家,就说是我们住宿和吃饭的钱,人家好心招待我们,不能让人家亏着。”   李通跟了林正些日子,也知道林正素来不愿意占人家便宜,就接过银子,说:“卑职这就送去。”   “再把咱车上的面匀半袋给他们,如今冬日里,想必他们家中也不宽裕,这大晚上的,弄咱们这么多人的饭想必也有些艰难。”林正接着说道。   李通听了,顿时笑了,说:“大人还是这么体恤人,卑职知道了。”   李通说完,拿着银子出去了。   林正看着李通出去,摇摇头,他哪里是体恤人,不过是知道穷人家的难处,他们这些人今晚上吃一顿,只怕会吃掉人家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口粮,若不补给人家,岂不是心里难安。   林正转过身,把炕上原来的被子叠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带的被子,铺到炕上。   只是在叠炕上原来被子的时候,林正手一顿,这被面虽然看着普通,可却绣了花,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姑娘家盖的?   这家人家不会把姑娘家的闺房让给他住了吧?   林正想到这,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   “爹,这是那位大人送来的银子?”   老大看着刚才那位侍卫大人硬塞在他爹手里的银子,不由搓了搓手,眼巴巴的看着。   老者直接一巴掌拍在老大头上,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你爹我刚才一看到那位大人,就知道肯定是个官,要不身后肯定没那么多随从,那位大人看起来又面善,我就知道要伺候好了肯定有好处,如今你看怎么样。”   老二忙说道:“还是爹有见识。”   老者自得的说:“你爹我当年好歹也出去闯荡过几年,知道那些达官贵人素来出手大方,只要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他们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咱大半年嚼头的。”   老大听了不由羡慕道:“咱们一年忙到头,又是种地,又是打猎,也不过弄几两银子,还不够人家贵人吃顿饭的。咱家要是也有个贵人当亲戚就好了,逢年过节,人家稍微赏点,咱也不至于每年过的那么艰难。”   老者听了不由唾道:“你爹我要有贵人做亲戚,早就带你们去投奔了,还会窝在这破山沟里。为了给你两个娶媳妇,你爹我连棺材本都搭上了。”   老大也知道自己是白想,有些不甘心的咕哝道:“原来这山脚下还有几户人家,可都陆续搬到别处了,前面还剩了最后一家,可谁知人家姑娘被城里的一个老爷看上了,收了房,如今也跟着享福去了,如今这儿就剩咱家了,也不知道等家里几个小子长大,能不能娶上媳妇。”   老者何尝不愁这个问题,眼瞅着几个孙子就要长大了,可这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外面的姑娘又不愿嫁进来,不由愁的叹了口气。   老大看着他爹手中的银子,突然眼珠子一转,忙对老者说:“爹,咱家丫头今年快十五了,长的也水灵。”   老者转头看着他,老大兴奋的说:“您看今天这位大人怎么样?”   老者瞪了一眼儿子,说:“你也敢想!”   老大不死心,说:“人家是官老爷,咱家丫头肯定配不上,这我心里有数,可咱家丫头长的这么好,去当个丫鬟或者收个房,应该有戏吧!”   老者听了无奈的说:“人家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调/教好了才送进去的,你以为长的好点就行。”   “要是平日肯定没戏,可那位大人不是才刚从外面回来吗,一路风尘仆仆的,身边连个丫头都没带,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猫,哪有不偷腥的,试试,说不定就成了。”老大看着老者说:“况且,他现在还在丫头屋呢!”   老者听了,手一顿。   第五十六章   “砰砰”   “谁啊?”李通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直接问道。   “几位官爷, 菜好了,给您送来了。”   李通大步走到门口, 一把拉来门, 就看到外面一个老妇带着儿媳妇和一个姑娘,两个儿媳妇抬着菜。   老妇人看到李通, 忙说:“外面天冷, 当家的就让把菜送进来,众位官爷摆炕上吃,也暖和。”   李通心道那老头想的还真周到, 就让开身子,说:“进来吧!”   老妇于是带着三人抬着菜进来。   进了屋, 老妇就开始要指挥着媳妇把菜放炕上, 李通忙制止,转身走到里间,对里间的正倚着被子休息的林正说:   “大人, 菜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想吃点什么?”   林正在马车上被颠了这几天,还提心吊胆的,好容易才能躺在床上歇歇, 也懒得起来,就摆摆手,说:“你看着拿两个菜进来就行了,剩下的你们弟兄分了吧, 你们一路上也辛苦。”   “谢大人!”   李通说完,转身出了里间,走到老妇身后,看了看她们弄的菜,用手指着看起来最好的两盘菜,说道:“把这两盘送到里间炕上,剩下的放到外间炕上,对了,你们有什么干粮?”   老妇忙把旁边一个笼布包打开,陪笑着说:“特地用您给的精面蒸了大白馒头。”   李通点点头,说:“用干净碟子放两个给里面端去,再去备壶热水,大人晚上不喝茶。”   “是,晓得,晓得。”   老妇忙连连点头,指挥着两个儿媳把外间的菜先放上,然后把那两个被挑出来的菜和馒头放到食盒了,老妇的大儿媳妇刚要伸手提着送进去,老妇一瞪眼,大儿媳立刻缩回手,老妇把食盒放到孙女大丫手里,说:“里面是贵人,你一个婆娘进去岂不是污了大人的眼,大丫干净,让她去。”   李通在旁边听了,看了看一身灰的大儿媳妇和虽然穿着粗布却收拾的很干净的小姑娘,赞同的说:“嗯,叫那丫头送去,大人素来爱干净。”   大丫平素没大出过门,本就有些怕生人,又想到刚才奶奶偷偷对她说的,不由更是紧张,手上一抖,差点没接住食盒。   旁边的老妇一把扶住食盒,直接叱道:“死丫头,想什么呢,连食盒都拿不稳。”   又转头对李通赔笑说:“大人,小孩子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大人见笑了。”   李通倒没在意,摆摆手说:“没事,大人素来脾气极好,你不用害怕,去把东西放桌子上,在那候着就行了,大人要什么你去拿,不要你就在旁边候着。”   大丫这才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提着食盒低头进去。   李通看着大丫进去了,就招呼弟兄们一起上了炕,吃了起来。   大丫提着食盒进去后,就看到正靠着被子打盹的林正,轻轻走过去,把食盒放在炕上,有些局部的叫道:“大人。”   林正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说:“放炕桌上吧!”   这炕烧的热乎乎,躺着舒服极了,他刚躺了没两下困意就出来了。   大丫听了,忙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馒头和碗筷在炕桌上摆好。   林正坐起身来,刚要拿馒头,却顿住,转头问大丫道:“姑娘,你家哪里可以洗手吗?”   大丫刚要说缸里有水,可想到奶奶和刚才那位侍卫的嘱托,忙说:“大丫这就去给大人端水。”   说完,忙急冲冲的跑出去。   “唉,不用,我自己去洗就好了,”林正说道,却发现大丫早已跑没影了。   很快,大丫端着一个大瓷盆进来,瓷盆里有大半盆热水,放到林正面前,说:“大人,您要的洗手水。”   “我自己端就好,”林正看着一个小姑娘端着这么重的盆,有些不好意思,忙接过,放在旁边地下。   林正洗了手,这才坐到炕上,开始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林正就看到旁边一直站着的大丫,抬起头来说:“你不用在这候着,等我吃完,你来把碗筷拿走就可以了。”   大丫也觉得站在一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拘谨的很,闻言也顾不上她奶奶的嘱托,端起屋里的瓦盆就出去了。   “丫头,过来,”大丫的奶奶正在厨房和两个儿媳妇给林正等人烧热水,看到大丫端着盆子过来,忙招招手。   大丫把盆放在地上,就走到她奶奶跟前,蹑蹑的叫了声:“奶奶!”   老妇忙把大丫拉过来,问道:“怎么样?”   大丫用手绞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老妇一看,哪里还不明白,气得直接骂道:“你个死丫头,就不能机灵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真遇到事,连个屁都不会放,白瞎了你的好模样。”   骂完孙女,老妇还有些不解气,又转头对着大儿媳妇骂道:“你看看你生的丫头,跟你一个德行,笨手笨脚的,连个话都不会说,如今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却被你娘俩给败乎了……”   大儿媳妇不敢跟婆婆顶嘴,只能在那唯唯诺诺的受着。   老妇骂了一会,气终于顺了,看着红着眼的孙女,想着儿子和丈夫给自己说的,还是有些不甘心,就把大丫拉过来,说道:“丫头,也别怪奶奶骂你,人家林大人是贵人,你要是跟了,不但你自己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受苦,就是你爹你娘你爷爷你奶奶我也跟着享福,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在这乡下。”   大丫当然不想过苦日子,尤其今日看到那位大人走路有随从,吃饭有人伺候,更是触动极大,可一想到要面对是那位大人,虽然那位大人看起来人很好,可仍怕的心里打颤。   老妇看着孙女小家子气的样子,知道光凭孙女肯定成不了事,就从锅里舀了热水,放到壶里,直接塞到孙女手里,说:“等会那位大人吃完饭,你就在那伺候着,只要大人不撵你出来,你就一直待在里面。”   “那,那孙女在里面干啥?”大丫抱着壶有些紧张的问。   “他喝水你就倒水,他睡觉你就去铺床,他上床你就帮他脱鞋,你在家怎么伺候你爹的,你就去怎么伺候他。”老妇知道自己孙女是个不中用的,直接说道。   大丫想了想自己平日怎么伺候爹的,忙点点头,说:“大丫记住了。”   老妇这才微微放心下来,摆摆手,说:“快去吧!”   ……   林正刚吃完饭,大丫就端着热壶进来了,就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把碗筷收了吧!”大丫忙把壶放在炕桌子上,然后把碗筷收了出去。   等收完碗筷,大丫又进来,看到林正正在喝水,就走到旁边,端起壶,给林正满上。   林正其实在大丫来之前就喝了一碗水了,正要让大丫走时顺手把壶捎回去,可看到大丫又给他倒上了,也不好浪费,就端起水接着喝了起来。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把这碗水喝完,刚放到桌子上,还没等他开口,大丫又很勤快的给他倒上了。   林正:…………   大晚上的,他要喝三碗水,今晚上还用睡不?   林正看着旁边的大丫还抱着壶不撒手,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碗,打算等他一放下碗就给他倒上,顿时没勇气把这碗水也喝了,就说道:“我已经喝好了,等下你回去的时候把壶和碗顺便收回去。”   “是,大人。”大丫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倒够了,忙把壶放下。   林正吃饱喝足,困意又渐渐上来了,不由打了个哈欠,说:“行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大丫却没动,反而走过来,小声说:“大丫帮大人把床铺好。”   林正也没多想,随口说道:“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你拿着壶出去吧。”   林正说着,就随手把被子重新铺好。然后就坐在炕上开始脱靴子。   大丫看到林正脱靴子,想起她奶奶说的,忙走过来,伸手要帮林正脱靴子。   在大丫碰到林正靴子时,林正突然觉得不对了,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红着脸的大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小姑娘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随即林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人家可能只是想要讨好他想要伺候好他,毕竟在很多人眼里,都觉得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应该是被人伺候着的。   不过凡事防微杜渐,他家中还有娇妻,可不能半路上出什么岔子,于是林正直接鞋也不脱了,站起来说:“你先出去吧,我刚想起来有些事要和侍卫说。”   说完,林正直接掀帘子去外间了。   大丫一看人没了,直接傻眼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二日清晨   “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卑职可有吵到大人?”李通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道, 昨日也不知道他家大人突然抽的什么风,非拉着他要他作伴一起在里屋睡。   林正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有些怨念的坐起来, 心道你昨晚上打呼噜跟二重唱似的, 没被吵到才怪,不过一晚上不睡总比出点什么意外强, 就说道:“还行, 快让弟兄们起来收拾一下,等吃过早膳咱们就上路,今天就能回家了。”   李通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 也不由急切起来,直接从炕上跳下来, 披着衣服就跑到外间, 对着外间正睡觉的弟兄一人一巴掌,说:“快起了,回家了!”   外间很快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裳声。   等众人收拾好, 李通放开门,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妇,立刻带着两个儿媳和孙女去把早饭端了进来。   林正这次可学聪明,直接和大家一起在外间吃了饭, 等吃完饭,就忙让众人启程了。   ##   “哈哈,难怪大人昨晚上非要拉着卑职做伴,原来如此。”李通骑在马上笑着说。   旁边的侍卫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刚才在饭桌上,大家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看不出那家子的意图,不过是故意装糊涂而已。   其中一个侍卫笑着说:“还是大人好艳福,连投个宿都有人自荐席,不像咱们,睡在外面都没人惦记。”   “可不是么,要我说,大人就应该顺水推舟,反正不过是个丫头,不收白不收。”另一个侍卫也笑着说道。   “胡说什么呢,大人可是大小姐的夫婿。”李通直接给那个侍卫一巴掌,叱道。   那个侍卫缩缩脖子,讪笑了两下。   林正躺在马车里,对外面众人的调笑也不在意,直接拉过被子,拱了拱,补眠去了。   “大人,醒醒,到军营了。”   “唔,”林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忙揉了揉脸,在李通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阵寒风吹过,顿时一个机灵。   李通忙从马车里把林正的披风拿出来,给他披上,说道:“大人先进屋吧,千万当心身子。”   林正裹了裹披风,摸了一下怀里的匣子,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袁老那一趟。”   “那卑职送大人。”李通忙说。   “不用了,这里是军营,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出来也久了,想必家里也惦记的很,快回去吧!”林正笑着说。   李通一想也是,再加上他也想家中的妻儿了,就抱拳说:“那卑职先行告退,大人要有事,记得叫卑职。”   “行,快去吧!”   等李通走后,林正用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就朝袁老屋子走去。   “回来了,”袁老把手中的书放下,抬起头来。   林正对袁老行礼后,就坐在袁老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刚回来,先来看看袁老。”   “战局怎么样?”袁老问道。   林正忙把这些日子的情况给袁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袁老虽然从书信中早已知道大体的经过,可毕竟没有亲自去,听完不由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林正说完,又把怀里的那个匣子拿出来了,说:“这是将军特意让我捎给您的。”   袁老看到林正手中拿的匣子,猛然一震,突然站起来,双手恭敬的把匣子接了过去。   林正被吓了一跳,也忙站起来,等袁老拿着匣子坐下,才敢坐下,不由轻声问道:“袁老,这匣子放的是什么?”   如果说林正之前有三分好奇,被袁老这一弄,立马就变成了七分,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里面放的是什么。   袁老用手仔细的抚摸着手中的匣子,听到林正问的,才抬起头,有些感伤的叹了一口气,说:“你想知道?”   “确实有些好奇,”林正实话实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毕竟,它早已没有往日的辉煌。”袁老说些,小心的把匣子打开。   林正伸过头一看,只见巴掌大的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个青铜铸的老虎。   “这是虎符?”   袁老点点头,说:“不错,这是虎符,这就是当年冯家军的虎符!”   林正听了不由一怔。   袁老看着匣子里的虎符,自顾自的说道:“二十年前,朝廷下令收回定北侯的爵位,一同收回的,还有这个虎符。”   “那,”林正刚想问它怎么又回来了,突然想到周孟是在灭了东扎后才给他的,而东扎可汗在被灭之前刚刚劫掠过京城,不由闭上了嘴。   袁老念叨完,就从身上拿出一个帕子,小心的把虎符拿出来,仔细的擦了擦,又放了回去,盖上匣子,突然把匣子放到了林正面前。   “袁老,您这是?”林正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匣子。   袁老有些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匣子一眼,说:“当年虎符被收回,冯家军解散,我自觉无颜见去世的侯爷,因此告老还乡,将军知道这是我的心病,所以看到虎符才让你捎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释怀,只是这虎符一直是冯家之物,知道它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林正听了忙摆摆手,说:“这么重要的,我怎么能拿。”   “不是给你,是给慧儿,放心,如今冯家军已经散了,这虎符不过是个空符,拿着吧。”袁老说道。   看着眼前的虎符,林正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他打算拿给岳父和慧儿,让他们决定该不该收。   林正看着袁老自从看了虎符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就说道:“那袁老,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一趟。”   “回去吧!”袁老随意的摆摆手,也没心情再处理公务,直接起身朝里面走去。   林正从袁老那出来,就直接往家里赶去,他这一出来就是大半个月,家里肯定担心着呢!   “慧儿,我回来啦!”林正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慧儿屋里的门帘猛然被掀开,露出慧儿那张惊喜的脸。   林正直接走过去,上前给了慧儿一个大大的拥抱,满足的说:“怎么样,想我可没?”   慧儿被林正一把抱住有些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一脸甜蜜的偎依在林正怀里,听到林正说的,直接用玉手轻锤了林正一下,娇声说:“你一走连个音信都没有,才不想你呢!”   “我这不是跟着大军不方便嘛!”林正笑着说:“走,快进去,外面冷,看你穿的这么单薄。”   林正说着,拥着慧儿进屋,一进屋,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好暖和!”林正不由感叹道。   慧儿笑着说:“你走后,天越来越冷,烧火盆太费碳,爹爹就找人在几个屋里都砌了火坑,只要火炕的火不断,屋里暖和的很,要不我也不敢只穿着夹袄在屋里做活。”   林正走到炕边,用手摸了摸,果然挺热的。看着炕上慧儿做了一半的针线活,笑着说:“岳父这主意好,这样你在屋里做活,我也不用担心你冻着了。”   林正看着慧儿的穿的不多,就直接拉着慧儿坐到炕上,和慧儿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外面发生的事。   慧儿认真的听着,当听到林正说道昨晚上的事时,慧儿直接用美目斜了林正一眼,笑着说:“那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也好多个人伺候你。”   “那哪行,”林正直接义正言辞的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别的,我可不要。”   慧儿扑哧一声笑了,戳着林正说:“油嘴滑舌,你就会哄我!”   林正笑着攥着慧儿的手,说:“不用哄你,这是实话,我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慧儿想把手从林正手里抽出来,可他拉的紧,却没能抽出来,不由脸红了红,林正趁机把慧儿揽在怀里。   慧儿拿拳头锤了锤林正说:“你出去一趟,学坏了。”   “哪有,”林正连忙反驳,说“这叫小别胜新婚!”   慧儿听了,直接翻了个白眼,说:“咱俩还没成亲呢!”   “呃,”林正一顿。   慧儿看到林正吃瘪,顿时笑了。   林正摸摸头,尴尬的说:“反正咱们定亲了,就是夫妻了。”   慧儿白了林正一眼,心道要不是定亲了,才不让你占便宜呢!   慧儿觉得自己背上有个东西咯了一下,就从林正怀里起来,反手摸了摸,说:“你怀里放了什么,这个咯人?”   林正这才想起自己怀里的东西,忙拿出来,说:“正好有东西给你。”   慧儿还以为林正这是要送她礼物,笑着说:“你出去打仗,还买什么东西,小心违反军纪,舅舅打你。”   林正笑着说:“这个不是我买的,是袁老让我转交给你的,我给你买的礼物在包袱里,放心,我就算买点东西,也犯不了军纪,将军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揍我的。”   “袁老给我的?”慧儿一听,立刻坐正身子,小心的把匣子打开,惊讶的说:“这是虎符!”   林正心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就把袁老的话转述给慧儿,说道:“袁老的意思是这东西是定北侯的,应该给你,你打算要吗?”   慧儿把虎符拿出来,放在手上,看了看,坚定的说:“要。”   林正就猜到慧儿肯定会要,毕竟这个虎符现在虽然没用了,可它却代表着曾经定北侯和冯家军的辉煌!   “咦?”慧儿本来正摸着虎符,突然诧异的说道。   “怎么了?”林正忙问道。   慧儿摸着有些凸起,就把虎符反过来,看了一眼,说道:   “这虎符上面好像有字!”      第五十八章   林正伸过头一看, 就见上面用错金铭文写着几个字“甲兵之符, 左在君,右在冯”。   不由笑着说:“这个每个虎符都有, 是为了表示这个虎符可以调动哪只军队或者哪个地方的军队和能调动的人。”   “不是, 我说的不是上面那几个大的字,你看这里, ”慧儿一看林正误会了, 忙用手指着旁边像花纹一样的那个图案,说:“这个不是花纹,是一个个小字排起来的。”   林正听了一惊, 忙拿过来,只见那几个错金铭文的最外面, 确实有一圈凸起的纹路, 不过因为很细,所以林正开始还以为是装饰呢!   拿着虎符仔细看了看,林正发现那个花纹好像真不是连在一起的, 而是一个个小点组成的,只不过实在太小了,林正也弄不准到底是花纹的小点,还是一个个比小米粒还小的字, 就转头问慧儿说:“这么小,你确定不是点而是字?”   “当然是字,你看它还有撇捺呢!”慧儿指着其中一个小点说道。   林正诧异的看着慧儿,说:“你能看的清楚?”   慧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也不是很清楚,就能看清楚最边上两个稍微大一点的,另外的看不清楚。”   林正这才发现慧儿的眼头似乎比他好些,因为他看的就是一个个的点。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林正不由问道。   慧儿用手指着第一点,说:“这个是‘今’,第二个是‘日’,剩下的就看不清楚了。”   “今日?”林□□了一下。   慧儿点点头说,然后转头看着林正问道:“虎符上还会记别的吗?”   林正挠挠头,说:“没听说啊,虎符不就是用来调兵的嘛!”   两人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慧儿不由感叹了一句:“要是能看清楚上面的字就好了,这样就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看清?”林正突然一拍脑袋,直接从炕上下去,往外跑去。   “唉,你去哪?”慧儿也忙从炕上下来,跟着林正跑出去。   等慧儿跑出去,就看到林正搬了一个大木盆,正在从缸里往木盆舀水,就问道:“你在干嘛?”   林正转过头,看着慧儿,忙说:“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外面冷。”   林正说完,就把盛了大半盆水的木盆搬到院子中一个太阳照不到比较阴冷的角落,然后拉着慧儿回到屋里。   “你弄水干嘛?”等坐到炕上,慧儿又问道。   “当然是弄冰啦,我刚才去水缸,还以为水缸中能有冰,可谁想到水缸中的冰都碎了,所以我才特地弄了个盆水,现在这么坑,明天早晨肯定能冻好。”林正说道。   慧儿奇怪的说道:“你弄冰干嘛?至于水缸里的冰,那是爹爹特地敲碎的,就怕冻破了缸。”   林正心道我说这么冷缸里怎么都是碎冰渣,连个大点的冰块都没有,说道:“咱们不是因为虎符上的字太小才看不清么,只要能放大些,不就能看清了嘛!”   “你打算用冰放大!”慧儿本就聪慧,一下子就猜出了林正的意图。   “没错,我家慧儿就是聪明。”林正笑着赞扬道。   “谁是你家的,”慧儿美目撇了林正一眼,然后问道:“用冰真能使字放大?”   “当然,你要不信,我明天亲自弄给你看。”林正本来想给慧儿说说放大镜的原理的,可一想到里面涉及到光的折射,算了,还是直接弄给她看比较简单。   “谁不信你了!”慧儿听了,直接给林正一个粉锤。   林正嘿嘿笑了两声。   等到傍晚时,张松提着招牌晃悠悠的回来,林正不在的时候,三个人在家闲不住,就开始重操旧业了起来。   林正上前接过张松的招牌,突然发现招牌上不再是“神算”而是“代写书信”,不由问道:“岳父,您怎么改招牌了?”   “徐州城那么多熟人,爹爹怎么好意思再算命骗人!”慧儿端着热茶走过来,笑着说。   张松接过慧儿递过来的茶,瞪了闺女一眼,咕囔道:“也不知道在女婿面前给你爹留点面子。”   慧儿听了莞尔一笑,说:“反正女儿不说,过两天他也反应过来了。”   “你呀!”张松用手指着闺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张松一杯热茶下肚,慧儿就把虎符的事给张松说了,并把虎符拿出来,问道:“爹爹可知道这虎符上可还记了别的什么?”   张松拿着虎符,对着窗户透的光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爹也不清楚,这虎符,原来都是在岳父那仔细收着,也就调兵时,我曾有幸见过一两次,至于别的,我还真不大清楚。”   张松说完,把虎符递给慧儿,说:“别管上面有什么,好好收着,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女儿知道,”慧儿把虎符放回匣子里,小心收好。   张松又转头问了问林正这些日子在军中的情况,得知大军还算顺利,才微微放下心来,问道:“那你这次还回去吗?”   慧儿一听,忙紧张的看着林正。   林正拉着慧儿的手,拍了拍,说:“袁老一到寒冬身子骨就有些不大爽利,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回来协助袁老,所以近期内,我应该会留在徐州。”   张松听了,这才放心下来,说:“呆在徐州就好,省得慧儿天天为你提心吊胆。”   慧儿听了,不由脸红的低下头,林正看了,拉着慧儿的手说:“放心,只要将军不叫我去,我会尽量呆在徐州,不让你担心。”   林正正说着,大胖赵硅和王儒也陆续回来,看到林正平安回来了,几个人也很是高兴,大胖更是吆喝着要庆祝一下,兴冲冲跑去买肉了。   第二日早晨   林正起床后,到屋外木盆处,看着上面结的厚厚的冰,满意的点点头,直接一使劲,端起盆子朝慧儿的屋子走去。   慧儿正梳着头,就看到林正端着木盆进来,忙放下梳洗,走过来,嗔道:“大早晨这么冷,你等暖和点再去搬也不晚。”   “早晨最冷冰冻的最结实,等会暖和了就开始化冻了。”林正笑着说:“屋里有刀吗?”   慧儿从墙角提了把砍刀问道:“这个行吗?”   “行,再帮我拿块布来,”林正说道:“破布就行。”   慧儿把短刀递给林正,又从旁边的针线盒中拿了块废布给林正。   林正接过刀,用力把最上面的冰敲下来,然后用布包着拿出来,添了最透的地方,开始用砍刀修了起来。   一   大约过了一刻钟,林正终于修出一个中间厚,两边薄的凸透镜,只是透明度稍微差了点。   林正举着看了看,说道:“这要是琉璃的就更好了。”   慧儿听了,直接笑道:“这要是琉璃的,那可就值大价钱了。”   “也是,”林正不在纠结这个问题,转头对慧儿说:“你把虎符拿过来。”   慧儿听了,忙走到箱子里,把装虎符的匣子拿过来,打开,把里面的虎符递给林正。   林正接过虎符,直接把虎符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冰放大镜放在上面。   “果然变大了,”慧儿从上面一看,惊喜的说道。   林正逐渐调整冰放大镜到虎符的距离,终于看清楚了,那一个个小点,果然是字。   林正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今日赠君虎符,以此为誓,若负定北侯,负冯家军,则国灭。”   最后的落款,赫然是后宋太/祖赵昺!   林正和慧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以前看书时,就听闻太/祖皇帝和定北侯冯唐关系很好,甚至野史还说两人是师徒,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根据的。”林正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安抚,毕竟当时定北侯真真的是□□之下第一人。”   慧儿没说什么,一百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当初的情况,哪怕有记载,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慧儿从林正手中接过冰片,又把整个虎符里外都仔细的看了看,用手指着旁边的一个不是很显眼的图案,说:“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林正伸过头,看着那个好像云彩一样的符号,摇摇头,说:“我没见过,是不是个装饰啊,我看着挺像个祥云的。”   “这样啊,”慧儿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毕竟祥云这种很吉利的图案,很多青铜器物上都有,就把虎符放回了匣子,拿到箱子里收好。   林正却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字,如今定北侯没了,冯家军也没了。   可见再厉害的誓言,也抵不过时间,终有被破的一天!      第五十九章   随着年关渐渐逼近, 哪怕如今外面仍然兵荒马乱, 可城内,却渐渐热闹起来, 尤其许多百姓为了祈求来年的安稳, 更是祭祀祈福一样不敢马虎。   屋里,火盆不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林正和沈茹埋头在一大摞文书后面, 快速的处理着年前堆积的各种失误。   良久,林正放下笔,扭了扭脖子, 伸了个懒腰,说道:“终于弄完了, 累死了!”   沈茹在林正的对面, 头也不抬的说:“我还有半个时辰!”   林正听了,就起身去外间泡了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顺便也替沈茹倒了一杯。   “多谢,”沈茹双手接过茶,对林正谢道。   “客气啥,你好不容易来我屋一次, 我难道小气连杯茶都不舍得给你。”林正笑着说。   昨日晚上大雪,沈茹屋子的屋顶被雪压的陷下去一块,林正担心沈茹的屋顶不安全,就让他来自己屋处理公务。   沈茹喝了两口热茶, 看着外面至今仍未停的大雪,有些担忧的说:“这雪还在下。”   “是啊,从昨晚上就没停过,再这么下,只怕被雪压坏的房子更多。”林正叹了一口气说。   “幸亏你今天一早就让将士去挨家挨户通知,让他们清扫屋顶的积雪,要不下到现在,只怕城西的那些民房,都撑不住了。”沈茹不由有些庆幸的说。   “不过这也只能解决一时,要是雪再不停,到时不光是房屋,只怕城中的炭火柴火都是大问题。”林正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禀两位大人,前方传来捷报,袁老让两位大人过去。”   “进来,什么捷报?”林正忙问道。   “将军率领联军,大破蚩莽可汗,蚩莽可汗的部落几乎被全灭!”侍卫一进来,就兴奋的说道。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林正和沈茹忙起身,跟着侍卫出去。   “咦,你看这雪,是不是变小了?”沈茹出了门,突然指着说道。   “还真是,”林正看了看天色,发现也亮堂了许多,顿时高兴的说:“看天色,不用多久应该就能停。”   “想不到刚刚收到捷报,这雪也快停了,还真是双喜临门啊!”沈茹和林正一边朝袁老那走去,一边说道。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到袁老的屋子,让侍卫通报后,就整整衣裳进去。   进屋后,两人向袁老行礼后,就听到袁老淡淡的说:“起来吧,坐。”   林正和沈茹对视了一眼,怎么袁老好像不高兴,不过还是在袁老的下首坐下。   袁老说道:“刚才前方传来捷报,将军率军力破蚩莽可汗,并且亲自斩杀了蚩莽可汗,只是,蚩莽可汗临终反扑,刺伤了将军。”   “将军受伤了!伤的怎么样?”林正忙问道,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袁老脸上丝毫不见喜色。   “当胸一刀,伤到了肋骨和肺部,幸好军中大夫全力诊治,才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也元气大伤。”袁老叹了一口气说。   沈茹和林正没想到将军伤的如此严重,沈茹不由问道:“那将军和大军现在如何?”   袁老拿出一封信,给沈茹和林正。   林正接过,忙拆开,和沈茹看了起来。   原来当日周孟受伤后,为了让周孟养伤,几位统领商量了一番,就带着大军撤到了扬州城。   本来众位统领打算等周孟养好了身子再去对付剩下的外族的,却不想剩下的两个大部落的可汗,听到联军连克两个部落后,居然连起手来,甚至还有不少小部落也依附在其中,如今联军兵力不占优势,周孟又受伤了,所以几位统领商量,打算先撤军,等明年春天再战。   “这么说,将军很快就要回来了?”沈茹问道。   袁老点头说:“不错,寄信的时候,大军就开始撤了。”   林正看着袁老心情不大好,就安慰道:“现在撤军也好,大军在外已经快两个月了,将士们也都疲惫不堪,撤回来,正好休整一下,再说如今外族虽然也结盟,可四大部落之间恩怨由来已久,现在有联军在旁边,几个部落才不得不摈弃前嫌,抱成团,可等联军一撤,用不了多久,他们之间肯定有矛盾,说不定等到时,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能闹起来。”   “你倒是想的明白,其实将军和几位统领之所以打算撤军,也是考虑到这点。不过,唉,我现在只是担心将军的身子,将军向来报喜不报忧,如今也不知道他伤的到底怎么样了。”袁老不由叹气道。   林正和沈茹忙安慰袁老。   好在没用袁老担心几天,周孟就带着大军回到徐州了。   如袁老所料,周孟果然在信中对自己的伤势避重就轻,等到袁老带着林正和沈茹去城门口迎的时候,才发现周孟是被马车拉回来的,而且一回来,就被送到了统领府。   统领府 后院   一大圈的人挤在外间,担忧的看着里间正在被大夫把脉的周孟,等大夫把完脉刚出来,袁老就立刻拉着大夫问:“姚大夫,将军怎么样?”   姚大夫捻着胡子说:“将军胸口被利器砍过,虽然经过及时的救治,可如今是冬天,伤口愈合的极慢,将军又不曾好好的卧床休息,伤口挣裂过几次,如今又舟车劳顿……”   袁老听得头越来越大,直接说道:“你就说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将军如今元气大伤,恐已伤了根本,如果再不好好修养,只怕会留下病根。”姚大夫说道。   袁老一听,不由火冒三丈,直接一掀帘子进去,对着床上的周孟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叫你不要每次都冲在最前边,你不听,如今可好了,被人家一刀差点劈成了两半,好不容易大夫拼死拼活的把你救回来,你倒好,不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你是不是非得把自己的小命玩完才甘心……”   林正本来带着慧儿正在里间探望周孟,看到暴跳如雷的袁老,不由缩了缩脖子,心道:平时老爷子脾气那么好,今天可是被气到了。   其实不单是林正,屋里的其他人也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袁老更生气,甚至连周孟,都心虚的不敢看袁老。   最终,还是周孟的夫人刘氏担心袁老气坏了身子,也担心丈夫,才站出来,扶着袁老,说:“老爷子,您消消气,夫君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那死犟的脾气,妾身劝了多少次,他从来都当耳旁风,如今老爷子您肯教训他,妾身那是感激不尽,只是夫君如今身子不好,老爷子可否等他身子好了,再替妾身多骂他几顿,让他长长记性。”   袁老听了刘氏这么说,也不好再骂下去,对着周孟说道:“你看看你夫人如此贤惠,”又指着正端着汤药,伺候周孟的长子周凛,“儿子如此孝顺”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打仗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家里的妻儿!”   周孟呲呲牙,小声说:“战场上哪有时间考虑这个。”   袁老狠狠的瞪了周孟一眼,说:“行了,话我就说这么多,你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从今天起,你们都给我看着他,不等他完全好了,不许他下床!”   刘氏正担心丈夫在床上躺不住,听到袁老发话,忙说:“老爷子放心,从今儿起,妾身和孩子,一定寸步不离的在床前守着。”   周孟听了,满头黑线。   袁老却满意的点点头,说:“辛苦夫人了。”   袁老站了一会,就有些体力不支,又知道了现在周孟的情况,也放下心来,嘱咐了周孟几句,就起身离开。   刘氏和周凛忙亲自送出去。   等袁老离开后,林正就带着慧儿上前,慧儿对着周孟行礼道:“舅舅。”   “快起来,自家人行什么礼,老大,还不快扶你表妹起来。”周孟自己不方便起身,直接指使儿子道。   周凛对慧儿回礼,说:“表妹快起来。”然后又让下人搬来凳子,让林正和慧儿坐下。   慧儿坐下就说道:“舅舅现在感觉怎么样?”   “哎呀,没事,你听大夫在那危言耸听,老子吃的好睡的香,现在给老子一匹马,老子立马就能上去。”   “咳咳。”刘氏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   周孟话一顿,有些尴尬的说:“其实还有点小疼而已!”   林正和慧儿看了不由偷笑,果然柔能克刚,一物降一物。   周孟看着旁边夫人大有你敢上马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立刻蔫了,有些郁闷的问慧儿:“你爹呢,老子都伤的这么重,他也不来看我。”   “爹听您受了伤,一大早就去徐州城外的西山了,说要挖些药材给您补身子,现在还没回来呢……”   慧儿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张松的吆喝声:“老周,怎么样了?”   话刚落,张松就左手提着还粘着泥的一看就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药材,又手提着一只野鸡进来,进来看到刘氏,就直接说:“弟妹,把这东西让厨房炖了,我刚弄的,大补。”   刘氏让旁边的丫鬟赶忙接过来,对张松说:“多谢张大哥。”   张松摆摆手,直接一屁股坐在周孟的床边,说:“怎么样,老周,一直躺着肯定憋坏了吧,我一听你受伤,就赶忙去山里抓了只野鸡和弄了些草药,等会让弟媳炖了,咱俩一边吃一边唠唠嗑,省得你闷得慌。”   众人:………   原来药材只是顺带,鸡才是重点。   热泪盈眶的周孟:知我者,张松也!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今天就码出了一章,唉,晚安,亲们~   第六十章   “将军, 您一定要当心身子, 千万可别再逞一时之勇……”袁老拉着周孟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道。   自从上次联军接连灭掉两个部落后,外族很是揠旗息鼓了一阵子,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瞅着联军没什么动静后,外族又开始嚣张了起来, 这才过年没一个月, 淮南就传来急报,说外族离淮南已经不足百里,情势危急, 紧急求各府驻军援手。   所以周孟伤才刚好,就不得不重新披甲上阵。   袁老逮着周孟嘱咐了半天, 深知周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性子, 就转身对周孟身后的周凛说:“这次是你第一次随军,不要急着立功表现,好好看好你爹, 将军的伤口外面虽然长好了,可里面却未必,你一定要时刻提醒他,千万不能让他再亲自杀敌, 否则万一留下暗伤,以后肯定要吃大亏的。”   周凛忙说道:“袁老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父亲。”   袁老担心周凛第一次上战场没经验,又拉着他仔细叮嘱了一会, 一直到大军开拔,才放过周凛,看着周孟翻身上马,率着大军离去。   沈茹站在后面,看着袁老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的样子,不由笑着对林正小声说:“我还是第一见袁老这么啰嗦。”   “这也没办法,前几日军中大夫给将军复诊,说将军最好能再卧床修养一个月,谁曾想这才没过几日,将军就不得不再次出征,袁老哪能放心的下,可这不去又不行,这不最后袁老才建议把长公子带上,好看着将军,省得将军又一时兴起,提着刀自己冲上去了。”林正说道。   “袁老也是用心良苦,不过看长公子无论骑术还是武艺都很不错,以前怎么也没在军营见过?”沈茹疑惑道。   “长公子待人处事是极好的,只不过以前将军为了避嫌,不愿意让长公子进军营,这次要不是袁老力主,将军只怕也不会同意。”林正说道。   “原来如此。”沈茹点点头。   ##   傍晚,太阳西沉,慧儿斜倚在院中的石磨上,做着针线活。   “怎么不在屋里,外面冷。”林正一进门,就看到院中的慧儿,忙走过去说。   慧儿抬起头,笑道:“刚才日头好时,想晒晒太阳,就出来了。”   “快进去吧,如今虽然打春了,可也只是中午头暖和一些,早晚外面可是冷的很。”   说着,林正端起石磨上的针线篮,拉着慧儿进屋去。   “哪里就这么娇惯了!”慧儿嘴上虽然说着,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林正进去。   林正出去把炕烧上,回来说:“白天屋里冷就把炕烧上,如今虽然过了年,可也不用疼惜那点柴火。”   “你呀,”慧儿心里虽然高兴林正心疼她,可还是说:“你们白天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在家里,我还在那一直用柴火,左邻右舍的又要说闲话的,说我娇气了。”   林正一听,就知道八成是旁边几家那几个妇人又贱嘴说什么了,就气得说:“别听那几个长舌妇嚼舌头,她们天天闲着没事串门子,这家说完说那家,生怕人家过好了,她们说你娇气,不过是妒忌你,看你坐在家里就能赚钱,她们那是眼红,再说,咱们自己烧自己家的柴火,又没用她们家的,她们嘴角个毛啊!”   林正越说越气,直接说:“我明天就去买两车柴火堆咱家门口,你天天用,气死她们!”   慧儿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跟她们置什么气啊!”   “不是置气,是怕你委屈,”林正拉过慧儿的手,帮她暖着,说:“当初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嫁给我,如今咱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既然如此,咱又何必委屈自己。”   慧儿听了,不由低下头,可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   林正看着慧儿手中的衣裳,无论颜色还是样式都是自己喜欢的,就问道:“这是给我做的?”   “对了,你快站起来,我帮你看看尺寸。”慧儿这才想起手中的衣裳,忙说道。   林正听话的站起来,张开胳膊,看着慧儿拿着衣裳在他身上比划,说道:“我那衣裳够多了,你不用光给我做,给你自己多做两件就好了。”   “这是开春的衣裳,过两天春风一吹,天就暖了,到时就得脱袄了,你原来春秋的衣裳都旧了,如今你在军营,不穿的好点怎么行。”慧儿一边说道,一边用手在布上做了几个记号。   等慧儿量完,林正坐到炕上说:“那你也别光想着给我做衣裳,也记得给自己多做几件。”   “知道了,”慧儿随意的点点头。   ………   第二天傍晚,林正散值后,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拐到了集市上,先买了两车柴火,想了想,又上城中还开门的最大的一家绸布铺子买了三匹最近最流行的缎子,然后抱着缎子,带着两个拉柴火的往家走。   林正知道那几个妇人喜欢坐在巷子头拉呱,就带着人特地走了那个巷子头,果然刚到巷子头,那几个妇人看到他带着那么多东西,其中一个妇人就忍不住问:“哎吆,林大人这又拿缎子,又带柴火的,可是军营又发东西了。”   “原来是李婶,看您说的,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可能发东西,这些啊,都是我刚刚去城南特地买的。”林正笑着说。   “呀,你买这么多东西,可是要送人或者家里来客人了?”李嫂惊讶的问道。   “哪有什么客人,不过是这些日子屋里冷,我媳妇又忙着给我做春衣,我心疼她手冷,特地买回去烧炕罢了。”林正说道。   李嫂倒没想林正这么疼媳妇,不由嘀咕道:“不就做个针线活么,哪家媳妇不做针线活,谁家也没开春后还特地因为做针线活烧炕的,哪就这么娇气了!”   林正听了,淡淡的说:“是哪家媳妇都做针线活,可她们不用烧炕,只是因为她们丈夫不知道心疼,不舍得,可我心疼,我舍得,所以我媳妇就得烧炕,再说,我媳妇当初没嫁我时,在兖州府最大的绣庄,绣庄不仅每天好吃好喝,炭火丫鬟的伺候着,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凭什么跟了我,就要委屈的连烧个炕都有人说瞎话。”   几个妇人听了,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第六十一章   “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 ”慧儿嘴上虽然这么说, 面上却很是高兴。   林正用手点了点慧儿的鼻子,笑着说:“我就是看不惯她们乱嚼舌头, 尤其还是嚼咱们的舌头。”   说着, 林正把手中的三匹布递过去,说:“今儿正好路过绸布铺子, 看到这几匹无论花色还是料子都不错, 正适合做春衣,而且颜色也是你喜欢的,你穿了肯定好看。”   “我那还有布, 你花这冤枉钱干嘛!”慧儿一看都是今年新出的料子,不由有些心疼道。   “什么花冤枉钱, 给媳妇买东西哪能算花冤枉钱。”林正说道。   慧儿听了不由脸红, 说:“谁是你媳妇!”   又瞥了林正一眼说:“刚才你还在巷子口说我嫁你,我啥时嫁你了?”   “咱们不都定亲了么,你当然是我媳妇了。”林正厚着脸皮嬉笑道。   慧儿瞪了林正一眼, 转身掀帘子进去了。   林正笑了笑,忙屁颠屁颠跟上。   ##   “小林,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袁老拄着拐杖走过来问道。   两日前,前方传来周孟的手令, 言军中粮草告急,让林正速押送一批粮草去,林正这才知道,当日盐州虽然许诺出半年的粮草, 可盐州盛产的毕竟盐不是粮食,况且大军一旦开拔,所耗的粮食与日俱增,盐城那些粮食,在上次其实就用的差不多了。   这次刚开始,盐城那边还不好意思说,想着自己反正有钱,再买些就是了,可如今正值乱世,谁不把粮食好好留着,最后盐城那边实在弄不来粮,才不得不给周孟道明,周孟这才急了,让各统领紧急筹粮。   林正忙起身,扶袁老坐在主位上,然后才回道:“已经按您的吩咐,拨出四个大粮仓的粮草,只不过要全部装上车,最少还需要三日。”   “你把手头别的活先给小沈,尽快把粮草装好,亲自送去,如今大军在外,一旦粮草不济,很容易动摇军心。”袁老吩咐道。   “是,袁老,晚辈明白。”林正说道。   袁老吩咐完,站起身来,说:“你先忙吧,我去看看小沈,看他春耕安排的怎么样了,唉,如今外面越乱,粮食越重要,万万马虎不得。”   “我扶您!”林正忙说道。   袁老摆摆手,说:“我自己去就行,你去粮仓那边盯着。”   说完,袁老拄着拐杖出去了。   林正也知道事情紧急,直接把桌上的公务一丢,带着侍卫往粮草走去。   “大人,”粮仓中正在装粮的偏将看到林正,忙过来行礼。   “装了多少了?”林正问道。   “已经装了一个粮仓了。”   林正皱了皱眉,这么慢,就说道:“你再去军营叫两队人马,三队人马轮换着装。”   “是!”偏将对身后的小兵挥挥手,身后的小兵跑去叫人了。   看着偏将吩咐好了,林正对偏将说:“跟我一块进去看看。”   林正带着偏将进了粮仓,就见到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先装粮食,然后搬出去,就对身旁的偏将问道:“他们都是自己装,然后装完抗出去?”   “是的,大人,怎么了?”偏将疑惑道。   林正心道难怪这么慢,就说道:“这样,你把他们分为两队,一队只装粮食,另一队只搬,并且装粮食让三人一组,两个人撑着麻袋,一个人装。”   “可是这样搬的弟兄们太累了。”偏将说道。   “刚才不是还叫了两队嘛,直接让三个队替换着,就是那装粮食了,也让三个轮流撑袋子和装粮食。”林正补充道。   偏将一听这样可行,忙说:“卑职立刻去吩咐。”   过了一会,偏将把人分好,按林正说的,一开始还有些乱,可等熟了之后,果然快了许多。   林正看了点点头,果然流水线无论是机器还是人,都是提高效率的好方法。   两日后,林正终于把要运送的粮草筹备齐了,想着明天就要押着粮草去前线了,林正和袁老告了个假,先回了一趟家。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慧儿有些惊讶的说,要知道林正这几日可是不到半夜不回来。   林正走到慧儿身边,说:“今日粮草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带着粮草启程。”   慧儿手一顿,说:“又要走了吗?”   林正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是啊!”   “也不知道这种离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慧儿突然伤感的说。   林正也有同感,不过还是安慰道:“快了,如今就还剩两个大部落了,只要灭了这两个部落,剩下的就不足为患,我看将军的意思,只怕这次打算一决胜负。”   慧儿听了却没什么喜色,反而担忧的说:“那你这次去岂不是很危险?”   “怎么可能,我只是押运粮草,在大军后面,又不用我上战场,你放心好了。”林正笑着说道。   慧儿听了这才微微放下心,随即想到林正还没整理行礼,说:“你也不早回来说,我还没替你整理行礼呢!”   说罢,忙匆匆的跑去林正屋里帮林正准备要带的东西。   还不是想让你少担心两天,林正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进去。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炕上,屋中的少女把所有的箱笼都打开,把适合的衣裳一件件的放在床上,然后挑出可以带的,精心的叠好,放在包袱里。忙碌中,甚至有几缕青丝调皮的滑落,少女随手撩在耳后。   林正进屋后,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愣住,淡淡的温馨突然从心底升起,想到他每次出去前,慧儿都这样亲自替他收拾。   林正突然走到慧儿身边,拉住她正在整理东西的手,说:   “等这次仗打完了,我回来,咱们就成亲吧!”   第六十二章   淮南离徐州足足有五六百里, 若是骑兵, 不过是一日的路程,可要是押送粮草, 哪怕有马车, 没个七八天,也是到不了的。   所以等林正风尘仆仆的押着粮草到了淮南, 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周孟已经带着大军朝京城去了。   林正无奈,只得押着粮草又朝京城赶去。   昔日后宋太/祖驱除外族,恢复赵氏天下后, 就将留都建康重新改回金陵,定为京城, 经过一百多年的修养生息, 金陵的繁华早已更胜往日,只可惜这所有的繁华,几个月前被毁于一旦。   不过好在五日前, 周孟率联军,又把金陵从外族手里夺了回来。   林正押着粮草到了金陵城外,周孟早已得到消息,让李都在此等候多时了。   李都看着林正平安到了, 这才放下心来,直接走过来,高兴的拍拍林正的肩膀,说:“好歹来了, 将军生怕你找不到我们,想不到你居然愣是带着粮草找来了。快跟我去见将军,将军已经等着了。”   “我到了淮南,才听淮南的守卫说你们来金陵了,这才一路追来,你们也是厉害,居然真夺回了京城。”林正带着粮草和李都一起进了城。   提起夺回京城,李都虽然只是个普通将领,可也与荣有焉,说道:“金陵是咱们的京城,哪怕拼了命,也不能落在外族人手里。”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军中大营,李都和林正先把粮草安顿好,这才带着林正去见周孟。   “参见将军!”林正行礼道。   “快起来,你一路押运粮草,辛苦了。”周孟转身,扶了一下林正。   林正起身,笑着说:“这是属下该做的,算不上辛苦,对了,还没有恭贺将军拿下金陵之功,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周孟摆摆手,淡淡的说:“都是将士们拼命做战才顺利夺回京城。”   林正有些疑惑的看了周孟一眼,夺回京城可是天大的功劳,周孟身为总统领,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这个反应。不过林正也没敢问出口。   周孟又问了林正一些徐州的情况,知道徐州一切都好后,就说道:“你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跟李都先去休息吧。”   “多谢将军体恤,那属下先下去了。”林正说完,就跟着李都退了出来。   等出了,林正就迫不及待的拉住李都,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将军不是夺回了京城嘛,这么大的功劳,将军怎么看起来反而不大高兴?”   李都看了一眼后面的大帐,低声说:“这里不方便说,回我营帐说。”   林正点点头,跟着李都去了他的营帐。   到了李都的营帐,李都让侍卫上了热茶,这才和林正说起来。   原来当日周孟和众位统领一起夺回京城后,众人都兴奋不已,毕竟这收复失地,打败外族,夺回京城,那可是实打实的战功,都够的上封侯了,于是,这时就有人提出,派使者去江南,一则迎陛下回銮,二则也好顺便向陛下讨个封赏。   周孟和众位统领一听大喜,大家拼死拼活的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甚至为后代留个世袭的爵位嘛,所以周孟和几位统领一商量,连夜从军中挑了几个能说会道,礼数周全的人组成使者,又特地挑了一队最精锐的护卫,派到江南行宫去接圣上了。众人心里美滋滋的想:   这样不但有战功,甚至还能多捞个护驾的功劳,说不定到时陛下一高兴,直接给他们封侯拜相呢!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封侯拜相的美梦时,从江南行宫传来的消息,直接让众位统领当场翻了脸。   圣上觉得北方还不够安全,不肯回京。   然后,然后就没了。   要是圣上只是不肯回京,众位统领也只会觉得圣上贪恋江南的安逸,最多心里嘀咕两句,可后面,居然传来的消息一点都没有提到封赏,这让周孟和众位统领怎么甘心,差点当场闹起来,要不是外族在西面还虎视眈眈,周孟和众位统领只怕当场就带军去江南行宫讨个说法了。   “也就说,到现在为止,江南行宫甚至兵部,还没传来一点说法?”林正问道。   “是啊,我们打下金陵是在五日前,当晚将军就派了使者和护卫去,使者和护卫第二天就到行宫了,可到现在,都快四天了,除了回来一个小黄门说陛下不愿起驾回京,别的一点说法都没有。”李都失落的说。   林正看着李都失落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毕竟只有上面的统领有封赏,下面的将士才会跟着论功封赏,如今连周孟和几个统领都没有,下面的更不用想了。   林正只好安慰道:“说不定圣上和兵部正在讨论,只是一时还没有决定下来,再等等,说不定过两日就有人来传旨,你们的功劳如此大,圣上和朝廷怎么也不可能无视的。”   李都听了,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一点,对林正说道:“希望如此,兄弟,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老哥今年我都四十有五了,又一身旧伤,在军中也干不几年了,就希望这次朝廷封赏,无论赏个官也好,赏些银两也好,能给家里的妻小多留条后路,省得我百年之后,他们受了苦。”   “李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胡说,”林正忙说道:“您才这个年纪,哪里就想那些事。”   李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也是时候该想了。”   林正不好再说什么,就端起旁边的茶壶,给李都满上。   李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杯一杯的喝着。   林正看着眼前的李都,又想起刚才的周孟,不由心里嘀咕道:   这圣上和朝廷到底在干什么,再不快点封赏,只怕这军营上下,都要生出怨气来了!      第六十三章   “操他老子的, 到底还给不给!”   “就是, 老子们拼死拼活的把京城夺回来,这都十天了, 一点动静也没有。”   “朝廷和兵部那些人都死了嘛!”   林正抱着一摞账册正要到大帐找周孟批示, 结果刚走到大帐门口,就听到里面几个统领的骂娘声, 不由尴尬的僵在外面,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小林,进来吧!”周孟坐在主位上, 瞅见林正抱着一摞账册,知道是粮草的事, 就对林正招招手。   林正忙抱着一摞账册走到周孟身边, 低声说:“将军,这是这个月的粮草配给,您请过目, 要是没问题,等会我就发下去,今天月初了。”   周孟知道粮饷拖不得,就说:“放这, 我这就看。”   林正听了,把手中的账册放到周孟面前,还贴心的把账册翻到要看的那几页,给周孟解释清楚, 这才侍立在一旁。   周孟对林正微微点头,就开始看了起来。   林正站在一旁没事,不由把注意力转到屋里的几个统领身上。   几位统领并没有因为林正的进来住口,反而该怎么骂的怎么骂,其中一位统领甚至还自带了酒壶,骂一会咕咚咕咚喝两口。   林正看的暴汗,他这是不小心误闯人家的抱怨大会吗?   正想着,就见那个喝着酒的统领突然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拍,对正在看账册的周孟大声说:“老周,你说这事怎么办吧,难不成咱们弟兄就白给朝廷卖命了!”   “徐老弟,你喝醉了!”周孟提笔在账册上签上字,头也不抬的说。   徐曾一抹嘴,说:“谁喝醉了,你能别这么瘟不,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朝廷那些人视咱们的功绩为儿戏,那可是咱们弟兄们拿命换来的!”   众位统领也附和道,纷纷转头看着周孟。   周孟无奈,抬起头来,说:“那你们说怎么办?”   “起码得让朝廷给咱们个说法。”薛彻在旁边说道。   孟津附和道:“就是,咱们打了这么长时间,牺牲了这么多弟兄,就算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朝廷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剩下的几个统领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不过最终意思倒是一致,就是让朝廷论功封赏。   周孟坐在主位上,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比谁都期盼着朝廷的封赏,论功绩,他是总统领,谁都绕不过他,论付出,这一年来,他带着大军劳心劳力,可问题是,他拿朝廷那些人也没办法啊!   不过现在几个统领已经够不满的,他要也不满,整个军营只怕也散了,周孟只好说道:“我已经去书信让当初去江南行宫的那几个人私下找朝中几位重臣活动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孟津一听,直接气得说:“凭什么老子们在前面卖命杀敌,居然还要靠贿赂那些贪生怕死的文官才能拿到封赏,岂有此理!”   “老孟,”旁边的薛彻一手按住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中惯例向来如此。”   “哼,那有本事让他们自己打啊!”孟津愤愤的把头扭到一边。   周孟看着大家也都默认了这个办法,说道:“如今那边已经开始活动了,想必再过几日就有好消息了,我也知道大家心急,只是这事急不得,大家不如先回去等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各位。”   众人本来就是心急之下来找周孟抱怨顺便讨办法,既然周孟已经想出了办法,众人自然不好再在周孟这抱怨下去,徐曾就抱拳说:“既然总统领已经派人了,那我等就回去等消息了。”   “告辞!”   “我营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周统领了。”   ………   很快,大帐内的统领走了个干净。   周孟看到人都走光了,突然站起来,哗啦一下,直接把桌子上的账册都扫到了地上。   “将军!”林正不由后退了一步。   周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喘息道:“朝廷那些人,欺人太甚!”   ##   自从周孟给几位统领倒了底,几位统领算是暂时被安抚下来,只是统领被安抚,不等于手下的将士也被安抚,所以一时间,整个大营暗涌流动,人心惶惶。   周孟身为总统领,自然将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是如今朝廷没有赏赐,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   无奈之下,周孟只能又派出一队,带了重金,去贿赂在江南行宫的那些“重臣”,期望朝廷能尽快颁下圣旨,安抚军心。   只可惜,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砰!”徐曾直接把酒壶摔了,就要再去找周孟。   薛彻和孟津连忙拦住他。   “你们拦我干嘛,我又不是去找老周干架,我只是气不过朝廷。”徐曾郁闷的说。   “我们知道你不是去找老周干架,是去找老周想主意,可你看老周那样子,他像有主意的吗,他要有主意,早就用了,会看着现在大营这样。”薛彻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徐曾一直觉得周孟比别人聪明,所以平日有事,一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孟,如今周孟也没办法了,徐曾顿时有些无措。   “谁知道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我早就和你们商量了。”薛彻没好气的说。   孟津也在一旁点点头,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有办法不赶紧去试试。   “那你们就看着咱们的战功没了?”徐曾气恼的说道。   “要不怎么办,”薛彻叹了一口气说。   “我操他姥姥的,朝廷那群死人,逃的给他妈兔子还快,我们费心费力把京城抢回来,如今却连点封赏都不给,这样我们如何给手下的弟兄们交代。”徐曾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薛彻和孟津心里也恼火的很,看到徐曾骂,不但没制止,两人还时不时的跟着骂两句,一时间,倒也觉得痛快。   就在三位统领不顾涵养骂的痛快的时候,一个侍卫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直接对着孟津单膝跪地,说:“统领,您的信。”   孟津看到是自己的亲卫,忙接过信,看了一眼,就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结果没看两眼,孟津就气得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掉地上。   “怎么了?”另外两人不由一停,问道。   孟津转过头,说:“我前两日去了一封信给朝中的叔父。”   薛彻和徐曾一听顿时明白了,孟津的叔父乃大理寺丞,如今正在江南行宫,孟津去信,八成是想问问朝中的情况,尤其是对于这次封赏的态度。   薛彻忙问道:“孟大人怎么说?”   孟津咬牙切齿的说:   “陛下身边的那几个宠臣,觉得咱们身为驻军,夺回城池抵御外族本就应该,怎么能算功绩呢,陛下居然还深以为然然,连咱们呈上去的奏章,看都没看,就去后宫和新贵妃游湖去了!”      第六十四章   屋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薛彻和徐曾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津, 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一直期盼的事情, 最终是这么一个结果。   良久, 徐曾突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酒壶, 就开始猛的灌酒。   孟津看着徐曾, 仿佛也找到了发泄口,直接对旁边的亲卫说:“去我营中搬我的酒来!”   “是,”亲卫得令, 很快抱来几坛酒。   孟津提起一坛酒,递给薛彻, 说:“咱兄弟如今也算同病相怜, 老哥请你。”   薛彻心里也正不是滋味,直接接过酒,把酒的泥封一揭, 仰头灌了一口,一抹嘴,说:“痛快,好兄弟!”   薛彻又给自己提了一坛, 也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徐曾一壶酒很快喝完,看到薛彻和孟津换了坛子,直接对孟津勾勾手,说:“老孟, 给老弟也来一坛。”   说着把空的酒壶倒转,打了个酒嗝,说:“没酒了!”   “给,”孟津二话不说,脚一勾,手一提一丢,直接扔给徐曾一坛酒。   徐曾反手接住,接着喝了起来。   …………   “啪”   一个空酒坛被丢到地上,顿时摔了个粉碎。   正在借酒浇愁的孟津和薛彻听到脆响抬起来,就看到徐曾呆呆的看着被自己摔碎的酒坛。   孟津和薛彻一愣,不由停了下来,孟津犹豫的叫了一声:“徐老弟?”   徐曾转过头,茫然的看向孟津,突然一把抱住孟津,大哭道:“老哥,弟兄心里苦啊!”   坏了,这家伙喝醉了,孟津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忙扶住徐曾,说:“徐老弟,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徐曾一把拍开孟津的手,大着舌头说:“老子没喝醉,谁说老子喝醉了的。”   孟津嘴角抽了抽,只好说:“你没喝醉,我扶你回去。”   “不回去,回去干嘛,老子的战功都没了,还回去干嘛!”徐曾含糊不清的说,随即哭道:“老子在驻军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这点战功,本以为可以封个爵位,可谁知,谁知就这么鸡飞蛋打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孟津和薛彻又何尝甘心,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别人都知道我出身于金陵徐家,觉得我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谁又知道我的憋屈,我虽然出身徐家,却是支脉,人家嫡脉从小读书,长大科举,哪怕资质再差,也一辈子吃喝不愁,可我们支脉呢,除了读书资质极佳的,剩下的,哪个不是自力更生,还不得不被家族支使。   当年就因为家主一句话,老子就在驻军呆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当年和我同龄的嫡支都成为朝中大员了,而我却窝在驻军里只是个统领。如今好容易有一个机会能扬眉吐气,振兴我们这一支,可如今,如今,什么都没了!”徐曾是真的灰心了,甚至连多年一直不愿意提起心事,都口不择言的抖了出来。   听着徐曾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孟津仿佛也找到了共鸣,打开了话匣子,说:   “徐老弟,知足吧,你还可以怨怨别人,可我,我只能恨我自己,我就是你口中那从小不学无术的嫡支,小时候爹娘管教我,我还觉得我出身孟家,哪怕我什么也不做,也是一辈子享福的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三十,人家三十而立,我三十却还是一个公子哥。   后来我爹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我塞到驻军,上下打点了一番,让我成了驻军副统领,后来又靠着家族的力,成了统领,我一开始还不情愿,可直到有一年过年,看到我的一个堂弟,他刚刚升任了户部郎中,我媳妇明明是他媳妇的嫂子,可在说话的时候,却不得不捧着自己的弟媳,兄弟,你知道老哥当时的心情吗?   男人不争气,媳妇在人家媳妇面前也抬不起头啊!”   说到这,孟津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我这次能封侯,能让她当个侯夫人,以后不用因为我这个无能的丈夫而在家族中直不起腰,可如今,不过是痴想罢了。”说完,直接提着旁边的酒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   薛彻在旁边看着徐曾和孟津两人说着醉话,心里却是冷笑,这就是世家子,明明享受着家族的荫护,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平步青云,却还嫌家族给的不够,殊不知多少平民子弟,努力一辈子,却可能连个驻军中的偏将都混不上。   薛彻伸开手,看着手掌厚厚的老茧,想他十八进军营,从一个火头兵做起,用了三十年,才一步一步爬到了驻军统领的位置,这期间,他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算计,他都忍了,可对于徐曾和孟津,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这世道,何其不公!   又想到好不容易这次的战功可以封侯,可以改换门楣,让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吃自己当初的苦,可如今全没了,薛彻郁闷的又喝了一口酒。   就在薛彻快把一坛酒喝光时,突然听到旁边的徐曾吆喝道:“我们为国效力破敌,有谁知晓?”   薛彻手一抖,手中的酒坛落地,“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正在扶着徐曾的孟津也一哆嗦,直接把徐曾丢在地上。   “哎吆,你干什么!”徐曾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呼道。   薛彻和孟津却直接被吓醒了,异口同声的说:“你说什么胡话!”   “呃,”徐曾看着两人死死的瞪着他,脑中还有一丝迷糊,喃喃的说:“我没说什么,不就抱怨了一句‘我们为国效力破敌,有谁知晓’吗?”   徐曾突然一个激灵,立刻用手捂住嘴,他想起来,当初太/祖陈桥事变的时候,鼓动军心的话就是:   今皇帝幼弱,不能亲政,我们为国效力破敌,有谁知晓?不若先拥立赵点检为皇帝,然后再出发北征。①   徐曾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瞬间酒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出自典故陈桥事变。   第六十五章   林正端着一盅药进了李都的帐篷, 看着正在蒙头睡觉的李都, 把药放在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都, 说:“醒醒, 吃药了。”   李都在被子里拱了拱,露出头来, 看到是林正, 忙坐起来,说:“怎么是你送药,我的亲卫呢?”   “人家看你睡着, 不敢进来,一直端着药在外面站着, 正好我有事来找你, 想着反正也得叫你起来,就顺手帮你端进来了。来,快趁热把药喝了, 再不喝就凉了。”林正说道。   李都听了,直接伸手端起旁边的药盅,一仰头,全部灌了下去, 顿时皱了皱眉头,咕哝道:“真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林正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桌子上倒了杯热水, 递给李都说。   李都忙接过,喝了压了压嘴里的苦味。这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林正在床边坐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最近有些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所以来找你说说。”   “不大对劲?怎么了?”李都这两天因为风寒躺在床上正无聊的要死,一听有情况,顿时来精神了。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两三天大营安稳的有些不大正常?”林正问道。   “安稳的不正常?大营一直很安稳啊,最近又没有仗打。”李都理所当然的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正摇摇头,说:“前几日大家不还因为朝廷一直没有提封赏的事在闹吗?这两天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李都想到封赏的事,心中又是一痛,泄气的说:“朝廷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闹了这么久,大家只怕也累了,也闹不动了。”   林正皱了皱眉,这军营要都是普通的小兵,朝廷不封赏,大家可能抱怨一阵就过去了,毕竟这些人既没人脉,本身损失也不太大,因为这些人就算封赏,也不过是发些银两,从小兵升到小旗。哪怕没了,也不会因为这点封赏而有胆量去闹事。   可现在军中可不仅有小兵,还有将领,如将军和众位统领,他们真的会如此轻易就不闹了吗?   要知道这可是裂土封侯的功绩!   一个侯爵不仅有食邑,更可以连袭三代,相当于三代的金饭碗,这换谁,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停了。   李都看着沉默的林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这几日大家平静是因为等消息,万一过几天突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家会反应更激烈,到时将军和众位统领不好收拾。”林正说道。   “这倒是,不过,”李都直接往后一趟,说:“要是朝廷真的一点不封赏,大家闹就闹,凭什么这口气让大家忍着。”   林正看着李都,他怎么忘了,李都就是因为朝廷一直没动静,心情不好大晚上喝酒才受凉着了风寒的呢!   ##   其后两日,大营还是一如平静,只是几位统领出入大帐找周孟的次数多了一些。   众人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自从朝廷没动静之后,几位统领就一直找周孟想主意,如今一个月快过去了,几位统领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周孟可能也被几个统领烦透了,在几位统领又一次一起找他的时候,几位统领进去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周孟直接轰了出来,第二天,周孟就称病不再见客。   林正虽然知道周孟不是真病,不过身为外甥女婿和下属,还是得去看看的,所以他处理完粮草的事,就提着些礼品,去大帐探望周孟。   “见过表兄,”林正看到从大帐出来迎他的周凛,问道:“将军怎么样了?”   “表弟不必多礼,父亲只不过是昨日不小心吹了风,今日有些身体不适罢了。”周凛笑着说。   林正知道周凛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找借口不想见客罢了,就说道:“既然表兄在这亲自照顾,我也就放心了,这是一些补药,表兄帮忙拿进去,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表弟不进去坐坐?”周凛说道。   林正知道周孟正被烦的要命,哪里会再进去,忙说:“知道将军没事我就放心了,后勤那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林正就打算转身离开。   “让他进来。”大帐内突然传来周孟的声音。   林正和周凛一顿,周凛顿时笑着说:“我说让你进去吧,你看,父亲都亲自叫你了。”   林正心道我还当你只是客气呢,不过还是跟着周凛进去。   进了大帐,林正就看到正躺在床上看书的周孟,走过去行礼道:“将军!”   周孟把书放在一边,说:“你小子,到门口都不进来看看老子。”   林正看着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周孟,笑着说:“这不是怕将军您休息了,不好意思进来打扰么。”   “你就是懒,知道老子不是真病,就懒得进来。”周孟直接戳穿林正那点小心思,然后把旁边的书直接丢给林正,说:“读给我听,老子躺在床上看的眼疼。”   林正好笑的看着周孟,感情是您老在床上装病太无聊,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读书给您解闷啊!   不过反正读书也不是什么累活,林正就接过书,打算读几段。   拿过书,林正却是一愣,刚才看着周孟在那看书,还以为周孟看的是兵书或者是游记,用来打发时间,拿到手里,林正才看到封面上的两个大字《宋史》。   “将军您什么时候对史书感兴趣了?”林正随口问道。   周孟一顿,说:“老子才对这文绉绉的史书没兴趣,不过是随手抽了一本,懒得换罢了。”   “奥,”林正也没多想,直接问道:“将军打算听哪一段?”   “你直接从头读就行。”周孟说着,闭上眼睛,一副听书状。   林正于是直接翻到第一页,读道:“□□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讳匡胤,姓赵氏,涿郡人也……”   □□赵匡胤虽然一生战绩显赫,可在史书上,也不过是几页纸,所以没用一会,林正就读完了,然后问周孟:“将军,属下再接着读下一个?”   “你觉得太/祖皇帝怎么样?”周孟突然问道。   “啊?太/祖皇帝当然是雄才大略,一代天骄。”林正忙说。   “我问的是你对太/祖皇帝当年陈桥事变有什么看法。”周孟闭着眼说。   “这……”   林正直接顿住了,要是在前世,他肯定能说出一长串看法,可现在,现在可是宋朝啊,他哪敢对太/祖皇帝谋朝篡位有什么看法!   周孟睁开眼,看着尴尬的林正,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一个孩子,懂什么。”   说完,又闭上眼。   林正尴尬的挠挠头,小声问道:“那我接着读?”   “我乏了,你退下吧!”周孟闭着眼睛说。   林正忙把书轻轻放下,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   “唉,你听到消息了吗?”   “听说咱们这次的封赏没了。”   “什么,老子拼死拼活,连一只胳膊都搭上了,居然没有封赏。”   “听说朝廷说了,抵御外族本就是咱驻军的职责,哪能算是功绩。”   “放屁,咱驻军是守城,什么时候变成抵御外族了,要这样,还要边关的戍军干什么!”   林正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外面议论纷纷,侧耳听了一阵,顿觉不好,忙穿了衣裳,匆匆的朝大帐走去。   结果刚出帐门,就碰到了李都,林正忙拉住李都问:“怎么了,外面怎么都在传朝廷不封赏的事,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动摇军心。”   “我也不大清楚啊,昨儿还好好的,可一夜之间,仿佛大家都知道朝廷不封赏的事了。”李都也摸不着头脑。   林正听了,气愤的说:“谁在传流言,这不是要引起恐慌嘛,走,快点去大帐,告诉将军去,这下麻烦了。”   李都也知道情况紧急,忙让亲卫看着粮草,匆匆的跟着林正一起往大帐赶。   两人赶到大帐外,还没来的及让人通报,就听到里面周孟的一声怒吼:“你们,你们居然敢传这样的流言,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引起兵变的!”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帐中响起:“总统领,这不是流言,是事实,弟兄们跟着咱们舍生忘死,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他们吧,况且,他们也应该知道,他们一直效忠的朝廷,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薛彻,你!”   旁边又有一个声音插嘴道:“总统领,事到如今,军中弟兄们都知道了,这事压也压不下来了,前几日咱们弟兄们商量的,您给个准信吧!”   “你们,你们这是把我往火架上烤!”   外面的林正和李都一听,顿时急了,还以为几个统领要挟持周孟发生兵变,林正忙对李都小声说:“你快去叫咱们的人,我先进去看看将军。”   “别,你去叫人,我去救将军!”李都一把林正。   “我是文官,又调不动军,你快去。”林正直接甩开李都。   李都无法反驳,说:“那你小心,我去叫人。”   “放心,我又不是去找他们拼命。”   李都点点头,说:“小心。”然后直接往后跑去。   林正看着李都跑远了,深吸一口气,直接往里面闯入,边进去边喊道:“将军,不好了,后军的粮草着火了,您……”   林正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最前面。   徐曾他,他正拿着一件龙袍,往周孟身上按!      第六十六章   当通宵复习了一晚上物理, 结果第二天进了考场才发现考的是政治, 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傻眼了!   林正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复习错最坏不过交张白卷,而现在, 林正抖了抖, 这可是要命啊!   林正很想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只可惜这瞎话别说屋里的众人不信, 哪怕他也不信,所以林正在电石火光之间,抬头冲着周孟大喊一声:   “舅舅!”   然后一个箭步, 直接窜到周孟身后,举手小声的说:“我媳妇在九族之内。”   周孟瞪了林正一眼, 转头无奈的对众人说:“自己人。”   几位统领按在佩刀上的手这才放下。   林正松了一口气, 忙对周孟说:“刚才李都和我一起来的,我们以为,以为您被那个了, 所以他去叫人了。”   周孟:……   旁边的徐曾一听,顿时急了,直接拿着龙袍往周孟身上一罩,跪下说:“老周, 别犹豫了,弟兄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呢!”   屋里的几个统领也单膝跪下。   周孟看着眼前的众人,突然转头问林正,说:“你觉得呢?”   林正知道周孟不过是想借他的口把话说出来, 毕竟要是周孟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今天几个统领根本就不可能进大帐,外面也不可能一个侍卫都没有。   林正看着周孟身上的龙袍,说道:“将军,您现在不反还有活路哪?”   龙袍都出来了,哪怕今日周孟不反,以后只要这消息泄露出去,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周孟听了,闭了闭眼,睁开,说:“罢了!”   众位统领一听,忙跪下叩首:“拜见陛下。”   林正一哆嗦,也忙跪下。   然后林正就被挤到了一边,看着周凛带着亲卫进来,几位统领的手下也都进来,看着周孟有条不紊的吩咐各项指令。   果然,刚才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   天化三十年,联军众统领因朝廷不封赏有功将士,愤而造反,拥立前徐州驻军统领周孟为帝,定都金陵,定国号为元,与后宋划江而治。   天化三十一年,即元天顺二年,天顺帝亲率大军,将外族赶出中原,重新封闭北方关口,至此,北方初定。   元天顺三年,后宋末帝遣使和谈,天顺帝周孟为休养生息,假意同意。   又两年,元天顺五年初,天顺帝周孟遣太子周凛并二十万大军进行南征,两军两军胶合之际,江南行宫突然失火,末帝丧身火海,南军登时大乱,太子周凛趁机率军大败南军。   元天顺五年秋,南北统一。   至此,五年战乱终结。   ###   傍晚散值后,林正悠悠的走出户部,刚要上自家的马车,后面一个人匆匆的追上来,叫道:“大人,尚书大人,等等。”   林正转过来,看到来人,笑着说:“原来是张侍郎,有什么事吗?”   张侍郎过来先行了一礼,然后从袖子掏出一张大红帖子,说:“明日是下官的生辰,正好又是休沐,所以下官特地在海平宴定了几桌酒席,还请大人赏光。”   “原来明日是你生辰,恭喜恭喜!”林正恭贺道。   林正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定的是明日晌午的时间,林正略微点头说:“好,明日本官会亲自去。”   张侍郎一听,忙高兴的说:“多谢大人赏脸,下官一定扫榻以待。”   林正摆摆手,说:“应该的。”   说完,林正就上了马车,朝林府驶去。   户部又走出一个人,对张侍郎皮笑肉不笑的说:“张大人不愧是尚书大人的得力干将,连生辰宴都能请动大人亲往。”   张侍郎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老对头李侍郎,笑着说:“大人不过是恰好有空而已。”   说完,迈着八字步气定神闲的离开了。   李侍郎想到自己上次请林正,却被婉拒,气得一甩袖子,也离开了。   这边张侍郎上了马车,一直跟着的小厮笑着说:“大人刚才没看到李大人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当初他生辰时请尚书大人,大人直接婉拒了,如今却应了大人之约,可见还是大人得尚书大人的心。”   张侍郎倚在马车上,闻言轻笑,说:“这你可就看错了,大人肯应我的约,可不是因为我更得大人心。”   “那是为什么?”小厮疑惑道。   张侍郎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当然是因为大人新婚燕尔,晚上忙着陪夫人,没看到他特地把时辰订到晌午么?   姓李的连这点都想不到,还想和他斗,门都没有!   林正回到尚书府,就直接往后院走去,看到正在院中纳凉的慧儿,悄悄的走过去,捂住慧儿的眼睛,故意粗声的说:“猜猜我是谁?”   慧儿扑哧一声笑了,说:“夫君多大了,还玩这样的把戏。”   林正放下手,笑着说:“不愧是我媳妇,一猜就中。”   慧儿听了,顿时笑的前仰后合,说:“夫君,您手上带的玉扳指,是我前几天刚刚送的。还有您身上的脂粉味,也是我这几日用的,哪里用的着猜。”   “我身上有脂粉味?”林正一惊,他可是在户部坐堂,身上有味道可不好。   慧儿笑着说:“夫君不用担心,只是很淡的味道,只有我们女孩子家才会注意这点,你们户部那些大老爷们才闻不出来呢!”   “原来是这样,这我就放心了,难怪那些官员每次寻花问柳怎么瞒都瞒不住家里的夫人。”林正笑着说。   慧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拽着林正的袖子,说:“所以啊,你要是敢和他们一起去寻花问柳,回来我可就不让你进后院了。”   林正顺势在慧儿旁边坐下,搂着慧儿笑道:“放心,还是你的床睡的舒服。”   慧儿笑了一下,倚在林正怀里,说:“就会花言巧语逗我开心。”   林正点了点慧儿的额头,说:“那就逗你一辈子。”   “这才刚成亲,你自然这么说,等时间久了,你看我腻了,就不这样了。”慧儿嘟着嘴说。   “怎么可能,你想想,咱们从定亲到三个月前成亲,这之间整整五年了,我天天看你,可曾看够过,还不是越看越喜欢,当初天鉴司给咱俩算八字,说咱们不易早婚,我又多等了两年,差点没急的我上墙。”林正说道。   慧儿听了顿时笑道,说:“你当初听了天鉴司算的日子,不是还笑着说不急吗?”   “那不是担心你身子长不开么,可是你知道我天天看得到吃不到是多煎熬吗?”   “去,越发不正经了!”慧儿轻轻锤了林正一下。   林正握住慧儿的粉拳,嘿嘿笑道:“要不咱回屋玩。”   “天还没黑,想什么呢!”慧儿脸一红,说:“等会还要吃晚饭,让爹看出来多不好意思。”   林正一想起张松那张黑脸,忙咳了咳,正经说:“嗯,现在虽然入秋了,可屋里确实还闷热的很,还是在院子凉快的好,夫人说的有理。”   慧儿听了,不由捂着嘴笑了笑。   “对了,岳父这几日怎么也不去宫中找陛下下棋了?”   张松是个臭棋篓子,周孟棋艺也不精,两人正好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用让谁,下起棋来倒也痛快,所以周孟在宫里闷的时候,就常叫张松进宫陪他下棋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般张松下完棋,天晚了就会在宫中留宿,不会回来当电灯泡。   慧儿白了林正一眼,哪里不知道林正想什么,说道:“爹爹这几日才不会进宫呢,冯家的族人就要进京了,爹爹肯定不想见,今天还和我说打算过两天要出去躲躲呢。”   “岳父要出去玩!”林正兴奋的说,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可看到慧儿似笑非笑的眼神,林正忙说:“咳咳,我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岳父要出去躲,怎么,岳父和他们关系不好?”   “我爹和他们还好,只不过当初他们以为外祖要把家产全部给我娘陪嫁,过来闹了一场,不过后来外祖把所有家产分给了军中的将士,他们没了办法,才灰溜溜的回去了。”慧儿淡淡的说。   林正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当初张松和慧儿手中并没有多少钱财,想到这次那些人来是奔着周孟来的,林正忙问道:“那那些人和陛下的关系怎么样?关系好吗?”   “好?”慧儿冷笑道:“当初冯家那些人恨不得让陛下消失,当初要不是他们,陛下就不是外祖的养子而是继子了,如今陛下就姓冯了,想必今日,他们对当日所作所为,肯定后悔的要死吧,毕竟要是当初他们不拼死阻止,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宗亲了,不像现在,不但要和周家争,还得看陛下认不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老家,有些耽搁,只有一更,不好意思,明天补上,么么哒O(∩_∩)O   第六十七章(一更)   定北侯一支由于常年戍边, 外加征战沙场, 所以子嗣向来不旺,到了慧儿外祖这一代, 更是只留下慧儿母亲这一点骨血, 所以当初慧儿出生后,张松为了感念当初的恩情, 二话不说就让慧儿姓了冯。   不过定北侯这一支虽然人丁单薄, 却不代表冯家没人,当初初代定北侯冯武虽然是独子,可堂兄弟却十几个, 虽然有传言冯武和本家关系不大好,但冯武跟着后宋太/祖发家后, 对于本家还是有所照顾了, 所以经过百年,冯家另外几支,经营的也还不错, 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世家,当然比起定北侯府,肯定差的远了。   林正以前倒是知道慧儿有族亲,只是不大来往, 之前成亲的时候还特地问过张松要不要请,不过被张松拒绝了,林正也懒得多事,干脆就没去请帖, 不过成亲的当日,冯家还是特地派人送了一份大礼,只是人没来。   林正当初还只是以为冯家几支不过是因为血缘远了才疏远了,倒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就问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过是爵位和家产惹得祸罢了。”慧儿说道:“当初外祖膝下无子,冯家又不曾分宗,那边自然动了心思,逢年过节的,就带着族中的孩子来拜访,想让外祖过继子嗣。   其实外祖一开始对过继子嗣并不反感,毕竟定北侯的爵位总要有人继承,只不过外祖在看过冯家带来的那些孩子,却后悔了,因为那些孩子资质实在差了些,要只是袭爵还无妨,可定北侯不仅仅是一个爵位,还是冯家军的统领,所以外祖最终还是拒绝了过继,而是从冯家军中重新挑选。”   “那边因此产生了不满?”林正问道。   慧儿点点头,说:“那边知道外祖不愿意从冯家宗族过继后就闹了起来,只不过外祖位高权重,他们也没办法逼外祖点头,不过他们倒是想出了个法子,就是阻止外祖从外面过继,毕竟只要外祖过继不成,等外祖百年之后,按照朝廷律法,肯定会从宗族中选人袭爵。   所以当初我娘出嫁的时候他们来闹了一场,因为他们以为我爹是入赘,后来知道不是才善罢甘休,再后来外祖要收陛下为继子,他们当然更是死命阻止,甚至当时冯家的族长还站在祠堂前,扬言只要我爹收陛下为继子,他就当场撞死在祠堂上,外祖没办法,才只是记了养子。”   “外祖居然真的被威胁住了,不会吧?”林正有些不敢相信,他有时从张松那会听到一些关于慧儿外祖的事,感觉应该是一个很强势很有主意的人,不像那种轻易被威胁的人。   “因为他真当着外祖的面撞了,”慧儿无奈的说:“外祖总不能担个逼死族长的罪吧。”   林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慧儿,说:“还真撞了,不会是装的吧?”   “当然不是装的,差点人都没救回来,外祖请了全城的大夫,才把人救回来。”慧儿说道。   林正听得咋舌,不由说道:“他这么不要命就为了一个爵位,值吗?”   “当然值,族长那一支和外祖这一支血脉最近,无论按宗法还是朝廷的惯例,只要我爹没有儿子或者继子,那肯定是他那一支袭爵,要知道当初前朝□□赐定北侯爵位的时候,可是食邑万户并且可以不降等袭爵,他这一撞,算是拿命为子孙后代谋了一条富贵路。”   林正嘴角抽了抽,这还真是为子孙后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定北侯的爵位被前朝朝廷收回来,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慧儿淡淡的说,倒也没有幸灾乐祸,毕竟那曾经是她外祖的爵位,被收回代表着定北侯府荣耀的逝去,还是难免有一些痛惜。   林正握着慧儿的手,安慰说:“现在连前朝都没了,何必再想那些,再说如今你也是诰命夫人,你要想要什么,为夫替你赚来就是了。”   慧儿偎依在林正怀里,说:“慧儿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快点给夫君生个孩子。”   “这还不简单,”林正在慧儿耳边说:“咱们晚上多努力努力不就成了。”   慧儿别过脸,嗔道:“又没个正经。”   林正和慧儿正在院子里小声说着话,张松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院中正腻歪的两个人,顿时咳了两声。   林正和慧儿忙分开,林正殷勤的说:“岳父来了,快坐。”   张松摆摆手,说:“行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来就是说一声,等下我出去一趟,大约在外面呆个半个月,你们不用担心。”   “岳父这就要出去,现在已经快吃晚膳了,不能明天再走吗?”林正忙起身说。   “不了,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门停着,这就走。”说完,张松就走了。   “唉!”   林正看着匆匆出门的张松,转头对慧儿无奈的说:“用的着这么急嘛!”   话刚落,府里的管家王岐就快步走过来,向林正禀道:“老爷,门外有冯家族人求见,据说来的是冯家族长。这是拜帖。”   林正:……   难怪刚才岳父跑的比兔子还快!   林正接过大红的帖子,翻来一看,上面赫然的冯家家主的亲笔,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是亲笔,因为后面落款上的家主的签字和前面的笔迹一看就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林正拿着帖子沉吟了一下,对管家说:“请到正院,我随后过去。”   王管家应道:“是,小的明白。”   林正转过头,对慧儿说:“既然都登门了,晾着也不大好,正好去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慧儿点点头,说:“夫君小心。”   林正听了,顿时笑道:“没事,这是我的府邸,他们难道还敢仗着辈分胁迫朝廷二品大员不成,再说我又不姓冯,他仗着辈分也管不到我头上。”   慧儿一听也是,笑着说:“那夫君快去吧,我去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我去见完客,就回来陪你吃饭。”林正捏捏慧儿的脸,转身朝正院走去。   正院   冯家家主冯晏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旁边他的长子小心的搀扶着,跟着王岐朝正院走。   一路上,穿过回廊,穿过前院,穿过花园,又拐了七八次,这才到了正院。   进了正院,王岐引着冯晏进了林正平日见客的花厅,这才转身对冯晏说:“冯家主,您请在这稍坐,老爷很快就来。”   冯家家主冯晏在儿子的搀扶下坐下,对王总管说:“多谢王总管带路,老朽不忙,大人正事要紧。”   王总管点点头,让旁边的丫鬟上了茶,就出去忙别的了。   等王岐走后,冯晏的长子冯桦忙对老父问道:“父亲怎么样,可还撑的住?”   说着,忙蹲下要替冯晏揉腿,冯晏伸手制止,说:“不碍事,只是走的远了,有些吃力。”   冯桦这才放下心来,想到刚才从进到到这走的这么久,不由感叹道:“不愧是尚书府,只是前院和正院就这么大。”   冯家倒也不是没钱盖不起这么大的宅子,只是朝廷有规制,像林府这么大的宅子,非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不可以住,而且林府还是圣上御赐的宅子,更不是他们能比的。   冯晏也抬头看了一眼,只是他年纪有些大了,眼也花了,有些看不大清楚,不过即便如此,还是看到整个花厅富丽堂皇的,想到林正原来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僧人,只因为还俗后娶了冯家的姑娘,和陛下攀上了亲戚,几年后就成了朝堂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又想到家中和林正同龄的冯家子弟如今还在家苦读诗书。   冯晏不由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非要争那定北侯爵位。   冯桦见他爹从坐下就一直出神,忙轻轻的晃晃他爹,小声的说:“爹,您说林尚书会见咱们吗?不会就把咱晾到这吧!”   冯桦想到当初那些恩怨,越想越有可能,甚至想到林正不会趁机奚落他们吧,忙对他爹说:“爹,要不咱们回去吧,万一尚书大人看咱们不顺眼怎么办?”   冯晏听了,直接瞪了儿子一眼,说:“来都来了,难道不见主人一面就自己偷偷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可是,咱们当初,而且咱们和陛下……”冯桦担心的说。   冯晏看了儿子一眼,知道儿子其实并不是怕见林正,而是怕见陛下,就说道:“看你那样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是看咱们不顺眼,就算咱们躲的远远的也没用,既然现在陛下没对冯家动手,反而还暗示冯家进京,那咱们就要老老实实进京,难不成你觉得你跑的掉。”   冯桦想到当初知府大人到他们家暗示他们进京就欲哭无泪,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是争个爵位,还是争冯家自己的爵位,居然争到未来陛下的头上,冯桦不由哭丧脸问他爹:“爹,您说陛下让我们进京到底干什么。”   冯晏按着拐杖,微微闭目,干什么?   当然是用来做对付周家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奉上,后面还有一更,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 月末了,求一波浓浓的营养液O(∩_∩)O   第六十八章(二更)   冯晏和冯桦父子俩正小声说着话, 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官袍, 补子上绣着锦鸡的年轻官员从外面走进来。   冯晏眯了眯眼, 知道这就应该是林正,他的侄外孙女婿, 不过慧儿姓冯, 说侄孙女婿也不差,当然前提是这位尚书大人认。   冯晏撑着拐杖慢慢站起来,旁边的冯桦也忙站起来, 扶着他爹。   林正进了门,就看到主位下首位子旁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头发已经完全花白额头上还有块疤, 站都有些站不稳的老人家,另一个倒是年轻些,可也已经中年模样, 看样子也得四十多岁了,想必是老人的儿子。   林正心中有数,直接走过主位上坐下,然后对冯家家主客气的说:“老爷子快坐下吧, 您这么大年纪,不必如此客气。”   “见过尚书大人,礼不可废。”冯晏说完,才慢吞吞的坐下。   林正听了嘴角抽了抽, 这礼到底是指国大法还是家法,要是国法当然他官大,是冯晏向他行礼,可要是家法,冯晏为长辈,他却是小辈,就该他向冯晏行礼。   这老家伙!   不过林正面上却更温和,笑着问:“老人家今年高寿?”   “劳大人挂念,正好是古稀之年。”冯晏说道。   “想不到老人家如此高寿,”林正笑了笑,又问道:“不知老人家身后这位是?”   “是犬子。”   “原来是令郎啊,令郎长的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林正开始巴拉巴拉废话连篇的夸着。   冯晏抬了抬眼皮,看着上面林正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知道林正是不想接他话茬,就说道:“犬子生性木讷,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要说一表人才,在座的,非大人莫属。”   林正闻言笑道:“老人家谬赞,不过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大人哪里的话,大人十五岁跟随陛下南征北战十八岁入户部为郎中,次年升左侍郎,再两年,原户部尚书袁老致仕,大人弱冠之龄成为一部之主,大人这样要还只是空长一副皮囊,我等岂非都是庸碌之人了。”冯晏说道。   林正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不过陛下赏识。”   冯晏看着林正端茶,眼皮一跳,知道再不说些什么只怕就要被请出去了,忙说:“其实老朽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拜访大人,还想见见夫人。”   林正听了,心道你啰嗦了半天,终于进正题了,说道:“夫人在后宅,只怕不方便见外人。”   冯晏却不恼,而是悠悠的说:“贵夫人姓冯,是我冯家的人,怎么能说是外人呢?”   林正诧异的看了冯晏一眼,说:“咦,原来老爷子和夫人有关系,可我和夫人从定亲到如今,已经有五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老爷子您?”   冯晏看着林正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好说:“我们这一支和定北侯那一支祖上是堂兄弟,只不过这世代传下来,有些远了,所以平日除了有大事,也不经常聚,大人刚成亲,不知道也有情可原。”   “原来如此,血脉远了啊,”林正轻笑,说:“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不知道老爷子听过没‘上祖本是同一宗,五百年前是一家’。”   “这怎么能一样,我们冯家可没分过宗,有族谱为证。”冯桦听到林正讽刺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忍不住出声道。   “这有你说话的份嘛!”冯晏直接一眼把儿子瞪回去。   然后转头给林正说:“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一支和先定北侯虽然确实远了一些,可确实正经族亲。”   说着,把冯家的族谱给林正背了一遍,并且详细的说了各嫡支庶支的传承。   林正听得咋舌,果然不愧是做族长的,对于族中每一支每一家,简直信手捏来。   等冯晏全说完,林正歉意的说:“原来还是一脉相承,之前但是本官没了解清楚,在这里给老爷子陪不是了。”   “当不得大人这么说,不知者不罪。”冯晏忙说道。   “不过,”林正挑眉:“本官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冯家那几支,按理说,不应该啊!”   冯晏哪里不知道林正是故意要揭当年的事,不过这事怎么都躲不过,于是说道:“不过是当年有些过节罢了,所以生分了些。”然后把当初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林正本来只想揭揭当初的疤,给媳妇出一口气的,可等听完冯晏说的,林正不由对这个就快行将就木的老人刮目相看。   有一种人,哪怕他做错了,哪怕他为了私心,也能说的冠冕堂皇,有理有据。   当初为什么不让慧儿的母亲招婿?   定北侯乃冯家的爵位,岂能落入外姓之手。   为什么拼死不让陛下改姓做继子?   冯家几支有适龄子弟,适合过继,周孟非冯家血脉,岂能让冯家血脉被混稀。   林正听了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老爷子您现在进京干什么?”   “陛下当年既然已经被周家宗谱除名,我冯家虽然不曾让陛下做继子,可当初却应定北侯之请,把陛下作为定北侯养子记入族谱,既然上了族谱,就是名正言顺的冯家人,如今天下已定,陛下打算设立宗庙,冯家自然要来。”冯晏不紧不慢的说。   听听,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句句根据宗法,林正想到前段时间礼部上奏,如今天下已定,请求陛下设立宗庙,周家因此上窜下蹦,嘚瑟的不知姓啥,林正立刻对外面的王岐叫道:“王叔。”   王岐快步进来,请示道:“老爷。”   “把西厢房腾出来,请冯家族长他们住下。”林正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收拾。”   林正转头笑着对冯家族长说:“老爷子既然有空,京城如今风景正好,不如在这多住几日。”   “如此,就多谢尚书大人了。”冯晏听着林正一直没改称呼,就知道林正懒得认他,也很识趣的称呼林正官职。   说完,冯晏跟着王管家下去了。   林正看着人下去了,又端着茶水喝了一口,心道:不要脸对黑心肝,就是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看来过两天礼部要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晚安,亲们,元旦快乐O(∩_∩)O 官员官袍前后那个绣着图案的叫补子: 文官绣禽,以示文明: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武官绣兽,以示威猛:一品麒麟、二品狮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罴,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第六十九章   林正回到后院时, 慧儿早已摆好饭坐在桌前等着他了。   在旁边丫鬟端着的水盆洗了手, 林正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下去,走到桌前坐下。   慧儿知道林正素来不喜欢丫鬟在身边伺候, 就亲自舀了饭放在林正桌前, 问道:“人走了?”   林正拿起筷子,说:“没, 我让他们在厢房住下了。”   慧儿疑惑的看着林正。   林正夹了慧儿喜欢吃的藕片放在她碗里, 说:“冯家,是陛下让进京的。”   “陛下这是厌了周家了?”慧儿顿了一下,说。   “我媳妇就是聪明, ”林正笑着说:“陛下当初刚登基时,因为仓促, 只定了年号和国号, 却没来的及定宗庙,也没有追封先祖,后来陛下又忙着抵御外族, 筹备南征,这事就搁置了起来,直到今年闲下来,礼部才上书, 言一直没有宗庙,于礼不合,陛下才开始考虑这事。   既然要定宗庙,自然得查访陛下的祖上, 可这不查不要急,一查,青州那边,周家,尤其是周家家主,竟然早已以太上皇自居了,陛下当时看着折子脸色就有些不大好。”   “那边居然行事如此不谨慎?”慧儿听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明知道和陛下当年有龌龊,还不表现出悔不当初,好求的陛下谅解,居然还如此戳陛下眼皮,慧儿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世家家主所为。   “也有可能是有人看周家不顺眼,”林正夹了炸的很精致的菜卷,看了看,放到嘴里,嗯,味道不错。   “这次礼部提宗庙的事很突然,而折子上之所以说周家家主以太上皇自居,是因为前阵子,周家家主过寿辰,整个青州周边的官员居然都去了,一个个不但献了重礼,甚至还不顾身份亲自给周家家主拜寿。”   说到这,林正轻笑:“其实那些官员也没错,虽然不少人都知道陛下和周家不对付,可周家家主毕竟是陛下的亲爹,在这些人眼里,父子哪有隔夜仇,当然得提前巴结,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周家有些张狂了。”   “要真是这样,这背后的人弄的也太显眼了吧,陛下可是个聪明人。”慧儿皱眉说。   林正嗤笑道:“你当陛下看不出,不过是合了陛下的心意陛下懒得计较,陛下为什么一直拖着不立宗庙,是真的没时间?陛下有时间册封皇后,有时间立太子,就没时间册封自己亲爹?   因为一旦立宗庙,就绕不过周家家主,周家家主毕竟是陛下的生父,哪怕当初他曾逐陛下出宗,可天底下父亲撵儿子滚的多的是,可儿子能因此就不认父亲吗?陛下要是直接因为这个理由不认,天底下那些腐儒就能唾沫星子淹了皇宫。   可陛下能认吗?先不说陛下看周家不顺眼,只要认了,周家家主就是太上皇,周家家主夫人身为嫡母就是皇太后,周家嫡子怎么都得是个王爷吧,呵呵,陛下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嘛!”   “所以陛下才暗示让冯家来。”慧儿说道。   林正点点头,说:“冯家那些人和定北侯早就出五服了,定北侯又已经过世,唯一的嫡亲血脉你还是个女的,所以陛下哪怕真认了定北侯当亲爹,按照惯例,向前追封五代,也不过是追封到初代定北侯冯武,冯家那些人也就混个普通宗室,你看,这样一来朝廷得省多少爵位,而且,死人可比活人安分多了。”   慧儿斜了林正一眼,说:“可见你天天在户部钻钱眼去了,算计的这么精。”   林正笑着搂了慧儿一下,说:“不是我算的精,而是就是这个理。”   “那冯家的那两个人?”慧儿问道。   “好吃好喝让他们住着,不过也不用搭理他们,等陛下要用时,就把他们送过去,反正陛下看他们也不喜。”林正淡淡的说。   ##   第二日休沐,林正睡了个大懒觉,快到晌午时,才磨磨蹭蹭从床上起来,和慧儿说了一声,就提了点礼品,朝张侍郎说的海平宴走去。   到了海平宴,林正没有直接进去,反而朝人家后院走去。   “砰砰砰”   “谁啊?”   “我!”   “嘎吱”   门直接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接近二百斤的胖子从里面灵活的窜出来,看到林正,惊喜的说:“你这家伙不在户部呆着当你的大老爷,怎么跑我这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了,别堵着门,快让我进去。”林正一把扯着大胖往里走,顺脚把门带上。   林正拉着大胖走到院子里,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媳妇抱着孩子掀帘子出来,刚要问“谁来了?”看到林正,顿时一惊,忙完给林正行礼。   林正连忙上前扶住,笑着说:“嫂子不必多礼,我和大胖不是外人,您可不要来这些虚的。”   又看到大胖媳妇怀里的孩子,惊喜的说:“哎吆,这才两个月不见,长这么大了,来,快让我抱抱。”   大胖媳妇听了,小心的把孩子递给林正,提醒道:“这孩子有些沉,大人小心。”   林正接过来,颠了颠,说:“确实沉了不少。”   说着,抱着孩子和大胖一起进了屋,而大胖媳妇去旁边的耳房沏茶去了。   进了屋,林正和大胖坐下后,林正逗着大胖的儿子,笑着说:“几日不见,这孩子越长越像你了。”   大胖听了很是自得,说:“可不是,别人看了都夸和我一个模子出来的。”   林正看着大胖得意的样,好笑道:“你当初那大厨可请得值,人家不但得帮你掌勺,还连闺女都搭上了。”   当初林正在京城安顿下来后,就派人去徐州把家里人也都接来了,那时他已经进了户部做郎中了,自然不会再让家里人去打短工,就想着给大胖和赵硅安排个差事。本来林正打算让大胖去当御厨,毕竟御厨既体面还有品级,哪怕大胖做饭不过关,也可以进去跟着人家先学学。不过大胖却拒绝了,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且对皇宫也挺畏惧的,所以就和林正借了些钱,在京城开了个酒楼。   林正也只是建议,既然大胖自己有主意,他也就没多说什么,不过没想到大胖倒挺有开酒楼的天赋的,没多久,海平宴就被他经营的有声有色的,而且大胖还请了两个以前前朝宫里的御厨,使得海平宴很快打出了名气。   不过想到大胖请御厨的经历,林正不厚道的笑了笑。   “怎么了,你突然笑的这个奸诈?”   林正回过神,笑着说:“谁笑的奸诈了,我只不过想起当初你请御厨时,你是真从难民中看出了人家两个是御厨,还是因为看到了嫂子?”   大胖嘿嘿笑了两声说:“兄弟你不是明知故问么?这厨子好找,媳妇难寻,当初我可是一眼,就从难民中看到我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媳妇。”   “咳咳咳咳,”林正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好容易才缓过来,说:“不就是在一群面黄肌瘦的难民中,你媳妇因为胖,饿了两天都还没瘦,所以显的又白又嫩么!”   “唉,看你说的,能饿了两天还又白又嫩的,那要没饿岂不是更好。”大胖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厉害,”林正嘴角抽了抽,说:“不过你也赚了,谁能想到人家父兄是宫里的御厨呢!”   “那是,那是,”大胖对自己这运气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大胖的媳妇张氏掀开帘子进来,把新泡好的茶放在林正和丈夫旁边,从林正手里接过孩子,在一旁轻轻哄着。   林正余光看了一眼,张氏虽然确实胖了一些,可模样不错,尤其长的白净,性子也温和,也难怪大胖一眼相中。   林正又问大胖:“最近赵叔怎么样了?”   “赵叔啊,自从你把他塞到皇庄,如今他也是吃皇粮的了,前些日子听说人家给他说了一个,也不知道成了没成。”大胖说道。   林正在户部虽然按规定半个月休沐一次,可他身为尚书,加班是常有的事,自然不如大胖松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半个月前,我正好出城去采买,就顺路去了皇庄一趟,看了看赵叔,听说对方因为接连守孝,又碰上了战乱,所以才耽搁了,赵叔打听了,说人也不错,看样子能成。”大胖说道。   “只要双方都中意就好,赵叔也好有个伴。”林正说道。   大胖听了,顿时笑道:“赵叔中不中意我倒不知道,不过人家姑娘那家父母倒是挺中意的,觉得赵叔为人稳重,又吃皇粮,虽然年纪大一点,可他们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嫁过去也不担心吃亏。听说是那边找的媒人。”   “看来也是个仔细人家,”林正听了放心下来,姑娘年纪大了父母还认真相看,一般都是比较疼姑娘的,看来这事有门,林正不由笑着说:“想不到赵叔如今也有这样的艳福。”   大胖点点头,说:“是啊,说不定过几日,咱就能喝上喜酒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小二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大胖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东家,不好了,前面有人在闹事,您快去看看!”   第七十章   “有人闹事?”大胖蹭的一下站起来, 抬脚就要往外走。   刚走一步, 想到林正还在这,忙转身说:“你先在这坐着, 我去前边看看, 等我弄完,咱哥俩喝酒去。”   林正却站起来, 搂了搂衣袖, 说:“我也过去。”   “唉,这点小事哪劳动你这尊大佛去。”大胖一听林正要去,忙阻止。   林正把带的礼物从袖子中拿出来, 放在桌上,说:“这是给你家小胖的, 前面正好有人请我吃酒, 我就提前先来你这看了看,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正好过去。”   “他还那么小, 你每次都给他带东西干嘛,多破费,”大胖念叨道。   “不过是些小玩意,孩子这么可爱, 总不好意思空手来见他。”林正又过去逗了逗孩子,和大胖一起朝前面走去。   ##   海平宴原来就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只不过几年前那场兵祸,直接让楼里原来的大厨和伙计逃的逃, 跑的跑,甚至连东家,也是跑了两年才回来的。   不过其实东家回来也没用,楼里干活的人都散没了,原来京城的靠山也倒了,再想开起来也不容易,所以原东家狠狠心,就直接打了烊然后找肩客,打算把酒楼转出去。而那时大胖正想找个酒楼,看着合适,就向林正借了钱盘了下来。   如今经过大胖三年用心的经营,海平宴虽然还没有达到往日的名气,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就能来闹的。所以今日一见有人闹事,那些吃饭的食客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兴致勃勃的在那看热闹。   这也导致林正和大胖一进一楼大堂,就看到大堂或站或坐的黑压压的一片人。   大胖看着这么多人在下面指指点点的,深知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让酒楼生意受损,就逮住一个伙计问道:“出什么事了?”   “东家,您来了,”伙计一看到大胖来了,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忙指着三楼的雅间说:“刚才来了几个公子哥,打扮的非富即贵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秦哥就亲自迎上去,带了他们去雅间,然后那些人点菜也大气,直接叫了咱楼的几个招牌菜,可谁曾想到等吃完结账时,他们一看钱数,居然翻了脸,大骂咱们海平宴是黑店,掌柜的一开始还想息事宁人,打算给抹个零头,可谁想到他们还不依不饶。”   大胖听了皱了皱眉,这开店的,最讨厌的就是吃霸王餐的,可听伙计说的,既然穿的那么好,又像世家子弟,想必不会贪这点便宜,就问道:“可是店里的伙计伺候的不仔细,让客人心里不痛快?”   “怎么可能,人是秦哥亲自接的,您知道秦哥那人的,再仔细不过的。”伙计忙说。   秦哥是海平宴伙计的头,为人最是机灵谨慎,大胖心中有数,对旁边的林正说道:“上去看看。”   林正微点头,跟着大胖上去。   如今正是晌午的饭点,二楼和三楼也有不少客人,不过这些人大多自矜身份,倒是不曾从屏风包间出来,不过出来看着的小厮倒是不少。   林正和大胖上了三楼,就看到一个雅间的门开着,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或站或坐的在雅间里,其中一个公子哥正在和掌柜的争执。   “我们才不过点了一桌子的菜,你就要我们二十两银子,当我不知道京城的物价是吧,想坑小爷,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这位公子,您消消气,您点其中两道是店里的招牌菜,是大厨亲自掌的勺,您想必也听说过,咱海平宴的大厨曾是前朝宫里的御厨,所以这两道,自然贵了一些,您又要了好酒,这加起来,自然就贵了点,小店真没坑您的钱。”   ……   林正和大胖在旁边听了几句,大体就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大胖直接走过去,对那个公子哥客气的说:“这位公子,我是这店的东家,小店向来良心经营,您这一桌菜,哪怕不是在海平宴,在别的地方,也少不了这个钱……”   大胖还没说完,那个公子哥直接怒道:“胡说,人家京味楼比你们这还好,可吃一桌也不过才十五两银子,还招牌菜全上,你们不是看本公子不是京城人就打算坑小爷。”   “这”怎么可能,大胖刚要说,谁不知道京味楼的招牌席没三十两银子吃不下来!   这公子哥身后一个一起来的却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周兄,你和他们说这些干嘛,这样的黑店,直接砸了就是了,省得他们再坑人。”   周姓公子哥一听顿时受到鼓舞,对那人说:“李兄说的不错,这样坑人的店,还不知道坑了多少外地人。”   大胖:……   他老老实实的经营了三年,啥时候坑人了。   看着周姓公子就要让人砸店,大胖忙带人拦着,说:“这位周公子,小店真的不曾坑人,不信您去打听打听……”   大胖还没说完,就听哐当一声,一张椅子直接砸上了桌子,桌子的碗碟汤水顿时向四周飞溅开来。   大胖一惊,忙要亲自上前,肩膀却突然被人按住,转头一看,原来是林正。   却见林正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前面,淡淡的说:“别管,让他们砸!”   说完,林正转身走了。   “呃?”大胖顿时愣了,刚要喊林正,突然想到这样暴露林正的身份不好,忙闭嘴。   又转头看了看那几个正在砸包间的公子哥,想到林正刚才说的,犹豫了一下,一跺脚也走了。   林正从楼上下来,也懒得再去吃张侍郎的生辰宴,直接走到后院的门口,对等在门口的马夫说:“你回去一趟,把管家叫来,顺便让他带份贺礼,去前面楼上交给张侍郎,就说我家里有事耽搁了,没法去了。”   “是,老爷。”   马夫驾着车走后,大胖匆匆的从前面跑过来,看到周围没人,就问道:“林正,为啥你不让我管?”   “你管不管他们今天都注定闹起来,”林正说道。   “啊?”大胖一头雾水。   林正突然拍了拍大胖的肩,说:“你那掌柜的请的不错,和你一样好脾气。”   大胖不知林正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不过还是点头说:“就是因为他人不错,算账也仔细,我才特地花重金请的。”   林正看着大胖突然笑道:“这钱花的值,你俩脾气好的今天这架都差点吵不起来!”      第七十一章   碧波涟琦的池塘边, 一位鹤发老者悠闲的躺在柳树下的躺椅上, 浑然不管不远处孤零零放着的鱼竿和鱼篓。   管家领着一个锦衣少年从远处的回廊走过来,把少年带到后, 对老者欠了欠身, 无声退下。   少年倒是很习惯,直接随意的在老者躺椅旁找了个干净的青石坐下, 笑着说:“袁老, 您这样可是钓不着鱼的。”   袁老晃了晃躺椅,闭着眼睛毫不在意的说:“反正又不是我钓,你小子怎么有空来我这?”   林正也没细想, 笑着说:“就数您老这最闲适,好容易休沐一次, 总得找个省心的地方放松放松。”   袁老睁开眼, 看着林正,说:“怎么,遇事了?”   “还没摊到我, 只是看戏看的有点累。”林正叹了一口气说。   袁老瞅了林正一眼,闭上眼睛,说:“这朝堂之上,天天有人搭架子唱戏, 你方唱罢我登场,习惯就好。”   “别人唱戏我确实管不着,只不过有人非拉我看戏,还想让我去唱一段, 我意见可就大了。”林正笑着说。   “被算计了?”袁老打了个哈欠问道。   林正看着袁老,无奈的说:“袁老,您就不担心一下么?”   “担心?你要真被算计到了,现在就不是跑我这抱怨,而是跑陛下那哭诉了,这事你又不是没干过。”袁老抬抬眼皮说。   林正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说:“那次也是没办法,谁让他们觉得我年纪轻好欺负,我不坑一次他们,怎么能让他们长长记性。”   “说罢,什么事,特地让你跑来找我这老家伙。”袁老摇了摇躺椅,问道。   “没事我也经常找您老玩啊,”林正笑着说道,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仔细给袁老说了一遍。   “礼部…宗庙…周家…冯家…”袁老手轻轻的敲了敲躺椅的扶手,说:“不止。”   林正点点头,说:“确实不止,我来之前找人查了查,从礼部开始上折子,这背后掺合的世家就不少。”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周冯两家的事,却有这么人掺合?”袁老反问道。   林正就是想不通这点才特地来找袁老的,从中午在海平宴看到那场戏,林正就知道那场戏其实是特地演给他看的,要不时辰位置怎么会掐的那么好,所以回去他让人一查,果不其然,里面别有隐情,要只是这样林正懒得管,毕竟这天天想请他看戏的人不少,他早麻木了,可让林正在意的是,他这一查,居然发现大大小小不下十个世家掺和在里面,而且这还是漏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漏出来的有更多。   这么多的世家掺和冯周两家的事,还打算把他扯进去,单凭这一点,就够林正警觉的,所以在思索良久无果后,林正果断来找袁老商量。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袁老一个绝对比两个臭皮匠强。   袁老睁开眼,看着皱着眉的林正,笑着说道:“这冯家是世家,周家也是世家,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南,一个北。”   “南北之争!”这半日来一直困扰着林正,毫无头绪的几个问题仿佛突然被一条亮线穿了起来,一一点亮。   原来看着豁然开朗的林正,袁老摸摸胡子,说:“不错,这事真正的起因其实应该是之前的南北榜案,当时天下初定,陛下为了笼络江南士子,也为了安定民心,特地开了恩科,本来开始是好的,南方士子纷纷渡过长江来参加科举,许多世家甚至为了向陛下投诚特地派了族中读书最好的子弟,只是南方用力过猛,北方又因战乱士子十不存一,结果等会试发榜时,北方士子居然无一上榜,偏偏当时的主考官又是南人,结果,唉,后来陛下为了防止此事再次发生,不得不规定会试改为南北榜,南北分开录取,只是这法子,虽然能稳定时局,却也将南北读书人,尤其是世家,对立起来。”   林正点点头,南北分榜是为了稳定时局不得不为止,只是在南方士子看来,却是不公平,毕竟大家都读书,一样的卷子,凭什么我考八十分还上不了榜,你考六十却能上去,这事搁谁身上都意难平,而且读书人大多出自世家,自然世家的怨气更重些。   可要是不分榜,以现在北方士子的水平,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南方,只要考,就无法避免之前南北榜案重演,更无法平息北方士子的怒火,而陛下从北方起家,北方万万乱不得,所以也只能偏北方而委屈南方。   想到这,林正突然明白,对于这些世家,陛下到底是冯家还是周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到底出自南方世家还是北方世家!   “就为了争陛下是南人还是北人,这些世家就费这么大的力气,值得吗?”林正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袁老看着林正,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太年轻,又不曾出身世家,才不知道出身带来的影响,不说别的,就说之前的南北案,如果陛下是从南方起兵,你觉的,最后南北案还是那个结果吗?”   “确实,”林正反应过来,有些事不需要直接影响,潜移默化的也很重要,就像一个人,如果他是北方人,哪怕他从不以北方为荣,可有人要是当着他面说北方人怎么怎么样不好,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去反驳。   而这个人如果是皇帝呢?   林正不由感慨道:“值,太值了,这些世家算的可真精啊!”   袁老听了,笑道:“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林正起身,对袁老行了一礼,道:“多谢袁老赐教。”   袁老坦然受了礼,说:“你这孩子,心思通明,看事情也明白,只是毕竟还年轻了,平时遇到事多想想,遇得多了,自然眼界就上来了。”   “多谢袁老教诲。”林正应道。   “坐吧,”袁老侧了个身,说道。   林正坐下,看着袁老挺有精神的,就闲聊道:“您是没出去看到这次冯家和周家宗庙之争,南方世家利用周家家主过寿辰,坑了周家一下,给周家安了一个骄奢跋扈,不过周家反应也快,既然跋扈的名声洗不掉了,就开始跑京城卖蠢,顺便还把别的世家陷害周家的事摆在台面上。”   袁老早已懒得管外面的事情,不过当笑话听也能解闷,随口说道:“也算处理得当,毕竟周家越精明,陛下越忌惮,只是性子有些太不吃亏了,要是不把别的世家陷害周家的事抖出来,反而能显得更蠢一些,这样效果才好。”   林正噗嗤一声笑了,说:“可不就这个理,既想甩锅又想装蠢,可不是挺矛盾的。”   又抱怨道:“不过这些人也是,你说他们演戏就演戏,偏打算把我扯进去,冯家进京第一件事就来拜访我,显得我和冯家关系多好似的,至于周家,人家进京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我面让我看怎么被别的世家陷害砸我朋友酒楼的,你说他们冯周两世家之争和我有什么关系,偏生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谁让别人都觉得你肯定会去帮冯家的。”袁老笑道。   “帮冯家!”林正音调顿时高了几分:“我吃饱了撑的帮冯家干嘛,难道就因为我媳妇姓冯么,可我媳妇她自己都不在乎,她说了,她外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无论册不册封,都进史书了。再说当初定北侯收陛下为养子,是为了冯家军的传承,也不是为了要陛下报答什么,所以定北侯不在乎,我媳妇不在乎,我岳父甚至懒得管这事躲出去,我管冯家干什么。”   “要是陛下追封了侯爷,势必会赏个爵位下来,如今冯家无人,这爵位八成会落到你头上,难道你不想要?”袁老突然问道。   林正听了无语的说:“老爷子,我现在都是户部尚书了,我今年才二十一,您知不知道,您当初致仕前把我那一推,我感觉我这辈子的目标都用完了,我现在就想在户部尚书上干些年,然后等年纪大了,和您一样请辞,然后找个漂亮的院子养老,每天种种花,钓钓鱼,多自在……”   袁老直接一巴掌拍林正额头,哭笑不得的说:“你这臭小子,就这点志气!”   林正呲呲牙,揉了揉额头,说:“您轻点,我说的是实话,我真觉得我这辈子已经知足了。”   “行,你知足,那也要外面那些人觉得你知足。”袁老促狭的说。   林正一想起那些给他找事的,顿时火大,气的说:“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天天算计这算计那,真要惹火了我,我就去宫里找陛下哭去,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死他们!”   “你还能有点出息不!”   林正刚要反驳,突然发现面前的袁老嘴没动,不由转头顺着声音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袍的中年人提着鱼篓走过来。   对这他额头又是一巴掌!   林正僵硬着脖子转过去看袁老,袁老打个哈欠,悠悠的说:“我说不是我钓鱼嘛!”   林正一哆嗦,直接朝明黄色长袍男子跪下,结结巴巴叫道:“陛,陛下!”      第七十二章   “陛、陛下”   林正脑中飞快的回想刚才说的话可有什么犯忌讳的, 等回想完, 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 虽然多抱怨了几句, 却没什么犯忌讳的。   周孟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正一眼,走到之前自己钓鱼的地方坐好, 把手中的鱼篓和之前的鱼篓并排放着, 然后说:“起来吧!”   林正听了,忙一骨碌的爬起来,凑到周孟身边, 讨好的说:“陛下,您也来看袁老。”   “朕来了一个下午了, ”周孟挑眉说。   也就是刚才说的都听到了, 林正讪讪的笑了笑,看着周孟拿起鱼竿,忙殷勤的拿起鱼饵给放上。   周孟等林正放好鱼饵, 一甩鱼竿,鱼钩带着鱼饵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池塘靠中央的地方,这才转头对林正问道:“你刚才说要到宫里找朕?”   林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忙摆摆手说:“臣就这么一说,随口一说,陛下日理万机,哪能弄这点小事去麻烦陛下。”   周孟满意的转过头。   林正隐约听到后面的袁老轻笑了一声, 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蜡。   叫你背着领导抱怨!   周孟行伍出身,做事素来雷厉风行,哪怕如今当了皇帝,也没改多少,在又钓了一篓鱼后,周孟直接让身后的侍卫拿去厨房,然后就对林正说:“跟朕出去转转,买些菜,等会让厨房和鱼一起做了。”   袁老的厨房当然不会缺了菜,可周孟想出去看看,林正自然不会反驳,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跟着周孟出去了。   周孟带着林正还有一大群隐身在暗处的侍卫从袁老家后门出去,就拐到最近的一个集市。   等到了集市,周孟当真走到摊子前,挑起自己喜欢吃的菜来。   林正看着周孟一边熟练的挑着菜,一边问着菜价,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看来周孟是想看看京城的物价如何。   果然,周孟买完菜后,又特地去粮店买了一袋米和一袋面。   等周孟买完了,林正才笑着说:“今年倒是少见的风调雨顺,再加上现在秋收刚下来,所以物价是低了点,不过百姓手中的存粮也多一些,所以日子倒也不难过。”   周孟看着周围热闹的集市和百姓忙碌的身影,说:“风调雨顺自然是好的,只是注意别让那些粮商把价压的太低,要不吃亏的还是百姓。”   荒年粮少价高,丰年粮多价低,这本是自然规律,只是有些粮商趁此哄抬或者压低粮价,谋取暴利,更是加剧了这一问题。   林正说道:“陛下说的是,前几日江南、徐州、蜀中等地传来丰收的消息,臣就担心这事,这几日正打算要给陛下上个折子,只是还没考虑成熟,才耽搁了。”   周孟听了看着林正。   林正接着说:“如今各地陆续丰收,且再过半月就要开始收秋税,百姓势必要卖粮换银交税,那时,即使朝廷出面控制,只怕也阻止不了粮价的降低和粮商趁机压价,到时只怕还是粮商吃饱,百姓所剩无几。   臣因此想,可否由朝廷设置粮局,在每年秋收时以官价买进粮食,而等春日缺粮时,以略高于官价的价格卖出粮食,这样既能控制粮商秋收是故意压价,也能阻止粮商春天的屯粮抬价,还能不让朝廷亏本。”   林正这是打算把前世的粮管所搬过来,虽然无数人曾诟病过粮管所,可不得不承认,粮管所作为国家调控粮价的手段,还是非常管用的。   周孟听了林正说的,不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说道:“这主意倒是有新意,只是这收粮的人,这存粮的地方还有监管的人,所属的衙门?”   林正点点头,说:“这确实都是问题,存粮的地方其实还好,只要朝廷拨钱修出粮仓就好,可剩下的,确是要慎重考虑,否则很容易成为一些贪官污吏的谋财之处,所以臣才没敢冒然上折子,打算等考虑周全,再呈给陛下。”   “这样吧,你把能想到的写个折子,等下次庭议,让众位大臣一起商谈一下。”周孟说道。   林正一听大喜,忙说:“多谢陛下。”   周孟心里想着林正刚才说的,也没心思接着逛下去,就带着林正掉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不由感叹道:“要是朝堂上那些大臣能像你一样多心系百姓,别光想着朕爹是谁,朕也就不用天天如此操心了。”   林正知道周孟说的礼部尚书,因为陛下宗庙的事,整个礼部简直成了辩论大会,礼部尚书非但不阻止,还当起了裁判,不过周孟可以说,他却不能说,于是林正笑着说:“陛下先祖关乎宗庙社稷,礼部难免慎重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要不是您,换了别人,就算没爹,礼部也懒得瞅一眼。”   周孟听了,顿时笑了,说:“你倒是会说话,难不成朕还要因此高兴不成。”   林正故意说道:“陛下高兴不高兴臣不知道,臣只知道臣现在没爹没娘,可礼部那些老头,却从来没替臣急过。”   “你呀,这是一回事么!”周孟哭笑不得的说。   “所以说还是陛下金贵,才有人替陛下急。”林正笑着说。   “要不朕赏你个恩典,让兖州那边的官员帮你查查你的父母。”周孟突然说。   林正一愣,他倒没想到陛下突然这么说,要是周孟真让人查的话,只要他的父母没死,只怕还是能查到的,不过,林正婉拒道:“多谢陛下,还是算了吧!”   “怎么,不乐意?”   林正抬起头,摇摇头说:“不是不乐意,只是,臣早就知道父母是谁,而且,他们早已过世了。”   袁老的宅子正在林正宅子的前巷,周孟和林正从后门回去时,正好要经过林正门口,林正还正犹豫要不要请周孟进家坐坐,就看到一个马车从远处驶来,在他家门口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几个壮汉和两个颤巍巍的老夫妻俩,就在林正正奇怪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时,只见一个壮汉蹭蹭的跑到大门前,把门拍的砰砰响。   门嘎吱一声开了,门房从里面伸出头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壮汉,愣了一下,不由问道:“您是?”   “这里可是林尚书府?”   “正是,您是哪位?”   “在下兖州府府衙衙役,特来送林大人的老父母前来。”说完,手一指马车旁那两个颤巍巍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值自习回来的晚了,有些耽搁了,实在抱歉,码的有些匆忙,等下我再修下错别字。   第七十三章   衙役的话不仅把门房吓了一跳, 更是让在巷口的林正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能, 我当初还偷偷去坟前上过香呢!”林正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周孟还在旁边, 忙闭嘴。   周孟转头看着林正, 示意他接着说。   林正:……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周孟也挺八卦的。   不过能当着周孟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总比以后别人在周孟跟前添油加醋强, 于是林正凑近周孟,小声说:“臣本来出生在兖州城西外田家村一个田姓贫苦人家,家里穷, 臣又是第八子,上面哥哥姐姐不少, 所以刚出生时, 就被弃在兴安寺外,后被寺里的长老捡回寺中,抚养长大。   后来在臣十岁那年, 臣曾偷偷跑出寺去那村里一趟,才知道家母早在三年前,就因操劳过度去了,臣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人, 就偷偷去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回寺里了,再过了两年,家父也因操劳过度, 年纪大了去了,臣那时大了些,就偷偷去烧了两次纸钱。”   “你不曾上门去认过亲?”周孟诧异道。   林正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说:“他们亲手断了尘缘,我何必去认。”   周孟这才想起林正原来还是个和尚,顿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正用眼的余光看到周孟没什么反感,放下心来,要是普通人,明知道父母在哪,却不去相认,很容易给人忘恩负义,冷血的感觉,林正虽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可周孟是皇帝,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林正却不愿意给周孟留这样的印象,所以才故意用佛语回答,毕竟对于和尚,尤其是从小在寺庙长大的和尚,从小被教导要摒弃尘缘,要六根清净,不愿意相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果然周孟没再提这事,而是看着林正门前的老夫妻俩,突然问道:“你当初怎么知道那户人家是你的父母?”   林正一顿,确实,他那时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的,只是,林正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是因此,臣早慧,生而知之。”   周孟猛然转头,看着林正,问道:“书中记载的那样?”   林正忙摇摇头,说:“臣没那么厉害,只是从刚出生就记事,小时候读书写字学的也很快,寺里的长老一开始还如获至宝,觉得臣是修习佛法的好苗子,可后来就发现,臣只是学东西快,可对佛法的悟性却差的很,甚至和佛法无缘,所以后来长老们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周孟听了有些可惜,说:“也可能只是你不适合当和尚,要是你出身官宦人家就好了。”   林正知道周孟可惜什么,因为孔子曾云“生而知之者上也”,所以古代很多人都觉得生而知之的孩子有成为贤者的潜能,周孟身为君主,自然希望天下能出几位大贤,当然要是能辅佐他就更好了。   不过林正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可不是什么天生神童,就笑着说:“陛下何必可惜,臣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大贤,可也侍奉陛下,况且就算生而知之者,不是还有伤仲永么!”   周孟一想也是,又想到林正之前的献策和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倒是他太贪心了。   “既然你父母已经去世,那门前的这两位?”周孟当皇帝久了,也难免有些阴谋论了。   林正点点头,说:“肯定不是,只是不知是单纯的为了富贵而冒认亲戚,还是……”   “既然是你的家事,你去处理吧!”周孟说了一句,就转身带着侍卫去了袁老家。   林正微微躬身,等周孟走后,才整了整衣袖,走上前去。   ##   门房听到衙役说的,顿时一惊,随即又想到进府这些年听的一些内/幕,看着马车旁的两位老人,不由心中惊疑道:   难道这真是大人的老父母?   门房不敢怠慢,忙对衙役说:“这位官差大哥,您先稍后,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衙役一看有门,顿时大喜,他只是一个府衙的衙役,要是能趁此机会攀上尚书府,那以后……衙役忙说:“那您快去,卑职等在这守护着老太爷和老夫人。”   等门房一进去,本来一路上还有些看不起两个乡下老头老太太的衙役,立刻殷勤的扶着两个老人到旁边坐下,那个敲门的衙役甚至还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两个老人垫着,一口一个“老太爷”“老太太”小心伺候着。   很快,尚书府的门又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贵妇扶着丫鬟的手匆匆的走出来。   门房在前面领着,对台阶下的衙役说:“我家老爷不在家,这是夫人。”   衙役一听这是尚书夫人,忙跪下说:“小的兖州府衙役张钱,见过夫人。”   慧儿略微点头,就直接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位老人,问道:“你说这两位老人家是老太爷和老夫人?”   张钱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半月前,这两位老人家到府衙,说自己二十一年前丢的孩子,是如今的尚书大人,我家大人一听,立刻重视起来,特地派了衙役前去查访,经过查访当年的稳婆和兴安寺的花名册,可以确定这两位老人家,应该就是大人的老父母,我家大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立刻派小的带着衙役,送两位老人家前来………”其实是兖州知府知道户部尚书和自己是同乡,又从小被弃在寺院,就动了心思,特地派了大量的人去查找,想以此为契机巴结上尚书府,结果还真被找到了。当然这话张钱肯定不能说。   慧儿听到张钱说的有理有据,也不由信了三分,只是这认亲是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就问道:“那当初的产婆在何处。”   张钱忙说:“我家大人知道尚书府必定要察看,也让小的一起带来了,其实同来的还有大人的兄弟们,只是没确定前,小的不敢一起带来,怕惊扰了尚书大人,所以在进京后,就直接找了个客栈让他们先住下了。”   慧儿这才知道原来来的不只是两个老人,而是一大家子,思索了一下,对身边的丫鬟说:“你让马房备马,让管家去小心接来,安排在西跨院。然后让人快去找老爷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奴婢这就去。”   张钱在旁边听了,更是喜上三分,越发觉得自己送了两个金疙瘩来。   只是还没高兴两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张钱忙转头,就看到一个锦衣男子从巷口悠悠的走过来。   “夫君,”慧儿看到林正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   张钱和几位衙役一听慧儿的称呼,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尚书大人,忙跪倒在地。   本来坐在台阶上的两个老人也相互扶着站起来,蹒跚的走过来,蹑蹑的说:“你,你是我儿子吧!”   慧儿忙抬头看着林正,小声的说:“他们是来认亲的,说是”   林正一抬手,制止慧儿的话,说:“我知道,刚才在巷口听到了。”   说完,林正侧过身,打量起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一看就是普通的庄家人,长期的劳作,让两人的背早已驼了,脸和手,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裂口,男的看他看过去,想要叫他,却有些畏缩,女的倒是精明一些,看他瞅过去,壮着胆子叫道:   “儿啊,我是你娘啊!”   林正顿时感觉浑身鸡婆疙瘩都起来了,想要探查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的心思也淡了,忙说:“这两位大叔大婶,我想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本官不是你们儿子。”   又转头对从府里出来的管家说:“两位老人家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再叫一队人马,送两位老人家回去。”   说完,拉着慧儿进了府。   等进了府,慧儿就忙问道:“刚才那两个老人家真不是?”   “不是,怎么,你还真以为是。”林正诧异的说。   慧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打算先接到府里,然后叫夫君来认认。”   “放心,不用认也不是,你公公婆婆的坟我都上了好几年了,除非他们从地底下爬出来。”林正怕慧儿被蒙蔽了,忙把当初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那,那门外那两个老人家是谁?”慧儿问道。   “我怎么知道,本来刚才我打算审审的,可看那两位老人家样子,也懒得追究,算了,就当他们不小心认错人吧!”林正说道。   两个快入土的老人,哪怕他们真的为了富贵乱攀亲戚,就算揭穿又怎样,反落个斤斤计较的名声。就像当初唐德宗的生母沈氏被高力士的养女冒充,唐德宗最后为了名声,不也没追究么。   慧儿听了点点头,和林正一起进屋了。   林正本以为他这边不认,那边见认不成,也就算了,可谁想到,等第二天,整个事就传来了,而且传的是,他做官了,因为颜面,不认乡下的生身父母。   还没等林正要爆粗口,京兆尹的衙役直接去他家了,请他去一趟,林正这才知道,昨天那老实巴交的老人家,把他告了。   林正:………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昨天就不应该因为两个老家伙年纪大心软!      第七十四章   张举人府西跨院   田氏怀里小心的抱着两匹锦缎, 一边沿着回廊朝公婆住的地方走去, 一边喜滋滋的想着这锦缎到底是用来换钱还是留着等明年开春做几件新衣裳。   还是做几件新衣裳吧,反正他们家现在也有钱了, 还有一个当大官的小叔子, 有的是人朝他们家送钱送东西,以后这样的料子多的是, 也用不着像以前那样抠唆。   田氏正想着, 已经走到了公婆门外,掀帘子进去,看到屋里的公婆, 忙低眉顺眼的把怀里的锦缎放到桌子上。   田氏的公公陈大正在屋里抽着旱烟,看到大儿媳抱进来的锦缎, 放下烟杆, 诧异的问:“这东西哪来的?”   “那张老爷真是大好人,不但替咱打官司,知道咱手中没钱, 还特地让人送来二十两银子和两匹锦缎。”田氏听到公公问,忙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把怀中的二十两银子不舍的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本来躺在床上正哎吆哎吆的陈王氏一听, 顿时腿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一轱辘坐起来,直接对儿媳妇田氏骂道:“没看我在床上嘛!你放在桌子上是什么意思, 当我死了嘛!”   田氏顿时一哆嗦,忙抱起桌子上的银钱和锦缎,小心的送到里间婆婆的床上。   床上的陈王氏一看到儿媳妇手中的锦缎和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眼挪不开了,直接一把搂过来,一手摸着银子,一手摸着绸缎,还有些不满足的问:“就这些?”   田氏忙点点头,说:“娘,张老爷就送来这些。”   陈王氏怀疑的看了田氏一眼,不过想到这儿媳妇向来胆小,想必没胆子敢私藏,不由抱怨道:“这张老爷也忒小气,明知道我儿是当朝尚书,是朝中大官,他居然才送这么一点,还没人家知府大人大气,人家一出手,就是院子丫鬟金银财宝……”   “行了,你个死婆娘少说两句,如今咱还用人家给咱打官司呢,那知府大人也不是个好鸟,一听咱儿子不认咱,那衙役登时就翻了脸,直接把咱丢客栈,要不是张老爷,你我还在街上讨饭呢!”陈大听着陈王氏啰嗦的烦,说道。   “可送这点银子和锦缎能干什么,连给每个孩子做身衣裳都不够。”陈王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那还不是你那好儿子不肯认,要是肯认,咱老两口早在尚书府吃香喝辣,丫鬟伺候着了。”陈大烦躁的抽了口烟。   田氏一看公婆又有要吵起来的苗头,忙说道:“大毛可能醒了,媳妇去看看。”   大毛是陈家的长孙,陈王氏一听,忙摆摆手,说:“那你还不快去。”   田氏立马溜了出去。   田氏一走,陈王氏立马把老头子呛回去:“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你要好,他怎么也没认你!”   陈大一噎,又郁闷的抽了口烟,突然叹了口气,说:“要是咱们当初家里不那么穷,孩子不那么多,咱娘也不会把孩子丢”   陈大突然一顿,扭头看着陈王氏,哆哆嗦嗦的问:“咱娘当初把孩子丢哪了?我记得娘当初不是说丢”   “丢寺门口了!”陈王氏突然截住陈大的话,大声说,只是眼神有些飘。   陈大手中的旱烟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浑身僵硬的看着陈王氏,颤抖着手说:“你,你鬼迷心窍的什么,你,你想害死咱一大家子吗?要是被发现,咱们,咱们”   “不会被发现的!”陈王氏突然斩钉截铁的说。   “怎么不会被发现,人家亲爹亲妈要是找来………”陈大恨不得一烟竿抽死自己的婆娘。   “不会有人来找的,”陈王氏突然喃喃的说:“肯定不会有人来找的,那家子都死绝了,他们都死绝了,她既然都死了,肯定没人知道的。”   ##   林府书房   “所以说,那两位老人家,其实不是自己去的府衙,而是兖州知府特地花了大半年找的。”林正喝着茶问道。   下手站着的侍卫统领忙回道:“是的,大人,小的奉大人之命特地派了手下前去兖州府查探,才知道,原来这一任知府大人自从知道大人出自兖州,从小被弃在寺庙,无父母缘后,就特地派了许多人手,四处查访,一直用了大半年,才查访到这陈家,然后不仅给陈家送了大量钱财,还特地把陈家送上京来,好让大人一家团圆。”   林正无力的按了按太阳穴,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话:“这兖州知府,为了讨好本官,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侍卫统领默默的站在旁边,心中却给那位兖州知府点了个蜡,让你想拍马屁,如今可好,拍在马蹄子上了。   林正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又问道:“那个替两个老人家告本官的是谁?”   “是京城有名的讼师张举人,张举人是……”   侍卫统领刚要介绍,林正却摆摆手,说:“本官知道他。”   张举人,京城有名的讼师,素来嫉恶如仇,尤其喜欢为民伸张正义,最爱扶弱告强,是京城许多权贵,尤其是家中有纨绔子弟的头号大敌,可偏偏此人名气太大,一旦动他很容易引起民心激愤,所以那些权贵也不得不忍了。   这就是一个狂热的激进分子,偏偏还有真材实料!   林正想起当初张举人干的那些事,默默定义道,不由又是一阵头疼,问道:“张举人怎么会遇到他们?”   “当日大人没认,那几个衙役一看到那两个老人家不是您的,咳咳,就翻了脸,也懒得管他们,就把他们一大家子直接扔在客栈走了,当时他们身上没有银两,又被客栈掌柜的撵了出来,然后他们不肯出去,就在客栈门口赖着不走,后来闹大了,才被张举人遇到,张举人得知大人您富贵不认,咳咳,那个,觉得……”   “觉得本官富贵不认生身父母,忘恩负义,良心狗肺,所以就把两位老人家接到家里,一张状纸,把本官告上了衙门,呵呵!”林正冷笑道。   侍卫统领缩了缩脖子,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京中的流言可查了?”   侍卫统领听到林正问,忙说道:“这个,大人,您也知道这流言……”   “行了,知道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没事都想编点,何况现在有热闹,好了,你下去吧,去账房支些银两,这阵子辛苦你们了。”林正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说道。   侍卫统领一听大喜,他们大人素来出手大方,忙说道:“那卑职先下去了,大人要有吩咐,去前院叫卑职就行。”   林正微点头,侍卫统领这才行礼退下。   侍卫统领出去后,没一会,慧儿就端着一盅红豆沙掀帘子进来,看到歪坐在椅子上的林正,走过来,把红豆沙放在桌子上,过来给林正捏了捏肩,柔声说:“在户部坐了一天的堂,回来又忙着处理事,累了吧?”   “累倒是还好,只是被气的头疼。”林正又揉了揉太阳穴。   慧儿手轻移,移到林正的太阳穴上,慢慢揉起来,问道:“好几天了,查的怎么样了?”   “查倒是查清了,就是那个吃饱了撑的的兖州知府,为了讨好我,特地兴师动众的掘地三尺,自以为找到我亲爹亲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给送来了,我去,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一进门,就看到趴在地板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幕后黑手,不由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幕后黑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真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不关我的事,我冤枉啊………” 作者嘴角抽了抽,打算先去上个厕所,结果一放门,顿时吓得后跳三步,指着哭晕在厕所的大汉哆哆嗦嗦的问:“兖州知府,你,你怎么在这?” 哭晕厕所的兖州知府道:“我真的只是想巴结一下……”   第七十五章(一更)   京兆府乃治理京畿地区, 统辖京畿地区各种事物的第一衙门, 虽然也叫府,却和其他的府天差地别, 不但权力是其他府远不能及, 就连处理案子,也比下面的府权限大的多。   所以当初张举人一张状纸, 把林正告上的, 就这京兆府。   只不过京兆府虽然权力大,其实却是所有府衙最憋屈的一个,别的衙门, 哪个不是在自己的地盘说一不二,可京兆府, 这可是京师重地, 天子脚下,头顶着天子,上面再有六部和御史台压着, 所以这历任京兆府尹也被压的两极分化,要么硬气的如包青天一样,上顶天子,下铡大臣, 整个京城无人敢惹,要么脾气软的给个面团似的,谁都不惹,安稳的做太平官。   而如今这位京兆府尹刘何刘大人, 显然没有先辈包大人的英勇神武,是个再安稳不过的太平官,所以当一接到张举人的状纸,哪怕刘大人平时再好脾气,也忍不住骂娘。   他招谁惹谁了,那姓张的要这么害他!   你姓张的要有本事去刑部去大理寺告啊,跑他这小衙门逞的什么英雄!   虽然刘大人心里恨不得把张举人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一便,不过状纸已经递到了京兆府衙门,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接下来,不过想到林正如今不但位高权重,还深的陛下信任,刘大人心一哆嗦,忙让手下的衙役先去林府说一声。   刘大人本来已经做好林正恼羞成怒,直接把衙役轰出来的准备,到时他装个病,把状纸往大理寺一丢,虽然丢些颜面,却不会和尚书府对上,可谁曾想到,去的衙役不但被客客气气的请进府,居然还见到了林尚书,林尚书还亲自问了什么事,得知自己被人告了,不但没恼羞成怒,还客气的派人把衙役给送了回来,并且还传话到时一定会亲自来。   刘大人:………   您想来可我不想审啊!   不过既然林正要亲自来了,这案子被告还是朝中二品大员,刘大人自然不敢马虎,特地把案子定到了十日后,让两方准备好人证物证,又请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旁听,一切准备妥当,才等着十日后开审。   十日后   林正早晨起来,先不紧不慢的用了些早膳,就悠闲的去里间换等会要去京兆府衙门的衣裳。   林正先选了一件白色的,放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太容易脏了,就又拿起旁边一件碧绿色的,又觉得太老气,想了想,又拿起旁边那件绯红的锦袍,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慧儿在旁边看着林正挑了一件又一件,扑哧一声笑了,说:“知道的知道你这是去打官司,不知道,还以为你这是去看花魁呢,你平日去户部,也没见这么讲究过。”   林正挑眉说:“你懂什么,平日去户部,能看的不过是我那些下属,我穿的再难看,他们也得昧着良心说本官玉树凌风风流倜傥,可今天去的可是京兆府衙门,等到开审时,全京城的百姓都会跑去看热闹,就连那些造谣的,凑热闹的,也会去,本大人岂能不好好打扮一下,让他们自愧不如,羡慕嫉妒恨。”   慧儿直接被夫君的惊人之言笑的差点抽过去,强忍着笑说:“慧儿还以为夫君不喜今日的官司,如今看来倒是慧儿想岔了。”   “倒算不上喜不喜,只是要是没这场官司,京中的谣言就不能平息,那时不管那对老夫人是不是我的亲身父母,这屎盆子都扣我身上了,可有了这场官司却不同,只要我能证明,到时真相大白,以后就再没人能用此攻诘我了。”林正淡淡的说。   慧儿听了,点点头,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夫君打算怎么证实。”   林正用食指放在嘴上:“嘘,佛曰:不可说!”   京兆府衙门外   平日冷冷清清的衙门重地,今日却比京城最繁华的集市还热闹,天还没亮,整个衙门外,就被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要是没有衙役们拼死挡着,这些人八成会挤到公堂里。   刘大人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偷偷拿出袖子里的帕子擦擦头上的冷汗,转头问身边的主簿:“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主簿忙躬身说:“大人,您也知道,今日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有二品大员被对簿公堂,所以……所以这人自然多一些。”   刘大人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现在紧张的很,生怕等会一句话说错,不是得罪林尚书,就是引起外面人不满,到时只怕他乌纱帽难保,所以看门外那些人尤为不顺眼。   不过他也不能赶,今天的案子这么大,要是私下审理,指不定明天御史怎么编排他,所以刘大人深吸一口气,问道:“大理寺丞大人和刑部尚书大人到了吗?”   “两位大人已经遣侍从来说,已经在路上了,马车就到。”   “那林大人呢?”   “也已经出门了,应该很快就到。”   “张举人和那对老人家呢?”   “张举人和陈家一众老小还有当初的稳婆和当地的里正,都已经在偏堂候着了。”   刘大人听了,点点头,稳了稳心神,又把状纸拿出来,仔细的看了一遍,甚至还把以前差不多案子的宗卷也拿出来,翻了翻,然后就听到衙役高喊道:“大理寺丞王大人到”   刘大人刚要起身去迎,就听到衙役又喊道:“刑部尚书万大人到。”   刘大人忙往衙门门口急走,就听到衙役又喊道:“户部尚书林大人到。”   然后刘大人就看到门口本来拥挤的人群,哗啦一下,从中间让出一条通道,而通道的那一头,林正正好刚下马车。   ……   “哈哈,林大人果然面子大,我等在这被堵着,下人死命挤都开不了路,而林大人一来,这路立马开了。”刑部尚书万大人打趣道。   林正笑了笑,说:“这些人等着看本官的戏,本官要是进不去,这戏岂不是开不了场,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得让本官进去。”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丞听到林正话里有话,笑了笑,直接说:“既然如此,林大人请!”   林正也可是的说:“两位大人请。”   说完,三人一同进了衙门。   刘大人这时也迎到了门口,刚要对着三位大人行礼,刑部尚书就抬手说:“免了,快去升堂吧,各位大人都事物繁忙,没空啰嗦这些!”   刘大人讪笑了一下,忙让人搬了三把椅子,请三人坐下,然后才回到上面坐好,一拍惊堂木,说道:“升堂!”   “威~武~”下面的衙役拿着五色棍敲着地面。   等敲完,刘大人就直接抽了一根令签,说:“带原告。”   一个衙役去偏堂,把张举人和陈家的人还有一群人证物证都带到了公堂上来。   “堂下何人?”   陈家一众人慌忙跪下,陈大哆哆嗦嗦的说:“小的陈大,兖州府田家村农户,见过大人。”   刘大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向旁边站着的张举人,这些百姓既不懂律法,说话也说不明白,张举人作为讼师,自然得代劳。   张举人有功名,自然不用下跪,看到刘大人看过来,直接一拱手,说道:“学生乃京城人士,现为陈大一家的讼师,陈大夫妇在二十一年前,曾育有一子,却在出生后不慎丢失在兴安寺门口,后被寺中了语长老捡回,抚养成人,如今陈大夫妇思子心切,特千里迢迢进京寻亲,只是亲寻到了,儿子却因身居高位,觉得亲生父母位卑粗俗,不仅不肯相认,反而直接撵了出来……”   “是不慎丢失,还是故意抛弃?”林正坐在上首,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悠悠的说。   张举人被人打断,却丝毫不恼,反而反问道:“不慎丢失如何,故意抛弃又如何,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难道就因为这一点过错,就可以不奉养亲身父母?”   林正突然笑了,笑的极为开怀,凉凉的说:“张举人所言有理。”   张举人看着林正没接着说,还以为他无言以对,就接着对上面的刘大人说:“历朝历代贤明的君主都以孝道治天下,昔日舜的继母屡次迫害舜,舜却仍执礼甚恭,德行令天下钦佩,难道今日就因父母一时过错,就可以有人因此弃孝道而不顾?”   刘大人在上面听的冷汗连连,深知张举人那张嘴是得理不饶人,怕林正等会被得罪的太狠,直接一拍惊堂木,说:“那你所告何人,还不快快说来。”   张举人拱手道:“陈家所告之人,正式当初陈家的十子,如今正在公堂之上的户部尚书,林尚书,林正!”   此话一落,公堂之外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更,不过有点晚,正在写O(∩_∩)O 注:京兆府不同于地方各府,可以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凡经证实证据确凿的案件的案犯是可以当堂判死。而其他府,要判死必须经过刑部复审,有时甚至需要皇帝亲自钩决,所以电视中只有老包可以拿着铡刀铡人,别人不行,因为别人没这权利O(∩_∩)O   第七十六章(二更,提示:案子完了,哈哈,大家不用担心被吊   虽然众人都听说今日被告的是户部尚书, 是朝中重臣, 甚至因此慕名而来,可等真从张举人口中听到被告的身份名字, 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纷纷议论了起来。   刘大人听着外面好像菜市场一样,不由拿起旁边的惊堂木, 狠狠的一拍, 大吼道:“肃静!”   “威~武~”堂下的衙役立刻使劲戳五色棍,终于把外面的声音压了下去。   刘大人听了外面终于不吵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接对张举人说:“既然你告的是当朝重臣,而原告陈大又是民, 以民告官, 你可知道规矩。”   张举人却不慌不忙的说:“民告官,笞五十,只是此次却非简单的民告官, 而是父告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正在上首听的轻笑:“张举人这是还没等刘大人审,就给本官安了个爹,佩服!”   然后转头对刘大人说:“算了, 本官懒得计较这些,刘大人还是直接审吧,本官倒要看看,张举人是如何给本官安个爹出来的。”   刘何尴尬的笑了笑, 直接对张举人接着说:“既然你说尚书大人就是当年陈家的那个孩子,可有证据?”   “回大人的话,学生有当年的稳婆和里正为证。”张举人说着,对跪在一旁的稳婆和里正一指。   刘大人于是一拍惊堂木,直接说道:“既有人证,还不快快说来!”   张举人转头对稳婆说:“你将当初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给堂上各位大人说一遍。”   稳婆偷偷抬起头看了堂上一眼,只见满眼都是乌纱帽,顿时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民妇、民妇是田家村的一个寡、寡妇,会、会点接生的活,民妇、民妇家男人去的早,就,就指望这手艺过活……”   堂上众人听的头大,他们是来听案子的,不是听一个稳婆讲故事的,刘何直接说:“废话少说,你就说那天的事!”   稳婆一激灵,吓的话也顺了:“那天陈大媳妇难产,就让他家大丫来叫民妇,民妇就去了,然后生了个带把的。”   刘何头疼的问道:“本官是问哪一年,哪一天,你给陈大媳妇接生的?”   “这民妇如何记得,民妇接生的孩子那么多。”稳婆蹑蹑的说。   刘何无语,转头看着张举人。   张举人拱手说:“大人别忙。”   然后转头问稳婆,说:“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去接生的那天,和往日有何不同,或者天气有什么变化?”   稳婆忙点点头,说:“这个民妇记得,当初他家大丫叫民妇时,其实民妇不大想去,因为当初下了好大的雪,都到人膝盖了,只是民妇和陈家是同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民妇最后还是冒雪去了,其实要不是这个事,民妇早不记得陈家当初那个孩子了。”   张举人点点头,然后问陈大旁边跪的那几个儿子和女儿:“你们谁排第九?”   其实一个又黑又瘦的汉子小声说:“小的是。”   “你今年多大了?”   “小的今年二十二。”   “谁排第十一?”   旁边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出生道:“是小人,小人二十。”   林正在上面听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却没说什么。   就见张举人拱手对刘大人说:“如此,可以知道陈家第十子,生于二十一年前的大雪天。陈家第九子,第十一子有户籍为证,这个做不了假。”   刘大人微颔首,说:“不错,只是这下雪的时辰?”   “这个就要问里正了。”张举人笑着说。   里正掌管本地的户籍和纳税,自然得时刻关注天气,以防出现旱涝,要不万一收不上粮,那可是大罪。   里正听到张举人说到他,就上前一点,行礼说:“老朽查了当年的账册,发现二十一年前那个冬天只下过一场大雪,而下雪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三,整整下了两天。”   等里正说完,张举人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让旁边的衙役呈上去。   刘大人接过册子,翻了翻,点头说:“如此,可以证实陈家第十子确实出生应在十一月初三以后几日。”   刘大人转头问林正:“大人是何生辰?”   “十一月初五,了语长老在寺门口捡到本官。”林正淡淡的说。   公堂外围观的人群听了,顿时嗡的一下的议论起来。   刘何无奈,只得又一拍惊堂木,说:“肃静,肃静!”   好容易压下外面的声音,刘何对张举人说:“虽然出生的日子大体上对上了,可天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多的是,更何况还有一两日的浮动,这?”   张举人立刻接道:“大人说的是,要是只对生辰,兴安寺周围那么大,确实难保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过,学生还有一个铁证,可以证实尚书大人,确实是陈家十子。”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顿时一静。   “是何证据?”刘大人忙问道。   张举人对刘大人拱拱手,然后转头看着林正说:   “陈家十子当年出生时,手腕上,有一个灰色胎记!”   堂上所有人,目光唰的一下,都瞅向林正。   连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都转过头,看向林正,刘大人顿了一下,还是朝林正问道:“尚书大人,您,您的手腕上有胎记吗?”   林正低头看着自己被袖子挡住的手腕,突然淡笑了一下,喃喃的说:“我明白了。”   然后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淡淡的说:“当然有。”   说完,直接一把掀开袖子,把那个很淡的胎记露了出了。   公堂上顿时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就像炸了锅一样,轰的一声,整个公堂内外都闹腾了起来。   “还真是!”   “居然是真的!”   “呀,今天可开了眼。”   “这两个也忒好命了,扔个儿子都能当大官,这以后可享福了,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就是,就是!”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此时刘大人却一点敲惊堂木的力气都没有,背后的冷汗都快把官袍打湿了,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办,户部尚书在我这打官司打输了,我该怎么办……   却见林正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理了理衣袖,然后对他说道:“京兆尹刘大人。”   “下官在。”刘大人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妥,忙闭嘴。   林正笑了笑,说:“我看原告也举证完了,是不是轮到我这个被告举证了,这打官司,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   刘大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光担心被林正怪罪,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了,忙坐正,说道:“自然,判案子都是双方举证,岂有只听一面之词的道理,不知道尚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请呈上堂来。”   “自然是带了,当然其实也不用带,因为这人证物证就在大人眼前”林正顿了一下,淡淡的说:“就是本官。”   刘大人、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一愣,大理寺丞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悟,刑部尚书也很快反应过来,只有刘大人反应的慢一点,不过也反应过来了,对林正说道:“大人是想?”   “不错,”林正淡然的说:“本官是活的,陈大也是活的,既然如此,那么麻烦的又找人证又找物证干什么,直接滴血认亲不就得了,一人一滴血,有没有血缘,是不是父子,自然真相大白!”   刘大人岂能不知这个法子,毕竟前朝典籍中有明确记载,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多数人又极为不喜这个,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一般不会去滴血认亲,不过既然林大人自己愿意,刘大人当然巴不得,直接对身后的主簿说:“你快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   “是,大人!”   林正看着主簿下去准备了,就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只不过在坐之前,林正朝陈大和陈王氏那瞅了一眼,笑着说:“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怎么了,抖的这么厉害?”   众人本来都在看着林正,听到林正这么一说,顿时唰的一下,都转到了陈大和陈王氏身上。   就见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像筛子一样,尤其陈王氏,甚至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歪倒在地上。   林正悠悠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刘大人,不知这以民告官是何罪?”   “笞五十。”   “奥,那这冒认亲戚呢?”   “这,这个得看被冒认人的身份,如果冒认皇亲国戚,自然是死罪,如果冒认朝中重臣,做下违法乱纪之事,按照情节轻重由流放到杖型不等,若没有做下,虽然轻一些,可也有牢狱之灾。”   “这么严重啊,那要是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呢?”   “这个,这个只要没什么危害,原主又不追究,一般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刘大人真是博学多识啊!”   “啊,哪里哪里,大人过奖!”   “这样,主簿大人正好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了,也有空,本官不妨给堂上的各位大人讲个故事,也好打发时间。话说在兖州府外有一个村,叫田家村,村里有一户人家,姓田,他媳妇姓李,二十一年前,他们生下第八个孩子……”   正歪在地上的陈王氏突然一轱辘爬起来,疯癫的大叫道:“不告了,我们不告了!”   陈王氏的儿媳妇忙去扶婆婆,却被婆婆一脚蹬在地上,陈王氏直接一把拉住旁边站着的张举人,惊恐的说:“我们不告了!”   张举人在刚才看到陈大和陈王氏抖的厉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此时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直接反手一把抱着陈王氏,厉声问道:“你不是林尚书的母亲?”   陈王氏哆嗦了一下,也不敢说不是,更不敢说不是,只是一个劲疯狂的摇头,一个劲的重复:“不告了!”   底下正在跪着的几个陈家儿子也慌了,尤其是陈大的大儿子,一把扶着他爹问:“爹,尚书大人是我们亲弟弟,您快说啊!”   陈大浑身颤抖着,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   陈大大儿子手一抖,陈大咣当一下,直接栽倒在地。   林正冷眼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心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险,看来昨晚他用酸碱盐加酱油实验了一晚上的手指头,终于不用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今天两更真都粗长了,晚安,亲们O(∩_∩)O 小剧场: 林正在书房,看着桌子上的几个碗,不由挠头,到底水里加什么才能让血不融合呢? 苦思无果的林正从厨房偷偷找来醋、酱油、明矾、食盐,碱面,火碱……… 看着桌子上堆满的东西,林正心道:这下酸碱盐加酱油都齐了吧,总有一种能让血不融合吧。 想到这,林正一撸袖子: 来吧,下面是实践出真理的时刻!   第七十七章   “刘大人, 这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林正坐在椅子上, 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陈家人和外面议论纷纷的众人,淡淡的说。   刘何本来正看着下面的热闹, 闻言忙坐正, 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声说:“肃静!”   公堂内外顿时一静, 都抬头看向刘何。   刘何咳了一下, 清清嗓子,对下面的刘大问道:“刘大,你可知罪?”   刘大早已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自然不能回答刘何的话。   刘何只得又对刘王氏问道:“你们夫妇是如何冒认朝中重臣亲眷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省得本官大刑伺候。”   堂上的众衙役立刻附和的敲起五色棍。   “威…武…”   陈王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又听到要大刑伺候,更是完全慌了,立刻像倒豆子一样, 把事情经过倒了个干净:“当初,当初,知府大人派人挨家挨户的查问二十一年前的十一月,有哪家曾丢过孩子或者弃过孩子的, 当时,我们都很慌,不敢说,怕是什么不好的事, 后来,才听说是为一位大人找老父母的……民妇当初正好有一个孩子,丢了,然后,民妇就误认为大人是民妇当初那个孩子。”   “误认,本官看未必吧,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要是误认,如何知道大人手上的胎记的?”刘大人厉声说道。   “那是,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认识本官的亲生父母吧!”林正冷笑道。   陈王氏也直接瘫了,她知道这下完了,要是认错还可能没事,可要因为贪念冒名顶替,哪怕她不识字,也知道这肯定是大罪。   刘何见状,知道也不用审下去了,直接抽起一根令签,说:“陈大和陈王氏冒名顶替朝中重臣父母,还反告朝中重臣,以民告官,两罪相加”   就在这时,陈王氏突然爬起来,疯狂的朝林正那爬去,一把抱住林正的腿,哀求道:“大人饶命,民妇只是一时贪念迷了心窍,民妇之所以知道大人手腕上有胎记,是因为当初民妇和李氏一起有身子,后来都没了孩子,有一次听她说起过,大人,求您看在当年民妇和李氏不错的份上,饶民妇和民妇男人一次。”   说完,砰砰的给林正磕起头。   林正看着陈王氏额头很快磕出血来,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要今日真让陈王氏磕死在这,哪怕他打赢了官司,名声也坏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哪怕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妇,也不能小看。   不过,林正笑了笑,从椅子站了起来,弯下腰,亲手扶起陈王氏,温柔的说:“是人就难免有贪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您知道错了,本官自然也不会追究此等小事。”   陈王氏一听,这才起来,忙对林正使劲道谢:“多谢大人,都是民妇糊涂,都是民妇一时糊涂。”   林正转头对刘何说:“刘大人,案件已经明了,本官的清白也可证实,不如这样吧,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这,”刘何犹豫了一下,说:“这以民告官,告的是大人,冒充朝中重臣亲眷,冒充的也是大人的,如果大人不追究,此案自然作罢!”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林正看了陈王氏一眼,接着对刘何说:“不过陈家夫妇年事已高,虽然他们非本官父母,可京城离兖州如此之远,只怕也来往不便,不如请刘大人派几个衙役送回,本官也好安心,大人放心,路上所用一切费用,都由本官所出。”   “大人真乃菩萨心肠,”刘何一听,立马恭维道,直接对下首几个衙役说:“李三,王全,你们等会带几个人送陈家众人回乡。”   “是,大人。”   公堂外面看了,又议论纷纷起来,只不过这次大多觉得林正大度,只有张举人抬起头,复杂的看了林正一眼。   林正既然打算私了,刘何自然不会多事,吩咐完衙役后,就麻溜的宣布退堂,然后让衙役去驱赶外面的人群,好让里面的人出去。   而外面的人看完热闹,其实不用衙役撵,很快就散的差不多了,等外面的人走干净后,刘何就忙下来,恭送几位上峰。   “王大人和万大人慢走,”林正和刘何一起送走旁听的大理寺丞和刑部尚书,林正谢绝了刘何的相送,直接朝外走去。   “林大人请留步。”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正转头一看,原来是张举人,不由停下。   “见过尚书大人。”张举人走到林正旁边,行礼道。   “原来是张举人,不必多礼。”林正淡淡的说:“不知张举人叫住本官有何事?”   “大人乃户部之主,深的陛下信赖,前途似锦,陈家不过一乡下普通普通农户,大人又何必计较。”   林正转过身来,看着张举人,笑着说:“张举人在说什么,本官怎么有些听不懂?本官不是没追究么。”   “可大人让衙役送他们回兖州,兖州知府找他们,就是为了讨好大人,而如今,他们却因为一时贪念冒名顶替,等他们回兖州,兖州知府岂能饶他们?”张举人说道。   “这与本官何干?”林正有些好笑的问道。   “大人既然能原谅陈家夫妇,为什么不能好人做到底,只要大人一句话,那陈家老父母”   林正突然打断张举人的话,问道:“张举人觉得本官比孔圣人怎么样?”   “这,”张举人一顿,说:“这怎么能相比。”   林正挑眉看着张举人,说道:“是啊,本官压根就不能和孔圣人相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更何况本官了,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觉得本官可以以德报怨!”   “还有,”林正突然靠近张举人,小声说:“忘了告诉你一句,比起陈家夫妇那对小人,本官更讨厌伪君子,张举人天天满口道义,踩着别人得名声,只是不知道自己屁股底下干净否?”   “你!”张举人瞪着眼,只是眼底的慌乱怎么都掩不住。   “觉得本官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想来踩本官一脚,涨涨自己名声,顺便给某些人献个投名状,好下次科举得中,本官说的对不对?”   看着张举人惊恐的眼神,林正轻启薄唇,说:   “做梦!”   第七十八章   “夫君怎么知道张举人背后有人的?”慧儿坐在床上, 一边绣着林正的里衣, 一边轻声问道。   林正躺在床上,笑着说:“忘了你夫君是干什么的, 是户部尚书, 掌管天下田产、赋税和户籍,张举人背后的人想让他出头, 自然得给他些好处, 而这好处,诱惑最大的无非就是权钱两种,权, 张举人还不是官,最多也就口头许诺些对他科举有利的, 只是这口头许诺虽然诱人, 可张举人也不是傻子,所以要想打动他,自然还得是财上, 我前几日让手下查了一下,张举人名下突然多了千百亩良田,你说,这不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么!”   慧儿听得手一顿, 不由说:“千亩良田,好大的手笔!”   “是啊,我也是头一次发现我居然这么值钱,”林正打趣道:“要是哪天咱家里缺钱了, 你可以把你夫君我卖了救救急。”   慧儿顿时笑道:“才舍不得呢,要是家里实在没钱,慧儿可以做绣活养活夫君,夫君不用担心。”   “还是我媳妇疼我,”林正拉着慧儿的手,说:“别做了,又不急着穿,陪我躺一会,好不容易因为有案子可以请假一天,正好歇歇。”   慧儿听了,把衣裳放到旁边针线篮里,在林正旁边躺下,说道:“大白天的,都躺在床上,也不怕外面丫鬟婆媳笑话。”   “谁敢笑话,”林正搂着慧儿,闻着慧儿身上的体香,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小声问道:“要不咱加个餐?”   慧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正说什么,顿时脸羞的通红,用手锤了林正一下,不好意思的说:“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反正刚吃完午膳,正好有利于消化,”林正嘿嘿笑了一下,就去解慧儿衣裳。   慧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林正。   林正知道慧儿脸皮薄,既然没反对就是默认了,顿时兴致大起。一边解还一边偷偷亲了两口。   就在林正刚给慧儿脱完,又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时,屋外突然传来管家砰砰的敲门声,就听管家着急的说:“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让您快点进宫一趟!”   “砰~”   一个靴子突然从屋里破窗飞出来,紧接着,管家就听到里面林正咬牙切齿的说:“宫里那些大小舅妈是吃闲饭的吗?他这个时候还有空!”   管家:???   ##   林正进了宫,才发现原来周孟叫的不止是他,还有其他几部尚书和朝中许多重臣。   刑部尚书看着林正一脸不虞,还以为林正因为之前陈家的事心里不爽,就过来安慰道:“不过是些心思不正的人,何必为此坏了心情。”   林正心道我早把陈家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我只是中午没吃饱,啊不,没吃上。   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三秒,林正转头问刑部尚书:“万大人可知陛下叫我等来有什么事?”   万尚书摇摇头,说:“我刚刚在刑部坐堂,也是接到内侍传的口谕,才匆匆赶来,还以为林大人知道呢。”   两人正说着,内侍的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在外面想起,大殿众人忙找自己的位置站好。   等行完礼起身后,就听周孟坐在上首开门见山的说:“此次召众位爱卿前来,是为了商谈前些日子礼部提起的宗庙之事,不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大殿之上顿时一阵沉默。这事关宗庙社稷,谁敢轻易开口。   周孟对大臣们的沉默也心知肚明,直接对下首左边第一个吏部尚书问道:“文爱卿,你怎么想?”   文尚书就是原来的文刺史文昌,因为当初誓死守城又精于吏治,开国后就被周孟调入了吏部,如今和林正一样,也成了一部之主。   文尚书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乃吏部尚书,非礼部尚书,宗庙乃礼法之事,应由礼部众位大人决断。”   周孟看文昌直接推了个干净,不由转头看向右首的林正,林正忙出列,说:“臣附议文尚书之言!”   周孟看着底下的两个滑头,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好对礼部尚书说:“爱卿有何看法?”   礼部尚书邓禄原是晋中有名的大儒,后来逃难遇到了周孟,被周孟收到了军中,凭自身名望为周孟笼络了不少才俊,周孟称帝后,就直接让邓禄挑起了礼部大梁,只不过这人博学是博学,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此人是个慢性子,而且有时慢的令人发指。   只见邓禄慢吞吞的从队伍中出来,对周孟行礼后,开始说道:“陛下,宗庙,国之根本也,自古天子七庙,诸侯五庙………”   于是,周孟和殿内的朝中重臣就听着邓禄滔滔不绝的从《礼记》讲到《汉书》再到历朝历代的各种典籍,从起源,到产生,再到完善,从尧舜禹到夏商周,再到秦皇汉武,一直讲到前朝末帝………   一个时辰后,邓禄咳了一声,说:“此乃宗庙也!”   周孟:………   朝中众臣:………   林正:………   有学问的人伤不起啊!   周孟偷偷揉了揉自己坐的有些发麻的腿,其实他更想揉揉听得快成浆糊的头,不过还是忍住了,问道:“宗庙事关社稷,乃朝廷大事,不知邓爱卿有何看法。”   邓禄不紧不慢的说:“陛下,老臣觉得陛下可有两个选择,其一,乃岭南冯家,陛下曾为前朝定北侯养子,虽为养子,但却已上族谱,故按照礼法,可;其二,乃青州周家,陛下虽不在周家族谱,可周家家主毕竟是陛下生父,血脉相承,故也可。”   “那邓爱卿的意思是?”周孟问道。   邓禄上前一步,义正言辞的说:“既然皆可,此事当由陛下亲自决断!”   周孟和众位大臣:……   他们这一个时辰到底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邓大儒正在滔滔不绝的发言中……… 大臣1:今晚到底吃什么好呢? 大臣2:今晚睡哪个小妾? 大臣3:这家伙什么时候讲完? 大臣4:他讲完了吗,啊,还没讲完! 林正:慧儿在家干什么呢? 周孟:腿有点麻……腿麻了……哎吆,朕的腿!!   第七十九章   “夫君回来了, 陛下找夫君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慧儿看到林正进屋, 忙起身帮林正脱了官袍,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事, 还是宗庙的事。”林正说道。   “那结果如何?”   林正突然笑了, 说:“没结果,礼部尚书邓老在那掉了一个时辰的书袋, 弄的一众大臣站的脚疼, 陛下也受不住了,只好说以后再议,让大家散了。”   “又没结果, 这从当初提到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慧儿不由说道。   “这算什么,哪朝哪代立宗庙追封不打嘴仗, 有时弄个十年八年都是常有的事, ”林正笑着说:“等明天让冯家那两人回去吧,马上秋税要入库了,只怕陛下最近也心思考虑宗庙的事了。”   慧儿点头说:“那我明日让管家过去传个话。等冯家人走了, 正好让爹回来,爹在外面也有些日子,再过些日子,天就凉了, 呆在外面也让人放心不下。”   林正听到媳妇要接岳父要回来,面上点点头,心中顿时哀叹:二人世界又没有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慧儿看时候不早了,就让丫鬟摆了晚膳,和林正一起去外屋用饭。   “来,吃个春卷,这个你喜欢。”林正看着自己跟前的刚端上来的春卷,知道慧儿素来喜欢这个,就给慧儿先夹了一个。   慧儿也给林正舀了一碗汤,这才拿起筷子,夹起春卷咬了一口,只是咬完,慧儿就皱了皱眉。   “怎么了?”林正忙问道。   慧儿勉强把口中的春卷咽下,这才说:“今日的春卷怎么这么油。”   “油炸的不好?”林正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尝了尝,奇怪的说:“和以前一样啊!”   慧儿刚要开口,突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顿时用帕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呕~”   林正一听慧儿在外面吐了,也顾不上油不油的问题,把筷子一放,就跑出去,然后看到门外正被丫鬟扶着的慧儿,忙走过去,扶住问道:“怎么了?”   看着慧儿脸色发白,干呕不止,林正一把抱起慧儿,对旁边的丫鬟说:“快去让管家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说完,直接抱着慧儿匆匆进了屋,把慧儿小心的放在里屋的床上。   林正倒了杯水,扶着慧儿喝下,让她压了压吐意,就小心的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慧儿此时略微好了一些,倚着枕头,说道:“刚才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恶心的难受,喝了些水倒是好多了。”   林正听的有些担心,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   慧儿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不舒服,这些日子入秋了,天气凉快了,反而比夏天时舒坦一些,只是最近几日有些困乏,可能是换季的缘故。”   林正脸上表情有些怪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慧儿,那个,那个,你那个,这个月来了吗?”   “什么?”   林正咳了一下,说:“就是,就是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慧儿直接愣住了。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换季胃受了寒,没事,我已经让管家去请太医了,太医来了自然就知道了。”林正也有些拿不准,只是看着慧儿的反应挺像当初办公室那几个要二胎的同事的反应的。   就在林正和慧儿两人既纠结又期待中,管家终于领着太医匆匆的进来。   “尚书大人。”吴太医对林正行礼道。   林正忙起身,笑着说:“原来是吴太医,辛苦吴太医前来了,快来帮忙看看夫人,夫人刚才吃晚膳时有些不舒服吐了。”   吴太医来过林府几次,和林正也算熟悉,听了林正说的,直接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掏出脉枕,对慧儿说:“夫人伸个手,下官搭个脉。”   旁边的丫鬟立刻把脉枕放好,把慧儿的手小心放上,然后盖了个帕子,对太医点点头。   吴太医挽了下袖子,伸手搭上慧儿的手腕。   林正和慧儿有些紧张的看着吴太医。   吴太医捻着胡子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放下手,起身笑着对林正说:“恭喜尚书大人,贺喜尚书大人,夫人是喜脉!”   林正虽然有猜测,可听到太医的肯定,仍然忍不住狂喜,直接坐到床上,抱着慧儿说:“慧儿,咱们有宝宝了!”   慧儿此事也欢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到林正说的,突然想到什么,忙转身紧张的问太医:“我刚才吃的东西不小心吐了,可会对孩子有人不妥。”   太医知道慧儿这是第一次有身孕,肯定很多事都不懂,忙把有身孕的一些现象和反应和慧儿仔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夫人不必担心,夫人的身子向来很好,恶心、嗜睡不过是正常反应,这个在所难免。”   “可要开些安胎药?”慧儿想到以前听别人说的,忙问道。   “这个倒不必,是药三分毒,夫人身子很好,只要正常进补就可以,不过也不要进补的太过,夫人是头胎,要是养的太大,只怕生时会不易。”说着,又把养胎时一些禁忌细细的说了一遍。   慧儿是第一次,平时又无母亲教导,对怀孕这事知之甚少,林正虽然以前也听过一些,可毕竟身为男的关注的也不多,所以也就知道点皮毛,两人听到吴太医这么一说,简直恨不得找个笔一条一条记下来,省得到时不小心出了问题。   吴太医本来还觉得一个喜脉挺轻松,毕竟这是难得的好事,可被林正夫妇一弄,不由也紧张起来,仔细的把怀孕的各种禁忌连说了三遍,看着林正还眼巴巴的瞅着他,只好说道:“大人和夫人要实在不放心,不妨到宫中求皇后娘娘赏个有经验的嬷嬷,那些嬷嬷伺候过有身子的嫔妃,定是再仔细不过的。”   林正听了眼前一亮,对吴太医谢了又谢,让管家包了个大红封亲自送吴太医回去,就匆匆的进宫找周孟去了。   皇宫中   周孟看着急匆匆进宫的林正,疑惑的问:“你大晚上的突然找朕,可是有什么急事?”   林正给周孟行了礼,就忙爬起来,一脸喜色的对周孟说:“臣是有个大喜事要告诉陛下。”   “什么喜事?”周孟也不由好奇道。   “慧儿有身孕了。”林正兴奋的说。   “咦,真的,果然是大喜事!”周孟一听自己外甥女有身孕,也高兴起来,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小辈有喜事,当即就要给赏赐。   林正忙说:“臣家中臣和慧儿都无有经验的长辈,慧儿又是第一次有身子。”   周孟直接说:“这个好办,等会朕回后宫,让皇后挑两个有经验的嬷嬷送去就是了。”   “多谢陛下。”林正大喜,忙谢道。   于是当晚,周孟的身边的大太监,就带着一大队内侍到尚书府,送来两个嬷嬷和一堆丰厚的赏赐。   林尚书深受陛下信任的传言也传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许多眼红林正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也不得不按捺下来。   而此时,林正却在床上,满头黑线的看着慧儿,嘴角抽搐的问慧儿:“谁告诉孩子是在胳肢窝生出来的?”   慧儿无辜的说:“我小时候,大人们都这么说,不对吗?”   林正一头栽倒在床上,心中怒吼:   青春期性教育,果然是忧国忧民的顶级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我妈告诉我是我爸在北京机场捡的,我当时觉得我可厉害了,因为托儿所里,别的孩子不是在垃圾桶捡的,就是在马路上捡的~\(≧▽≦)/~   第八十章   林正这几日忙的要命, 在家要忙着照顾刚怀孕的慧儿, 在户部要忙着查点新入账的秋税,可周孟仿佛觉得他还不够忙, 还让他抽空再拨一笔钱, 好给太子殿下娶侧妃。   抽空,他上哪抽空去, 他现在天天忙的像陀螺似的!   林正微闭眼,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小憩一会,等会再回户部, 反正现在是午膳的时间,他的那些属下吃饭也没那么快。   可能真的太累了, 很快, 林正就意识渐沉,陷入了熟睡中。   林正突然一惊,猛然睁开眼, 还没完全清醒,就习惯性的问道:“五福,什么时辰了?”   “才刚刚未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正转过头,看到慧儿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做着小衣裳, 忙起身说:“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我也才刚来,看你睡的正熟,就没叫你。”慧儿笑着说道。   “快别做了, 小心伤着眼睛。”林正不容拒绝的把慧儿手中的小衣裳轻轻拿下来,又把慧儿扶到他刚刚睡的榻上,说:“椅子硬,还是榻上软和。”   “这才刚两个月,哪里就用这么小心。”慧儿笑着说,不过还是乖乖的在榻上坐下。   “太医说了,就是前三个月才最要小心,小心无大错,这两个月你在家好好养着,什么都别做,也别出去,省得被别人碰着,等四个月,胎稳了,你想上哪,我陪你去。”林正搂着慧儿哄道。   慧儿看了林正一眼,顿时笑道:“夫君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轻重,这些日子就算你叫我出去我也不出去,我身子正乏的很,在家睡觉才最是舒坦。”   “这才对,要是觉得闷,就让你身边的丫鬟陪你说说话,或者叫个说书的来,再不然弄个戏班子打发时间也好。”林正担心慧儿闷,又建议道。   慧儿摇摇头说:“哪里就闷了,我那还有些话本,平时没大有空看,如今闲了,正好看着玩。”   “这也好,你要是喜欢,我明日让人去夫子庙帮你淘一些,不过每次不要看太久,省得累着眼睛。”林正说道。   “那敢情好,帮我淘些金戈铁马的话本,上次我让丫鬟去买,净买些花前月下的,好生无趣。”慧儿抱怨道。   林正听的暴汗,心道人家书铺知道是你买,当然推荐那些花前月下的。   “对了,”慧儿突然想起自己来的原因,说道:“刚才太子府送来下个月纳侧妃的喜帖,你说我到时要不要去?”   太子周凛在周孟还未起兵,曾娶徐州府一个举人的闺女为妻,只不过两人成亲没两年,对方就因为难产去了,只给周凛留下了个长子,后来周孟称帝后,看着周凛没有太子妃,就从当初跟着自己打天下的众勋贵闺女中选了一个,只是不知怎么的,周凛对现在的太子妃一直淡淡的,不过好在两年前太子妃诞下太子的次子,所以周孟和太子妃的娘家也不曾说出什么。   不过前些日子,文尚书过四十的生辰,太子代皇帝前去道贺,居然看上了文尚书的长女,还亲自求到皇帝周孟那,周孟不好拗了儿子的意,就准了。   所以此次虽然是太子纳侧,可对方是文尚书的女儿,又进门就是良娣,只在太子妃之下,所以朝中大臣和夫人,于情于理的都会去。   不过,林正摇摇头,说:“你还是别去了,喜宴本就是人多的地方,去了难免会被磕着碰着,再说咱家又不是别的人家,别人挤破头想去不过是为了巴结太子和文尚书,有你夫君我在,用不着你大着肚子去委屈求全。”   慧儿听了心里甜甜,说道:“到时也不过三个月,哪里就大着肚子了,不过你说不去就不去,反正我也懒得动弹,只是太子那里。”   “我过两日亲自去太子府和太子说一声,就说你怀着身孕是喜事,纳侧也是喜事,喜事相遇容易冲撞,所以就不让你去了。”林正说道,其实平常人家也有孕妇不参加喜事的说法,只是皇家反而不在意这些。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慧儿笑着说。   林正扶着慧儿躺下,说:“你怀着孩子,别久坐,要不等会腰容易酸。”   慧儿乖乖的躺下,说:“夫君可是要回户部了?”   “不急,等你睡了我再走。”林正替慧儿盖上薄被。   慧儿看着细心给自己盖被子的夫君,突然一把拉住林正,问道:“夫君,你以后也会纳小吗?”   林正手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慧儿八成是被太子纳侧的事刺激到了,就反握住慧儿的手,笑着说:“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要想纳,前几年那些人送给我的美人我就收了,还用等到现在,你放心,我没那心思,有你一个就够了。”   慧儿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样善妒的话本不应该出自她口,只是不知为何,自从怀孕后,她就经常有些胡思烂想,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好,可偏偏忍不住。却不想听到想到林正如此说,顿时惊喜道:“当真,不是哄我的。”   林正知道女人怀了孕心思难免敏感一些,就拉着慧儿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温柔的说:“自然是真的,你知道我对你从来是不说谎的。”   慧儿鼻子一酸,突然掉下泪珠,说:“就算你骗我,我也开心。”   林正一看,忙手忙脚乱哄道:“怎么哭了,快别哭,小心伤着眼,我发誓,我要是”   “别,”慧儿突然捂着林正的嘴,说:“我信!”   林正却突然愣住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嘀咕:这怎么那么像那些负心汉立誓的桥段?   忙朝旁边的地上呸呸呸了三下,然后咳了咳,转过头对慧儿认真而又深情的说:“慧儿,我可以陪着你慢慢变老。”   说完,林正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己点个了赞,这个才是又吉利又深情的告白方式。   可谁想到慧儿听了林正说的,突然眨了眨眼睛,眼圈都红了。   林正大惊,忙问:“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夫君,夫君这是觉得慧儿怀孕变老了吗?”慧儿有些伤心的说。   林正:………   我现在一巴掌拍死自己还来的及不?      第八十一章   太阳还不曾完下山, 整个东宫就红烛高照, 灯火通明。   刚散值的群臣略微收拾一下,纷纷向东宫赶去, 今日是太子纳侧的大喜日子, 他们当然得赶着上去贺喜。   林正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好在他已经是一部之主, 倒不必像别人那样为了在太子面前露一面而急急赶去, 所以等他安步当车,慢悠悠走到东宫门前时,门前除了等候的太监宫女, 人倒是并不算多。   “林大人。”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正转头一看,原来礼部尚书邓禄, 忙笑着说:“邓老也来了。”   邓老虽然年纪不小, 不过腿脚倒是利索,看到林正,直接快走两步, 追上他,笑着说:“老夫还以为自己是最慢的,想不到林大人也这个时候才来。”   “这个点也不晚,晚宴要天黑才开始, 刚才我还看到前头的刑部尚书万大人和工部尚书洪大人一起才刚进去,不过我离的远,就没好意思叫他们。”林正笑着说。   邓禄听了,顿时笑了:“那看来林大人合该和老夫一起。”   “正是如此, ”林正笑道:“邓老请!”   “林大人请!”   两人结伴一起走到东宫门前,门前的小太监看到两人,就忙进去通报,很快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人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林正一看,顿时乐了,笑着说:“沈茹,想不到是你亲自来迎。”   沈茹先向邓禄行礼,然后才转过身,看着林正,眼中闪过一丝笑着,说道:“你就会打趣我,你们几个部堂大人亲自前来,我哪里还敢坐的住。”   “行了吧,到底是谁打趣谁,你如今可是太子府詹士,虽然品级比六部堂官是低了一下,可谁不知道太子詹士是太子心腹,我们几个可不敢在你面前摆架子。”林正笑道。   邓禄在旁边笑着看着两个年轻人抬杠,他也算是早年跟随陛下打天下的,自然听闻林正和沈茹私交不错,不过今日一见,才知道两人交情只怕比外面传的更要好上几分。   林正和沈茹相互打趣几句,也不好在门口堵着,沈茹就带着林正和邓禄一起往里走。   进了东宫,穿过长长的回廊后,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只见前面宫殿林立,花园和各种装饰错落有致,成队的太监宫女端着东西,快步而有序的走着。   两人一边跟着沈茹走,一边不由看看周围的景色,毕竟这东宫,平日也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尤其他们这些朝中重臣,更是得避嫌。   林正看着一路上好多盆千姿百态的菊花,不由对沈茹问道:“这菊花倒不错,咱们一路走来,粗粗看了下,居然不下三十中,宫中的花房果然厉害。”   沈茹笑道:“这你可就说错了,这些菊花并不是宫中花房的,你也知道,陛下素来节俭,又只爱骏马兵器,对宫中的花草并不在意,宫中的花房,也不过只是按照规矩培育些名贵的花草罢了,哪里会用心特地去种这么多菊花,这些菊花都是太子殿下听闻良娣娘娘素爱菊花特地从宫外寻的。”   林正听得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旁边邓禄不悦的说:“这成何体统!”   林正和沈茹顿时有些尴尬,他们俩年轻,不过是将这个看作趣谈,却忘了旁边还有个老夫子。   林正只好打圆场,说:“不过是几盆花博美人一笑,邓老何必较真。”   邓老却沉着脸,说:“你们俩个年轻,自然觉得这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趣事,甚至连太子只怕也觉得如此,要不也不会如此直接摆在显眼的地方丝毫不顾忌。可是你们却别忘了,今日太子娶的是侧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室,宠妾灭妻,要是搁一般人家,也不过是家宅不宁,可放在皇室,却是祸根。”   “邓老有些言重了,”沈茹虽然知道邓禄的顾虑是对的,可他身为太子詹士却不能拆自家主子的台,只能笑着打圆场说:“太子妃和殿下素来相敬如宾,且太子妃膝下已有皇孙,殿下不过是因为良娣娘娘刚进宫,有所偏爱,岂会宠妾灭妻。”   邓禄也知道再说下去不好,就说道:“既然沈詹士这么说,老夫就放心了。”   说完,三人也不再提这事,直接朝偏殿走去。   到了偏殿,其他几部尚书果然已经早到了,当然文尚书除外,他是亲家,自然不会在这里。林正邓禄和另外几个尚书见礼后,就纷纷落座,等着喜宴开始。   只是虽然他们已经算来的最晚的,可现在离天黑还是得有大半个时辰,五个人闲来无事,也只好随意找几个话题,聊天打发时间。   不过林正毕竟和其他四人年纪差的大了,另外四人说的趣事在林正看来无聊的很,所以林正也只是附和了几句,就借着尿遁,跑去找沈茹聊天。   “你怎么跑这来了?”沈茹正在后殿一间屋里歇息,为了太子取侧他忙前忙后,一直到宾客都到齐了,他才有空偷个闲。   “在屋里等开席太无聊,知道你这时应该有空,就来找你玩。”林正随意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说道。   沈茹苦笑:“你还真是不让我有一丝空闲,你知道我这几日有多忙,光娶侧的各种礼仪和安排宾客,我就忙的接近两日不曾合眼。”   “没事,反应今日过后,太子殿下肯定体恤你给你放个大假。”林正笑着说。   “但愿吧!”   林正想到来找沈茹的目的,靠近沈茹,低声说:“今天那菊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沈茹直接装傻充愣道。   林正笑道:“行了,别给我装傻,你什么样别人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共事那么久,还能不知道,你为什么故意提菊花和文良娣,就算我问起,可以你的性子,也不会那么不谨慎说出来。”   “那又没什么,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文良娣弄的。”沈茹挑眉说。   林正和沈茹共事那么久,哪里听不出来沈茹话里的玄机,顿时明白,看来沈茹这么说,是太子暗示的。   林正皱皱眉,想了想,虽然有些不妥,还是隐晦的问了沈茹一句:“可是太子妃那”   沈茹微点头,说:“一枝独大总是不妥,更何况太子妃外家还有兵权,而且陛下也心疼皇长孙。”   “难怪,”林正喃喃的说:“只是这样虽然能一时平衡,可是以后,只怕有的争了。”      第八十二章   “砰、砰、砰”   床上的林正听到敲门声, 抬起头, 问道:“谁啊?”   “夫君,是我!”   林正从床上起来, 走过去打开门, 就看到慧儿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忙把慧儿扶进屋来, 说:“大晚上怎么过来了, 小心着了凉,不是让丫鬟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在东宫喝酒会回来的很晚,你先睡, 不用等我。”   “本来要睡的,只是睡不着, 又听到你回来了, 就端了醒酒汤给你。”慧儿把端的醒酒汤放到桌子上。   “怎么,我不在睡不着,”林正顿时笑道:“我这不是怕喝的一身酒气熏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才委屈自己睡书房的么!”   慧儿趴过来闻了闻,小声说:“味也不大嘛!”   林正正喝着醒酒汤,笑着说:“我刚刚洗过了,你要不嫌熏的慌, 就在书房陪我这睡。”   慧儿就等林正这句话,直接脱了外面的衣裳,爬到里面的被窝躺下。   林正笑了笑,把手中的醒酒汤喝完, 也上了床,搂着慧儿,笑道:“你自从有了身子,倒是越来越黏我了。”   慧儿往林正怀里拱了拱,瓮声瓮气的说:“难道你不喜欢我黏着你?”   “怎么会不喜欢”林正笑道:“只是觉得我可能不仅要多个孩子,还要多个闺女。”   “你,”慧儿直接用粉拳锤了林正一下,说:“坏死了,居然取笑我。”   林正顿时哈哈大笑。   慧儿气的用手指戳林正的胸口,只是没戳几下,就被林正一脸无奈的用手攥住,说:“别乱动,我今儿喝了酒,又软玉在怀,你再戳,我可是个男人。”   慧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小声说:“想什么呢。”   林正顿时莞尔,给慧儿盖了盖被子,说:“没想什么,快睡吧!”   慧儿枕着林正的胳膊,慢慢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慧儿睁开眼,看着林正,奇怪的说:“夫君,你怎么不睡?”   林正揉了揉额头,说:“喝的有点多,睡不着,你先睡吧!”   “我不困,下午我才睡了一觉。”慧儿仔细看了看,说:“夫君有心事?”   “心事倒算不上,只是有点事,怎么都想不通。”林正用手按了按眉心。   “怎么了?”慧儿柔声问。   林正放下手,含糊的说:“是太子突然娶侧的事。”   慧儿却理解错了,还以为林正奇怪为什么太子突然娶侧妃,就笑道说:“我还当什么事,原来是太子娶侧妃的事,这事我听过,听说是太子妃自从有了皇次孙后,对皇长孙就一直淡淡的,也不上心,太子和皇后因此不大待见太子妃,皇帝心疼太子,才给太子赐了文大人的女儿做侧……”   林正听了,嘴角抽了抽,说:“你这是听谁说的。”   “上次宫里的中秋宴啊,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有身孕,就去了,听席上几个夫人在那嘀咕的,怎么了?”慧儿疑惑的看着林正。   林正有些无语,说:“这都哪跟哪,皇长孙从一出生就失了母,皇后娘娘心疼,一直养在自己宫里,亲自教导,太子妃在东宫,平时除了晨昏定省,压根见不着面,何来热络与冷淡之说,而且皇长孙在皇后眼皮底下,太子妃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会好好捧着他,你也见过太子妃几次,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出身名门,端庄淑婉。”慧儿说道。   “就是啊,当初圣上从跟随自己打天下的那几个统领所有适龄闺秀中精挑细选的,当然不会差。”林正说道。   慧儿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她以前只是随便听听,也不曾细想,如今一想,确实觉得漏洞百出。   林正看慧儿也想明白了,就告诫道:“以后少和那几个夫人来往,能说出这种话,要么是喜欢乱嚼舌头,要么妒忌心过重,天生看不得别人好。”   慧儿说:“夫君放心,那几个人我不熟,只是她们的席位坐在我下面不远,所以我才听的到。”   “这就好,”林正说道。   说到这,慧儿也不由好奇起来,问道:“那太子为什么会突然娶侧,难道真像外面说的那样,因为文小姐倾国倾城,太子一见钟情。”   慧儿突然笑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表兄这么好色!”   林正笑道:“你都知道不可能,太子要真因为美色所惑,文小姐身为文大人之女可能没事,可太子嘛,以圣上的性子,只怕……”   慧儿想到她舅舅那性子,顿时捂嘴笑了,他舅舅要知道了,肯定不是赐婚,而是拿鞭子狠抽表兄一顿。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快说嘛!”慧儿拿起自己的头发,扫了扫林正的鼻子。   林正闻了一下,笑着说:“今天的头油是桂花香的,好闻。”   “快说,别打岔。”慧儿晃了晃林正。   林正说道:“不过是权利罢了,太子妃出身勋贵,父兄都掌兵权,现在看还没什么,可等太子一旦登基,太子妃成了皇后,她的外家势必跟着水高船长,而且太子妃的外家和别的勋贵当初和陛下一起打天下,关系都不错,到时,只怕外戚会尾大不掉。”   慧儿想起林正以前给她说的,也不由反应过来,说:“所以才让文官之首的文尚书之女进东宫。”   “是啊,所以说和后宅没关系,和太子妃得不得皇后太子喜欢也没关系,不过是一个‘权’字,平衡罢了!”林正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也是可怜。”慧儿身为女人,又是正室,难免有些同情。   林正拍了拍慧儿,说:“世上哪有处处如意的事,当初要不是她父兄得力,她也当不上太子妃,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   林正说到这一顿,喃喃的说“此一时彼一时”,脑中突然有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让他顿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夫君?”   林正突然翻过身,看着慧儿,问道:“岳父上次进宫是什么时候?”   “呃,”慧儿一愣,想了想,说:“大约中秋前吧,怎么了?”   “岳父可有说什么关于陛下的话?”林正忙问道。   慧儿说道:“没说什么,奥,对了,上次爹去乡下,看人家养的白鹅又白又胖的,馋的要命,就特地花大价钱买了几只,上次去宫里还送了一只给陛下,只是陛下嫌鹅肉腥,没吃,我爹回来还嘀咕他山珍海味吃多了。”   “以前陛下很爱吃鹅?”林正问道。   慧儿撇撇嘴,说:“我爹和陛下那两人是无肉不欢,他们什么肉不喜欢吃。”   林正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鹅肉是发物。   第八十三章   “夫君, 夫君, ”慧儿看到林正一直在发呆,用手轻轻晃了晃, 看到林正回过神来, 问道:“夫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正眼睛扫过慧儿的肚子, 刚要说的话顿时卡住, 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事,突然想起点事, 不早了,快睡吧!”   慧儿和林正说了这么久话, 困意也渐渐上来了, 听到林正这么说,不由打了个哈欠,在林正怀里拱了拱, 说:“那我睡了。”   “嗯,乖,”林正轻轻拍了拍慧儿。   不一会,慧儿轻微的呼吸声均匀的想起。   林正轻轻的把慧儿的头放到枕头上, 帮她整了整被子,这才把胳膊枕在头下,想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这次太子娶侧的目的,朝中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 只是圣上为什么突然想起玩这一出,朝中大臣虽然不敢明着议论,可私底下,却没少猜测。   而猜测最多的,就是勋贵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戳了圣上的眼皮,陛下才出此策,给朝中勋贵一个警告。   为此,最近朝中勋贵很是老实,甚至连太子妃的娘家,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流言,心虚的没敢对太子纳侧的事吱一声。   只是,有了刚才怀疑的林正不由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勋贵真有做什么不妥的事吗?   林正抬起手,按了按因为醉酒有些疼的太阳穴,如今,他倒宁愿有,而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和太子关系也不错,只是比起圣上,终究还是差了几分情谊!   几日后   朝中众臣还没从太子纳侧、文良娣受宠的种种八卦中出来,一条更惊人的消息,迅速的传入众人的耳中,立刻成为朝中议论的新重点,那就是周青杀人了!   林正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正在户部当值,听到时,还一愣,心道天底下杀人的那么多,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再说这杀人的事归刑部管,他的手下这么急的跑来告诉他干什么,他是户部尚书又不是刑部尚书。   可等林正反应过来周青是谁,不由一拍大腿,我去,这位可是圣上嫡兄!   事关天家的事自然是头等大事,林正对前来报信的人张侍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侍郎也是世家出身,对于世家的消息自然灵通的很,又知道林正和这两家也有关,所以才一得到消息就特地赶来报信,听到林正问,忙说:“属下也是听家里传来的消息,说前几日周公子在外面吃酒,结果因为一点小事和别人争执起来,周公子一时不慎,推倒了那人,谁知那人居然恰巧磕到了后脑勺,不治身亡,所以……”   林正点点头,哪怕是无意,可是因为争执而起,最后致死,按照律法,也是要杀人偿命的。   “因为何事起的争执?”林正疑惑道。   “听说,听说是因为那人嘲讽周家有眼无珠,当初得罪……”张侍郎用手指了指天。   林正顿时明白,看来是对方嘲讽当着周青的面嘲讽周家有眼无珠,当初得罪天子,弄的现在周家如此尴尬。   当初周青为了得到周家,费了好大劲才把周孟赶出去,可谁想到后来周孟居然得了天下,如果当初他不赶周孟出去,现在身为圣上的兄长,一个王爷妥妥的少不了,周青本来就是热衷于权势之人,如今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现在居然还有人当面挑他这个伤疤,周青能忍的住才怪。   当然忍不住,周青也最多不过去上去说上几句,至于后面的出人命,那还真是周青时运不济。   想到这,林正往后面椅子背上一倚,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青州的官员不敢接这个案子,已经将所有的人证物证和周公子还有死者的亲属全部送到京城来了,打算交给刑部处理。”张侍郎说道。   林正对此倒不奇怪,事关皇亲,哪怕皇帝没认,下面也不敢担这个责。   “看来这些人不日就能进京。”林正用手敲了敲椅子说:“行了,这事本官知道了,你有心了。”   张侍郎听了大喜,忙说:“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先行告退。”   说完,张侍郎退了下去。   果然,几日后,随着周青一众人的进京,周青杀人的事开始在京城传开,而随着周青和圣上关系的揭晓,各种流言更是满天飞。   林府   林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慧儿在院子里散步,走了一会,林正指着前面的凉亭,说:“今日走了不少了,过去歇歇。”   慧儿其实才走了不过一刻钟,倒不觉得累,不过知道夫君担心她,就点点头,朝凉亭走去。   两人进了凉亭,旁边的丫鬟立刻把厚垫子铺上,又端来茶水点心。   慧儿端起白水,喝了一口,说:“听说因为周家的事,外面闹腾的很厉害。”   “你在家里都听说了,”林正笑着用竹签扎了一个李子,递给慧儿,说:“这个酸,吃这个。”   慧儿接过,咬了一口,说:“连出去采买的丫鬟都听说了。”   “事关皇家,众人本来就好奇的很,又是出了人命的大事,可不就是很好的谈资,如今马上就要入冬了,正好闲来没事,可不就是用来唠嗑的好话题。”林正随意的说。   “你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慧儿吃着李子说。   “关心什么,陛下已经决定三司会审,刑部和大理寺还有都察院自会头疼,我一个户部尚书,才不会去趟那浑水呢!”林正笑道。   慧儿想起丫鬟给她说起的外面那些传言,就问道:“那三司会审结果会怎么样?听说外面赌场都在押周青死不死。”   “你不会也想去押吧,”林正顿时好笑道:“不过三司会审,除非陛下力保,否则周青肯定凶多吉少,毕竟律法在那,这事又取不了巧。”   慧儿听了,吃惊的说:“难不成陛下真会杀自己的亲兄弟不成?”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兄弟。”   “不是听说周家主也进京了,打算亲自进宫去求情么?”慧儿问道。   “要是周家主不来,说不定周青还有三分活命的机会,可周家主来了。”林正摇摇头,说:   “依陛下的性子,只怕………”      第八十四章   周青的案子在三司会审下审理的很快, 这种因斗殴而失手致死的案子在宗卷中多的是, 律法中也有明确的规定,周青的案子又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 人证物证俱全, 所以只审了一次,三司就干净利落的判了周青斩立决。   周家尤其是周家家主周晋自然不服, 闹腾着非要进宫陈情, 只可惜周孟懒得理他,周晋没有诏令也进不了宫,想托人求情也没人敢应,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了法场。   就在周青被斩的十日后,周孟突然重提立宗庙之事, 顿时让整个朝堂措手不及。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提这事?”邓禄抚着手说。   今日快退朝时, 周孟突然提到宗庙的事,并让礼部尚书先做准备,顿时把邓禄惊了个够呛, 所以一散朝,邓禄就忙把其他几位尚书和朝中重臣请到了礼部,共同商议这事。   文尚书喝了口茶,说:“这个时候提这事确实有些不妥, 周家公子刚死,要是陛下打算选周家,很容易让别人觉得这是在补偿周家,只怕周家本身, 也会这么觉得,这样非但施不了恩,反而显得陛下底气不足。”   “可要是选了冯家,那更不妥,周家公子刚死,陛下又选冯家,难免给人苛待周家的感觉,周家家主毕竟是陛下的生身之父,不知情的百姓只怕会觉得陛下薄情寡义。”邓老有些头疼的说。   文尚书本来想和林正商量一下的,可想到林正夫人姓冯,刚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只好接着和邓禄说道:“邓老,难道你刚才未曾进宫劝诫一下陛下吗?”   “刚散朝的时候,老夫就追着陛下去后宫把顾虑说了,只是陛下主意已定,老夫没劝动啊!”邓老无奈的说。   文尚书听了嘴角抽了抽,陛下主意都定了,你还叫我们来商量干什么?   其他几位朝中重臣也和文尚书有相同的反应。   “老夫这不是担心陛下声誉受损么,所以才请各位大人和老夫一起进谏。”邓禄说道。   “这个,这点小事不用一起进谏吧!”文尚书有些犹豫,这要是事关朝廷的生死的大事,那他们身为朝中重臣自然义不容辞,可这给死人追封,对于礼部确实是天大的事,可对其他的大臣,那真是关系不大。   邓禄一听顿时不悦的说:“事关陛下声誉,事关宗庙社稷,岂能是小事。”   文尚书和邓禄这样的老夫子说不通,就转头从林正这寻求声援:“林大人,这事你怎么看?”   林正正在发呆,从今天圣上突然重提起宗庙的事,林正就在想这会不会和他之前的猜测有关,毕竟要是陛下好好的,这么急着立宗庙干嘛?   所以从散朝后,林正就一直魂不附体的,听到文尚书的问话,林正茫然的抬头,说:“怎么了?”   “邓老打算让咱们一起去进谏,劝阻陛下现在立宗庙,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怎么选,对陛下名声都不大好,反正这立宗庙的事也不急一时,这么久都拖了,也不差这一时,你意下如何?”文尚书不知道林正突然发什么呆,不过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这,”林正想了想,说:“我觉得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还是让陛下立吧。”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对陛下的声誉不好!”邓禄急道。   林正看着邓禄说:“邓老您不是已经和陛下说了吗,陛下非独断之人却还坚持如此,只怕其中另有缘由,邓老您又何必非要拗了陛下呢。”   邓禄皱了皱眉,他之前一直担心陛下声誉和宗庙社稷,倒没想到这点,按理说陛下一向虚心纳谏,确实不应该在他把害处都说出来还如此坚持,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就在屋里几人还在因为这事商讨个不停时,门外传来仆役的声音:“部堂大人,宫里来人了?”   众人顿时一惊,忙起身整了整官袍,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着紫色太监服的公公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大太监看到屋里的众位大臣也是一愣。   “原来是李大伴,李大伴前来,可是带了陛下的诏令?”邓禄直接问道。   李大太监回过神,忙给几位尚书和众位大臣见礼,然后才说道:“正是,陛下刚刚拟了诏令,让老奴给礼部送来。”   既然不是圣旨,自然不用摆香案跪接了,邓禄直接躬身接过,然后对李太监客气道:“大伴一路辛苦,可要喝口茶歇歇。”   李大太监忙摆摆手,说:“咱家今天当值,宫里还有事,就不多坐了。”   说完,带着手下的太监回去了。   李大太监走后,邓禄就直接走到一边去看匣子里的诏令。   林正等人自觉回避,在原座位上坐着喝茶。   只是邓禄拿起匣子中的绢布一看,就匆匆走过来,说:“不必再议了。”   “怎么了?”文尚书忙问道。   “陛下已经下了诏令,”邓禄转头看着林正,说:“林大人,恭喜。”   林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道:“怎么回事?”   邓禄说道:“陛下决定选冯家入宗庙,按宗法追封前历代定北侯。”   林正大吃一惊,按宗法追封,开国皇帝一般会追封父亲、祖父、曾祖、高祖为帝,讲究的甚至会追封的更向前,可不管追封几代,前定北侯妥妥的都是先帝了。   林正忙说:“皇恩浩荡,陛下圣明。”   邓禄点点头,知道林正除了谢恩,这时候也不方便说什么,所以向林正卖了个好后,就转头对其他大臣说:“既然陛下已下诏令,礼部自然得奉诏准备,就不耽搁各位大人了。”   众人知道礼部最近只怕有的忙了,不但要拟定各种尊号,还要弄各种礼仪,也不好再坐,纷纷起身告辞。   林正也急着把这件事回去告诉慧儿,和邓老说了一身,就匆匆回去了。   “慧儿!”林正一进后院门就大喊道。   “出什么事了?”慧儿扶着腰出来,虽然肚子还不怎么显怀,可慧儿还是小心翼翼的。   林正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直接揽着慧儿,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陛下已经决定让冯家入住宗庙了,并且打算按宗法追封你外祖。”   “真的?”慧儿不敢相信道:“按宗法追封?”   “真的,诏令已经传到礼部了,虽然圣旨还没下,不过只要不出大事,肯定也不会改了。”林正笑着说道。   慧儿顿时激动的捂着胸口,说:“那岂不是是说外祖是”   林正使劲点点头,说:“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慧儿觉得自己简直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不由有些站不稳,林正忙一把扶住,说:“别激动,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快深呼吸。”   慧儿大口呼吸了两下,才慢慢喘过气来,说:“我,我真的太高兴了,外祖,外祖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开心不已。”   林正抱着慧儿进了屋,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揉了揉胸口,笑着说:“以前也没看你对宗庙的事多上心,如今却激动成这样子。”   “以前我那是不敢想,哪怕陛下再不待见周家,那毕竟是血脉至亲,之所以提冯家,不过是用来给周家打擂台,可谁曾想到,陛下居然,居然真的会选冯家。”慧儿激动的感觉自己说话都不顺溜了。   林正点点头,其实不止慧儿这么想,就是他,甚至外面的那些人,只怕也都这么想,毕竟这时代对于血缘实在太看重,只怕今日的诏令一传出去,整个京城都会被震的颤一颤吧!   就如同林正想的,由于诏令本来就不是密令,而且当时还好多大臣在场,所以还没等晚上,圣上选冯家入宗庙的诏令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众人吃惊的有,不大相信的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更有,反应不一,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周家,尤其是周家家主,周家家主在得到消息后,就直接一口血喷出来昏倒了。   皇宫中   周孟捂着嘴咳了两声,旁边的太子周凛忙把药端过来,小心的吹了吹,担忧的看着周孟,说:“父皇,您快点吃点药吧!”   “不中用的,”周孟摆摆手,又咳了两下。   周凛直接跪下,说:“爹,您吃吧,母亲为了您,这几日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周孟手一顿,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周凛手中的药,直接一仰头,灌了下去。   周凛忙把旁边的漱口水端上,周孟漱了口,看着旁边的药碗,叹了一口气,自嘲的说:“你娘和袁老当初一直劝朕爱惜身子,朕自觉年轻力壮,把他们的话都当成耳旁风,如今,却是后悔都晚了。”   “爹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周凛急切的说道。   “什么长命百岁,朕只求能再替你撑两年,只要两年就好。”周琰有些不舍的看着自己孝顺的儿子。   周凛眼睛酸了酸,差点掉下泪来,又怕他爹伤感,忙眨眨眼,把眼泪逼回去,换了轻松的话题,说:“爹,您那道诏令一下,只怕今天整个京城都会震动。”   “是觉得朕不顾血脉,生性薄凉吧,”周孟叹了一口气:“其实朕又何尝愿意自断血脉,只是,朕怕朕走后,他会仗着辈分压你,他毕竟是你亲爷爷!”   周凛暗恨自己提什么不好,怎么便提这个,爹虽然平时表示对周家痛恨不已,可毕竟是血脉相连,不过,周凛可不打算让他爹为了他背这个沉重的包袱,他爹现在身体不好,自然得让周家多担着点。   周凛就说道:“儿子刚才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周家家主吐血昏了。”   周孟按在椅子上的手一紧。   周凛却接着说:“听说十日前周家嫡长子被斩后,周家家主骂爹还生龙活虎。”   周孟的手一顿,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下来了。   他以为,周青是不一样,他以为,他爹疼的是周青,可今日,他才明白,他爹疼的只是自己。   一个亲儿子,居然比不上一个太上皇之位。   哈哈,真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担心宗庙姓氏的问题,郭威和柴荣也不同姓。   第八十五章   这一年的冬天, 雪下的非常早, 才刚初冬,鹅毛般的大雪就从天上飘飘荡荡的落下来。   就在京城的人们诧异金陵居然也有大雪, 还来的如此早, 觉得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时,一个消息的传来, 直接把整个京城, 震的天翻地覆。   圣上病危!   怎么可能,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可等看到御林军开始接手城防, 朝中的重臣被匆匆的叫进宫里却没再出来,哪怕众人再迟钝, 也知道, 这天要变了。   偏殿   一众大臣或站或坐或倚的聚在火盆旁,焦急的等着殿内的消息。   到今儿,陛下已经昏迷了整整五日, 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回天乏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无奈,只能请太医院院判出手, 让陛下最后清醒一会,和众人留几句话。   过了一会,圣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匆匆走进来,说:“陛下醒了, 请各位大人进去。”   众人忙纷纷起身,跟着大太监进去。   进了内殿,一股浓郁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众人却顾不得,直接跪下请安。   “起吧!”   众人这才起身,看向龙榻上的周孟。   周孟斜倚在榻上,面色有些潮红,神志倒是清醒,一看就是用了狼虎药的回光返照,众人不由心中一紧,看向礼部尚书。   邓禄知道此乃新旧更替的关键时刻,也没再像往日一样磨蹭,而是直接带着两个学士出列,躬身问道:“陛下,您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身后的两个学士也走到一旁坐好,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笔,打算把圣上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周孟看着下面站的满满当当的朝臣,喘了一口气说:“太子可堪大统,还望尔等尽力辅之。”   众人立刻跪下,说:“臣等谨尊圣意。”   等众人起身后,邓禄接着问:“陛下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周孟微微摇头,说:“朕征战数载,没有战死沙场,侥幸得了天下,如今还能安稳的在榻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天下初定,等朕去了,朕的身后事一切从简吧!”   说到这,周孟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深知自己时候不多了,周孟对邓禄摆摆手,说:“就这些吧,你们退下吧,朕和皇后还有太子最后再说会话。”   邓禄心中一涩,突然跪下给周孟磕了头,说:“陛下保重。”   说完,带着两个学士出去了。   文尚书也默默磕了个头,走了。   林正也走上前,磕了个头,有些哽咽的说:“陛下,舅舅,保重。”   周孟看着林正,突然吃力的说了一句:“好好待慧儿那丫头。”   “是,”林正默默点头,又磕了一个头,才下去。   ………   元天顺五年冬,帝崩,太子于灵前继位,次年,改年号归元。   本书完   番外   林清在干礼部尚书的第六个年头,终于拗不过皇帝,答应做一次会试的主考官。   他知道周琰是为了他好,做会试的主考官不但可以增加资历,还可以成为新科进士的座师,扩大人脉,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问题是他懒啊,监考这样劳心劳力还有风险的活,他真的是不想干!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自然也不能反悔,所以在周琰下了圣旨后,林清就尽心尽力的开始主持会试。   好在这次会试倒没出什么幺蛾子,被选中的贡士顺顺当当的进入殿试,然后成了新科进士。   就在殿试结果出来的晚上,沈茹突然找到林清。   “你说让我在礼部帮忙照顾下一个人,谁?”林清奇怪的看着沈茹,当初沈茹的亲孙子进翰林院时,沈茹都没特地来打过招呼。   沈茹看着林清超好奇的目光,不由扶额,说:“不就让你照顾一下么,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可当初你亲孙子进翰林院的时候,你都没多说过一句,这个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林清打趣道。   “去,瞎说什么呢,辰儿是你女婿,就是不用我打招呼,你也肯定照顾的好好的,难道还用我多嘴。”沈茹说道:“这个我之所以让你照顾,因为他是我一个故交的孙子,他家这些年又比较低调,我怕一些人眼皮子浅,以为他是软柿子,想去拿捏他。”   “是谁?”   “他和你同姓,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就是此次殿试的探花林阮。”   “原来是他,”林清暗暗记下,又想了想,问道:“看他的穿着打扮,想必是世家子弟,我记得他籍贯上写的是兖州,难道是兖州有名的世家?”   沈茹笑着摇摇头,说:“这你可就猜错了,他家不是兖州有名的世家,而是京城的世家。”   “京城,这怎么可能?”林清不可置信的说,他虽然不大拉帮结派,可对京城的世家还是了如指掌的,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林家。   “那是因为近二十年他家沉寂了,要是二十年前,那可是和文家相当的人家。”沈茹笑着说:“他是当初先帝还未曾设置内阁时的户部尚书。”   林清顿时一凛,当初太/祖开国,只设了六部,直到先帝十二年,才设置了内阁,也就说当初的六部尚书,几乎可以等于现在的内阁和六部尚书的总和。   “那后来怎么沉寂了?”林清心中已经想到致仕、站错队、罢官……   却听沈茹有些好笑的说:“因为啊,他出家了!”   “什么?”林清瞪大眼睛,看着沈茹。   “归元十年,他忽然梦见佛祖,然后上书,请求带着夫人慧安郡主一起出家,先帝开始不许,后来经不住他恳求,就只准许他和慧安郡主一起在家修行,所以如今他是子能居士。”   “这,”林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问道:“难道这位前户部尚书很信佛?”   “他是孤儿,从小在寺院长大,可能确实信一点,不过,我只知道,他闹着要出家的时候,是三王之争刚开始的时候,也是陛下要组建内阁的前夕。”   “也就是说?”   沈茹笑了笑,说:“我想那家伙应该也后悔了,毕竟他应该没想到三王能争这么久吧!”   第八十六章   林正和林清的第一次见面, 是在林阮进了翰林院第三个月后。   为了答谢林清对自己长孙的照顾, 林正特地在郡主府设了宴,邀林清过府赏荷。   林清在之前听沈茹说起时, 就对林正抱了三分好奇, 后来顺势一打听,才知道沈茹只说了其中一部分, 林正不但是前户部尚书, 还是曾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只不过林正掌的是内务,才显得功绩并不明显, 不过即便如此,凭着这些, 如果当初林正不退的话, 只怕京城的顶级世家又要多上一个。   所以等林清收到帖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他真的很想见见,能在权势巅峰急流勇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   林清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占地极广的慧安郡主府, 微微出神,当初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不久后,就因旧疾复发去世,在去世前, 只来的及定下宗庙,后来先帝登基,才在给太/祖皇帝上庙号时一起把前朝定北侯一脉追封了,而当初林正夫人的母亲,礼法上作为太/祖的妹妹,也因此被追封为大长公主,只不过大长公主早已先逝,先帝为了弥补,才破例册封林正的夫人为慧安郡主,同时把前朝空置的定北侯重新修缮,改为慧安郡主府。   这就是原来的定北侯府,当初后宋边关定海神针住的地方,要是当初那位末帝不那么作,是不是他第二世就不用死了?   “林大人,尚书大人!”前来迎林清的郡主府管家,看到林清站在大门前一直在出神,只好在旁边轻轻唤道。   “呃,”林清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管家,笑了笑,说:“一时想起这座宅子的前主人,不由心生敬仰,有些失神,还望见谅。”   管家一听林清提起前定北侯,顿时与荣有焉,要不是前定北侯进了太庙,不好再多议论,管家都恨不得和林清多说道说道了,笑着说:“尚书大人客气了,我家老爷已经在水榭等大人了。”   林清于是跟着管家进去。   慧安郡主府虽然占地极大,可里面修的却很是简单自然,这可能和原来定北侯是武将有关,林清跟着管家穿过前院,又穿过几个回廊,就到了一个荷花盛开的池塘边,而水榭,正建在池塘的中央。   管家带着林正从浮桥上走过,上了中央的水榭。   “林大人来了,幸会。”在水榭中坐着的人看到林清来了,从容的起身迎了过来,笑着说道。   林清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前户部尚书林正,刚要称呼“林老”,却在看到林正真容时顿了一下,硬生生改为“林居士。”   “哈哈,怎么,是不是觉得对着我这张脸,叫不出那个老字。”林正一眼看出林清的心思,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自得很。   林清看着林正明明已经年过六十,却没有一丝皱纹的脸,由衷的说:“居士驻颜有术,别人远不能及。”   “不过是闲在家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又不操心,所以才老的慢而已。”   林正倒是不吝啬分享自己的驻颜之道,抬手对林清道:“请入座。”   “请。”   两人落座以后,一队丫鬟从浮桥走来,上了些菜肴,然后下去。   林正亲自给自己和林清斟了酒,端起酒,对林清敬道:“阮儿性子跳脱,这些日子多谢尚书大人照应。”   林清端起酒,笑道:“居士客气,探花郎无论学识还是脾气都是极好的,翰林院的新科进士要都如令孙这样,我想掌院就应该高枕无忧了。”   “当不得夸,他那性子,也就唬弄唬弄长辈。平日看着乖巧,却是再好玩不过。”林正笑道。   两人一个是座师,一个是亲爷爷,都是亲近之人,说起话来也不用藏着掖着,不一会,两人就熟络起来。   熟了之后,两人居然欣喜的发现对方和自己性子差不多,说话也很合的来,一时间,两人居然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上次沈茹那家伙说我应该能和你合得来,我还不大信,如今一见你,才知道那家伙眼头还是那么毒。”林正抚掌笑道。   林清吃了不少酒,听到林正说的,随口道:“巧了,上次他也和我这么说,我还说我们年纪差接近二十载,肯定有代沟,他说不会,居然还真让他说准了。”   林正一愣,猛然看向林清。   林清却毫无察觉,还在悠哉悠哉的喝着酒,吃着面前的一个凉糕。   林正心里疑惑,就接着说道:“谁知咱们居然真的脾气相投,这样好了,以后来找我说话的又可以多一个。”   “居士您不修禅了?”林清想到沈茹说的,打趣道。   林正顿时笑了,说:“我不信沈茹那家伙没和你说,不过是找个由头避避,要知道本居士虽然经念的不错,可更喜欢科学。”   林清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正弯腰替林清捡起筷子,放在桌子的一边,笑着说:“这筷子倒是滑,想必是沾了油,减小了……”   “动摩擦因数!”   林正和林清两人同时扶额。   良久,林正抬头,无力的说:“哥们,教物理的?”   林清也抬起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也是?”   林正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林正首先开诚布公的说:“咱们既然都在这了,也都有一家老小了,要是因为这点事斗起来,也不值当的,再说咱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还有点香火情,不妨”   “不妨就这样,当个老乡走吧!”林清接道。   “对,就是这个理。”林正笑了起来。   林清想到刚才林正的故意试探,知道自己八成是哪里先露了马脚,林正却没因此而偷偷阴自己,反而趁机说开,心里也不由有些感激林正,就投桃报李的说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你怎么来的这?”   “我带的高三班考完高考,我闲着没事,就打算去旅游,结果去旅行社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投胎了?你呢?”   “我带的高三班也升学了,然后我接到教育局的调令,让我去教育局做教研员。谁知道到在刚到教育局的路上,就不知怎么的,到这个来了。”   “等等,你是哪个市的?”   “Z市,怎么了?”   “当时是哪天?”   “2017年6月10日。”   林正突然看着林清,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来的那天也是2017年6月10日,而且,我去的那个旅行社,就在教育局的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人回答的是:减小摩擦力。 亲们,这本书到此彻底完结了,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谢谢大家! 下本书《天生不是谈恋爱的命》,预收中,开坑大约在五六月份,欢快男主言情文,亲们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开坑时可以有更新提醒。 本书由 我叫盈盈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