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saphir萌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白天黑夜都要爱你 作者:荔箫 ================= ☆、Chapter 1. 黑白   不知不觉,范小圆和宇文客已经在静谧无声的卧房里懵了将近四个时辰。   初时巨大的震惊、恐惧历经四个时辰,终于一点点消磨殆尽。然后,感性的猜测、理智的分析浮上心头,范小圆终于说了从早到晚的第一句话:“那个……班长啊,我们……是穿越了吧?”   站在窗前的银白色身影一颤,宇文客很快回过头:“不可能,这不科学。”   “不然呢?”范小圆坐在宽大的檀木椅子上,甩着腿摆弄自己飘逸繁琐的衣裙,“你看啊,这明摆着不是拍戏,也不像整蛊。不是穿越还能是啥?拿咱做心理实验不得提前告知吗?”   “可如果是穿越,得有点前奏吧?”宇文客摊手,接着苦恼地皱了皱眉,“那个……来这儿之前,你在干什么?”   范小圆不禁一懵。足足好几秒里,她脑子里是空白的,如同失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紧接着,之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却并不是车祸、电击、坠楼之类常见的穿越前奏。   ——她怔然道:“我写完了作业,洗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睡觉了……?”   宇文客怔怔地听着,木了一会儿,他眼里绽出了更深的不解:“我也、我也是……”   各自在家睡觉,突然就一起穿了,这显然不科学吧?   两个人同时“咝”地吸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捶着额头琢磨。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回廊下,几个宦官也在大眼瞪小眼的愣神儿。   ——今儿什么情况?   ——女皇陛下她……怎么个意思?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大太监王瑾,可王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今儿早上开始,事情突然变得非常离奇,离奇到让他想琢磨都无从下手。   里面那位宇文公子,是陛下众多男宠中的一个,混得不怎么好。进宫大概有三年了吧,也没个正经名分。   上个月,他家里获了罪,他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御前塞的好处,想面个圣,在陛下面前说个情。   正好这阵子陛下身体不太好。收了他好处的宫人,打的算盘是让他进去侍个疾,生病的人耳根子软,这事多半儿能成,事成了好再赚他一笔。   可他们忘了,生病的人往往脾气也不好。于是他求情的话才刚出口两句,陛下就怒了。让拖出去杖四十,发去做苦役去。   然后自然是宇文公子的一番惊恐哀求。   再然后吧……有那么一个细节,是整件事的转折。   ——陛下被气得头疼,静躺了那么一会儿。宇文公子被吓得有些懵,也滞了那么一瞬。   就那么最多也就够喝一口水的工夫,事情突然就变了。   陛下再坐起来的时候,一脸茫然,看看宇文公子,疑惑道:“宇文客?这是哪儿?”   宇文公子更令人瞠目结舌,他跟失忆了似的,反问陛下:“这怎么回事?”   而后静了片刻,陛下以一种迟疑的、试探的口吻,将一众宫人“请”了出去——她当时真的用了个“请”字!   出来后,他们就在外头站了一整日的桩。眼下天都黑了,里头也不叫人进,王瑾心里头自顾自地嘀咕,那个宇文公子到底发落不发落啊?   屋中,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宇文客不太确信地说了个结论:“我觉得不是穿越,是做梦。”   “做梦有俩人一起做的吗?!”范小圆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这一定是……我的梦境,你是被我梦到的而已。”宇文客抬手揉着眉心,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你的梦境,我被你梦到了。”   “……”范小圆诚挚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咱俩关系很好吗?”   宇文客:“……”   把国际部高二(7)班全数一遍,跟他最不对付的大概就是她了。   不过,他觉得还是能解释:“咱们毕竟每天都能见到,梦到一回也有可能嘛。”   眼前梦境中的范小圆同学咂了咂嘴,未予置评。   “这梦太让人难受了,先醒了再说。”宇文客又道。   范小圆嘴角轻扯:“怎么醒?”   宇文客转回了身,再度面向窗户,留给她一个颀长消瘦的背影。   然后,他伸手推开了窗子:“这外面是片湖。”   “哦……”范小圆遥望着窗外的石桥水榭应声。   “我先跳,如果是我的梦,我应该就会醒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肩头因此而绷紧了些,“假如你发现梦境还在继续,那你也跳。”   “……”范小圆挣扎了一会儿,才勉强点头,“行吧……”   无所谓啦,反正如果是梦的话,又淹不死,这么诡异的梦能早点醒挺好的。   如果不是梦而是穿越呢?   那应该会有人救他们上来。   宇文客带着鼓气的意味,复又深缓了两息。然后他踩上床沿,纵深一跃——   “噗通!”   范小圆听到这么一声,条件反射地弹起来,跑到窗边去看。她定睛便看到宇文客在水里挣扎扑腾,而自己并没有醒。   咝……看来真不是梦,是穿越!   范小圆顿时阵脚大乱,失声大叫:“来人!!!”   几是同时,一阵手机铃音不合时宜地凭空震响,将她还没喊出的“救人啊”压了回去。   范小圆懵然看着无数穿着古代衣服的男人女人闯进屋里,起初她还能听到些人声,但很快,那铃音就占据了她的全部听觉。   接着,她眼前混乱的画面一分分变得模糊,几秒钟后,唰然化作一片黑暗。   范小圆不适地皱眉,迷迷糊糊地挥手,拍到了床边的墙壁。   铃音还在想,动听悦耳,且残酷无情。   她痛苦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脑子可算清醒了大半。   她摸了好几下,终于将手机摸了过来。随手一划屏幕关了闹铃,强撑着眯眼看看,5:40。   这是她每天起床刷题的时间,没毛病。   看来刚才那个,还是场梦,不是穿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每章前100条评送红包~   老规矩~依旧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Chapter 2. 纯白   早上起床先刷一个小时的题或背一小时的单词,再洗漱吃早餐去上学,是范小圆的日常,也是国际部高二大多数学生的日常——尽管在高中部眼里,他们这个国际部并没有考学压力,都在混吃等死。   范小圆今天做的是一份英语听力,她的英语听力成绩十分稳定——基本稳定在雅思考试时前两个Section可以一道不错,最后一个Section一个空都听不出来的状态。   到学校时刚7点10分,离早自习还有20分钟,教室里暂时还没几个人。范小圆把作业交到组长桌上后就开始趴着愣神,不由自主地回忆昨晚的梦境。   那个梦真诡异,一是太真实,二是她竟然会梦到宇文客?!   宇文客是他们班的班长,据说他名字的来历是因为他爸姓宇文、他妈教语文。   他倒不止语文成绩好,各科都学得不错。再加上个子高、长得帅、话不多三大要素,他基本符合初高中生的“高冷男神”评判标准,在国际部乃至隔壁高中部、初中部都有不少女生追求。   不过范小圆不喜欢他,因为他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规规整整的三点一线——看书、刷题,外加晚上打四十分钟篮球。   范小圆就想,这哪儿“高冷男神”了啊?不就是个勉强附加了个体育爱好的书呆子吗?!   在她看来还是隔壁班摇滚乐团的主唱方晋比较帅。   “笃笃”。   有人站在范小圆桌前敲她的桌角,把她的回忆梦境的思绪给拽了回来。范小圆一瞧,是前桌的宁凝。   “怎么啦?”她问。   宁凝神秘兮兮的:“受人之托,求你点事儿。”   “什么事啊?”   宁凝凑近了点儿:“下礼拜咱们学部和高中部之间有场比赛,你们啦啦队辛苦一下呗?”   “?”范小圆不解地一蹙眉,“这我们肯定去啊,我等老师通知。”   宁凝又说:“是篮球比赛。”   范小圆:“……”   她就不搭茬了,宁凝在她桌子上蹭着,撒娇耍赖。   国际部啦啦队和篮球社之间的矛盾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事发时,范小圆这一届刚入校,读初三。   事情的起因,是当时的篮球社社长在社团微信群里拿啦啦队的妹子们开低俗笑话,叫人截图发论坛了。彼时恰逢微博上也正有女权问题正引发广泛关注,这件事便瞬间发酵升温,最后逼得学生会出面,撤换了篮球社社长。   可当时的啦啦队主力成员们都不满意,因为自始至终,篮球社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过,而她们最看中的是这个表态。   于是啦啦队继续在论坛里发帖声讨,要求篮球社必须就这件事在全校范围内进行公开道歉。   篮球社呢,可能是因为情商确实欠缺了那么一点点,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容易死要面子、容易热血上脑,赌气之下一拍桌子回帖怒吼:“要道歉?没门儿!有本事你们甭来给我们加油,老子不稀罕!”   啦啦队一瞧,好啊!你们不道歉,我们还就永远不去给你们加油了!这届不去、下届不去、届届不去,直到你们道歉为止!   至此,两方的友谊彻底终结。加之校方在类似问题上一贯秉持“让学生自己做主”的态度,这个矛盾还真就“薪火相传”到了范小圆接手啦啦队。   眼下,范小圆不问也知道宁凝是受谁所托,面无表情道:“凝子啊,你丫不能为了自家副社长,连我的节操都不要了啊!”   “这可是外战啊!!!”宁凝咣咣咣拍她的桌子,“你想想,这要是输了,丢的是咱国际部的人啊!”   范小圆:“那你让他们篮球社来公开道歉啊?”   “哎都一个学部的,你干嘛这么见外呢!”宁凝说。   范小圆:“不见外不见外,你让他们来道个歉,我立马领全队给他们加油喝彩!”   宁凝苦口婆心:“你就看在现任社长是咱班长宇文客的份儿上……”   “你可别给我提宇文客——!”   范小圆倏然拍案怒喝,吓得宁凝一下子噎声。   “?”刚走进教室的宇文客脚下也一滞,然后,他的目光定在范小圆面上。   范小圆:“……”她尴尬地两眼放空,“语文课……又特么要默写,我还……没背完呢……”   “……”宇文客很快从恍惚中回过神,提步继续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不过国际班每班只有25个人,最后一排和第一排间也没几米。   于是,他落座间的一个喷嚏听上去格外响亮。   邻桌的男生随口:“哎班长感冒了?”   “嗯,昨晚睡觉着凉了。”宇文客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接着低头翻起了习题。   范小圆不禁耳根一动,正心说“呀哈,怎么好像一梦成谶了……对不起班长!我真不是因为讨厌你才故意梦见你跳水的!”被宁凝拍着胳膊拉回了思绪。   宁凝再说话时压低了音量:“咱两年没和高中部打过篮球赛了,这回啦啦队要是不去,一旦咱们这边输了,你们不得被全学部戳着脊梁骨骂啊?”   “哦,那他们不道歉我就带人去?那我不得被学姐学妹们戳脊梁骨骂吗?”范小圆瞪着眼,“就咱学校时事论坛那帮人,一个个嘴巴多毒啊,我哪儿惹得起!”   “可你……”   “我发誓我特别想化干戈为玉帛,好吗?”范小圆吁着气把单词书从桌斗里摸出来,拍到桌上,“可他们不道歉,这就没办法。相较于自己上赶着低头,我宁可先维持现状。”   毕竟在那个历史遗留问题上,首先是他们不对。   很快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范小圆和宁凝就没再继续争论这件事,都觉得反正也还有一个星期。   然而,下午放学时她们点开校园论坛一看,发现论坛里竟然已经为啦啦队的事掐起来了!   掐她们的不是国际部篮球社,是高中部啦啦队。那边的队长发了个挑衅的帖,下战书说我们队今年十二支新啦啦操,你们国际部的怎么着了啊?咱下周一较高下啊?   高中部和国际部在学校里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一边目标清华北大,一边剑指国际名校。前者觉得后者都是纨绔子弟,后者嫌弃前者高分低能。   所以,任何屁大点的小事在这两个学部间都能掐得水深火热,范小圆看到这个帖的时候,帖子里掐了二百多楼了。   ——而且,几乎没什么人提篮球社和啦啦队的旧怨,整个帖子里全在叫板。   【3L】WCNMB!先撩者贱!下礼拜坐看你部啦啦队收不了场!   【4L】23333,66666666,你们是刚换了新高一小学妹当队长吗?作业太少?   ……   【231L】艹,你们以为你们比国际部差的只有英语?下星期让你们知道谁是爸爸!   【232L】高中部除了傻读书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啊哈哈哈哈,我们小圆学姐虽然成绩一般但特长甩贵部八条街吧!下礼拜球场见么么哒!   范小圆:“……”   卧槽,这特么要是不上,丢的可真就是国际部的脸了。   不过,还是先让篮球社公开道歉比较好,这怎么整呢?   总不能让她去色|诱宇文客吧?   宇文客那书呆子也不吃这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每章前100条评送红包~   老规矩~依旧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Chapter 3. 纯黑   论坛的撕逼导致范小圆回家之后无心看书,草草地写完作业,然后不知不觉地在论坛上耗到了十点多。   直至洗完澡躺到床上,她的思绪都还在这件事上转悠,对着天花板挤眉弄眼地纠结,这件事怎么办呢?   来软的?找宇文客长谈一下、请他吃个饭,拜托他以篮球社的名义道歉?   或者来硬的?去论坛发帖造势,旧事重提,逼迫篮球社道歉?   范小圆想了将近一个小时,可算渐渐地犯了困。翻涌而上的困倦在黑暗中一阵阵拂过脑海,逐渐地将撕逼惹起的热血压了下去,将她拽入专属于梦境的黑暗。   然后,突如其来的清醒又令她陡然睁眼!   “哎我去……”范小圆望着眼前古风床榻的雕纹和幔帐冷气倒吸,窒了好几秒,终于在错愕中坐起身。   她揭开精致柔软的纱帘,卧房中的陈设映入眼帘。这一切都并不陌生,和昨晚的梦境如出一辙。   连时间都差不多,是清晨时分。   “哎我去……”范小圆禁不住地,又念了一遍这句话。   她不相信这一回还是梦。两个晚上梦到同一个与她的生活完全无关的地方,根本不合逻辑。   她惶惶然地下榻,房门外守候的宦官立刻有所察觉,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拱手施礼:“陛下。”   “……”范小圆迅速地打量了他两眼,小心地问了句话,“宇文客呢?”   宦官明显地一滞,范小圆反倒心弦一松:“啊……他没在?”   太好了太好了,出场人物和昨晚的对不上,看来还是梦。   然而紧接着,宦官就带着几分惧意,怕触到什么霉头似的,闷头回了话:“宇文公子他……投河自尽是重罪,还惊得陛下直接晕了过去。现下押在柴房,听候陛下发落。”   “啊?!”范小圆惊呼出声。   柴房坚硬的地面上,宇文客已经在高烧带来的遍身酸痛中熬了半个小时了。   因为他从来不上学校论坛,对八卦撕逼都不感兴趣,入睡得快。   入睡后他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不得不说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很快,这种懵逼又因为一个细节的发现转为了崩溃——他发现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和昨晚梦境中的似乎是同一件,而且还隐约沾着点河水的腥气。   这难道……不是梦?   宇文客旋即思索起这个问题,但因为高烧头脑发僵,一时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终于,外面响起了一阵吵嚷。   宇文客眉头微蹙,想撑身坐起来,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竖起耳朵静听。   一门之隔的地方有金属的摩擦声,听起来像在开锁。   接着,门打开了。   一个宦官模样的人迈过门槛,手中拂尘一甩,瞧瞧他,细着嗓子道:“押走。”   紧跟着进来两个更年轻的宦官,上前一左一右将他一架,拖着就往外去。   “你们……放开我!”宇文客摸不清状况,下意识地挣扎,“你们干什么!”   两个架着他的宦官脚下丝毫没停,拿着拂尘的那个步态轻松地走在旁边,斜斜地一乜:“宇文客,这是多重的罪你自己心里清楚。咱家好心提醒你一句,一会儿到了陛下跟前有点眼色,虽然死罪免不了,活罪八成也没的逃,但好歹保个全尸吧!”   他在说什么鬼……   宇文客头痛欲裂,干渴不已的喉咙也隐隐泛出痛感。他于是连追问的力气都没有,索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结果这一路走了好长的时间。先经过了一大片湖,又路过了一处风景秀眉的花园。经过一道朱红大门后,狭长的甬道旁,无数庄严巍峨的院落楼阁从周围划过。   最终,他被拖进了一道月门。   宇文客勉强抬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带回廊的别致小院。两个宦官仍没停脚,直接将他往正屋里带。   他们绕过屏风,往东一拐,在房门前扣了两下门,便推门而入。   宇文客不及抬头,两个宦官默契地同时松手,将他往地上一扔,齐齐作揖:“陛下。”   “……”女皇陛下·范小圆已经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但此时此刻,还是瞬间无法控制神色的纠结。   她长沉了口气,做冷艳状摆手:“你们先退下。”   两个宦官连带屋子里的其他宫人即刻鱼贯而出,范小圆定着气等到房门关上,又暗数五个数估量他们退开的距离,继而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哎嘛班长!”   宇文客已经烧得七荤八素,她又比他矮近二十厘米,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扶到床上去,又手忙脚乱地跟他倒了杯热水:“给,喝点儿热水发发汗!”   宇文客大脑发空,一口气喝完了一茶盏的热水后,可算回过点神。   他警惕地看看眼前的人,又回想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才松气地确定她是同班同学范小圆。   于是他吁着气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Emmmm……我真觉得这是穿越不是梦。”范小圆耸耸肩头,一连给他盖了三床被,“你看,地点和剧情都和昨天接得上,要是梦,咱俩做梦的水准也太高了吧?”   “……”宇文客闷了几秒,再度说了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四个字,“这不科学。”   他病中涣散的目光勉力聚拢了几分,视线转向她:“穿越有每到晚上就穿的么……”   范小圆:“……”   好像是没听说过。   “可能还是梦境……”宇文客喃喃地自言自语着,范小圆抱头崩溃:“妈的有办法验证吗!验证一下是梦境还是穿越……互问问题怎么样?问学校的事儿!”   宇文客默了两秒,摇头:“不,只要自己知道答案,那就可以是自己梦到别人在梦里回答。”   范小圆:“卧槽那咋整!”   “醒来之后验证,你来问我。”宇文客十分冷静。   “……不我不干!”范小圆果断拒绝,“万一真是我自己做梦咋办?我去问你肯定要被你当神经病!搞不好还要被别人误认为我勾引你!”   接着她又说:“要问,你来问我!”   然而宇文客齿间渗出一句:“Shit,你说得对……我也没法问。”   让他去问班里的班花,“昨天晚上你是来到我梦里了吗?”实在是太暧昧了。   但很快,他蓦然眼睛一亮:“有了!”   范小圆眼睛也一亮。   “我们对个暗号,对个如果真是梦境,现实中的对方不知情没有接口也不尴尬的暗号。”宇文客思量着缓缓道,“明天第一节课,是英语阅读考试。现在的你如果不是我梦到的,到时就举手说……第一题看不清楚?”   “行……”范小圆觉得可以,点了点头。   “我如果也不是你梦到的,我就接口……”宇文客顿声想了想,“‘第一题C选项看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首发三更完毕   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十二点,么么哒   -   本文是写来消遣的脑洞文,不保证日更,但保证只要忙得过来都会尽力更新哈~   爱大家~\(≧▽≦)/~   -   ~\(≧▽≦)/~新坑每章前100条评送红包~   老规矩~依旧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Chapter 4. 白黑   第二天第一节课,阅读卷子一发下来,范小圆懵逼了。   ——第一题不是选择题?!?!   她于是望着试卷陷入呆滞,眼睛里透出绝望的气息。   她这样呆滞了两分钟,阅读老师察觉异样就看了过来,接着点了她的名字:“范小圆?”   “啊?”范小圆猝然回神,下一秒,她一咬牙,“老师!第一题看不清楚!”   “?”老师便低头去看讲台上留下的试卷,范小圆莫名紧张,祈祷虽然不是选择题,宇文客依旧能get到这个暗号,然后下课来当面问她梦里的事就是了!   然而没想到,十几秒后,宇文客的声音冷静地从教室后方响了起来:“老师,第一题第五个单词……的第三个字母看不清楚。”   “……”班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老师托了托眼镜,“Dictionary,第三个字母是C。”她说完,对身为好学生的宇文客会问这种问题有点意外,皱眉笑说,“这你猜还猜不出来吗?”   周围响起几声笑。   宇文客尴尬地咳嗽:“昨晚没睡好,谢谢老师。”   ……为毛非得强行对个“C”出来,下可直接问不成吗……这样好假。   范小圆下意识地转头看他,但他已经在闷头答题了。   这天的阅读课是两节连上,考试不尴不尬地占用了一节课外加一个课间、在第二节课上课五分钟后结束。于是老师拿出了十分钟让大家休息,余下的半个小时就成了自习,背单词做题都可以,趴桌上发呆消磨时间也没人管。   范小圆于是就趴桌上歇了,她是个不太会自习的人,早起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自己安静地做一个小时的题还可以,一旦置身人多的环境,她就完全学不进去。   趴了五分钟,手机在口袋里一震。   范小圆把手机摸出来放在桌斗里看,是个微信加好友请求,用户名是毫无创意的“宇文客”,下面的附加消息显示他是从高二(7)班的班级群找到她的。   范小圆点了通过,进入对话框之后,一条消息很快弹了出来:“放学后旁边咖啡厅谈谈。”   范小圆回了个“好”,又打了条“我正好也想跟你聊聊篮球社和啦啦队的问题”,想了想又给删了,觉得见面再说就好。   下午四点半,最后一节课下课,范小圆没什么事,直奔附近购物广场三楼的星巴克。结果,宇文客帮老师批卷子耽误了,将近五点半才到。   “对不起啊,来晚了。”他边坐边摘下书包,支着额头桌上一喟,“所以……这怎么回事?真是穿越?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会穿越?”   “……我怎么知道。”范小圆把二十分钟前给他加点的冰美式往前推了推,宇文客说着谢谢喝了口,又说:“你们女生不是看穿越小说吗?”   “穿越小说里没见过这种。人家都是穿过去就不回来,要么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穿。晚上穿过去白天回来的……反正我没见过。”范小圆叹气,扯扯嘴角又道,“不过我觉得也不用太担心。”   宇文客蹙眉看着她。   范小圆双眼发亮:“我在那边好像是女皇啊!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我的身份好像很低。”宇文客回思着,惆怅道,“应该就是个小官小吏什么的。”   “我罩着你啊!”范小圆手一拍桌子,顺势翘起二郎腿,“你看那儿连太监都有,不是没人性的封建制度、就是更没人性的奴隶制度。这俩制度里皇帝都说一不二,现在皇帝是自己人你还担心啥?”   “……”宇文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别扭但似乎又想不到什么可反驳的。   范小圆爽快一笑,又说:“这个好解决,我有个不好解决的事要跟你商量。”   宇文客微愣:“什么?”   范小圆:“校论坛里的帖子你看到没有?”   宇文客:“没有。”   范小圆:“……”   “我平常不上论坛。”宇文客眉心稍稍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出了什么事?”   范小圆沉肃地前倾了身子,端正地望着他开诚布公:“高中部啦啦队向我们下战书了,但你们篮球社和我们啦啦队的旧怨你懂的。所以,我需要你以篮球社的名义发布公开道歉,然后我们顺理成章地迎接高中部的挑衅!”   “……”宇文客左边的眉头稍挑了那么个弧度,无语地睇了她几秒,言简意赅,“我不干。”   “?”范小圆瞠目结舌,“为什么?!你不觉得当年那位学长做得确实不对吗?再说这点儿破事儿都拖了快三年了,在咱们这一届握手言和不好吗?!”   宇文客的眉心蹙了起来:“我知道是那位学长的错,可你不觉得这种争执很无聊吗?为了一句玩笑话,上纲上线撕逼个没完,三年之后竟然还要继续?幼不幼稚啊!”   “可是……”范小圆稍微卡壳了那么两秒,接着一拍桌子,“你要真这么想,那别让你们副社长忽悠宁凝来劝我出马啊!”   “……谁让副社长忽悠宁凝了?”宇文客反问,继而烦躁地一拎书包,起身就要走,“那充其量是副社长的个人行为。哦……三年前那个,归根结底也是那位学长的个人行为,你们有精力为这个掐得水深火热,还不如多做两道题。”   “哎你——”范小圆气结,然而不待她说话,宇文客已然拎着书包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气得说不出话。   这人……他怎么活得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虽然照他的思路去想也没问题,可这掐都已经掐起来了啊,接下来的做法全校都在看着啊,拎包就走是几个意思?!   范小圆很生气,铁青着脸坐公交回家,进家门后强行缓和了一下情绪跟爸妈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就钻进屋去写作业。   身为学渣,她写作业的流程是很简单的——挑会做的题做,不会的题想大多会让她脑中空白完全无从下手,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放着。   赌气的心情又似乎使她会做的题更少了些……   范小圆于是九点多的时候就气鼓鼓地上床躺着了,想拿手机看小说都看不进去,五分钟后把手机一扔,睡觉!   大熙朝,寅时。   用于避暑的紫清园里静谧一片,女皇所住的至明阁中,几个宫女宦官守在厢房前,时不时地瞅瞅正屋卧房的方向,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惊奇。   那个宇文公子进宫多久了?怎么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一直没得过宠,前天还惹恼了陛下,惹恼之后甚至还闹了一出投河自尽。可昨天,也不知道他突然走了什么大运,陛下着人把他带过来后竟然完全没有问罪,反倒让他在自己屋里养上病了。   俩人就这么一起在屋里待了一天,听进去端茶送水的宫人说,他们是各干各的事,连交流都很少。   然而到了晚上,陛下居然还不让他走,自己晃晃悠悠地进了厢房,满不在意地说就让他在屋里歇着吧,她在厢房睡一晚。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触着陛下哪根儿筋了?!   几个人脑子里都在转这个事儿,转着转着,身边的厢房中突然有鞋子蹭地的声音一响。   他们便立刻提起心神,躬着身将门推开,欠身道一句“陛下安”,然后进屋去服侍更衣盥洗。   在范小圆坐在妆台前任由宫女给她摆弄发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噙着笑主动禀说:“陛下,宇文公子已经没大碍了,他……”   “我懒得搭理他!”范小圆拍桌怒喝,抑扬顿挫,气恼明晰。   那宫女立刻噤声,范小圆从镜子里看到她木了两秒,继而扑通跪地:“陛下恕罪!”   “……”范小圆不得不缓缓气,烦躁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起来。这事跟你没关系,别让我看见他就是了。”   “?”几个宫人齐刷刷的全窒息了。   范小圆一时没太懂,只感觉到一股情绪在他们之间传递了整整一圈,接着又静了片刻,才有个看起来级别稍高的宦官试探着询问:“下奴愚笨,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先回宫?还是……发落去别的地方?或者直接……”   宫里说话有忌讳,“杀了”二字让这宦官噎了回去,便只见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回轮到范小圆窒息了。   她目瞪口呆地从镜子里盯着那个宦官,那个宦官被盯得心里直叫苦。要搁在三天之前,陛下说出这话,他们毫不犹豫地直接把宇文客发落了就是,可经过了昨天……真不清楚陛下到底什么意思啊!   范小圆又怔了会儿,脸上慢慢地浮现了恍悟,接着,那恍悟里又绽放出了带着几分邪劲儿的笑:“对啊……我说了算啊!”   恰这时,宇文客带着几分残存的困意,伸着懒腰从正屋大门里走了出来。   范小圆从半开的窗子中看着他的身影,咬着后牙“哈!哈!”两声笑,旋即将脸一板:“把他给我押过来。”   听到这诡异的笑声,宫人们哪敢耽搁,两个宦官立刻窜了出去,左右一拧宇文客的胳膊,三步并两步地就往厢房带。   “又干什么啊?!”宇文客提心吊胆。话音未落,脚已绊过厢房门槛,整个人往前一个趔趄,倒了好几步才站稳叫。   “范……”他看到范小圆下意识地想叫名字,所幸反应够快及时噤声,转而像模像样地施以长揖,“陛下。”   “啧。”坐在妆台前的陛下悠闲地正了正发髻上的簪花,又理了一下耳坠的流苏,才慢悠悠地回过身来。   她被染得妩媚娇俏的朱唇微微上扬着,头还未完全在转过来,美目中的光芒已先一步划到了他面上。她笑吟吟、慢悠悠地说:“宇文客,朕先前跟你打商量的事,你真的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客天真地认为,自己穿越过去之后的身份,是什么地位不高的“小官小吏”。   ——心疼。   ----------------   ~\(≧▽≦)/~谢谢敏言和Samara的地雷~   ----------------   昨天的红包还没来得及戳,晚上回来戳~ ☆、Chapter 5. 黑白   “?”宇文客微滞,旋即肃穆颔首,“不答应。”   范小圆轻轻点头:“好。来人——”两旁安寂无声的宦官立即又上前将宇文客的胳膊钳住,等待陛下的吩咐。   但见陛下黛眉一挑:“拖出去阉了。”   “?!?!”宇文客吓炸,在宦官将他往外拽的刹那,一把抱住房门,“别闹!!!”   宦官赶紧把他往下扒拉,宇文客边死抱着房门不撒手,便朝范小圆怒吼:“喂范……陛下!过分了吧!!!”   下一秒,他一把被人从背后按住嘴。   大太监王瑾被他的话说得心惊胆寒,语不传六耳地压音斥道:“宇文客你疯了吧你!”   “唔!唔唔唔——!!!”宇文客被捂着嘴好似还要继续骂骂咧咧,王瑾切齿,又说:“宫中男眷还没有哪个敢这么跟陛下讲话,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还打算拖着全家一起去死吗!”   一刹间,宇文客安静如鸡。   他的手仍死死抱着门,目光无比错愕地一分分转向捂着他的嘴的王瑾。但王瑾在他正后方,旁边还有另外两个宦官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完全看不过去。   这份错愕便完完全全投进了范小圆的眼中。   范小圆怔了怔:“……怎么了?”而后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朕有话要单独问他。”   宦官们即刻松开宇文客,王瑾也收回捂在他嘴上的手,在几秒之内就安静无声地尽数退了出去。   “怎么了?”范小圆不解道。   宇文客还沉浸在震惊中,木了一会儿,慢慢撒开了紧抱着的门。   范小圆起身将房门关上,又问了一遍:“啦?”   “……”宇文客后脊僵着,僵到微微打颤,面色在这微不可寻的颤意里一分分变得古怪,“刚、刚才那个太监说……我是‘宫中男眷’?”   “……?”范小圆一懵。   宇文客神色挣扎:“‘宫中女眷’一般是……皇帝的嫔妃。那男眷……”   范小圆从懵逼中脱口而出:“卧槽……你特么是我男宠啊?”   一瞬间,宇文客浑身的劲力好像都因为某层窗户纸的捅破而被抽走了,他啪叽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范小圆于是蹲下身,推推他,“哎,宇文客?班长?振作点?”   宇文客生无可恋地目光一分分转向她。   范小圆豪气干云地一拍他肩头:“男宠就男宠嘛!我又不睡你!”   宇文客:“……”   “不要钻牛角尖儿!你又不是直接穿越到古代当男宠!醒来之后你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少年啊班长!”范小圆语重心长地劝着,接着又道,“不过篮球社道歉的事,你得帮我。”   宇文客薄唇颤抖着轻启:“我不……”   “那我真阉了你啊!!!”范小圆瞪眼,气势汹汹,“听好,醒过来之后,你必须立刻、马上给我去校论坛以篮球社名义发帖致歉,不然等再次睡着,我就立刻、马上让人阉了你!不信你试试看!”   “……”宇文客的神色,变得更加生无可恋了一些。   他想到自己上回在梦里落水高烧,醒来后也有点感冒的问题,不得不担心假如在古代被阉了,现代的自己会不会也……发生什么连锁反应。   于是,已经饱受打击的男宠·宇文客,在范女皇毫无人性的威逼利诱之下,气虚地退让了:“好……”   “这就对了嘛!来!咱合作愉快啊!”范小圆愉快地朝他伸出了手。   但宇文客没有与她握手,他抬抬眼,说:“我有条件。”   “嗯?”范小圆收回了手,“你说!”   “以后……穿越到这边的时候,你别找我,咱俩不要见面了。”宇文客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脸,终于爆发似的嚎叫了出来,“这他妈太尴尬了什么鬼身份啊啊啊啊啊!!!”   退出去的宫人离得应该不太远!范小圆赶紧手忙脚乱地捂他的嘴:“别喊别喊别喊!我答应你答应你!咱各过各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   “啊啊啊啊啊——”嚎叫中的宇文客噤声一吸气,冷静得很快,“好。”   范小圆:“……”   宇文客又在残存的颓丧中僵坐了会儿,接着重重一叹,撑地站起了身。   范小圆便也爬起来,拍拍衣裙,指指门外:“那你要直接走吗?还是先把早餐吃了?”   “……”宇文客想了想,实在无法脑补自己身为“男宠”和“女皇”一起用膳的诡异感,就说直接走,推门便要离开。   ——还好范小圆反应快,她在宇文客推门的瞬间及时意识到他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住处在哪儿,轻轻干咳一声,佯作随意地招手吩咐一个宦官说:“你送他回去。”   正往外走的宇文客一愣,即刻也惊悟过来。他不禁回头看了看范小圆,对她的机智有点惊讶,毕竟她成绩一直不好。   两个人就此别过,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范小圆第一回独自体会起这个世界来。她有心尽快了解一下时代背景,就跑到书房里挑书来读,然而身为学渣,读言辞古奥的“古籍”对她来说实在够难的,从早读到晚也没读进去多少东西,她悲愤地认识到了女皇不好当。   二十一世纪,上午9:40。   两节课上完之后是长达20分钟的课间操时间,国际部没有课间操,于是这个时段被学生称为“大课间”。   大课间很适合打打闹闹聊八卦。从今天下课铃一响,全班就分聚成好急搓窃窃私语来看,绝壁是有惊天大八卦了。   “妈耶,篮球社怎么突然道歉了!” 宁凝一边狂翻帖子一边跟范小圆开扒,范小圆不在意地耸肩:“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   “不是……你看帖没有?”宁凝把手机推到她面前,“这是咱班长发的帖,他这人你不知道啊?平常对这些事一概不爱搀和,油盐不进,副社之前也劝了好多次了,一点儿用也没有!”   “……所以我说是良心发现了嘛。”范小圆啧嘴,几是同时,听到楼道里响起男生们的哄笑:“Woooow班长,你可真会出其不意!我们都以为这回咱啦啦队要在高中部那边吃哑巴亏了!大杨还打算借她们垂头丧气需要安慰的时候去追她们副队长呢!”   “……别闹。”刚去办公室送完作业的宇文客淡漠地从八卦群众中挣脱出来,回到教室里。   范小圆抬头一笑:“多谢啊班长,我昨儿正为这事头大呢你就给解决了!你可真善解人意!”   “……”宇文客看到她,神色里有些克制不住的尴尬。   他咳嗽着缓了一缓,走到她桌前:“比赛的时候有空吗?邀请你们来助威。”   “哎我们肯定会去的嘛!”范小圆爽利地一拍桌,宇文客紧接着就说:“那我们出去聊一下具体的安排。”   范小圆:“?”这有什么可聊的?每次去比赛助威都是她们直接排好直接上啊?   她狐疑地抬头,与宇文客欲言又止的目光相触的刹那,意识到了他大概是想说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赶忙应了声“哦!好!”,起身跟着宇文客往外走。宇文客闷着头一路往前走,到了楼道顶端,推门进了因为位置太偏而很少有人走的那个楼梯间。   他死死盯着地,嘴角无可克制地轻搐着:“我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被水淹死的龙王爷(这ID……)投的地雷~\(≧▽≦)/~   谢谢小扇的手榴弹,以及衍衍的两颗手榴弹!么么哒!   ----------   开V当天三章前100的红包已戳,请注意查收~ ☆、Chapter 6. 纯黑   宇文客跟范小圆说,他在古代那边的家人都因罪被押进了天牢,秋后问斩。   这话他是从身边的宦官口中听来的,但具体是什么罪,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套话,只知道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个小妹妹,今年才八岁。   ——于是在这件事上,范小圆和宇文客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都觉得,虽然自己跟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感情,所谓“家人”目前为止也和陌生人差不多,但就算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问罪也不能冲着八岁的小姑娘去啊!   古代的连坐制度真可怕!   是以入睡后再在大熙朝的清晨醒来的时候,范小圆用完早膳就研究起了这个问题。   这事宇文客怕套话过程中会露怯显得自己奇怪,不好一问究竟,但她身为女皇做起来很容易。她状似悠哉地喝着茶,直接跟身边的宫女说了句:“把宇文客一家获罪的相关卷宗都拿过来,朕想看看。”就搞定了。   这案子看起来不大,刑部呈来的厚厚案卷里,这件事占了不过五页纸。古人用毛笔写出的字又不像现代打印的宋体5号那么小,纵使范小圆是个学渣,看这么几页繁体字也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根据案卷记载,他家里算书香门第——没什么钱但小有名气的那种文化人,爹娘都饱读诗书,当娘的闲来无事爱写写书法,许多文人墨客都会去求墨宝。   于是有这么一幅字流落坊间,惹出了事端。   这幅字写的是: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大熙朝皇位传女不传男,凤凰在这里和其他朝代的龙一样,象征皇权。这句“凤去台空”被认为是诅咒圣上,大逆不道!   范小圆看到这儿就想说:哎我艹,李白的棺材板儿要压不住了!   瞎搞什么文字狱啊真是的!   她和宇文客原本商量的是,八岁的小妹妹要救,因为连坐这么个小孩不人道。但如果当父母的是真的有罪,那不能徇私枉法——反正宇文客也跟他们没什么感情。   现在看来,这一家子都冤得很啊!   女皇啪地将卷宗一拍,周围的宫人们猛一个激灵。   女皇清清嗓子,仪态冷艳:“把这一家子放了。着人告诉宇文客一声,没事了。”   “?!”屋子里一片震惊,大家都禁不住地怔了两秒,一个反应快些的宦官才赶紧领命退了出去,去宇文客的住处传话。   自此之后,两个人相安无事了好几天。白天他们在学校各上各的课,和从前一样交集不多。晚上,身处一处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二人间的距离其实比在学校时还要远些,更是想不见面就可以完全不见面。   在意识到“读书很难”后,范小圆给自己找了个熟悉这里的新途径——各处闲逛。她每天有目的地挑一个方向走,打算逐步把园子各处都了解清楚,面得因为对“自家”居住环境不熟而闹出笑话。   逛到第四天,经过一片假山时,她偶然听见了宇文客的声音。   范小圆的头一个反应,是继续自己逛自己的。毕竟宇文客觉得这里的身份尴尬嘛,那她不见他就是了呗,反正也没啥影响。   然而这片假山还没完全从身边过去,她又听到了另外两个声音。   ——一个是小女孩惊恐的哭声、另一个是宦官尖细的呵斥声。   范小圆微微一怔,蹙眉定住脚静听。身后的一众宫人也立刻会意,安静地躬身候着,几个听出那声音出自于谁的则难免忐忑不安。   假山后过去两丈远,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宇文客被两个宦官强按着跪在地上,两步外的石案旁坐着的男子神色复杂地盯了他半天才说出话:“宇文客,你是不是疯了?”   这人面容英挺、玉冠束发,一袭深灰色广袖直裾上,金线绣出的纹样如行云流水。   一名宦官躬着身子站在他身边,手里执着鱼竿。鱼线下的银钩上还挂着鱼,金色的鱼身在鲜绿的草地上跳跃着,啪嗒、啪嗒……   宇文客没有回话,男子锁眉拎起鱼线看了看那条鱼:“是陛下新年放生的,快放回去。”他说着一松手,目光转而又看向宇文客,长声叹息,“这个,杖五十。那姑娘,算了。”   跪在宇文客旁边早已在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哇地一声哭出来,宇文客悚然间一腾而起:“你再说一遍?!”   男子眉心一跳。   宇文客热血冲脑:“就为条鱼你他妈打人啊!你们这地方还有点人性没……”   话声未落,男子拍案而起,一拳挥来!这人看起来全无凶悍模样,没成想这一拳却劲力十足,裹挟疾风直砸面门,宇文客霍然翻倒在地,头晕眼花间,感觉满口的血腥气。   “……贵君!”周遭好几个宫人都面显惊色,生怕男子继续动手,急忙上前要劝。   男子自己倒也收了手,然而宇文客愈发火大,一抹鼻血继续喝道:“你们那个女皇!为了两句诗都特么能草菅人命!放生几条破鱼有特么屁用啊!”   卧槽……   假山后身为“女皇”本尊的范小圆都惊了,她暗自揶揄宇文客平常准不看穿越小说!就他这不怕死的玩法,独自穿越能活过三章都算命好!   她于是赶忙从假山后走出,大喝一声“行了!”,定睛一瞧,宇文客正被那名男子提着衣领拎在手里。   “……”范小圆稍微目瞪口呆了那么一小下,旋即又喝,“把他放下!”   男子立即松手,端正一揖:“陛下。”   范小圆深呼吸,继续维持气势:“怎么回事!”   “陛下,他……”男子瞟了眼旁边杵着的宇文客,说话时的神情克制不住地别扭,“他……在湖边……钓锦鲤……”   范小圆:“……”   她心道班长您可真会给自己找乐子,男子又道:“边钓还边跟那姑娘说,要多……刷酱?放辣椒?”   范小圆:“?!”   宇文客又擦了把鼻血,没说话。   女皇陛下一脸惊悚:“你很不挑口儿啊?!”   宇文客身边的小宦官都快哭了,声音在恐惧中变得嘶哑:“公子您快告罪……”   玉冠束发的男子眼观鼻、鼻观心,维持着“揖”的姿势。   女皇陛下维持着高冷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我问问他。”   除了宇文客外的众人,刹那间神色各异。气氛滞了片刻,终是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率先施礼道:“臣告退。”   周围很快归于安寂,范小圆四下看看,确定再无旁人了,转而收起高冷,提起衣裙迈着小碎步跑到宇文客面前,一脸好奇:“那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宇文客继续抹着鼻血,“我只听到宫人管他叫‘贵君’。”他说罢向瑟缩在不远处的小女孩招手,“过来,别怕了。”   小女孩抹着眼泪走上前,到范小圆面前扑通就贵了,稽首大礼行得一丝不苟:“陛下。”   然而范小圆竟没反应,宇文客疑惑地抬眼看看,伸手在她眼前一打响指。   范小圆“啊”地一声回神,赶忙把小姑娘拉起来,思绪却还沉浸在“贵君”带来的震惊中……   这个称号,听起来,跟“贵妃”,很对等啊!   她到底,是有,多少个,男宠啊!   妈啊……   范小圆脑子里投射出了看□□时才会脑补的荡漾画面,喉咙中“咕嘟”吞了口口水。   接着她双手一捂脸,在黑暗里把这没节操的画面缓掉,又将手拿开:“那什么……班长啊,你就是闲得慌也别打锦鲤的主意啊!”她说着一顿,语重心长,“观赏鱼都不好吃的!”   “……”宇文客顿时有些讶异,“你早就尝过是吗?”   “我没有!”范小圆当然不能承认这种黑历史,立刻岔开话题,“你要是想吃烧烤,就跟厨房说嘛!我觉得皇宫里做个烧烤还是没问题的吧?”   宇文客沉默了会儿,犹豫着问她:“你每顿饭几个菜?”   “你说在这里吗?”范小圆想了想,“没数,算上汤和点心大概二十多道吧。不过我吃不完宫人会分了吃,所以也不浪费。”   “……”宇文客静了好几秒,脸上的悲愤好几次浮起又压下,最后又抹了把鼻血,“行吧……我先回去吃饭了。”   “哎?”范小圆猜到了点端倪,想追问他是不是伙食不好,但宇文客走得大步流星,像成心要甩开她似的,弄得她心里一阵不爽。   她于是叫住了迟疑着正要跟上宇文客的小女孩:“哎姑娘,跟我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宇文客的背影明显一滞,透出一阵凄凉,接着又颇带悲壮地继续向前走去……   当天下午,范小圆就在跟小女孩聊天的过程中把状况聊明白了。   这小女孩就是宇文客那个八岁的妹妹,单名一个舒字。   ——哥哥叫语文课,妹妹叫语文书,范小圆心说你们俩可真是一家子!   宇文舒这回是进宫来看宇文客的,按规矩,吃住都是宇文客自己管。可宇文客一顿饭就俩菜,一荤一素,所谓的荤菜还只有点肉末或者肉丝。   之前的几天,他都是自己凑合。但这回多了一个人,就无论如何都不够吃了,于是他打起了锦鲤的主意……   宇文舒说,哥哥的原话是:“你看这锦鲤多肥,处理干净烤一下,多刷酱多放辣椒,肯定很下饭!”   女皇陛下范小圆简直瞬间对失宠宫嫔(男眷?)的凄苦感同身受了……   一时很想挥笔痛斥——这万恶的旧社会!   然而慨叹过后她又很想吐槽宇文客——他过得这么惨,为什么不来跟她说?肯定是觉得自己要求不见面又向她提要求很不好意思,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她于是很傲娇地没有直接上赶着改善宇文客的伙食,而是问宇文舒:“觉得姐姐这里的菜好吃吗?”   小姑娘十分笃然地点头说好吃!   女皇陛下抿起微笑摸摸她的头:“那就把吃了什么、有多好吃挨个告诉你哥哥,跟她说你明天还来。”   她就不信宇文客真能死要面子到一直死扛恶劣伙食!谁还不是以食为天的大吃货国子民咋地?   这天因为这件突发情况的出现而显得格外充实,范小圆晚上躺上床时都不是很想睡觉,觉得在这边探索生活、感受碰撞挺有意思的,肯定比每天刷题上课趣味性强啊!   不过她还是要赶紧睡“过去”的,因为明天周日,在现代的她不赶紧醒来把作业赶完,周一就要完犊子了。   然而,当她刚刚舒爽自在地躺下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   大太监王瑾领着一个小宦官进了屋,在她窗前堆着笑躬身道:“陛下,好几天了,您看是不是……召见一个?”   小宦官在他说话间已屈膝跪地,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范小圆定睛一看:嚯——是要她翻牌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钓锦鲤的梗,源于我家可爱的编辑……   我跟她报备开新文的时候,她问我什么题材,我就把文案甩了过去   然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很担忧地说:不得宠的男宠,宫里管饭吗?   我说:当然管啊!不然咋活!   编辑:我都脑补他去太液池钓锦鲤了……还得到别的地方偷佐料……   我:………………………………………   -----------------------------   谢谢Dora、南辞、梦想只有猫和狗(竟然没有美食?!)的地雷~   谢谢梨涡里的小脑洞的手榴弹~   谢谢莫宁卡的地雷和手榴弹~   谢谢狸狸的火箭炮~\(≧▽≦)/~么么哒大家! ☆、Chapter 7. 黑白   托盘上的牌子排了两行,大概十七八块。牌子上写的不是名字而是封号和位份,范小圆草草一扫,看到有个“麟德贵君”还有什么“御子”“常侍”“小侍”。她一时好奇这是不是相当于全体“后宫男眷”的名单,又很快就自己意识到不是——因为宇文客不在其中。   然后范小圆盯着牌子们木了那么几秒。   有那么一刹,她当真心潮澎湃地很想叫个人来。因为从上午见到的那个贵君的容貌来看,她这个身体原主的审美似乎很不错,后宫估计全是美男……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长得好看的异性存在憧憬,都是生物本能嘛!   但很快,范小圆克制住了。   毕竟,翻牌子就是叫人过来侍寝嘛!她懂!   她刚高二,完全没有滚床单的经验,第一回就叫个压根不认识的人来……太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了!   范小圆于是摆摆手:“不了,最近我想自己睡。”   王瑾对此并不意外,也并未再劝,摆摆手就让那小宦官退了下去。但等到房门关上,他脸上添了几分笑,躬着身子又说:“陛下,麟德贵君说,前几日去后山打猎得了块上好的狐皮,您得空的话,他明天给您送来。”   “这需要他亲自来送吗?!”范小圆有点诧异,眼见王瑾一滞,又道,“明天……咳,迟些再说吧。反正现在是夏天,一时半刻也用不上狐皮。”   在把这里的状况搞熟之前,她想尽量减少和别人接触的机会,尤其是和原本的女皇比较熟的这种男宠,谨慎起见最好先不见!   小半刻后,离女皇住处不远的清云台。   月朗星稀的天幕下,传话的宦官躬着身子走进大门、穿过水上蜿蜒曲折的廊桥,行至殿阁近处时,看见麟德贵君在廊下站着心里便一虚,走上前连眼皮都不敢抬:“贵君,陛下说……现在是夏天,一时半刻用不上狐皮,迟些再说。”   麟德贵君眼睫微微一颤,任由令人发怵的死寂蔓延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宦官松气,躬身一揖,一刻不敢多留地溜了。走出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时,他隐约听到一声散漫的嘲笑:“你看,我早说那宇文客不是省油的灯吧。”   宦官后脊发凉,不敢多听,死死低着头,加快了告退的脚步。   回廊下,麟德贵君浅锁着眉头,不满地转过身看去。   歪在回廊折角处的男子打着哈欠:“当初一见面我就说他不好惹,看看现在如何?啧,咱眼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过了两年多吧?可人家愣就能家里一出事就求到陛下跟前,还真让陛下把他全家放了!”   麟德贵君好似对这话题有些不耐,转回头不再看他,静静凝望着眼前的湖面和廊桥:“他家里的事我知道,罪名牵强,陛下赦免他们在情理之中。”   “你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傻?”回廊处的人有点急了,翻下来踱到他面前,“上午的事、还有狐皮的事,陛下的心思你看不出来啊?你想清楚,现在可不是当年陛下追着你叫哥哥的时候了,万一陛下被那个宇文客迷住,你这打了宇文客一拳的事……”   麟德贵君的眸光倏然一厉,男子旋即噤声。二人一个凌厉、一个心虚地对视了片刻,麟德贵君缓下气息:“滚。”   “……在下告退。”男子意识到自己说过了火,讪讪地一揖,转身告退。   麟德贵君又在廊下独自站了一会儿,终于沉沉地吁出一口郁气,转身回到灯火通明的殿中。   另一边,二十一世纪的范小圆在傻笑中醒来。   在从大熙朝折返回来的过程里,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是自己身处成群美男之中的荡漾画面……   那画面太能带给人满足感和幸福感了,范小圆喜滋滋地翻了个身抱住被子,划着手机又赖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床,才懒洋洋地爬起来,准备赶作业。   他们学校走的是英国的教育体系,从高二开始,除却为了雅思考试而设的英语课外,学生可以根据想报考的大学专业方向和自己擅长的方向自行从已开课程中选3到4门专业课。   其中,基本人人都能保证考A的中文和纯数学,全年级都选了,范小圆也不例外。另外两门课,她挑了理论上来讲依靠多刷题就能提高分数的物理和化学。   于是一般来讲她的作业有纯数学、物理和化学,外加英语阅读、听力和写作。   范小圆在桌前苦熬了大半天,写完了英语的三项。   到了晚上十一点,搞定了纯数学。   化学作业她一翻发现全是选择题,就按照“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选2B,参差不齐A或C”的玄学盲选了。   最后还剩个物理,最让她头疼的物理……   去特么的物理!   范小圆做了两道物理题之后就暴躁了起来,把笔一扔冲进卫生间,冲了个澡便打算自暴自弃地睡觉。   睡觉的时候她很怨念。遥想初中那会儿,习题经常是“小明”如何如何,请计算blabla。同学间经常吐槽,说小明哪儿这么多事儿。   万万没想到,到了高中、读了国际学校,“小明”没了,来了个“Tom”。   这个Tom在数学卷子里会划着小船从A地去B地,让你求向量;在物理习题中会从山上扔小球,让你算小球几秒落地;在化学考试的时候更可恨,动不动就“一不小心”把实验表格洒上一块墨水,让你根据其他数据推算被洒墨水的是啥。   他咋不上天呢……   范小圆连再回到大熙朝的时候都还在怨念这个Tom,怨念了一整天。   这甚至导致午膳的时候,王瑾进来说:“陛下,汤御子求见。”她直接爆吼了一声:“不见!!!”   星期一,范小圆带着一颗间歇性厌学的心,和一份没写完的物理作业,走进了教室。   每周一早自习前的教室里都会呈现一种格外的安静,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此时也未必怎么说话……因为大家脑子都还不太清醒,或者在哀悼逝去的周末。   不过五分钟后,隔壁班的物理课代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你们班今天第几节物理?”   坐在范小圆前面的宁凝抬起头:“第三节,咋了?”   “我们班第二节,三班第一节。我刚路过三班教室的时候听他们说一会儿上课要抽查做题!我就来通知一声,你们赶紧准备!加油!”   他说完扭头就奔向自己的班级,通知自己班的同学这个噩耗去了。留下高二(7)班教室里一片哀嚎:   “我艹……”   “妈的!”   “周一就来这个啊啊啊啊啊有病啊!!!”   “抽查做题”是他们物理邓老师的一项专利。因为作业中有大量选择题、填空题,这类题又很好抄的缘故,这位老师经常会搞抽查,让学生挨个上黑板做题,必须写完整过程。   过程错了,但和自己的答案对上了的没关系。过程错了答案却对了的,会被罚连题带正确的解题思路一起抄一百遍!   一百遍!   范小圆上回赶上一道题目太长的题,抄到深夜抹眼泪。   更惨的是她这回的作业基本没写,凭这位老师的脾性,搞不好能让她把这份卷子从头到尾抄一百遍。   范小圆倒吸着凉气颤抖着回头,刚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正收作业的物理课代表,余光瞥见了另一个身影。   “……”她心里稍稍挣扎了那么三秒,拍案而起,快步走向正背单词的宇文客,“班长!”   宇文客悚然一惊,抬头:“干嘛?”   “帮个忙呗?”范小圆道。   坐在宇文客前面的同学还没来,范小圆就直接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胳膊搭在他桌面上,两眼放光:“第三节课物理抽查,你帮我把每道题的解题过程写一遍行不?我提前背下来!”   宇文客低头继续看书,“不行。”   范小圆作揖:“哎呀求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不行。”宇文客翻了一页书,“太麻烦了,没空。”   范小圆眉心跳了一下。   气氛冷了三秒。   然后,范小圆低声沉然:“我说的是在那边请你吃饭,一连三天,每顿四荤四素一汤,字迹清晰再额外加俩点心。”   宇文客怔然间手一松,面前厚厚的单词书啪地合上了。   他深呼吸,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是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拿这个威胁我,你真可以啊……”   范小圆地扬头,发出一声得意地轻哼,坐等他屈于她的“淫威”。   宇文客眉心跳了一下。   气氛冷了五秒。   然后,范小圆听到他克制着火气颤抖道:“我不,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范小圆无比意外,银牙一咬,也磨着后槽牙说:“老娘真阉了你啊!”   “……除非。”宇文客话锋一转,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除非再换个住的地方。”   “……你不要坐地起价好吗!”   “你有五秒钟时间考虑。”宇文客十分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被水淹死的龙王爷的地雷~   谢谢Dora的手榴弹~\(≧▽≦)/~   ======================   为了男宠·宇文客的第一次反抗叫板争取权益……本章必须小送一波红包!   前50条评送红包,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Chapter 8. 白黑   五秒钟之内,范小圆的脑海里迅速地过完了抄一百遍题的痛苦,于是快刀斩乱麻般拍桌答应:“没问题!”   “很好。”宇文客悠哉点头,“我第二节上课前写完给你。但如果你背不下来导致还是被罚抄,我不负责。”   他高冷的态度里透着一股贱兮兮的搓火的味道。   范小圆为了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多谢!”   宇文客傲气地挑着眉,带着一股轻蔑的味道,轻轻的、轻轻的点了下头。   神色间,俨然就是在说:退下吧。   范小圆被他这表情气结。   于是这一天,宇文客过得莫名的爽。   他其实也不想针对范小圆,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几天穿越生活过下来,令他十分煎熬。   说到底,是因为他的身份太低了。   “男宠”什么的……在五星红旗下学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长大的孩子哪儿听说过啊?首先心理上就很别扭。   而且,只要他在那边醒来,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就绝不止是心理上的别扭,还有物质上的不好受。   因为他是个不得宠的男宠。   可以说,宇文客在这几天里,切身体会到了在封建制度中身为食物链末端的痛苦。所以,虽然他主观上并不想拿范小圆这个“战友”找痛快,也不得不这样宣泄一下。   ——否则,如果强行憋着,他可能会在强烈的身份落差里逐渐变态。   但他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范小圆这几天过得其实也压力很大,哪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面对一个崭新的世界、空降成食物链顶端、手握生杀大权,看似酸爽但其实也没那么好接受。落差这东西,一下子过高就和一下子过低一样,都很考验心理素质。   是以在宇文客觉得格外爽的这一天里,范小圆觉得分外不爽。巨大的压力将她内心的愤怒放大了,她于是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一直在过宇文客那轻蔑一笑,越想越觉得,丫有病吧?成心挑衅是吧!   他想改善衣食住行,她觉得都没问题,反正她在那个时代为他解决这些小事一点压力都没有。可是,他那个态度是几个意思?她又没惹他,他冲她摆什么脸啊!   那个贵君打他的时候,还是她杀出去救的他呢!   他这叫过河拆桥!恩将仇报!鸟尽弓藏!卸磨杀……圆!   哼!   大熙朝,女皇陛下就这样气鼓鼓地醒来,她铁青着脸,弄得伺候盥洗更衣的宫人们一声都不敢吭,安静而细致周到地完成了整个过程。   但她是守信用的。早膳端上来的时候,范小圆看着一桌子菜直运气,开口时后牙直咬:“王瑾。”   “……陛下。”大太监王瑾硬着头皮上前,女皇冷冷道:“交待膳房一声,近三天给宇文客添菜。每顿照着四荤四素安排,再额外添一道汤、两道点心。”   “哎……”王瑾止不住地感到诧异。范小圆一见,只道是要说个理由才好安排,旋即做出反应:“他让贵君打伤了,得养养。”   这话直说得王瑾心惊,躬着身子连应了两声“是”,却听女皇又说:“住处也迁一下吧,安排个住着舒服些的地方给他。”   具体往哪儿迁她没好说,因为园子里的地形她还没了解清楚,自己也不清楚哪儿好。   接着她就又继续冷着脸生闷气,一脑补宇文客的得意,她就恨不得把他写完的作业全给撕了。   这股不爽搞得她连出去闲逛的心情都没有,鼓着嘴闷在屋里翻书。可宫人哪儿知道他们还有穿越到另一边的故事,见她不高兴,就有会察言观色的宫女陪着笑跟她说话解闷儿:“陛下消消气。奴婢听说不少人都去向宇文公子道贺了,公子必定会记您的恩典。麟德贵君那边……贵君肯定也能明白您的意思。”   竟然还有人去道贺!!!   被宇文客掐住软肋甩了一脸高冷的范小圆更郁结于心了。   于是,这天她迫切地想赶紧睡觉、赶紧在现代醒来,哪怕是凌晨都没关系,她可以早早起来背单词!   于是,天刚擦黑,女皇陛下就垂头耷脑地去沐浴更衣,然后躺到床上酝酿睡意去了。   王瑾瞅了瞅,再度带着小宦官,端着宫中男眷的牌子进了卧房:“陛下……”   范小圆挑眉回头:“干嘛?”   “已经……一连六七天了,您看您是不是……”王瑾堆着笑,不无窘迫地指指托盘。   暴躁地范小圆一骨碌爬了起来:“烦不烦?我不想见这些人行不行!”   王瑾顿显惊恐,匆匆忙忙地跪下磕头:“陛下恕罪,下奴这就、这就……”   然则范小圆余光一划,忽地身形顿住。   王瑾迟疑地偷眼看去,只见女皇陛下脸上露了那么一丝……不太和善的笑,然后伸手将一块牌子拈了起来:“这个‘宇文公子’,是宇文客?”   “哎,是是是!”王瑾连连点头。   “昨儿个没他嘛。”范小圆磨着牙一笑,将牌子扔回托盘中,声音清亮,“就他了。”   看洒家不吓死他!   ——范小圆心里有个Q版的自己在气势汹汹地撸袖子准备干架。   天幕渐黑,夏风阵阵。随着旨意的传出,整个紫清园都炸了。   早上还在为宇文客得到陛下关照而向他道贺的宫人们,一时也摸不清这到底值不值得意外,但不论意外与否,心情复杂都肯定是难免的。   而宇文客自己,意外极了。   “你说什么?!”他跪听旨意到一半,就猛地窜了起来,一把拎住王瑾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宇、宇文公子……”王瑾并没有出言呵斥,而是和和气气地对他的失态表示了理解,“公子别激动,下奴恭喜公子。陛下已然歇下,不宜让陛下多等,公子速随下奴沐浴更衣去吧。”   宇文客感觉自己的整颗大脑都宕机了。   这范小圆……她搞毛啊?!   然后,他就这样在如遭五雷轰顶般的呆滞中,被塞进了一顶缎面小轿……   又在持续的呆滞中,被宫人簇拥着走进了汤泉宫……   最后,在宦官打算伸手给他扒衣服的时候,猛然回过了神。   “别动我!!!”汤泉宫中,难得被召幸的男宠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四方。   在宫人们错愕的注视下,宇文客开始怒然往外轰人:“出去!都出去!我自己洗!”   妈的范小圆你给我等着……   他嘭地关上门,悍然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向汤池。   然后再度如遭五雷轰顶般陷入呆滞。   汤池上,竟然,飘着,玫瑰花瓣……   这他妈也太Gay了吧!!!   妈的范小圆!!!是谁帮你过的物理老师的关啊!!!   你这叫过河拆桥!恩将仇报!鸟尽弓藏!卸磨杀客!!!   宇文客就这样洗了有生以来最为高效的一个澡。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次不经意地看到水面上飘着的花瓣时,他的心底都会掀起一阵浓烈的生无可恋。   妈的……   范小圆……   当他被小轿抬往女皇陛下的住处的时候,脑子里犹如B站弹幕一般,五颜六色地回荡着这五个字。   待得宇文客下轿、大脑发空地走到女皇的卧房门前,王瑾抬手轻叩了两下门,便推开房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中安安静静,柔软的幔帐与味道甜暖的熏香一起,营造出一种特别的温馨和暧昧。   宇文客走进去,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宫女。   接着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帐,半透明的床帐上,依稀透出一个侧躺的婀娜身影。不知怎的,他竟很顺利地脑补出了范小圆那张让很多男同学背后夸漂亮的脸——他明明没太注意过她长什么样子。   “咳。”一侧的宫女忽而咳嗽,打断了他的懵神。   宇文客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个宫女正冲他挤眉弄眼,又努嘴又看地。   ……什么???   是要他行大礼吗???   威武不能屈的高二(7)班班长宇文客冷着脸表示抗议,范小圆就隔着层纱帘好笑地看着他。看了会儿,她索性伸手揭开了纱帘。   二人对视两秒,她曼妙的声音慢悠悠地吐了出来:“怎么了宇文客,朕突然召你来,吓着你了?”   “……”宇文客深吸气,震惊、愤怒、纠结地看着她。   范小圆心怀坦荡地回看过去。   终于,她轻松愉悦地摆了摆手:“你们先都退下吧,有他伺候就行了。”   “有他伺候就行了”——宇文客差点没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两名宫女当即一福,毕恭毕敬地退到屋外,严严实实地阖上了门。   范小圆一撑身坐了起来,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客,直挺挺地站起身,衔着微笑,一步步走向他。   “……”宇文客没扛住往后退了半步,又硬刹住脚,“范小圆你想怎样!”   “哎……”范小圆拖着长声,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这一袭洁白飘逸惹人怜爱的中衣,十分霸道地,伸手勾上了他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Dora的地雷和手榴弹   谢谢席九的地雷~~   谢谢徐二菜的12个地雷~~   么么哒!   =====================   推一下好基友的阿狸的新文,也是大脑洞的文!   《每天都在上头条》   【文案】   三年后,当沈缈记忆苏醒时,   她已经由雨城初中的校霸大姐头,   变成了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来路便是归途,归途也成来路。” ☆、Chapter 9. 黑白   麟德贵君在紫清园所住的清云台里进门就是湖水,以廊桥同往宫殿。宫殿后是大片的竹林,安静雅致,置身其中感受不到皇家的威仪,倒像江湖人喜爱的潇洒恣意。   当下天色已渐黑了,朦胧下压的黑色中,竹林深处显得愈发静谧。利剑划过空气的凌厉风声在林中簌簌作响,剑光似游龙般敏捷游弋于男子周围。末了,最后一剑狠劈向地,落叶砰然溅开几寸,又落回地面,悄无声息。   已在不远处候了良久的宦官这才敢上前,一揖:“贵君。”   麟德贵君收剑转过身:“怎么了?”   “汤御子求见。”宦官躬着身道。   麟德贵君蹙眉,抬眼瞧了眼天色:“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御子已候了近半个时辰,说有要事要找贵君。”宦官如此道。   麟德贵君略有不快。   “御子”之位比贵君也就低两级,宫里目下总共就汤辙一个在这个位子上。他和汤辙向来脾性不合,心里实在不想见他。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穿过竹林回到殿中。汤辙正在外殿里悠哉喝茶,见他进来起身一揖,又看他提着剑,当即便笑了:“贵君,以后少练剑吧。”   “怎么了?”麟德贵君落了座,先喝了两口茶解渴,又随意道,“我练剑是陛下恩准的。出什么事了?”   汤御子眼帘一低:“陛下召幸宇文客了。”   麟德贵君神色一震。   “我说一句‘由此可见陛下换了口味’,不过分吧?”汤辙衔着笑端详他搁在案上的剑,“恩准练剑是个荣耀,但陛下心思变了,可就未必还愿意把这荣耀给贵君了。”   汤辙是个气质很斯文的男人,他慢条斯理说话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点阴冷。   麟德贵君于是不太舒服地缓了口气:“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当然不止。”汤辙颔了颔首,“摄政王正操心为陛下册立元君的事,贵君听说了吗?”   麟德贵君的眸光不禁一颤。   “假使陛下大婚,势必会慢慢亲政。到时候,目下摄政王替陛下打理的事情一件件交回陛下手里,陛下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汤辙说到此顿住声,笑意殷殷地欣赏着麟德贵君的反应。   然而,麟德贵君却没给他什么反应,只面不改色地问了三个字:“所以呢?”   “等到陛下手头有忙不完的政务的时候,贵君您若还是这么个陛下不召您,您就不去觐见的脾性,您觉得陛下还能记您多久?”   麟德贵君了然地点点头:“你是想让我主动求见?”   “宇文客不是个很好的例子么?”汤辙答非所问,“从他求见到被留宿至明阁,到赦免全家再到赐菜换住处……最后受召入侍,总共才几天?”   麟德贵君没有应声,沉默地听着他说。   汤辙清冷而笑:“我们敬重贵君的为人,但贵君一直秉承的规矩,怕是错了。贵君现在及时纠正还来的及,若不然,在下只好自立门户,以求自保了。”   “哈。”麟德贵君蓦地笑出声,那笑声转而又收住,“说了半天,御子原是来拉我入伙的?”   汤辙眸光浅凛:“看样子贵君是不打算答应的?”   “陛下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麟德贵君坦坦荡荡地回视过去,言辞告诫道,“你如果对宇文客做了什么,凡我知道,必定禀与陛下。”   “哦……那贵君真是个磊落人。佩服,佩服。”汤辙轻笑着摇了几下头,就此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一揖,“告退了。”   不知怎的,他最后轻飘的语气弄得麟德贵君身上一阵恶寒。   他静看着汤辙离开,过了良久,气息微松:“来人。”   宫人应声上前,他淡声道:“给宇文公子备份礼,明天一早送去。”   另一边,宇文客一把挥开了范小圆勾在他下巴上的手,怒然低喝:“范小圆你别闹!”   范小圆挑眉啧嘴,已近崩溃的宇文客想骂又不敢大声,看看外面,又压音道:“我告诉你!明天咱们班和高中部打篮球赛,你要是胡闹影响比赛成绩,我就……”   “你就怎样?”范小圆美目一翻,抱臂等下文。   “我就……”宇文客僵了几秒,气恼地大步走向床榻,重重坐下,“别闹了行不行?我跟你说……你翻牌子这事儿,咱俩要是……嗯……是违反校纪的!”   “?!”范小圆震惊了。   这个情境下,他竟然跟她谈校纪?!   她心悦诚服地竖起了大拇指:“牛逼,要么您是班长呢!”   宇文客:“……”   范小圆好笑地端详着他,端详了会儿,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点不正常的发白,估计是“入侍”之前的一套流程把他吓着了。   她抱歉地一吐舌头,到他旁边也坐下:“好了啦,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我怂啊,违反校级的事儿我才不敢干!”   宇文客扭头,警惕地看着她:“那你叫我来干嘛?”   范小圆轻松地向后栽躺下去:“打击报复。”   “?”   “谁让你莫名其妙给我脸色看的,我又没惹你!遇上这么奇葩的事儿,你不跟我同仇敌忾就算了,还拿我开玩笑?”她扯了个哈欠,接着一翻身爬上了床,“我睡了哈!你可以睡在那儿。”她指了指不远处有扶手的宽大檀木椅,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宇文客坐在那儿又僵了半晌,觉得好像除了去椅子上睡,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便只好抱了床被,到那边的椅子上躺下。   他身高182,这椅子大概150的宽度,蜷身侧躺才能躺进去。而且底下还没垫东西,感觉非常之硬。   事实证明,图口舌之快,真的是会遭报应的啊!   宇文客重重吁气,心无旁骛……或者说是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将近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过去,宇文客还是没睡着。   这椅子实在太硬了……   再加上一个小时来都蜷着身,他现在全身都在发僵,感觉像在骨缝间注了胶水。   宇文客于是想到了在古代发高烧在现代也感冒的事,担心明天身上不舒服影响比赛,心里开始不由自主地琢磨——得换个地方睡!   他悄悄溜回自己的住处?   显然不行,外面肯定有宫人守着,他一个……来侍寝的扔下女皇溜走,八成立时三刻就得被押起来。   那他跟范小圆道个歉,让她把他放回去?   宇文客借着屋里幽暗地烛光看了看她那边……   算了,她多半已经穿越回去了,叫也叫不醒;就算能叫醒,她万一有床气,估计又要“打击报复”他,她们女生都小心眼儿!   宇文客躺在那儿思量了半天,忽地有一个念头,犹如菌菇般从潮湿的泥土上冒了出来。   ——他能不能去跟范小圆挤着睡?   反正上个暑假学校组织去日本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全班扎在一个酒店套房里玩游戏到深夜,后来就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毯、沙发上睡了,屋里的大床上更是挤了四个人,后来也并没有人觉得别扭。   不过现在只有两个人,范小圆可能会觉得别扭。   Emmm……   不然他明晚早点睡,早点穿越过来,趁她睁眼之前溜回椅子上来?   这似乎可以!   毫无漏洞!   宇文客当机立断,不再浪费睡眠时间,一咬牙便抱着被子起了身,摸回了女皇陛下床上。   范小圆睡觉很老实,正好只占了靠里的一半地方。他在外侧躺下,地方还很宽裕,完全不会碰到她。   宇文客享受着柔软床榻带来的舒适舒了口气,闭上眼睛,顺利入睡。   等到闹钟响起,宇文客神清气爽。   一个半小时后,步入教室的一刹那,他就不太爽了。   因为一看到范小圆的脸,他就想到他挤到了她身边躺着,非常心虚。   “……”宇文客在门口定了那么两秒,兀自咳了一声缓过劲儿,故作冷静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一上午相安无事地过去,下午,高中部与国际部间的篮球赛正式开战。   学校的篮球场建得非常能挑起斗志,阶梯式的观众席设在南边,东西两侧各有一道门。两队队员分别从两边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就气势汹汹,满场学生立刻就沸腾了,尤其是对学长仰慕的低年级小学妹们,单纯而美好的心情全都化作震耳欲聋的喊声。   啦啦队为了方便上场都坐在第一排,范小圆的后边有俩宇文客的铁粉,喊声大到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在颤。   篮球比赛一共分为四节,每节12分钟。第一节和第二节的比赛很快过去,比分很戏剧性地打到了32:32。在第三节开始之前,有长达15分钟的休息时间,   这个时间段里,赛场是两方啦啦队的天下。   音乐开始的时候,两个队的主力队员都正被无数学妹围着。有人递水、有人递纸巾,还有人递零食。   宇文客在其中避之不及,一边说“谢谢啊,麻烦让我歇一下”,一边要往座位席挤。   一抬头,他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正拿着花球在场中站定的范小圆。   范小圆一头披肩发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干净利落,紧身的运动衣裙格外衬托了她腿长腰细的先天优势,明明啦啦队的制服都一样,她看上去还是异常亮眼。   ——怪不得都说她漂亮。   宇文客这么想着,肩头忽被一拍:“嘿,看什么呢!”   宇文客猛一回头,看到旁边戳着队里的中锋蒋希,也是同班同学。   蒋希顺着宇文客的目光看过去,眼睛颇带探究地眯了起来:“不是吧,你也有盯着班花儿看的时候?”   “没有。”宇文客否认,话音没落,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扎入耳中,令满场掀起一阵骚动。   宇文客和蒋希也惊然看去,但刚定睛,摔倒在地的范小圆已爬了起来。   她狠狠一摔颜色粉嫩的手花,指着正若无其事往后退的一个高中部啦啦队队员就冲了过去:“丫绊我!妈的揍她!”   “嚯……咱们班花儿就是凶残,花儿中女霸王。”蒋希喝着水还在悠哉看热闹。   “拉架去!”宇文客一拍他,已然向场中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蒋希:“嚯……咱们班花儿就是凶残,花儿中女霸王。”   宇文客深沉:“不,是女皇。”   蒋希:“??????”   =====================   谢谢席九、Dora、您的好邻居韦恩夫人、甜甜的洛桜的地雷~~   么么哒~\(≧▽≦)/~ ☆、Chapter 10. 纯白   球场中央,范小圆首先和对方绊人的队员扭打在了一起。接着,两个队的队员也气势汹汹地打成了一团,拉都拉不开。   高中部篮球社的成员本来懵着,抬眼一看宇文客带着人上了,社长当即也带人迎了上去。宇文客抬眼一扫对方的剑拔弩张,没加理会,伸手去拉正专注和对方互掐的范小圆:“松手!”   “先挑衅后玩儿阴的!你们吃饱了来劲是吧!”范小圆怒火中烧,扼着对方的脖子愤然质问。但她显然不如对方会打架,只见对方慌了两秒即刻缓神,一把拽住她从耳边垂过来的马尾辫,熟练地捋掉发圈,抓住一把头发就扯。   范小圆头皮吃痛惊声尖叫,宇文客目光一凛,正拽她胳膊的手不知怎么就反握到了那个女生的手上。   他用力一拧,突如其来的痛感令对方蓦地松开了范小圆,宇文客反应敏捷,一把将范小圆强拽开,急退了好几步,彻底躲开了那个女生。   高中部篮球社的人怒了:“宇文客你他妈对女生动手是吧!”   “……”宇文客松开范小圆,上前了半步,打量了对方两眼,“有病吧?”   对面几个男生狠然瞪眼:“你他妈……”   “不让她松开,怎么拉架?不拉架,等着打进医院么?”宇文客一脸平淡,睃了那个男生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发圈,回身交给范小圆,随手一拍她肩头,“去那边坐。”   “我操!”身后响起对方的破口大骂,除宇文客之外的几个社团成员扭头狠狠与对方对视了一眼,又陆续不做声地都回过头,护着自己学部的啦啦队成员往观众席走。   接下来,比赛自然打不下去了,两边的篮球队员都冷着脸喝水,时不时地扫对方阵营一次,不友好的氛围在场馆中荡来荡去。来自于两个学部的观众们倒没因为比赛中断而不高兴,大家一脸八卦地注视着前面的动静,同时热血沸腾地准备在再次闹起来的时候为己方助阵!   僵持的情况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两个学部都有老师赶到了赛场。高中部的老师是先一步到的,范小圆余气未消地冷眼看着,看到几个铁青着脸和几个学生交流了几句,然后把最初绊她的那个叫走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暗爽,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就冲进了余光:“范小圆,你出来!”   范小圆暗自一吐舌,心说哎呀完犊子。   她是个有很多特长但成绩总上不去的学生,在国际部并不全以分数评价学生的大氛围里,大多数老师都还是很喜欢她的,唯独这个总校专门从公立重点学校请来的主任横竖看她不顺眼。   她啧着嘴站起身,以一种“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心态走向正杀过来的教导主任,和她隔了三个座位的宇文客随即也站了起来。   他人高腿长,走得比她快,到了教导主任面前便说:“老师,高中部先绊的人。”   教导主任原本的目光全在范小圆身上,听到宇文客的声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停住脚,看着眼前的好学生,脸色明显缓和:“高中部绊人也不能打架,按照校规,打架是必须……”   “但不能动手算打架绊人不算啊。”宇文客争辩道,“这样算是对方先打架,不让她们还手,打伤了学校负责吗?”   “?!”教导主任对他的举动意外极了。在他印象里,宇文客是个成绩很好但有点闷的学生,平常在学校的话非常之少,尤其不爱掺和这些跟学习无关的事。   教导主任于是打量起他,又看看已走到面前的范小圆,摆手告诉宇文客:“你别管了,我找你们班主任商量。”   “如果后动手的也算错的话,那整个啦啦队和篮球社都动手了。”宇文客说着又灌了口水,转身朝社员们招了下手,率先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我们一起去找老师。”   是以在当晚放学的时候,国际部里的议论特别热闹。尤其是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都在说宇文学长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一下子就把事情摆平了!   ——他这样一挡,整个啦啦队和篮球社的责任都一样,学校只好法不责众,让各自的班主任训了他们一顿了事。   而如果按照校纪,打架得记大过,大过凑满三次就要开除;还得写1000字以上检讨在升国旗之后面对全校念,可以说羞耻度非常爆棚。   于是,范小圆对宇文客非常感激,发微信说改天请他吃饭,学校附近人均100以内的餐厅随便挑。   宇文客回了个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在开嘲讽的那种。后面说:客气,合作愉快。   晚上十点,写完作业的宇文客看了眼时间,没有再花时间做额外的习题,匆匆地去洗了澡,打算赶紧睡觉,以便穿越过去,从范小圆的床上溜走。   为了顺利入睡,他还吃了一片褪黑素助眠,入睡时大约10:30。   时间往前推半个小时,晚9:30的时候,做不出几道作业题的范小圆再度放弃了刻苦,简单冲了个凉就躺到了床上。在追了几章小说后,她眼皮开始打架,便放下了手机,闭眼酝酿睡意。   手机屏幕熄灭前,时间是10:07。   大熙朝,熟睡正酣的女皇陛下悠悠转醒,嘴角挂着笑伸了个懒腰,挥出去的手啪嗒打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神色一霎间僵住:哎嘛旁边有个人?!   再定睛,她僵住的神情缓缓变得惊愕:宇宇宇……宇文客?!   惊愕间,宇文客也打着哈欠苏醒过来。他的头脑在几秒后清醒过来,立刻打算抱着被子开溜,一偏头,旁边大睁的明眸令他的脖颈如同上锁般咔嗒卡住。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安静无声。   足足过了十几秒,宇文客吸着气,先开了口:“我……那个……那边……”   女皇陛下面色僵冷,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重新弥漫开的安静又维持了几秒,他终于一把抱起被子蹿向那边的檀木椅子。   还是溜吧!   宇文客脑海里滑的是这四个字,在椅子上躺定时,才注意到范小圆双手正揭着被子低头往被中看。   “喂,你……”宇文客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面红耳赤,“我什么都没干!”   作者有话要说:  范小圆:……怪不得你在学校那么帮我!原来你把我睡了?!   宇文客:Σ( ° △ °|||)︴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范小圆:不信。   宇文客:你翻的我的牌子!要睡也是你睡的我啊!   范小圆:………………………………   =======================   谢谢糖醋和里脊的手榴弹、谢谢dora的地雷、谢谢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QAQ的八个地雷~\(≧▽≦)/~ ☆、Chapter 11. 纯黑   在宇文客指天指地发誓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之后,范小圆可算勉强相信了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醒来时的尴尬还是导致他们心里都很别扭,于是二人在更衣盥洗的过程里,时常冷不丁地吵嘴抬杠一句,弄得宫人们觉得氛围实在魔幻,战战兢兢的没一个人敢多说话。   待得早膳端上来,二人在桌子两端分别落座。宇文客想夹个小笼包,范小圆眼疾手快地立刻伸筷子将小笼包戳住。他一瞪她,转而去夹旁边的烧麦,又被她戳住。   “……陛下慢用!臣先告退了!”宇文客被欺负得够呛还得坚持用敬语,也是郁结于心。说完便将筷子一搁,起身便往外走。   恰这时,一个在外侍候的宦官迎面走了进来,在门口一揖:“陛下,麟德贵君求见。”   “……”宇文客神色一僵,默默退回了两步,扭头看向范小圆。   范小圆的神色也一僵,回望过去,只觉自己和宇文客的额上都在过同样的弹幕:好特么尴尬!   麟德贵君前几天刚打过宇文客一拳,这会儿见面肯定都会非常不自在。   更何况,那一拳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俩同为“宫中男眷”……   让他们在她屋里相见,那画面真是脑补一下都诡异到让人后脊发凉啊!性转版后宫明枪暗箭什么的……她还是能免则免吧!   范小圆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那宦官:“贵君有什么事?”   宦官拱手:“贵君说安排好了中秋家宴,请您过目。”   “哦……”范小圆微微一松气,按住了忐忑的内心,“辛苦贵君,让他自己拿主意就好。”   宦官稍哑了一声,欠身应了声“是”,依言折出去传话。   院子里,正自怔神的麟德贵君听到脚步声便抽回神思,他转过身,向折回来的宦官略一颔首:“公公。”   “贵君。”宦官一揖,“陛下说中秋家宴的事辛苦您了,请您自己拿主意便是。”   “……”麟德贵君持着册子的手一紧,但很快又松下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宦官又揖:“下奴告退。”   “公公留步。”麟德贵君忽而再度开口,宦官停住脚,他上前了半步,“公公,劳您透个底。陛下近来不肯见我,是因我打了宇文公子,还是因为月余前的事?”   “……”宦官听他这么问,喉咙一噎,这才恍然惊觉贵君都有月余没迈进过这道门了。   然后他陪着笑又作了作揖:“贵君,下奴哪敢揣测圣意。”   麟德贵君原本漫起探求的目光便又黯了回去,他短声一喟:“告辞。”   走出这方小院的时候,他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忽地很想笑,然后就笑出了声。   在避暑用的紫清园里,至明阁只是一间规格很小的院子。陛下会住在这里,只是因为她喜欢,她说这里住起来比较舒服。   可是清云台她也喜欢,喜欢那里大片的水和大片的竹林。她便说让他住清云台,他当时就失笑出声:“至明阁还没有清云台后的竹林大,陛下自己住至明阁,让我怎么安心住清云台?”   可是她说:“你住在那儿,我才好随时去啊。别人规矩太多,他们住去那里我就不敢去了!”   他于是便接受了。   那会儿她十岁,他十四。   但近几年,她到清云台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追根溯源,大概是因为二人间的一次又一次分歧。   每次出现分歧他都会及时绕开话题,所以那些分歧看起来似乎都并不要紧。直到月余前她那次前所未有的暴怒,他才意识到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那天,原是他在劝她接受摄政王给她挑选元君的事,尽快大婚、尽快亲政,以免大权旁落太久。   说着说着她便发了火,她怒吼着质问他:“母皇给你封位是因她觉得你能护我,姨母给我挑元君是为皇家体面!她们都不在乎我喜欢什么!现在怎么连你也这样,我身为一国之君想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做元君怎么就不行了!”   这番话没说完她就哭了,所以怒火窜到极点的她大概没意识到这一席话有多伤人。   她不喜欢他,至少不是女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喜欢。这个被他逃避了很多年的问题,在那天被她亲口戳破了。   那宇文客是她喜欢的人么?麟德贵君不由自主地思量起这个问题来。   如果是的话,摄政王那边……   唉。   几个小时后,宇文客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范小圆歪在榻上,无所事事地望着逐渐变暗的天色,等待入睡回现代。   其实在最初的穿越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她有点好奇自己这个女皇为什么这么清闲,每天除了吃吃喝喝逛逛园子,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调戏男宠(此处特指宇文客)?不用上朝也不用看折子?这特么难道是个君主立宪制的时代吗?   可是这问题又没法问,因为这个身子的原主显然也是这样过的,周围的人都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如果这个时候,她跑去拽个人问“需不需要朕看折子呀?需不需要朕上朝呀?”——会显得非常不正常。   可是闲得长毛很无聊。   范小圆不禁自拍肩膀,感慨自己真是社会主义的优秀接班人,每天上课、赶(抄)作业、应付考试充实惯了,竟然无法适应这种骄奢淫逸的安然享受。   “啊……”她恹恹地扯了个哈欠,余光见有人影一动,扭脸过去,看到王瑾双手捧着本册子走了进来。   “陛下。”王瑾在她榻边躬身,将册子奉上,“这是贵君差人送来的,给宇文公子请封的折子。”   “请封?!”范小圆一下惊起。   “是、是啊……”王瑾因她的反应而滞了滞,“按规矩,宫中没位份的男眷头一回入侍之后,都要封个位。陛下您……”   “啊……是啊,对,当然了。”范小圆磕磕巴巴,面容石化,目光呆滞。   “册封礼?!?!”一刻之后,换做宇文客一下惊起。   他一脸惊悚地看着身边的宦官:“必须吗?”   “公……公子?”宦官被他的反应搞懵了,滞了滞,说,“这……自然啊,不过不是即刻。今天天色晚了,陛下只是着人知会一声,正式的旨意应是明天一早到,然后让礼部择定吉日行册封礼。”   卧槽……   宇文客面容石化,目光呆滞。   脑子里很混乱地冒出一句——行完册封礼,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成了国家盖戳认证的范小圆的男宠了啊?!   “公子?”小宦官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战战兢兢,到了口边的贺语都卡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宇文客可算强行缓了缓神,用理智艰难地揣摩了一下现在该有的人物情绪,问了句还算符合人设的话:“什么位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比较晚,不好意思   本章也送30个红包   昨天前天的都已经戳啦,么么哒   ================   感谢Dora、Silva鱼儿、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QA的地雷~\(≧▽≦)/~   ================   感谢“希望作者大大看在分数和长评的份上善待贵君”(……)的长评!   顺顺毛,放心,女主会比前女皇对贵君好……   ~\(≧▽≦)/~先送你个大红包,么么哒! ☆、Chapter 12. 白黑   星期三,傍晚五点,A校附近购物中心一楼的KFC里,宇文客看着吭哧咬下一大口劲脆鸡腿堡的范小圆嘴角抽搐:“你不是说怕胖不吃吗!”   “可你都点了啊,不吃难道扔了吗?”范小圆理直气壮,说着喝了口九珍果汁,又道,“说吧,什么事,朕帮你解决一下!”   宇文客却突然陷入沉默,踟蹰了会儿,又忧愁地嘬了口可乐。   然后,他不无窘迫地看了看范小圆:“咳,那个……”他的声音明显变低,低到在KFC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见,“御子……是个什么级别啊?”   “啥?”范小圆没听清,往前凑了凑。   宇文客死死低着头:“我说,御子是个什么级别啊!”   范小圆:“噗……”   “女皇在KFC给男宠补习宫中规则”的奇妙场景总结从她心头划过,一下子戳到了她的笑点。范小圆于是趴到桌子上一抽一抽地又笑了好几声,笑得宇文客脸都白了:“算了我走了!”   他说着就拎书包,范小圆赶紧克制住:“别别别,我错了,坐坐坐坐坐——”   宇文客阴着张脸又坐回了位子上。   范小圆清清嗓子,正了色,但还是先好奇地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没问身边的宫人呢?”   “……他就跟我说封御子,我觉得这种等级类的东西应该算常识,没好问。”   你特么分析得很合理嘛!   范小圆微笑着点点头表达了一下欣赏之情,然后严肃地给他解释:“我也是刚了解的啊!这个女皇……我本人的后宫,一共分七级。”她掰着指头道,“元君、贵君、君、御子、才子、常侍,还有小侍。小侍之下是没有名分的男宠,称公子——比如之前悲惨的你。”   “……”宇文客对她用的形容词挑了挑眉表示不满,同时心里掐指一算,“那就是说这个‘御子’还挺高?”   “是啊。”范小圆点头,“我大概做了个对比,元君相当于nili男权封建制度的皇后,贵君呢,是贵妃。君是妃,御子估计类似于嫔位吧……宇文嫔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   宇文客脸上的神色变化了好几番,才终于平静回来。他问:“能不封吗?”   范小圆:“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宇文客道,“你说咱俩同班同学,这么熟,你给我行个……后宫的册封礼?多别扭啊!”   “对,我也这么觉得。”范小圆神色淡淡地将一根薯条丢进嘴里,痞痞地嚼着,“本来我都没想这事,但是麟德贵君给你请封了。是按规矩来……”她的声音突然一停,扬起笑容朝门口招手,“嗨——”   宇文客悚然回头,见是几个同班的男生正走进来。   他们几个的目光同时一愣,接着又同时惊讶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班长请班花吃饭啊……”   “……”宇文客立刻反应,“没有,她请的,非要谢我昨天在教导主任那儿救场。”   “……哦。”   他说得太从容冷静,几个同学真信了,脸上的八卦顿时转为失望,咂咂嘴去点餐。   “睁眼儿说瞎话!厉害厉害!”范小圆目送着他们走远,压音鼓了鼓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贵君给你请封,我身边那大宦官说按规矩是得封。我没有合理理由拒绝,不册不行啊!”   宇文客:“咱俩又没真睡。”   “……那是古代世界啊大哥!”范小圆轻拍了一下桌子,“你觉得‘朕没真和他睡’这话能公开拿出来说吗!不能公开拿出来说的理由有毛用!”   很有道理的样子。   宇文客叹息,开始搜肠刮肚地思索能“公开拿出来说”的拒绝册封的理由,却听范小圆又道:“我倒更想知道,麟德贵君为什么要给你请封。”   “什么?”宇文客蹙眉看向她。   “客观来讲,你俩应该是竞争关系。”范小圆再度掰起了手指,“所以按照常规剧情安排分析,他主动给你请封,大概有三种可能:A,他是无欲无求、大局为重的人设;B,他想在我这儿刷好感,装大度;C,这背后有阴谋,他想算计你。”   她理性分析之后,眨着眼期待地望向他:“你觉得他是哪种?”   “我他妈怎么知道!”宇文客暴躁道,“你们女生才爱看宫斗剧好吗,你觉得他是哪种?”   “我对女尊又不熟,女尊文可冷了!”范小圆说着啧啧嘴,“不过那个贵君长得真好看!老实说比你颜值高多了,他级别比你高我服!”   “……”宇文客横她一眼,忽而道,“要不你直接问问他?”   “?!“范小圆愣了半秒,旋即拒绝,“我不!他肯定跟前女皇很熟,露馅了咋办?!”   “那是古代社会,他不可能脑洞大到随便怀疑你被换魂啊。”宇文客耐心地劝说,“你也不用直接问他,找他聊聊,了解一下他大概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也行。”   “行什么行!”范小圆冷漠坚定脸,“我不干!”   “……”宇文客锁眉斟酌了几秒,“物理笔记。”   “?”   “我借你物理笔记,附加俩小时辅导。”宇文客自信满满地微笑。   范小圆:“……”   宇文客的笔记质量全学部皆知,被戏称为“就连弱智看完都能提高二十分的宇宙级学霸笔记”。   但是他的笔记从不外借,原因是刚入学不久那会儿,他大方地把笔记借给同学,结果那位同学不小心弄洒了半杯水,笔记全毁了,损失非常惨重。   于是,面对他的主动开口,范小圆意外爆了:“你特么太拼了吧?!”   “为了生存。”宇文客容色沉肃,“万一死在那边,鬼知道会不会在这边也没命。”   然后,范小圆傲气地没有答应,出门上公交回家,经过一路的思想斗争,走进家门就默默给宇文客发了微信:你如果能周六出门给我补习的话,我尽快找他。   宇文客听到微信提示音摸出手机,看到弹出来的消息淡定一笑,划开屏幕回复:成交。   四个小时后,大熙朝,卯时。   清晨初洒下来的阳光并不如晌午热烈,但是会显得比晌午炽热的阳光更珍贵。因为经过一夜的降温和水汽积压,晨时总格外冷,暖阳的到来便似乎格外重要。   麟德贵君习惯于在晨起后喝一盏清茶,刚喝了两口就把茶盏喝下的情况十分少见:“你说什么?”他怔然看向在门口躬着身子的宦官。   那宦官比他更慌,擦着冷汗重复说:“下奴看见陛下正往这边来,估计很快就……”   “到”字未出,一声悠长的“陛下驾到——”从门外震响。麟德贵君不禁轻吸了口凉气,起身走向门外。   从门口遥遥望去,隔着一大片水的那边,御驾正浩浩荡荡地步入大门。绝大多数宫人就此停在了大门处,但仍还有七八个随着女皇走上了通往这边的廊桥。   麟德贵君心绪难明,沉了口气提步迎过去,还有三五步时他 停住脚,端正地一揖:“恭迎陛下。”   “……”范小圆藏在广袖里的手悄悄攥了攥,压制住紧张,“进去说。”   “是。”麟德贵君应了一声,向旁退了半步以便她先走。范小圆没敢冒然地边走边说,强定心神到进入寝殿,见早膳已摆上来,就直接去膳桌边坐了下来。   边吃边聊应该比较轻松!   麟德贵君抬眸微愣:“陛下没用膳?”   “嗯,坐吧。”范小圆尽量言简意赅,避免露怯。麟德贵君颔了颔首,去旁边空着的椅子上落座。   宫人无声地上前添了副碗筷,范小圆知道自己不动筷子他就不好动,便立即执箸夹了个豆沙包过来,可麟德贵君还是没动。   “……”范小圆睇一睇他,他避开视线:“陛下来是……有事?”   “……嗯对,有事。”范小圆点头,麟德贵君眼中一黯,但他低眼遮掩住了。   范小圆接着道:“那个……关于中秋家宴的安排,我想还是亲自看看吧。”   “臣去取。”麟德贵君的口气恭敬而平淡,他站起身退出去,到书房取了那本册子又折回来,呈给范小圆,然后安静地坐回去。   范小圆便如坐针毡地读了起来。   拜我国九年义务教育所赐,初中毕业后的人读文言文都基本没什么压力。只不过,她原本打算从字里行间了解麟德贵君是怎样的人的计划似乎行不通——这东西写得也太公文化了!   范小圆认真地从第一句读到最后一句,最后一无所获地放下了册子:“座次安排呢?”   “?”麟德贵君愣了愣,“和以往一样按位份排的,陛下有什么想改动的地方?”   “哦……”范小圆迅速思考应对,“这不是宇文客刚册封吗,朕想知道他的座位……”   却见麟德贵君眸光倏然一震。   范小圆立刻噤声,小心而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同时悬着气等他说话。   麟德贵君滞了一会儿,回过神后又平静颔首道:“他可以坐到陛下旁边,臣会安排。”   “哦好……”范小圆快撑不住了。   这位看起来清隽潇洒的贵君同志,说话时没表情、没情绪、没起伏,而且完全在就事论事,根本没有表达半点个人想法。   她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了啊!!!   范小圆内心仿佛有个小人在抓狂,麟德贵君见她挂着淡笑不再说话,心里的一声声哑笑简直要溢出来。   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他让她不高兴了,她一定会用对其他男眷的好来折磨他。当然,这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放在其他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甚至可以说,她并不是有心这样做的,只不过是因为宫中男眷太多,她已经习惯于和其中一个相处不开心了就换另一个。而且她又是九五之尊,她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   可当这种事落到自己头上时,麟德贵君还是总会想说:请陛下直接赐臣一死吧。   他抵触地良久没有说话,但他不说,女皇便仍旧那样维持着笑静静地等着。   终于,他溃败下来,深缓了一吸,将会让她满意的残忍的话一字字说了出来:“到时……臣就不去了。这样按资历,汤御子坐右首,宇文御子可以坐左首。”   “啊?!”女皇的反应却和往常不一样。   她哑了哑,立刻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该怎么排怎么排吧,不用你让地方!”   “?”麟德贵君十分意外地懵了一会儿,少顷,那种懵然中漫出了复杂而不解的笑意,“臣以为……陛下在生臣的气?”   “生……”范小圆心弦一提,意识到可能有前情,闷头一咬豆沙包,敷衍道,“没有,过去了。”   “……?”麟德贵君忍不住盯着她看了起来。他隐约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又说不清楚。   总之,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范小圆忽闻笑声,心虚地抬眸偷瞧了一眼,看的一阵目眩。   ——上帝啊,这个人也太好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客:你看出啥来了?   范小圆:麟德贵君一定不是坏人!   宇文客:为啥?   范小圆:他太好看了!   宇文客:我擦你能不能正经点!!!   范小圆:真的!相由心生!他绝壁不是坏人!   宇文客:(╯‵□′)╯︵┻━┻去特么的相由心生!你就是个颜控狗!!!   麟德贵君:0v0什么颜控狗?   宇文客:(╯‵□′)╯︵┻━┻你太好看了你不许说话!!!   ==============   感谢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QAQ、槿萧、Dora、被水淹死的龙王爷的地雷~\(≧▽≦)/~   ==============   昨天谁在评论说封宇文客为语文课代表的哈哈哈哈哈哈你出来我保证不揍你!!! ☆、Chapter 13. 白黑   星期四傍晚,A校附近购物中心一楼,麦当劳对面的KFC里。   提前了几分钟赶到的范小圆笑嘻嘻地把一个全家桶套餐端到宇文客面前,看得宇文客莫名地后脊发凉。   他皱眉盯着她道:“有话直说。”   “嗯,好。”范小圆在他对面坐下,“这个……本女皇去套了麟德贵君的话了!”   “听说了,这是昨天宫里的一大八卦论题。”宇文客说。   “但是吧……没套出来什么。”范小圆弱弱地吐舌头。   宇文客:“……”   “他这人话不多,而且特别公式化。”范小圆解释道。一顿,又说,“不过我还是有个直觉上的判断——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宇文客好奇:“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特别好看。   范小圆没把这话说出来,稍有心虚地咳了一声,肃然道:“因为他看上去特别坦诚,不像那种会玩阴谋诡计的人!”   “这样啊。”宇文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范小圆趁热打铁:“说好了啊!笔记借我,周六出来帮我补课!”   “没问题。”宇文客很守信地应下来,俩人约好去旁边的COSTA,从下午一点补到三点。   当日,在这两个小时中,范小圆感受到了宇文客身为学霸的强大总结能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是学渣的关系,他没有多给她细讲那些老师说了她也听不懂的物理学理论,而是把开学一个多月以来的所有习题都翻了出来,把各种基本题型拿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了一遍标注,告诉她“这一类题就算描述出花,也是用牛顿第二定律的公式求解”,“那一类要先加一步推算”之类的简单粗暴的技巧。   于是,一部分让范小圆看着总觉得无从下手的基础题突然变得极为简单。   接着,他又翻了几道较难的提醒出来,手在桌子上一下下戳着圆珠笔跟她说:“这类题看上去比较变态,不过其实是建立在简单题的基础之上的。你一眼看不出怎么做的话,可以先把所有可能有用的已知条件先标出来。”   他说着,在桌上戳着咔哒咔哒响的圆珠笔一顿,在指间一转,便标注了起来:“比如这题,这个是质量m,这个是第一次的下落高度h1,这个是下落时间t1……”   一张用A4纸打印的习题没多大,两个人凑得很近。恰有阳光从COSTA与街道相隔的落地窗中照进来,斜映在他脸上,将他的面孔照得半明半暗,轮廓分明。   范小圆在一刹间忽地奇怪地惊叹,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他的眼睫长且卷翘,令他看上去有一种温和的英俊。这种英俊和让她看一眼就觉得抓狂的麟德贵君还不一样,麟德贵君的举手投足之间总透着一种忧郁,而他看起来是阳光疏朗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在这一刻才突然认识到了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长相和他毫无差别的那个宇文客会被原女皇收为男宠——由此也可见他好看了啊!只不过两个人同班,早就看习惯了,她才一直没在意他的帅点。   在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他看时,范小圆匆匆别开了目光,可视线又转而落在他正在习题上画的手上,脑子里又很羞赧地闪过一句话:“哇他的手也好看……”   十指修长,还有不知因何磨出的薄茧,仔细看起来,莫名地很有男人味。   “然后你可以根据现有条件先求一些能求的结果,求出一个就有1分了。”宇文客标完可用数据后不经意地一看她,旋即意识到她在走神。   他蹙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圆?”   “啊!”范小圆猛地回神,被抓包的感觉令她顿时面脸通红,唰然别过脸去。   “怎么了?”他在旁边问。   “没事,没事……”范小圆慌乱地摆摆手,胡乱从桌上摸过根笔便趴到试卷上,“走了下神……我做题试试!”   “?”宇文客不解地又看了她两眼,想了想,关切说,“需要咖啡提神吗?”   范小圆盯着题摇摇头,但静了一会儿,他还是站起身去买了,买了杯顶着丰富泡沫的拿铁端给她。   之后范小圆足足挣扎了一个半小时,直到说再见时都还是没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夸宇文客长得帅。   倒是宇文客委婉地夸了一下她的智商:“我觉得你应该能考高分,看来之前是方法不对。”   “……那我按你的方法努力学咯!”少女心涌动的范小圆盯着地面,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头。   而后,在当晚,宇文客在大熙朝行了册封礼。   又过三天,古今两个时空同时迎来了中秋。   范小圆的爸爸去香港出差刚好买了美心流心月饼回来,妈妈蒸了八只大螃蟹,还做了几个小炒,一家三口就算过了中秋。   现代的节日大多都是这样,很多长辈都在慨叹年节气息一年比一年淡,范小圆倒不在意。她觉得这样挺好,因为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是物质资源越来越丰富——以往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大鱼大肉现在每天都能吃到烦,年节当然变得没什么稀奇啦!   但是,即便如此,让她回到古代的皇宫里过个传统节日,她也还是很期待的!   多新鲜啊!   于是,在看到时间到了晚上9:00时,范小圆就开始很投入地一个接一个扯哈欠。扯了七八个之后,体贴的母上大人就注意到了,立刻跟她说:“困了就快去睡吧,晚会也没啥意思。”   ——范小圆便顺利逃掉了一家三口一起坐在电视前看中秋晚会的环节,栽到床上去睡觉。   因为兴奋紧张得有点过头,还不得不吃了片褪黑素。   大熙朝,女皇醒来得格外早。   因为她住在别苑的关系,百官不便来觐见,就都写了请安折送过来。范小圆起床后简单地吃了早餐,就先翻了一个时辰各种恭祝中秋快乐的折子……给她的感觉类似于在现代收到各路亲友的祝福短信。   然后,一大盘点心端了上来。   以往这个点钟,膳房都会送三两样点心,每种两块,吃着玩而已。但今天,却是一个直径半米的大号盘子,盘子里一块块精巧的小月饼摞了个塔型,由两个宦官一齐抬到了她面前。   ……你们是要撑死朕吗?   范小圆正懵逼,猜到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别的规矩,又一时不知该怎么打听这规矩到底是什么。她忐忑了一下,在看到一个执着笔和册子的宦官领着五六个人一道进来时松了气。   那五六个人手里都端着檀木托盘,每个托盘里有三个空的瓷碟子。   看来,是要她给“家庭成员”们分月饼。   范小圆心中飞速过了一遍“已知条件”:女皇父母双亡、没有孩子,连正夫都没有。   于是分月饼的工作应该很简单,基本就是那些男眷们。   问题在于,男眷们她大多还不熟。   便见女皇陛下端坐案前,揉了揉太阳穴,首先说:“给宇文客送一份。”   往年都是先提麟德贵君,今年张口就是宇文客,下头负责记录的宦官心里一颤,按捺着心惊躬身写字。   然而陛下的下一句话是:“剩下的交给贵君去分。他自己爱吃什么口味,也自己挑好留下就行。”   “……”天呐!   底下的宦官边记录便慨叹,圣心真难测!陛下这么做,一定是因为最近关于麟德贵君地位不稳的传言多了,她想平一平后宫的风言风语!   范小圆提心吊胆地说完,见没有人说什么便安了心,知道自己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她于是愉快地在桌子底下暗搓了搓手:我范小圆真是偷懒界的行家!   一刻后,摞成塔型的大碟月饼被呈进了清云台。麟德贵君看得一脸疑惑,听御前来的宦官传完话,失笑道:“好,那我留几块蛋黄的。”   他说着多看了那一摞月饼几眼,忽地一愣:“现在是只送了宇文御子的?”   “是,陛下只单独提了您和宇文御子,其他都说让您来。”御前的宦官如实道。   麟德贵君周身一紧,一片凉汗蓦然逼出来,他问那宦官:“那摄政王呢?”   那宦官在恍悟中顿时愕然,和麟德贵君一样,也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郗宁、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Dora、沐阿九、谁家小雪的地雷~   谢谢双兔兔的火箭炮~\(≧▽≦)/~   ======================   昨天没睡好,今天更得晚啦抱歉~   本章前30条评送红包,依旧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Chapter 14. 纯黑   当朝女皇十岁继位,尊先帝胞妹范臻为摄政王,摄政王把持朝政至今已有七年。   在这七年里,逢年过节、外加摄政王生辰,女皇总会有贺礼送到府上。月饼、粽子这些节令习俗上的美食更从来不会忘了摄政王。   摄政王当然不缺这么一口吃的。这样做的关键,是向群臣和天下百姓昭示她们的君臣和睦。   今天是第一次出现例外。   麟德贵君按觉心惊,但心惊之后,并没有去替女皇弥补什么。一来陛下想做的事情,轮不到他来弥补;二来,有些事在他看来,其实早就该做了。   此事于是就此按下不提,时间很快到了傍晚,宴会开席的时候。   宴会设在紫清园中最大的殿阁——广仁殿中。   满宫男眷都按规矩早早地到了,女皇陛下在两刻之后姗姗迟来。一声“陛下驾到”贯穿大殿,殿中歌舞雅乐尽停,众人离席行礼。   大殿坐北朝南,最北那面设有九级御阶,御阶之上的席位显得格外尊贵。   正当中的,自是女皇陛下的御座。左右两侧,以往是各一席,麟德贵君在右,汤御子在左。今天添了一席,位置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动,右首仍是麟德贵君,但左首那边,叫新册封的宇文御子给替了,汤御子的席位设在了他之后。   御阶下的大道两旁,其余男眷依照级别高低,自北向南排下,齐行大礼的阵仗颇为壮观。   范小圆揣着一颗无比紧张的心走进大殿,一迈过门槛就震惊了。   ——卧槽,人间天堂啊!   虽然他们都在行大礼,身子伏得很低,但大多数人,都好看到了只看个侧脸都能知道一定长得不错的地步!   饶是在现代各种娱乐圈盛会都可以通过电视、网络转播的情况下,范小圆也从没见过数量这么庞大的高质量美男盛装同台。这种“人人美如画”的场面,几乎只能在群像剪辑视频里看到。   真的是……太奢靡了啊。   范小圆一步步往前走着,每迈一步心里都在过着这样的感慨。   从前看宫斗剧宫斗文时,她一度不太明白皇帝收那么多嫔妃到底有什么好,虽然美人多,可麻烦事也多啊。在这一刻她在强烈的震撼中突然就懂了——麻烦事重要吗?把这么多符合取向的美人搁在谁面前,谁都得沉沦!   就算不睡,放那儿看着都开心啊!尤其是美人们还都得哄着你顺着你讨好你……简直脑补一下都刺激到浑身□□啊!   范小圆就这样怀揣着满满的兴(hua)奋(chi)走上了御阶,稳稳地落座之后,她佯作镇定地抬了抬手:“免了。”   下面一片谢恩声,御阶上的三人也各自起身。   范小圆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麟德贵君,然后不禁又停了那么两秒。   ——他真的,太好看了啊。   比左边的宇文客更能让她觉得眼前一亮,她跟宇文客实在太熟了。   “?”正落座的麟德贵君察觉到她的视线,身形一滞,“陛下?”   范小圆忙挪开眼:“没事,坐。”   麟德贵君安然落座,随着歌舞再起,宴会正式开席。   中秋宫宴这样的宴席上没有外臣,规矩也相对轻松,于是这便很容易变成宫眷们吸引皇帝注意的场合——不论宫廷背景是男尊还是女尊。   于是,一片其乐融融之中,不知底下是谁出的主意,说要起些游戏来助兴。坐在上面的汤御子出主意说击鼓传花好了。   这主意引得满堂叫好。因为被传到的必须来个才艺。在大家都想讨女皇欢心的前提下,有这么个引子自然谁都高兴。   范小圆也点了头,宫人便很快取来了鼓、拿来了花。麟德贵君见状笑笑,吩咐身边的宦官说:“传话下去,让他们玩,不必往上面传。”   汤御子却一句话截了过来:“贵君这就扫兴了。”他说着笑看了看底下,“难得的团圆节,一起热闹热闹才好……也罢,贵君向来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臣带宇文御子去跟大家熟悉熟悉。”   “?!”正闷头品松茸汤的宇文御子·客懵住,汤辙起身过去一拍他肩头:“走吧!”   范小圆觉得宇文客一定会拒绝,就没直接开口制止,想如果宇文客没推辞掉自己再拦,没想到下一秒,宇文客笑应了声“好!”,就跟着汤辙往九阶下去了。   宇文客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该和大家“熟悉熟悉”,不然一天接一天地这么穿越却谁都不认识,总感觉隐患很多。   范小圆却懵逼了:卧槽万一传到你怎么办?你表演个啥?现场给大家讲牛顿第一二三定律吗?   而且,冥冥之中,一种饱读宫斗小说造成的直觉让范小圆认为,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则证明了她是对的。因为击鼓传花的第一轮,就非常巧合地传到了宇文客手里。   看来这帮男眷们不是想看宇文客出丑就是想探他的底细,也有可能是想趁他表演的时候设计坑他?   范小圆心弦提起,宫斗剧情在脑海里过了一百八十种花样。既担心宇文客被坑,也担心他没东西可演被集体嘲笑。   “陛下?”和她有两尺之隔的麟德贵君扫了眼她紧握酒杯的手,心下轻一叹,轻声问道,“臣去把宇文客叫回来?”   而在底下的宇文客,此时或多或少也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但身为班长,他展现了新时代的好学生应有的处乱不惊。   他锁起眉头,沉吟了一下,说:“我给大家说个单口相声吧。”   “咔嚓——”   刹那间,范小圆的脑海里如有惊雷劈过。   他说啥?   他会说相声???   正询问女皇意思的麟德国君也疑惑蹙眉:“‘单口相声’?”   “就是逗乐的东西。”底下大概是也有人问同样的问题,宇文客出言解释道。   范小圆沉浸在懵逼中,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高冷班长宇文客”和“说相声的”对上号。   但宇文客冷静了一下,就开始了:“说点我小时候的趣事。”   周遭一静,众人洗耳恭听。   宇文客抑扬顿挫地说了起来:“我小时候吧,书读的不多,小孩嘛,也读不了多少。但我那会儿爱读,闲的没事就到父母屋里找书去,就找着了个我特喜欢的故事。”   他说着一顿,卖了个关子。   在众人面露好奇时,从容不迫道:“哪儿脱闹海。”   “噗——哈哈哈哈哈!!!”众人一脸惊奇地爆笑出声,就连范小圆都笑翻,心呼卧槽牛逼啊,苗阜王声的成名作《满腹经纶》你给改了个单口?!   宇文客在笑声收住后就继续说:“我这么叫了好长时间,后来家里头大人给纠正了才知道那个念‘哪吒’。但这个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故事好,我给大家讲讲。”   宇文客又顿了顿,道:“话说这哪吒啊,是陈塘关李靖的第三个儿子,人称陈塘关三太子。哪吒小时候淘气,出去玩,滚得一身都是滋泥儿,怎么办呢?去海里洗洗吧。”   “——但是海里,也有个三太子,是龙王三太子。”   “哪吒在上头洗澡的时候,龙王三太子敖丙正在底下吃烩饼,抬眼一看,发现龙须之上挂满了滋泥儿……”   “龙王三太子就很不高兴,抬头质问。”宇文客边说边自己抬起了头,“干吼儿么捏,这是干吼儿么捏。”   在又一阵爆笑声中,一贯仪态完美的麟德贵君在这猝不及防的抖包袱之下噗地一口喷了酒:“噗——“   然而底下还在继续:“窝宰这儿(我在这儿)迟个灰饼(吃个烩饼)都迟不薅(都吃不好)?耶岔(夜叉),neng死榻(弄死他)!”   原本正要就仪态有失告罪的麟德贵君刚站起身就因为这句话再次喷笑出声,他艰难地憋住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同时听到实在憋不住笑的女皇陛下在拍桌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客:“这夜叉当时就领命了,带着手底下的虾兵蟹将杀上海面去,指着哪吒就问:‘哎——窝说呢肖亥儿(我说那小孩儿),泥那儿neng啥咧(你那儿弄啥咧),neng啥咧(弄啥咧)!’”   “‘泥别习啦(你别洗啦),三太子陡机啦,泥直倒不(三太子都急啦,你知道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暗潮涌动的宴会现场,彻底笑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范小圆从前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模仿方言的天赋,在讶异中笑出眼泪,九阶之下的众人笑到一片东倒西歪。九阶之上,就算是麟德贵君也绷不住,伏案扑哧扑哧喷笑一声又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青曲社的苗阜老师王声老师带给我们欢乐【严肃脸】   =============================   感谢Dora的地雷~感谢艺兴灿烈爱我的手榴弹~   ~\(≧▽≦)/~爱你们 ☆、Chapter 15. 纯黑   宇文客说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五分钟,说完之后他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冷淡。   他向众人作了作揖,表示不再参加接下来的击鼓传花,淡然走回九阶之上的席位。   笑劲儿还没过的范小圆朝他招了招手,立刻有宦官上前在她的席边给他添了把椅子,宇文客过去落座,她往前凑了凑,压音赞叹:“你还有这本事!看不出来啊!”   “……不许往外说。”宇文客轻道,“别让老师同学知道。”   “为什么啊?!”范小圆诧异,“联欢会你能说一个多好啊!”   宇文客沉默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学相声是因为我爷爷,他有阿茨海默,什么都不记得,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就爱听个相声。”   “哦……”范小圆面色微滞。   宇文客继续道:“去年冬天,他去世了。”他说着哑哑一笑,又瞟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刚才是因为感觉被下套了,没别的才艺又不想示弱才说的。联欢会就……”   “我知道我知道!”范小圆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儿!我嘴巴很严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轻,麟德贵君那边听不见,但女皇的动作他看得到。   他无声地缓了口气,别开目光,强作专心地欣赏底下的热闹,俄而连饮了两杯酒,在酒香弥漫中平复心神。   宫宴到了亥时末刻才散,机警的宫人们在宴上早已不动声色地将女皇的一切举动和情绪都收在了眼底。   于是,当女皇步出大殿时,王瑾堆着笑拱手询问:“陛下,您今日是去宇文御子那儿,还是按往年的规矩去贵君那儿?”   这话说得可谓极其圆滑,既奉承了宇文客,又严谨地提到了“往年的规矩”。这要是陛下依旧吩咐召宇文客入侍,麟德贵君也不能怪御前没提醒了,谁也不得罪。   “我……”范小圆听到一半的时候想说“我自己睡”,但后半句话,让她猛地噎住了声。   按规矩,她今晚要去麟德贵君那里吗……?   她的心情顿时纠结了起来。   按照身份来说,她随心所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以“自己睡”,也可以“去宇文客那里然后自己睡”。可是,作为一个略读过一些宫斗小说的人,她一瞬间就想到,如果这个时候她随心所欲,麟德贵君可能会有麻烦。   故事剧情一般都是这样的!皇帝在该去睡皇后的日子没去睡皇后,该去看宠妃的日子没去看宠妃,然后对方在旁人眼里就会被认为是遭到了厌弃疏远,然后会处境艰难,再然后可能会黑化!   范小圆不禁悄悄偏头扫了眼在她侧后两步远的麟德贵君。觉得他是个霁月清风般的男人,发自肺腑地不想看他处境艰难,更不想让他黑化!   再说,她无缘无故地穿越,原女皇现在在哪儿还不清楚,她还是不要随意打破人家定的规矩了。   至于“召幸”麟德贵君之后如何不滚床单……反正以她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麟德贵君肯定不能逼她。   范小圆于是看向了麟德贵君:“贵君。”   麟德贵君看过来,颔首:“陛下。”   “你看是……我去清云台还是你来至明阁?”   麟德贵君微滞,随即眼里漫开笑意:“听陛下的。”   “那我去清云台吧!”范小圆立刻拿了主意。   清云台看上去比较大,屋子也比较多,更方便他们分开睡。至明阁那边的厢房太小了,而且充满女孩子闺房的气息,让贵君住他可能比较别扭。   于是,范小圆以一种“老子在维持后宫平衡”的微妙帝王心情,和麟德贵君一起走进了清云台。   他们一起穿过廊桥、穿过正殿,到寝殿门口时,她忽地脚步一滞扶住额头,接着将心一横,软绵绵地往后倒去。   “陛下?!”麟德贵君一步上前把她扶住,范小圆闭着眼睛都能听出他语中的关切,“陛下怎么了?”旋即朝宫人喝道,“快传太医!”   “不用!”女皇也一喝,转而声音又软下去,她蹙着眉说,“头晕,喝多了而已……酒劲儿上来了,早点睡就好。”   她说着在麟德贵君胳膊上一撑,迷迷糊糊地又站稳身子,脚下趔趔趄趄地往床榻地方向去。   麟德贵君紧紧跟在她身后护着她,只见她临到床边时扯了个哈欠,然后一头栽至床上,正好趴成了个对角线。   “陛……”麟德贵君一开口又刹住声,侧耳倾听,发觉她呼吸平稳。   睡得这么快?   麟德贵君哭笑不得,站在榻边怔了一会儿,蹲身帮她把鞋脱了,又扯过被子来给她盖好。转头吩咐宫人:“我去旁边睡。陛下如有什么事,你们及时叫我。”   说罢他又看了看女皇因染了酒气而格外柔和的睡容,便转身走了。   听到脚步声,女皇悄悄地抬了下眼皮,松气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世界欠朕一个奥斯卡。   不远处的卧房里,麟德贵君沐浴之后又读了半个小时书才觉得困。但他刚准备睡,外面忽而响起一阵嘈杂,他不禁眉头一蹙:“怎么回事?陛下都睡了。”   话音未落,却见几个宦官出现在门口,并不陌生的面孔使他呼吸一凝。   为首的那个作揖说:“贵君,摄政王召您一叙。马车已备好,请吧——”   在房中侍奉的宦官顿时一慌,急切的目光投来:“贵君,陛……”   “我这就去。”贵君边说边下了床,径自拿过外衣来穿,又一瞟那宦官,声音冷淡而不容置疑,“别扰陛下,没事。”   于是,在中秋皎洁的月色下,马车从郊外的避暑行宫疾驰入京,又驰入皇城,在一座气派的府门前停下。   麟德贵君步下马车,抬眸扫了眼府门,面无表情地随宦官入内。   在府中最深处的一处小楼中,熏香缭绕,奢华精致的瓷器、金器摆满了多宝架。端坐案前的女子二十七岁,看起来却不过二十二三,面容姣好眉目娇俏,此时正打着哈欠读一本折子,柔弱妩媚的样子惹人醉心。   门声轻轻响了一下,然后,有宦官走了进来:“殿下,麟德贵君到。”   “让他进来吧。”摄政王声音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明快。接着她放下折子,正了正身,静等着麟德贵君进来。   麟德贵君走进屋中,一揖:“殿下安。”   “中秋安好啊,贵君。”摄政王微笑,顿声间,明亮的眼眸端详着他,口中连弯都没绕一下地直接道,“好好的团圆节,孤王这儿似乎少了些东西呢。”   “……您是指陛下下赐的月饼。”麟德贵君也并没有假作不知,从容一揖,“陛下吩咐臣给宫中男眷分月饼。其他的,臣不清楚。”   “嗯……”摄政王轻快地笑了一下,“是呢,到你手里的没分到孤王这儿,孤王不怪你。以你的身份,也还不配替陛下赐孤王东西。”   然后,她美丽的笑容凝在朱唇上,接下来的话,一字一顿都透着森意:“孤王只想知道,你跟陛下说什么了?”   麟德贵君头皮发麻:“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那孤王说给你听好了。”摄政王歪了歪头,翻开一本放在案头的册子,曼声念了起来:“五月廿七,你借江南水患一事劝陛下应尽快亲政,关心灾民;六月十四……哦,就是孤王下令查办户部尚书收受贿赂的那天,你跟陛下说大权旁落得久了,人心涣散,收受贿赂的事才会多;月余之前,孤王提及为陛下册立元君,你又跟陛下说,理应尽快大婚、尽快亲政。”   摄政王手里的折子啪地一合:“孤王再问你一遍——今天,你又跟陛下说什么了!”   “今天,臣什么都没做。否则以殿下手眼通天的本领,岂会查不到?”麟德贵君讥嘲而笑,目光凌凌抬起,“至于之前的,殿下觉得臣说错了吗?陛下登基已愈七年,殿下您觉得,陛下仍不该亲政吗?”   摄政王只笑吟吟地听着他说,待他说完,她用手支着下巴,呈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贵君,你侍君多久了?”   麟德贵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目中的凌厉稍稍压了下去,垂眸回道:“从陛下七岁开始,十年了。”   “哦……”摄政王点了点头,“那你知道你最大的长处在哪儿吗?”   她满眼的玩味令麟德贵君心生忿然,淡漠未语。   “你命好。”摄政王轻笑出声,红菱般的嘴唇勾出了一道绝美的弧度。   “要不是先皇亲口赞你,说你有什么‘先时的男子气概’还把你放到了陛下身边,就你凭你这样经年累月地挑拨孤王与陛下的关系,死一千遍一万遍也够了。”   麟德贵君冷然不言,摄政王轻掩朱唇,慵懒地又打了个哈欠:“不过,你这副蔑视一切的样子,真叫人讨厌。”   摄政王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染着朱红纤甲的手离开下巴,悠然地打了个响指:“押出去,笞背三十。”   “殿下!”麟德贵君神色无畏,忿然而道,“您虽贵为摄政王,但臣好歹还是陛下亲封的贵君。”   “哦?”摄政王妩媚的笑眼中漫出异彩,好似刚刚听到了一个很滑稽的笑话。然后,她一点戾气都没有的、轻言轻语地改了口,“打到他告罪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灰原幂KID、Dora、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的地雷~   谢谢17059420的三个地雷~   么么哒~   ===================== ☆、Chapter 16. 纯黑   摄政王府深处一幢精致小楼的空地前,鞭子划过空气又抽出脆响的声音,持续了近一刻才停。   周遭陡然安静的时候,范臻落在奏折上的视线稍停了那么一下。很快,便有宦官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殿下。”宦官在门口作揖,“贵君昏过去了,您看……”   摄政王的黛眉微微挑起:“一声都没吭?真有他的。”   宦官瑟瑟缩缩地躬着身。   “罢了,他侍君多年,孤王也不想要他的命。把他弄起来,孤王提点他两句。”   她说着从桌前站起来,仪态万千地向外走去。门口的宦官赶忙先一步退出门外,向底下打了个手势,转而便听到泼水的声音。   “咳——”麟德贵君在凉水激来的清醒中睁开眼,咳了两声,被绑在木架上的手腕一松,整个人便使不上力地跌跪下去。   摄政王站在小楼外雕着吉祥花纹的楼梯上冷眼看着,他身上一袭精致的华服早被脱了下来,毫发无损地放在一边,背上殷红的血道与破得不成样子的中衣的白色在笼灯的幽光中显得格外地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斑斑血迹。   这怕是扛了上百鞭子吧。   啧。   摄政王一步步走下楼梯,绕到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麟德贵君也不看她,紧咬着牙关,充满愤意的眼中几乎要逼出血来。摄政王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轻缓地伸出手,硬挑起了他的下巴。   “你和孤王一样知道陛下的喜好。”摄政王的美目清凌凌地睇着他,含着笑,也含着嘲讽,“那你说,你为了图个口舌之快,把自己弄成这般连陛下都不待见的样子,值得么?”   麟德贵君冷如寒潭般的眼底骤然一阵颤栗,摄政王满意地漫出了更加秾艳地笑意。   她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没再多看麟德贵君一眼:“送他回去吧,孤王乏了。”   于是,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快马加鞭地驰向了京郊的行宫。   马车颠簸得厉害,厉害到让人头昏脑涨,麟德贵君又本来就虚弱得很,可他偏偏在这种颠簸中愈发清醒。   “把自己弄成这般连陛下都不待见的样子,值得么?”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飞来绞去。   他知道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陛下对于伤疤,有近乎怪异的厌恶和恐惧。这一点大多数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   她自己偶尔受伤,其实并无所谓。但看到别人的伤疤的时候,会无可克制地想象那种痛感出现在自己身上,弄得自己非常不适,可越不适就越要忍不住盯着伤疤看,循环往复。   所以,别人只要受了伤,她一定会将人支得远远的。   所以,如果有谁不幸在身上留了明显的疤痕,那么不论他从前在圣驾面前多得脸,以后都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而且,陛下根本不会因为摄政王伤了她的人,就去冲摄政王发火。   她在这一重关系上,莫名的排外。虽然近几年来,她也与摄政王有了种种分歧,可当摄政王与旁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位姨母是自己人,旁人是外人。   她甚至在他说及摄政王权势过大的时候,直斥过他僭越。   麟德贵君于是一路都在反反复复地想,自己背上的伤会留疤么?   一定会吧。   值得么?   他不知道。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驶进了紫清园,又直奔麟德贵君所住的清云台去。   清云台曲折的廊桥无法让马车行驶,轿子也并不好走,宫人就只好将他扶下了车,向廊桥那边的宫殿走去。   在他近前侍奉的几个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掌事宦官慌乱地朝手下挥手:“快去传太医!”   但被麟德贵君伸手拽住。   “明天再说……”他的声音虚到在静谧的夜色中都难以听清,“明天……等陛下走了再说,别让陛下知道。”   “贵君您……”掌事宦官想劝,但被麟德贵君划来的目光噎住了声。他重重一叹,只得应下,又帮着手底下的人一起,将麟德贵君往里扶。   另一边,身处二十一世纪的范小圆,正享受难得的国庆+中秋长假,这样的长假谁想早睡?她看小说看到了将近半夜。   于是在大熙朝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她睁眼的时候,觉得周围的环境格外的陌生。想了想,想起自己昨晚住到了麟德贵君的清云台,现在是在清云台的寝殿里。   她扯了个懒腰,坐起身后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由着进殿来的宫人服侍她更衣盥洗。   在梳头时,她发现宫人今天给她梳的这个发髻格外简单。以往都是要耐着性子坐至少一刻才能梳好,今天这个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   作为一个在现代梳个马尾辫就去上学的人,今天这个时常自然更让她满意。她于是轻松地吁了口气:“传膳吧,问问贵君要不要来一起用。”   她想,这清云台她来都来了,虽然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现代学生她不能让自己睡贵君,但一起吃个饭还是可以的吧!   贵君那个颜值,能让她多吃两碗饭!   然而她无意中一抬眼,明显地看到身后的几个宫人神色都有点僵。   “怎么了?”女皇秀眉微蹙,几个宫人连呼吸都滞住。半秒之内,他们的眼色交换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在门外听动静的麟德贵君跟前的大宦官将心一横,进了门:“陛下。”   他排开众人,就地拜倒:“陛下您……下奴斗胆,求陛下回至明阁用膳吧!”   麟德贵君说等陛下走了才许叫太医,但谁知陛下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两个时辰前,麟德贵君就已迷迷糊糊地发了低烧。陛下再在这儿用个膳,免不了又耽误半个时辰,宫人们直怕贵君把命折在今天。   范小圆自然听出了不对,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出什么事了?”   那大宦官不知道麟德贵君心里的担忧,更不知道女皇的“怪癖”,抹着眼泪就把事情说了,只是没敢提摄政王:“贵君……贵君伤了,他怕惊扰陛下,非要等陛下走了再传太医,可是陛下……”   话没说完,只听耳边疾风一划。宦官诧然抬头,便见女皇已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他人在哪儿!”范小圆厉声喝问。她是真的着急,心说就古代这医疗技术,连抗生素都没有,闹个感冒都能死人,她可不想让麟德贵君就这么死了。   紧接着,她从焦急中回过神,又喝道:“快去传太医!”   几个宫人噤若寒蝉,有两个立刻蹿向外面去传太医,另几个躬着身子为她引路,带她去麟德贵君昨晚住的卧房。   房门倏然推开的声音,令正昏昏入睡的麟德贵君惊醒过来。他扭头看去,来者令他的神思骤然清明。   “贵君你伤到哪儿了?!”范小圆几步冲到榻前,继而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趴着。   “后背吗?”她说着便伸出手去要揭被子,麟德贵君却一把攥住被沿。   范小圆微怔,与他慌张的目光一触,才发现他面色白得不正常。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没躲,她吸了口冷气:“怎么烧得这么高……”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他后背的位置上:“怎么回事?摔到了吗?内伤还是外伤?”   麟德贵君闭上了眼,强作冷静:“外伤。”   他希望陛下能给他留一步余地,知道是外伤,转身离开就好了。   可他听到她又说:“外伤不能这样捂着啊。”   范小圆觉得很费解,外伤要在干爽透气的情况下养,这连她一个高中生都知道,他这大学生年纪的人……不知道吗?   这跟古今医疗水平差异也没什么关系吧!这是常识吧!   但他就是紧紧地攥着被沿,紧到骨节清晰、手都在颤,就好像揭开被子就会死一样。   范小圆踌躇了一会儿,再度将手伸了过去,轻掰了掰他的手指:“快松开,听我的。”   麟德贵君一下子脱力。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最后一点残存的坚持也被抽空,一股连在死扛重刑时都没有过的热意猛地涌至眼眶,令他颓然呢喃出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语:“陛下……臣求您了。”   但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一分分地挪回了跟前。   范小圆简单地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外伤嘛,可能会看着有点瘆人。   然后她就揭开了被子。   下一秒,她尖叫出声!   他整整一后背的暗红伤痕纵横交错,有深有浅,几乎都看不到皮肤的颜色了。   范小圆根本顾不上再去想什么女皇的仪态,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再度站稳。   麟德贵君疲惫地紧闭着眼睛,耳朵却在不由自主地捕捉周围的每一分动静,也不知自己是在盼着她走还是盼着她别走。   “你……”范小圆望着眼前的画面错愕至极,眼泪被这触目惊心的场景激得顿时涌出。她只觉得脑子里在不停地嗡鸣,鸣了好久,她才勉强回神,“谁干的……”   麟德贵君没有反应。   “贵君……谁干的!”范小圆在泪眼迷蒙的视线中一声哽咽。   “?”麟德贵君猝然回头,看到她在抹眼泪的时候一下子懵了,“陛、陛下?”他顿时手忙脚乱,想找手帕给她擦眼泪,可自己又没有在身边放这些东西的习惯。   在他开口吩咐宫人去取之前,女皇忽地炸毛了:“妈的谁干的!你告诉我!我……”   范小圆那句实在不合身份的“我揍不死丫的”很悬乎地刹了在嘴里。   她磨着牙很费力地沉下气去:“我给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麟德贵君原本经过清醒的分析之后做出了理智的判断:只要让陛下看到他的伤势,他就完蛋了。   然而,事情走向却是……   ——五分钟后,麟德贵君崩溃地抱住怒气冲冲往外杀的女皇的大腿:“陛下?陛下您干啥!您不能自己去揍摄政王啊喂!!!陛下!陛下您消消气!您冷静一下!跟臣念——‘南无阿弥陀佛’!哎陛下!陛下您等等!您等等啊喂!!!”   范小圆气鼓鼓地往外冲着,像一只被惹毛的小脑腐。   ================   前两章的红包都戳啦,如果有符合要求的菇凉发现自己没收到,   请检查自己是不是没登录………………   每次戳红包看到有没登录的都很心塞,不登录没法戳啊捶地   ================   谢谢Joelny给贵君砸的金疮药(……)   #我家读者有特殊的砸雷方式# ☆、Chapter 17. 黑白   满屋寂然,宫人们没有一个敢贸然开口,麟德贵君怔然和女皇对视着,过了会儿,女皇又喊了一遍:“你告诉我!”   麟德贵君失措地避开了目光。   “你躲什么啊!”范小圆气急道,“总不能是我梦游的时候打的吧!”   “……”麟德贵君神情无比复杂地又回看过来,哑声失笑,“不是……”   “那你快说是谁!”女皇气势汹汹地一指在旁边尽量减弱存在感的宫人们,“不然我想办法让他们说了!”   周围的宫人立刻哗啦啦跪了一地,衣料摩挲声后,又是一片安寂。   麟德贵君眼帘垂下,盯着床边地毯的花纹缓了深长的一息:“是摄政王。”   摄政王?范小圆因这“新人物”的出现而一愕。   “陛下昨天没赐摄政王月饼,摄政王认为是臣在挑拨陛下和她的关系。臣之前又有把柄在她……”   “我找他去!”女皇忽地甩手就走,吓了麟德贵君一跳:“陛下?!”   一眨眼的工夫,她已冲出去好几步了,麟德贵君慌忙想拦,但刚一撑身,伤口扯动的剧痛又令他低叫着浑身脱力。   范小圆闻声猝然回头,定睛一看,赶忙又折回他床边。   麟德贵君疼得一额头的冷汗,一时说不出话,就先伸手攥住了她的袖口。缓了好几口气后,疼痛才渐渐减弱了。   他吁了口气,同时松开了她的衣袖:“摄政王不仅是您的姨母,还大权在握。您找她……有什么用?”   竟然是姨母?!   范小圆只惊诧了一瞬,又继续被火气点燃了:“她下手也太黑了!”   “……陛下。”麟德贵君无奈地笑了一声,双眸抬起来,浸满眼中的虚弱没能覆灭某种坚持,“陛下,有些话臣知道您不爱听,但臣还是要说。”他稍稍一顿,就径自说了下去,“陛下如不尽快亲政,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陛下您十七岁了,先皇在您这个年纪时,已亲政了两年有余。”   “……亲政?”范小圆突然觉得,这场交谈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她于是很想把所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都打听清楚,可麟德贵君的虚弱程度,实在不允许她继续拉着他聊天了。   正好太医也很快赶了来,麟德贵君在太医给他看伤的过程中就已撑不住疲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范小圆坐在旁边左看右看,总觉得很不安心。   中药的药效总是相对缓慢,他重伤加高烧,用中药能行吗……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西药,连最基础的布洛芬都没有。   而且,太医凝重的神色也无疑在告诉她,当下的情况大概确实比较凶险。   范小圆心里就很难过。她和麟德贵君虽然还算不上多熟,但她相信麟德贵君是个很好的人,不止是长得好看。   她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之前的女皇可能对他并不太好,所以他在她面前十分小心。但是,他依旧会把他所认为的正确想法告诉她,哪怕他分明很清楚,“女皇”可能不爱听,可能会让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这样一个男神般的人物,为什么要糟这个罪呢?   范小圆觉得心里憋得慌。   她便去找了宇文客,走进他的房间屏退宫人后,她就将所有的负能量一口气全倒出来了。   宇文客坐在旁边静听着她的滔滔不绝,起初他还有意识地给她一点反应,后来他很快发觉,她不想要他的反应。   她好像有点崩溃,抹着眼泪只想把烦心事痛快地说出来,并不想听别人打岔。   于是他就彻底安静地听了。在她说完时,默默把半刻前就已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帕子递了过去:“呐。”   “谢谢……”范小圆接过手帕擦眼泪,宇文客拉过张椅子,坐到她旁边:“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范小圆泪眼抬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宇文客含笑一叹:“你看啊,我们大概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这个两个世界穿来穿去的情况了。你不喜欢这些事情,那就得想办法改变它,你有想法吗?”   如果她有想法,他一定帮她。谁让他点背莫名其妙地跟她成了革命战友呢?   但两人对视了几秒,宇文客发现,她好像没什么想法……   “呃……”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具体点。比如……比如你刚才说担心现在的医疗水准不行,麟德贵君会熬不过这关,那你想怎么帮他?”   一刹间,无形中仿佛有一股气流撞进了范小圆的脑海,将她脑中感性的负能量一点点吞噬,令理性得以一点点恢复过来。   她怔然想了想:“我们有办法把现代的药品弄过来吗?”   “唔……比较难吧。”宇文客思索着轻扯了下嘴角,又启发道,“还是努力一下就地取材?比如搜寻天下名医名药什么的?你是女皇啊,这些你做得到!”   “哎?有道理!”范小圆眼睛一亮,转而又蹙眉,“可是找名医名药总感觉要花不少时间,麟德贵君那伤……”她打了个哆嗦,“你是没看见,我估计送医院都能吓到大夫。”   “那你先交待下去,人和药都找着,别的办法也继续想嘛!”宇文客说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等回去,我们还可以百度一下。“   “好……“范小圆抹了把眼泪,站起来便往外走,她打算早点回至明阁睡觉,赶紧在现代醒来,赶紧百度一下!   宇文客看着她的背影道:“有事微信告诉我啊!”   “嗯我知道。”范小圆应着声闷头走了出去。   二十一世纪,北京,6:16 A.M.   宇文客一睁眼就立刻做起了身,踩上拖鞋下床坐到了电脑前,开始聚精会神地查各种关键字。   “外伤药”“外伤治疗”“外伤养伤”“外伤中药”……   他将各种能想到的词条都挨个敲了一遍,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呈现眼前,让他一次次面露喜色,又一次次地发现,好像并不能用。   古今医疗水平的差异太大了,现在人们治疗外伤,用的最多的是西药,其次是中成药。但这两种都是现代化的产物,古代的太医打死也做不出来,让他带过去也不可能。   怎么办呢……   宇文客一边查一边苦思冥想,不知不觉就到了七点半。厨房里传来妈妈做早餐的声音,他也多少觉得饿了,就换了衣服,走出房门去卫生间洗漱。   妈妈听到动静探头看了看:“放假还起得这么早啊?”   “嗯,睡够了就起了。”宇文客应道。然后他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又继续琢磨,洗完之后走出卫生间,忽而觉得或许应该集思广益。   于是他走进了厨房,边撸袖子帮忙洗碗边作随意状道:“妈,问您个事。”   忙着煮馄饨的妈妈回过头:“什么事?”   “您说……如果有个人得重病了需要治病,但没法离开家,别的地方的药也送不进去,那怎么办?”   “啊?”妈妈疑惑地看看他,“你的朋友吗?”   “啊……是学校慈善项目最近的一个帮扶对象。”宇文客敷衍道,“他在一个比较闭塞的地方,当地有中医,药材也还算丰富,但是医生水平有限,疗效跟不上。”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闭塞?现在大部分贫困县可都能收快递了!”妈妈锁起眉头,但还是顺着他提供的条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然后她问:“有药、有中医?不能收快递,能打电话吗?”   “电话也不……啊!”宇文客脑海里灵光乍现,刹那间明白了妈妈想说什么。   他于是扔下没洗完的碗就跑了出去,一惊一乍吓得妈妈一懵:“哎你这孩子,上哪儿去?”   “马上就回!”宇文客从屋里拿上钱包和手机便去换鞋,鞋还没踩稳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   他莫名的很高兴,在电梯里带着这份高兴还有一点忐忑一起,给范小圆发微信:“小圆,我有办法了!”   范小圆立刻回复:“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宇文客心下明知她着急,却没忍住对她卖起了关子。   他只告诉她说:“8号线南锣鼓巷站见!带身份证!”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客看完昨晚的评论感觉自己男主地位不保,放声大哭。   阿箫:不哭不哭,你男主地位能不能保住我不知道,但你聪明啊!你贯穿古今的聪明!本文的智商担当!   宇文客:QAQ还是高兴不起来……   阿箫:你放心,这章大家都会夸你的!   宇文客:她们夸我也肯定是因为我能救麟德贵君QAQ……她们心里只有麟德贵君QAQ……   阿箫:emmmmm……   =============================   顺便给自己的超话打个广告,微博超级话题#荔箫#开通啦   欢迎大家闲的没事点进话题发发帖水一水   爱我可以尽情去表白!我看得到!   要去对麟德贵君表白的话……我才不嫉妒呢哼!   =============================   谢谢mm安大人、Silva鱼儿、爱-_-#大姨妈、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QAQ的地雷,么么哒~\(≧▽≦)/~ ☆、Chapter 18. 白黑   从8号线南锣鼓巷站东北口出来,步行大概七八百米,是北京人俗称的“宽街中医院”。   宽街中医院现在的官方全称其实是“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资质很过硬的三甲级中医医院。   黄金周放假,医院就半天门诊。二人拿身份证办了京医通卡,站在自动挂号机前试了试,发现竟然还有号!   有门诊号就不用去急诊了。宇文客问范小圆:“挂外科还是内科?”   范小圆想了想:“……外科吧,他外伤比较重,发烧也是因为有外伤才导致的。”   宇文客便挂了个外科。医改之后普通号挂号费要五十块钱,高中生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才不过几百,两个人都很心痛地希望麟德贵君能给报销一下。   然后他们在门诊病房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排到了号。   二人走进去,看到医生是为很有气质的女士。她花白的头发烫了细卷,带着副金框的眼镜,看着电脑屏幕核对病人信息道:“范小圆是吧?”   二人相视一望,宇文客先一步窜过去坐到了给患者提供的椅子上,范小圆回身关上了房门。   宇文客脸上写着一种好学生向老师请教问题时的殷切:“大夫,求您帮个忙。”   “什么?”大夫看过来,疑惑地打量着他。   宇文客说:“我们是用她的身份证挂的号,但是不是给她看病。患者情况比较特殊……在一个很闭塞的地方,没法自己来大城市的医院,我们给您描述症状,您给开个方子,方便他在当地自己抓药,行么?”   大夫立刻摆手:“这怎么行。我们是要见到病人才能看病的,别胡闹,我开个单子给你们把号退了。”   她说着就要敲键盘开单子,宇文客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别别!大夫!您听我说!”   大夫不耐地再度看向他。   “大夫,我们真是没办法才这么干的。这人在的那个地方,有中药,但是医疗水平不行,外面的药也送不进去……”   范小圆及时补充:“他是我们学校慈善项目的帮扶对象!”   “对,帮扶对象。”宇文客神色诚挚,眼含悲痛,“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夫!”   老大夫无语了一会儿,稍微有点松动,“你们先说说是什么病吧。”   宇文客唰地看向了范小圆,一眨眼睛,示意她接茬。   “啊他……”范小圆脑中,无数想法犹如流星划过。说让鞭子打的肯定不行,现代社会打成那样估计都能立案了,她于是道,“他给人干活儿!一块铁板倒下来,正好从他背后擦过去,把他背上的皮给剐掉了!”   “……”老大夫一脸惊悚地看看她,用一口京片子感慨,“怎这么寸呐!”   “哎可不是嘛,就是那么个寸劲儿!”范小圆继续说,“当时又耽误了几个小时才看上大夫,就发了高烧,基本就是这样。”   “哎,你们这……”老大夫啧着嘴摇头,“按规定我们真得见到病人才能看。中医望闻问切,我光听你们这么说也不知道他个人情况什么样。”   范小圆泪盈于睫:“可是真的没办法……”   “那我先给你们写个方子可以,但你们得跟他说清楚,万一用着不合适得赶紧停下。还有,不管用的话你们可别回来闹,今天这号我还是给你们退了,你们就当没来过。”   大夫说着就给开了退号的单子,又很谨慎地取了张没有医院标识、也没有个人签章的白纸给他们写药方,显然怕给自己惹事。   范小圆堆着笑说:“大夫您放心您放心!医闹入刑了,我们知道的!”   大夫倒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写着方子抬眼一瞟她:“得了吧,看你们俩都没成年,你们要真回来闹,就算我好心没好报了。”   五分钟后,医生把写好的药方递给了他们。她虽然显得很不耐烦,但这个药方写得极为认真。   ——具体体现在,范小圆和宇文客有生以来第一次能看懂医生写的字了!   药方上的药一共三种,一种内服一种外敷,还有一种是熬水擦拭伤口的。走出医院,宇文客把药方收进了钱包里:“现在的药方都是按克数写的,我回去换算成古代的计量单位,然后背下来,过去之后默写下来拿给你。”   范小圆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事情是她找的,便说:“你换算完微信发给我吧,我自己背!”   “你背毛。”宇文客挑眉,仗着自己个子高,淡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你一个女皇,突然想到一个药方太奇怪,还是别人进献比较正常。”   “哎……”范小圆一把将他的手从头顶上拨弄开,他笑了一声便又高冷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范小圆觉得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他,追上去一拍他的肩头:“我请你吃吉事果!”   “?”宇文客微愣,“那是什么?”   “哎我去哥们儿,你是上世纪穿越来的吗?”范小圆拽着他快走起来,“西班牙吉事果——做得最好吃的还是得看咱北京南锣鼓巷!”   与此同时,大熙朝夜色渐深,摄政王放下了最后一本奏章,打着哈欠准备去沐浴就寝。守在门外的宦官却在此时进了屋,呈上了一卷明黄:“殿下,陛下那边……下了道旨。”   “什么旨?”范臻好奇地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为麟德贵君找寻名医名药的。   这让她觉得十分诧异,怔了一会儿,失笑:“这丫头,还跟我较上劲了?”   宦官深深地低着头,不敢接这个话。   摄政王描绘精致的朱唇微微地一扯:“得了,也有大半年没见过陛下了。备车吧,我去紫清园看看。”   于是一刻之后,马车便不疾不徐地驶了起来,驶出皇城、又驶出京城。   马车驶得很平稳,车里还有厚厚的垫子,为了让摄政王好好睡一觉,原本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足足行了两个多时辰。   抵达紫清园时,天色已蒙蒙见亮。摄政王看了眼天色,往里走去,在紫清园宫人们诚惶诚恐的簇拥下,吩咐道:“陛下必还没醒,不用扰她,孤王看看麟德贵君去。”   她很好奇地想要亲眼看看,麟德贵君现下到底是个怎样的处境。   女皇转了性子,真对麟德贵君好了?她不太信,因为在她的了解里,麟德贵君就不是女皇会喜欢的人。   或者说,在她眼里,麟德贵君除了一张脸生得委实绝美之外,其他地方根本一无是处。如果她是先皇,她一定不会往自己的女儿身边,放这样一号人。   然而踏进清云台的一刹,摄政王便惊呆了。   放眼望去,廊桥那边的大殿外守着的宫人,依稀都是御前宫人的装束。   真稀奇啊……   范臻觉得有趣,沉了沉色,一步步走了过去。   “殿下。”摄政王的到来令宫人们多少有些意外,他们躬身一揖,听到她问:“贵君怎么样了?”   那宦官谨慎地禀说:“还好。”   还好?   摄政王勾唇一笑,曼妙的声音透着股邪魅劲儿:“那,请出来见见吧。”   “……是,下奴去禀一声。”那宫人说着,立刻进寝殿去回话。摄政王没多看他,美目一转,果然毫不意外地瞥见廊桥那边有个御前宫人的身影悄悄地溜了出去。   有趣,真有趣。   范臻蕴着饶有兴味的笑意步入了殿门,在右侧的椅子上施施然落了座。   至明阁,刚醒过来的范小圆被这飞来一笔震得差点晕回现代去:“谁来了?!”   “摄、摄政王殿下来了!”来报信的小宦官直擦冷汗,“殿下刚进园子就直奔清云台而去,恐怕贵君……”   她现在再下个黑手,麟德贵君绝壁受不了啊!   范小圆当机立断:“备轿,我立刻过去!”   “是!”小宦官当即要去传话,又被她叫住。   她定住心神想了想:“告诉宇文客,摄政王去了清云台,我去救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班牙吉事果的梗,是从好基友宴宴那儿来的   宴宴去英国留学,中间去西班牙旅游了一趟,吃了当地正宗的吉事果   吃完后给了个诚恳的评价:论西班牙吉事果,还是得看北京南锣鼓巷!   ==================   谢谢灰原幂KID的地雷~\(≧▽≦)/~   ==================   明天范女皇、摄政王、麟德贵君、宇文御子就要坐一块儿打麻将了【不是   感动吗?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19. 纯黑   清云台寝殿,在高烧中虚弱到思维迟缓的麟德贵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宦官在说什么。   他锁起眉头:“摄政王?”   “是,摄政王已经……已经在外头了,请您一叙。”掌事宦官一额头的冷汗,“已经差了人去至明阁禀话,只是不知陛下此时醒没醒。您看……”   麟德贵君牙关咬紧。   其实,他可以选择对摄政王避而不见,因为他是宫中男眷,摄政王召见他并不合规矩。   但是,以摄政王的权势之大如果真想做什么,他避而不见是没用的。而且,假若摄政王是因为对什么事心存不满而来存心找茬,他避而不见的后果只会更加糟糕。   此外,他也确实不愿向摄政王示弱。   麟德贵君于是冷笑了一声:“更衣。”   “……贵君!”掌事宦官直惊得一哆嗦,慌忙劝道,“贵君您伤得重,高烧也还未退,一旦摄政王……”但麟德贵君已然咬着牙撑身起了床,掌事宦官在他身边跟了多年,心下也知他不会听,只得暗叹一声,招呼宫人进来服侍更衣。   更衣时,宫人们轻手轻脚的,小心到了极致,中衣的面料又足够柔软,倒不至于磨到伤口。但直裾腰带勒上的刹那,即便宫人动作再轻,麟德贵君也还是轻吸了口凉气。   然后他接过药碗,将还微烫的药汁一饮而尽。又接过帕子擦了把嘴,便提步向外殿走去。   摄政王范臻闲闲地坐在外殿喝着茶,心下正饶有兴味地猜着是陛下会先赶来还是麟德贵君会先一步出来,便听到了侧后方传来的脚步声。   麟德贵君走到她面前,恭肃一揖:“殿下。”   即便他宽大的衣袖和行礼的姿势遮挡了大半面容,但范臻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惨白得不似活人的脸色。   她于是轻笑了一声:“贵君也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了。”   她有意没道免礼,麟德贵君状似安然地径自直起了身。摄政王眸光微凛,但明艳的笑容为改半分,打量了他片刻,又说:“孤王倒真有点意外。没想到贵君你浪费了这张足以蛊惑圣心的脸这么多年之后,竟然还真做了件蛊惑圣心的事。”   “殿下何出此言?”麟德贵君声音虽虚,反问起来却气势不减。   摄政王端起瓷盏抿了口茶,仿若没听到他的反问:“伤成这样还能让陛下不弃,看来你比孤王所知的要有本事。”她说着,笑意中有些许妖异的阴狠漫了出来,“但你最好把这份傲气压下去一点儿,不然孤王会很后悔,那天没在你脸上也印一道伤。”   “姨母要是经常有这种想法,最好尽快找太医看看!”女皇的怒语掷入殿中,二人齐齐一怔,麟德贵君旋即转身施礼:“陛下。”   “贵君免了。”范小圆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内吐槽——这位姨母是心理变态吗?同时,她转头看去,正施施然起身见礼的女子却转瞬令她的思绪卡壳。   ——卧槽,好美!   范小圆看着传说中的摄政王懵逼。   她之前听说了,摄政王二十有七,比她大十岁。但眼前的这位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是个霸气冷艳的小姐姐。   她可比她在现代的姨母要美多了。在现代,范小圆算是全家最漂亮的一个,长辈们都说,她的长相集齐了家里所有人的优点。   而现在,她看着这位姨母,心里一个小人儿咔嚓跪地。   她倒抽着气,赶忙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麟德贵君,才艰难地重新摆正心态:不!这个小姐姐!是个邪恶的小姐姐!   然后,邪恶小姐姐·姨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陛下今天好大的火气。”   “哼。”范小圆鼻中冷哼,撑着气势走到主位前一坐,“姨母您在贵君面前威风个什么劲。再说,我后宫的人,您身为摄政王说见就见、说叫走就叫走,传出去不好听吧?”   ——范小圆顺利说完的瞬间,暗自松了口气!这点话她暗搓搓地措辞了一路呢,生怕画风不对会露怯,精挑细选之后才找了这么几句目测绝对没问题的话!   摄政王对她的态度大有些意外,睇着她怔了怔,转而又明媚地笑了起来。她的手向下一垂,一柄折扇从衣袖里滑出,被她就势握住,转而便挑上麟德贵君的下巴:“贵君你侍君这么多年,竟还没能让陛下信你的忠心,也太不济了。要不孤王给你指条明路——以死表忠贞怎么样?”   范小圆:“?!?!”   卧槽,权臣当道剧情不少见,权臣在皇帝面前公开做出这种“调戏”皇帝后宫的举动,她真没见过啊!   范小圆陷入二度懵逼,麟德贵君苍白的面色上泛起一层潮红,羞愤地别过脸去。   “姨母您……”范小圆实在没扛住一瞬的气虚,缓了缓才重新生硬起来,“贵君伤还没好,姨母别为难他。”   “哟。”摄政王短促的一声笑,悠哉哉地落座回去,目光在二人间一荡,啧着嘴摇起头,“陛下竟然向着贵君说话,好几年没见了啊。”   范小圆喉中轻噎,生怕再多说会露怯,冷着脸噤声不言。   与此同时,听完宦官报信的宇文客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到了清云台外。   宦官来传话的时候,宇文客刚把药方默写完,听说范小圆去清云台“迎战”摄政王后,一把抓起药方便夺门而出。但当清云台出现在眼前时,他忽地冷静了三分,谨慎地将药方叠起来收进了衣襟,才继续往里走。   一路狂追他而来的宦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御子,御子您别……别啊……”   “你害怕就先回去,我没事。”宇文客头都没回,坦坦荡荡地走向清云台的大门。   殿内,摄政王笑吟吟地睇视着女皇:“孤王想问陛下一句,您这搜寻天下名医名药的旨,是真喜欢上了他,还是为跟姨母赌气呢?”   范小圆和麟德贵君都一怔。   “陛下要是真喜欢,为一国之君放在心上的人,找也就找了。如果是为赌气……”   门口的两个宦官突然齐齐喝道:“哎您等等——”   宇文客冲入殿中,驻足一揖:“陛下。”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定到他面上,摄政王止话一奇:“这是哪位?”   麟德贵君轻声道:“……是陛下新封的御子,宇文客。”   “哦,新封的?”摄政王清亮的双眸又多打量了宇文客两眼,旋即笑起来,“那看来陛下那道旨果真是在跟姨母赌气了。既然如此,我跟陛下陪个不是,搜寻名医名药就免了吧。陛下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样的找寻,一趟下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呢?为了跟自家人赌个气,给您从来不喜欢的人费这份心思,不值当的。”   麟德贵君神色微一颤,颔首揖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贵君等等。”范小圆连忙叫住他,又再度看向话里明显藏针的摄政王,索性直截了当地戳穿她说,“姨母总拿话刺贵君干什么?他到底怎么得罪姨母了,姨母不妨直说。”   “陛下您跟孤王抬这个杠就没意思了,他经年累月地挑拨咱们姨甥关系陛下您又不是不清楚。”   摄政王睃着麟德贵君冷然轻笑,范小圆心中理直气壮地反驳:不!我不清楚!   但没等她再开口,摄政王那双美眸已看向了宇文客。她好似对先前的话题无比厌烦一般,吁了口气,改口聊起了别的:“宇文御子来,有什么事?”   “……”宇文客被摄政王周身充斥的病娇气息搞得一哆嗦,他沉了沉息:“臣觉得……”   三双眼睛都看着他。   “臣觉得……摄政王方才的话,言之有理。”宇文客把话题又引了回去。   摄政王盯着他的眸中透出探究,麟德贵君淡然不作反应,范小圆一脸:“?!”   宇文客你哪边的?!   “这个……”宇文客斟字酌句道,“劳民伤财确实不合适。但陛下担心贵君出事,也是人之常情。”他说到这儿一顿,如同需要捧哏般抬眼,“对吧陛下?”   “……正是。”捧哏圆立刻接过话茬,她瞟一眼摄政王,平心静气道,“我劳民伤财不对,姨母您把人打成这样就对了?贵君是我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姨母您难道不该告诉我,让我来处理吗?”   她找回了被摄政王带跑偏的节奏,争辩得抑扬顿挫,有理有据。   哟呵——   摄政王觉得很新鲜。先皇驾崩十年了,第一回听这个外甥女跟她争主动权。   她不相信人的性子会说变就变,除非,身边有谁在影响她。   摄政王于是带着几分惊奇看向宇文客,纤指侧支着额头,满含笑意的目光直盯到宇文客背后发毛。   “有意思。”摄政王给了这样一句评价,又看了两眼,说了声,“长得也不错。”   “……”宇文客有一种自己正被大BOSS调戏的错觉?   摄政王朱唇微抿,略带着几分思忖,复开了口:“不扰陛下了。这位新封的宇文御子……孤王想跟他单独聊几句。”   气氛微微一凝。   接着,女皇尚未发话,却闻宇文御子掷地有声地扔出来两个字:“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几天的评论太逗了,   站宇文客or贵君的都很正常,   但是站“宇文客X摄政王”“贵君X摄政王”“宇文客X贵君”“女皇X摄政王”的都是什么邪教啊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 20. 黑白黑   整个气氛都一下子冻住了。   范小圆懵然看着宇文客,麟德贵君窒息地看着宇文客,摄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宇文客。   宇文客的想法很简单:摄政王人设凶残暴虐,但范小圆地位比她高啊。他在范小圆面前拒绝摄政王,摄政王难道还能强行逼他“单聊”?   然后便听摄政王又说了一次:“有意思。”   她笑吟吟地看向范小圆:“陛下这位新欢很有脾气嘛。罢了,看你们一个个拉着张脸,可见今儿也不适合说话。孤王在附近的别苑住几天,改天再来见陛下。”   她说罢,蕴着怡然的浅笑向范小圆颔了颔首,便悠哉地起身,扬长而去。   屋里的三个人过了好半晌都还僵着,少顷,是麟德贵君先回了神,他打量着宇文客,嘴角不受控制地搐了一下:“御子……很有胆识。”   “贵君快回房休息吧。”范小圆说着站起身,麟德贵君以为她要走,正要施礼恭送,被她信手拍住肩头。   范小圆眯着笑眼,语重心长:“伤成这样还出来见摄政王,你才有胆识好吗!”   她来之前完全没想到会看见麟德贵君在这里衣冠齐整地跟摄政王对峙。   三个人于是一齐进了寝殿,宫人将屏风搬到榻前,麟德贵君脱了衣服便直接倒回了床上。范小圆叫来了太医,宇文客将方子取出来给太医看,麟德贵君便听安静无比的屋内突然爆出一句惊叹:“奇方!千古奇方啊!”   “?”沉浸在脱力感里的麟德贵君怔了怔,“什么奇方?”   “嗯……宇文客找来的。”范小圆摆摆手,示意宫人把屏风挪开,坐在桌旁托着腮,欣赏着麟德贵君病中依旧绝美的脸道,“太医也觉得好,你就先用它养着吧。摄政王如果再来找茬你找人告诉我,别再自己去见她了,万一伤得更重没救了,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麟德贵君在恍惚中愣了会儿,才确定这话确实是女皇说出来的,迟疑着应了声:“好……”   然后他又说:“多谢御子。”   “不客气。”宇文客大方地摆手。   所谓一笑泯恩仇。他现下也觉得麟德贵君不是坏人,之前在湖边的那一拳他就不计较了。   之后的几天平静过去,麟德贵君的康复情况简直就是在证明,即便是看似古朴的中医,在现代的水平也比古代要强好几个档位。   ——具体表现在,当现代的十一长假过去时,古代的他身上的炎症基本已消,不再反复发烧了,只是外伤还需要继续养着。   是以在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傍晚,范小圆很热情地请宇文客去学校附近的港式茶餐厅搓了一顿。在大众点评上,这家茶餐厅的人均消费是83元,对高中生来说算是笔巨款了!   宇文客于是很不好意思让她这样破费,心里默默开始琢磨改天要请她吃点什么。不经意地一抬眼,看到正戳厚多士吃的范小圆一双笑眼里像浸了蜜。   他莫名地怔了怔,吃了口叉烧问:“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个贵君了吧?”   “当然是真喜欢啊,他简直帅晕厥了好吗!”范小圆将沾满巧克力冰激凌的厚多士噎进嘴里,旋即在宇文客的注视中一懵。   她反应过来,尴尬地哑声:“啊……不是那种喜欢!”   宇文客没作声,拿过她面前的空碗给她盛汤。   范小圆的脸就红了:“你……你别瞎八卦啊!我这就相当于追星!再说他长得那么帅又没得罪我,他有难我为什么不帮他啊?”她顿了一下又说,“把个人美心善的绝世美女扔你面前,你会不想跟她当朋友吗?”   “……哦。”宇文客把汤碗放下,神色淡淡的,“我又不会去班里说,你紧张什么。”   “……”范小圆拍桌子,“谁紧张了!女生突然被问这种问题都会不好意思好吗!”   ……好吧。   这么想似乎也很合理。   宇文客轻舒着气自己也盛了碗汤喝,刚喝一口忽地眉头一凝,微微僵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头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乱,于是揉着眉心缓了缓,让脑子换了些别的事来想:“……对了。”   “嗯?”范小圆抬头,宇文客说:“那个……下周月考,需不需要我帮你再补习一下?”   “?!”范小圆一下子眼睛都睁圆了,“你不是人设高冷从不主动帮人补习吗班长!”   “……”宇文客闷头扒拉着饭,气定神闲地回道,“反正夜里过去没事做。你没亲政,你也没事做。”   范小圆:“?!”   他的意思是在古代补习?书本怎么拿过去?!   几个小时后,宇文客用霸气的事实让范小圆认识到了——真的学霸,不需要实体书本的支撑。   他走进至明阁一行礼,范小圆把宫人都屏出去,他冷静地提笔,二十分钟就把近一个月的数理化知识点都列了出来。   范小圆懵逼:“卧槽你竟然会写毛笔字?!”   “……你以为给麟德贵君的药方是谁写的啊,陛下?”宇文客微笑,拖了把椅子到身边,“过来做题。”   “哦……”范小圆小碎步蹭过去坐下,探头看看,发现他的毛笔字竟然还很好看!   宇文客用细狼毫在宣纸上画了个坐标轴,标好数值,又画了条弧线:“用微积分求阴影部分面积,会吧?”   范小圆满脸诚恳:“不会。”   宇文客扭头:“……你数学课在干啥?”   “我听得很认真啊……真的!”范小圆往桌上一趴,十分颓丧,“可就是听不明白嘛。现在这种题,如果是填空不需要写步骤的话,我都数格子……”   宇文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吧,我从头给你讲。”   与此同时,乐康斋里,另一位御子也正忙着。   他轻笑着喝了口酒,睇一睇案桌对面眉头紧锁的方常侍:“我本来也没想一举置他于死地,摄政王下这么狠的手已经算意外之喜了,你愁什么?”   “……这不对劲啊!”这位常侍有点毛躁,一拳击在桌上说,“本来麟德贵君都有小两个月没见过陛下了,您这么一弄,陛下倒反倒凑了过去,不是更糟了吗!”   “哎,怎么是更糟了呢?”汤御子噙着笑摇头,“陛下不去,他也就是悄无声息地继续过他的,将来免不了坏咱们的事。陛下去了,他有错陛下才看得见嘛。”   汤御子说及此又喝了口酒,见对方还是副紧皱眉头的样子,摆着手继续劝道:“莫慌莫慌。麟德贵君这个人,谨慎是真的,可清高也是真的。凡他认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要找他的错,可太简单了。”   “……那您最好有把握。”方常侍的声音有点闷,“我就怕陛下对他真有情分,到时候没扳倒他,倒把自己折进去。如是那样,还不如豁出去直接一争元君的宝座。”   “啧。”汤御子讥诮地笑起来,“你可真敢说。要有本事,你倒不如先把宇文客收拾了,他才真是个后患。”   这话,汤御子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没想立即对宇文客下手,更没想坑自己人。   但奈何方常侍缺心眼而不自知,当天下午,一个小宦官就潜进了宇文客住处的膳房。   ——然后就叫宇文客身边的人给按了。   宇文客彼时还在至明阁忙着给女皇陛下补习用积分公式求阴影部分面积的问题,宫人就押着这人往至明阁去。结果赶巧了,在湖边遇上了懒洋洋喂锦鲤的摄政王。   摄政王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一扬手将鱼食都洒进了湖中,打了个响指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将人拦下。   她慢悠悠地踱过去,瞧了瞧几个宫人,又看看被五花大绑的那个,问说:“怎么回事啊?”   领头的宫人躬躬身,如实回道:“殿下,这厮鬼鬼祟祟地溜进膳房,要给宇文御子下毒。”   宇文御子?   这个字眼令摄政王黛眉轻轻一跳,立刻来了精神。   她笑了一声,看向那下毒的宦官的眼中,多了一种近乎赞美的情绪:“不错嘛。”   那宦官,浑身,猛烈地,打了个哆嗦。   摄政王朱唇上扬,缓缓地拊着掌,又道:“孤王正想找机会再会会陛下的这位新欢,你就来了。不错不错,孤王一定留你个全尸,走吧!”   她说罢轻快地转身便走。至明阁里,正给范小圆讲这题的做法为什么和上一题不一样的宇文客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打喷嚏:“阿嚏——”   “感冒啦?”范小圆怔怔回头,宇文客手指在鼻下搓了搓,咕哝说:“没有,可能有人想我。”   片刻之后,门外一声并不算响亮的“摄政王求见”,如同惊雷般炸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场景切换导致标题有一股奥利奥的味道……   ================   ——昨天我总结了各大CP邪教   然后竟然有一条评说,站汤御子X麟德贵君???   这轮邪教赛的冠军就决定是你了!!!   来来来,你的汤御子来了,这是奖杯,自己抱走!!!   ================   谢谢阅读想要草爸爸亲亲的地雷~   谢谢Dora的四个地雷~\(≧▽≦)/~ ☆、Chapter 21. 纯黑   范小圆和宇文客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呆滞脸说:“能不见吗?”   然后乖乖让宦官将人请了进来。   范小圆在宽大的檀木椅上端然落座,宇文客把桌上画着的直角坐标系往衣袖里一揣,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她旁边。   “……”范小圆看了看他,压音,“你能不能别这么站着?”   宇文客:“?”   “和电视里演的女皇啊太后啊身边的大太监特别像!”范小圆诚恳道,“你长得还帅,就像跟女皇啊太后啊有一腿的大太监了。”   宇文客:“……”   他冷着脸直了直身子。很快,摄政王押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人一看:咦???   然后,女皇圆肃然道:“姨母,这又哪出?”   范臻定住脚,睫毛修长的眼帘眨了眨,便笑起来:“还赌气啊?今儿没哪出,就是在湖边碰上了宇文御子身边的人押着这人过来,说他要给宇文御子下毒。孤王好奇,就一道来了,想瞧瞧……”她美目一转,笑意秾艳起来,“想瞧瞧颇有胆量的宇文御子,在治下这方面,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范小圆和宇文客又一次面面相觑。   摄政王这话,和“孤王是来凑热闹看热闹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摄政王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那宦官:“御子看着办吧。”   宇文客懵逼。   下毒这种事,他一个高中生只在新闻里见过。可是新闻里的投毒犯,又不用被害人自己收拾。   他于是哽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按律例……”   律例?   摄政王一脸有趣地睇视着他。   宇文客心中蓦然精光一闪:“啊!宫中皆以麟德贵君为尊,这样的事,臣去请示麟德贵君!”   “……”范小圆神情纠结地睃着他,感慨你可真是人生在世全靠反应能力啊班长!   摄政王神情同样纠结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发出了象征着兴味索然的叹息。   她咂了咂嘴:“孤王还以为宇文御子胆子很大呢,没想到这么遵规守矩?”   “……嗯。”宇文客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   处理这种事对麟德贵君来说,确实得心应手。他甚至不用亲自费心,人刚押到清云台半个时辰,掌事宦官就入殿回了话:“招了,是方常侍。”   “方常侍?”麟德贵君锁眉。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便笃然摇头,“背后还有人,接着审。”   掌事宦官一揖,立即退下去继续办差。他前脚刚退出殿门,后脚,另一个身影便从书房溜了出去,穿过清云台后头的竹林,从偏门走了。   一刻后,乐康斋的汤御子拍案而起,在汗毛倒立中漫出一身冷汗:“方常侍毒害宇文御子?!”   “是……就片刻的事,现在交到了麟德贵君手里。”宦官拱着手闷头说,“白公公带人审了,但贵君觉得背后还有人,下奴想是不是您……所以……”   “不是我!”汤辙炸了,“我会干这么蠢的事吗!”   但下一瞬,他意识到,这件事再审下去,势必会牵累到他。   那个宦官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麟德贵君去审方常侍呢?   虽然他并没有支使方常侍去毒害宇文客,但其他的种种,方常侍只要说了,他就完了。   ——比如向摄政王报信的事情,他原本做得悄无声息,麟德贵君一点都没有疑到他头上。可如果方常侍把他供了出去……   只怕麟德贵君平日再和善,也得把他扒掉一层皮。   除非,他先下手为强。   “陛下现在可还常去探望贵君?”汤辙问道。   宦官一揖:“贵君病情渐好,就不一定了。若来,多是晌午或傍晚的时候来,一道用膳。”   “好,我知道了。”汤辙缓缓点头,“陛下什么时候再去,你及时叫人来告诉我。书房那边给我备好,必须一举成功。”   “是。”宦官恭谨应下,见汤御子不再有别的吩咐,便施礼告退。屋中,汤御子踱步到窗前,注视着窗纸上透来的明亮,森冷一笑。   至明阁里,在摄政王离开后,范小圆女皇就又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复习中。   宇文客给她补了一个小时的数理化,在她头脑开始发僵的时候,终于讲完了最后一道题。   然后,他微笑着又拿出一本书:“换换脑子,学学政治吧!”   “……什么鬼!!!”范小圆看着他手里明显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朴线装书,目瞪口呆,“学这个干毛……增加新考试了吗?!”   “没有没有。”宇文客笑笑,“这是我问你身边的宦官要的,跟考试没关系。我觉得你提前接触一下比较好,为亲政做准备。”   “亲毛政!!!”范小圆炸毛,“谁说我要亲政了,你放过我好吗?”   “我要是你,我就尽快亲政。”宇文客语重心长,“你看,现在一直砸持续的穿来穿去,这个世界也算在你的生活中占据二分之一了。认认真真把它过好不好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你要迎难而上。”   范小圆:“……”   她怔然注视了宇文客半晌,才勉强相信他竟然是认真的。   然后她就更崩溃了:“这、这不现实啊!我特么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哪儿知道怎么当皇帝,而且我连毛笔字都不会写,你可别闹了!!!”   “毛笔字我教你,很简单。”宇文客非常冷静,“至于会不会当皇帝——你不要小看自己。你,一个公认综合能力强的现代学生,未必干不了皇帝的工作。”   范小圆持续:“……”   “试试才知道!理论知识我帮你补啊!”宇文客说着翻开了书,自信满满地念了两行文言文,然后放下书沉默了一下,“要不我们还是在现代的时候找点政治学理论教材吧。”   《资治通鉴》确实还是,难度有那么一点高……   真的猛士……也需要有知难而退的理智。   然后,范小圆就又被押着做了半个时辰的物理、半个时辰的数学。一想到自己真正的身体现在其实正在熟睡,她就觉得连熟睡时都在疯狂刷题的自己真特么惨出了风格。   不过好在,宇文客的补习非常有效。范小圆觉得在这一下午里,自己的水平简直在突飞猛进,甚至连对将来的信心都增加了!   到了差不多晚膳的时候,她疲惫却愉快地伸了个懒腰:“谢谢你啊!”   “不客气。”宇文客淡然而笑,拒绝了她一起用膳的友好邀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高冷样子。   于是,范小圆趴在桌上纠结了那么五分钟,决定还是去清云台用膳。   欣赏美男,是缓解疲劳值的一剂良方!   她走进清云台寝殿时,麟德贵君恰好在换药,有些局促地在屏风后跟她说“陛下稍等”。范小圆驻足想了想,抿笑跟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屏风。   麟德贵君是背对着这边,一名宦官在他背后给他上药,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吸凉气的动静,主仆两个同时唰地回头。   “……陛下?”赤|裸着上身的麟德贵君僵在那儿,心道是不是背后结疤的伤吓到她了?   结果听到陛下很诚恳夸赞地说:“贵君你身材真好!”   没赘肉有肌肉,腰线弧度还很漂亮。放在二十一世纪,他能当平面模特!   啊,而且脸还好看。   范小圆一时沉迷美色,麟德贵君在她双眸发亮的注视中呆滞了那么一会儿,一把拽下旁边木架上的中衣披上:“陛下您能不能……”   他的神色无比复杂,范小圆回神,赶忙正色:“啊,抱歉,我本来想看看你伤好得怎么样了……你继续,我先去喝口茶!”   她说罢,匆匆收回了往里探看的头,麟德贵君复又滞了片刻,无声失笑,接着又继续上药。   待得他从屏风后衣冠齐整地走出来时,范小圆脑中过弹幕般闪了一句:穿衣显瘦,脱衣肌肉。   “传膳吧。”麟德贵君吩咐了宦官,接着迎着女皇的注视一揖,“陛下……”   话音未落,门口有个宦官也施了礼:“陛下、贵君,汤御子求见。”   麟德贵君看向范小圆,范小圆随口就说请吧。很快,汤御子走了进来,端正地见了礼,然后从容道:“臣想问贵君借本书。”   “借书?”麟德贵君稍有点意外,汤辙笑道:“是。听说祁先生最新的几部话本贵君这儿都收齐了,臣想借去看看。”   “……消息真灵通。你拿去吧,我不着急看。”麟德贵君很大方,说着便挥手示意宫人去书房寻书来给他。汤辙也很规矩,眼瞧女皇本尊在这儿,也不上赶着多说半句话,只立在门边等着宫人将书送来。   范小圆则闷头喝着茶。她总觉得这位汤御子斯文得透着阴气,让她有些别扭,不太想多打交道。   很快,宫人便将书取了来。一个托盘里放了四本书,毕恭毕敬地呈到了汤辙面前。   “多谢贵君。”汤辙欣喜地作了个揖,当即便随手拿了一本起来翻阅。   下一秒,他忽地冷笑出喉:“贵君,您这……不是话本啊!”   麟德贵君的面色猛然一白。   范小圆正浅浅一怔,忽见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扬手便要夺书。   “哎,贵君?”汤辙转身一避,笑意不改地打量着他说,“想不到贵君竟有这样的鸿鹄之志啊。”   “你……”麟德贵君牙关咬紧,“拿来!”   “……怎么了?”女皇疑惑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麟德贵君仍紧盯着那本书:“汤辙你——”   汤辙蔑然轻笑,躬身一揖:“这书,还请陛下一阅。”   什么书搞得麟德贵君这么紧张?   高H小黄文吗?还是耽美NP?   范小圆十分好奇,扫了眼麟德贵君显在轻颤的背影,故作严肃道:“拿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余姗姗大大开新文啦!也是脑洞大开的设定!感兴趣的妹子去看看吧~~   文名:《恶魔恶魔几点了》   【文案】   别人养猫,养狗,养羊驼,   她却养了一只欢迎投喂许愿的外星人“恶魔”。   ——听说,解除契约的唯一方式,就是饲主和宠物进行一场不可描述的活动??? ☆、Chapter 22. 黑白   汤辙没再看麟德贵君,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将书呈给了女皇。   麟德贵君僵立在那儿,没有回身、也没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好像身处无人之境,好像女皇陛下并不在自己身后。   他知道事情不对,知道汤御子此举并非偶然,知道自己宫里被布了眼线。只是,已然太晚了。   本朝官场,文武百官乃至军中兵士尽为女子;民间,在外种地、经商养家糊口的也多为女人。男人想出将入相,是听起来都很滑稽的事。   而在宫中,男眷干政是重罪,读兵法政书同罪。送到他们这里的书,都是话本戏本、诗词歌赋,圈出来的一方似乎并不无聊,但却束缚很紧的天地。   麟德贵君对此不服,也不想倚靠那些百无一用的话本戏本虚度人生,便想办法托外出采买的宦官去弄他真正想读的书,弄回来后换成寻常话本的封皮,单独收在一只书箱里。   他知道这犯忌讳,也知道先皇在位时因此而或死或废的男眷不止一个。可他忍不住,因为书里的那些雄才大略太令人痴迷了,他有时甚至会觉得,为了学这些而死也是值得的。   女皇翻开了书,翻页声轻轻在空气中一漾,像是地狱里递来的声响。   但女皇一时没发话,因为女皇体内的灵魂在懵逼中。   擦,这什么情况?!   范小圆看出了这绝不是封面上所写的什么《仗剑天涯》,因为那个书名看起来应该是武侠小说,但正文的行文风格明显是史书。   可是,她真的没懂,这个内容到底有什么问题?麟德贵君到底为什么要给它换个封皮,又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她佯作冷静地盯着第一页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维持着沉默,很希望旁边发现问题的汤御子简单解释一下,可汤御子淡看着地面一揖:“臣先告退了。”   “……嗯。”女皇郁结于心却不能说。   在汤御子退出去后,她又满怀期待地往后翻了翻,希望能看出点不对的地方。可一时还是没什么收获,唯一的感想只是这个行文真是正经得可以。   她于是不得不试探着开了口:“这书……”   麟德贵君微有一栗,终于转过了身,平静地跪了下去:“臣知罪。”   范小圆更懵了。她特别想说,具体什么罪,哥们儿你说明白点儿呗……   然后她咳了一声,板着脸说了一句生气的经典台词来诓麟德贵君:“你错哪儿了?”   “臣……”麟德贵君喉中稍噎了那么一下,继而淡淡道,“宫规不许,所以臣认罪。”   他显然话里有话。范小圆琢磨了一下,继续套话:“也就是说,若没有这条宫规,你觉得此事本无错?”   “是。”麟德贵君平静道。女皇身边的大宦官王瑾简直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但他刚试探性地迈前了一步,便见女皇清凌凌地目光扫过来,令他停住了脚。   麟德贵君对周遭危险的死寂似乎毫无察觉,他衔着淡笑抬眸,静静地直视向女皇:“臣一直认为,选贤任能不该以男女为界。若男儿有才,也该能求学为官,为国效力。”   他眼中满是于范小圆而言已不陌生的坚定,话语铿锵而出,满殿宫人顷刻间跪了一地。   范小圆从他的话里,蓦地恍悟了他所说的“知罪”是知什么罪。   天啊……!   她惊吸了口冷气,猛然间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恐惧这个时空,或者说,恐惧于性别不平等的制度。   在现代时,她生在首都北京,父母就她一个孩子,周围也没有重男轻女的亲戚。所谓的性别不平等她几乎只在网上见过,她会义愤填膺,自以为能感同身受,可实际上隔着一道屏幕,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但这一刻,直接面对跪地告罪的麟德贵君……   她或许依旧说不上感同身受,但她在震撼中前所未有地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性别不平等有多可怕。   无论是男尊还是女尊,处于弱势的那一方,都可能面对无休无止的压迫,或者一步接一步迎来更深一层的压迫。   从做官是错、工作是错,到考学是错、自己读“不该读”的书也是错,再到上街是错、穿得少点也是错。   麟德贵君,甚至还是这个时代里地位很高的男人呢。   很难想象在底层社会中,处于弱势性别的人们又在过怎样的日子。   眼前之事带来的震惊和微博上对女权话题的热议一下子在范小圆脑中纠缠起来,她木了好一会儿,才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她摆摆手屏退宫人,缓和了一下过度沉郁的心情,起身走向麟德贵君。   麟德贵君纹丝未动,风轻云淡地跪坐在那儿,一副要平静赴死的样子。   ——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就因为看了一本所谓的不该看的书,等他的便是一个死字。   范小圆:心疼QAQ……   她心里十分难过,站在他面前杵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最后她看了看手里的书,故作轻松地就地坐在了他面前,然后把书递了过去:“喏,还你。”   麟德贵君没接,迟疑地抬头看向她。   “我不管你看什么书,你把封面换回去,行不行?”女皇耸了下肩头,“还有什么想看的书,你也可以告诉我,我那里有的话,我借给你,你不用躲躲藏藏的。”   麟德贵君懵然。   女皇嘴角轻扯,抱膝坐在他面前就跟他论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是对的。读书做官都是凭本事的事,依照男女划分,凭什么啊?再说,就算你不能做官,看点书也没错呀,又不是什么传播淫……唔,有伤风化的东西,我管你看什么呢?”   一瞬间,麟德贵君的神情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太懂,他怔然盯着女皇,眼里惊喜、诧异、忐忑并生,最后凝成一句不可置信的:“陛下您说什么?”   “……你把封面换回来呗。”范小圆盯着地面平复心绪,“宇文客今天还说我应该读这些书,为亲政做准备,可是我读不懂。你既然读得多,以后我找你请教好了。”   她说罢没再让他继续诧异,一伸手把书掖进了他怀里:“起来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麟德贵君又愣了两息才匆忙站起身,心头未散的诧异令他直到落座都还在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女皇看,范小圆夹起一个丸子后,注意到旁边如炬的目光,还半悬着的手顿住。   她有点窘迫地滞了滞:“……你先吃?”然后手平移过去,将丸子搁到了他碗里。   乐康斋里,静等圣旨传遍行宫的汤辙在听宦官回完话后,差点瞪着眼睛晕过去。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贵、贵君没事……”被他买通的那宦官已经惊恐得眼泪都忍不住了,“您走之后,陛下就屏退了旁人。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再叫人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和贵君一道用完膳了。然后、然后二人还一道去清云台后的竹林里走了走,好像心情都不错,陛下临回至明阁前还嘱咐贵君好好养伤,说什么……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汤御子眼前一黑,真的瞪着眼睛晕了过去。   二十一世纪,上午9:40。   范小圆第三节课没课,便在大课间的时候和宁凝一起去了图书馆,打算看一节课的课外书换换脑子。   结果在书架间遇到了正找书的宇文客。   “哎班长!”宁凝先跟宇文客打的招呼,宇文客看过来,点头说了声“嗨”,跟在宁凝后头的范小圆刚要也打个招呼,忽地噎了声。   因为她注意到宇文客里手里的几本书,都是《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国政治思想史》什么的……   范小圆一瞬间想到了亲政的事情,心情很复杂。   再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所国际高中的校图书馆里想亲政的事情,心情不禁更复杂……   然后她听到宇文客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说:“啊,小圆。”他想了想,“我们下个月和附近几所学校有个友谊赛,可能需要啦啦队助阵,想跟你商量一下,有空吗?”   范小圆一时愣怔,宁凝则转过头跟她说:“那你们先聊,我去那边占个座。”说罢就走了。   宇文客其实就是为了支开宁凝,宁凝一走,他便蕴起了范小圆和他熟悉后经常见到的那种浅淡笑意,悠悠地踱到了范小圆面前,把几本书往她怀里一放。   范小圆赶忙抬臂去接,一大厚摞书咔嚓压来的重量差点让她栽下去。   宇文客不咸不淡道:“这几本我认真挑过了,还不错。”   范小圆神情悲愤:“那那那那那个……我觉得,不用了!”   她真的不想把现代少有的娱乐时间腾给这些政治书。   “为了亲政啊,陛下。”宇文客压音,挑眉一笑,“臣可以勉为其难地帮您辅导一下,周末请我喝咖啡就行了。”   “……”范小圆深吸了口气,“放过我吧!我在古代找了个老师,周末求让我出去浪行吗!”   在古代找了个老师?!   宇文客眉心无可抑制地一跳:“谁?”   “麟德贵君。”范小圆费力地将那摞书交回他手上,“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学!悬梁刺股,挑灯夜读!”   宇文客轻轻地缓了一息,心情莫名地有点低落。   他沉默了会儿,应了声“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那本书是《葵花宝典》的姑娘,贵君说他记住你了。   ……我怎么感觉这篇文的评论区段子手格外多 ☆、Chapter 23. 黑白   在月考的前一天晚上,身在大熙的范小圆迎来了第一节“古代政治课”。彼时麟德贵君正好把方常侍给宇文客下毒的事审完了,便顺道将供词一起呈给了她。   从供词上看,毒害宇文客确实是方常侍自己的主意,宦官和他本人所言对得上。但在方常侍的供词中还涉及了另一件事——他说,摄政王突然发难麟德贵君,是汤御子从中作梗。   范小圆看到这儿心里一下就火了。可她再往下看,麟德贵君写下的惩办方式是把那个宦官发去做苦力、废黜方常侍。关于先把他害得一身伤、又想借书弄死他的汤御子,他一个字都没提。   “不收拾汤御子吗?”范小圆蹙眉看向他,“我可以帮你教训他。”   “……”麟德贵君怔了怔,“陛下已决定要惩治他,还是想听听臣的想法?”   言下之意,如果她决定要罚,他不多嘴。但如果要听他的建议,他有别的考虑。   范小圆坐在案前托着腮:“关于你的事情,我当然想听你的想法。”说着指了指旁边添的椅子,又道,“坐下说。”   麟德贵君一揖,上前落了座,略做斟酌,道:“汤御子的事,从臣这里看,是他想害臣。可从外人眼里看,是他对陛下忠心,怕臣心怀不轨,所以想办法把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   他说这话时含着淡泊的浅笑,声音清朗温和,让原本满心火气想撸袖子收拾汤御子的范小圆的心情也平复了些。   她于是侧支着额头边欣赏他的脸边道:“这算什么忠心,他买通宫人监视你,你地位还比他高呢!”   麟德贵君一哂:“为帮陛下整肃宫中,连比自己位高的人都涉险监视,听起来不忠心么?”   “……”范小圆争辩不过,改口又说,“可我不觉得你看那些书有什么错,他那叫搬弄是非。”   “但连臣自己都对陛下会这样想很意外。”麟德贵君颔首,范小圆明白了他的意思,蔫耷耷地暗自吐了下舌头。   在外人眼里,不管是摄政王那件事还是政书这件事,大约都是“汤御子未必对,但麟德贵君一定有罪”,这是这个世界的是非观导致的,没办法。   “陛下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让旁人觉得陛下黑白不分。”麟德贵君又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想法。”范小圆无可奈何地摆手,静了那么两秒,听到旁边一声明显是想忍但没忍住的短促喷笑。   “笑什么?”感觉自己受到嘲笑的范小圆阴恻恻地斜眼瞪去,麟德贵君瞬间正色,眼底略有些慌,与范小圆目光一触,旋即要起身谢罪。   “别紧张,没事。”范小圆及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随便聊聊嘛,我没生气。”   麟德贵君不由自主地侧首打量起她来。他十分好奇,在他见不到她的那近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导致两个月后的现在,他每次见她都会或多或少地感觉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身上好像少了许多令人不敢碰触的威仪,反而变得有点像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那时她很缠人,追着他叫哥哥,什么事情都要说给他听。不高兴的时候她就赌气或者发脾气,跟寻常人家的小孩子没什么不同,让他很想哄着她护着她。   可在他逐渐习惯于哄着她护着她的同时,她在一步步变得更像一位女皇,于是,这不该存在于君臣之间的“习惯”成了他致命的弱点,从前的相处间的温馨在她眼里一点点变成了僭越和不敬。她似乎很不喜欢他这样的人一直在她身边,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见上一次,也常是说上三言两语就会出现不合,最后在她的怒气之下不欢而散。   这样的次数多了,他的处境自然而然地会变得艰难。不仅本来就对他不满的摄政王会肆无忌惮地整治他,原本对他恭敬有加的宫中众人对他的态度也在慢慢转变。这种转变可能在他生活的任何角落突然显现出来,对他无疑非常残酷。   现在,在他终于慢慢接受了这种残酷的时候,她竟然又变回来了?   麟德贵君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另一边,宇文客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打从册封礼之后,他的住宿环境一下变得非常好——基本一步完成了从快捷酒店到七星级酒店的飞跃。里里外外三十多号人供他驱使,每个人都对他点头哈腰,对他小心翼翼。   可他一个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学生,怎么可能适应这个?所以,就像范小圆会敏锐察觉麟德贵君要谢罪、及时把人按住一样,他现在在这个时空也敏锐到了一看有宦官要跪地谢罪,立刻便能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人家严肃道:“有话好好说!”   让他借身份之便提骄奢淫逸的要求就更不可能了,给劳动人民添麻烦太不道德。是以至今为止,他也就跟宦官提过一个额外的要求——帮他在屋里扎个吊床。   因为他在现代的房间里,也有个吊床。他喜欢仰在吊床上放松精神,或者思考自己暂时不会做的各种习题。长久以来这就成了他独特的思考习惯,遇到事情他就会上去仰着。   不过这回,他没在放松精神也没在思考数理化,而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思考一个姑娘。   范小圆。   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因为他总想着她,而且会因为她生闷气。   比如今天,他知道她在跟麟德贵君学政治,他就心里总不太高兴,最初,他以为是因为明天就要月考了,她今天不做题,他怕她考不好,可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他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宇文客这么琢磨起来。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上次和范小圆在肯德基被同班的男生撞到,事后他们开玩笑地问他说:“班长,你不会再追班花吧?”   宇文客当时回说“开什么玩笑”,现在,他也依旧立刻摇头摒弃了这个念头。   谈恋爱可是违反校纪的!   他笃然相信所有违反校级的事情,自己连想都不会想。   他就这样在吊床上睡了过去,然后从自己卧室的床上醒来。   手机上的日期已经走到了星期一,要月考了。   A校国际部的月考在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一,题量不大,每门考四十分钟,下午照常上课。考试成绩一般在下午放学前就能出来,拜EXCEL所赐,成绩一键排序非常容易,各门课的排名表都会很快被打印出来,贴进公告栏。   对于范小圆这样尚未放弃努力的学渣来说,这是非常羞耻的。于是即便这回自我感觉答得不错,她也没去围观。   但倒数第二节课上课前,班主任到教室门口敲了门。正趁课间各自闲聊放松的大家都看过去,这位一贯温柔的女老师沉默了一下,问范小圆:“小圆后两节课有课吗?”   “没有,我自习。”范小圆道。   班主任招招手:“那你来一下,有点事。”   在任何学校,老师找学生帮点忙说点事大概都是很正常的情况,尤其对于班干部或者像范小圆这种综合能力强、在社团有任职的学生来说。于是班里没人多心,很快又继续了课间的放松;范小圆自己也没多心,跟着班主任往外走。   班主任带她进了办公室,找了张空桌子让她坐。然后,两份空白试卷放到了她面前。   一份数学,一份物理,就是上午月考的试卷。   “?”范小圆疑惑不解,班主任端了杯水给她,很抱歉地跟她说:“这个……两位老师对你的月考成绩有点疑问,想让你再做一遍。”    ☆、Chapter 24. 白黑白   范小圆愣了一会儿,把手里一看到试卷就下意识拿起来的笔放下了。   她看着班主任问:“你们觉得我作弊了呗?”   “……那也不是。”班主任神色尴尬,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对你的人品,老师们都还是信得过的。就是……你这次的月考,一是成绩飞跃太快,二是有一些课本之外的解题方式。老师刚才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她说也没在外面给你报补习班,所以……”   “月考作弊有什么用?报大学的时候学校又不看!”范小圆的暴脾气上来,直接打断了班主任的话,“我知道我成绩不好,可我偶尔考好一回也不是没有过吧?数学的三角函数、物理电学我也考得不错啊,那次赶上这两块一起月考,我成绩全年级200以内呢!”   “……”班主任愣了愣,“你是还不知道这次的排名吗?”   范小圆口气很冲:“不知道!”   班主任于是起身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过来。为了掌握学生的成绩情况,学校给每个学生都做了成绩折线图,每次大考小考之后填上分数和排名,图里就会多一截新的折线。   班主任看着数据说:“你看啊,咱们年级一共15个班,450人,你的排名范围通常在300到400之间,上学期中旬有一次生病发挥失常,排第422;考得最好的是你刚才说的那次,排第186。”   范小圆绷着张脸没吭气,班主任续道:“这回,班级排名第9,年级排名74。”   “……多少?!?!”范小圆惊呼出声。   “你看你自己都不信。”   “……不能这么夸张吧?!”范小圆确实还是不信,班主任敲了敲她面前的两份卷子:“所以嘛,你说老师们谨慎起见,让你再做一遍,是不是也有道理?听话,赶紧做了,没问题的话,这个月的学习之星就是你了。”   范小圆:“?!”   不得不说,这句话对□□可太大了。因为打从小学毕业之后,她就再没拿过学习类的奖。   她于是虽然心里依旧有点膈应,还是乖乖把题做了。做完时两位老师刚好也都下了课,直接在办公室里给她批了卷子。   数学老师先一步批完,算完分后一脸惊喜:“不错啊范小圆,比上午的月考还多3分,估计上午有粗心算错的题。”   范小圆有点得意地站在旁边抱臂:“那能给我按这次的分算吗?”   “哈哈哈哈不能。”数学老师边拉开抽屉,抓了把西梅之类的零食给她,“来,做题辛苦了,吃点东西。这次的事你别不高兴,老师是怕你们走歪路。以后继续努力,报个好大学啊!”   “哎成!”范小圆边应边撕开了个话梅的包装,那边物理老师也批完了,笑道:“小圆你猜你多少分?”   “多少分?”   “比上午少3分。”物理老师放下笔微笑,“要不要我给你按这次的分算?”   “不不不……不用了!”范小圆把剩下的西梅往物理老师桌上一堆,“您吃您吃!我先回家了!”   她说完溜之大吉,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刹那,楼道的灯光照过来,照得她觉得天都亮了。   学生嘛,操心的就是分数的那点事。像范小圆这种综合能力不差唯独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常会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心情里:一边觉得自己在学校混得挺好的,一边又难免因为成绩而自卑。   成绩提高上来的感觉,可太爽了!   于是,宇文客刚在大熙朝醒来,就听身边的宦官禀说:“陛下请您过去。”   他便在用完早膳后立刻去了至明阁,进屋一看,范小圆屋里那张平时放着笔墨纸砚的大桌子上,现在摆的全是各色瓷瓶。   “陛下您……?”宇文客不解,范小圆冲过来一把关上了房门,拉着他便往里走:“来来来!陪我喝一杯!我这回考得可好了,高兴一下!”   “……”宇文客沉肃道,“喝酒违反校纪。”   “在学校喝酒才违反校纪好吗!都穿越了没人管你!”范小圆按着他坐下,“而且都是果酒,度数不高,你们男生平时去酒吧玩不也喝喝啤酒什么的嘛!”   宇文客:“我不去酒吧。”   范小圆:“……”   然后他问:“你这回考的是有多好啊?”   范小圆笑吟吟地倒了两杯杨梅酒,加好碎冰后递了一杯给他:“好到老师以为我作弊。算排名的话,嗯……”她心里做了一下减法,一脸骄傲,“比上回提高了大概三百名吧。”   宇文客:“多少?!?!?!”   “哈哈哈哈哈,牛逼吗!”范小圆愉快地抿了口酒,却见宇文客怔了怔,接着一仰头把酒干了。   范小圆目瞪口呆:“哎你别喝这么猛啊……”   宇文客一抹嘴:“太牛逼了卧槽!”   大半天里,两个人非常欢乐地把各种果酒都尝了一遍,然后在开始耍酒疯前适可而止。有两具身体可以用的感觉真是太爽了,这边的喝高了睡觉,有一夜时间可以代谢酒精。那边的身体则已经完成了休息,不妨碍他们精神抖擞地去上学。   月考后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历来是全学部聚到礼堂颁奖的时候。奖项有各年级各学科前三名、各年级总成绩前十名、各年级当月学习之星——也就是成绩提高最快的学生。   其中,各学科前三和总成绩前十的先颁奖。从低年级往高年级颁,国际部不设初一初二,顺序就是从初三到高三。   高三的总成绩前十领完奖状,就是学习之星了。   然后,在初三的小学妹上台的时候,范小圆就如遭雷劈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擦!学习之星要讲学习经验!   这怎么讲?她总不能说自己夜里也在通宵学习吧?就她这天天打鸡血一般的精神状态,她这么说也没人信啊!   于是,在高一的学习之星下台后,全学部一千多号人便看到正往台上走的高二学习之星范小圆同学,面色有那么一点点不好看……   接完奖状,她拿起了话筒:“那个……”范小圆心里很紧张,“各位同学大家好,其实我……嗯……”   这怎么说啊!!!   她苦恼地咬住牙,求助的视线划来划去,不经意间,她看到了宇文客。   她只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其实我有这次成绩的飞跃,特别感谢我们班班长宇文客!”   “咦——”一千人的礼堂里掀起一阵诧异。   范小圆继续说:“谢谢他帮我补习,还在我有了一点点进步的时候,鼓励我说其实我能学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再次感谢班长,也谢谢各位老师!”   礼堂里轰然骚动起来,从初三到高三都在窃窃私语,这种骚动持续到了颁奖典礼结束、大家各回班级,又延伸到了放学的时候。每个人脑海里都在上演一出八卦大戏,充满偶像剧气息的那种。   于是在走出校门的时候,同班的好哥们蒋希把手机递给了宇文客:“哎,看一眼,校论坛炸了。”   “怎么了?”宇文客从来不看校论坛,茫然地接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论坛第一页,全是关于他给范小圆补课的帖子。话题当然不仅限于“补课”,基本全在讨论他们是不是恋爱了、以及谁追谁的问题。   帖子的标题琳琅满目:   有UC风的《震惊!学渣成绩突然逆袭三百名竟是因为……》;   有知音体的《高冷的学长啊,我仰望着你,你却在为他人补习》;   有知乎调调的《如何看待连笔记都不外界的高二(7)班班长宇文客帮范XX提高了300多名?这世界真的看脸吗?》;   还有宇文客没能get到点,但女生看了多半秒懂的霸道总裁网文风《高冷班长美学渣:学长,为什么只帮她补习?》   宇文客看得嘴角抽搐。   “无聊不无聊。”他一脸无语地将手机递还回去,蒋希笑说:“无聊?你从来不给别人补课的好吗?说吧,你什么时候追的班花?”   “别瞎……”宇文客刚开口,一声撕心裂肺的“宇文学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他转头一看,是个高一的学妹正狂奔而来。这个学妹他有点印象,好像成绩也不错,刚开学的时候向他请教过高二的习题。不过他当时刚好在给自己做阶段性测验,没顾得上理她。   学妹冲到他面前,鼓起勇气张口就问:“宇文学长,你是跟小圆学姐在一起了吗!”   “……”宇文客崩溃。   他看看蒋希、看看蒋希手里的手机、又看看学妹,一脸的生无可恋:“别瞎猜了,我没早恋!范小圆……有喜欢的人!”   “?!”学妹和蒋希面面相觑。   当天晚上,范小圆在校论坛的新帖子带来的震惊中入睡,一到大熙就杀去了宇文客的住处,进屋就冲他拍了桌子:“宇文客你造我的谣?”   “?!”宇文客从吊床上下来,挥手先把差点吓晕的宦官赶了出去,“我哪儿造你的谣了?”   “论坛里不下二十个帖子说什么你追我没追到,因为我有喜欢的人?还说是你亲口说的,这都什么鬼?!你怎么瞎说呢?!”范小圆一脸懵逼地质问着。   “……”宇文客沉沉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麟德贵君,你真的对他不是那种喜欢吗?   他突然很想弄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决定本周四,也就是11月2日开V   开V当天理论上要更三章,但最近挺忙的……不知道能不能写出那么多   于是明天下午先不更啦,我专心攒攒稿子,零点一过直接更V章,会尽可能地多更一些   -   为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开V当日的更新,每章前100条评送红包   -   本章是公共章最后一章,前50条评送红包,依旧正常发评的妹子请正常打分,专要红包的评请打零分。但两种评论都会戳红包,正常评论过后不用重新发0分评啦,么么哒~   =========================   推荐一下基友花知否的新文《陛下有个小秘密》~~有任意门的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快去看!!!   【文案】   乐家村出了件大事。   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子点名要村里的绫娘入宫为后。   百姓沸腾了,朝臣崩溃了。   绫娘震惊地看向蹲在门口专心洗菜的少年。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Chapter 25. 纯黑   “当然没有啊!!!”范小圆瞪着他喊道, 然后说了一个完全符合他逻辑的理由, “早恋可是违反校纪的啊班长!!!”   宇文客却睇着她说:“那是在学校早恋违反校纪。都穿越了,没人管你。”   什么鬼!!!   范小圆听出这是他在“套用”自己拉他喝酒时说的话,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抬杠。   “宇文客你什么意思!”范小圆怒吼,宇文客抬了抬眼皮,闷闷的:“……我就问问。”   范小圆气结。   她不知道宇文客这是来的哪出, 只觉得突然跟他有了交流障碍。咬着牙气愤地瞪了他半天, 一时想不到还怎么问,就愤然一跺脚,拂袖离去。   “……”宇文客依旧情绪复杂地坐在吊床上, 默了会儿,一撑身躺了回去。   范小圆一路都怒气冲冲的, 心里骂了宇文客二百遍讨厌!   学校里传八卦最烦人了,走到哪儿都能感觉背后有人在窃笑。尤其是宇文客这样名气很大的所谓“男神”级人物, 她要面对的绝不止是同年级同学的指指点点,同学部学妹,甚至隔壁高中部、初中部的他的“迷妹”们准想活撕了她。   这些问题实在让人一想就烦。范小圆于是一上午都火气很大,搞得进来奉茶的宦官被她一瞪就跪了,磕头大呼陛下饶命,她还得宽慰人。   于是, 到了晌午的时候,原本毫无心情出门的范小圆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硬逼着自己去找麟德贵君一起用膳——在这个世界换心情, 真是全靠麟德贵君那张脸了!   而麟德贵君的清云台里, 此时恰有点麻烦。   近来暂住在附近别苑中的摄政王打听行宫里的情况并不难,很清楚前些日子陛下常来麟德贵君这里用膳,也很清楚打从麟德贵君伤好后,就来得少了。   她还听说,陛下近来好像勤于读书,时常传麟德贵君或者宇文御子过去请教一二,其余的时间基本都闷在至明阁里不出门。   于是,在听闻陛下今天又闷在房里之后,摄政王就着人叫了主动往她那里禀话的汤御子,一道到了清云台。   经过先前的事情,三人间早已没了粉饰太平的必要。汤御子睇着麟德贵君,眼中寒光毕现,摄政王落座后也是开门见山:“听闻陛下近来好读书,常找你请教问题。这是个好事,孤王也不想再伤了你,影响陛下读书。孤王问什么你照实说来,别给自己惹麻烦。”   麟德贵君漠然垂眸,摄政王轻咳了一声:“汤御子说你私藏涉及政事军务的书,有这回事吗?”   “臣无可奉告。”麟德贵君看向汤辙,“倒想问问,这样的事,不论是真是假,汤御子为何要去禀摄政王殿下,却不禀陛下呢?”   “……你少在这儿避重就轻!”汤辙的阵脚稍有些乱,“谁知你在陛下面前是如何诡辩欺瞒的!”   麟德贵君一声冷笑,不屑地避开视线。摄政王眼底一片看好戏的愉悦沁出又收住,颇蕴气势地抬了抬下颌,又说:“贵君你若就这么个态度,孤王可搜宫了。”   麟德贵君回嘴说:“殿下何必多此一举呢?既疑臣不忠,直接赐臣一死好了,反正殿下也并不顾忌陛下。”   “哎贵君你这么说就……”   “又背后说我什么呢!”女皇怒气冲冲的声音冷不丁地砸来,摄政王笑靥一滞,抬眸看去,就见这位亲外甥女跟追债似的汹汹杀来!   这看来是心情不好啊……   三人都这么想着,各自见礼。气势汹汹的女皇圆看向麟德贵君:“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聊到赐死了?”   麟德贵君拱手:“殿下听说臣私藏政书,所以……”   “就是来问问。”摄政王微微笑着,视线在女皇和麟德贵君之间一荡,“有这事么?”   摄政王并不想惹得她更不高兴,心里想着如果她说没有,这事就翻篇不提了。然而女皇脱口而出:“当然有啊!”   摄政王&麟德贵君&汤御子:“?”   范小圆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最近想学学这些,自己看不懂,便请贵君教我。贵君如果没书看,怎么教我?”   “……”汤御子懵逼,“不是的陛下,早在您开始学之前,贵君就已经……”   女皇黛眉一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汤辙一下子噎了声。他并不算及时地意识到,如果陛下就是咬死了没这回事,整个清云台、乃至他自己身边的宫人,都不会作证说有。   范小圆揣着一肚子火气过来,又撞上这种事更不爽了,冷眼便道:“汤御子你最近找麟德贵君的麻烦上瘾是吧?”   “臣……”汤御子滞了滞,猛然跪地,“陛下恕罪,臣只是……”   “白瞎了贵君替你说话!”范小圆可算找到了能发火的人,索性借此继续吼了下去,“你滚!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也别再给贵君添麻烦,不然你等着!”   “陛下……”汤御子都快哭了,伏在地上求助地望向摄政王。   摄政王轻缓了口气,嘴角微扯:“还不快滚。”   汤御子哑巴吃黄连,也不敢再多留,磕了个头赶忙溜了。范小圆一口气强沉下去,愤怒的眼睛又看向摄政王。   “……”范臻短促一笑,也不过问还有谁惹到了她,就事论事道,“好了好了,陛下消消气,孤王也就过来一问。既然没事,孤王也走了。”   “姨母您以后也不许再找贵君麻烦了!!!”女皇咆哮道。   摄政王正往外走的脚步一停。   “……陛下。”麟德贵君面色微变,女皇正色转向摄政王:“有什么事,请您直接找我说。反正贵君在宫里,又接触不到外人,任何事也都是关于我的事,我想不出有什么需要您苦心瞒着我直接来找他问的!”   摄政王显然一震。   这话其实范小圆想说很久了。她不清楚之前的女皇是什么脾性,但在她看来,不管是男尊还是女尊,家里有事都应该找“主事”的人啊,哪有找后宅家眷出气的?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摄政王饶有兴味地打量了她须臾,忽地笑了一声:“陛下真是长大了。”   范小圆哼了一声:“那就希望姨母日后真的拿我当个大人看吧!”   “好。”摄政王的羽睫轻轻一垂,若有似无的笑看上去更妩媚了一些,“我以后不会瞒着陛下见陛下宫中的人了。有什么事,咱们姨甥两个大大方方地说。”   范小圆刚要应好,她的目光忽地往麟德贵君面上一挪,提高的声音里带了狠厉:“也希望陛下别被外人拿得太死,平白伤了血脉亲情!”   她说罢拂袖离开,寝殿里的死寂又萦绕了一会儿,范小圆气鼓鼓地坐去了床上。   “……”麟德贵君看看她,看看跪了满地的宫人,最后到桌边倒了盏茶,又走过去端给他,“喏。”   “?”范小圆对他的举动有点意外。因为平常他总是格外的规矩守礼,从来没见他这么随意过。   她迟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麟德贵君径自坐到了她旁边:“陛下要是没骂够,臣可以陪陛下再骂一会儿……谁惹陛下不高兴了?”   余怒未消地范小圆又喝了口茶,铿锵有力道:“宇文客!”   麟德贵君“哦”了一声,稍微尴尬了那么半秒,然后举目看向案桌:“臣去找本书来读给陛下听?”   范小圆一愣:“你不是要陪我骂吗?”   “陛下和宇文御子之间的事,臣还是不多嘴了。”麟德贵君说着一哂,继而起身走向案桌,“但陛下若是想说,臣可以听。”   范小圆歪头看他,他正聚精会神地在案头的一摞书里翻找着,低头轻衔淡笑的样子闲适安然,就像一块璞玉被安放在阳光下,什么都不用做,温润恬淡的光泽便书写下一笔令人心旷神怡的静好岁月。   范小圆于是托着腮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麟德贵君猛然一颤,差点一头栽桌子上。他哑了哑,失笑抬头:“陛下?”   “我说真的嘛。”范小圆啧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还偏偏很有才华——从小到大嫉妒你的人不少吧?”   “陛下说笑了……哪有什么才华。”麟德贵君眼底莫名地有点乱,但他低着头,很好地将这种情绪藏住了,流露在外的只有些淡淡的窘迫。   范小圆于是叹了口气,仰身后躺下去:“可惜是这么个世道,不然的话……你没进宫就好了,去考个功名,当个官什么的,肯定有好多姑娘喜欢你!”   宇文客就有好多学妹喜欢!   范小圆这样想着,正因她的话儿出神的麟德贵君却被这最后一句猛地拉回了思绪。   他气息微滞,不安地看过去,但女皇躺在床上,幔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完全看不见她的神色。   范小圆仰在那儿扯了个懒腰:“哎贵君,我问你点事啊,随口一问,你别跟别人提。”   麟德贵君调整了一下心情:“陛下您说。”   “你说……”范小圆咂了咂嘴,斟字酌句地道,“假如有些对你不太好的谣言开始传了起来,说你……唔,怎么说呢?是些关于男女之情的谣言。你自己知道并没有那回事,但如果放任不管,你就会不停地遭遇各种议论,还有可能影响你的心情、影响你做正事,你怎么办?” ☆、Chapter 26. 黑白   这个问题还真问得麟德贵君有点懵。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她自己遇到的难题, 因为她是女皇, 谁敢瞎传她的谣言,可能是不要命了。   于是他便猜,是不是宇文客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后心下代换了一下,道:“陛下如不在乎, 臣觉得就不要紧。”   “……不不不不不。”范小圆知道他想岔了, 又增添了附加条件,“你别往宫里想,假如在一个跟我没关系的地方、假如你还没成婚呢?”   麟德贵君想了想:“这件事会导致臣不能成婚?”   “不不不……那也不会。”范小圆考虑了一下贞操观(……)的差异, 继续强行加设定:“假设……这种事情不论怎么传都不会影响你成婚!只是会让你很烦,因为周围的人都会用看笑话的心情一直议论, 很影响情绪,所以你一定要把它遏制住, 怎么遏制?”   麟德贵君:“……”他不解地问了,“和宇文客没关系?”   “……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管跟谁有关系。”范小圆道。   麟德贵君于是也没继续找书,沉吟着踱回了她面前。范小圆撑坐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 他就坐回了她身侧。   然后他继续思索着,很笼统地说:“那臣……大概会出其不意吧。”   范小圆:“怎么个出其不意?”   “臣不知具体怎么回事, 不知该怎么举例。”他顿声, 又想了想, 尽量详细地说,“就是这种事……不可能挨个拽着议论的人说没有那回事,正常的解释都会被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臣急于洗脱嫌疑,可能会找一个旁人都想不到的说法,他们觉得太匪夷所思,或许反倒会认为是真的。”   范小圆似乎懂了点,又没全懂,于是追问:“比如呢?”她接着直接给他设计了一个场景,“假如……假如你现在没进宫,要考科举。这时候有人怀疑你……嗯,逛窑子?这种传言会影响仕途,你怎么办?”   麟德贵君悚然一惊:“陛下?!”   “我就打个比方!纯打比方!”范小圆指天发誓,麟德贵君的神色放松回来,思忖了一下,肃然说:“那臣就说自己去找的男娼。”   “啥?!?!”范小圆目瞪口呆。   “……臣也只是打个比方,纯打比方。”麟德贵君强调道。   “不是……我知道你在打比方。”被惊呆的范小圆缓了一缓,“但你这不能解决问题啊……□□影响仕途,你嫖男的还是女的都影响仕途啊!”   “……咳。”这种话题实在搞得麟德贵君有点别扭,他咳嗽着缓了一缓,又说,“是这样,陛下,当之前的传言是说找……姑娘的时候,臣说自己是去找男人,首先推翻了这个传言。出现了一次推翻后,原本轻信了传言的人,都会转而对这件事更谨慎。”   “嗯……”范小圆思量着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这就像是很多微博热点事件带来的影响,事情刚出的时候,大家会义愤填膺地上去骂。出现了一次反转,大家就谨慎了,多反转几次,围观群众多半不会再有明确的站队倾向。   “那嫖……男娼的问题你怎么解决?”范小圆追问道。   麟德贵君从容不迫地说:“一步步来。”   范小圆颔首表示洗耳恭听。   “首先要找一个有才华、有名气的清妓来编这个故事,可以当真去找他,而且可以不顾众人议论,去得很频繁。”   范小圆点点头:“然后呢?”   “过一阵子,想办法放出风声,表示自己只是欣赏他的才华,见面只谈诗词歌赋,不提其他。”麟德贵君顿了一顿,又继续笑道,“最后花钱把他赎出来,让他自由成家去,从此他忙于家事无暇再与臣见面,臣也完全不去搅扰他,有关龙阳之好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臣交友只看才德不问出身还能传为佳话。”   范小圆:“……”   她心说贵君你狡猾起来很狡猾啊!   她想了想又说:“可是实行起来不会这么如愿吧?这种事……变数会很多啊。”   “自然。如果当真遇到,必定不会如臣说的这样简单。”麟德贵君温和道,“臣只是举个例子。要点在于,最初时要从旁人设的套里跳出来,自己重新划一个套,自此让旁观者顺着自己的路走。”   范小圆:卧槽?!   她恍悟中无比震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带节奏吗?!自己竟然在让一个古人给她讲怎么带节奏?!   范小圆你个废物!   她木然良久,感慨着拍了拍麟德贵君的肩头:“贵君你这智慧真是贯穿古今啊……”   麟德贵君一哂,思及她今天先后两次提及做官的事,出于谨慎,颔首轻道:“臣从未想过做官之类的事,陛下……”   “唉,我知道!”范小圆摆了摆手,遗憾地靠在了用来挂幔帐的木框上,“你要是真能做官可太好了,准能有很多治国的好主意。而且有个这么好看的朝臣,番邦来朝咱也有面子啊!”   “?”麟德贵君有些发蒙地发觉她似乎真的没有试探他的意思,然后愈发不懂这位九五之尊的想法了。   二十一世纪。   范小圆在挤公交上学的路上又翻了翻论坛,发现经过一夜发酵,论坛里对于事件的议论已经发展到了猜测她是不是在成心吊着宇文客上,某些匿名帖子非常阴暗刻薄,一口一个绿茶婊。   ——妈的!   范小圆动着口型暗骂了一句,心道微博上说的真没错,这世界对女性的恶意真是无处不在!   ——他们凭什么想当然地觉得是她吊着宇文客、觉得她绿茶婊?就算是瞎猜,为什么没人猜是“宇文客追求不成死缠烂打,范小圆为了躲避纠缠只好用假男友搪塞”之类的剧情呢?   就因为他长得帅学习好?那她还长得美多才多艺呢!   论彻底达成性别平等的重要性啊……   她心下感叹着,拿手机的手忽而一滞。   ——自己怎么这么忧国忧民了?!   这是现代这是现代这是现代!   走进学校,范小圆绷起一颗金刚心,面对了大半天的流言蜚语。连宁凝都有点八卦,认真追问了半天她到底有没有跟宇文客在一起、宇文客到底有没有追她,被她抄起课本拍了回去。   到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她大致有了“带节奏”的思路!   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范小圆放了学就往自己要去的公交站的反方向走,到了第三天时就有跟她熟悉的同学好奇了,放学时随口问她:“哎小圆,你去哪儿啊?”   “去见我家小哥哥!”范小圆欢快地回道,看起来千娇百媚。   于是很快,论坛里的议论就升级了。   其中有uc版的:《宇文学长苦追同班班花不成,竟是因为……》   有知音体的:《二(7)班班花啊,你无视学霸的爱,是坠入了谁的爱河?》   有知乎调调的:《如何看待高二(7)班班花和校外神秘人士早恋?》   还有范小圆初中时很爱看的霸道总裁文范儿标题的:《**班花:神秘帅哥快过来》。   总之从宇文客嘴里说出的传言似乎得到了印证,一时之间,范小圆走上了校园舆论的顶点,同学们发散思维编的各种来龙去脉估计能出本合集。   不过,大约是因为她并没有在学校恋爱、也完全没有被抓过现行,老师们暂时没有找她谈话,一切八卦都姑且限制在了学生之间。   然而,宇文客有点懵逼了。   他不知道范小圆嘴里的“小哥哥”究竟是谁,也摸不准她到底恋爱没有。心里的一股力量涌动着,让他想把这些问清楚,可理智又在告诉他这跟他没关系,这和麟德贵君的事情不一样!   ——在那个时间,他和麟德贵君都是……那么个身份,她喜不喜欢麟德贵君,或许会对他造成影响,但是眼前的事对他毫无影响!   可是在这些天里,他就是过得魂不守舍。这搞得几个哥们都看不下去,在一天放学后,一道截住了他。   为首的蒋希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头:“班长啊,你人设都这么霸道了,竟然还混成凄惨男配,让哥几个以后怎么活啊?”   宇文客:“……”   “你要崛起啊班长!喜欢咱班花儿,你倒是追啊!”   “……谁喜欢她了,别瞎说。”宇文客锁眉,说着就要走。被蒋希伸手挡住:“你要是自己不出手,我们可替你出手了啊!”   宇文客微微一凛:“你们要干嘛?”   蒋希有点痞地咂了声嘴,拇指点点身后:“你想清楚,往她每天去的那个方向走,步行可到的距离可就一s职。你一国际学校尖子生输给职高的你不嫌丢人我们嫌,你要真不追,我们就去揍那男的一顿。”   “……”宇文客挑眉,仍旧从他们之间挤了过去,“打架违反校纪,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去他妈的校纪!!!”蒋希炸了,“你他妈又借笔记又主动给人补课,傻子都觉得你丫喜欢人家!现在怂成这样你丫是不是男人!”   宇文客脚都没停,冷漠地继续往前走去。   “s职可他妈黄赌毒的大新闻都闹过!你就不怕咱班花儿在那男的身上吃亏啊!”蒋希继续吼道。   宇文客脚下一停。 ☆、Chapter 27. 白黑   s职的画风, 对北京的大多数同龄人来说, 都好像没在同一个次元。a校作为离它最近的一所学校,在校生们不论已经间接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多少传闻,聊起来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懂为什么会有校风这么可怕的学校。   但其实,这种状况大约在每座城市都有。只不过在所谓的“超一线”城市里, 这样的学校会被好学校反衬得格外恶劣。外加这些大城市中, 也确实是“好学校”和“画风正常”的学校占比更大,s职这样的学校就仿佛成了城市里的一个不和谐音符,任谁见到都会觉得这不正常。   如果不是a校的新校舍选在了这个离s职很近的地方, a校相当一部分学生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到大城市里也会有这样的存在。现下即便认识到了这种存在,也没有人想去构建什么交集。   ——就算抛开各种“大新闻”造成的偏见不谈, 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共同话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理智之下, 宇文客也不想去掺和关于s职的事。但他越这么想,就偏有一缕思绪在往s职的方向飘,让他乱七八糟地设想范小圆被渣男坑、被s职的人欺负、逐渐堕落放弃学习、最终走向坑蒙拐骗不归路……   几个哥们可不知道班长脑子里已经拍了部大电影了,还在他身后跟说相声一样继续激将。   ——激着激着,只见宇文客一脸气势汹汹的,唰然回头。   “?!”几人的声音同时一停, 便见他拎着书包向s职的方向走去。脚步间疾风掀起,颇有要杀过去把谁卸条胳膊的架势!   “哎……班长?班长班长?”蒋希懵逼了, 他们说什么去揍人一顿, 其实只是为了激宇文客过去叫板。他们对宇文客有自信, 觉得他这个迷倒万千学妹的人设,但凡在范小圆面前表个白,范小圆就算不直接答应也得有点动摇。   可为什么现在他本人一副要去打架的样子啊!!!   蒋希很崩溃,欲哭无泪地改口劝宇文客:“班长你你你你你下手轻点啊!咱们教训他们一下就行,不能太狠,不然他们可能集体寻仇!”   宇文客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继续往前冲着。   “班长?班长你要不要冷静点再去?或者咱们商量商量对策,明天再去,反正也不急这一天对吧……”蒋希边说边冲几个兄弟挤眉弄眼。   兄弟们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对对啊!”   宇文客继续一语不发地往前冲着。   他们前方几百米的地方,范小圆忍着笑,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她感觉到今天有人在盯梢了,于是她刚才停下卖了杯奶茶,排队时假借自拍,用自拍镜头照了一眼后面,然后看到了三个高一的学妹。   也是宇文客的三个迷妹。   她们来得正好,她的这个套路,最好是在论坛里火候到时,有人盯梢发现“发转”然后再贴上去。   于是范小圆和前几天一样,又走了几十米后,悠哉哉地拐进了小区大门。   这个小区规模不大,但很有些年头了。小区里大多数房子都只有五六层的高度,楼距较大,供住户活动遛弯的空间不少,这在近几年新建的居民区里是很难见到的。   因为建成年代的关系,这里的户主大多数也都是有些年纪的人,每天乐呵呵地遛遛狗、晒晒太阳,整个小区里而氤氲了一种在大城市里越来越少见的慢节奏的温馨气息。   不知是不是这种气息的缘故,这里的流浪猫也比附近其他小区的都要多些。   流浪猫有小区里的爱猫人士定时定点自发喂养,长得都很不错。范小圆入学后偶然发现,也会经常买个罐头什么的来喂一喂,给喵星人们添个加餐。但近几天她显然来的格外频繁,常年在这里喂猫的一个阿姨见她今天又来了,就笑着跟她闲聊起来:“附近a中的吧?每天来喂猫,不耽误功课吗?”   “没事儿,不耽误。”范小圆一笑,把书包摘下来,从包里摸出了罐头。   阿姨又说:“哎,其实咱小区那几个门卫挺靠谱的。你之前不是每个月拿点钱托他们照顾猫吗?我替你观察过,买的都是好猫粮,你不用这么费工夫!”   “还是想自己来看看。”范小圆把罐头一撕开,一只大概半岁大的橘猫就一下子跳到了她腿上。   橘猫把自己拾掇得很干净,一身橙黄间隐带不规则白纹的皮毛油光水滑,范小圆摸它它也不躲,脑袋扎进罐头吃得狼吞虎咽。   范小圆指指它说:“我看它吃东西总抢不过别的猫,门卫小哥忙嘛,估计也顾不过来,自己来喂比较放心!”   阿姨便笑起来:“你家里不让你养吗?让养的话,你把它带回去养得了。附近好几个小姑娘都来这儿捡过猫,说话特别逗,说什么‘来捡个主子回家’,我看挺好的。”   范小圆哈哈一笑,挠着橘猫的下巴问:“小哥哥,你愿意跟我走吗?”   ——没错,这就是她嘴里的“小哥哥”。   一只今年九月份开学后,她第一次来喂猫时,趴到她腿上赖着不走的小公猫。   不远处的小区铁门外,三个学妹在惊呆了的同时,都松了口气。   一个说:“卧槽……小圆学姐每天是来喂猫啊?”   另一个道:“……谁特么造谣说她男朋友在s职的,服气!”   第三个冷静地摸出了手机:“来来来赶紧拍几张照,**坛去,真受不了他们把宇文学长搞成苦情男配!”   咔嚓咔嚓咔嚓——   这边快门狂按的同时,宇文客在s职门口,颇为彪悍地拍住了一个刚走出校门的男生的肩头:“哥们儿,打扰一下,你们学校谁和我们班范小圆在一起了?让他出来。”   此时的大熙朝则正是破晓前最安静的时分。行宫里静谧无声,散落在行宫周围的达官显贵的别苑中也静谧无声。   于是马蹄踏过道路的声音在此时听来格外清脆,不少别苑门口的守卫都警惕地循声看去。只见驭马之人在最豪阔地那一处别苑前将马勒住,守卫上前奇接过马僵,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便径自走进了朱门。   幽静地卧房里灯还亮着,摄政王烦躁地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听得门响,她就借故发了句脾气:“不是说了都不许进来,出去!”   床帐外再没有任何动静,连该有告罪声和脚步声都没听到半声。摄政王于是微怔,蹙起黛眉撩起幔帐,站在案边自顾自倒茶的人就嗤笑了一声:“这么大火气?”   她该是昨晚刚回京的,眼下一身轻甲未脱,像是一到京城就又折来了这边。   范臻不禁怔然:“将军怎么这时候来了?”   “回京就听说摄政王殿下几天没批折子,满朝文武都要急疯了。”大将军说着将茶盏一放,转过脸睇向范臻。她从小就在军中,没有施粉黛的习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倒依旧很好看,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的笑容透着几分看小孩子似的好笑。   范臻没吭声,赌气地别过脸不理她,她于是啧了声嘴,走到范臻床边,径自坐了下来:“什么事这么生气,跟我说说?”   “……还不是我那个宝贝外甥女。”范臻气得面颊泛红,“真是长大了,竟在那个贵君面前给我脸色看!我越想越气,我这么多年天天守在京城哪儿也不能去,是为了谁啊?”   大将军喷笑:“就为这个?”   “你还笑!”范臻瞪她,她便将笑屏住,想了想,说:“我可听府里的人说,你在中秋佳节把人家身边的贵君给喊了出去,差点没给打死。”   “我那是气不过!那个麟德贵君这么多年来就没安分过,见天儿地在她面前说什么大权旁落——我要是想夺权她能活到现在吗?!现在他本事更大了,当着我的面都不恭不敬,也不知道咱这位陛下最近又怎么觉得他好了,还帮着他……”   “行了行了行了。”大将军嗤笑着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说你……要我看你和麟德贵君都是为陛下好,你们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摄政王:“呸!他那叫蛊惑君心!”   “得得得,那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大将军翻了个白眼,“你要打算继续赌气,那我就不管你了,我回京歇着去了。”   她说着人已起身,摄政王一愣,几是下意识地一把拽住她:“你别!”   大将军挑眉,好笑地看过来。   范臻顿时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羞愤间脸色涨得通红,但滞了一会儿,还是软了下来:“你得帮我。”   “……你就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嘛,有什么可帮的?”   “我不!”范臻哼着气摇头,“我就没受过这份儿气。那天还有好多宫人在旁边,早晚传京里去,太丢人了。”   “那你想怎么着?”大将军饶有兴味地坐回去,首先摆明了立场,“你要是想让陛下过来给你道歉,可有点过分啊!”   “……道歉有什么用,那都是虚的。”范臻银牙一咬,一脸气恼。   大将军在旁边静静等着,她认真想了想,又说:“劳你回趟京,把我之前挑的那几个护送过来呗?”   “……”大将军诚恳表示,“那我建议你先跟陛下打个招呼。”   “我不!”范臻很生气。 ☆、Chapter 28. 白黑   第二天, a校论坛里, 在一件事迅速降温的同时, 另一件事在极速发酵。   降温的, 是范小圆和“外校男生”谈恋爱的事。几个学妹把她喂猫的照片发到了论坛里,发誓自己躲在小区铁门外亲耳听见她管猫叫“小哥哥”,还听到一起喂猫的阿姨说她最近天天都来。   这个转折杀得围观众人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之后,大家一哄而散, 喂流浪猫实在没什么可八卦的。   极速发酵的事, 是几个高二(7)班男生在s职门口跟人打了一架。   或者……因为对方的人数比较多,理解为被打也可以。   学生们最初听说的大致过程是这样的:那几个男人跑去s职门口问谁和范小圆在一起了,被他们拦下的学生可能心情不好, 对他们开了嘲讽, 于是言语间便起了冲突, 其他s职的学生看见这一幕就出来助阵, 然后两方就打了起来。   至此好像还没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范小圆是二(7)班班花, 同班男生们听说她和s职的人在一起,热血上头去叫板似乎可以理解。   然而,紧接着一个重磅消息来了:带头去叫板的, 好像是高二(7)班班长, 宇文客。   ——这个消息, 宛如一杯冰水倒进滚烫的油锅, 油锅呲啦就炸了。   所有人都很惊讶, 论坛里无数帖子在惊问:宇文学长怎么会去带头打架?他从来不掺和这些事情啊?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圆学姐!   而“小圆学姐”本尊,此时可谓功成身退,把自己摘得倍儿干净,新滚上来的热油一点都没再溅到她。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范小圆没跟s职的人谈恋爱啊,之前的话是宇文客瞎说的啊,宇文客去跟人叫板的时候,她在附近小区里喂猫啊?!   于是,再度穿越到大熙之后,宇文客颓丧地坐在女皇面前,一声虚弱的长叹:“唉……”   女皇在他面前无语地叉着腰:“你说你……你添什么乱啊?!”   宇文御子又一声长叹:“唉……”   “本来我喂猫的事爆出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特么可真及时,和我同步进行硬添个续篇,你是吃顶了吗?!”   宇文客垂头丧气:“他们都说你跟s职的人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是真的……”   “哎你……”范小圆气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喜欢的人了吗?你……这谣言最初是打你那儿传出来的啊大哥!然后你自己让谣言的升级版给骗了?!”   范小圆心说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宇文客闷闷地不说话,闷了半晌,又叹气道,“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指外校的。结果传着传出个外校的,我就以为这个是真的。”   范小圆:“你特么到底以为我喜欢谁了啊!”   “麟德贵君……”   “这个我没跟你解释过吗?!?!”范小圆要炸了,她很费解地道,“你到底哪个筋不对了啊!钻什么牛角尖儿啊!咱又不是真古代人,我谈个恋爱瞒你干毛?!?!”   刚走到至明阁外的麟德贵君因为女皇的怒语而脚下一停。   隔着一方院子,又隔着墙,他听不清女皇在说什么,但情绪里的愤意十分明显。他于是疑惑地抬头看去,随即注意到宫人们都被赶到了屋外,瑟瑟缩缩地在院门口这边候着。   麟德贵君想了想,问王瑾:“公公,陛下这是……跟谁发火?”   王瑾上前一揖,作势擦了把冷汗:“跟宇文御子,有小半刻了。”   麟德贵君哦了一声,又问:“我有些事要禀,公公您看……”   “这个……”王瑾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说“您请吧。陛下这么光发火不叫人,看来是也不打算正经问罪。”   至于麟德贵君进去会不会被迁怒,王瑾觉得也不至于。因为这么多年来,麟德贵君每每惹得陛下不快,都是因为二人间直接的矛盾。要说陛下因为别人的事拿他出气,那还真没有过。   麟德贵君便提步走向了正屋,走进正屋后往右边一拐,他抬头叩了叩门。   屋子里骤然一静,女皇带着余怒喝问:“谁啊!”   “陛下,臣有事禀。”麟德贵君清朗温和的声音传进来,范小圆狠狠地一瞪宇文客,沉息道:“进来说吧!”   麟德贵君便推门而入,蓦地看到宇文客蔫头耷脑地坐在那儿的时候,他微觉一愕。   这都没跪下谢罪?!   这种惊异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旋即缓过神,如同没看见宇文客般,如常揖道:“陛下,大将军前天回的京。方才护送摄政王选的人来了行宫,摄政王差人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见。”   范小圆没懂:“摄政王选的……什么人?”   麟德贵君的神色略微一滞,然后,他低下眼帘,轻声道:“可以给您做元君的人,一共十五位,都是京中贵族公子。”   范小圆:“?!?!?!”   空气在两个现代人瞬间别扭的情绪中,一下子冻住了。   宇文客眉头抽搐着看向范小圆,满眼都是:好特么奢靡啊……   范小圆面色僵硬地回看过去,内心崩溃:这他妈怎么办……   这和让她在宴会上一眼看尽万千美男不一样,当时美男们近在眼前,充斥在视线中给她带来一种……很微妙的享受。但现在,这些人她并没有见到,只给了她一个“这些是备选元君的人选”这样的重磅信息,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是宫斗剧里后宫佳丽为了争夺后位的尖酸刻薄明争暗斗的性转版。   ——这么一性转吧,脑补起来的效果十分的……娘炮。   女皇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窜过,窜得她打了个哆嗦。   接着她干咳一声,强行正色:“那个,贵君……”   麟德贵君看向她。   她想了想,谨慎地问道:“贵君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见合适?”   “……”麟德贵君微怔,复又平淡地颔首道,“摄政王必定希望此事尽快定下来。但陛下想什么时候见,还是看陛下的意思。”   那她是能拖则拖,还是速战速决?   范小圆纠结了起来。   哎好烦!两个世界的日子一起过不怕,可是两边同时遇上问题就很讨厌了。那边宇文客在学校面临处分,这边又让她选元君,为什么这些麻烦就不能排个档期呢?   她一声苦恼的叹息落入麟德贵君耳中,他想了想,斟酌着提议道:“要不,臣今晚在清云台设个宴,算给各位公子接风。陛下若有心情就来宴上看看,气氛比较轻松,不会像正经觐见那样劳心伤神。”   “……也行吧。”范小圆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点头应了下来,接着看向宇文客,“你跟我一起去!”   “?!”宇文客一脑补十五个美男同场争宠的画面也打哆嗦,拒绝得斩钉截铁,“我不!”   麟德贵君:“……”   “嘁,不去就不去。”范小圆撇撇嘴,索性不理他了,上前一拍麟德贵君肩头,“那我现在就去清云台。”   “?”麟德贵君愣了一下,旋即衔起笑意,“好。”   他一笑起来,笑意就会一直漫到眼底里去,犹如春风拂面。范小圆毫无防备地与他目光相触,顿时触电一样将脸别开,然而双颊还是一阵阵地犯起热来。   妈的犯规犯规犯规犯规!   这笑容简直是杀伤性武器!!!   房中,宇文客在背后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面色变化。   他闷在那儿兀自哼了一声。   ——还说自己不喜欢贵君。   紫清园西侧的一片宫殿里,十五位世家出身的公子在听说麟德贵君要在清云台给他们设宴接风后,很快就打听到了陛下现在就在清云台。   那么接风宴上,陛下多半会在。   众人于是便各怀心思地思量陛下的喜好来。   陛下的看法如何,对现在而言非常重要。因为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已经过了摄政王那关的,他们十五个在摄政王眼里没有多大差别。最后谁做元君,看得就是陛下的心意。   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呢?   众人都知道,目下宫中位份最高的是麟德贵君,而且麟德贵君近来似乎格外合圣意。对于麟德贵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个大致的了解——先皇曾赞麟德贵君有旧时的男儿气概。   那么,陛下应该喜欢比较有“男儿气概”的。   可除了麟德贵君,现下还有位新宠。这位新宠复姓宇文,进宫三年一直默默无闻,前不久突然得宠,一跃至御子位,名声从行宫一直传到京中。   但这宇文御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清楚。只知道一件事——宇文御子在中秋宫宴上好像说了个什么“单口相声”,逗得满堂大笑。   那么陛下应该还喜欢会逗乐的。   几个时辰后,范小圆在清云台的寝殿里忐忑地静听着外殿的动静,觉得大家兴头好像起来了,就整肃衣冠走了出去。   满殿唰然安静,众人齐齐见礼。女皇淡淡地道了声“免了”,然后各自落座。   ……刚才的热闹好像都白搭了呢,现在的气氛还是很冷啊!   女皇有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略含悲愤地看了眼麟德贵君。麟德贵君一愣,正帮她思量开场白,席间倒有人先开了口:“陛下!”   范小圆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个子不算太高,体格也相对瘦弱的男子颇带几分豪气地站在那里,粗着嗓子道:“臣家中世代承蒙皇恩,但臣今日才第一次得见圣颜。心中激动,想斗胆敬陛下一杯!”   “……”范小圆的神色有点纠结。头回见面难免尬聊嘛,他说这话没问题,但她想说……这位小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生着张白嫩小生的脸,为什么要粗着嗓子学腾格尔啊!   然而她内心的这番吐槽还没完,就见那位小哥又很霸气地向宫人一挥手:“拿碗来!” ☆、Chapter 29. 黑白   范小圆很诧异, 但她不敢贸然制止或者询问缘由,因为怕其中有什么约定俗成的礼数,自己说错话会露怯。   于是便见宫人拿了大号的瓷碗来,那生得白嫩的小哥正要倒酒,旁边的男子朗朗笑道:“哈哈哈哈夏公子豪气!喝果酒未免不尽兴, 不如换些烈的来!”   话音落处, 范小圆清晰地看见那位夏公子面色一僵。   是以她大致猜到了, 这里面大概没什么礼数。那个夏公子多半是想出头引目光, 但被人将计就计摆了一道。   ——性转版后宫争宠这就登场了啊!   后面发话的男子说罢笑看向麟德贵君,麟德贵君又将目光转向她。范小圆想了想, 一哂:“别了。这位夏公子看起来文弱,不像能豪饮的人, 就果酒吧。”   夏公子却因为她的话而一震,立刻摆手:“陛下,臣酒量尚可,可换烈酒!”   范小圆:“???”   她费解地看着夏公子, 心说卧槽你要干啥?不过她也没有再做阻拦, 在宫人做询问状上前时,她点了下头, 宫人就取烈酒去了。   麟德贵君眉头微皱,向她这边凑了凑, 低语道:“陛下, 这位是大将军的本家外甥, 万一喝坏了……”   “他自己非要喝我能怎么办?!”范小圆盯着那位夏公子, 沉吟着又说,“不过就一碗,喝坏应该不至于。”   新闻上报道的酒精中毒导致死亡的案例,量都很大。从这个碗的尺寸来看,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这厢他们低语着,夏公子那边已闷头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碗一放下,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分明红了一层。就像在片刻之间被浸染了一层涂料,和方才的白嫩模样大相径庭。   然后,他竟然拿过酒壶自顾自地又倒起了酒?!   满屋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静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什么路数。要说他是喝酒上脸但不易醉的人,那也不稀奇,可他今天何必这么喝呢?!   接着,便见他一连倒满了两碗酒,左右手各端起一碗,一步三踉跄地走向御座:“陛下,臣敬您一碗——”   擦,他喝高了!!!   发觉自己正面临一醉汉的范小圆顿时紧张,下一秒,只见身边人影一掠,定睛看去,麟德贵君疾步迎了上去。   他右手接下一碗酒的同时,左手推在了夏公子肩上。似是以一种很友好的姿态将他扶稳,实则又挡住了他继续往御驾前走的路。   麟德贵君看着手里的酒碗,淡笑道:“陛下不喜饮酒,我陪公子喝这一碗。”   夏公子的惺忪醉眼看了看他:“你别管我,你……”他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嗝,“你算什么,你不就是个……”   麟德贵君眸光一凌:“公子酒气冲头了!”   但夏公子声音一提,还是说了下去:“你不就是个商贾之子,你也配与我喝酒!”   殿中的气氛一下子与麟德贵君的神情一样变得冷如寒潭。   卧槽……酒品不好的人真讨厌!   范小圆怒然起身,几步上前,一把夺下麟德贵君手里的酒碗,扬手便向那姓夏的泼去:“别跟这儿耍酒疯,滚!”   烈酒的辛辣刺入眼中,夏家公子陡然清醒。   满座的死寂持续了短短一刹,下一秒,众人几乎同时回神,诚惶诚恐地离席下拜:“陛下息怒!”   人太多,范小圆顾不上,但她及时攥住了麟德贵君的手腕,把他挡住了。   麟德贵君微滞,还是颔首轻劝了句:“陛下息怒。”   范小圆左手拉着他没松,右手就势狠摔了酒碗给自己撑场。瓷碗摔碎的脆响在殿中仿佛比天雷劈下还可怕,众人噤若寒蝉地不敢吭声,只听女皇指着夏公子斥道:“刚才的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陛下,臣……”夏公子都快哭了。   “这样的人竟然也想当元君?!”范小圆咬牙,“滚!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臣……”夏公子一哆嗦,只得匆匆磕头,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廊桥上,最终还是决定来一趟的宇文客,在离殿门尚有几步时乍然看见屋里跪了一地的场面,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接着又看见一个男子跌跌撞撞地出来,他愣了愣,伸手挡了一下:“这位公子,里头怎么回事?”   夏家公子经过方才的变故,正战战兢兢:“请问您是……”   旁边的宫人回道:“这位是宇文御子。”   宇文客至今听到这称呼还是会撇嘴,接着,却看面前模样白嫩的小哥抹起了眼泪:“御子,臣……”   宇文客:“……”他赶紧说,“好了好了,你什么都别说!我进去看看!”   男人在面前哭哭啼啼地也太可怕了!   他打着寒噤缓了缓,举步继续往前走去。   一声“宇文御子到——”灌入殿里,正打算和麟德贵君一起回去落座的范小圆一愣,转过头。   “……陛下。”宇文客严肃脸一揖,范小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我,呃……”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范小圆攥在麟德贵君腕上的手上,心情很复杂地别开了眼,复又强行定气,“臣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所以……”他想了想,索性直接问道,“陛下怎么了?”   跪了一地的人还在心惊胆战,就闻陛下带着愠恼哼了一声:“外面那个,喝高了耍酒疯,上来就和贵君叫板。”   “……”又是因为贵君。   宇文客暗一啧嘴,又说:“那您……消消气?”   “嗯,没事啦。”俩人太知根知底了,范小圆到底还是在他面前装不来。她平了平息,交待身边的宫人,“给他添个席。”接着便让众人起身。   所有人起身时,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麟德贵君和宇文客。   陛下刚发怒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吃惊于麟德贵君在陛下跟前的分量。毕竟在这个位置上是不会随意发怒到失态的,陛下却为了麟德贵君亲自泼了夏家公子一脸的酒。   可宇文御子又带了一番新的惊异。   他分明看到了陛下的盛怒,可措辞仍旧随意得像闲话家常。陛下竟也跟着缓和了下来,实在令人意外。   众人于是各怀心思地重新落座,接下来的气氛和谐了许多。宇文客出于礼貌考虑,象征性地向麟德贵君敬了次酒,麟德贵君举杯致意后同饮,女皇见状笑吟吟地也端起杯子,和他们一起喝了一口。   ——这一切,连带夏公子的事一起,在一刻后便传到了摄政王的别苑里。   “咣”地一声,摄政王冷这脸僵酒杯砸在了案上。下头的宦官打了个寒噤,大将军嗤笑着摆手:“你先退下。”   直至那宦官退远,摄政王都还冷着张脸。   “行了。”大将军一脸好笑,摄政王美目冷睇:“还笑,你瞧瞧这闹的!”   她本来想,之前的事传出去也不要紧,只要陛下好好地挑定人选册立元君,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还君臣和睦。   谁知道这第一天就找茬赶出去一个啊?还偏偏是大将军的本家外甥!   大将军啧啧地咂了几下嘴,平日在战场上盛气凌人的眉目弯出了温和地弧度。她探手一拎桌上的酒壶,给摄政王又倒满了一杯:“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脾气,最近信期吗?”说着又径自一沉,“不对啊,你信期在月底啊,应该还有几天。”   “你……”摄政王面色胀红,“你烦不烦人?”   “好了好了。”大将军停止了嘴贱,笑吟吟地执起酒盏拿给她,“我是想说,这回未必是陛下有心给咱们难堪。我那个外甥,本来就不成器,早跟你说了不用给我面子。”   “那她扭脸又跟麟德贵君和那个宇文御子把酒言欢你怎么解释!”   “哎你这就不讲理了。”大将军见她不喝,就拿着她的酒盏自己抿了一口,“人家发落了看着不顺眼的,还不能跟自己喜欢的喝个酒了?”   范臻冷着脸不说话,大将军也没再接着哄。她不急不缓地品完了一整盅酒,这才将酒盅一放,起身向范臻伸手:“走。”   范臻挑眉:“干什么?”   “带你跑马去。”大将军笑意深深,“在屋里闷久了心眼都小了,传出去让朝臣看笑话。”   “……我倒看看谁敢笑话我!”摄政王切齿说着,倒还是站起了身,往她手里一搭,随着她出了门。   另一边,后半程还算愉快的宴席结束后,范小圆和宇文客入睡、醒来,就又到了上学的时间。   早自习的铃声刚打响,宇文客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迎来了一场身为好学生从来没经历过的谈话。   班主任的态度很温和,耐心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早恋了。   宇文客憋了好半天没说话。   班主任于是又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好跟老师说说。你们这个年纪,有点不成熟的感情老师不是不能理解。你说清楚,我们再往下谈。”   “我没……”他想否认,但不知怎的,喉咙里的声音却偏生噎住。   班主任耐心地看着他。   “我……”他心底忽然慌了,一个念头着魔似的涌上来,让他特别惊诧。   “我可能……是喜欢范小圆吧。”   他不太确信地咕哝着说。   “但跟她没关系。我没跟她说,她也没早恋。”他又道。 ☆、Chapter 30. 白黑   宇文客承认得太快,让班主任有点措手不及。   但既然只是暗恋, 她作为班主任也不好说什么——早恋能拦着, 暗恋拦不住啊!   班主任于是沉吟了一下, 说:“你是好学生,道理你应该都懂, 对吧?”   宇文客低着头:“嗯。”   “老师希望你们学习为重。尤其是范小圆, 她成绩刚提高,如果谈恋爱肯定影响成绩。所以老师觉得……”班主任措辞了一下, “你要是真想追她, 就别影响她成绩。回头你们如果考到同一所大学,再恋爱不是更好吗?你说要是一年之后你帝国理工、她港大, 你俩异地恋累不累?”   宇文客:“?”他心说您想得忒长远了吧?!班主任面色一板, 又明确道:“总之老师就一个要求, 毕业之前不许表白不许恋爱。影响学习我就找你爸妈谈话,听见没有?”   宇文客:“哦……”   “行了, 去吧, 打架的事写一千字检查。”班主任说着,声音压低了些,“主任要看, 别往早恋上扯, 就说自己是怕自己班女生被欺负就行了。”   “哦……”宇文客又应了一声就走了。办公室的门关上, 一帮年龄最多不过三十的老师顿时原形毕露, 眼含八卦。   物理老师眼睛都直了:“妈呀……宇文客和范小圆?!”   闷头批着卷子的数学老师点头:“合适合适!颜值都不低, 也聪明!”   窗边教英语阅读的老师同时也是4班班主任, 一脸悲愤地叹了口气:“我们班好几个男生从高一就喜欢小圆了……”   “嘁,省省吧。”7班班主任瞥她一眼,喜滋滋地改起了化学作业,“你们班那几个坏小子配不上我家小姑娘!”   嘁嘁喳喳,嘁嘁喳喳。老师们暗搓搓聊八卦的同时,宇文客在教室里看着面前写了“检查”两个字的作文纸发起了呆。   ……他竟然喜欢范小圆?   刚才跟班主任说话的时候,他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眼坐在第二排的范小圆。   下一秒他就败了——因为抬眼看到她背影的一刹那里,他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小圆真好看!   宇文客崩溃地趴到了桌上,拳头一下下砸着后脑勺。   “班长?”蒋希神色复杂地看看他,“怎么了?”   “没事——”宇文客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悲痛,“没写过检查!不会写!太他妈难了!”   蒋希:“……”他尴尬地结结巴巴道,“对、对不住啊班长,怪我怂恿你去找茬!要不我替你写?”   “不用!!!”宇文客继续悲痛着,抬起头深深一吸气,“你字太丑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蒋希心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你知道吗?!   回到大熙朝,范小圆一睁眼,就又在为选元君的事糟心。这事太棘手了,虽然她可以册封完就把人放在那里不多交往,但如果挑了一个爱惹事的进来,那就等同于放了个定时炸弹。   比如夏公子那样的就是!如果让他当元君,他肯定会找麟德贵君的麻烦!   所以,她就算是为向摄政王应付事瞎选个人,也得选个不爱惹事的,至少不能给麟德贵君和宇文客惹事。   可她又觉得自己看走眼的几率很大,因为那些人在她面前一定会展现最好的一面。   于是,思来想去,范小圆把麟德贵君请了过来,将这些烦恼跟他说了个大概,然后表示让他选一个他认为适合当元君的人。   麟德贵君听完,明显忍笑的样子在脸上持续了好几秒才终于平复下来。他思量道:“陛下不必顾虑这么多。臣的资历和身份放在这里,不论谁当元君,都难免要先拿臣立威,但臣自己应付得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范小圆托着腮,语气蔫耷耷的,“我跟他们谁也不熟,自己也没急着想立元君,现在立就立吧,凭什么还立个会给自己人添堵的啊?”   她说着“哎”了一声,眼睛一亮:“要不直接让你当元君,行不行?”   麟德贵君的神色分明一僵:“陛下……”   “我认真的。”范小圆立刻道,“让你当元君肯定天下太平,干嘛要找个不认识的呢?”   他滞了滞,哑笑:“陛下,臣的母亲是商人,本朝没有过立商贾之子为元君的先例。”   “哦……”范小圆颓然叹气,转而又说,“那宇文客呢?他母亲是读书人,听说墨宝在民间很值钱呢!”   麟德贵君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家中无人在朝为官,论家世就还是差些,但比臣要强。陛下如是喜欢,估计……”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范小圆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因为她发现,家世不好可能真的是麟德贵君心上的一根刺,这个话题一提起来,他的脸色就明显不太好看了。   想想也是,昨天在宴席上,那位夏公子喝高了,脱口就能拿这件事嘲他,平日里不知道又糟过多少明里暗里的议论。偏他还是个温和隐忍的脾性,她要是不自己收住,他估计就会一直陪她把这个话题聊下去。   范小圆于是叹了口气,伸手拽了拽坐在桌子对面的麟德贵君的衣袖:“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跟你提这个了。”   “陛……”麟德贵君神情微颤,她又说:“没别的意思。唔……以后如果聊到什么你不爱听的话题,你主动告诉我好不好?”   麟德贵君:“……”他认真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将持续了良久的疑问,迟疑着问了出来,“陛下您到底怎么了?”   范小圆一下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不过她也不慌,因为她早知道自己和从前的女皇一定有差别,同时也早就摸索出来了,那位女皇对麟德贵君显然不怎么样。   她本来想替那位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的女皇维持她“后宫”的本来面貌,尽量按她的习惯行事。可是在这里待得越久,她越顾不上这些了。   她心里不服也不明白,麟德贵君这么好的人,那位女皇为什么要让他活得战战兢兢的呢?   她不要维持这个!   范小圆做轻松状伸了个懒腰:“嗯……我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不多提了,现在我……希望身边每个对我好的人都活得高兴,你在这个计划里排头一个!”   少女认真申明观点的样子明媚动人,一双眼眸清亮得让麟德贵君和她视线一触,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于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答应我,开心点儿,好吗?人生在世才几十年啊!”   “嗯……”麟德贵君好似有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局促地别过头怔了怔,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不对劲,“陛下,臣觉得……臣,臣,臣……”接着他尴尬地深呼吸,“臣想回去……冷静一下。”   “哈哈哈哈哈你去吧!”女皇拍着桌子狂笑。   笑声从窗缝传出,外面的宇文客懊恼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不行,不能这样。两个人如果只是同学,他可以在学校不对范小圆有任何表示。可是现在,还有这样一个世界呢,这个世界里还有个麟德贵君呢。   麟德贵君是真长得好看,这他作为男人都得承认。他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可能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范小圆已经跟麟德贵君修成正果了!   到时候他还得每天晚上过来看他们秀恩爱,很虐啊!   宇文客怨念地一路冲到湖边,又怨念地在湖边转悠起来。可怨念来怨念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恋爱肯定会影响学习,不止会影响范小圆,也会影响他自己,不然学校不会那么禁止早恋。   他的底线是进帝国理工,如果有希望还想冲一把牛津剑桥。他也希望范小圆能考个好大学。   愁啊……   宇文客在湖边蹲地,一蹲蹲了好半天。守在附近的小宦官过来说“御子,好像有几位公子正往这边来”的时候,他猛地想起身,结果腿麻得差点再坐回去。   “!!!”宇文客痛苦地一把扶住那宦官的肩头,在宦官窘迫的神色中缓了半晌,直起身子吁气,“走吧,我们回去。”   他说着,一边甩脚缓解着酸麻,一边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蹦跶。没蹦几步,被身后的朗朗笑音叫住:“见过宇文御子。”   宇文客定气回头,几个画风各异但都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他们在他面前一揖:“正要去拜会御子,在这里遇见,倒是很巧。”   “……”宇文客完全不想跟他们多打交道,不管他们去见他的目的是试探还是结盟,脑补起来都很奇怪。   “哈哈哈……其实不太巧。”他警惕地盯着几个人干笑,“我,呃……刚要去……陛下那儿用膳!不好让陛下多等,先失陪了!”   一瞬间,几人神色迥异。有的眉心狠狠一跳,有的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他来。但是,面前开口和他说话的这位,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动,只带着恍悟微笑道:“啊……是我等冒昧了。御子侍驾要紧,我等改日再去拜见。”   他说着又一揖:“先告退了。”   “哎慢走……”宇文客看着他们退远,兀自转过头,轻扯着嘴角狠一拍额头。   完了,他说了什么?现在怎么办?他要去范小圆那儿用膳吗?   感觉还不如应付这帮人呢! ☆、Chapter 31. 黑白   考虑宫里不友好的生存环境, 宇文客知道自己如果最后没去跟“陛下”一起用膳,事情一定会传出去,于是他硬着头皮去了至明阁。   然而到了至明阁,他却听说陛下去清云台用膳了。   这特么好生尴尬。   宇文客懵逼了会儿,纠结了一下是杀去清云台跟“陛下”还有麟德贵君一起用膳更糟糕,还是让那几位知道他没跟“陛下”一起用膳更糟糕, 最后还是觉得后者更糟糕。   他去清云台, 顶多就是麟德贵君会觉得他很奇怪很没眼力见儿而已, 惹到他不熟悉的那几位, 大麻烦不可预测啊!   于是他又杀去了清云台。   清云台里正在布膳,范小圆便又坐到了书案边上,托着腮欣赏麟德贵君的盛世美颜。麟德贵君原本在心如止水地看书, 被她盯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失笑抬头:“陛下。”   范小圆立刻别过脸, 低头, 端茶, 喝茶。   等到把茶盏放回桌上, 她就不敢再抬头看他了,因为不想当打扰爱豆正常生活的“私生饭”。   但静了一会儿,她察觉到余光中人影晃动, 忍不住地抬了抬眼,就目瞪口呆地傻在了那里!   ——他放下了书,左手闲适地搁在案上,右手侧支着额头正笑看她, 那种笑意只消看一眼,就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范小圆感觉心都跳得重了两声,几秒后转身一把抱住椅背:“你别这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   “臣知道啊。”他的笑音从背后传过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稍稍一顿,下一句是,“但陛下也生得极美,所以臣……”   他言到即止。   抱着椅背的范小圆脑补了自己喷出两管鼻血的画面。   天了噜!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从先前战战兢兢的状态里放松下来,开始反撩她!   早知道就不跟他说得那么明白了!现在这样,她根本没抵抗力啊啊啊啊!   于是殿里呈现一派女皇陛下抱着椅背陷入崩溃、麟德贵君眼中带笑静望着她,布膳的宫人死死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的奇妙景象。   此时进来禀话的宦官,倒是很好地打破了这微妙的安静:“陛下。”   两个人看过去,他禀道:“宇文御子求见。”   “啊?”范小圆回过头,立刻说,“请他进来吧!”   很快,宇文客便入了殿,端端正正地一揖:“陛下,贵君。”   范小圆松开椅背坐正身子,问他:“有什么事?”   “臣想来……”宇文客十分窘迫地咳嗽了一声,“蹭个饭。”   范小圆:“?”   麟德贵君:“……?”   终于,曾经让范小圆一脑补就觉得尴尬哭的“两个男宠和女皇一起用膳”的画面,在这一天成为了现实。   三个人都在闷头各吃各的,尽量减少交谈,也减少夹菜频率。   范小圆炸毛,她很想咆哮一句,宇文客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没事儿来清云台蹭什么饭啊!!!   而宇文客已经死低着头一连吃了好几口白米饭。   麟德贵君目光在他二人间荡了个来回,迟疑着清了声嗓子:“咳,御子,菜不合口?”   “啊?没有!”宇文客立刻冲着面前的红烧鱼伸了筷子,夹起一块刚送到嘴边,麟德贵君及时地又吐了一个字:“蒜。”   “……”宇文客刹住手,看着近在眼前的蒜瓣僵笑。   范小圆:“……”   麟德贵君打量着他又说:“御子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范小圆怔怔地也看过去,宇文客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索性把湖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很抱歉地表示自己真没想来添麻烦,但当时脱口而出,所以不来不行,骑虎难下!   麟德贵君嗤笑着哦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然后他说:“陛下好像也不愿多见他们。”   “嗯。”范小圆点头,“完全没见过啊,又知道他们可能……至少有一半人心怀鬼胎,想想都烦得慌好吗?”   “可您既然同意册封元君了,就还是要看您自己的意思,总不能真由臣一个人做主。”麟德贵君道。   “那怎么办嘛……”女皇很忧愁,“让我看谁好谁不好,我也看不出啊,他们在我面前肯定都好好的。看脸嘛长得都不错,才学估计也都不低。”   看脸嘛长得都不错,才学估计也都不低。   ——宇文客心理压力大到疯。   这不行!有个麟德贵君他已经很有危机感了,不能再让范小圆粉上一个男团!!!   他于是大脑飞速运转做了一番思考,然后道:“要不大家一起去旅个游吧!”   麟德贵君:“啊?”   “就是……去游山玩水!”宇文客道,“去个远点的地方,衣食住行、随行人员都要临时安排的那种,然后陛下把这些活拆开,分派给那十四个,绝对特别考验统筹和协作能力!”   说完,他觉得自己真机智。   这是他先前无意中跟一位表姐聊起的。表姐六月份拉着男朋友去欧洲玩了一圈,回来就开开心心订了婚,因为她通过一趟旅游把对方的人品、消费观全了解清楚了。她说很多问题平常看不出来,旅游的时候容易集中爆发,能和谐地旅游一趟,可以检测出很多未知矛盾。   现在的状况他们面临的状况,可能比表姐当时更需要检测,因为那边有足足十四个人,事情拆分开后,谁会大局为重和别人好好合作、谁会借机踩别人都能看出来。   而对他自己来说,应该没什么坏处。因为班里去年一起出国旅过游了,基本没出现矛盾。这一回,他可以趁机追一下范小圆……   宇文客于是迫切地等着范小圆的反应,麟德贵君略作沉吟,先点了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范小圆则问:“那要是谁的安排真出了问题呢?比如……比如到地方发现住处不好,怎么办?”   “臣另做一手准备。”麟德贵君理所当然道,接着对她的担心不解地失笑,“圣驾南巡,岂有找不到个合适的住处的道理?”   “哦,有道理……”范小圆佯作冷静地敷衍过去,麟德贵君又说:“但此事,陛下得告诉摄政王一声,毕竟现下是摄政王理政。”   .   是以当天下午,事情就传进了摄政王的别苑。前两天被大将军带着跑马后觉得骨头散架,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摄政王一下弹坐起来:“南巡?!”   “是,陛下想带十四位公子一道南巡。说是……”亲自来禀事的大宦官王瑾顿了顿,“说是为了挑出一位当元君。”   “?”摄政王显然没太懂这个思路,摆了摆手,先让王瑾退下了,然后看向坐在旁边浅啜清茶的大将军,“你怎么看?”   “陛下想去就去呗,南巡有什么稀奇?”大将军毫无意见地轻耸肩头。   “我这不是不想你辛苦么,从边关回来才几天……而且你还晕船。”范臻懒洋洋的。   大将军一愣:“陛下没说要我去啊?”   “你不去我又不放心。”摄政王慵懒地躺回去,侧倚在榻,以手支颐,“乱臣贼子总是有的。万一出个意外,可没地方买后悔药。”   “唔……那我去就好咯。”大将军噙笑斜睇着她,“江南是好地方,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给你带回来?”   摄政王扯了个哈欠,眉眼弯弯的,语气里平添了几分妩媚:“我啊,我想要整个江南……”   “……殿下!”大将军悚然一喝,下意识地向外扫了一眼,撂下茶盏几步踱到她榻前,“怎么说这种话!”   “怎么了?这话当着陛下的面,我也敢说。”摄政王和她对视着,笑意逐渐淡去的面容变得郑重严肃。“我就希望她赶紧亲政,亲政后连封地和爵位都别给我留,只给我足够的钱就好。我要拿着钱去江南,和心上人过悠闲日子去,闲来无事逛逛苏州的小院、在杭州的西湖边跑跑马,多开心?”   “你……”大将军黛眉之间两缕竖线狠跳了好几下,别过头去,“你别这样想,你毕竟是……”   “将军是舍不得虎符吗?”摄政王一双美眸里漫出盈盈笑意。   大将军一噎,不过下一刹就明白了,立时瞪她:“你少激我。”   “哈哈哈,别生气嘛。”摄政王往里挪了挪,轻拍床边示意她坐,“你这回先去买个院子好了,不用太大,但要景致够好。院子里必须有湖,就算买在西湖边上,我也要院子里有湖。”   “……哦。”大将军沉肃一应,旋即又说,“那我明天去请旨护驾随行。”   二十一世纪,宇文客在公交上用手机查了一路的苏杭特产,然后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生活经验的欠缺。   他成绩够好,书本上的知识很难考住他,但他很少旅游,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怎么在旅游中追妹子,更是毫无思路!   他于是很忧愁,心道总不能在南巡途中拉着范小圆刷题吧?那也太煞风景了。   宇文客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纠结。如果说写检查对他这个好学生来说难于上青天的话,追妹子的难度大概等同于冲出银河系。   一点想法都没有啊啊啊啊!!!   宇文客十分崩溃,而这件事已经列入了宫中日程,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继续研究。   于是,在早自习的时候,他沉吟再三,最终决定向据说很会追妹子的好哥们蒋希求助。   他问得开诚布公:“蒋希,我想追个妹子,不知道怎么追,你能给我出主意吗?”   蒋希顿时兴奋:“范小圆?!”   宇文客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迟,因为今天要刷夜赶个稿子,明天补觉会睡到几点就随缘了……   -   本章随机送5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32. 纯黑   对此, 蒋希非常热情,主动表示可以号召全班男生、乃至全年级各班他的好兄弟们,一起帮宇文客追范小圆。   宇文客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他答应了老师毕业前不表白,这事只能暗地里悄悄进行,不能在学校里闹出动静。   蒋希于是有点失落。不过, 他还是为宇文客倾情奉献了一些“理论知识”。   宇文客一边听, 一边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 看得蒋希一脸无语:“这种事你他妈竟然做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宇文客冷静道。   然后, 他还把“好记性”和“烂笔头”结合在了一起。具体表现为,他将笔记内容完整地背了一遍之后,回到古代又默写了一遍, 一丝不苟地用朱砂做好了关键词标注,最后装订成了小本本。   在去南巡的路上, 他就每天都在看这个小本本。   几个近前伺候的宦官则每天都在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来看去, 几天后,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 陪着笑表示了一下适当的好奇和关心:“御子您这……看什么呢?小心晕船。”   宇文御子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然后转身避开他,闷头继续看。   他所信奉的, 是将理论知识记熟,才能在真正的运用中融会贯通。   从理化试验到英语口语,这一招都屡试不爽。   一起品尝美食、体验浪漫项目、偶尔制造偶遇、畅谈人生梦想、赠送贴心礼物……这些都得做得自然才好,刻意了就尴尬了!   与此同时, 范小圆为每天都要面对十四位“新男宠”的事情头疼。   他们南巡走的水路,其中她、麟德贵君、宇文客还有前来护驾的大将军算是享受的豪华VIP待遇,即每人一条船。那十四位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她没过问,好像是两三个人一条。   但大船上都有小舟,方便相互走动。然后,那十四位就很殷勤地时不时寻个由头,自己觐见或者差宫人来送东西。   几天下来,范小圆忍不住开始脑内吐槽了——特么她的船是个游戏副本吗?他们每天来她这儿是打boss刷日常吗?!   于是她决定躲出去,躲到麟德贵君或者宇文客船上。走上甲板时她遥遥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是麟德贵君的船,宇文客的还要再远一些,便优先往麟德贵君那边去了。   麟德贵君的船上,正意外地有趣。   她登上他的船时,首先看到几个宦官在甲板上支着小炉正烤鱼。鱼估计是从江里刚钓上来的,大小不一,可是特别的香。鱼身上用刀子割了几道,上面还刷了酱,她路过时瞟见鱼皮已烤的焦黄,割开处的皮肉打着诱人的卷,特别想说“先给我来两条,多放辣椒多刷酱”。   不过因为身份的缘故,她只能苦逼地忍住。堂堂女皇看见宫人开小灶都要蹭一口,也太不像话了。   她便在食指大动中,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走进船舱,她又闻一股清香的酒气扑面而来。   麟德贵君正自己坐在小炉前温酒,他穿着一袭简单素净的灰缎直裾常服,看起来异常的闲适随意。范小圆又往里走了好几步,他才蓦地察觉有人进来,抬眼一看,赶忙起身见礼:“陛下。”   “贵君好雅致啊,我也要喝!”范小圆看着他放在黄铜小碗中隔水加热的青瓷小壶满眼新奇,麟德贵君笑道:“这酒太烈了,臣给陛下热点果酒喝。”   “啊,也行,但不要太甜的!”范小圆边说要求边在炉边坐了下来,麟德贵君随之落座,打了个手势示意守在舱门边的宫人去取酒,随口又道:“外面还烤着鱼,江鱼鲜嫩,陛下要不要尝尝?”   “?!”范小圆有点惊讶,“那是你要吃的啊,我刚才看见了,以为是宫人开小灶,没好意思说想吃。”   麟德贵君扑哧喷笑了一声:“是昨晚停船歇息时臣自己钓的鱼。陛下如果爱吃,今晚还可以钓。”   ——天呐,小炉温酒、江上垂钓,贵君你可太会找乐趣了!   范小圆很有兴致地搓搓手:“我也想钓鱼。”   麟德贵君衔着笑点了点头:“行啊,不过陛下得多穿些衣服,夜晚江上冷。”   说话间有宦官端着烤好地鱼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睇,又说:“先尝尝合不合口。”   宫人便将一方小案添在了二人之间,盛着烤鱼的银碟放在了小案上。麟德贵君忙着给她热新取来的果酒,她就执起筷子先尝了一块鱼肉。轻轻一咬,鲜香立刻在唇齿间漫了开来,范小圆美滋滋地一眯眼:“嗯,好吃!这酱不错啊,甜咸适中,适合配烤物吃。”   麟德贵君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意外于她常年吃着正经御膳,竟然对这堪称粗陋的吃法不仅能接受,还能说出些门道?   他于是接口说:“这酱是好,臣宫里的厨子调的,烤香菇也不错。”   范小圆又吃了一口鱼:“烤馒头片肯定也好吃。”   麟德贵君:“???”   于是外面烤架上的食品种类多了起来,什么香菇、馒头片、生蚝、扇贝、五花肉都烤了起来,正经的午膳索性免了,俩人在船舱里撸串撸了个痛快。   到了下午时,消息就传了出去,上上下下都听说了女皇在麟德贵君船上吃烧烤的事。   那十四位作为“元君备选项”的公子情绪尚算稳定,毕竟麟德贵君得宠这件事也不是头一回听说,反倒是宇文客听闻消息之后懵逼了。   ——蒋希给他出的主意里,有很重要的一条是“一起品尝美食”。   他本来想等到了南方就去找当地的特色小吃,挑那种女孩子会喜欢馆子,带范小圆去尝——没想到半道竟被麟德贵君抢先达成了这一点?在船上撸串?他们怎么想起来的?!   当天晚上,更酸爽的消息传了过来。   ——陛下正在麟德贵君船上,和麟德贵君一起钓鱼。   蒋希给他提供的第二个方法:体验浪漫项目。   入夜时分,江山垂钓,这他妈非常浪漫了啊……   宇文客抬头望着烟云笼罩间的明月,无语凝噎地僵了好半晌。   这特么怎么办啊!   什么都不做?那自己喜欢的姑娘保不齐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女朋友了。   杀过去刷一下存在感?可是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咝——”宇文客咧着嘴吸气,心情像是四元五次方程一样繁琐难解。   最后他还是觉得,过去看看吧。不一定刷存在感,但至少要知己知彼啊!   他于是叫宫人放下了小舟,缓缓地朝麟德贵君的船划了过去。   那边的船上,平生第一回钓鱼的范小圆正在惊讶原来这项目还挺需要技术!   她原本以为就是把钩上挂个鱼,然后把竿一放,自己坐在那儿等就行了。亲手一试才知道,光挂鱼饵就颇有讲究,挂得不对的话,鱼吃了饵就跑,根本钓不住。   好不容易挂好了鱼饵,她又卡在了甩竿上。   甩得太近不行,船上有人的动静,鱼不会往这边靠。往远了甩呢,考验技巧也考验臂力。   麟德贵君的鱼钩早就甩出去了,伸手说要帮她,但她非要坚持自己甩,他便将自己的鱼竿放在了甲板上,站在旁边给她做口头指导。   第一回,没甩出去,落得太近;   第二回,鱼线飞扬间撞到了身后的船舱,把鱼饵更碰掉了;   第三回,范小圆全神贯注,终于看到那挂着饵的银钩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遥遥落向雾气朦胧的江面!   “成功了!”范小圆兴奋得一蹦跶,却遥闻一声:“啊——”   “?”二人相视一望,俱是一怔。麟德贵君便伸手握住了她的预感,试探着拽了一下。   “啊啊啊!!!”声音又响了一次,虽然在夜雾下看不清,但能听出好像是人的惨叫……   麟德贵君旋即吩咐:“差两个人过去看看。”   宦官就立刻划着小舟奔着惨叫的方向去,不一会儿,和另一艘小舟一起折回了大船边。   范小圆一看:咦?宇文客?   麟德贵君派出去的宦官笑揖说:“陛下,您把宇文御子钓上来了……”   范小圆:“???”   被凌空飞来的鱼钩钩入手臂,还被拽了两下的宇文客疼得大脑都白了。那制作精良的鱼钩上还有倒刺,在他手臂里嵌得死死的。   于是他被钩住的左臂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又是捂着脸,懵了半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悲愤的声音颤抖着:“使用暗器是不道德的……”   “……”范小圆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目不忍视地别开了头,咬着牙暗自呢喃,“这他妈太戏剧性了吧……”   连麟德贵君都傻了一会儿,然后赶紧伸手搀扶宇文客,同时扭头吩咐宦官:“快请太医。”   范小圆在他吸着凉气登上大船后,忍不住问道:“大晚上的,你划个小船要干嘛去啊?!”   “我……”宇文客沉痛地看着嵌在胳膊里的鱼钩,“算我愿者上钩好了……”   “?”范小圆没听清,“什么?”   宇文客又吸了口凉气:“没什么!”   麟德贵君眉心轻轻一跳,与此同时,旁边的几个宦官神色各异地低下眼皮。   很快,这些经过便如同一团浓雾一样,无声无息地向四面八方的其他船只飘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人听说后,吧唧嘴:哎,为了争宠够拼的啊,要不人家宇文御子得宠呢?服!   宇文客:T_T妈的我没有!你们谁爱这么争宠谁自己来试一把……啊啊啊啊啊啊太医您别硬拽啊啊啊啊!!!   ====================================   今天果然更得很晚,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么么哒。 ☆、Chapter 33. 纯黑   太医乘着小舟赶到麟德贵君的船上来, 大概花了十分钟。   走进船舱,他小心地看了看宇文客嵌着鱼钩的胳膊,交待宫人准备了热水,接着便要上手。   宇文客面色煞白如纸:“直直直……直接用手取啊?!”   他没指望这里能有什么高科技的方法,但是鱼钩上满是倒刺,在肉里嵌着一碰就疼, 直接用手取太虐了吧!   但太医的说法是:“这上头有倒刺, 若用工具辅助, 不如手感清晰, 必定更疼。”   宇文客痛心疾首:“我怎么这么惨啊……”   范小圆和麟德贵君一起坐在旁边看着,虽然对穿越战友的悲惨遭遇很同情,但实在忍不住想笑。   麟德贵君被他的反应弄得也想笑, 强自正了正色,都到矮柜前取出小碗倒了满满一碗酒端过去:“御子。”   宇文客一扭头就闻到了酒气, 忍着疼问:“干嘛?”   麟德贵君:“酒壮怂人胆。”   宇文客牙关一咬:“我才没怂!”   “哦好吧。”麟德贵君转身就要走, “那别喝了。”   “别别别别别……贵君!”宇文客在疼痛中屈服, 急忙拽住他, 夺过酒碗,一饮而尽。   然后在酒气冲脑中,他的感觉好像是不那么灵敏了, 皮肤上覆了一层微微的麻感,听人说话时的反应也迟钝了些。   那么,取鱼钩的疼痛应该也会缓解一些!   他于是长吸了口气,带着壮士赴刑场般的悲壮, 向太医伸出了手。   三秒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惨叫一直持续了五分钟。   在那个鲜血淋漓、依稀还挂着些许新鲜肉丝儿的鱼钩被扔到铜盘里时,宇文客气虚地瘫到了桌上。   接着,太医给他清理起了伤口。   回过神来一些的宇文客意识到了惨叫丢人,为了在范小圆面前维持形象,他这回咬紧牙关没再叫。   于是小蛇吐信般“咝咝咝咝”的声音回荡舱中。   待得御医告退,他已经疼到连外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憋笑了半天的范小圆终于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也倒了一碗酒,给他端过去:“喏,再喝点,回去早点睡。”   “……我没事。”宇文客打肿脸充胖子,大义凛然状地拒绝了,成身而起,趔趔趄趄地出了船舱。   真是太惨了,还没正式开始追妹子,就遇上了被鱼钩挂住这种概率极小的事故,简直造化弄人啊!   更惨的是,当宇文客从二十一世纪的床上醒来时,他发觉自己的左臂……很疼。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没有伤口,但痛感就是在皮下涌动着,就像被扭伤的那种感觉,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是软组织或者筋骨在痛。   妈的……   宇文客望着天花板一声长叹,心情复杂地起床去上学。   他对自己的伤情很有些担心,因为古代没有抗生素,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如果感染引起发烧什么的,按照先前的经验,身在现代的他也会受影响。   但好在一天过下来似乎除了胳膊疼以外并没有什么问题,反倒回到古代时再一睁眼,他一眼就看到身边两个比较熟悉的宦官都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宇文客揉着眼睛撑坐起来,两人蓦然回神,转过来欠身:“御子。”   两个宦官的神色在一秒内交换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其中一个支吾说:“御子您……昨晚那事,已经传得上下皆知了。”   宇文客一愣,“那有什么的?被误伤也没那么丢人吧?”   宦官闷着头:“是,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十四位……”他作势往船舱外扫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其中有六位今天去拜见了贵君。下奴琢磨着,他们是早就想去向贵君示好,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眼下拿您当了现成的机会了。”   “?”宇文客没明白,“我算什么机会?”   宦官说:“在贵君跟前儿指责您成心争宠,多好的话题啊?”   “……这也太可笑了。”宇文客神情复杂,“他们当我想受这伤?再说,就算我想,我也得知道陛下往哪儿甩竿啊?”   范小圆那一竿甩得可太准了!!!   “您这么说不要紧,但谁知道麟德贵君那边怎么想?”宦官咕哝着,“俗话说三人成虎,这都已经去了六个了。下奴觉得……要不您主动去跟贵君告个罪、解释解释?不然万一贵君针对您有个什么看法,这事……”   “……我不去!”宇文客断然拒绝。   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后宫勾心斗角的味道。   但因为这个“后宫”的组成是一帮大老爷们儿,他稍一细想就浑身发怵,实在太恶心了!   他还是继续研究怎么追范小圆吧!   可是,当天下午,他这里开始不消停了。因为那十四个人里,没去见麟德贵君的八个中,有人开始来探望他了。   他们探望他,和去拜见麟德贵君的那几个的原因是一样的,都是示好。示好的最终目的,是想让他在女皇面前美言几句,将来“投诚”的人推上元君之位。   然后,宇文客发觉一个问题——先后前来的几个人,在他这里提出的交换条件,都是说如果他们当了元君,保证把麟德贵君搞下去,让他当贵君。   那么,去拜见麟德贵君的几个人可能也不止是说了他的坏话,他们有很大几率也提出了交换条件,交换条件基本可以判断为上位之后要干掉他。   宇文客一下子不寒而栗,   ——这事儿实在细思恐极。   首先他可以不答应,但不知道麟德贵君会不会答应。   当然他愿意相信麟德贵君的人品,那么,可以姑且假设他们双方都不会答应。   于是这道题可以总结为:作为范小圆“未婚夫”的十四人现在分为了A和B两组,A组的目的为借他上位并搞死麟德贵君,B组的目的为借麟德贵君上位并搞死他,假定他和麟德贵君分别拒绝了A组和B组的要求,在AB两组的目的都不会轻易发生改变的情况下,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根据他的解体逻辑,结果显而易见。   ∵AB两组的目的都不会轻易发生改变,   ∴他们会自己想办法上位并自己搞死他和麟德贵君。   “咝……”   宇文客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再设脱险方法为X,最为简单的答案大概是这么两个:   X1=让范小圆把十四个人都解决了;   X2=改变十四人的想法。   其中,X1从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很有困难。首先,暗杀在他们这些二十一世纪好少年的三观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其次,假若不暗杀只是把人弄走的话,就算范小圆是女皇,她也得有个能服众的理由——因为还有个辅助条件的存在:摄政王。   X2则根本从理论上就不可行,除非他有《盗梦空间》里那套技术。   宇文客在把整个逻辑链画成思维导图后,焦虑地在船舱里踱起了步子。   妈的为什么宫斗大戏说开就开啊……   他很烦得慌,因为那两拨人既然已经动了要干掉他们两个的心思,那就说明他们对杀人没有心理负担。在没有心理负担的前提下,他们可能有一百种不同的方法下手达到目的。   他的有效应对措施呢?目前是0种。   而他如果想平安渡劫,理论上却需要一个万全之策,能把对方那一百种方法都防御住的万全之策。   ——哪儿他妈有那种好策啊!!!   妈的为什么宫斗大戏说开就开还一开就给他开个Hard模式啊!   更要命的是,就算他能想出一个所谓的“万全之策”,这策有效无效还完全没法提前验证,可能有效也可能无效。在危机来临之前,答案会一直处于不确定状态,只有当危机来临时,才能最终验证其有效性。   “卧槽这不薛定谔的猫吗!”宇文客在恍悟间,无比愤慨地将捏在手里的一沓分析摔在了地上。   “……御子?”看着他写写画画半晌,始终不敢吭声的宦官迟疑地唤了一声。   宇文御子抱头蹲地:“这题好难!”   以他的知识量其实还不足以真正理解这么复杂的量子力学概念,所以,他也没什么自信去解决眼下的困局。   去求助一下范小圆?   理智告诉他,在不能随便收拾人的大前提下,范小圆也未必有招,告诉她只能会她瞎担心。   他得自己想个辙把这个难题解了。   怎么办呢?   宇文客一时没思路。他看了看天色,又一天过去了,马上就是入睡的时间,那些人倒应该不至于着急到要趁他睡觉的时候干掉他。   那他回去百度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在大熙朝的历史上,关于宇文客,可能是这么记载的:   宇文御子,单名客,字定谔,号X博士【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   本章前100条评送红包   =   以及,本章其实是9号的更新,10号等我写完《有妖》的大结局,会再更一章的…… ☆、Chapter 34. 白黑   事实证明, 这种奇葩问题,别说百度一下了,就是百度十下你特么也不知道。   宇文客又想上知乎提问,但措辞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周六的大半天就这样耗费过去,最后,他给物理老师发了个微信, 用最笼统的说法问她:“老师, 如果想把一道本来能解的题变得不能解, 有什么办法?”   物理老师:?问这个干什么0.0?   宇文客:没什么, 我就是想锻炼一下思维。   接着便见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会儿,然后物理老师的消息小小的刷了个屏:   “可以把其中一个有用的已知条件变成未知条件,条件不足就无法解题了嘛;部分题型也可以增加一个会对条件产生影响的变量, 这个变量影响已知数据,在没有添加新的辅助条件的基础上, 很多题就解不出来了。”   ……有道理!   宇文客于是躺到了吊床上, 望着天花板开始冥想。   在眼下的问题里, 把已知条件变成未知条件不太可能, 因为所有已知条件,基本都是那十四人“提供”的。   但是他可以增加变量,这个变量要让对方现有的已知条件作废, 或者让对方的下一步计划作废。   最容易想象到的改变,应该是和麟德贵君结盟。但和麟德贵君结盟好像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影响,那十四人想解决掉他们,并不单是为了讨好另一个, 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和“女皇”的关系让他们感觉不安全。   那么如果他们两个结盟,对那十四人造成的影响无非是不安全感增加,更加迫切地想干掉他们。   ……哎?那如果他们两个和女皇的关系,让他们觉得安全了呢?   宇文客目光一凌。   大熙朝,两方的宫人都对宇文御子大清早就赶去拜见麟德贵君的作法有些意外。   船舱中,麟德贵君听完宇文客的建议,更意外:“让陛下废了我们?”   他一脸惊悚地打量了宇文客好几眼:“御子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大早上的喝什么酒啊!”宇文客摆手,“来,我们先来开诚布公地把前情说明白——我坦白告诉贵君,有人去拉拢我了,说如果我肯在陛下面前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当上元君后保证收拾掉贵君您。我想来您这里的人,一定也拿我当了交换条件,这没错吧?”   麟德贵君也没多加掩饰,点了点头:“没错,但我没答应。”   “我也没答应。”宇文客一松气,“但我认为我们如果都不答应,他们还是会想弄死我们,贵君觉得呢?”   麟德贵君想了想,又点头:“也有道理。”   “很好,那现在我们来反向分析。”宇文客向自己身边的宫人打了个响指,“铺纸。”   两个宦官一欠身,立刻去桌上铺开了一张尺寸够大的宣纸。宇文客挥毫泼墨,毫不含糊地把自己昨天就已经完整推出的思维导图给麟德贵君又写了一遍,还很贴心地把自己那版里的“∵”和“∴”改成了汉字的“因为”“所以”。   写完,他撂下笔直身一吁气:“贵君您能看懂吧?”   麟德贵君站在旁边又看了片刻,神色有点纠结:“御子你整理思路的方式格外……新奇。”   宇文客又拿起一支毛笔,蘸朱砂,做批注:“现在,这些已知条件都定下了,我们需要增加一个能影响到所有条件的变量——比如从根本上让他们认为我们不具危险性,这样所有想干掉我们的计划就都变得没有必要了。 ”   “……”麟德贵君沉默了会儿,“那他们趁此机会对我们斩草除根,不是更稳妥吗?”   宇文客:“你说啥?!”这么丧心病狂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斩草除根更稳妥。”麟德贵君用一种好笑的眼光打量着他,显然很奇怪他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多缜密的分析,却在这一环上抱有幻想,“否则他们会不停地担心我们东山再起。”   宇文客:“……妈的!”   “咳。”麟德贵君挑眉轻咳,对爆粗表达了适当不满,接着又提了个有效的建议,“不如禀给陛下好了,陛下若能抓住谁的把柄,杀一儆百一次,其他人就会消停一阵。”   “不不不不不不不!”宇文客断然拒绝,“首先,这不能绝后患;其次,我们不能逼陛下开杀例。”   “‘杀例’?”麟德贵君因他的用词而一愣,宇文客旋即反应过来,喉中微噎:“我是说……陛下本不是狠心的人,何必让她手上多沾人命呢,对吧?再说,还有个摄政王虎视眈眈的,不能让她找陛下的茬。”   他说完,气氛却静了会儿,麟德贵君有些意外地审视着他:“所以对御子而言,宁可自己被陛下废了,也不愿意让陛下动手?”   “我……”宇文客面颊胀红,“不是,贵君,有的事我没法解释,但反正……反正我确实不想让陛下动手,打打杀杀的事都不要让她做。”   麟德贵君目光微眯。   “贵君您也不用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他道。   麟德贵君含笑点了下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宇文客:“我们最好在回去之前解决问题,摄政王不在比较轻松。”   话声未落,靴子有力地踏过甲板的声音突然灌来!   “将军?!”宫人们匆忙阻拦,但被大将军身后的护军反挡到一旁。   二人立刻噤声,麟德贵君眉头皱起,伸手一提剑架上的宝剑,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但并未拔剑,只用剑鞘挡了过去:“大将军留步,您是外臣。”   “贵君近来真是胆子大了。”大将军冷声而笑,下一刹,利剑在寒光中出鞘,径直抵直他颈侧,“将军和里面那么密谋了什么,敢到陛下跟前说么?”   “……”麟德贵君并不心虚,“我们没想害人,刚才那些话,将军听见了多少,都尽可以禀给陛下。”   “但那位御子可能不这么想吧?”大将军凌意十足的双眼,淡看着几尺之后的宇文客,“陛下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你也配议论?”   “?”宇文客也不心虚,回瞪过去,“这位将军,摄政王找陛下茬的时候少吗?”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欠收拾!”大将军银牙狠咬,“给我备纸笔。”   宇文客:“你要干嘛?”   “我让你们看看摄政王对陛下到底是什么心。”大将军说着,毫无顾忌地向船舱里走去,经过宇文客身侧也没停半步,一副正气凛然的架势。   除去正气,又似乎还有那么点儿委屈和赌气。   宇文客迟疑着望了麟德贵君一眼。麟德贵君眉心微皱,大概还是顾虑到大将军这外臣的身份,便向宫人说:“去禀陛下一声。”   大将军轻笑未言,站在桌前提笔写字,平稳的力道下,苍劲有力的字迹迅速落定。   “大将军杀去了麟德贵君船上?!”范小圆听说这件事后,扔下手里没读完的政治书就冲出了船舱。   宫人立刻给她备了小舟,但等她到了麟德贵君那里,船舱里已没了大将军的身影。   “大将军呢?”她问。   “……走了。”宇文客捏着两张纸傻在那里,“她写了这么个东西,说让我们寄给摄政王。”   “什么东西?”范小圆蹙眉将纸接了过来,看格式是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前百的红包已戳   本章随机送20……   呃,双十一   送40个好了…… ☆、Chapter 35. 纯黑   范小圆仔仔细细读下来, 信中大致说的是,那十四人分别出手暗害了麟德贵君和宇文客,女皇——也就是她本人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这事显然不存在啊?   范小圆看完之后懵逼地望向宇文客:“大将军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宇文客道,范小圆又看向麟德贵君,麟德贵君也摇头:“不知, 臣查了字首字尾, 也不存在藏头诗传信。”   “那直接传大将军来问问吧。”范小圆脱口道。   她现在不像刚开始穿越时那么慌、那么怕见到生人了, 她现在对这个时代了解得越来越多, 也逐渐拿捏住了些当女皇的感觉。她发觉很多事是她可以把控的,不用事事心虚。   大将军于是在小半刻后又折回了麟德贵君船上,她一身轻甲走进舱门, 范小圆抬头一看,心里就惊叹:哇塞, 真是英气逼人啊!   不同于摄政王是个明艳无限的病娇小姐姐, 大将军眼底眉梢都是在女子脸上难以见到的凌厉, 这甚至令她有了一种跨越性别的英俊, 范小圆想如果给她做个剪辑视频放微博上,一定会有大批妹子转发惊呼自己要弯!   然后她维持着女皇该有的正经严肃,轻咳了一声:“将军, 您这信什么意思?”   “陛下。”大将军抱拳,目光垂在地上,声音很平静,“臣近来听说的关于君臣不睦的流言太多了, 有些事,臣想给陛下证个明白为好。”   “不用了吧,朕心里有数。”范小圆没有表露太多情绪。   大将军抬了抬眼:“陛下您怎么想,臣原无权置喙,因为您是九五之尊。但摄政王替您执掌朝政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连您身边几个无才无德无功的男眷都敢不恭不敬地议论她,臣不服。”   大将军的口气显然很不客气了。麟德贵君一凛:“将军!”   范小圆抬手制止了他的声音,打量了眼前这位似乎正气很足的女将军一会儿,悠然道:“贵君前阵子差点让摄政王打死,将军别计较。”   “那事臣知道。再者贵君侍奉陛下十年,臣也不能说他无才无德无功。”大将军说着,冷冷淡淡的目光划向宇文客,“可他又算什么东西。”   范小圆扭头看宇文客:“?”   宇文客懵逼脸看大将军:“???”   他心说不至于吧?他就议论了摄政王两句啊,而且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啊?   这大将军怎么这么记仇?你们女孩子之间同仇敌忾这么可怕吗?   然后大将军又说:“陛下把这信寄出去,摄政王是忠是奸您自会看到。”   范小圆直了直身子:“将军您说明白些好了。”   “陛下您南巡路上病重,如果摄政王有心□□,此时是最好的时候。”大将军道。   “那假若摄政王真的趁此机会□□呢?陛下虽未当真病重,也不可能一日之内赶回京中。”麟德贵君提出了异议。   大将军的目光淡淡扫过他,一声轻笑,伸手探入衣襟。   再取出时,她手里多了一块小小的铜质虎符:“兵权在陛下这儿。她要是真想篡位,陛下您派兵夺回就是。”   卧槽,玩这么大?   范小圆怔怔,怎么想都觉得这特么实在太悬了。皇位这么大的诱饵扔出去,就算摄政王本身没这想法,煮熟的鸭子扔到眼前心态也会变吧?!   她于是难掩惊诧地打量大将军:“将军你……这么自信吗?”   大将军风轻云淡地点了下头:“臣十二岁就与摄政王相识了。”   范小圆:“哦……”   好吧,十多年的闺蜜情嘛,她懂。   范小圆便四百里加急地将那封信寄了出去。于是在他们终于抵达杭州,在事先安排好的行馆住下来同时,京城里炸了锅。   大将军冷静从容地帮女皇打听各方消息,任何递过来的折子,她都敢毫不心虚地直接往御前送,一副完全不怕奏章里会有对摄政王不利的内容的样子。   是以第五天,范小圆从奏章中看到,她的一群姨母——也就是各地藩王,以探病为由争相进京,被摄政王差人挡在京外,不许入城半步。   第六天,她听说摄政王怒斥藩王们居心叵测,否则该赶往杭州探病才是,赶进京干什么?   第七天,摄政王把各位藩王暂且看押了。   从第八天开始,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不再有消息主动禀来,大将军差出去专门打听事情的人,也突然再探听不到消息。   然后,在范小圆纳闷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的时候,反倒是大将军有点慌了。   大将军一天三次地跑来跟她解释,说臣觉得摄政王肯定没反。   范小圆每次都摆手表示知道知道,看目前的情况也不像反,不然肯定会有别的消息过来嘛!   到了第十二天,大将军再来觐见时,一进屋就给她跪下了:“陛下。”   “?!”范小圆一惊,接着立刻道,“将军您别这样,我知道了摄政王没反!”   事情都传回京小半个月了,摄政王如果在谋反,就算秘密谋反,他们这儿也不太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跟摄政王有个人恩怨的麟德贵君都认为,现在的情况很稳定。   但这回大将军说的是:“求您差亲信回京看看。”   “……干嘛?”范小圆不解,“我真没疑摄……”   “臣担心摄政王出事。”大将军说得范小圆一愣。   接着她又说:“从臣第一次出征开始,多年来只要臣不在京中,摄政王便每五日给臣写一封信,这次已经十天不见来信了。”   范小圆:“……”   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她的神经,让她一下子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方向,觉得大将军和摄政王这不太像友情……   但她又立刻克制住了八卦的目光:“那行,我派人去看看。”   第十五日晚,快马踏着夜色进入了杭州城。   驭马的众人都披着黑色的斗篷,身形隐于天幕之下,悄无声息地直奔天子居所。   大门被人踹开,所有人都为止一惊。有侍卫拔刀去挡,但为首那个正往里去的女子一摘斗篷的帽子,侍卫就惊然后退了:“摄……”   “陛下怎么样?”摄政王寒潭般的双眸扫过她们,几人喉中都噎了一下,接着匆忙抱拳:“我们马上去禀话,殿下稍等!”   片刻之内,行馆之中灯火通明。   摄政王半步未停地直奔陛下的住处,冷着张脸问宫人陛下病况如何。宫人们不敢说谎,战战兢兢地只说陛下没事。   “没事?”摄政王美目一挑,“若真没事,有劳请陛下起来一见吧。孤王无意惊扰陛下安歇,实在是眼下……教人安不下心。”   宫人匆匆一揖,赶忙进屋去向陛下禀话,叫陛下起床。   然而,小半刻过去了,陛下还是没起来。   摄政王在外静听着,听到里面宫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恐慌,但就是没有女皇的一点回音。   当真是气出病来了?   摄政王怒色隐现,带着悔恨阖上了眼睛:“别扰陛下了,都给我过来!”   内室中旋即安寂,宫人们哆哆嗦嗦地回到摄政王面前听命。   “整个太医院的人,孤王都叫出来了,明儿个一早到,到时让太医们好好问诊。”摄政王轻轻道。   宫人们忐忑地应了声是。   接着她又说:“把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请来。”忽而又改口,“……罢了,别让陛下以为孤王为难他们,又瞎担心。”   宫人们一个都不敢吭声。   摄政王斟酌道:“去带个话,问问他们,害他们的人查出来没有。若没查出来,他们疑谁,写名册呈给我。”   “哎,是,下奴亲自去。”大宦官王瑾匆匆磕了个头,赶紧溜了出去。   摄政王挥了挥手,让旁的宫人也退了出去,招手叫进了一个信得过的侍从:“我不管名册上会有谁,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画押认罪发到教坊去,你亲自办。”   “殿下?”侍从大惊,“那十四位公子可都是……”   “把陛下气成这样,我留他们一条命已经是给他们家里面子了。”摄政王贝齿紧咬,克制住眼中涌上来的热意,又摆手让这侍从也退下,“去吧,孤王守着陛下,太医们到了就赶紧请进来。”   “是。”侍从一揖,想了想,又小心地问,“要不要回大将军一声?”   “不用了,她这几天肯定也很累,让她歇着吧。”摄政王说着,推门进了女皇的卧房。   她坐到床边,怔怔地看了自己这个近来和自己愈发不对付的外甥女一会儿,眼泪无可抑制地滚落出来。   教室里,正上早自习的范小圆忽而感觉手背上热了一阵。   她愣了愣,又更明显地再次热了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看到女皇的情况之后,趴在榻前哭惨了   女皇:_(:з」∠)_不不不不小姐姐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哦我艹我还没法解释……   ===========   双十一大家还好吗……   我因为算不明白今年过于复杂的打折套路,省了很多钱……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   推荐一下好基友阿迟的新文《洗白全靠演技[快穿]》   【文案】   每个世界,梁黛拿到手的,都是烂牌。   被外家抛弃的伶仃孤女。   跟嫡子睡过觉的戏子姨娘。   被摄政王虎视眈眈的贵妃娘娘。   嫁给宰相家傻儿子的落魄公主。   ……   但是那又怎样,老娘一个小指头,就能碾死十个渣滓。 ☆、Chapter 36. 白黑   这种热意在手上断断续续出现了好几回, 还有几次,范小圆有种手上湿漉漉的错觉,但抬起来看看,没出汗也没溅到水。   她于是在中午的时候觉得很不对劲了,拉着宇文客一起琢磨,问他觉不觉得可能是古代那边出了什么事?   宇文客想了想:“我之前在那边受伤生病, 在这边都有反应。你这个……倒不像受伤生病, 但可能也是因为那边的问题?”   范小圆:“那咋办……”   “能咋办?你总不能现在睡觉啊, 下午还有课呢。”宇文客说着, 递了个本子过来,“这个给你。”   “这啥?”   “下礼拜又该月考了,我单独给你整理了一份笔记。”   “卧槽?!?!”范小圆一脸震惊地接过来, 简直如获至宝,“谢谢谢谢谢谢!回头请你吃饭啊, 在那边大餐你随便选, 搁这边……我零花钱有限你懂的!但咱附近购物中心的馆子你随便选!”   之前基本都是这样, 她已经在旁边的购物中心请他吃了好几回饭了。   但这回, 宇文客似乎不大感兴趣:“又吃饭,你有点创意没有?”   “……不然呢?”范小圆怔怔,“你想干点啥?”   “难得去回杭州, 游游西湖吧。”宇文客说着,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我百度过了,西湖旁边有岳飞庙、于谦祠、苏小小墓……自然风景也特别好, 天天闷屋里可太亏了。”   他本来还想补一句“再说你天天闷屋里,也起不到物色元君的作用啊?”,但看范小圆已经两眼放光,他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物色毛线元君!他要追她!   于是在放学回家的公交车上,范小圆和宇文客聊了一路的微信,心花怒放地商量要去哪里玩。查景点攻略的同时免不了会查到各种当地美食,是以聊着聊着,范小圆的关注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要吃荷花酥!龙井虾仁!啊他们那个‘片儿川’好像也很有名……”   宇文客笑看着屏幕上吃货属性四溢的消息,又认真做了一下功课,查这些菜品哪一家做得最好吃。   ——虽然现代的馆子在大熙朝未必有,但万一有呢?那就是跨时空的著名老字号了!   就这样,范小圆满怀着学生春游特有的兴奋入了睡,又带着满满的幸福笑意在另一个时空挣了眼。下一秒,她的视线在触及旁边满脸泪痕的小姐姐时,死死定住。   “姨姨姨姨……姨母?!您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往里一躲,摄政王早已哭到妆容全花的脸怔了一下,旋即绽出笑意:“醒了?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没……没不舒服啊。”范小圆愣愣地答完,刹那间,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卧槽,因为大将军那封信,摄政王亲自赶过来了?!   她窒息地又看看摄政王,无比心虚:“姨、姨母您……见过大将军了吗?”   “还没有,怕你有事,直接过来守着了。你一直也不醒,太医刚才把脉还偏说你没事,我……”   “我是没事!我没事!”范小圆凌乱了,抬头一望门口,看见王瑾立刻疾呼,“快去请大将军来!!!”   摄政王:“?”   范小圆感觉自己思绪都打结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将军原本是想向她证明摄政王没反心,结果现在摄政王亲自赶了过来,这特么……几日之内从京城急赶到杭州,挺累的吧?!   而且,本来她们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她病好了,把这篇揭过,她既了解了摄政王的忠心,又不引起其他麻烦。现在只能告诉摄政王真相,那摄政王听说之后……肯定会被这种试探伤到吧?!   范小圆心里已然难受了起来。此前她和摄政王不对付,可以毫无压力地把她放在对立面。可是现在,她完全认识到了摄政王是对她好的,一下子变得无比内疚。   她试着去想,摄政王的这份心是冲着真正的女皇去的,不是对她。可这样一想,她又很快想到真正的女皇可能根本不会对摄政王玩这种试探,没准儿人家君臣很和睦呢?   范小圆很难过地拽了拽摄政王的衣袖:“姨母您……别生气。”   “生什么气,为那些男人吗?那都是小事,你才是最要紧的。”摄政王眉心紧蹙,内疚和懊恼全写在脸上,“那些事你别操心了,等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回了话,涉事人等姨母会着手发落。姨母从前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他们两个,现在知道了,就算急着给你选元君也一定选个不惹他们两个的,你放心。”   ……发落?!   卧槽!!!   范小圆内心崩溃,又朝门口的宦官喊:“去催!让大将军快点来!!!”   一刻之后,大将军夏繁面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傻在门口愣了得有十几秒,才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殿下您……借一步说话。”   因为哭得乏力而反应略显迟钝的范臻怔怔地跟着她出去了。   几分钟后,外屋爆发出了摄政王的大骂:“你混蛋!!!”   连在屋里侍候的宫人都猛打了个哆嗦。范小圆屏息静听,听到摄政王平日里总很娇媚的声音此时完全被怒气填满,除此之外依稀还有委屈的哭腔:“你竟然帮着他们试探我!你也信不过我了是不是!”   有几个胆小的宫人已经在哆嗦中跪下去了,范小圆脑内:哎嘛——   有问题!绝壁有问题!   她能理解摄政王会因此伤心愤怒,但是摄政王这个伤心愤怒的方向,和正常方向截然不同!   ——她最在意的竟然是大将军信不信她!   她于是很想出门打个圆场,帮大将军解释一下,但还没迈开脚,外面就响起了一声撞门声。   大将军:“哎阿臻——!”   但没有回应。   范小圆侧首看向窗户,隔着窗纸看到摄政王拂袖而去的身影。   事情的发展就此变得让范小圆手足无措。她本来想请摄政王进来再解释一下,可是摄政王称病不出。她又想要不自己登门拜访也成,细一琢磨又怕身份和之前的矛盾放在这里,登门会给摄政王惹别的麻烦。   当天下午,求饶声隐隐约约地传进了范小圆屋里。她刚要叫人进来问,王瑾却恰好进来,躬身禀说:“陛下,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来了。”   “……请吧。”范小圆道。   二人先后进了屋,见过礼,范小圆就把宫人都摒了出去,然后好奇地向外望了望,问他们:“外面的动静怎么回事?你们来的时候看见没有?”   麟德贵君点头:“摄政王下令把意欲谋害臣和御子的人发去教坊,臣的住处外也跪了好几个。”   “我那儿也是。”宇文客头疼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范小圆怔了怔:“大将军已经跟摄政王解释清楚了。”   “是,但摄政王说他们其心可诛。”麟德贵君一喟。   这是人在气头上,拿他们出气了。   可那一个个都是家世不错的官宦公子,教坊那种地方……   宇文客平了平心神,立刻道:“不行啊,陛下,不能让她这么出气。虽然试探她……是咱们不对,可是进了教坊一辈子就完蛋了。他们也还没真动手,就因为个想法落到那个地步,我觉得太……”   太有负罪感了。   对宇文客来说,宁可摄政王把他扔到教坊去,毕竟他在现代还有另一个人生,那些人过去就真是没回头路了。   范小圆边跟他交换视线边点了下头,意思是“我懂!”,接着又看向麟德贵君:“贵君怎么想?”   “总要让摄政王出口气的。”麟德贵君颔首沉了沉,又说,“先前种种,有臣有失偏颇的地方,臣会去向摄政王殿下告罪。”   范小圆看着他就觉得心旷神怡,笑眼弯弯地一托腮:“贵君磊落!”   “……”宇文客端起手边的茶盏,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   麟德贵君又说:“但他们这事……臣也觉得罪不至此。而且此番牵涉太多,有两位正二品尚书的儿子都在问罪之列,如若陛下不管,陛下和摄政王都会遭人记恨。”   “那怎么办?”范小圆叹气道,“我觉得现在跟摄政王顶着干也不太好。”   麟德贵君沉默片刻,一揖,“陛下先把摄政王的令驳了,臣即刻去向摄政王告罪。”   “啊?”范小圆疑惑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顿时拍了桌子,“这个不行!”   麟德贵君没说话。   范小圆瞪着他站起来:“要救他们也不能把你送过去让摄政王出气啊!我赞同你说必须让摄政王出口气,是因为担心她气坏。那同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就不担心了吗?”   “……陛下?”麟德贵君浅怔着一笑,范小圆坚定道:“你给我想个别的辙!”   宇文客深吸气,面无表情地又喝了口茶。   然后他咣地放下茶盏,范小圆和麟德贵君都一愣。   “我有辙!”宇文御子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一抹沾着片茶叶的嘴,中气十足,“拿笔来!”   “?”范小圆和麟德贵君相视不解,外面的宫人听到吩咐立刻进来铺纸研墨。   宇文客在案前沉肃站定,提笔有力落下两个大字:已知。   冒号。   “一,摄政王因为被试探一事,心情不爽;”   “二,未免摄政王气病,必须让她舒心;”   “三,众公子罪不至此;”   “补充条件:不能让麟德贵君去背锅。”   “求解。”   他写罢提笔一顿,看看范小圆,又将目光别开,闷闷问她:“那要是我去向摄政王告罪呢?”   麟德贵君眉头挑起,无声一笑。   “……别闹!”范小圆瞪他,宇文客心情略好了点,暗啧了声嘴,又继续写:摄政王心情不爽,具体原因有。   冒号。   “一,被陛下试探,感觉不被信任和尊重;”   “二,被大将军试探,感觉被挚友背叛;”   “三,日夜兼程赶来,平白劳累一场。”   再度写罢,他冷静地将笔一撂:“就这三个问题,挨个击破,题就解了。”   “……天啊。”范小圆嘴角轻扯,理科学霸的逻辑思维真特么可怕。   然后她又看了两眼,从宇文客手里把笔抽了出来,弯腰把第二条里“挚友”俩字给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上一章的还没戳,明天一起戳,么么哒 ☆、Chapter 37. 纯黑   宇文客和麟德贵君都很好奇她为什么把“挚友”划了, 但范小圆嘻嘻一笑没做解释。   她看着底下那三条,问宇文客:“你有什么解题思路吗?”   “我觉得‘要让摄政王气顺’,不等于‘要让摄政王出气’,‘出气’顶多是‘让她气顺的方式’里的一个子集,也就是说方法不止……”   “停停停停,打住!”范小圆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把集合的相关定义放一放……我们就事论事!”   “哦……”宇文客窘迫地揉了下鼻子, “就是, 我觉得吧, 用别的办法让她气顺也行啊。比如哄哄她、带她散散心,跟她解释清楚你们此举并非恶意,她不是也能气顺吗?”   范小圆就又说:“我也想跟她解释, 但她现在不肯见人。你看具体怎么做合适?”   “这个……”宇文客面色微僵,堆笑, “我也就是刚把理论推出来, 具体方法咱们一起想想?”   范小圆:“……”   麟德贵君的声音在此时截了过来:“还是拿发落那几位公子的事当引子吧。”   范小圆和宇文客看过去, 麟德贵君凝视着宇文客写下的几条想了想:“正好从‘被陛下试探, 感觉不被信任和尊重’这条开始解决。陛下现在觉得摄政王的发落不合适,可以直接驳回。但若陛下没有直接驳回,而是去和摄政王打商量, 摄政王或许心情就会好些了。”   ——因为这样,是信任和尊重的表现。   范小圆面露喜色:“啊……靠谱!”转而又一滞,“然而前提问题还是……她称病不出不肯见人啊!”   麟德贵君睇着她苦恼的样子一笑:“臣觉得陛下如果写信,摄政王殿下还是会看的。”   “嗯……”范小圆想了想, “我觉得还是面谈比较好,书信往来万一没能顺利把话题引到那个问题上呢,那不就白费工夫了吗?”   “陛下您现在要紧的,是给摄政王一个台阶下。”麟德贵君沉吟着说,“臣觉得,这封信递过去,摄政王兴许自己就会请您面谈;如果没有,那您在她回信后再以此为由着人召她来议,她应该也会来。”   “哎,这主意好!多谢二位!”范小圆舒了口气,又说,“那就麻烦贵君替我写封信?措辞什么的,贵君你肯定比我在行。”   她的语气太随意,麟德贵君于是也随意起来,点头应了声:“好。”   宇文客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暗自运气,抢话语权:“如果第一条按照贵君的思路解决了。第二条,陛下就下旨召集随行人员一同游西湖吧!”   第二条是:被大将军试探,感觉被(挚友两个字划掉了)背叛。   范小圆就不懂他的思路了:“干嘛一起游西湖?”   “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和摄政王的问题,是陛下您自己铺路搭桥解决的,大将军那边也一样。”宇文客语中一顿,“但是陛下和摄政王到底是君臣,很多时候摄政王必须给陛下个面子。可她不一定要同样给大将军面子啊,对大将军可以说不见就不见。”   “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把大家都召来,看起来不像针对她们,好先把摄政王骗出来,实际上是给她俩制造见面机会?!”   “对!”宇文客点头,“面都见着了,大将军要是还解释不清楚……那就没辙了。”   “加上陛下先前的解释,大将军那边应该很好说通。”麟德贵君说了一句,宇文客即刻又道:“这两条都解决之后,第三条就不算问题了!”   第三条是“日夜兼程赶来,平白劳累一场”。在各种矛盾都解释清楚之后,单独这条不足以让人生闷气。   如果摄政王真的就此生气,那她可以好吃好喝轮番送上帮她养精蓄锐嘛!   计划已然周全,行动立刻实施!   麟德贵君代笔的、盖了御印的信当晚就送到了摄政王的住处。摄政王次日一早回了信,措辞看上去显然心情不好,大意是说:反正是给陛下挑的人,陛下您自己看着办吧。   但这不要紧!只要她回了信,后面就可以照常进行!   于是范小圆即刻拆了身边的大宦官王瑾过去,请摄政王来面议这件事。理由是都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她怕把握不好分寸,请姨母坐镇。   两刻之后,摄政王仪态万千地步入了天子下榻的行馆。   她在范小圆所住院子的正屋里落座后不久,外面就又传来了哭求声。因为十四人里有十一个牵涉到了这件事中,当下听说她来,全过来告罪了。   摄政王厌倦地揉着眉心:“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真够丢人的。”   “……姨母您别生气。”范小圆陪着笑亲手给她端了盏茶,“我也真不喜欢他们这样。不过我又觉得……他们实际上也还没下手害贵君他们,不至于发落到教坊去,是吧……您怎么看?”   摄政王以手支颐,描绘得浓淡适宜的黛眉微微一挑:“我不看。”   范小圆:“……”她一下气虚,“您看一下嘛……”   摄政王揭开盏盖,吹着热气轻笑了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陛下不想罚,就让他们各自回家好了。反正他们这样被打发回去,各家都免不了要收拾他们。”   “哎成!”范小圆松气地应下,摄政王又轻轻地睨了她一眼,“不过这元君,陛下若能从剩下那三个里选最好,姨母是认真把了关的。有句话姨母说得直接点,陛下别不爱听——在看人的眼光上,陛下您欠点火候。”   范小圆:“……我看人的眼光怎么了!”   摄政王嗤笑:“你连麟德贵君都能看上。”   “麟德贵君怎么了?!”范小圆忍不住跟她争了起来,“您到底觉得麟德贵君哪儿不好,您跟我说说?”   “除了那张脸,他还有哪儿好?”摄政王反问,语中轻轻一顿,冷笑又说,“男人没个男人的样子,主意比天大,进了宫还不安分。哎,他爱看政书什么的,陛下愿意随着他也就罢了,如果挑这么一个当元君那是绝对不行的。”   范小圆:“……”她知道自己和摄政王对于“男人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的问题上,恐怕有世界观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差异,根本没法争,于是只好说:“可您不觉得长得好看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缺优点吗!”   摄政王:“……”   “哎怎么说到他身上了!”范小圆赶忙把话题扯回去,“姨母您别生气了,这回是我们不对。但这不是……我们本来没想闹这么大,大将军也是好心想帮姨母一表心迹。您难得来杭州一趟,别为这点不开心的事天天闷在屋里,明天我陪姨母一起游个西湖,您看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范小圆尽可能地把声音放得很甜,甜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温柔的那种……   摄政王果然大显舒心地笑了一下,点头:“行吧,也有日子没同游过了。”   范小圆心里暗自给自己鼓了一番掌。   是以第二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从行馆出了门。西湖周围早就提前戒了严,游起来安静又安全。   只不过范小圆和宇文客提前查的攻略,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估计是两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不一样的缘故,这个世界的西湖边上,没有岳飞庙没有于谦祠也没有苏小小墓,连传说中镇着白娘子的雷峰塔都没有。但风景依旧极佳,还有几处香火颇盛的寺院,听说非常灵验。   范小圆是在游到一半时,悄悄叫人去请的大将军。   夏繁忽闻召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立即策马赶来,到了地方下马见礼,女皇笑吟吟地说:“没什么事,一起走走。”   “……陛下!”摄政王银牙一咬,狠狠瞪了大将军几秒,甩手就走。   “阿……殿下!”大将军明显想拦,但在御驾面前又没好拦,便见摄政王从侍从手里要了匹马,绝尘而去。   女皇啧了声嘴:“将军还不去追?”   “啊?”   “朕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好吗?”她说着指了指对面山上露出的一座庙,“我们去庙里许个愿,我姨母的安全问题就麻烦将军了。”   女皇说罢提步就走,跟随出来的人马自也都半刻不作耽搁地立即跟上。   大将军愣了愣:陛下什么意思?   她难道看出了什么?不会吧。如果看出来了,总不能乐见其成吧?   但刚才的语气莫名很怪啊……   大将军呆滞了会儿,回神间赶忙翻身上马,朝着摄政王离开的方向疾速追去。   于是在范小圆悠哉哉地逛进庙门的时候,听到侍卫来回禀说:“大将军已追上了摄政王,去附近的巷子吃小吃去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范小圆脑补两个漂亮小姐姐的一起吃小时的画面脑补得非常愉快,然后怀揣着这份喜悦走进了庙中大殿,恭恭敬敬地向佛祖磕了几个头。   寺庙的院子里还有写祈福牌的地方,挂牌子的是棵巨大的银杏树。此时正值深秋,银杏树上叶片尽黄,低处挂着祈福牌的地方又一片红,站在树上仰头望去,美极了!   住持恭恭敬敬地呈上了祈福牌,呈在一个托盘里,一共九块。   范小圆是个许愿狂魔,每次去寺庙里烧香拜佛都恨约定俗成的许三个愿望的额度不够用,一时很想把九块全都写满。   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一来在佛前谈心实在不太好,二来,关于自己那个世界的愿她不太敢许,很怕神佛万一想保佑她会搞出时空混乱之类的问题。   对于这个世界,她又没那么多愿可许。   她于是看了看在台阶下静候的众人,招手道:“宇文客,贵君!来一起许愿啊!”   宇文客和麟德贵君便走上前去,三位随来的“幸存”的世家公子不动声色地抬眼静看,看到银杏树下的画面一时变得很热闹。   宇文客很快就把三块全写好了,范小圆暗搓搓地探头想看,他迅速跳起,将三块一齐挂上了枝头,落地后瞪她:“看了就不灵了!”   “哼,不看就不看!”范小圆撇嘴,然后闷头按照自己的职责所在,认真写了第一块: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接下来两块她想了想,一块写了“希望宇文客心想事成”,另一块写了“希望麟德贵君心想事成”。   ——在这个世界,目前为止她最熟悉的也就他们俩,不知道许什么愿就给他们的愿望加持好了!   写完之后她走过去往枝头挂,然而最低的枝头也比她高一截,踮着脚尖都挂不上去。宫人见状立刻去取凳子来给她踩,不过在宫人回来之前,麟德贵君先一步把她手里的牌子接了过去。   他抬手将她牌子上的挂绳套稳在枝头上,不经意地扫见“麟德”两个字就下意识地定睛多看了一眼,继而一怔。   然后稍一回神,他便别过了头,有点局促:“陛下,臣不小心……”   范小圆知道他看见了,一摆手:“没事,我觉得心诚则灵,佛祖才不会计较有没有人看过呢!”她边说边瞪宇文客,视线转回来,冷不丁地看见麟德贵君嘴角上扬:“多谢陛下。”   她于是在脸红心跳中又将目光转开,轻咳了一声:“贵君许了什么愿?”   “嗯……国运恒昌。”麟德贵君道。   “还有呢?”她又问。   “父母身体康健。”   她再度问:“还有呢?”   麟德贵君颔首道:“没了,就两个。”   “可你挂上去了三个啊?”范小圆脱口而出,继而便见麟德贵君目光有点闪烁:“有一个是空的。”   哦……   她心里默默懂了,他应该是有一个不想说。那很正常,谁还没个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愿望啊?   范小圆于是不再问了,谢过了住持,就此离开了寺院。众人一路沿着西湖继续走,宇文客看着湖面想了想,凑到范小圆旁边,语不传六耳地说:“哎,你不想去逛逛有小吃的巷子吗。”   “……不了吧,这么多人,还得注意吃相,不爽!”范小圆闷闷说。   “明天周六,可以睡懒觉。”宇文客一哂,接着,他心惊肉跳地、假作淡定从容地,发了个邀请,“晚上我们偷偷溜出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宇文客认为摄政王和大将军只是“挚友”的问题,昨天有条评说得好有道理……   Mint夏:嗯………挚友有什么不对吗,次木和酒吞也是挚友来着嘛……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38. 纯黑   入夜, 范小圆和宇文客悄悄从行馆的偏门溜了出去。   拜君主制所赐,身为女皇的范小圆说想溜出去逛夜市,身边的宫人连个不字都不敢说,王瑾也只是安排了暗卫保护他们的安全,对其他人均守口如瓶。   那条小吃街离行馆不远,当下正热闹着。小摊贩们各自挂出的暖黄笼灯从街头挂到街尾, 星星点点的, 到了远处就像万千萤火虫铺洒开来。这种画面在现代不太多见, 因为现代时, 路灯都是一样的高,沿路排过去通常整整齐齐,少了点儿随意的气息。   “哎, 荷花酥。”宇文客看见不远处的点心摊目光一亮,“你想吃的是不是那个?”   范小圆立即点头:“对对对, 网上的图都可漂亮了!”   “我去买。”宇文客说着就向那边的摊子跑了过去, 挑了几种颜色好看、味道也不奇葩的荷花酥买了, 拿回去递给范小圆。   “谢谢!”范小圆拣了一块出来吃, 又继续往前走。   宇文客比她走得稍慢了半步,静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吁了口气, 又追上去:“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摸索着献殷勤。   面前好看的少女一笑:“不知道啊,边走边看吧。”   “听说这里龙井茶做的点心很有名……想不想尝尝?”   “可以啊,看到就买来尝尝呗!”范小圆口气明快。   宇文客莫名的忐忑,忐忑到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又怕冷场, 于是硬着头皮扯话题:“那个……我今天白天在庙里许的愿,有一个是祝你考个好大学!”   “哎?”范小圆脚下顿住,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接着扑哧笑起来,“谢谢你啊!我都没敢许关于那个世界的愿,怕神佛保佑我的时候搞得世界混乱什么的。”   “啊?”宇文客面色一白,“会吗……”   “我瞎琢磨的!”范小圆一吐舌头,宇文客松气,接着又鼓足勇气道:“我听身边的宦官说……这条街顶头有个小庙,求学业有成特别灵,我带你去吧!”   “?”范小圆正想说,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为毛突然一股强行尬聊的味道,手却忽地被他攥住,被他拉着疾步向街那边走去。   范小圆不禁一滞。   虽然他们都是现代人,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但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也是不太会随便拉手的。被他这么一拉,她周身禁不住地一栗,一下子连大脑都有点懵,怔怔地抬头看他。   他走得急,始终比她快了两步,她看着他的侧脸,隐隐觉得他状似和平常一样的平静之下,藏着某种她没见过的情绪。   “哎宇文客……”她叫了一声,但他好像没听见。   她又问:“你怎么啦?”   他还是没反应。   他拉着她一直跑到那座小庙前才停住,这个地方已经很偏了,喧闹的人烟都被甩在了身后。他停住脚,长长地喘了两口气,转过身看她,声音听起来僵僵的:“……到了。”   “……”范小圆小心地继续打量他,“宇文客你到底怎么了啊?”   “没啊。”他松开她,转而发觉自己一手心的汗,局促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你有点奇怪。”范小圆外头思量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呗,咱俩连穿越都一起穿,遇到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啊?”   “……”宇文客喉咙里梗着,好半晌都没勇气再看她。然后,他望着月朗星稀的夜色,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我确实遇到点麻烦。”   “嗯,你说吧!”范小圆边说边转身,走到小庙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一副要耐心一听究竟的样子。   宇文客后槽牙发紧:“按咱们学校的校规,早恋会开除你知道吧?”   范小圆点点头:“知道。”   “因为老师觉得早恋会影响学习。”宇文客说。   范小圆又点点头。   “但我觉得……我觉得早恋不影响学习,影响学习的是暗恋!”他说着猛然看向她,她正托腮听着他说,月光下被珠钗首饰点缀得格外娇俏的脸因他的突然转头而一滞。   然后她怔了怔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咝……”宇文客悲愤地吸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会追女生,一点经验都没有,蒋希教给他的那套策略他玩不来,所以想要不然就先表白了算了!   今晚的氛围不错,看起来很是个表白的机会。可是……   “这话要怎么说啊!”宇文客无措地一捂脸,范小圆又怔了怔,回过了神。   她跑到他面前:“你有暗恋的人了是吗?在现代的?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嗯。”宇文客勉强地点了下头。   “那你跟我说说是谁,我帮你判断一下?”范小圆沉吟道,“跟你港,我们之前认真分析过。在早恋的问题上,你们好学生是有特权的!学校为了升学率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你们开了,所以你俩如果成绩都好,并且之后不下滑……我觉得你们但凡不在学校闹得太过分,老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多像范小圆一样成绩不太好但综合能力强的学生,在类似问题上都比书呆子类的学霸会琢磨。   她于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回回年级前五,是没啥可担心的了。她成绩怎么样?你们俩要是能携手进帝国理工啊、伦敦政经啊,应该就没事!当然了,接吻之类的事情,班长你们还是不要在学校内干了,这属于冲着校规叫板挑衅,你懂吧?”   宇文客:“……”   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到底谁啊?哪个班的?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单恋的话要不要我帮你牵个线?”范小圆豪爽地一挽袖子,“别的不敢说,我手底下的啦啦队、话剧社、合唱团加起来,上百号熟人还是有的。动漫社在宁凝手底下,也能帮你使使劲儿,这么多人加起来,里面肯定有跟她熟的!”   宇文客:“……”   “哎,你别不好意思嘛!”范小圆八卦之心燃烧,蹦蹦跳跳地怂恿他说,“快说快说,让我听听是谁!天了噜从初三到现在两年多了,光听说别人追你,没见过你追别人!”   “她……”宇文客重重地一沉气,“咱们班的。”   “?!”范小圆脑海里迅速划过班里十四个女生的名字,“谁啊?!”   宇文客盯着地:“咱们班班花,上个月月考全年级第74名。长得很漂亮,而且很聪明。”   空气唰地安静了。   半晌,宇文客抬头看向她,她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于是上前了一步:“你说,我能追她吗?”   “不不不不不……”范小圆思绪打结了。   宇文客扯了下嘴角,不退缩的样子忽而有那么点儿痞:“我如果强行追呢?”   “不是!!!你等等!!!”范小圆望天深吸气,转而怒喝,“我拿你当革命战友,你竟然想睡我?!”   宇文客懵逼:“你这什么话啊……”   “……艹,让你搞蒙了。”范小圆按着太阳穴又缓了两秒,正色,“我问你,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因为我八卦所以逗我玩?”   “不是。”宇文客低头,“我其实……想了很久了,白老师知道。”   “?!?!为毛白老师知道?!?!”范小圆瞠目结舌,接着又立刻用力摇头,“不行,这太扯淡了!咱俩不合适!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宇文客眉头微微一蹙:“你喜欢麟德贵君那样的?”   “有麟德贵君什么事儿!”范小圆横他一眼又别开头,“你不许再提麟德贵君了。我对麟德贵君,那是单纯美好的、纯洁无暇的、问心无愧的,粉丝对爱豆的心!”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宇文客冷静追问,“有定义吗?”   “定义又特么什么鬼!”范小圆凌乱间没忍住吐槽。   “就……我不会说话你别计较!就是,你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又很清楚的概念吗?”他明确地解释了一番,又肃然道,“没有的话,我就追了。”   范小圆:“……”   “如果你觉得我能被放在被你喜欢的子集里,我们就在一起。”   范小圆:“我懒得理你!”   她气恼羞愤地往回走,宇文客却忽地感觉无比轻松。   没说一定不行、没说绝交,是不是就是有机会?   他于是追上去,在她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就这么定了啊!”   “你烦死了!”她从他旁边绕过去。   宇文客哈哈一笑,看见旁边的面馆里有卖她之前在微信里提过的“片儿川”,便迅速买了一份,连碗钱一并付了,又继续去烦她。   范小圆很有骨气,最终也没吃那份片儿川,宇文客端着碗一路笑看着她。不知不觉行馆就近在咫尺了,夜色中,隐隐传来吱呀一响,范小圆没察觉,宇文客抬头一看,眼疾手快地将碗丢进旁边的泥土地,拽过范小圆一捂嘴,藏到最近的大树后。   “你干毛!!!”范小圆在他掌下挣扎。   宇文客立指:“嘘——”   她噤声,他松开了她,指指行馆方向:“那边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范小圆汗毛倒立,谋逆弑君的戏码立刻在脑海里转了起来。很不幸,目下自己还是那个“君”。   “看能不能叫暗卫先收拾一下?”宇文客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接着,又立刻转了回来,“好像是麟德贵君?”   “不可能吧!”范小圆说着也忍不住探头去看。只见行馆的偏门处,确实是麟德贵君带着一个小宦官正四下张望。他们离得不算特别远,她对他的身形也算熟悉了,应该没有看错。   张望了一会儿,似乎确定了周围无人,二人沿路匆匆离去。   “已经很晚了,这么偷偷摸摸地出去,有古怪啊。”宇文客锁眉,“要不要跟上看看?”   范小圆挑眉瞟他:“我是女皇好么?”   宇文客:“?”   便见范小圆从容地抬手,无声地打了个手势。   几道黑影迅速落下,单膝跪地,但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范小圆指了指身后:“跟着麟德贵君,看看他去干什么,别惊动他。”   黑影们一抱拳,凌空窜出时范小圆刚好说出一句:“辛苦各位小姐姐了。”其中一个脚下打滑,好悬没从树上掉下来。   而后他们就一起回了行馆,经过麟德贵君的事一打岔,刚才突然表白引起的尴尬也淡了点。俩人平平静静地说晚安,接着各回各处睡觉,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麟德贵君一路疾行,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停住脚。   一方气派的宅邸出现在眼前,写着“温府”二字的牌匾高高挂着,麟德贵君百感交集地凝视了那块牌匾良久,才上前去叩门。   府门打开,开门的小厮打着哈欠打量来者:“您是……”   麟德贵君苦笑,刚要报名,屋檐上方极轻的呼吸声触动了他因习武而格外敏锐的神经。   暗卫?   这猜测令他窒息,他滞了会儿,向小厮笑道:“随处走走,没想到越来越冷,能否借口热水喝?”   “……这三更半夜的,您可真有雅兴。”那小厮脾气不错,摇着头打趣了一句,就进屋去拎了热水出来。   “多谢。”麟德贵君接过水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便将壶和碗都交还回去,转身就走。   “哎,贵……”随来的小宦官满目惊奇,麟德贵君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回到现代后熬了个夜的范小圆在次日中午才回到大熙,梳妆的时候,暗卫进来禀了话。   “随处走走?”范小圆听得奇怪,“大半夜的走那么远?游西湖可以白天去啊?”   而且昨天白天,明明刚游过啊?   她于是又问暗卫:“还去什么地方了?”   “……中间敲开一处府邸的门,要了碗热水暖身。”暗卫回忆着说。   范小圆一愣:“什么府?”   “是……温府。”暗卫回道。   温府?   范小圆当然想不出是哪儿,看暗卫似乎也云里雾里,就索性不再问了。   直接去问麟德贵君好了。   她希望能跟这个世界的人慢慢建立信任,麟德贵君、摄政王、大将军,感觉都可以试着深交!   至于宇文客……   烦,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评论区说“贵君真好,想上”的姑娘,请矜持一点儿……   竟然还有人在底下附议也是够了!!!   =======   在班长兴冲冲不管不顾突然表白的日子里,本章随机送60个红包~   =======   推荐好基友琅俨的爆笑小苏文《失而复得的十个亿》,我们琅琅超会写的,用app的妹子可以直接搜索书名哈!   文案:   十年前,项灵熙在欧洲小国写生时遇上了一个冷峻帅气的兵哥哥。   然而当年太单纯太害羞,只是和人牵了小手,让她多年来悔恨交加。   十年后,项灵熙又在电视上见到他,他已是罗科曼尼亚的新任总统!   项灵熙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十个亿。   项灵熙:喂,外交部吗?十年前总统大大在罗科曼尼亚救过我,现在他来访华了你们能带我去见他吗! ☆、Chapter 39. 黑白黑   范小圆到麟德贵君的住处的时候, 看到麟德贵君坐在廊下,宽大的袍摆闲适地撒着,一本书落在旁边。他无知无觉地倚着廊柱,好像睡了。   范小圆打了个手势让要通禀的宫人噤了声,走上前捡起书看看他,确实是睡了。   午后阳光和暖, 但秋末冬初的寒冷并不足以因此被驱散。范小圆稍稍纠结了一下, 便伸手戳向了他的肩头:“贵君贵君?”   麟德贵君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她又说:“要睡觉进屋睡嘛, 别冻着。”   “……陛下。”麟德贵君回过神,稍有点窘迫,但早就没了最初的那种诚惶诚恐。他颔首接过书, 她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屋里推,他也只笑笑没说别的。   直到她状似随意地说:“你昨夜去温府啦?”   他脚下猛地刹住。   僵了几秒, 麟德贵君转过身:“陛下知道了?”   范小圆其实根本不知道温府是什么地方, 还是一脸了然般地点了头:“嗯, 深夜溜去实在太奇怪了, 我想听你解释一下。不过……”她顿了一顿,又开诚布公地说,“你不想的话, 就当我没问过。”   她想麟德贵君不想说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不然干嘛要瞒着人溜出去呢?   麟德贵君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垂下去遮掩住了黯淡:“臣知道陛下不喜欢臣的家人。可是臣已经……十年没回过家了,这次离得这么近,所以……”   竟然是他家?!   范小圆暗讶, 又问:“那你为什么又没进去,喝了碗热水就走了?”   “……臣察觉到了有人跟着。”麟德贵君低头哑笑,“就想如果不进去了,暗卫或许就不会回禀那是什么地方。”   他说着单膝跪地:“陛下恕罪,臣不会再去了。”   “起来。”范小圆伸手一拉他,觉得外屋也凉飕飕的,便直接把他拽进内室坐下了。   然后她措辞了一下,道:“你想回家就去呗。我不喜欢怎么了?又不用我去见。”   麟德贵君:“?”   “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干嘛鬼鬼祟祟的,还得派暗卫跟着,你不冷她们还冷呢。”她稍稍表达了一下不满情绪,忽而说,“哎,要不这样!”   麟德贵君:“?”   “天冷了河道会结冰,走水路得有人先开道,劳民伤财的。走陆路又慢,大冷天的太虐了!咱们索性等到春暖花开再回去,这样你可以在家住三两个月,还可以过个年。”   麟德贵君:“???”   他觉得脑子有点糊,怔然了半晌,憋出一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十年没回过家了,这回又这么近。”范小圆诚恳道,“你去吧,政书我努力自己看,实在有看不懂的再找你回来教我。”   反正离得近!   然后,屋子里安静了好半晌,麟德贵君扑哧笑了一声。   她看过去,他已然将视线别了开来,揉着眉心尽力静着神,过了会儿却又扑哧一声。   这种笑显然浸染了他的全部情绪,他又长了张犯规的脸,范小圆只觉得周围都亮了一下。   接着她用脚尖踢踢他:“笑什么笑!”   “陛下您最近……”麟德贵君屏住笑,神色费解地凝视向她,“您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就……想让大家都舒心一点嘛!”范小圆心虚得面红耳赤。从麟德贵君的惊讶里,她明白肯定是原女皇不会这么干,可她觉得自己是对的。   ——凭什么让麟德贵君活得小心翼翼,又凭什么连家都不让人回啊?   她越来越不想摸索遵循这位女皇原来的活法了,因为她发现那不止是影响她一个人的事,周围被牵涉的人太多了!   她是个现代人,莫名其妙地穿越,而且还跟个学霸一起穿。在闹明白原因之前,她愿意中二一点,相信自己是肩负使命、来改变这个世界的。   ——要遵循原女皇的活法,干啥让她穿越啊?让原女皇自己过不就得了?   范小圆于是一拍桌子:“不许笑我了!不然不让你回去了!”   麟德贵君好看的脸上笑容收敛了三分,转而起身,端正认真地一揖:“多谢陛下。”   “不客气。”范小圆笑望着他托腮。   然后赖在他这里吃了午饭。   她再在现代醒来的时候,就是星期一了。   掐指一算,这个星期她要烦心的事情有两样:一是月考,二是宇文客。   月考带来的烦心程度还行,她上个月一口气提高了三百多名,再往上的空间没有多大了,便很理智地想这个月尽量不要下降就好。可宇文客是真让人头疼啊……   说表白就表白了,见面好尴尬啊!!!   而且他为什么会突然表白啊!!!   范小圆一脸阴沉地走进教室,撂下书包地时候咣地一声,把前排的宁凝吓一跳。   宁凝转过头打量她:“怎么了啊……大早上的谁惹你了?”   “没有,昨天没睡好,烦烦的。”范小圆没精打采地坐下,完全不敢扭头往宇文客的方向看。   她希望短时间内不要跟宇文客有任何交集!连目光交流都不要有!   八点整,月考试卷发了下来,签字笔划过试卷的声音轻轻响起。宇文客边答题边抬眼看范小圆的背影,越看心里越纠结,非常想知道在她心里,自己到底什么样,直恨自己不能读心。   结果他十分罕见地在临收卷前一分钟才答完最后一道题。   十分钟的休息后,第二科的试卷发下来,宇文客匆忙收心,认真答题,不许自己抬眼看她。   但是,他脑海里却无法控制地在过那天在小庙前表白的画面。   这样细细一回想,他感觉自己太蠢了!!!   他那表的是什么白啊!哪有人表白的时候提什么“子集”啊!   他简直脑子不正常!   宇文客回想得痛心疾首,咚地一拳砸向桌子,全班唰然回头。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迷茫蹙眉,“宇文客?怎么了?”   “……我……手抽筋了。”宇文客边说边忐忑不安地悄悄往范小圆那边扫,在看到全班就她一个没回头的时候,不知道该庆幸她没看到他的窘迫,还是该为她明显的冷淡着急。   就这样,一上午的考试过去,成绩照例在放学前就排了出来。   办公室里,几个拿到总排名的老师都先后注意到了同一个问题:“宇文客怎么了啊?”   年级第56,目测是他初三入学以来的最差成绩。   七班班主任白老师已经忧愁地吃了十分钟的话梅,听到同事们的话,头都没抬一下:“还能怎么,早恋耽误学习呗?”   “早恋?”几个老师稍稍一怔,旋即回想起前情,“和范小圆啊?”   班主任点了下头,物理老师一转椅子看向她:“那不对啊,人家范小圆这回全年级第62,比上个月还提高了12名呢。”   ——在上个月一口气提高了三百多名的前提下,又提高了十二名,可以说是很厉害了!   班主任拿过排名表一看还真是,就也拿不准了。   她仰到靠背上伸了个懒腰:“反正一会儿得找他谈谈,不然最后小圆进牛津剑桥、他去港大,就该成俩传奇了……”   班主任更想要个双双进名校的传奇。   于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宇文客在全学部炸裂式的“卧槽宇文客这回第56名!”的议论里,沉默地走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神情严肃,开门见山:“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宇文客低着头道。   顿了几秒又说:“和范小圆没关系。”   “是和她没关系,人家这回考得可好了,比你这个神级学霸就低六名。”班主任一点都没客气。   宇文客:“……”   然后班主任又说:“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我会调整好的。”宇文客道,“这回没考好是因为,我周六的时候跟她表白了。”   班主任:“?!你说啥?!”   “我跟她表白了,老师。”宇文客一点弯都没拐,沉吟了一下,又认真说,“我觉得单恋比早恋更耽误学习。您看我好好追她,追上了我们俩就一起努力,都考个好学校,怎么样?”   一屋子原本佯作镇定的八卦老师此时都瞠目结舌地看向了他。   “我保证她至少能进曼彻斯特。”宇文客说,“我的成绩……最低不低于利兹。”   在最新的TIMES排名上,利兹大学在全英国大概排第十三四。   “最低不低于伦敦政经。”班主任冷静地开始了讨价还价。   宇文客讶然:“伦敦政经全英第八啊老师!”   每年考进去的都是尖子生,有拿这个当垫底的吗?!   但班主任淡定地又吃起了话梅。   宇文客纠结了一下,破釜沉舟:“行。”   “好,那你加油。”班主任风轻云淡地又提了附加条件,“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下学期开学前能追到她,我就不管。”   宇文客:“行……”   “明年五六月份AS考试,成绩如果低于三个A一个B,你追到了也得分手。”   宇文客:“……行。”   “四月底之前雅思考到四个7。”   宇文客快哭了:“白老师您这是乘人之危啊……”   班主任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话梅,微笑看他。   宇文客泄气:“行。”   “哎呀,太好了!”班主任神清气爽,“去吧,好好学习,还有在学校里不要过分亲密接触,祝你俩百年好合哈哈哈哈!”   宇文客:“……”   这个发展太他妈令人心情复杂了!   论早恋还被老师定目标和时限是什么感觉?   宇文客回家的时候觉得脑子里全是浆糊,压力巨大——什么雅思四个七、AS考试不低于三个A一个B、最低要进伦敦政经,倒都还好。但是在寒假结束前追到范小圆这一条……他不是很有底气啊!   好在这年的春节比较晚,二月中下旬才过春节,寒假的整体时间段也会晚一点。   他翻着日历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可用天数,又烦躁地拿起手机,想给范小圆发个微信刷一下存在感,却措辞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纠结了半个小时之后,宇文客调整心情,逼着自己先写了作业。不过注意力不集中,写得比平常要慢不少。   于是躺到床上的时间也比平常要迟,在大熙朝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睁开眼,宇文客鼓足勇气,决定趁热打铁,追范小圆!   他叫来宦官就问:“陛下干什么呢?”   “呃……”宦官楞了一下,回说,“陛下一大早就召了三位备选的公子去喝茶,现在应该……还在喝茶?”   艹!   宇文客翻身下床,立刻更衣,打算杀过去掌握主动权。   一刻之后,行馆风景别致的花园里,范小圆一听宦官说“宇文御子求见”就崩溃了。   她本是为了不让自己多想“宇文客在追她”的事,才找茬请了这三位来喝茶给自己换心情,谁知道他又来了!   他来干什么啊!!!   范小圆很干脆地摆手就说不见,话音未落,宇文客已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月门:“陛下!”   “……”女皇深吸气,磨着牙问,“你、来、干、嘛?”   宇文客脚下稍顿,理了理衣衫,风度翩翩地缓步走来:“来讨杯茶喝。”   三个元君备选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宫人在诡异的气氛里硬着头皮来上茶,被女皇抬手示意止步。   女皇冲着宇文御子一拍桌子:“不给你喝!”   作者有话要说:     班长太惨了,没追上妹子,成绩还快被妹子追上了。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40. 黑白黑   “……”   两个人赌气地开始无声互瞪, 旁人都诧异地看向宇文客,没有人敢看女皇。   但本来就是在羞赧中强撑着气的女皇先一步绷不住了。   她打起了磕巴:“你……你这人怎么死皮赖脸的呢!”   她还做了退让:“暂时别让我看见你行不行!我想静静!”   毫不夸张地说,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宛如有雷劈下……   更吓人的是,眼见着陛下这个样子,宇文御子竟然还很气势汹汹地直接在旁边空着的石凳上坐下了:“你别躲着我, 要是这样, 你就索性当我那天的话没说过, 咱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宫人们头皮发麻。   三个已经窒息了好一会儿的“元君备选项”面面相觑, 接着几乎同时腾起身,发僵地作揖:“臣先告退。”   宇文客一来,范小圆本来也没心情继续跟他们品茶聊天了, 便摆摆手任由他们离开,接着又挥手让宫人也退了下去。   然后她悲愤地伏案:“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你就当我那天什么都没说好了。”宇文客以退为进, “你最近成绩好了, 白老师夸你来着, 这个时候别松劲儿。我接着帮你补课, 你努力考个好学校,怎么样?”   范小圆怔了怔,抬起头:“你这么想?”   宇文客点点头:“学业为重吧。别的事……大不了等去了英国我再追你。”   他做了退让但又没说完全放弃, 听起来可信度就很高。范小圆果然大松了口气,呢喃着又说:“整个学部都在说你这回考得不好,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就想那必须得躲着你了。”   “没有没有, 你别想太多。”宇文客哈哈一笑,“我是昨天在这边有点着凉,醒来考试的时候脑子也不清楚,所以失利了,跟你没关系!”   “这样啊……”范小圆心下稍安,但思量了一会儿后,就又说,“可我觉得我不答应你又让你帮我补课不合适,嗯……我让我妈给我报个补习班好了,感觉这样比较……”   “你是学习方法的问题,不是学习时间的问题。补习班能了解哪种方法适合你吗?”宇文客说。   一聊到学习的话题,他底气就足了,立刻顺着这个有条不紊地说了下去:“现在我很清楚你要怎样学了,就算只是朋友我也应该帮你帮到底啊。再说,谁说补习是情侣地专利了,我最初帮你补课的时候绝对没想别的,不是都挺正常的吗?怎么就因为我的几句话,你就觉得这么不合适了?”   范小圆蹙眉:“可是我觉得……”   宇文客启用技能激将法:“你成熟点行吗?我们又不是小学生,这点关系和分寸还处理不好?”   范小圆于是被噎得死死的。   最后她只能闷闷地说:“那好吧……”   他暗自松气,微微一笑。她又不失礼貌地补了一句:“那谢谢你啊。”   “没事儿,我们一起努力。”宇文客接着又用很公事公办的口气问她,“寒假你考不考雅思?”   范小圆点点头:“考。”   “最近模拟多少分?”   “5分。”范小圆叹气,“其实我听力和阅读都有6,但一到口语和写作就死了。尤其口语……我对着天天见面的口语老师说话都紧张,到时候见到考官我可能要连人话都不会说。”   “哈哈哈,口语我也紧张,回头咱们一起练。”宇文客说着一哂,“茶给我喝一口呗?”   可是刚才被她挡住的茶,已经让宫人端下去了。   范小圆只好把自己的给了他:“我没动过,你喝吧。”   动过也没关系啊——宇文客微笑着把这句话忍住了。   这件事在一刻之后被禀到了温府。   因为还没有元君的缘故,宫中事务都是麟德贵君管。是以不论大事小情,只要陛下没有意说要瞒着人,宫人就算是为巴结,也会去禀麟德贵君一声。   彼时麟德贵君正和爷爷下棋。他爷爷棋品颇为糟糕,隔个三两步就要悔一次棋,还会趁他不留神时藏棋换棋,麟德贵君只好死盯着不让他换。宫人来禀话时他走到房门口去听,折回来一瞧棋盘格局就无语了:“爷爷……”   “哎,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老爷子很不好意思,边把棋子往棋盒里拣边说,“咱们重新来,重新来!我不捣乱了!”   麟德贵君好笑地坐回去,爷爷一边继续收着棋子,一边抬眼打量他,做随意状问:“宫里来人了?是不是陛下催你回去?”   “没有,就是说些小事。”麟德贵君抿了口茶,“陛下开春才回宫,不急。”   “哦……”爷爷点着头,转而一顿,“阿玹。”   “嗯?”   “你这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在你爹娘那儿说的全是好的。爷爷今天想听你说句真话,你在宫里过得到底怎么样?”   “我挺好的。”麟德贵君轻松而笑,看看爷爷的忧色,又道,“您别多心,真的挺好的。要不然陛下南巡,也不会让我跟出来。”   爷爷一想,神色放松了些:“那倒也是……”接着又说,“但我听宫人说,你有一阵子常和陛下意见相左?”   麟德贵君也正悠哉哉收棋子的手略微一滞,倒也没否认:“是,看法不同总难免的。但近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陛下好像突然转了性,凡事爱问我的意见,和她想得不一样她也无所谓,并不争执。”   “你啊,还是谨慎点。”老爷子缓缓摇着头,“看法不同总难免,也得看是什么事。要是无关痛痒的小事那自然无妨,可这政事、宫中之事不一样。你看陛下如今转了性,觉得自己舒心了挺好,可要是她哪天再转回去呢?你今天跟她说的那些与她想法不同的话,焉知她到时不会拿来怪你啊!”   麟德贵君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你别敷衍我这老头子。我问你,你的那些念想,陛下是不是知道了?”老爷子道。   “知道一些。”麟德贵君没隐瞒,“政书的事被捅出来的时候,我跟陛下提了几句。”   “你会武的事呢?”老爷子追问。   麟德贵君无奈而笑:“陛下几年前就许我在宫里练剑了。”   “我是说真功夫!”   “这她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瞒着吧。”爷爷长声叹息,满脸的忧愁,“我跟宫人打听完,思量了大半夜。怎么说呢……咱不敢往坏里琢磨陛下,但得给自己添个心眼。你瞧你也说,不知怎么陛下突然转了性——转性这事是说转就能转的吗?爷爷只怕她是现在想亲政了,觉着能用得上你。可等她真的亲了政,你这有才学、有功夫还有志向的人,会不会被她视为身边的隐患,你自己得想明白。”   麟德贵君心下微沉,默了片刻,才又点了头:“我知道了。”   “唉,你这脾性,真不该进宫受这份委屈。”爷爷一再地摇头,继而强自笑笑,“罢了罢了,不说了,下棋。”   二十一世纪,随着十二月的临近,又到了筹备圣诞节的时候。   圣诞节在国际部是个大事,按照惯例,每年都有两天的活动,24日是平安夜联欢会,25日的白天,各班可以拿班费出门聚餐,晚上学部在附近的酒店包场办舞会。   在这种时候,范小圆总是很忙的。因为她手底下的社团多,统筹能力也强,联欢会和舞会的策划都是交给她做。   所以从十一月底开始,范小圆就忙得脚不沾地了,课余时间要去各班统计节目、拉着志愿者们一起琢磨礼堂怎么布置,还要尽快出预算跟学生会申请经费——这种学生活动看似不花钱,但实际上,整个学部差不多一千五百号人,单是饮品和零食就需要不少钱,除此之外还有外租音响、舞台干冰机之类的费用,节目间穿插抽奖活动的奖品也需要单独的一笔。   范小圆在这方面做得很细,每一项都货比三家,挑性价比最高的方案选。最后各项类目核算下来,预算三万二,她总算松了口气。按照往年的经验来说,只要没超过五万,总校都会批得很愉快。   然而两天之后,高三的学生会主席却拿着她做的预算,很不好意思地亲自来敲门了,跟她说不行,太高了。   范小圆很惊诧:“哪儿高了?比去年还低了三千多呢!”   “是,但今年高中部闹事。”学生会主席是个已经拿下剑桥金融专业录取的男生,画风总非常学术,听他吐槽非常难得,“他们圣诞节不是各班过各班的吗,所以每年都是总校给一万块钱,各班分了买零食。然后这学期,新上来的学生会就找总校闹去了……让他们和咱们一样搞他们又嫌麻烦,还非得争这口气,简直有病。”   “……”范小圆对此无法评价,只又问,“那咱们怎么办?”   学生会主席竖了两个手指:“两万以内,不能再多了。”   “这不可能啊!!!”范小圆翻着预算表给他看,“学长你看,咱们比高中部多个初三,零食每个人十块钱都要一万五。音响、干冰机外加其他布置会场的东西加起来压到七千真的已经很低了。节目里有两个舞台剧,租服装的钱应该报销啊,还有抽奖……一等奖的kindle才不到一千块钱,再压低咱们就得拿日记本什么的凑合了……”   那也太惨了啊……   学生会主席也很郁闷,他气虚拍拍范小圆的肩膀:“加油,想办法解决一下……”   “解决不了啊!!!我不能自己印钞吧!!!”范小圆急得直跳,“学长你学金融的,你想办法!要不你跟学部申请点钱炒炒股?我听说前两年有学长这么干过!赚了好几千呢!”   主席无精打采:“现在大盘绿得跟浩克一样,上证一星期之内跌了三百点,创业板喜迎一年来的最低点。”   范小圆:“……”   “唉,一起想想办法吧。”主席摇摇头,“实在不行就……过个穷年,不抽奖了,舞台剧之类会造成额外开销的节目取消,干冰机不用了,音响用学校现成的。”   学生会主席这样说完则罢,范小圆晚上补课的时候走神一脑补就崩溃了,瘫在桌子上直呼:“不成啊,联欢会这么搞也太惨了啊!就咱礼堂那个音响,一唱高音声音就裂,联欢毛啊!!!”   “……”正给她画电路的宇文客笑笑,“那就只租音响。”   “会场不能完全不布置吧……”范小圆蔫耷耷,“而且……那两个舞台剧真的特别好,剧社从开学就在准备,我没法跟他们说不让上……”   “哎,死要面子活受罪。”宇文客不知道为什么会忍不住地对她嘴贱,被她一瞪才反应过来,赶忙改口,“咳……我帮你一起想。”   “哼。”范小圆收回瞪他的视线,思来想去也没办法,就想到了麟德贵君。   麟德贵君在这方面的想法比他们活,可以找他帮忙!   入睡回到大熙后,她便措辞了一番,把麟德贵君从家里请了回来,斟酌着问他说:“假如……我想干件事,但是户部不给钱,怎么办?”   麟德贵君:“……?”   “就是个假设啦,贵君你尽情展开一下想象,如果是你,你怎么办?”范小圆期待地望着他。   麟德贵君想了想:“数目很大?”   “没有很大,但也不小……”范小圆琢磨道,“大概的概念就是……这个数额不是我能直接走宫中账目出的,可是又必须得及时弄到,有什么办法?”   “?”麟德贵君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提供了个想法,“募捐。可以在宫中朝中、乃至民间一起募捐。”   “如果也不能募捐呢?”范小圆追问,因为“逼学生额外交钱”在学校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那就……”有想法在麟德贵君脑海中一划而过,但在到嘴边的时候,被他遏制住了。   他垂眸一哂:“那臣也不知了。”   “哦……”女皇脸上顿显失落,麟德贵君沉默半晌,施礼说:“陛下若没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陛下!”后面忽而响起一声唤,麟德贵君回过头,见是宇文客兴冲冲地赶了来。   “贵君。”宇文客朝他一揖,转而又看向女皇,“陛下说的那个问题,我有办法了。”   “真哒?!”女皇兴高采烈地离席起身,走到门口来拽他进屋,同时抱歉地朝朝麟德贵君笑笑,“贵君请便,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哈!”   麟德贵君心下莫名沉了那么一瞬,旋即颔首:“臣告退。”   他说罢便退了出去,范小圆的目光却也跟着他飘到了外头。宇文客怔然,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我告诉你怎么办啊。”   “等一下!”范小圆说着又趴到了窗边,从窗缝处认真看了看正走出月门的麟德贵君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嗫嚅说,“贵君好像情绪不对劲啊……”   “……”宇文客一阵眼晕。   他咳了一声:“陛下。”   “……啊!”范小圆回过神,立刻把目光转了回来,有点尴尬,“抱歉抱歉。”她坐到桌前清清嗓子,“来我们说正事。”   宇文客沉了沉:“要不要先解决一下贵君的情绪问题?”   “不用不用!我就……刚才一下大脑宕机了!”她暗自为自己的举动吐了下舌头。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该在宇文客表了白的情况下多提麟德贵君,可是麟德贵君太耀眼了,让她一不小心就会目眩神迷。   ——这就跟现代的迷妹似的,就算男朋友在身边,路过爱豆的海报时也还是会脱口而出一句:“啊,好想给你生猴子!”   她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默默揉眉心,宇文客睃着她一笑,拖着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哎,我认真的,先解决一下麟德贵君的情绪问题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理解你对爱豆的一腔热忱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宇文客】获得技能【一起追星】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41. 纯白     范小圆对此深表感动, 但是她理智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热忱”。   ——“爱豆”也是人,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大多数的低落都是自己排解就好,并不需要别人来问。   所以,如果麟德贵君只是一时的低落,她还是不要瞎热情了, 不然太像脑残粉, 反倒容易被人讨厌。   于是范小圆还是拉着宇文客讨论起了圣诞节的经费问题, 宇文客给她出主意说:“咱们可以搞义卖。”   “义卖?!”范小圆一讶。   “对啊, 用24号上午学校开放日的时间!”宇文客敲着桌子说,“年年都是让家长参观公开课和社团活动,我估计除了新初三的家长以外, 其他家长都烦了。咱们可以在这个时间搞义卖,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只要不涉及黄赌毒卖什么都行, 家长、老师、学生都可以买。卖来的钱扣除成本, 其余的交到学生会, 用于圣诞开支。”   “倒是挺新鲜的……”范小圆思量着点了点头,又说,“但这就相当于让大家白干, 不一定搞得起来吧?”   “你太低估咱们学部的凝聚力了。”宇文客一声轻笑,“只要你组织义卖的时候说是高中部去总校闹事,搞得咱们圣诞节没钱可用,大家肯定会全力支持你解决这个问题。别说不赚钱了, 估计倒贴钱的都会有。”   范小圆:“……”   两部的矛盾真是双刃剑……   她嘴角抽搐地又点点头,道:“这样可以。我们可以先跟学部借钱,把该办的先办了,义卖结束收了钱再还回去。但是义卖的钱不可能跟开销完全一样,咝……这是个问题,如果赚得多了,可以捐给爱心社,可万一少了怎么办?”   “这是风险所在。”宇文客笑容敛去,“跟学校借的钱肯定要还,如果义卖的数额不够,就得咱们自己补了。”   范小圆皱眉:“唔……那两三千还好,我可以预知零花钱,差得多了怎么办呢?得先想个备用方案。”   “你总共差多少钱?”宇文客问。   “一万二。可以压到八千,这样加上学校给的一共两万八也还行,就是音响要用差一些的了。”她苦恼地啧啧嘴,“开放时间就三个小时……大家卖点儿小东西,再扣掉成本,卖出这个数估计挺难的。”   “是的,你需要点成本很低但大家又愿意花高价买的东西……”宇文客沉吟着,忽而一笑,“这个我来解决,你放心按一万二的标准租音响吧。”   大致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有可能赚不到足够的利润的问题让人有点忐忑,但除此之外,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范小圆就在第二天磨着学部校长借了一万二的经费,打欠条复印身份证按手印的流程走得很齐全。欠条交给校长时,她有一种自己要卖身的错觉……   她于是想去找宇文客把解决方法问出来以求安慰,可宇文客不说,打死都不说。   此后的一个多星期,她在课余时间几乎都见不到现代版宇文客的人影。后来她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同班男生宇文客在干什么,刚打完篮球的蒋希拍着篮球咂嘴:“估计是上回月考受打击了,最近有时间就扎在图书馆里刷题,据说AS真题已经刷到2013年的了。”   “?”范小圆怔怔,“他从哪年的开始刷的?”   蒋希:“2003年的。”   范小圆:“……”   转眼又一个周末过去,在新的周一,十二月的月考来了。   近两个月下来,范小圆的知识掌握情况已经逐渐稳固,遇到考试不再怵了,基本可以做到处乱不惊运筹帷幄。   成绩排名照旧在放学前贴进了公告栏,贴出的时候范小圆正在班里忙着搞开展义卖的通知措辞,没顾上出去看。宁凝看自己的成绩的时候顺便帮她看了一眼,回来后告诉她:“年级65!厉害厉害!”   ——比上个月下降了三名。不过几名的浮动都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这阵子她因为圣诞节的事情分散的精力太多了,小幅度的下降在她的意料之内。   范小圆于是平静地说了声“啊,还行,谢了啊”,就又继续闷头写通知。宁凝坐下来喝了口水:“你猜咱班长这次排第几?”   范小圆竟莫名地有点紧张,顿时停了笔:“第几?不能一百开外吧?”   “噗——”宁凝假作要喷,继而笑着转过头,“他要是一百开外,估计能上校报了好吗?”   “那第几啊?”范小圆更紧张了。   宁凝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而且各单科都第一。“   “卧槽这么厉害?!”范小圆惊了,全科第一和总分第一可不是一个概念!   “是啊,牛逼死了吧。”宁凝也咋舌,“高一那帮迷妹,围在公告栏前尖叫得都没人声了。”   据此,校论坛里当晚就出了不少贴子。有人把这次月考称为宇文客的“雪耻之战”,也有人用与有荣焉的口吻发贴说,神级学霸就是神级学霸,偶尔失利那都不是事儿,只要想考好随时能考好,哼!   例行刷论坛的范小圆不知不觉地把这些贴挨个点开看了一遍,然后想了想,给宇文客发了条微信:恭喜啊,刷新个人最好成绩了吧!   宇文客给她回复说:“谢谢,早点睡,一会儿喝杯庆功酒。”   于是他们在梦里,喝了杯味道非常甜美的茉莉花酿。   12月24日转眼就到,开放日是从早上9:00对家长开放,但国际部的教学楼里,7:00就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   义卖按照最初的计划,是设在原本的大厅。但高中部的事情有效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值,报名开设摊位的学生非常多,于是除却大厅放满了之外,二楼、三楼、四楼的休息角也都加设了摊位。   楼门口,范小圆安排了志愿者向家长发放摊位格局图。格局图是她和学生会宣传部的同学一起赶制的,正面标注了四个楼层各个位置分别出售什么,画风清新可爱,最后一栏印着一封风格甜暖的感谢信。   除此之外,为了尽可能地保证销量,范小圆还用两盒好利来的半熟芝士蛋糕买通了负责广播室的同学,托她们每隔十五分钟为一些比较有特色的摊位打广告。所有的广告词都是她亲自操刀,为了抓住卖点吸引顾客煞费苦心!   家长们对此评价不错,并且在或多或少的“哄小孩”心理下,从头买到尾的大有人在。   但商品价格毕竟都不高,减掉成本之后可能十件八件才能凑出一百块钱利润,这样一比,一万二还是个天文数字。   宇文客在十点半的时候,自己在一楼大厅转了一圈。   一楼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摊位是高一和初三的学弟学妹开的,对他非常热情,他问他们卖得怎么样,他们都毫无隐瞒地直接拿账目给他看。   宇文客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做估算,把这三分之一转完之后,算出的利润大概是1500。   另外的三分之二跟他们的浮动应该不会太大,那么总共是4500。   二、三、四层的摊位数加起来大约有一层大厅的一半,收入也差不多的话,是两千多块钱。按2000算,现在一共是6500。   12000减6500,还差5500,占总目标的45.83%   开放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也就是总时间的一半。但现在大部分家长都已经到场并且差不多逛完了,后面的这一个半小时,各摊位的收入应该都会呈直线下滑趋势。   在这些条件下,要用剩下50%的时间完成未达成的45.83%的目标,有点悬。   于是五分钟后,宇文客拿着几个本子和班主任开的假条走出了校门,进了马路对面的复印店。   二十分钟后,他和两个打印店的小哥一起,抱着两大箱文件夹回到了学校。   然后,他走进了广播室。   “哎?宇文学长!”广播室的妹子正打算读下一轮广告,看见他进来就把稿子放下了,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学长你……你有事吗?”   这是类似于范小圆看麟德贵君时的目光。   宇文客从容一笑:“高一(12)班的是吧?你哪科成绩最差?”   “……化学。”学妹道。   宇文客一点头,摸出张纸递过去:“帮我读一下这个,周六帮你补习两个小时化学。”   “?!”小学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好奇地将纸递过去,展开略读了一遍,就对着广播念了起来。   于是,国际部各个班级、楼道,以及一楼大厅的广播里,同时响起了少女清澈的广播声:“下面插播一个通知,为保证我部圣诞活动顺利举办,现出售高二(7)班班长宇文客初三至高二11月底的学习笔记。笔记包含GCSE纯数学、附加数学、物理、化学;AS纯数学与统计学、高等数学、物理、化学。售价120元一份,限量100份。前20名加赠高三A2预习笔记,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请有需要的同学到高二(7)班范小圆处支付全款并取号,凭号码到广播室领取笔记。”   ——大概是在“现出售高二(7)班班长宇文客初三至高二11月底的学习笔记”这句话出来的时候,整个楼就都安静了。   ——最后一句读出来时,正喝着果粒橙和宁凝扯闲篇的范小圆目瞪口呆:“什么鬼?!”   “卧槽,有这惊喜你竟然不早说?!”宁凝望着广播喇叭呆滞三秒,接着直接把钱包拍在了她桌上,“先给我来一个!”   ——但这句话并没能让范小圆回神。   最终让她回过神的,是楼道里一个女生拉着家长喊:“妈!宇文学长成绩全年级第一!各科都第一!我要买那个笔记!!!”   然后,高二(7)班的教室就炸了。   宇文客的笔记在学校里早就是传奇,大概只有比他大的高三学长学姐们不需要。   限量一百份……   呵呵,初三、高一、高二加起来一千三百多号人。   范小圆第一次感受到了身处抢购漩涡中心的崩溃。她拿了沓便利贴写号码牌,为了防止冒领还得签名。在人群焦急的拥挤中越签越急,最后都快无师自通写狂草了。   前面帮她收钱的宁凝更崩溃,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冲着人群喊:“120一份!自己准备好20块零钱!不设找零!没有零钱的重新排队!!!”   然而竟然还有家长回喊道:“我这儿200不用找了!先给我拿个号!”   而宇文客,此时正淡定从容地在广播室里喝着可乐。   120一份,打印费用加上文件夹,每份的成本大约20块钱,利润100。   100份,总利润10000。   够了,还能结余4500。   其实可以每个班买一份然后再拿去复印的。   饥饿营销和冲动消费搭配在一起效果真好。   他淡然笑着,又喝了口可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这么一条评:   №19 网友:苏蘅儿 评论:《白天黑夜都要爱你》 打分:2 发表时间:2017-11-16 19:25:06  所评章节:40   阿玹!!!贵君的闺名(哪里不对)好好听!!!   -------------------   苏蘅儿同学,贵君冷漠脸说他记住你了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42. 白黑   费用的问题圆满解决, 范小圆可算整个人都轻松了。考虑到宇文客一直很在意自己的笔记,轻易连借都不肯往外借,范小圆没好意思把剩下的四千多块直接交给爱心社。她拿去跟宇文客说,让他自己留着。   不过宇文客拒绝了。他的意思是,结余捐给爱心社的公告是她发的、这笔钱也是她收的,这样收完又反倒不捐太容易被骂, 还是捐了吧。   看她十分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给我把这瓶可乐报销了?”   “啊行!”范小圆脱口应下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 等反应过来也只好顺着问下去, “多少钱?”   “三块五。”宇文客说得有整有零。   “……”范小圆估算了一下,抽了二百块钱给他,“给你买两个月的可乐, 剩下的捐给爱心社。”   宇文客拿走了一张揣起来:“一百就够,我又不天天喝。”   就这样, 下午的平安夜联欢会非常成功。在同学们开始热切期待第二天晚上的舞会的同时, 范小圆也终于得以抽空思考起了麟德贵君的问题。   ——她基本确定, 麟德贵君近来确实情绪不对头了。   在她筹备圣诞活动期间, 她在大熙朝找麟德贵君上了大概三四次“政治课”,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有心事。   因为他给她讲的东西,明显没有从前清楚了, 很多地方都含含糊糊。她主动追问,他似乎也没什么心思细讲,原本在她听来挺有意思的课程,几乎变成了照本宣读。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范小圆就想,是不是他在家里过得不开心?离家太久了,和家人关系不好?或者家里对他不好?   这些猜测在她脑子里冲来涌去,可是又无从验证。因为她如果直接拿去问麟德贵君,以麟德贵君的性格来看,他一定会不承认;如果直接杀去他家看看呢?好像也没什么用——但凡他的家人不傻,展现给她的肯定是最好的一面啊!   范小圆就在再度到大熙朝之后,找宇文客商量去了。宇文客听完想了半秒都没到,就说:“你知道白老师经常突然出现在教室后门的窗口里么?”   范小圆点头:“知道啊!”   宇文客微笑:“突击检查连学校老师都能搞,你一个女皇搞不了?”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于是,范小圆在没通知温家的前提下,带着宫人们和暗卫们,浩浩荡荡地杀去了温府。   在她敲门前,两个暗卫跃墙先一步进了院,在院中的一片惊叫里,院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范小圆走进去,看看被吓跪了的一众下人,问:“谁知道麟德贵君住哪儿?带我去。”   一个小厮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领路。沿途难免遇到别的下人,自有机灵的想赶紧进去禀话,但都被暗卫及时挡住了。   温府这种大家族,住的地方很大,古代又没手机没电脑,她把报信的人拦住,估计能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逛上好一会儿。   待得进了麟德贵君的所住的院子,两个要冲进屋的下人同样被暗卫挡了下来。   范小圆看看他们,问:“贵君干什么呢?”   “……在午睡。”其中一人回道。   她哦了一声,想了想,吩咐说:“我自己进去看看,谁都别跟进来,也别出声。”   说罢她推门而入。   回身关上门,范小圆先打量了一遍外屋,看到家具都是全新的,而且很精致。架子上摆放的文玩一类的东西真假她看不出,她至少看上去都不便宜。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卧房。   麟德贵君正安安稳稳地睡着,屋子里的炭火烧得足够暖和,他便没更衣也没盖被。穿着一身绣纹华美的常服眼眸轻阖平躺着的样子,宛若一尊置身凡尘外的雕像。   范小圆遥遥凝视着他的美颜怔了怔,接着深吸了口气,继续安静地观察情况。   屋里的一切都非常讲究,好几件家具的精美度甚至可以和宫里一拼。那么这样看来,至少他在物质条件上没有吃亏。   范小圆一边思量一边在屋里转悠,走到桌边的时候,目光被案头刚完成的画牵了过去。   那是一幅山水画,左侧群山重叠,右侧大江奔腾,风格宏阔潇洒,范小圆这个对国画一无所知的人,一眼望去都被画中的气场震了一震。   在右上角的留白处,有一行自己熟悉的小字,写着作画的日期,下面盖了一枚朱红的名章。   名章上工工整整的刻着两个字:温玹。   原来麟德贵君叫温玹,这名字真好听。可惜在宫里从来没人提,她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穿越女皇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问。所有人都在贵君贵君地叫着,连他在宫里用的章上,刻得也是麟德贵君四个字,好像他没有名字一样。   范小圆莫名地情绪很低落,凝视了那个名章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挪开。   然后,她看到了旁边放着的一本书:《资治通鉴》。书里好夹了好几页纸,比书长出一截的纸页露出来,十分显眼。   他最近在给她讲的就是《资治通鉴》,范小圆于是下意识地伸手翻书,拿起那几页纸一看,好像是笔记?   是乍看之下划得乱七八糟、细看又很规整的笔记。   笔记都是对书中内容的讲解批注,看起来像是最初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之后又斟字酌句地细做了研究。   ——在细作研究的部分里,有些部分被用蓝色划掉了,好像是并不需要。但他的想法似乎又很反复,有好几句都在下面重新写了出来;再划掉,再写。足足反复了好几张纸。   最后一页,是用朱砂誊抄的,工工整整但只有三五行字。近来经过古代政治课的调|教已经能通读繁体字文言文的范小圆一目扫过去,忽而一愣。   ——这好像就是他前几天给她讲的内容?   她又疑惑地翻回前几页,从那被划得乱七八糟的一页页里勉强辨认出更多的字句,很快发觉,他最初洋洋洒洒写下的那一大段,比最后讲给她的这一页要细致很多,更接近他先前给她讲课的水准。   什么意思?他并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不给她细讲?!   崩了崩了!   范小圆心里大呼,心态崩了!   她在现代没正经追过星,偶尔听说过粉丝探班被爱豆嫌弃之类的新闻,脑补起来觉得很虐。   现在可好,她对麟德贵君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少女心爆棚……结果麟德贵君存心糊弄她?!   论被自家爱豆亲手糊弄是什么感觉……   别人什么感觉不知道,反正她现在特别难过。   她于是没精打采地把书放在了桌上,心里空落落地在房里踱了一个来回,然后随便找了把椅子坐,等着他醒。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她哪里做错了。   她明明在很努力、很真诚地对他好,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有数,觉得自己一定是比原女皇对他好的。因为最近他见到她,明显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惶恐拘谨了,笑的时候越来越多。   看到他开心,她也会特别开心。这种开心简单纯粹,如果非要用语言总结,大概就是“这个人真好,我希望他过得好,他过得好我就觉得世界都好”的那种感觉。   可是,为什么他却这样对她呢?   范小圆枯坐在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坐了好长好长时间,浑浑噩噩的。   床上安睡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麟德贵君睡眼轻松地醒来,撑身到一半,目光一定陡然清醒:“……陛下?”他不可置信道。   女皇坐在那儿,似乎一时没回过神。麟德贵君怔了一怔,紧接着,下意识地猛然望向书案。   接着他好像连脑子都没过就冲向了案桌,一把抄起桌上的书要往抽屉里收。显而易见的心虚令范小圆原本残存的一点儿侥幸顷刻崩塌,于是,麟德贵君听到几尺外清冷的声音说:“别藏了,我看完了。”   他的手顿住。   范小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你为什么这样。”   “我……”麟德贵君脑子里一团乱麻。   眼前正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来他家里,而且还悄无声息地就进了门,他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滞在那里怔讼良久,长长地缓了口气,把书放回案头,自己一步步走向女皇。   他俯身下拜:“陛下恕罪。”   “温玹。”女皇冷声道出的称呼令他一愕。   她眼眶泛热,强忍委屈的口气听起来很生硬:“你给我解释清楚。”   “陛下,臣……”麟德贵君哑口无言。这种事要怎么解释呢?让他说自己听从了家人的建议,所以有心藏拙;还是说自己怕日后被反手整治,所以先一步退避,明哲保身?   不论怎么说,都是揣测君心的死罪。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范小圆的语气不自觉地冲了些,“你解释清楚!这件事不是你赔个罪就能过去的!你要是不说清楚,我……”   范小圆想说个有力的威胁但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像真正的女皇那样说“我把你拖出去砍了”,可是三观不允许;   罚钱,没力度;   打一顿,下不了手。   于是卡了两秒后,她说:“我就不让你回京了!”   麟德贵君惊然抬头,脸色惨白到血色全无。   范小圆别开脸不看他,跟自己说不能心软退缩,这件事影响相互的信任,必须有个解释!   麟德贵君有些恍惚,竭力缓了好几番神,还是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陛下您……”   他失措地抬了抬眼又转瞬低下去,气力全无地承诺:“臣以后不会了……”   “我不想听承诺,我只想知道你这次为什么骗我!”范小圆终于没忍住流出了眼泪,她抹着眼泪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你好多天!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情绪不对!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感觉,就他妈跟听说爱豆身体不好,粉丝操心伤心夜不能寐,过了俩月看到狗仔爆料爱豆在冰岛极光下玩3P一样啊!   然后爱豆本尊还打算敷衍了事。   范小圆很愤怒,见他还是低垂着眼帘不打算说的样子,觉得更恼火:“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说罢怒然起身,气冲冲地甩手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给自己的读者群打个广告~~   群号:373422582   附加消息请写【晋江ID+白黑+任一角色名】   进群需向管理员提交晋江订阅记录截图   在盗文站看到群号的请忽略,不欢迎。   ==================   本章随机送3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43. 纯白   这场不愉快, 范小圆跟谁都没说,于是宇文客直到第二天上学才感觉到不对。   因为上午班里出去聚会,范小圆借口不舒服请了个假;傍晚全学部去酒店办舞会,他也没能在现场找到她的身影。   圣诞舞会在A校国际部一直是个大事,无论男生女生,都会提前准备礼服, 长得漂亮、人缘好的女生大多更是从十一月开始就会不停地接到舞伴邀请。范小圆在其中算一个特例, 因为她在这类活动里一直担任策划, 每次在活动前夕都忙到没空搭理男生们的热情,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识趣地不会在她忙的时候烦她了。   可是,按照往年来说,她到了舞会现场就还是会恢复应有的受欢迎程度。宇文客从前没太注意过她都知道这件事, 因为去年的圣诞过后,蒋希他们的手机里都多了偷拍的她在舞会现场的照片。   宇文客当时看到一点都没多心, 现在细一想, 得承认她长得真的漂亮。因为偷拍是很容易拍出“黑历史”的, 但她的那些照片, 没有一张真的难看。   所以蒋希他们那阵子在私底下叫她“无死角美女”。   今晚他也存着一颗想偷拍她的心,然而,舞会开始了半个小时都没见她来。   他左思右想觉得不对, 就在班级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谁看见范小圆了?   舞会大厅里正热闹着,很少有人会注意手机。宇文客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分钟,宁凝的消息跳了出来:小圆在一楼大堂坐着呢,说没心情来。   宇文客回了条“多谢”, 就出了宴会厅。   酒店大堂里,范小圆正倚在供顾客小坐的沙发上发呆。她化妆花了近一个小时时间,孔雀蓝色短款礼服裙更是国庆期间就精心挑好的,可她这会儿就是完全没心情去舞会。   烦躁!暴躁!而且没精打采!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执拗得莫名其妙。她一遍又一遍地在想被划得字迹模糊的那几页纸、想麟德贵君成心骗她,怨念他竟然连好好解释一下都不肯。   她还想赶紧回去,想也许再一睁眼,麟德贵君就来给她解释了。她想就算他的解释有那么点漏洞,她也是能接受的,因为她现在想要接受。   这让她想起了宁凝的爱豆被曝光恋情的那阵子。宁凝足足四天茶饭不思,手划着手机屏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爱豆的微博主页,迫切地想看到爱豆的声明。   ——她那会儿嘲笑宁凝强迫症蛇精病。现在,风水轮流转啊……   于是,皮鞋踏过瓷砖的声音从身后一步步靠近的时候,沉溺于和爱豆的信任危机的范小圆一点都没察觉,直到有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谁啊。”她有气无力地道。   “嗯……”宇文客在她身后笑着,“陛下猜猜?”   “……班长。”范小圆抓开他的手仰头看他,目光又随着他从后面绕过来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座的路线转了半圈。   他穿着黑色西装的样子,非常绅士。   她吁了口气:“你怎么出来了?”   他没回答,一指正走过来的服务生:“我顺便帮你点了个冰激凌。”   “您慢用。”服务生将冰激凌放在茶几上,范小圆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宇文客问:“你怎么了?”   “追星追伤了。”范小圆叹气。   宇文客秒懂:“麟德贵君啊?”   范小圆点头,宇文客笑笑:“说来听听?反正我也没处跟别人说。”   范小圆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来龙去脉都尽可能完整地告诉了宇文客。说到最后,她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在钻牛角尖,可是我就是难过!他怎么能这样糊弄我呢!要是不愿意给我讲,他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她悲愤极了,可宇文客听完却一脸好笑:“就为这个?”   范小圆瞪眼:“‘就’?”   宇文客耸了下肩头:“我觉得没必要,连不高兴都没必要。”他噙笑一指冰激凌,“你吃。”   范小圆气鼓鼓地去挖冰激凌。   他思忖着说:“咱们和他们,属于思维方式不一样。而且麟德贵君……我觉得在你穿越之前,他肯定过得挺苦的,心里苦的那种。不信你想想,他是不是连心情不好时都很克制?”   “是……”范小圆点头,转而又说,“但这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这回是他……”   “普通人是不会这么克制的,不全是涵养的关系。火气再大都不乱发火叫涵养好,强颜欢笑是另一回事。”宇文客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的样子姿态闲适从容,顿了顿,又说,“他这是被生活环境逼的,大环境不允许他随意地宣泄情绪。同理,平心而论,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肯定不是成心骗你,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那……那他也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事不能说开?我就算是女皇,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要他的命吧!”范小圆据理力争。   宇文客一哂:“那是你这么想,对其他人来说你就是手握生杀大群——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听说过吗?他怎么敢什么都跟你说,他又不知道你是穿越的。”   而且,就算是现代人穿越,人和人也不一样。宇文客闲暇时读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知道很多人在突然手握权力后,心理会迅速扭曲,会变本加厉地使用自己手头的权力。像范小圆这样没什么变化,还一门心思要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开心,就连被惹毛了都只知道自己生闷气的,可太善良了。   他说到这儿她就不吭声了,沉默地吃着冰激凌。宇文客一笑:“行了,想开点,别总想麟德贵君怎么骗了你,多想想他那张脸。”   “哦……”范小圆还是闷闷的,不过心情是好了些。   宇文客说得对。其实,即便在这件事后,她也依旧觉得麟德贵君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她没太深想过麟德贵君被生活环境束缚多年造成思维方式影响的问题。   她于是长声一叹:“谢谢你啊……”   而宇文客却站了起来,理了理西装外套,倾身向她伸出了手:“可以请你跳个舞么?”   范小圆微怔,脑子里迟疑着,手却在他的笑容里放进了她的手心。   他们便折回了宴会厅。   容纳了一千五百人的宴会厅规模不小,初时,他们两个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很快,几个在旁边闲聊的同年级同学先注意到了这一幕:“哎你看……”一个男生的目光定住。   旁边正重新别胸针的女生下意识地抬头一扫,惊得抬头纹都出来了:“我去?!”   “哎嘛,宇文客和他们班班花……”原本倚着墙休息的人走近了两步。   旁边的另一位却转身捶墙大呼:“啊啊啊啊啊老子还没出手就失恋了吗!!!”   几人向这一位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渐渐的,更多的视线一束束聚了过来,氛围的变化令很多原本正跳舞的同学也停下了舞步,好奇地张望周围的人都在看什么。   然后,越来越多的惊叹间歇性地从大厅各个角落响起来:   “宇文学长?!”   “啊……学长居然……”   “天啊他竟然……”   这是女生们。   “咝……那是范小圆?!”   “那是二(7)的小圆么?!”   “我日啊啊啊啊啊!!!”   这是男生们。   “?!”范小圆隐约听到议论后感觉十分诧异,低声问他,“搞毛?你是不是往外说什么了?!”   “我没有。”宇文客微笑着。   “可是我往年也和别的男生跳过舞……”   都没有引起这种误会啊!   “唔……”他于是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吃瓜群众,视线又转回她面上,笑意更深了点儿,“那可能是在别人眼里,我跟你格外配吧。”   范小圆:“…………………………………………………………”   她感觉心都快被他这句话激炸了。   于是她局促地盯向地面:“你这……跟谁学的?”   “?”宇文客怔怔的,“我说的实话啊。”   他这副口气,俨然证明了刚才的话并非刻意撩她。   然而这样一来,却偏偏显得更撩了。   范小圆感觉一颗心跳得像是要疯,宇文客搭在她肩头的手便感觉到她肩上明显地一紧。   “怎么了?”他有点紧张,语气显得格外关切。   “……没事。”范小圆深吸气,在后颈紧绷出的僵硬中,一分分抬起头看他。   他正有些摸不清她的状况,于是眼中一片担心、忐忑和茫然掺杂在一起,温和而柔软。宴会厅里辉煌的灯光照耀着他、照耀着他烫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让他看上去比平日成熟了很多。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便重新低下了头。静了会儿,迟疑着问:“班长你……决定考哪个学校了吗?”   “要看AS成绩啊。”宇文客轻轻吁气,“不过我答应了白老师,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到伦敦政经保底。”   “哦……”范小圆点点头,“还有半年就AS了,我也想争取考个好成绩。”   他噙着笑,笃然点头:“嗯,我帮你。”   我想跟你考一个学校。   ——这个念头,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夜晚,突然在范小圆心底翻涌起来,并且一下子填充了全部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前50送红包,嘻嘻嘻嘻嘻嘻 ☆、Chapter 44. 纯黑   圣诞之后, 范小圆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沦陷了。   因为她总想看到宇文客。白天上课的时候都忍不住地想回头,夜里到了大熙,她还是总想找他。   而且,看到他的时候,她心中的感觉, 和见到麟德贵君时不一样。   见到麟德贵君时, 她会兴奋, 会每时每刻都在慨叹这个人真好, 会每一缕思绪都希望他过得高兴,会觉得他笑一下,世界就都亮了。   但看到宇文客, 她会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这种感觉让她很无措,因为她觉得这样下去, 如果宇文客再表一次白, 她一定会扛不住答应他。可是, 她又无法克制自己, 就是想用更多的时间看到他。   于是,大熙朝,在这个以她为尊、又因为她尚未亲政所以没什么事可忙的地方, 她稍微放纵了一点儿。   她找着茬和宇文客把西湖周围的风景都看了个遍,其间老天爷还很给面子地下了场大雪。西湖的雪景真是美极了,厚厚的、绒绒的白色覆盖在草木的绿色上、湖上廊桥的红色上,朦朦胧胧的美感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这样尽情玩乐了一个多月。在现代阳历走到一月末的时候, 古代通用的阴历一步步走到了年关。范小圆知道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因为就算在以阳历为主的现代社会,阴历春节也依旧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她于是还是有意识地问了一下关于新年的安排,王瑾回话说,有摄政王亲自着手打理,一定妥帖,请她放心。   “那就好。你告诉摄政王一声,如果不违规矩的话,除夕宫宴上给大将军添个席位,放她身边就行,旁人问起来就说我说的。”女皇道。   她想,大将军应该是想跟摄政王一起过除夕的。毕竟随来杭州,其他家人都不在。   她衷心希望两个小姐姐一起过个好年!   王瑾恭敬的应下,斟酌了一下,又说:“麟德贵君那边来人问过,除夕当日需不需要他回来?”   “不用了吧……他难得回一趟家,让他好好在家过年吧。”范小圆道。   王瑾欠身,又问:“那元宵……”   “元宵更是要跟家人团圆的啊!”范小圆诚恳道,“告诉他,让他安心在家过就好,别操心别的了,没什么事要紧到非要他来做不可。”   “陛下说,新年和元宵都让您安心在家过,叫您别操心别的,没什么紧要到非要您去办。”   ——这句话,在一刻之后就禀到了麟德贵君跟前。   来禀话的宦官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敢抬一下,说完之后,久久都没听到回应。   麟德贵君身边的掌事宦官一颗心也沉着,见状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宦官先退下,自己担忧地打量着站在后窗前静观雪景的麟德贵君的背影。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听到一声叹息:“江全。”   掌事宦官忙上前半步:“下奴在。”   “看来陛下……是真的不打算让我回京了。”麟德贵君的语气里没有情绪,但末音有点掩饰不住的轻微战栗。江全听得心里酸楚,略作思忖,小心劝道:“贵君,您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下奴求您先将这些事放一放。就算……就算不能回京,您也还是要好生活着才是,温家说到底是您自己家,不会亏待了您的。”   他劝得苦口婆心,但麟德贵君却笑了一声:“自太|祖皇帝算起,被发落出宫的男眷,有几个?”   江全一怔,想了想,如实答说:“好像是六个。”   麟德贵君又问:“未自尽者,有几个?”   “这……”江全认真又想了想,回道,“好像只有顺平年间的吕御子。”   麟德贵君点了下头。   空气中似乎忽而有一股情绪弥漫开来,透着一股冷静从容的绝望:“顺平五年,吕御子被发落回家。顺平七年,与京城相隔千里的吕家突然触怒天威,抄家问罪。三族之中无一活口,九族之内女子全数充军,男儿尽入教坊。一千三百多口人,无一善终。”   江全面色大变:“贵君您……”   “我总不能拖累一家老小全随我去死。”麟德贵君静静道。   然后,他转过身,脚步稳而坚定地一步步走出卧房,朝书房行去:“待得陛下起驾回京,我会即刻自尽。到时你告诉母亲,陛下在位一天,温家便不得与宗亲朝臣结亲结友,不得入仕为官。免得陛下想起我来,祸及家里。”他说着,吁出一口郁气,声音听起来疲惫得很:“备纸笔,我写表请罪。”   .   半个月后,古今两个时代同时迎来春节。   范小圆在现代不得不守岁到跨年再睡,于是醒来时已经是大熙朝的中午。好在守岁后她睡个懒觉也正常,便正好可以做到在大熙朝也好好守岁。   这天下午她罕见地忙碌了一场,因为她这个天子在这里,江浙一带的官员于情于理便都要来磕头贺年。她不见不合适,见了还都难免要说上几句客套话,一眨眼的工夫就忙到了傍晚。   然后就要开始为宫宴梳妆了。   这种步骤总是让范小圆格外暴躁,因为实在是繁琐得太夸张了!她在现代认认真真地给自己画个全妆,最多也就用一个小时。但在这儿,除了化妆还要梳发髻、发髻上还要戴各种沉了吧唧的首饰,在四个手脚麻利的宫女一起上手的情况下,依旧要两个小时才能搞完。   于是提前到了行馆的摄政王来她这儿歇脚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看着沉甸甸的发髻,连头都没法回:“姨母我这样就不招待您了啊,您自己坐……”   摄政王嗤笑着坐下,她又从镜子里瞅瞅,一脸八卦:“将军没跟您一起来啊?”   “……”范臻滞了滞,隐觉她看出了什么,又觉得如是看出了,那她这个态度真不对头。略作忖度,便佯作冷静地问,“陛下近来怎么总体将军?”   “哎,好基……好闺蜜一辈子嘛!”范小圆笑得一脸无害,“再说,大过年的,咱们不能让将军孤零零地自己过啊——我让您在宴席上给将军添席位,您添了没有?”   “……”范臻神色复杂地喝了口茶,倒还是点了头,“添了添了,都按陛下的话办的。”   ——那说明不止添了,还添在了她自己的席位旁边!   范小圆很满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宴会终于开席。   因为不在京中,绝大多数宫中男眷都不在、行馆的气派程度也不能跟紫清园比的缘故,这宴席现场相较之前似乎有点冷清。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客在,范小圆觉得有他在的春节格外开心。   宇文客心情也不错,边看歌舞边吃菜,然后时不时地、悄悄地,看她一眼。   可是她近来也常爱偷看他,于是几番之后,二人的视线好巧不巧地撞了一回,就又迅速都心虚地别开了头。   在她想再度偷看他时,一个溜着墙边疾行到摄政王跟前的宦官却牵住了她的视线。   那个宦官她不陌生,是麟德贵君身边的掌事宦官。   他在摄政王耳边低语了几句,摄政王神色一变,接着沉吟了一下,便离席走向了她。   “怎么了?”范小圆不解地看过去,摄政王弯腰轻道:“麟德贵君重病昏迷,宫人想求陛下传太医。”   “什么?!”女皇一语惊出,殿中乐曲陡然安静。   “好端端的,怎么会?!”她愕然望着摄政王,摄政王便看向了江全,江全颤颤巍巍地跪倒,眼泪都急出来了:“贵君不想惊扰陛下的,可实在是……实在是……”   宇文客也不禁一怔。   他没听到摄政王最初说的那句话,因而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既是关于麟德贵君,范小圆一定很在意。   他一攥她的手,果然全是汗。   “贵君家离得不远,陛下去看看吧。”宇文客紧握了握她,带着些安抚意味,“宴席我来应付。”   “好……”范小圆木然点头,只觉自己头皮都是麻的。几秒后她才骤然回神,疾步向外走去,竭力镇定地吼道,“把太医都叫上!”   .   已经乱作一团的温府因为圣驾的突然而至而刹那整肃。清道的宫人先一步赶制,将在麟德贵君所住的院落进进出出的下人都轰了出去,焦急地在床边守着的家人也俱被请走,只有麟德贵君身边的宫人被允许留在了房里。   于是在范小圆赶到时,见到的是一片丝毫不会让她更加心烦的安静。   躺在床上的麟德贵君显然比月余前见面时消瘦了很多。他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额上沁着一片细密的汗珠,眉间紧紧地皱着,似有什么极为深刻的痛苦藏在心里。   “怎么会弄成这样……”女皇怔怔自语,江全在旁边瑟缩着:“贵君近来一直精神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今天他说想到院子里走走,可还没出房门就……”   “这么说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女皇一喝,江全就匆忙又跪了下去:“陛下恕罪。下奴想去回话来着,可过年生病不吉利,按规矩得年后才能传太医,所以贵君说……”   “这什么鬼规矩?有病当然要先治病啊!”范小圆只觉脑子里嗡鸣阵阵,俄而强自定住神,看向太医,“有劳太医务必治好贵君,辛苦了!”   几个太医匆忙上前,范小圆识趣地让出了床边的地方,顺便扶了一把江全。这弄得江全诚惶诚恐的,范小圆叹气:“多谢公公来回话。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也请公公及时回我,人命比乱七八糟的规矩可重要多了。”   “是、是……”江全抹着冷汗应下,女皇便不再说话,转身踱向了别处。   范小圆心里乱得很。她不知道麟德贵君为什么会突然病成这样,但对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准略有了解。所以她很担心麟德贵君会得什么治不了的病,怕他就这么没了。   她想,他肯定没活够。他比她这个女皇也大不了几岁,现在还很年轻,如果放在现代,他差不多正值走出大学为自己打拼天地的时候,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又这样优秀,如果就这样殒命,一定是天妒英才。   范小圆边想着,边失魂落魄在屋里踱着,直到熟悉的字迹令她下意识地分出两分神思,定睛看去。   墙边的地上放着一张小木桌,就是可以放在床上用的那种,她屋里也有。但这张桌子,大约在他昏过去前原是放在他床上的,所以宫人急于扶他上床,就暂且将它随意搁置在这里。   吸引她目光的那页纸上满是他的字迹,但她凝神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厚厚一沓纸,摞得非常整齐。   范小圆下意识地蹲下|身想看他写的是什么,几步外的宫人意识到时已来不及收拾,顿时面色煞白。   范小圆翻了翻,好像每一页上,都是写了一半的文章,没有哪篇是彻底写完的。   这其中,大部分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文言文,还有些是辞藻华丽、格式规整的骈文。每一篇的字迹都时轻时重,可见他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身体状况已然不太好了。   她于是细读了起来,继而发现有一些追忆了进宫十年的点点滴滴,有些是冠冕堂皇的感念皇恩,还有些是二者结合,行文间囊括了前两种的部分字句,透着斟酌言辞的味道。   但是每一页上,无一例外的,都就前阵子令她生气的那件事告了罪。而后,有些直白地请求她不要迁怒于他的家人,也有些委婉一点儿,只说那都是他一个人的过错,于旁人概无关系。   “陛下。”太医为麟德贵君把完脉后稍松了口气,折过来向她禀话,“贵君应无大碍。只是忧思过重,加上数日来饮食不调,是以气血两亏、殚精竭虑。好生调养些时日,方能痊愈。”   但这番话说完,他们发现女皇的背影好似僵住了。   他是因为那件事忧思过重,又为保家人的命而劳心伤神地写这些东西,直至殚精竭虑。   都是她那天冲他发了火导致的。   是她的错,她不该那样。宇文客就立刻想到了思维方式的问题,她也应该想到才对。   范小圆擦了下眼泪,哽咽着摆摆手:“我知道了,多谢。”   .   梦里,麟德贵君看遍了许多零零散散的片段。有十年前的,也有最近的,在他眼前穿插交叠。   他其实已经极度疲乏,很想好好地睡一觉,可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如同诅咒一般缠绕,逼着他去看这十年来所有的痛苦、恐惧、胆战心惊。   当然,也还有些好的地方。   女皇曾经待他很亲昵过,前些日子,又莫名格外的好。   他于是在梦里看到她坐到他面前的地上,递着书跟他说:“你把封面换回来呗?”   看到她从传舱外走进来,十分愉快地道:“贵君好雅致啊,我也要喝!”   也看到她突然而然地脸红起来,抱住椅背毫不委婉地大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   他为这些真心实意地高兴过。   但最后,画面急转。   女皇怒不可遏地质问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说不让他回京了,于是他面对的已然是死。而眼下令他头疼的,是如何才能保证不拖累家人。   其实,他也还不想死。   如果不是身家性命系于一身,他也想试着好好地、坦诚地同陛下道个歉,跟她说这次真的十分抱歉,日后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能不能原谅他一回?   可当下,他不能这样做。   对了,他的请罪折还没写完呢。   麟德贵君陡然头脑发胀,在极度的不适中苏醒过来。   室内暖黄的光火令他视线模糊,然后那份模糊一点点淡去。他逐渐看清,几步外的桌边坐了个人。   麟德贵君诧然:“陛下?”下一秒,他几是下意识地撑身起床,下榻跪地,“陛下,都是臣一个人的错。”   “你醒了?!”范小圆惊喜交集,怔了一息立刻窜过去扶他。   然后,她发觉他的神思好像还有点恍惚,说出的话像在自言自语:“陛下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   推荐一下好基友阿迟的新文《洗白全靠演技[快穿]》~~   文已经慢慢肥啦,大家放心追~~   【文案】   每个世界,梁黛拿到手的,都是烂牌。   被外家抛弃的伶仃孤女。   跟嫡子睡过觉的戏子姨娘。   被摄政王虎视眈眈的贵妃娘娘。   嫁给宰相家傻儿子的落魄公主。   ……   但是那又怎样,老娘一个小指头,就能碾死十个渣滓。 ☆、Chapter 45. 黑白   “贵君……”范小圆喉咙里发紧, 噎了几秒,眼眶都酸了,“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我就是一时生气说了气话!”   麟德贵君木然未语。他的身形有些不稳,个子又比她高,她扶得很吃力,就试探问道:“你先躺下?”   但麟德贵君忽而反握住她的胳膊:“臣有话说。”   她感觉他的神经正高度紧张, 便点了头:“那你说。”   “陛下我……”他神色里依旧有明显的恍惚, 目光不安地闪避间猛然注意到自己攥在她胳膊上的手, 于是刹那松开, 仓惶跪地,“陛下,那天的事情臣知罪了, 但……但那件事和旁人都没关系,臣认罚, 只求陛下……”   “……你还是别说了。”范小圆酸楚地别过头, “来人。”   麟德贵君骤然急了:“陛下!”   范小圆都不敢看他:“扶他上床躺着。”   进来的是王瑾和江全两个老资历的大宦官, 他们把麟德贵君扶回去躺好后, 就识趣地一声不吭地退回了屋外。   范小圆四下看看,本来想找把椅子来坐,但考虑到好像科普文章里提过平视可以从心理上降低压迫感, 就索性蹲在了床边:“温玹,你现在听我说。”   麟德贵君怔怔地望着她。   范小圆坦诚道:“我那天确实很生气,但是说不让你回京,从一开始就也只是气话而已。后来宇文客说你不是故意骗我,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虽然不懂这个苦衷到底是什么吧……但我已经不生气了。”   她语中一顿:“我说让你在家过年也没别的意思。你十年都没回过家,我让你在家好好过个年不是应该的吗?除夕和元宵都是应该一家人一起过的日子——古往今来、乃至将来都是。我要见你,什么时候不能见?为什么非要赶这几天?”   随着她的话,麟德贵君的神情一分分变得更加复杂。茫然不解逐渐替代了原本的战战兢兢,最后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让他十分好奇的陌生人。   然后他发着懵追问:“臣可以回京?”   “除非你自己不想回。”范小圆笃然道。   他紧绷的神色骤然松下,好像脸面上的气血都一下子恢复了几分,接着,轻道了声:“多谢陛下。”   “那你继续听我说。”范小圆边说边措辞了一下。   “我从前就跟你提过,健康是最重要的;还有,我希望大家都能活得舒心——你以为我只是随口一说么?”   “臣没……”麟德贵君立刻否认。   “那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范小圆反问,“我不知道我怎么说才能让你彻底明白,但是……温玹,我真的希望你放松一点。没有什么事不能拿出来心平气和地说清楚,我不想看你总这样把事压在心里自己扛着。下一回,如果再有让你不安的事情,你直接问我可以吗?”   麟德贵君点头,继而便想解释自己的举动:“这回臣是因为……”   “我充分理解你的担心。”范小圆扯了扯嘴角,“但我没有草菅人命的爱好,不会迁怒不相干的人的。”   麟德贵君嗓音微哑:“……好。”   “还有,如果生病,就要及时就医——我讨厌那些说什么过节生病不吉利,要熬到年后才能传太医的规矩。”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紧了紧,“总之你好好活着,万事都可以商量;死了一闭眼,就什么都没了。如果你并不怕死,那你就想想,你死了会有多少人难过?你家人肯定难过对不对?除了他们,我也会难过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并且最好能活得更久一点!”   她还希望他能出将入相、和更好的人成婚、全方位走上人生巅峰呢!   不过这话她不太敢说。   麟德贵君听得全然懵了,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反应才是对的。   ——是这样吗?他的死活对她来说这么重要?   范小圆倒不在乎他会给出什么反应,只希望他听进去就好,于是便一拍他肩头:“你饿不饿?江全说你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让厨房熬了鸡汤、鸭汤、鱼汤、牛肉汤、猪骨汤,你要不要挑一样煮点面什么的,当宵夜吃?”   “……”麟德贵君的大脑还在卡壳,卡得想回神都回不过来,很生硬地回了句,“猪骨吧……”   “好,那我跟他们说一声,然后我就先回去啦。你家里人肯定担心得要命,我在这儿他们不敢过来!”她说着又看看他,见他还在持续懵神,就没再说什么,直接起身溜了。   麟德贵君彻底回神,是被打发到外面候着的宫人折回屋里的时候。他猛然惊觉自己在陛下离开时连礼都没行一个,但陛下已然离开有一会儿了。   麟德贵君心下五味杂陈,深吸了口气,猪骨面浓郁的鲜香便撞了进来。   他扫了眼江全放在旁边小桌上的面,突然胃口大开,觉得饿得够呛。   行馆中,女皇的突然离去使得除夕家宴早早就散了。   三个待选的世家公子一起往住处走,心下都思量着同一件事。走了大半路,一位姓吴的公子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宫里的事,真是教人想不通。”   原本,宫中上下都以为,这回麟德贵君算是完了。没想到他一病倒,陛下竟还是急得不行。   顾家公子沉吟着啧了啧嘴:“毕竟是在宫里十年屹立不倒的贵君,不稀奇。”   “宇文御子反应倒快,主动劝陛下过去看他。”吴公子嗤笑,“现在可有意思了。一个日日陪着陛下四处游玩风头正盛,一个以病博宠,也不知道谁的本事更大一些。”他说着看向不说话的那个,“哎,章兄怎么看?”   章家公子淡淡地瞟过去:“二位,不要命了么?”   顾吴两个人都一滞。   “十五个人进来,转眼就还剩下三个,陛下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章公子一哂,“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旁人动不了,他们自己之间也未必是敌,省省吧。”   “省省?章兄说得轻巧。”顾公子笑看着他,“这两位放在那儿,坐在元君位上的人如何心安?”   “他们两个谁都当不了元君,坐在元君位上的人为何不心安?”章公子平静反问,顾公子一滞,正要争辩,却见他摆了摆手,疾步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二位早些歇息。”   与此同时,范小圆又一次翻了宇文客的牌子。   ——打从开始穿越以来,只要王瑾劝她翻牌,她就都翻宇文客。然后她睡床,他打地铺,俩人干聊天后相安无事地各睡各的,醒来后他上床一起躺着,再假装一切正常地叫宫人进来,整套流程非常熟练!   而这晚“干聊天”的内容,毫无意外地是聊麟德贵君。范小圆沉闷地把在温府的经过告诉他,宇文客平躺在那儿枕着手,长叹道:“我现在切实感觉到现代社会的好了。”   “我也是。”范小圆点头,“要是在现代,他肯定不会这么患得患失的过日子——光是靠脸吃饭都能活得很好了,而且他还有本事。”   “但愿他能慢慢调整过来吧……”宇文客凝神道,范小圆忽地往床边一滚,探头看着他:“哎,我这样,你会不会不高兴?”   “?”宇文客回看过来,“为什么?”   “就……你不是说要……要追我吗?”范小圆撇了下嘴,“我其实知道我应该注意一点,但是今晚摄政王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吓傻了,所以就……”   宇文客嗤地笑出来,举手便敲她额头。范小圆躲闪不及被敲中,一眼瞪去,他已收了手在悠悠地笑:“我没那么小气,你对麟德贵君这种欣赏我懂,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好好过。”   他说着翻了个身,以手支颐:“但是陛下。”   “嗯?”范小圆往后缩了缩,他道:“你能当我女朋友吗?”   范小圆立刻滚回了床榻最内侧,并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喂。”宇文客挑眉,“陛下,不要逃避问题好吗?”   床上安安静静的,正当宇文客犹豫要不要趁热打铁去逼问一下的时候,她又滚了回来,再度从被子里探头:“我开学的时候给你答复,行不行?”   “……行。”宇文客想了想,又说,“但你能不能开学第一天就给我答复?”   范小圆顿时紧张:“别逼这么紧嘛!”   “不是逼你,是……我跟白老师做了个承诺。”宇文客悲愤地如实招供,“她说开学前我如果追不到你,就不许再追了,所以……”   “卧槽这种事你竟然跟白老师有协议?!”范小圆把胳膊抽出来,一竖大拇指,“你们学霸的世界真奇妙!”   宇文客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翻身背对着她,一拽被子睡了。   从现代醒来,宇文客躺在床上思考了半个小时,还是拿不准范小圆到底是会答应还是会拒绝。   最后,他拿起了手机,给蒋希打了个电话。   蒋希好像还没醒,接电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喂,怎么了哥们儿?”   “蒋希,你说讨女孩子欢心送点什么好?”宇文客深沉道,“我觉得我和范小圆,只差最后一哆嗦了。”   电话那头,蒋希滞了三秒,接着声音爆出:“你说啥?!?!”     “你俩没在一起?!?!圣诞节你们都轰动成那样了,现在你竟然还差一哆嗦?!?!”蒋希一连串的惊叹,然后做了个总结,“你也忒废物了……”   宇文客:“……所以你到底有建议没有?”   “有有有。”蒋希打了个哈欠,“送礼物表真心嘛,就两个方向。一个是用钱砸——你别笑啊,这个很有道理!你舍得为一个人花钱,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证明你喜欢她,对吧?具体教科书级案例请参考咱11级的学长向学姐求婚时捧了张上海市中心大平层的房产证,学姐在订婚时回赠了套北京二环四合院……”   宇文客诚恳询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爸妈把我碎尸?”   “哎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嘛!”蒋希窘迫地笑笑,“不过咱们还是穷学生,这个不适用,你只能试试第二条——用心。”   宇文客:“怎么用?”   “要领是——别出心裁。”蒋希沉肃地一字一顿道,转而又放松口吻,“但要注意,不能是自以为别出心裁。具体的你上微博做一下功课,看看被女生吐过槽的直男送的礼物都有哪些。什么刻名字的梳子、刻我爱你的镜子、加热水会出现一张你偷拍她的照片的杯子……能避免就避免一下,太俗!”   宇文客若有所思:“哦好……”   蒋希又说:“还有还有,手工你可以做,但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一百个千纸鹤、一千颗星星这种二十年前的情侣就再送的东西,是和‘别出心裁’完全不沾边的,但你也不要给她做那些又稀奇古怪、又丑,还没啥用的东西。”   宇文客想了想:“我要是送她份手抄笔记呢?”   “……那我坐等你成为微博上下一个转发过万在哈哈哈哈中被公开处刑的奇葩追求者。”   宇文客:“……”   “反正要注意的就这么多,具体的你自己琢磨吧!你加油,我补个觉!”蒋希说罢就挂了电话。   宇文客重重吁气,撑坐起身,看向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来分享一条评:   №16 网友:云楼楼 评论:《白天黑夜都要爱你》 打分:2 发表时间:2017-11-20 15:07:27  所评章节:44   贵君是好人,只是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和位置造就他这样的性格,他没有变成一个踩低捧高留恋权利的后宫男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选择遮掩自己的才能,选择自尽,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保全家人和一个忠贞名声。女尊社会里的男子和我们封建社会里的女子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可悲的,国家政治的需要对他们的思想产生了禁锢,“忠贞节烈”是他们的行为准则,他们受教育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为自己发声的权利,更可悲的是,女子看女子的眼光,男子看男子的眼光,都更为苛刻。虽然我喜欢贵君这性格的人,但是他确实不能成为我们女皇圆白头偕老的人了,来来来,贵君到我怀里来,我疼你(说那么多好像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哈哈哈哈)   =============   嗦得好,我写的时候也总在想贵君这都还能本性不改善良坚定太不容易了……   他会有属于他的HE的。   现在可以暂时给你抱抱。   【温玹冷静脸伸出双臂】   阿箫:……她是要抱你,不是要你抱她。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46. 纯黑   在现代专属于学生的寒假结束之前, 两个世界同步迎来了元宵。   按照规矩来说,元宵应该也设宫宴。不过随来杭州的人不多,接二连三的弄宫宴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在范小圆提出取消宫宴,晚上微服出巡逛灯会的时候,摄政王点头答应了。   然后, 范小圆很“善解人意”地表示我们各玩各的比较轻松, 就不要求统一行动啦, 姨母您和大将军想去别的地方叙“闺蜜情”的话请自便哈!   摄政王对此没有发表异议, 但是极力要求她带那三位待选公子一起出去,说借逛灯会再熟悉一下正好。   如此这般,当晚随范小圆出去的除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宫人, 还有宇文客和章、顾、吴三位公子。   结果到了灯会所在的集市,又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麟德贵君。   ——他正坐在一家酒店的大厅里吃饭, 几人从酒店门口路过, 范小圆余光一扫就注意到他了!   他的气质实在太卓绝, 明明身处喧闹的大厅里, 愣是坐出了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范小圆只看个侧影都知道除了他没别人!   她一时心跳加剧,向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大厅。   她悄悄地溜到麟德贵君身后,手指一点他右肩,同时向左闪去。麟德贵君当然下意识地先往右看,愣了一刹才看见她, 微微一怔,即要起身见礼:“陛……”   “嘘。”范小圆笑吟吟地让他打住,抬眼一瞧见围着四方桌子的都是长凳,就直接厚着脸皮坐在了他身边,“既然这么巧碰上了,那我们蹭个饭!”   他边说边向外面招手,几人随之入内。   三位待选的公子很自觉地令坐了一张空桌,宇文客则被王瑾往范小圆那边请,但他却指了指三位公子那桌:“我去那边坐。”   这举动令三人十分诧异,出门在外为免暴露身份不变见礼,吴家公子就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以示恭敬,同时状似随意地问说:“御子怎么……不去那边坐?”   宇文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说:“她担心贵君好久了,让他们独处吧。”   他现在缺的是开学那天的一哆嗦,不是开学前对她死缠烂打。   而且,随着了解的加深,他现在相信范小圆对麟德贵君完全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了——思维模式差距太大产生不了那种感情,那她想在心里装个男神,就随便嘛。   宇文客很想得开,眼前的三位可都震惊得懵掉了。   这位宇文御子看来很……不一般嘛。   蛰伏三年才翻身得宠,他竟然还能如此安然地屈居人下,完全不想趁热打铁把麟德贵君按下去?   桌上一时安静,在旁和小二商量菜品如何安排的宫人背后有点怵。   另一边,范小圆正侧支着头细细欣赏麟德贵君的脸,弄得麟德贵君夹着一颗丸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终是局促地笑了一声:“陛下……”   “你养回来了真好。”范小圆噙笑感慨,然后又说,“我要吃丸子!”   麟德贵君就把正夹着的丸子转过来喂进了她嘴里,然而,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颗撒尿牛丸。   牛丸最外层凉了,但内里还热着,正沉溺于美色的范小圆毫无防备地一咬,热浆爆出,烫得她顿时咣叽一头撞在了麟德贵君肩上。   “?!”麟德贵君看到她在断断续续吸凉气才意识到是怎么了,匆忙拿起眼前的空碟子,“快吐出来。”   但范小圆愤然摇头,坚定不屈宛如将赴刑场的革|命者!   ——吐出来一定很恶心,她不要在他面前这个样子!   麟德贵君于是又忙换了杯凉水递来:“喝口水冲一冲?”   范小圆抓住杯子猛灌了一口。冷热相碰转温,舒服了。   她蔫耷耷地歪在麟德贵君肩头缓劲儿,他看看她,到了嘴边的告罪的话噎住了。想了想,含着淡笑说:“抱歉。”   “没事没事……”范小圆摇摇头,复又深喘了口气。   不远处的桌上,三个不动声色盯着这边的人,一时神色各异。   顾家公子俄而一哂:“陛下与贵君真是格外亲近。”   吴公子轻笑着夹菜,意有所指地说:“毕竟是十年的情分。宫里其他人,单论资历就已经输了。”   章公子没说话,宇文御子扭头看了一眼,招手叫宦官:“哎,帮个忙。”   三人同时呼吸一滞,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等着他的话。   宇文客指了指范小圆那桌:“他们那份丸子看着不错,告诉小二添一份来。”   三人:“……”   待得吃饱喝足,正好是外面灯会最热闹的时候。   虽然是女尊世界,但元宵出来闲逛的,大多也都是一女一男,像范小圆这样一个姑娘后面带着五个高颜值男人的不多见。遥遥看去,简直就是性转版风流花少带着五房小妾出门玩乐的真实写照!   这霸气的场景引得不少路人都转过头来围观,其中自不乏有窃窃私语哪个长得更好看的。在这一点上,麟德贵君吸引了大半好评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但也有很多人在夸宇文客,让范小圆有点意外。   原来他长得那么好看吗……   她看惯了真的感觉不出来啊OTZ!!!   宇文客面对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面不改色,一路心无旁骛地……吃小吃猜灯谜。   范小圆则抱着麟德贵君的胳膊,跟他有一茬没一茬的瞎聊天。   她问:“贵君,我以后都叫你的名字可以吗?其实你的名字比位份好听。”   麟德贵君面上微有诧异划过,继而一笑:“行啊。”   她就开开心心地念了好几遍“温玹”。   但她其实也存着心事。她觉得,温玹当下的状态,真的十分令人可惜。   他过得比宫里大多数男眷都好,这不假。可是,他还比其他人更有才华、性格更坚韧呢,她越跟他相处就越觉得如果他能换个活法一定更好,但又不敢贸然替他决定什么。   于是过了一会儿,她忽地又说:“温玹,你有没有设想过,过不一样的日子是什么样?”   “不一样的日子?”他一时没懂。   “就是……”范小圆想了想,“比如你没进宫,自己成家立业;或者、或者考取功名?做官?带兵打仗?”她一边思维跳跃地说着,一边期待地抬头看他的神色。   他无比平静地道:“没有。”   “完全没有吗?”范小圆近一步追问,麟德贵君的薄唇微抿了一下:“臣不爱设想不切实际的事情。”   “先不管切不切实际!嗯……我们这样说,如果现在晴空劈下惊雷一道,天神横空降世,问你说——”她转而变粗了嗓音,“温玹,我今天心情好,可以改变你的人生,你日后想干什么现在都可以提——”她又转回了正常的声音,“那你许什么愿?”   她的“角色扮演”让他觉得很逗,且她脚下还蹦蹦跳跳的,看得他也轻松下来。不过他沉下心想了想,还是谨慎地说:“进宫,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话真太假了。   范小圆暗一撇嘴:“你知道你有个特别大的长处么……”   “?”麟德贵君不解,想起先前摄政王的话,就说,“命好?”   “?!”范小圆心说什么鬼?你一个全方位高配到哪儿都能混得很好但偏偏投生到了女尊世界的男人,哪儿来的底气说自己命好啊?!   她内心疯狂吐槽着,同时挑眉望着他:“是你说谎的时候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麟德贵君的面色骤然一白,旋即却听女皇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事啦,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猜灯谜!”   然后,范小圆就见识到了古代灯谜的水准。   放眼望去,谜面上的字全都认识,但是谜底一个都猜不着。   宇文客望着灯谜也是一脸苦逼,他很想凭猜谜给范小圆弄一个漂亮的花灯,刷一下好感度,可是……特么完全没有思路啊!   有没有那种画个直角坐标系让用积分公式求阴影部分面积的灯谜啊?!   他感觉颇受打击,一转眼,更打击人的画面出现了——麟德贵君正攥着一把扣着印的纸条路过。   ——这里猜灯谜的规矩是,谁猜到了,经店家认定正确,就给一条印着店中小印的纸条,最后按条数换彩灯。   宇文客目瞪口呆地拽住他:“贵君你……这么快就猜到这么多?!”   “……嗯。”麟德贵君点着头扫了眼他手里托着的灯谜。   ——小窗孤雁斜柳,打一字。   “这个是‘畛’。”麟德贵君道。   “啥?!”宇文客听到谜底都没想出是哪个字,“那个枕?!枕头?诊断?缜密?”   “田间小路那个畛……”麟德贵君看着他的呆滞笑道,手在空气里划着说,“田字旁是‘小窗’,一撇一捺是‘孤雁’,下面三撇是‘斜柳’。”   宇文客顺着他的比划把这个字脑补完了,内心OS是:还有这么个字?!?!   他吸着凉气慨叹:“陛下说的真没错,你太有才了,要是能当官就好了!”   麟德贵君眸光微凝:“跟你这么说过?”   “常说。”宇文客叹气,“她还说她问过你,可是你不想。哎,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自己的……思维太局限了?其实可以志存高远一下?”   说完,他发觉麟德贵君的目光好像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于是直接一指:“她在那边。”   “……”麟德贵君转回头,看看他,咳了一声,“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47. 黑白   现代社会临近开学的前四天, 古代的圣驾启程返京了。   这会儿年关刚过没多久,虽然河道的冰面已渐消融,但天还很冷,在水面上感觉尤其寒冷。   这种冷和范小圆所熟悉的北方的冷还不一样,南方潮气重,凉意便随着潮气往骨缝里钻。这样一来好像穿多少衣服都不顶用了, 范小圆还是会冻得打哆嗦。   御前侍奉的宫人们对此当然很紧张, 生怕九五之尊冻出个好歹来, 便在屋里多添了炭盆。   可是圣驾南巡在外, 能带出来的炭本来就有限,虽然停靠时可以从各地在运炭上船,但停靠的次数也很有限。于是范小圆歪在船舱里读书时, 便偶然听见宫人说:“昨儿贵君就叫人把炭分了六成送过来,今天御子那边也送了来, 应该够用。”   范小圆怔了两秒, 吓了一跳。   他们俩也忒照顾她了!   但是, 别闹, 都是久居在北方的人,这种南方透骨的寒凉她受不了,对他们来说必定也没好到哪儿去。   范小圆于是在晌午比较暖和的时候杀去了麟德贵君那里一趟, 至于宇文客那儿,她打算直接着人将炭送了回去,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实在不需要太客气或者刻意地解释什么。   麟德贵君的船舱里果然很冷,哈一口气就会冒出一团白雾。范小圆走近船舱时便连个弯都没拐, 开口就说:“温玹,你别给我匀炭了啊,本来就不够用,冻病了怎么办!”   麟德贵君正在窗边阳光较暖的地方读书,读得有些犯困。听到声音他放下了书,看向她,一哂:“没事。”   “什么没事,还有好多天呢。”范小圆在他桌前站定,双手撑在他桌上睇着他,“听说你往我那儿送了六成炭,剩下四成够干什么的?”   “晚上最冷的时候烧就是了,白天还好。”麟德贵君边说边站起身,颔首提起旁边用少量炭火温着的热水壶,悠闲而熟练地新沏了盏热茶端到她面前,“喝茶暖身也不错。”   范小圆冷漠脸,低眼睃了眼茶盏但没接:“小心夜里失眠。”   麟德贵君嗤地一笑:“陛下别担心了。”   范小圆维持着冷漠脸瞪他,但他好像并不打算退让,始终含笑的双眼看得她心里一阵阵犯热。   她于是不知不觉地自己做了退让:“……要不这样。”她想了想说,“我收你和宇文客一人三成炭,但是白天你们都到我那里去,这样谁都不会冻到。剩下的七成炭晚上用,还能烧得比平时更足一些,是不是两全其美?”   麟德贵君微怔,仔细一算确实是个办法,便点了头:“那多谢陛下。”   范小圆便打消了把炭给宇文客送回去的念头,叫人把这个主意传了过去。然而过了一刻,却听宫人神情发僵地禀说:“宇文御子不肯过来……”   “?”范小圆一愣,连麟德贵君都很诧异:“为何?”   “他说……呃,自己待着比较自在……”宫人复述着这句话,好悬没心虚到直接跪下。   范小圆和麟德贵君面面相觑。   而后她只好说:“那就……还是给他把炭送回去,我这里白天多用贵君的三成也够了。”   另一边,宇文客其实正在坐卧不安。   随着开学日的临近,他越来越忐忑,比大考将至忐忑多了。   这种忐忑导致他成天胡琢磨,一会儿担心自己到时说错话,一会儿又担心挑的礼物她会不喜欢,患得患失到不敢见她。   但不论他怎么忐忑,一天还是只有二十四小时,时间流速不会因为他的忐忑而变慢,开学日还是如期到来。   早上6:40,宇文客将给范小圆的礼物揣进了包里。一方长宽不过一乍的小纸盒,对他而言突然很沉重了似的,他盯着它看了半天,才将书包拉链拉上。   7:00,宇文客到了学校。   其实这天只是开学报到而已,并不上课,上午发发书交交作业,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学生也并不用像平常要上早自习一样到得那么早。宇文客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空无一人。   但是,忐忑的心理搅动着他,令他无比的怂。范小圆7:30到校的时候,教室里其实也还没什么人,可他就是不敢直接上前跟她说话。   他反反复复地给自己打气,又反反复复地退缩。对于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的问题,脑海里甚至恨不得列出了A-Z等26个选项,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   等到他终于冷静下来、用理智战胜了紧张的时候,是7:55,教室里的人已经不少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宇文客将心一横,摸出书包里的盒子,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范小圆!   他的动作太大,脚下裹挟着疾风,以至于不少同学都扭过了头,不明就里地张望着。   宇文客在范小圆桌边站定,正和宁凝聊天的范小圆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一下子噤了声。   宁凝倒没立刻觉出不对,还友好地跟宇文客打招呼:“早啊班长!”   “……”宇文客目不转睛地盯着范小圆,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都加剧了。   他脑子里翻江倒海,A-Z的开场白选项迅速被淘汰到只剩三个:A.范小圆,我有个礼物给你;B.范小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C.范小圆,你方不方便出来一下?   但这三个选项快速转完的一刹间,似有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令原本决定说C的他,脱口而出:“范小圆你当我女朋友吧!”   唰——   整个教室唰然消音。   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望着宇文客,片刻前刚跟他打完招呼的宁凝更差点把下巴砸在发小圆桌上。   他刚才气沉丹田喊出的那句话,真是气吞山河、振聋发聩……   足足好几秒,教室里都没有半点动静。   又好几秒,还是没有动静。   再过几秒……范小圆隐约意识到,如果她不作答,屋里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别的动静了,于是蓦地回过神。   她的双颊陡然滚烫,脸红耳赤地低着头缓了半晌,斜眼悄悄地一扫他,接着注意到了他手里明显是礼物盒的东西。   她于是清着嗓子说:“那是啥……”   “啊,这个……”宇文客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有个东西,局促地往前一递,“给你……给你买了个礼物,那个……唔……”   范小圆故作冷静地直接把盒子拿了过去。   她拆着礼物,他心跳加速。   盒子打开,范小圆把里面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这是个十几厘米高的上窄下宽的玻璃瓶子,瓶子最下方铺着很少女心的浅粉底砂,底砂上躺着一个在面包片上睡觉的懒蛋蛋塑料摆件,旁边还有几颗深绿色的圆形的东西,质感看上去毛茸茸的,但不知道是什么鬼。   Emmmmm……送毫无实际用途但还算好看的摆件当礼物,这个思路虽然很直男,但也还好啦!   ——范小圆正这么想,宇文客在旁边结结巴巴地又开了口:“这、这个叫球藻。”   她微愣,他佯作镇定地继续说:“日文发音是MARIMO,是一种淡水藻,非常好养,在温度过冷时会进入休眠状态避免死亡。长得很慢但养久了会突然炸毛,在光合作用下能吐泡,还能浮……”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妈的还是说错话了!!!   他应该说关于球藻的爱情传说啊,说什么日文发音提什么光合作用啊!!!   温度过冷会休眠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啊啊啊啊出师不利啊!!!   宇文客内心像一颗养久了的球藻一样,突然炸了毛。   他旋即开始飞速思考怎么把话题扯到爱情传说上去,却见范小圆单手托着腮,笑吟吟地转过头来:“你们学霸真有意思。”   “不是……我……那个……”宇文客怎么听都觉得她这话是委婉的嘲笑,紧张之下磕巴得更厉害了,“我认真……我认真挑了的,淘宝卖这个的特别多,我挑了很多家店才选定……”   但范小圆没再看他,置若罔闻地扭头看向了别处。   他的声音又一次卡住。   范小圆望着教室里持续目瞪口呆的同学们深缓了两息,才可算保持了还算从容的口吻:“我脱单了,明天请大家吃零食!”   “!”宇文客连呼吸都一并卡了。   她手指敲着球藻瓶的木塞又看向他,思量了一下,说:“我放学之后……要去隔壁小区喂那个小哥哥,你懂的,以后一起去?”   “好!”宇文客又一次应得气吞山河,一抬头,看见白老师走了进来。   全班以一种学生面对老师的特有默契感,迅速各自恢复了交作业发书闲聊的状态,强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老师艰难地克制住了眼中的八卦,严肃正经地咳嗽了一声:“班长去教务处领一下课程表,范小圆,去拿社团活动时间表。”   ——社团活动时间表,应该也在教务处。   那需要两个人分开拿吗?!   全班同学都憋住了笑,并且准备去论坛发个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定情信物球藻(……)   我知道写了肯定会有菇凉好奇……   每1-2周换一次水就能活,适合懒人   然后我(和宇文客)是在一家叫“球藻时间”的店买的   基本确定不是坑人的其他乱七八糟的藻类,套装画风比较淡雅少女心   ↑以上真不是收费广告,报我的名字也不打折。   就是这样,喵。   ===================   在班长获得阶段性胜利的大日子里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Chapter 48. 黑白   这边在现代成功追到了范小圆, 那边回大熙,宇文客就不再心虚,心安理得地进范小圆的船舱赖着取暖了。   范小圆自己经历了整个经过,自然不觉得奇怪。麟德贵君对他的转变略感不解,不过也没问什么。   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三人围坐在小炉边烘着手, 炉上还用银签子穿着一条鱼在烤。   鱼刚半熟的时候, 范小圆就在鲜香萦绕中觉得饿了。等到终于全熟, 麟德贵君把烤鱼拿下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 她就立刻夹了一块来尝。   “好吃!”范小圆夸得毫不犹豫。   外皮焦香、肉质鲜嫩,比去程时让宫人烤的还好吃。   “想不到你久在宫中还有这手艺啊!”她搓搓手又夹了一筷子,麟德贵君一哂:“儿时住在西湖边, 偶尔看到附近穷人家的孩子去湖里抓鱼吃,自己便也试了一次。发觉味道不错, 后来就常吃。”   “那我之前在湖里钓锦鲤你还揍我?!”宇文客忽然不忿——他心说你也有这爱好, 咱俩应该当队友啊?   “都说了那是陛下生辰时放生的。”麟德贵君斜斜瞟他, “再者, 锦鲤可不好吃。”   “?”范小圆不禁看向他。   “观赏鱼基本不好吃”这回是,她倒也清楚。但那是因为现代互联网的普及,上网时时常能刷到点冷门知识。   他在古代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一般人好像不太会想到研究观赏鱼好不好吃的问题吧?   她于是碰了碰他的胳膊:“哎, 温玹?”   也正吃鱼的麟德贵君看过来:“嗯?”   女皇双眼亮晶晶的:“你吃过锦鲤啊?”   “噗——”宇文客先喷了,一拍桌子,“对啊,你要是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麟德贵君一愣, 旋即面红耳赤,一时连目光都不知该往哪里落了,轻咳着解释:“就吃到一口,就一口。”   “哈哈哈哈哈说出你的故事!”范小圆满脸的八卦溢于言表,“是吃西湖鱼吃腻了想尝试新品种吗?”   “……不是。”麟德贵君的面色愈发窘迫,复又咳了一回,拿起铁钎边拨弄方才扔进火堆的栗子边道,“其实和御子钓锦鲤的原因差不多。是刚被先皇带回京那会儿,进陛下的东宫之前先在宫里由宫人教了半年的礼数,每顿都被管着不让多吃。后来适应了也没觉得怎样,但最初真的很饿,简直怕自己被饿死。所以我就去……太液池抓了条鱼。”   麟德贵君回忆着,转而自嘲地轻摇起头来:“费了半天工夫才烤好,刚吃了一口就被宫人逮着了,先皇罚我在大殿门口跪了一下午。那一口还不好吃真让我十分痛心,就一直记到现在。”   范小圆和宇文客的表情都一滞。   他们都知道,麟德贵君刚被先皇带进宫那会儿,应该也就十一二岁,放在现代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小孩。这个年纪,突然被从家人身边带离,言行举止都被规矩束着,犯点小错动辄就是大殿门口跪一下午……那得是一种多无助的感受。   亏他时至今日能将它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笑话似的说完。   范小圆于是默默从鱼腹上撕了一大块肉送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再看看他,又放下筷子,张开双臂将他一把抱住。   “?”刚夹起一块鱼的麟德贵君因她这突如起来的举动而愣住,他僵了僵,“陛下?”   她的这个抱法,说亲密也亲密,但不知怎的,就感觉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亲密,倒莫名有种鼓劲儿式的味道。   范小圆抱了片刻才将他松开,肃然解释:“据说拥抱能让人心情好,有安慰的效果。温玹你想开点,很多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麟德贵君又一愣,随即笑道:“臣没不高兴,都是陈年旧事了。”他话语一顿,又道,“自不会再发生,臣这辈子都不会去钓锦鲤了。”   范小圆:“我是说你去钓也没关系!”   “不去,太难吃了。”麟德贵君笃然。   “喂!我是说……”范小圆一急,麟德贵君却笑起来:“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她鼓着嘴瞪了他几秒,不再理他了,宇文客看得一脸好笑,低头从火堆里拨弄出了个栗子剥给她吃。   等到烤鱼吃完,窗外正值阳光和暖的时候。   麟德贵君有午睡的习惯,便去隔壁的船舱小歇。范小圆和宇文客在屋里刷起了题,准备迎接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宇文客边在纸上出题边问她:“你是不是想改变这个世界了?”   “是。”范小圆点头,“就算光为温玹,我也想让这个世界更公平一点儿。要不然……你看,咱俩在一起了,我一个现代人肯定不能跟他也……那什么,对吧,可也不能让他在宫里孤独终老啊?”   别的男眷没什么大志向,或许无所谓。可有志向有才学的人受这种束缚,那可太难过了。   宇文客点头:“你这么想没错,但我有个问题。”   范小圆:“嗯?”   宇文客:“万一有一天,咱们突然不穿越了,原来的女皇回来了,怎么办?”   范小圆沉默不言。   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但是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因为这种事太奇葩了,他们到现在都不知为何会突然穿越,原女皇到底会不会回来更无从考证。而且,即便假设她一定会回来,那她回来后有没有她当女皇时的这段记忆,造成的结果也会不一样。如果没有的话,温玹和这个世界的宇文客作为两个变化最大的人,可能会很倒霉。   “我和你一样希望麟德贵君去做官,去施展他的才学,可万一原女皇回来后不接受呢?”宇文客轻锁着眉头叹息,“这种事……死罪吧?”   范小圆烦闷地默然以对,神思却忽然一闪:“不对!”   “怎么?”宇文客抬眼。   她打了个响指:“不管我让不让他做官,他现在和这个‘女皇’相处时的转变都已经算是天翻地覆了。那假如原女皇会回来,他身居要职可比只当贵君要强!”   “为什……”宇文客尚未问完便已恍悟,“你的意思是,如果只是宫中男眷,生死就全是女皇一句话的事;如果身居要职……”   “那原女皇可能也用得上他!而且,他会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会有人帮他说话!”思路通畅令范小圆突然心情大好,她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搭在桌上,“同理可证,为了这个时空的宇文客的生命安全,宇文御子你也要努力了!”   宇文客:“……”   下一秒,她又打蔫地趴到了桌上:“当然了,我还是希望她别回来……”   宇文客:“?”   “温玹真的太好看!太温柔!太想让人抱抱了啊!”范小圆神情悲愤,“想到要一辈子都不能再见他,我痛心疾首!”   在这种事上,别跟她说什么不为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她就是想看温玹写字说话做烤鱼!   如果原女皇不回来,她发誓就算温玹当了丞相封了王,她也还是要拽他写字说话做烤鱼!   现实中,第一次月考很快过去,范小圆考出了全年级第50的名次,又一次刷新了个人最好成绩。   在全年级有450人的前提下,考到前50就绝对算好学生范畴了。于是,范小圆在次日一早听到同班男生义愤填膺地说“我艹初三那帮小女生真是够了,班长和小圆的事她们竟然跑到教导主任那儿告状!”后紧张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时,教导主任喊她去谈话,却只是语重心长地说:“校规还是要遵守的,在学校里不许谈恋爱。你和宇文客在学校里要注意距离,不然影响不好。”   这个话其实说得很宽了,不过教导主任不待见范小圆的事估计半个年级都知道,她自己更是一见他就怵得慌。   她于是束手束脚地问:“那,我在学校里……不跟他说话呗?”   “那倒不用,咱又没在封建社会。”教导主任沉肃道。   范小圆内心OS:在封建社会朕爱跟谁说话跟谁说话的!   “你们不要过度亲密就好,说几句话讲讲题之类,属于同学间正常交流范畴的,老师不会管。”他说着咳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窘迫,但还是说了下去,“15届那两位学长学姐的事,绝对不许发生!”   “15届?”范小圆愣了一刹,秒速懂了!   15届,有一对儿学长学姐,在临毕业之前被发现在摇滚乐队训练的小教室……开车。   被发现的原因是音乐老师去取东西,拿着钥匙直接拧门就进去了,画面一度非常尴尬……   按照学校往常的做法,临毕业前出现点违反校规的小事,老师大多也就放过去了。可那件事实在影响太恶劣,于是学校还是开除了两个学生。   好在当时A2已经考完,两个人也都早已拿到了有条件录取的offer,才没影响之后的发展……   范小圆赶紧连连头:“知道知道,这您放心!绝对不会的!”   他俩一时半会儿应该还发展不到那一步。而且在她的三观里,还是不太能接受没成年就滚床单,至少要等到十八岁生日过去再说!   再者,就算过了十八岁,她也用不着在学校找刺激。   直接到大熙翻个牌子不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教导主任:你们不许在学校找刺激。   圆女皇挑眉:不会的,学校环境太差了,我们有高端享受方式。   ——遥遥的,传来宇文御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又!他妈!有花瓣儿!这也太gay了吧!!!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49. 纯黑   屈指数算, 在现代距离AS考试还有不到三个月,与此同时高一、高三也各有考试,于是整个国际部都弥漫开了一种紧张的情绪,就连宇文客这样的神级学霸,也在加班加点的学习。   范小圆更是每天都被宇文客拽着刷题,她自己也很努力, 希望能在第一次做模拟真题时至少考一个A两个B出来。   然而偏在此时, 大熙朝那边却出了些事。   在临从水路换陆路的时候, 随驾南巡的顾家公子染了风寒。   他和麟德贵君一样, 脑子里有一套根深蒂固的古代规矩,宁可自己生熬,也不敢在途中惊驾, 结果硬是把小病熬成了大病。要不是同行的章公子豁出去杀来禀话,范小圆怀疑自己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得是给这位顾公子收尸。   于是这天, 她不得不发了通火, 怒然喝问你们都不要命了吗?请个太医麻烦大还是办丧事麻烦大?不怕死也还罢了, 万一烧傻了又不死怎么办你们想过吗?   吓得顾家公子要从病榻上起来谢罪, 正给她端茶的章公子也举着茶盏就跪了。   宇文客原本等在船舱外看风景,听到里面的动静,怕她这天子盛怒的戏码吓出人命来, 赶紧冲进去把她给拽走了。   然后他们一道乘着小舟回她船上,他十分努力地在旁边哄她:“别生气别生气,你有你的好心,他们有他们的顾虑。你要时刻牢记思维差异的巨大差异, 别钻牛角尖!”   范小圆还是面色铁青。   宇文客便笑了,瞧了眼在船那端摇橹的宦官,压音凑近了她一些:“但你发起火来还真有女皇的气势。”   范小圆斜斜地瞪他,哼了一声,气得鼓出了张包子脸。   “……这样就没气势了!”宇文客用手指戳她腮帮子,被她挥开了手,又忍笑接着哄,“好了好了,我的女皇陛下,你要是气病了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范小圆闷闷地哦了一声,尽力地调整起情绪来。   宇文客在旁找别的话题给她换心情:“说起来,那位章家公子好像人不错。”   范小圆看看他,神色有点复杂:“什么意思?你不会在帮我挑元君吧?”   宇文客摊手:“麟德贵君的家世注定他当不了元君、我家里要一步步往上扶持到我能当元君,估计少说要三五年,这都是客观事实。同时摄政王还在催你,那你不考虑别人能怎么办?”   范小圆撇着嘴别过头:“我不要,这特么太奇怪了!咱俩要没再一起就算了,现在……不要!我不干!”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宇文客想得很开,“你想想,后宫那么多人呢,还有麟德贵君呢,这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好吗?”范小圆想得很明白,“后宫那么多人还有麟德贵君,那都是已经放在那儿的既成事实。我不知道原女皇还回不回来,不好简单粗暴地把他们遣散出去……那我也还打算慢慢来,找个对谁都好的解决方法呢!”   宇文客:“?你竟然考虑过把麟德贵君遣散出去?”   “?”范小圆自己也懵了一下,然后说,“不然呢?我之前都跟你说了希望他去当官!当官当顺了当然另外娶妻更好啊,他值得更好的人,值得天下最好的人!”   她就差直说“我范小圆配不上他”了,而她心里想得也确实是,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能跟他当朋友就很知足了,不能放纵自己的占有欲。如果这事儿她能完全自由地做主的话,她希望他能官居要职,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成婚,她偶尔找他说说话喝顿酒吃个烤鱼。过个几十年,等他们都变成了老头老太太,双方都会想,啊,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异性朋友。   她畅想得很愉快,宇文客好笑地扶额:“同学,你可真是女皇中的一朵奇葩。”   “不然呢……”范小圆咂嘴,“对我来说的话……我觉得没有生活琐事,他能更维持男神形象;对他来说的话,嗯……我目前是自己瞎猜哈……他对这个‘女皇’,可能也不是爱情。”   “?!”宇文客神色夸张地咧嘴,“这你就比较扯淡了,我看他简直死心塌地。”   “不啊,你看我和你在一起他都不嫉妒。”   宇文客:“我也不嫉妒他啊?”   范小圆:“那我要是说我爱上他了呢?”   宇文客想了想:“……那我跟他决一死战。”   “你看。”范小圆耸肩,“爱情是有排他性的,友情、忠心这些东西才不排他。哎怎么扯远了……那个,这事儿先不提,我肯定会尊重他的想法,等到摸清楚再做决定。我现在想说的是——爱情排他是双方面的!我跟你在一起就不打算立元君了!不要!”   “只看做爵位也不行吗?”宇文客循循善诱。   “……哥们儿你心太大了吧,元君相当于我的法定正夫好吗?!”范小圆对他的规劝有些感到意外了,“你怎么想的?这种事上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坚定地反对立元君吗?!”   宇文客低头笑了一声:“我怕你不好做人而已。”   他长吁了口气:“你穿到这个位置上,就注定得……唔……会变通,完全坚持我们在那边树立的三观不现实。”   范小圆吭气了。她不是很想变通,因为她对自己的道德水准并没有多么信任,她怕自己退一步之后,就会逐渐步步后退,一点点地更加纵容自己,最终让自己变成一个令人唾弃的十足的封建帝王……   这场辩论于是不了了之,然而几天之后回到紫清园,麟德贵君也跟她提起:“章家公子人不错。”   范小圆:“……”她盯了他三秒,郁结于心地发问,“你是和宇文客串了供么……”   “?”麟德贵君怔怔,“什么?”   “没什么。”范小圆嘴角抽搐着无力再度吐槽,只说,“我求求你们俩,在元君的事儿上,憋添乱了。我想到要应付摄政王就已经很头疼了!”   “??”麟德贵君不懂了,去杭州之前,不是打算立元君的吗?   去杭州这一趟,不就是为了立元君吗?   范小圆也没法跟他解释在这期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确立了男朋友的问题,苦恼地板起了脸:“有劳找个话题,我们聊点别的。”   “哦……”麟德贵君从袖中抽出本册子,“摄政王刚送来的,说……”   范小圆炸了:“不立元君!!!”   麟德贵君失笑:“跟元君的事没关系,是番邦来朝,大部分事情她能料理,但是陛下还是出个面更为合适。”   番邦来朝?   范小圆带着几许好奇将册子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两行,下意识地将那个拗口的名字念了出来:“讫儿瓦力丹……?”   “西边的一个小地方,上一次来朝应该是三十多年前,陛下没接触过。”麟德贵君道。   范小圆长长地“哦”了一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麟德贵君略作沉吟:“通俗些说就是……蛮夷之地,不太开化。”   范小圆试探着追问:“……茹毛饮血?”   “那倒不至于。”麟德贵君一哂,“游牧为生而已。”   范小圆又哦了一声:“什么时候来?”   “应该再过五天就到。”麟德贵君颔首。   ……艹!!!   五天后,是他们第一次做AS真题模拟考的时候,她却要操心番邦来朝这种问题?!   范小圆纠结地仰到了靠背上。   她很想跟该“番邦”说,你们等等,朕先专心忙完考试再见你们;   或者去跟学校说,等一下等一下,我先接见一下外宾再来考试!   但是,能这么做吗?   不能。   她只能先尽量专心地在那边考完试,然后杀回来接受朝拜。   真酸爽。   高一某位君主立宪制小国送来读书的王子学弟估计都没体会过这种酸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   推荐基友千钰的爆笑甜文《恋爱新手》~坑品有保障,放心看!   PC和wap站的读者请戳下方按钮↓   【APP小天使请戳进专栏查看=33=】   国民女神白歆,最近偷偷粉了个电竞大神。   她本想藏着掖着,却不小心在表演赛上,追着该大神一路无脑送头。   好不容易,她才维持住了高冷人设。   岂料——   这位电竞大神,竟又空降到剧组,担任白歆小姐的技术指导。   娱乐圈小花X电竞圈大佬   暖冬小甜文-v- ☆、Chapter 50. 黑白黑 从至明阁出来,江全就在不住地打量麟德贵君的神色。 待得走出一段, 他终于忍不住, 急跟了两步, 压音道:“贵君?” “嗯?”麟德贵君偏过头,江全摆手示意旁的宫人跟远些,径自压音道:“贵君,元君之事……您何必主动去提章家公子。” “为什么不?”麟德贵君坦荡一笑,“你怕不合陛下的心意?可她喜欢的宇文客门楣不够, 她自己也清楚的。” “下奴是觉得……”江全嗓中微噎, 但还是说了下去, “下奴觉得, 陛下如今对您也是在意的,您又已经在贵君的位子上。若您肯争上一争,这元君……” 麟德贵君脚下一停, 江全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麟德贵君脸上倒也不见愠色, 笑而摇了摇头, 复又继续向前走去:“陛下从来也不喜欢我, 你记得这一点就行了。” 在她执意想立自己喜欢的人做元君的时候, 从来没有想过他;前阵子提到立他, 不过是因为她那时改了主意,想立个不会惹是生非的人做元君。 “可陛下也不喜欢章公子……” “但论门楣, 章公子要比我强得多。若总归要立个不喜欢的,何不劝她挑个不费事的?”他说得无比平静,脸上的笑意倒一分分加深了些, 接着他吁了口气,“过去十年都没争过。当下,是这十年来日子最舒心的时候,为什么反倒要为那些劳心伤神?知足常乐。” 江全一声长叹。 麟德贵君显得格外轻松:“不必叹气,我心里有数。” “下奴知道您有您的分寸,就是……”江全有点替他委屈,“下奴觉得,这种事,您不能总想陛下喜不喜欢您,也不妨想想,自己是什么心思?依下奴看,没人比您待陛下更尽心了,让旁人当元君,下奴替您亏得慌。” 麟德贵君微微一怔。 江全后半席话说得委婉了。其实,就是劝他多想想自己有多喜欢她,可他却忽地有些懵。 他似乎从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放眼天下,她是九五之尊,放眼宫中,她是皇宫唯一无可动摇的主人。鲜少有人会贸然地去想自己是不是喜欢那拥有至高地位的人,他也一样。 他所在意的一直是她喜不喜欢自己。所以他在心里可以很清楚地列出来,最初她可缠着他了,追着他喊哥哥;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想法日渐不同,便矛盾渐升,他仍想很努力地让她喜欢他,可他阻止不了那些隔阂;再后来……也就是近几个月,她突然变化很大,变得包容、变得会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他的处境于是好了起来,偶有分歧她也并不在意,笑一声说一句“好吧,我再想想”也就过去了。 现在突然让他想自己喜不喜欢她…… 麟德贵君迷惘地沉默了会儿,在心里自顾自地暗说,应该是喜欢的吧。 理所当然是喜欢的吧。 都十年了,虽然说不上朝夕相处,但也还是实实在在地一起走过十年了。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如果不喜欢她,他还能喜欢谁呢? 另一边,这五天的时间对范小圆来说,似乎过得格外的快。 一方面,是大熙朝这边迎接番邦来朝的各项事宜搞得她兵荒马乱。因为虽然大事都有摄政王打点妥当,但她身为天子既然要出现在也宴席上,就不可能只是去当“背景板”。 于是各项仪程、餐桌礼仪,她都得熟悉。目前的执政思路(……)她也得清楚,避免到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弄得不好收场。 另一方面,是学校里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也很让人紧张。 按照往年的惯例,高二第二学期开学后,会有两次模拟考试,时间相隔半个月。两次考试之后会算个平均分,按照平均分进行临时分班,冲刺班普通班保底班的后续教学方法不一样,考取的学校也会有所差别。 宇文客肯定在冲刺班,这毫无悬念。至于她,之前估计是普通班吊尾的水准,也就心如止水了。但现在,她不是成绩提高飞快吗?所以非常欲求不满地想挑战一下冲刺班了! 冲刺班总共会有两个,一共六十人。以目前的成绩发挥正常的话,她大概能进B班,她真正想挑战的是宇文客稳拿的A班。 考入年级前30,这很难啊! 于是,范小圆白天在学校加班加点做题,宇文客加班加点给她讲题;晚上在大熙加班加点了解宴会仪程,麟德贵君加班加点给她划重点。 到了宴会前两天,她还出了趟“远门”——回皇宫。 这也是范小圆穿越以来第一次回到正经的皇宫,最大的感受是比紫清园要气派很多,大约就像是故宫和颐和园的差距。 两天之后,她在现代正式迎来了模拟考试。 这个来自于英国的考试对于考场环境有严格的要求,必须有监控、桌子和桌子间必须相隔两三米。这样一来,一个教室坐不了多少人,分开坐又需要很多老师来监考。能较好的满足这个条件的,是学校的羽毛球馆和篮球馆。 为了让学生提前适应,每年的模拟考试也是在这两个场馆进行的,高二去羽毛球馆,高三去篮球馆。 场馆的层高很高,给人的感觉非常空旷。在这种空旷里,范小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边答着物理卷子,脑子里一边在过大熙朝会见使臣的问题。 于是,读应用题的时候,把她脑海中穿插的话拼起来,题目就是这样的:小车X向静止的小车Y撞去,中途撞上了讫儿瓦力丹使节A。已知小车X和使节A的质量同为m,小车X的行驶速度为V1,使节A被撞后向前奔跑的速度为V2,求动能。 ……这么答题就完犊子了! 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范小圆郁结于心,闭眼静念了五遍“这里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才终于勉强定了些心,继续答题。 然而,或许是一整天神经都绷得太紧的关系,到了晚上,她竟然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十一点都没睡着,吃了褪黑素,也还是睡不着。这搞得她更加紧张,继而进入了恶性循环,头脑越来越清醒。 大熙朝,宫人们陷入了混乱。 再有三个时辰,宫宴便要开席,可陛下迟迟不醒,而且叫都叫不醒。 他们担心陛下身体出问题,不过这还是次要的。因为这种情况在杭州时也出现过一次,把摄政王吓得够呛,但醒来后也不见有什么其他不适。 现在要紧的是,她再不醒,到了时辰怎么办?! 不可能跟使节说“对不住啊,我们陛下今儿睡过头了”。 他们一时甚至没法知会摄政王,因为摄政王已先一步会见来客去了。思量再三,王瑾把这件事告诉了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两个人先后赶来,然后一起和宫人陷入了焦虑。 麟德贵君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宇文客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两个半时辰。”麟德贵君连呼吸都有点不畅,“陛下醒来还要更衣、梳妆,去大殿的路上也多少要费点时间。” 宇文客抬头问王瑾:“做完这些事最快需要多久?” “怎么也得……怎么也得两个时辰。”王瑾擦着额上的冷汗道,“朝服繁琐,妆容也要个更讲究,难以省时。” 也就是说,范小圆最迟也要在一个小时内过来。 麟德贵君牙关咬紧,心中直呼,天啊陛下,您快醒醒啊,再不醒就要耽误大事了! 宇文客同样牙关紧咬,心中直呼,天啊小圆,你快睡啊,大晚上的你在干什么啊! ☆、Chpater 51. 黑白黑白黑 众人都急得团团转,宇文客最初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是唯一能帮上的人, 但很快发现其实就算是他, 也无计可施。 ——他可以睡过去, 回到范小圆现在正身处的那个世界,但他并没有办法帮她入睡。他们各自住在自己家里,而且又都不是自己住。他溜出自己家或许还算方便,但是三更半夜的,没理由去敲范小圆的家门啊! 时间便这样眨眼到了申时末刻, 相当于四点多。女皇依旧没有醒来, 宫人无计可施, 只能请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先行离开, 毕竟他二人也还要参宴。 二十一世纪,范小圆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然完全懵逼了。 她想逼着自己睡, 但越逼越清醒。时间的流逝让她心里一遍一遍数算自己又浪费了多久、那边大约走到什么时辰了, 恶性循环来得越来越激烈。 她也试过安慰自己, 跟自己说“没关系啦, 反正有摄政王撑场”, 想以此放松精神以便入睡, 可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她拍床而起:妈的!她拼了! 她于是蹑手蹑脚地溜去了客厅, 打开酒柜,打开手机的手电照着明,虎视眈眈地看向了父上的宝贝们。 干红——12.5度; 百利甜——17度; 龙舌兰——38度; 朗姆——42度; 琴酒——47度。 哎?先前爷爷送来的茅台…… 大熙朝, 大殿之中,朝中重臣先一步到了。九阶之上除却御座外一共七席,五个是天子男眷——麟德贵君、宇文御子,外加三个元君人选;另外两个是位极人臣的摄政王和大将军。 七人先后到场后各自坐着,谁也不跟旁人交谈。直至番邦来朝的使节和贵族也到了小半刻,摄政王终于觉出了不对。 她问麟德贵君:“陛下什么时候来?” ——循礼来讲,陛下迟一步来是没错的,但一般不会晚于一刻。 麟德贵君面色发白,竭力镇定道:“陛下应该……起了吧。” 摄政王大惊失色:“什么?!” 二十一世纪,范小圆拧开茅台盖子,拿一次性纸杯倒了大半杯后,又将瓶子放回了原位。 然后,她端着那半杯酒回到卧室,关上门,心情忽而无比悲壮。 她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长长一喟:“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然后仰首将酒猛灌下去。 茅台,53度。 辛辣的酒味划过喉咙,感觉无比刺激。范小圆接连被呛了好几下,硬生生撑住才没让自己喷出来。待得最后一口饮下,胸中立时翻起了令她恶心的热意,她忍着不吐,脑海中转而激起了第一阵晕眩。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栽到床上,在天旋地转中只有一个念头:妈的,还好明天周六! 大熙朝,在满屋焦灼不已的宫人直勾勾的注视中,女皇突然惊坐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接着,王瑾头一个冲了上去:“陛下,您醒了?!” “耽误了宫宴是不是?”范小圆急匆匆下榻,“快,更衣梳妆。尽量简单点,端庄大方不出错就好!” 在极度的紧张中,她突然变得格外理智。 先前,所有人告诉她的都是在服饰上绝不能省,否则会叫番邦觉得自己看轻他们,引发外交危机,她也是这样觉得。但现在她突然想到——不对啊,他们上一次来还是三十多年前,三十年的光阴,来的一定不是同一拨人了,首先就无从对比。其次,就算要比,那么时隔三十多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发生礼制变化,对他们来说应该也很正常吧? 当然,她也不会搞得太朴素,该有的女皇范儿还是要有的! 然后,化着化着妆,她猛地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现在按照时间来算,宴会应该已经开席了。那么她“姗姗迟来”真的比不去好吗? 万一摄政王已经想办法打了圆场,解释清了她不去的原因呢? 她即刻想找个宫人问问情况,但接着想到,问他们大概也没用。 这个地方,完全以她这个女皇为尊。就连麟德贵君这样地位颇高、与女皇也十分熟悉的人,在皇权之下也时常胆战心惊。当下她如果问旁人她是不是不去更好……估计就算她指天发誓绝对没别的意思,别人也不敢说对啊都迟到到这份儿上了您确实不去更好。 但她觉得,现在搞清楚这一点真的很重要,没准儿就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危机呢! 于是在戴上最后一根发钗后,范小圆跟王瑾说:“帮我传两个暗卫进来。”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两个暗卫小姐姐就进了屋,朝她抱拳:“陛下。” 陛下笑吟吟地问她们:”你们有没有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带我看看大殿里的情况?“两个暗卫:“?!” 就这样,一刻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大熙朝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上了房。 暗卫悄悄拨开两片房瓦,范小圆往下看去,很快看出大家都只是在干聊天,没人动桌子上的饭菜,显然是在等她。 她就想赶紧下去,却在此时听见一个讫儿瓦力丹人用蹩脚的汉语笑叹:“唉,大熙真是什么都好。山好、水好、吃得好,女儿家个个有本事。唯独可惜的就是,男人都太废物啦,不像我们讫儿瓦力丹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可以骑马打仗、做官经商,我这趟过来都没人陪我跑马练剑,真不太痛快!” 范小圆看着她,不觉眉头微蹙,暗卫压音道:“这是讫儿瓦力丹王子卢加卡,他姐姐玫加卡是王储。” 转而就听摄政王朗声笑道:“殿下这就强词夺理了,我大熙虽鲜有男人学这些,但派去殿下身边的女侍卫可都能和殿下练剑跑马。怎么,不能让殿下尽兴么?” “哎,我不跟她们练!”卢加卡一摆手,透着些醉意,咧嘴笑着又说,“我有喜欢的姑娘,我要跟女人练剑,只跟她练,别人不行!” 满堂顿时哄笑一片,卢卡加面红耳赤,一捶桌子,又道:“摄政王殿下,大熙有……这么多子民,男人不能个个都是废物吧!就不能找个男人陪我练剑么?不然等我回讫儿瓦力丹,都该打不过她了,她又要笑话我。” 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正是对爱情懵懂又还有点孩子气的时候。 殿中,摄政王听到他的话扑哧一笑;殿上,和他同龄的范小圆也扑哧一笑。 但她们大抵都没有注意,他一口一个“废物”其实颇不客气,殿中的几个男眷都笑不出来,包括穿越来的宇文客。 于是,在众人的笑声应和中,一道人影忽然从九阶之上的帘后闪出,身形之快令帘上珠饰撞出响音一片。众人下意识地定睛望去,麟德贵君几步走到了他面前,信手从殿旁镇守的侍卫腰间拔出把剑,转而扔给卢卡加王子:“殿下的话太伤众了,我陪殿下一较高下。” 卢卡加也已习武很久,一伸手便将剑接稳在了手里。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衣着华贵的男子,狐疑道:“你是什么人?” 麟德贵君没答他的话:“殿下小我六岁,我让殿下六招。” 卢卡加一愕:“你口气好大啊!” 殿上,范小圆也冷气倒吸:“我擦口气太大了吧……” 方才给她解释卢卡加是谁的暗卫却已面色发白:“陛下快去拦一拦……让六十招这王子也打不过贵君。” 范小圆:“?!” “……贵君功夫极好,不然那日在西湖边也不会发现我们的行踪。” “这么厉害吗?!”范小圆很是惊讶,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暗卫却开了口:“也未必吧。” 二人一道看过去,她好像在有心遮掩什么一般,羽睫轻颤着低下头:“能探知气息和……拳脚功夫,是两回事。麟德贵君久在宫中,想必陛下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然而她这样说着,底下已然打了起来。 卢加卡王子借着酒劲儿悍然冲上,他身法极快,顷刻间已连刺几剑。麟德贵君却说让便一让到底,持剑的手背在身后只避他的招式,避过六剑才蓦然踅身迎击。两剑相擦间火花四溅,一直磨到剑格又戛然收声。麟德贵君目光凌然,抑不住的怒火令卢加卡心惊得气虚,一瞬的恍惚之间,只见麟德贵君手中利剑裹挟疾风直刺而来,他慌忙招架,却露了更多破绽,脚下逐渐不稳,只得一步步向后躲去。 恰此时,一声悠长的“陛下驾到”灌入殿中。 麟德贵君仿佛刹那间被一盆冰水迎面激醒,蓦然将手收住。卢加卡却没有他反应那么及时,见他后退立刻抓准时机反刺过去,麟德贵君匆忙一避,还是在衣料划裂的轻响中感觉到了臂上剧痛。 他扫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口,转而便看向正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大殿的人。 满殿朝臣齐齐下拜见礼,卢加卡也已将手收住。麟德贵君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了句“还是殿下功夫好”,便也要俯身见礼,卢加卡王子正被他说得一怔,便听女皇朗朗道:“你明明打得过他!” 麟德贵君刚单膝跪地的身形滞住,卢加卡看看他,朝女皇抱拳:“陛下。” 本以为自己能恰好看见麟德贵君完美取胜的范小圆有点郁结于心,上前一把将麟德贵君扶了起来,叹着气吩咐宫人:“传太医来。” 接着听到卢加卡说:“对啊,你功夫比我强多了!”他说着,抱歉地看了看麟德贵君的伤口,“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视线尽数落在麟德贵君伤处的范小圆,余光清楚地察觉到他的面色一颤。 她于是抬眸看去,看到他带着几许不甘微微别开了头。 ——他果然是不甘于在宫中当女皇男眷的!当前的情景下,那个身份令他羞愧! 但他还是不得不开口:“我是……” “他是本朝的车骑将军。”女皇声色平淡地接过了话,麟德贵君惊然看向了她。 她却看向了卢加卡王子:“王子可以找他练剑。不过近来军队调动的事务较多,他都住在宫里以便仪式。王子最好能提前着人传话,方便我们安排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范小圆紧张极了,不敢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只能在心里一再跟自己说:没关系的!你是女皇!没人敢站出来说你在说谎! ☆、Chapter 52. 纯黑 事实证明,确实没人敢站出来戳穿女皇陛下的谎言, 但是女皇陛下依旧胆战心惊, 直到宴会结束。 散席后, 她不太想坐步辇,宇文客便陪她一起往回走。麟德贵君也和他们一起走了一段儿,待得离大殿有些距离了,他忽地开口:“陛下。” 范小圆转过头,他沉了沉, 颔首说:“今天……多谢陛下。” 浓郁的夜色下, 他眼底弥漫的笑意温和无比, 温和里又隐隐带着些苦涩, 融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范小圆耸了下肩头:“没事。如果卢加卡王子真的要找你练剑的话……” “臣会寻合适的由头推了。”麟德贵君平静道。 “?”范小圆一愣,“推了干嘛?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呗?” “?”麟德贵君不由自主地盯上她的神情,盯了好几秒, 才发觉她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他心下难免诧异, 想了想, 委婉道:“使节团中男女皆有, 臣去陪王子练剑难免和其他人有接触……不合适吧?” 范小圆于是了然, 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怕我多心, 还是怕传出去叫外人多心?” 麟德贵君想了想,一哂:“都有。” “前者的话, 我不在乎。至于后者,我可以派个暗卫盯着你,你看怎么样?”她上前了一步, 仰头诚恳地望着他,“我帮你撑了场,你不能不帮我圆谎啊。” 麟德贵君的呼吸微滞,提议说:“臣可以顺着陛下说的,以军务繁忙为由推……” “但是你跟他练剑不是挺痛快的吗?那就去嘛!”范小圆豪气地一拍他的肩头,“别这么多顾虑,人生在世就几十年,活得痛快比较要紧!你放心大胆地去吧,出了事我给你顶着!” 麟德贵君:“……”他哑了须臾,才懵然道,“好……” “那我回去睡觉了吼!你也早点休息!”她说罢就很轻松地先一步走了,麟德贵君回神时,她已走出了三两丈远。他下意识地想在道声谢,举目却见她正开开心心地跟宇文客说话,又觉得还是不打扰他们更好。 范小圆一路上都有点兴奋,因为成功维护了爱豆的面子实在太有成就感了。她高兴到走着走着就想蹦跶一下,但衣裙很长又繁琐,踩到裙摆差点摔个狗啃泥,好在宇文客及时扶住她。 他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冷静一下!我问个问题!” 范小圆:“嗯?” 宇文客说:“你有没有真打算让麟德贵君当将军?我觉得可以试试。” “‘打算’是有哒,但是现在直接把他推出去,可能太急了。慢慢铺垫吧,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再说!” 宇文客想想,觉得也对。他就又帮着她做了一些设想,二人一起在此事上发散思维了一下,聊着天一直走回了寝宫。 范小圆留了宇文客“侍寝”,宇文客照例在床边打地铺。躺下后,两个人又聊了小一刻就说了晚安,然而过了半个时辰,范小圆懵逼了。 ——她发现,自己,睡不着。 她又失眠了,但这种失眠的状态和在现代那边刚刚发生的失眠不太一样。在那边,她只是因为压力大、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睡不着,实际上身体在正常觉得疲惫。但现在,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没有,甚至感觉如果给她个操场,她可以跑一万米不歇脚。 这他妈就很可怕!!! 范小圆心底慢慢地有了猜测,觉得应该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睡得太沉醒不过来,所以这边的死活睡不着!!! 完犊子了,虽然在现实世界是周六,不用早起,可她如果真的睡一天,爸妈一定会觉得奇怪,一定会推门进来看! 然后他们肯定会闻到酒味…… 范小圆目光呆滞地重重吁气,宇文客从黑暗中往床上望了望:“你还没睡着?” “哎?”范小圆吓一跳,“你怎么也没睡着?” “……一直在听你翻来覆去的。”宇文客笑了笑,“而且那边周六,也没定闹钟。”他接着问说,“你经常失眠吗?” “也没有……”范小圆叹息,“今天是被考试和晚宴的事弄得压力太大了,就一直睡不着。然后我没办法嘛,就灌了杯茅台,现在可能那边醒不过来了,所以在这边也失眠了。” 黑暗中静了那么几秒。 “茅台?!”宇文客错愕无比,“我擦你也太拼了……不怕醒过来之后难受吗?” “怕啊。”范小圆垂头丧气,“可是我毕竟当了女皇,有些该承担的事情还是要承担好吧。”她说着咂咂嘴,“你说原女皇去哪儿了?她还回不回来?一想到这个我就很方。” 说完之后,她却半晌没听到回应。翻身一看,才发现宇文客竟然睡着了。 ……刚才不是听着她的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吗? 现在怎么回事?被人从那边摇醒了吗?! 范小圆郁结于心。 更郁结于心的是,她的这种高度清醒的状态,维持了一个晚上,似乎还能持续一整个白天——也就是说,身处星期六的她,可能会深度睡眠一天一夜! 天明由宫人服侍着更衣梳妆时,范小圆都快哭了,她很认真地酝酿情绪,想从高度清醒中找到那么一点儿犯困的感觉,但是无济于事。 然后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范小圆痛并快乐着的在这座还算陌生的皇宫里寻找新的乐趣。其实论风景,这里比紫清园要差得多,但是这里看起来更厚重更大气,她闲逛起来,还是觉得蛮有意思。 将近晌午的时候,麟德贵君那边差人来回了话,说他出宫陪卢加卡王子练剑去了。 讫儿瓦力丹使节当下都住在驿馆,一切事宜均由摄政王安排,于是麟德贵君出陪王子练剑的事当然瞒不过摄政王。他下午刚一回宫,摄政王紧跟着就到了。 恰好精神亢奋却无所事事的范小圆把麟德贵君请到大殿问了问练剑的情况,麟德贵君一听摄政王求见,立时三刻就要告退,然而还是难以避免地碰了面。 摄政王冷着脸进来,看都没看麟德贵君一眼,张口便是:“陛下,身为宫中男眷,竟出宫去见番邦使节,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麟德贵君眉心微蹙:“殿下,臣是奉命行事。” “孤王在和陛下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摄政王的美眸从麟德贵君面上一扫而过,麟德贵君当下火气也窜了起来,立刻要做争辩,范小圆刚忙朝他递眼色,意思是:好了好了!咱们不图口舌之快! 麟德贵君强自沉了口气。 范小圆赔着笑看向摄政王。 她对目下摄政王和麟德贵君之间的关系心里有数。麟德贵君先前是因觉得摄政王狼子野心所以看她不爽,在大将军设局证明了这件事不存在之后,对摄政王的不满在他心里就算翻过去了。但在摄政王那边,麟德贵君总在女皇耳边说她的不是的事儿,可没人帮她翻过去;麟德贵君在她看来“没个男人样子”的问题,更没人帮她翻过去。 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摄政王还是哄着比较好。 范小圆于是先把麟德贵君推走了,然后开始跟摄政王插科打诨。几句话后摄政王脸就青了,怒然道:“陛下,孤王在说正经事!” “我说的也是正……”范小圆忽而一阵耳鸣,感觉就像有人在耳边撞钟一样,泛起晕眩。 接着,一些现代卧室中的画面犹如海市蜃楼般在大殿中浮现,同时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又一下。但她恍然低头看去,分明并没有人在碰她。 完犊子了……可能是亲妈! 范小圆倒吸凉气,扶着额头撑身起来跌跌撞撞往外去,跟摄政王说话时气息已有点虚:“对不住啊姨母,我……有点困。” 摄政王未觉有异,继续争道:“你不能这样惯着麟德贵君!” 话音未落,却见几步开外的地方,外甥女身形一软,咣叽摔了下去。 “阿圆?!”摄政王大惊,箭步冲去将即将后脑勺着地的女皇一把扶住。 只见女皇双目紧阖,呼吸平稳。气色嘛……看起来其实还好,不像生了急病的样子。 但毫无悬念的,摄政王和宫人们还是吓坏了,一叠声的“快传太医!!!”传出大殿,撕心裂肺,不绝于耳。 ☆、Chapter 53. 纯白   二十一世纪,范小圆从头晕耳鸣中醒来后至少缓了半分钟,才勉勉强强回过神。   她揉着眼睛看床边:“妈……”   母上大人眉头紧锁:“你怎么回事?喝酒了?”   范小圆:“……”她心虚地瞅瞅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哑哑道,“没事,就……随便喝了点。”   “随便喝点你喝茅台?!”母上大人怒了。   范小圆赶忙扯过被子把自己一闷,打了个滚儿耍赖:“我没事我没事!妈您别担心!”   ——二十分钟后,客厅里开启了□□大会。   范小圆从爸妈的训话中大致弄清了经过。说白了就是,喝完那杯茅台后,这个身处现代的她睡了一夜一天外加一个白天。其间,她妈觉得不对劲,但爸爸觉得是上学太累了,说让她好好睡就好。就这样到了半夜,妈妈看她屋里还是始终没动静,到底还是不放心,就推门进来瞧了一眼。   然后差点被一屋子的酒气给掀翻出去!   眼下,妈妈当然又担心又生气:“你才多大就这么喝酒?伤脑子的你知不知道?喝坏了怎么办?”   范小圆乖乖地低头站在那儿:“不会的妈,我没多喝……”   “那么重的酒味,还说没多喝?”妈妈眉头紧锁,“遇到了什么问题,你要跟我们说,不能自己喝闷酒。我们不是那种不听孩子说话的家长,是不是?”   这个确实是。从小到大,范小圆都是很乐意和爸妈交心的,爸妈很讲道理。   她于是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妈妈的下一句话就是:“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说来听听?”   范小圆:“……”   ——朕急着会见番邦使节,不喝醉不行啊!   ——这话能说吗?不能。   她只能支吾道:“也没……没什么事。就是学习压力大,就……呃……借酒消愁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心虚的关系,妈妈看她的目光明显带着疑虑,然后又看了她爸一眼,爸爸沉吟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问:“小圆,你是不是……失恋了?”   范小圆:“???”   她一下子连眼睛都瞪大了:“爸你说啥?!”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她觉得如果爸爸问“你是不是早恋了?”那都很正常,但是跳过早恋直接问失恋,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爸爸打量着她:“开学的时候你们白老师来过电话,说你和你们班班长宇文客早恋了。但是她觉得你们俩都挺懂事,谈恋爱之后在一起努力学习,就跟我们说叫我们别管。但现在你这……”爸爸慈爱地看着她,“他把你甩了?”   范小圆:“……”   爸爸叹气:“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从开学到现在刚一个多月!”他的拳头愤怒地砸向饭桌,“别想了别想了。你们都爱上网,网上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哪个姑娘年轻的时候不会遇到一两个渣男啊!犯不着为了他……”   “……你说什么啊爸!!!”范小圆被父上的散性思维惊呆了,“谁把谁甩了啊?!”   爸爸转而欣慰了些:“我就说嘛,我闺女这么聪明漂亮,肯定是她甩别人。”   “什么鬼!!!”范小圆抱头,“我俩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还打算考一个大学呢!喝酒跟他没关系!!!”   相较于方才的心虚,她这番话显然底气十足而且十分诚恳。   爸妈于是对望了一眼,继而异口同声:“那你为什么喝酒?!”   范小圆:“……”   这真叫人郁结于心……   她想了想,只好卖惨了!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声音闷闷道:“我那个……周五刚模拟考完,感觉没考好,所以……”   妈妈锁眉:“不就是个模拟考,至于吗?”   “两次模拟考的分数加起来算的均分影响分班的!”范小圆重重叹气,“所以第一次没考好的话,第二次就得考得特别好才能把平均分追上去。我就很……很愁啊!晚上就睡不着觉,就想喝点酒让自己放松一下……”   爸妈又对望了一眼,当妈的在慨叹,现下的小孩学习压力可太大了,他们读书那会儿可不会借酒消愁;当爸的在欣慰,闺女懂事了啊,知道为学业愁了,不像以前成绩总上不来还没心没肺的。   然后俩人开始一唱一和地劝她,妈妈说:“没事啊小圆,没分去好班也可以努力考个好大学嘛。再说,咱也不用非得追求那最好的大学,考个世界前几十的很可以了,爸妈知足!”   爸爸赶紧补充:“就算考不上大学都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别逼自己太狠。”   “对对对,说到底还是身体最重要!”妈妈立刻应和,“不能为了成绩牺牲健康,这是原则!”   一唱一和中,爸妈还越说越激动,爸爸在这种时候总是尤其感性,自己越脑补越觉得自家闺女真是太懂事太委屈了,然后居然摸过钱包给她拿了两千块钱零花钱?!   心虚·圆哪有底气收啊?就说不用不用我没有东西要买,一贯不让她多花钱的妈妈不知道是不是被爸爸的感性传染了,竟在旁边帮着劝说没事没事你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   范小圆:“……”   所以这件事总结一下就是……   她深更半夜偷老爸的酒喝到大醉,被爸妈一块儿□□,□□到最后,以拿了两千块钱奖金收场……?   太魔幻了,真是太魔幻了。   范小圆呆滞地回到卧室,呆滞地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又呆滞地躺了半个小时。   擦,睡太多,现在又特么睡不着了……   明天周日,作息暂时乱一下倒没关系,只要周一能准时起床上学就行了。   但是,现在大熙那边要乱成一锅粥了吧?太医们一定吓坏了,摄政王小姐姐肯定也吓坏了!   她一时便很想再喝点酒好睡过去,可想想会伤大脑的问题,就忍了。   范小圆便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躺着起了呆,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她却逐渐感觉到,身体仿佛有点不对劲起来。   ——腿上、腰上、胳膊上都有些痒,挠也挠不痛快,而且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在感觉愈清晰的时候,范小圆大喘了口气,坐起身打开了台灯。   她挽起睡衣袖子一看,胳膊上一片红包,像蚊虫咬的,但现下天气还冷,又不可能是蚊虫咬的。   接着,她觉嗓子里也痒痒的,像是毛桃的皮划过嗓子的感觉,令她十分难受。   呼吸不畅感也逐渐严重起来,憋闷使她眼前一阵阵地白。   “妈……”范小圆有些慌了,捂住胸口下床冲出房门,手松开门时身上一软,好悬没直接栽在客厅里。   她手忙脚乱地冲到爸妈房门口,拧门便闯了进去,到床边时终于再撑不住,一下子趴了下去。   她爸在睡梦中一下被砸了肚子,下意识里差点伸脚便踹,已经被憋到感觉胸中僵的范小圆艰难开口:“爸,我喘不上气儿……”   “?!”爸爸几乎是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摇醒她妈,“小圆不舒服,叫救护车!”   与此同时,大熙朝女皇的呼吸也在一声比一声粗重,嘴唇都紫了。太医们个个面色铁青,竭力镇定地为她诊脉开方。   “到底怎么回事!”摄政王已经瘫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女皇,脑子里一片空白。 ☆、Chapter 54. 白黑白   范小圆平生第一回体验了乘急救车的感觉。她上了车就开始吸氧,还喷了某种促进呼吸的药剂,这才得以在还算安稳的情况下一直“活”到了医院急诊。   爸妈都在旁边急得不行,妈妈甚至直接哭了出来,她很想安慰他们两句,可大脑缺氧的状态令她实在说不出话。   好在三甲医院的急诊大夫们都见多识广,她这种症状在他们看来并不稀奇。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约半小时,范小圆吃了药又输上了液,状态就大致稳定了下来。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医生在旁边拿着本子,边做记录边说:“过敏引的荨麻疹和呼吸道问题。患者睡前吃什么了?”   妈妈说:“什么也没吃,她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然后睡了一整天。”   爸爸紧跟着就问:“是不是酒精过敏?她喝的茅台,而且喝的还不少。”   “昨天晚上?”女医生皱起眉头,“那应该不是,过敏症生得不会那么慢,何况她喝的还是烈酒?一天一夜酒精都代谢得差不多了。吃什么别的了吗?尤其是海鲜之类的东西,不太新鲜或者和她的体质不合,再被酒精一刺激,就出来了。”   “……没有吧?”妈妈迟疑着看向范小圆,吸着氧的范小圆摇摇头:“没有,我睡了一整天,中间没起来。”   “这有点奇怪啊……”女医生喃喃自语,想了想,又还是倾向于现代医学的水准,于是说,“看症状确实是过敏。这样,你们留院观察两天,有问题的话随时叫我们。”   “好好好。”妈妈立刻连声应了,范小圆忽然脑子里一懵。   ——卧槽,是不是大熙的她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和这个身体里的酒精生了反应,导致了过敏?又或者是跟酒精没关系,但是那边的她过敏了,所以折射到了这个身体上来?   这听上去有点扯,不过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一边的身体不舒服确实是会影响另一边的。这一点宇文客体会得比较多,她好像是头一次。   但她的反应显然比较严重……   也不知道在这边治疗能不能把那边的自己也治好,不能的话就糟糕了啊!   与此同时,大熙朝已至傍晚。   女皇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身上的红疹还在,但至少呼吸已经平静下来。   摄政王重重地松了口气,可算有精力去问在几近几出的王瑾有什么事了。王瑾躬身禀说:“男眷们担心陛下,想来看看。”   摄政王:“都有谁?”   王瑾禀说:“宇文御子最先来的,然后贵君也到了。另外还有几位常侍、小侍,三位待选公子也在。”   摄政王循循地缓了两息,摆手道:“请三位公子进来,其他人先回去吧,别扰陛下休息。”   王瑾应了声是,便出去传话。摄政王又喝了两口茶,便也起身离开了。   宫中男眷大多不敢触摄政王的眉头,在王瑾传话后,大多数人都已即刻离开。于是摄政王到外殿时,只看到宇文客和麟德贵君还在。   正要往里走的三位公子见她出来也暂且停住了脚,一揖:“殿下。”   摄政王嗯了一声,接着目光便转向宇文客和麟德贵君:“你们怎么回事?孤王不是说了,别扰陛下休息。”   “我得看看她。”宇文客的声音还算冷静,其实心里担心得都快炸了。   摄政王秀眉锁起,向前走了几步,声音明显生硬了几分:“孤王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陛下自有人照顾,不差你们两个。回去吧。”   麟德贵君抬眸扫了眼寝殿的方向:“臣等可以等到陛下醒来再进去见。”   “你……”摄政王向来恼他对自己不尊,听言怒然扬手,眼看一巴掌就要打下去,却被另一个声音喝住:“殿下!”   三人一并回头,看到那章家公子走过来几步,端正一揖:“还请殿下以陛下的喜恶为重。”   气氛一时冷凝,摄政王一说美眸犹如寒刃般在他们三人脸上划了一遍,接着倒克制住了怒火,疲惫地叹了一声:“罢了,陛下要紧,去吧。”   宇文客和麟德贵君无声地一揖,终于得以一道进了寝殿。麟德贵君压音向章公子道了谢,章公子一笑:“贵君客气了,其实都是为陛下着想。”   他们说罢一道看向女皇。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气色看起来微有些白,但不算太糟糕。宇文客好似格外焦急,在床边坐立不安地待了会儿,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捏她的手,像是想得到一点回应才会安心。   “……御子。”麟德贵君叫了他一声,宇文客回过头,他睃了眼他的手,“别扰陛下。”   “哦……”宇文客于是将手抽了回来,想了想,嚯地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麟德贵君一愣,“御子?”他正在想“我也没说什么啊……”便见宇文客已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看起来倒不像因为一句话不高兴,而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宇文客一路冲回自己的住处,就叫宫人给他熬助眠的汤药。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身处现代的范小圆更值得担心。他们的身体状况会反应到现代的自己身上,也不知道那边的她怎么样了。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深夜,如果她在睡梦中突然犯病,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想法令宇文客心里怵,他无比惧于去想范小圆可能会出事。或者说,假如一定要一个范小圆出事的话,那他更害怕现代那个出事。   这边的他和她,说到底还是在承担别人的人生。而那边的他们,是真正的“他们”。他们有朝夕相处的父母朋友,生老病死带来的感触都比这边要真切多了。   一个小时后,宇文客从二十一世纪醒来,他顾不上天还黑着的问题,翻身而起穿上衣服便往门外冲。   冲到客厅打开家门前他又收住脚冲了回来,强行维持着耐心开电脑。   ——他不知道范小圆住哪儿!   ——不过不要紧!他是班长,之前帮老师收过身份证扫描件!身份证上有地址!   当然这其实也是赌一把,因为实际住址和户口所在地地址可能不一样。但总之半个小时后宇文客杀到了范小圆家门口,冒着被揍的风险在深夜按响了门铃。   按了几声,没人开门,但邻居打开门探出头来。   他穿着校服外套,邻居一看就懂了,打着哈欠很和善地说:“你是他们家范小圆的同学吧?”   “啊对……”宇文客赶忙点头,邻居又扯了个哈欠:“她好像出了什么事,让急救车拉走了,还没回来。”   卧槽果然出事了!   宇文客一边向邻居道谢,一边已然转身飞奔出去。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给范小圆过了几条微信也打过电话,但都没有回应,目下看来是没带范小圆被送到了哪家医院,便在冲出小区后拿出手机用app搜了一下。   附近有四家三甲级医院,直线距离都在2到5公里之间。各种条件迅在宇文客脑海中腾起来,他几是在一秒之内同时想到:第一家是中医院;第二家是综合性医院但骨科最有名;第三家驰名全国人非常多……那应该先去第四家!   第四家,是个平平无奇但软硬件也都过硬的三甲级综合医院。   他打了辆车杀过去,跑到急诊一问,果然有叫范小圆的病号。   因为范小圆要留院观察至少48小时的关系,爸妈决定换班陪她。于是宇文客到时,范小圆的爸爸已经回去了,妈妈趴在床边睡觉。反倒是病号本尊因为睡过头了的关系,正捧着ipad玩游戏。   她余光中察觉有人进来,就定睛看了一眼,见到是他不禁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因为……那边。”宇文客迅扫了她妈妈一眼,隐去了关键字,“所以知道你出事了。”   他边说边走到她床边,看她又是吸氧又是输液的,不禁皱眉:“很严重?”   “哎,也还好,就是过敏。”范小圆撇嘴,“也不知道是什么过敏。我自己初步认为,是在那边吃了个海鱼做的鱼片粥不太合适。”   宇文客谨慎追问:“什么鱼?”   范小圆耸肩:“我哪儿知道,古今的名字又不太一样。”   她说着也扫了妈妈一眼,见她睡得正沉,便压低声音继续和宇文客说话:“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乱套了?”   “对,摄政王都吓坏了。”宇文客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改用手机打字给她看: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男眷们(……)。麟德贵君和三位公子目前在你寝殿,其他人被摄政王挡回去了。   看起来确实有点糟糕。   范小圆吐了下舌头,拿过他的手机也打字:但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怎么办?我现在特别清醒,也不敢再喝酒什么的。   宇文客:没事,你就好好养着吧。女皇多昏迷一天虽然很让人紧张,但也不会有太糟糕的结果,反正你还没亲政。   真是谢天谢地还没亲政。   范小圆吁了口气,又打字:那只好辛苦摄政王小姐姐了!回头我要给她和大将军一起安排个情侣游以表谢意!   宇文客:她和大将军?!?!情侣游?!?!   范小圆: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感觉到吗!她俩是一对儿甜滋滋的百合小姐姐啊!这对儿cp我吃得可开心了!   宇文客:“……”   然而此时,大熙朝的帝王寝殿里,熟睡中的女皇突然猛吸了口气,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陛下?!”几人先后惊喜地一喊,同时走向榻边,麟德贵君在她撑身起来时最先伸手扶住了她。   他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欣喜:“陛下醒了?现下感觉如何?”说着他回头看向王瑾,“快叫太医进来。”   话音未落,他扶着她胳膊的手忽而感觉一空。麟德贵君蓦地转回头来,定睛看去只见女皇已避开了他的手,目光空却仍明显有些冷地盯着他:“你离我远点。”   “陛下?”麟德贵君愣住,“陛下您怎么了?”   他迟疑着收回了手,仍在忍不住诧异地打量她。但女皇没再理他,她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膝盖,蜷作一团,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而明显的不安。 ☆、Chapter 55. 黑白黑 “陛下?”麟德贵君觉出了些奇怪,犹豫着又叫了一声。女皇便有些神色恍惚地偏过头, 目光带着一种审视, 定在了他的脸上。 他也看着她, 那种关切和疑惑的神色,在她看来有些陌生。 其实照理来说不会这样,因为在之前——从小时候到她离开为止,应该也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可现在他的样子就是让她觉得不一样。 她端详着他的这份神情细想了好久, 然后忽地意识到, 似乎是那种关切比以前更真挚或者更直接, 少了一些为了维持得体而生的遮掩。 看来他与现在这位女皇, 相处得不错。 这种念头令她忽然怒火中烧。 她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哪怕她已然清楚现在这个突然被从另一个时空拽过来的女皇才该是真正的女皇,自己拥有了十七年的东西原本就都该是她的。 她于是又睇视了麟德贵君一会儿, 眼底的恍惚渐渐散去, 逐渐沁出了寒凉来:“贵君这几个月, 过得不错?” “?”麟德贵君微愣, “陛下怎么这样问?” 女皇口吻幽幽:“贵君知道, 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么?” “……陛下?” 女皇没有说话, 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淡淡地落回眼前的被褥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但她想,自己大概很快就又要离开了。 投胎时被她抢了帝王命数的那个范小圆会继续回来做女皇,同时享受两段快意人生, 而她只能孤零零地投胎去,投到什么人家也未可知。 好恨。 更让她觉得恼恨的是,她原本心存侥幸,以为就算有原本的天定命数,突然来到这里的女皇也势必无法适应,周围的人也会觉得奇怪,她并不会过得很开心。然而现在,却似乎一切都很顺利,麟德贵君甚至看起来过得比先前还好…… 凭什么! 女皇哑笑了一声,看了看旁边三张陌生的面孔。她猜他们可能是那个女皇新挑的男宠,便让他们先退了出去。 然后,她重新看向了麟德贵君,带着玩味地笑意,一字一顿地问他:“ 麟德贵君,我若废了你……不,我若赐你一死,你应该只能就死吧?” “陛下?!”麟德贵君一嚇,怔然半晌,发觉她的神色竟完全不似在说笑。 但他依旧觉得不可置信,不受控制地僵了良久:“……臣犯了什么错?” “哈哈哈哈!”女皇忽地大笑,喉中逼出来的笑音似乎携着某种绝望,又在顷刻间收住。 她切着齿看向他:“你什么都没做错,但我看腻了你,不想让你活了,行不行?” 她说着看向王瑾:“拖出去,杖毙。” 竟然是杖毙?! 这回连王瑾也被嚇住。 身在贵君这样高位上的男眷,犯了罪被赐白绫鸩酒不算稀奇,杖毙的可没见过。 他于是难免迟疑:“陛下……” “还不快去!”女皇沉然怒喝,王瑾一瞧,赶紧招呼人进来把麟德贵君往外押。 “陛下您……”麟德贵君平常在沉稳,此时也整个人都懵了。 另一边,宇文客在医院急诊陪范小圆待了一个小时,直到她妈妈醒来,他才红着脸不得不离开。 不过范小圆的妈妈也没说什么,半句没问两个人早恋的事,只客气地叮嘱他好好学习,另外托他帮范小圆请了两天假。 然后宇文客打车回家,路上碰上交通事故有些堵车,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到家时他一看才凌晨四点,便想再睡一下,毕竟虽然穿越两边的灵魂从不觉得累,但身体还是要轮流休息的。 他便在Q|Q上跟范小圆说了句晚安。用IPAD挂着Q的范小圆秒速回了个晚安,可见是还没睡。 然后一到大熙朝,宇文客就懵逼了——宫人跟他说,陛下刚下旨杖毙了麟德贵君。 他在震惊中一时没能体会到死亡的恐惧,只愕然问:“什么时候?!” 宫人回说:“半个时辰前。” 宇文客:“?!”这不可能啊,半个时辰前那就是一个小时前,差不多是他刚离开医院的时候,范小圆还没睡呢! 然后,他在惊悟中如遭雷劈地冒出一个念头——只怕是原女皇回来了…… 我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基本就肯定了。只能是这样,若不然,范小圆才不会杖毙麟德贵君。 漫说他现在是范小圆的爱豆了,就算他不是,她也不会。他们都是二十一世纪的好少年啊,草菅人命就不在他们的字典里! 他木了好半晌才又回过点神,心惊肉跳地继续问:“也就是说麟德贵君已经……” “还没有。”宫人躬着身说,“事情太突然了,宫人们怕陛下只是一时之气,没敢贸然动手,就去禀了摄政王。摄政王做主,暂且把人关在偏远些的宫室里了,说晚些再问一声陛下的意思。” 我艹…… 也就是说,如果范小圆不赶紧回来,麟德贵君就死定了。 宇文客懵逼。 理性告诉他,这里是那位女皇的地盘,他和范小圆属于“入侵生物”,现在真女皇要做什么他们都无权干预。但道德观又让他觉得,这样见死不救是不对的。 于是宇文客一咬牙:“再去给我熬一碗助眠的药来!” “……御子?!”旁边的宦官傻了,“御子您方才就寝就是喝的药,现在再喝……” “快去!我没睡够!”宇文客说着将被子一闷,直接躺下了。 一刻后,药端上来,苦味四溢,宇文客一扬脖子喝了。 又过一刻,宇文客躺在床上欲哭无泪:妈的睡不着…… 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就跟昨天范小圆失眠一样。 要不他也喝点酒? 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耍酒疯。如果耍酒疯的话,引起了当下女皇的注意,他这个由穿越女皇做主册封的人处境可能会有点尴尬。 二十一世纪,原正开开心心在IPAD上玩游戏的范小圆,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 这阵嗡鸣裹挟着困意,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她的全身,令她一下子就疲惫了起来。她揉着太阳穴将IPAD放下便躺好盖上了被子,很快便昏昏沉沉地坠进了梦乡。 但是,如同困意袭来得猝不及防一样,这次入睡的感觉也很奇怪。先前的入睡穿越,对她来说都像是安安稳稳地步入一个梦境,这次却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吸过去,速度之快跟紧急集合似的。 她猛地睁开眼,头一个反应就是吃惊。因为自己的身体竟然不是躺着,而是坐着,端端正正地抱膝坐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睡着的姿势。 下一秒,范小圆抬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人。 ——她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身华贵的襦裙,站在这儿就跟她的□□似的。 她便愣了愣:“你是谁?” “陛下?”旁边的王瑾一讶,“陛下您……问谁?” 范小圆指指一旁:“她啊,她谁?” 王瑾看着空荡的床边,顿时面色煞白:“陛陛陛……陛下?!” 而床边的人在此时开了口:“你看得见我?” 范小圆:“?!” 那人一笑:“我还以为,我熬着不睡你就不会回来。” 范小圆:“?!?!” 那人又说:“霸占了你十几年的帝王命数,是我不对。但就这样被赶去投胎,我真是不服。” 范小圆:“?!?!?!” 那人得意道:“所以我做了些事来解恨——你很喜欢麟德贵君吧?我杀了他,现在尸体应该已经凉了。” 卧槽?! 范小圆猝然看向王瑾:“贵君呢?!” 爱豆惨死的剧情令她一时连自己正见鬼的问题都顾不上,见王瑾低头不语,下榻一把抓住他:“贵君呢?!” “陛……陛下……”王瑾瑟缩着跪地,“您方才旨意突然,贵君又身居高位,宫人们没敢动手,现在正在偏远的宫室押着。” 话音未落,几步外的“鬼魂”面色大变:“混蛋!” 但这句话只有范小圆能听见。 她扭过头幸灾乐祸地一笑:“哈哈哈那我去找他了,拜拜吧您内!” “他早晚会死的!”女皇的魂魄在她周围飘着怒吼,范小圆到底有点怕,不抬眼皮地道:“废话,我还早晚都会死呢。” “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再睡觉!我就在这儿等着,一定要他的命!” 范小圆蓦地停脚。 她惊慌地看向鬼魂,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那她睡觉的时候,麟德贵君怎么办? “滚!”范小圆突然怒不可遏,喝骂一声,闷着头跟着宫人继续向前行去,领路的宫人连头都不敢抬,人人都已明显地感觉到陛下今天不正常,但神鬼之事向来犯忌,没有人敢贸然往那些上说。 范小圆一到暂时看押麟德贵君的院门前推门便冲进门中,冲进正屋看到他安然站在窗前,才松气地收住脚:“温玹……” 麟德贵君转过来,看了看她,便漠然拜了下去:“陛下。” 他或许应该在她面前求个情,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因为她在下旨的时候,连正经的罪名也没给他。 她先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几个月来,更完全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可如今做了也就做了,毕竟生杀予夺的权力一直都在她手里。 范小圆滞了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把这种事往回兜——说杀人就杀人,说对人好又对人好,这特么急转弯太不正常了啊。 她纠结了好半晌,才一步步走向麟德贵君。 她伸手扶他,他下意识地往后避,她于是盘腿坐到了他面前,他直起身子,跪坐着打量她,看到她抬手示意宫人们退出去。 然后,她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话:“温玹,我遇到了点麻烦,你能不能帮我?” 麟德贵君静了几秒,垂眸平淡道:“好。” 他的这种隐忍的神情,范小圆好像在杭州闹出误会又把话说通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了。现下再度看见,给她的感觉和先前一样心酸。 “喂,温玹……”她刚要说话,却见女皇的魂魄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噙着笑坐到了旁边破旧的椅子上。 她瞟了魂魄一眼,伸手抓过麟德贵君的手,便听到魂魄轻然嗤笑,俨然对她这种无谓的举动十分不屑。 接着,麟德贵君又将手抽了开来,魂魄就更幸灾乐祸地又笑了一声。 ☆、Chapter 56. 纯黑 范小圆带着麟德贵君一起往回走,一路上, 麟德贵君都好像没有什么情绪, 只是异常的沉默。 范小圆便想, 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或者很失望。在先前的日子里,她确实用了很多的努力,才让他逐渐的放松下来,可对他来说,他也必是用了很多的努力才使自己紧绷了十年多的心放松下来的。 他刚刚对她有了信任, 她竟然张口就要杀他。 她于是十分纠结这件事该怎样才好, 纠结哪些话可以跟麟德贵君说, 哪些不能。 她想自己并不是原本的女皇、要杀他的才是原本的女皇的事,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麟德贵君是或多或少有些愚忠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要杀他的是真正的女皇,他可能真的会去死。 那她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呢? 范小圆一直纠结到了进入大殿, 才有了那么点主意。她叫宫人去请宇文客, 回过头, 又看到女皇的魂魄冷着脸出现在几步外。 她刻意地不多理会那魂魄, 只走向麟德贵君:“温玹。” 麟德贵君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又止住脚, 抬眸看了看她:“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等宇文客到了,我们一起说。”范小圆指指旁边的椅子, “你先坐,喝杯茶。或者……吃点点心?我让膳房做你爱吃的!” 她刻意地想要安抚他,大概是因为刻意得太明显了, 麟德贵君无奈而无力地一喟:“陛下您到底……” 他很想问问,陛下您到底想怎样? 范小圆抿了抿唇:“你什么都别问,等宇文客来了,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二人等了小一刻的工夫,宇文客进了大殿。 一进殿门,他的目光便定在了范小圆的身上,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极度警惕。 范小圆知道他在想什么,沉了沉说:“我这两天精神不太好,你能帮我喂猫么?” 宇文客一下松了气,佯作无事地躬身一揖:“陛下、贵君。” 范小圆摆摆手,让宫人尽数退了出去,又扫了眼那个只有她看得见的鬼魂,开门见山地直接道:“我遇到了点麻烦——有个恶鬼盯上我了,会附我的身,还差点杀了麟德贵君。现在,她打算在我入睡时再度附我的体,非要贵君的命不可,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个忙。” 宇文客和麟德贵君俱是一脸震惊,同时,那魂魄大喝:“你要干什么!” “我想让你们轮班盯着我,不让我睡觉。”范小圆一字一顿道。 “……你等等。”宇文客先开了口,“我以为你是想请道士来驱鬼?!” 范小圆:“我……” 她心里有点不能当着麟德贵君的面说的顾虑。 首先,道士驱鬼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只是传说,是否有效不太清楚;其次,似乎在各国神话里,“鬼”和“人”都可以理解为两个次元的东西,可是,她和这个世界好像也可以理解为两个次元啊!如果道士来驱鬼把她一起驱走了怎么办?只是让她回到现代就过不来也就算了,万一搞得她魂飞魄散她上哪儿喊冤去?!不敢试啊! 她就说:“先听我的吧……不行就再说!” “什么不行就再说?会猝死的啊!”宇文客简直被她吓懵了,语气不由自主地冲了起来。这倒让怔住的麟德贵君回过了神,他滞了滞,哑声道:“陛下您在说笑……”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想杀你?” 他显然不如宇文客对这种事的接受度高,盯着她的诚挚木了好半晌,才又说:“不行,一直不睡觉真的会出人命的。” 宇文客:“对啊!” 范小圆摇摇头:“现在优先保贵君的命。如果我猝死,会引发器官衰竭……也就是心肝脾肺肾什么的坏掉了,那她应该就没有办法附我的体存活,也是个办法。” 她只能把话说到这儿,关于穿越的部分没法跟他说,于是这句话的效果变得非常微妙——对她来说,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道士驱鬼有可能会让她魂飞魄散,在两边都活不了,在这边猝死倒反倒不一定影响那边的她,因为毕竟是两个身子;而在麟德贵君听来,则是她竟然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用一种很决绝的口吻说:“陛下,臣不是怕死的人。” “哎……”范小圆及时地意识到再这样说下去就该变成争着去死的剧情了,立刻改变画风,“我们往好里想想,也许熬不到猝死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了呢?毕竟一缕孤魂,在人间飘不了多久吧?” 不然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有出现呢?范小圆觉得自己这么想也有点依据。 但麟德贵君显然没打算听,他蓦地转身,举步走向剑架。 “你要是自尽我也抹脖子给你看哦!!!”范小圆扬声大喊,麟德贵君一下刹住了脚。 他窒息地僵住,过了良久,才一分分将头转过来,总是很平静的声音难得地剧烈颤抖起来:“陛下您何必……” “……先别想死不死的事情嘛。”范小圆耸了下肩头,“我们先努力共渡难关,渡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不去再说,成不?” “不不不……不成!”宇文客连连摇头,“你这也太拼了。再说,万一……”他睃了眼麟德贵君,声音收住。 他没想道士驱鬼这件事可能造成的误伤,考虑的是万一范小圆在这边猝死在那边也猝死怎么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范小圆撇嘴,“不想找道士驱鬼的原因,我可以私下解释给你。你就说如果我决定这么干,你帮不帮我吧?你不帮我我可以找别人。” “你……”宇文客懵逼地看向麟德贵君,麟德贵君以差不多的懵逼回看。 饶是他侍君多年,也不知道当女皇提出“我决定挑战一下死亡,并且我心意已决”时该怎么办。懵了半晌,麟德贵君问她:“陛下看得见那个鬼魂?” 范小圆点头:“她现在就在你身后的剑架旁边,一副等着你抹脖子的样子。” “……”他被她明快的口吻弄得苦笑,接着沉吟道,“那我们……尝试一天,如果一天之后她还在,臣就自尽。” 范小圆:“三天。” “一天。”麟德贵君罕见地和她争了起来,“陛下不能真拿自己的命换臣的命,不值得。” “有什么值不值的,就不爱听你说这种话。”范小圆嘟囔着,一喟,“两天。” 麟德贵君:“一天。” 宇文客:“好,两天。” 麟德贵君唰然看向他,他举步走向范小圆,目不转睛地凝视了她几秒,忽地一拽她的手,拉着她便往寝殿跑。 “哎你干嘛!”范小圆怔然,但他没理会,直至到了寝殿中,他反手拍上了门,“你可真是真情实感地追星!” 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范小圆被他逼视得发怵。后背贴在门上,很想溜走,但他比她高也比她力气大,估计是没戏。 她于是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这这这……这跟追星没关系啊!人命关天啊亲爱的!” 宇文客锁眉:“到底为什么不肯找道士?!” “那、那个……”范小圆深呼吸,“我怕道士搞得我魂飞魄散,两边也都活不了。” 宇文客:“……” 憋了三秒,他说:“你他妈逻辑很严谨啊!” “唔……”范小圆低头,“毕竟这个……性命攸关,对吧,肯定要考虑得很周全啊!” 宇文客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 “别生气嘛。”范小圆往前凑了凑,低着头,既不好意思、又没羞没臊地将脸栽向了他的胸口。他一怔,旋即双臂环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很带安全感的怀抱。 接着她听到他说:“那我也请两天假。” “啊?”范小圆抬起头,“干啥?” “你现在身体也很虚,万一真的在两边都死了怎么办?我去医院陪着你,一旦出现问题,赶紧通知医生急救。”他说着,顿了顿,“而且你要连续两天醒不过来,你爸妈肯定要急疯了,我还可以想办法安抚他们一下……我可以跟他们轮班陪你,然后跟他们说你在我陪你的时候醒过。” 这主意太好了!范小圆刚才想到这个问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她于是一下笑得眉眼弯弯,大呼多谢。欣喜之情不知该如何表达,就又埋回他怀里蹭了起来。 “……”宇文客低眼看看,声音嫌弃,“一脸脂粉,不要蹭。” 说着,他轻轻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原女皇:老子等你睡了就杀贵君! 圆女皇:老子不睡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死了的也怕不要命的。 ☆、Chapter 57. 黑白灰黑 二人再走出寝殿, 宇文客就和麟德贵君商量好了“排班”。基于他无法直说的特殊情况, 他当然只能要求自己盯白天, 麟德贵君倒不在意,点头说:“好,那我晚上。” 此时夜色已渐深,宇文客便直接折回了自己的住处睡觉, 他要赶紧到二十一世纪,去医院陪着范小圆,以免在医院里的那个她出现问题。 范小圆便和麟德贵君一起拉开了修仙熬夜的序幕! 她还是个中学生, 每天要早起上课而且功课还挺紧, 本来就很少通宵不睡。从去年开始穿越之后,为了保证两个世界不出问题, 更是连熬夜都少了。几个月来唯一一次通宵,大概就是昨天她在那边喝了酒导致这边睡不着这一回。可眼下的情况和昨天又不一样,眼下是真的在硬熬。 ——但愿那边不会突然醒来, 如果那边突然苏醒, 把这边的她强拽过去,那就糟了! 熬夜开始的第一个时辰, 过得还算愉快。 麟德贵君舞剑给她看,然后又和她一起下棋。范小圆对围棋一窍不通, 只知道一个很笼统地“把对方围死”的概念,于是基本是在胡下。 不止胡下,还悔棋。 最过分的一次,同一步棋她连悔了三次, 坐在对面的麟德贵君之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她还外强中干地瞪他:“笑什么笑!” “没有没有……”麟德贵君屏住笑摇头,见她打哈欠,把让太医准备的提神的霜膏递了过来。 范小圆拧开盖子往鼻下抹了点,一吸气,薄荷的清凉直冲大脑,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第二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已然没力气动脑下棋了。 心下一换算时辰,发觉这放在现在也就凌晨两三点,顿时觉得自己在熬夜方面真是个废柴。 麟德贵君想了想,找了本书来给她听,并不是先前教她学的政书,而是本鬼故事。 这半文言的鬼故事写得还真吓人,麟德贵君的声音又清澈悦耳,一页读下来,范小圆就又清醒了。 三页读完,她下意识地将腿也蜷到了椅子上,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五页读罢,麟德贵君抬头一看:“噗……这么可怕吗?” 范小圆连端着茶盏的手都在抖,抖得瓷杯瓷碟间震得嘚嘚嘚嘚直响。 她抿着热茶缓解那股从心底犯上来的阴寒:“憋读了我有画面了!!!” 第三个时辰,她觉得脑子都僵了。别说听故事下棋,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累。 麟德贵君于是连哄带骗地把她扶进了寝殿,又撂上了床。寝殿里没留别的宫人,他用打商量的口吻跟她说:“不然还是睡吧?” 而范小圆在定睛的刹那清醒了两分,因为她看见那个魂魄又出现了,就站在床边,冷笑着看着她们。 她于是一拍床坐了起来:“我不!你帮我沏个茶!” “……”麟德贵君姑且不再争辩,起身去给她沏茶。刚走两步,听到范小圆嚷嚷:“你别想附我的体!我不会睡的!我耗死你!大不了鱼死网破啊!” 麟德贵君滞了滞,没有回头,无声地一叹:“陛下。” 范小圆:“嗯?” 但他忽地发觉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 范小圆望着他的背影静等,等了等,却见他继续向那放着茶叶茶具的小矮柜走去,平平静静地沏起了茶。 直至一壶茶即将沏好,他深深地缓了一息:“多谢陛下。” “哎不客气——”陛下说着扯了个哈欠,接着催促说,“快把茶给我,不然我要睡过去了!” 麟德贵君一哂,端着茶折回来递给她,又径自坐到床边。 范小圆喝了一大口茶:“陪我聊会儿天吧。” 麟德贵君点头,她又说:“这回咱俩要是都能活着渡过这关,你去当官吧。” 麟德贵君:“啊?” “我是认真的。”范小圆歪头望着他,“我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而且,我也知道你之前说没想过要做官是因为有顾虑所以蒙我。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觉得自己适合去做什么,就去试试呗?” 那魂魄咆哮起来:“你疯了吗!” 范小圆仰头就吼:“关你毛事!!!” 麟德贵君:“……” 范小圆重新看向他,戳戳他的胳膊:“说嘛,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陛下。”麟德贵君苦笑,“本朝还没有过男人做官的例。” “总要有人开先例啊!”范小圆哈欠连天地继续劝着,一时间感觉自己真事爱岗敬业的好女皇。 麟德贵君陷入沉思,她继续催他,他说:“容臣想想。” “那你边跟我说话边想,不然我要睡着了!” 麟德贵君笑出声,边笑边思量着说:“户部吧……我希望能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范小圆:“好嘞!那从后天开始你就是户部尚书了!” “……不不不不!”麟德贵君吓一跳,又再度笑出来,“那太快了,让我从下往上慢慢来比较好,想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学。而且户部的孙尚书也没到告老还乡的时候。” “哦,有道理……”从基层做起嘛!这个她懂! 她又打了个哈欠:“那回头我磨一下摄政王,让她……”说着,却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墙而过。 “?!”范小圆只道是自己困迷糊了,狠狠一揉眼睛,再抬头,他们却还在。 范小圆:“卧槽我看见鬼了!” 麟德贵君:?不是早就看见鬼了吗? 两个“鬼”走过来:“抱歉纠正一下,我们是神。” 便见那女皇的魂魄突然陷入惊恐,转头直冲墙壁而去,疯狂地想要躲开他们。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穿不过去了,于是怒然大吼:“放我走!放我走!” 两个不知是鬼是神的男人没有理她,在床前站定,看看范小圆,左边那个凭空变出一个文件夹,又摸出钢笔:“范小圆女士对吧?2326时空中国北京A校高二学生?” 范小圆木讷点头。 “请问你适应两个时空穿越的人生了吗?”他又问。 范小圆:“算、算适应了吧……” “那么,请问你接受神族以这样的方式弥补投胎错误吗?” 范小圆:“啥?!” “这是完整经过的陈述书,您如果阅读之后没有异议可以签字。24小时内不签字,我们会返回询问你的意见。”他们说着转头看向女皇的魂魄,“这位我们会帮您请走,造成不便真不好意思。” 说着,他们走向女皇。女皇怔怔然后退,然后后背已然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愣了一愣,她朝范小圆冷然切齿。 二十一世纪,伏在病床边的宇文客被范小圆在睡梦中喊出的惊叫吓醒。 一个小时前,他软硬兼施地把范小圆的妈妈劝了回去,自己在这里陪她。见状他立刻要按紧急呼叫铃,但还没握住,就听范小圆字正腔圆地吼道:“你他妈放开我!!!” “……小圆?!”宇文客猜到应该是那边正在发生什么,见她反应激烈,忙晃她的肩头想把她晃醒。 范小圆还在继续喊着:“混蛋啊!你丫凭什么拉我垫背!” “又不是我自己想穿越的!” “你丫又凭什么杀温玹!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小圆?小圆你醒醒!”宇文客急坏了,正不知道怎么办,范小圆蓦地抬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另一边,麟德贵君只看到女皇仿佛正和人搏斗,突然间身子一软晕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倒在床上。 “陛下?!”他疾呼出声,而两个来走流程的神所看到的,是范小圆女士的魂魄冲出了躯体,一拳打在了那个连他们都拽不住的魂魄脸上。 范小圆根本没顾上自己灵魂出窍的问题,就势将她按到地上,扬手就又是一记勾拳:“你丫就是欠收拾!” “Wooow……”其中一位神下意识地揉了下腮帮子,“真是个彪悍的灵魂。” “是啊,要么怎么偏是她才能在绝对女尊的环境下推行平等呢,必须彪悍。”另一个接话道。 然后两个人悠哉哉地又欣赏了一会儿,才上前把她拉开:“好了好了,这位陛下。” 范小圆被他们拽着还在挣扎:“你他妈——” “冷静冷静!我们带她走!你操心一下文件签字的问题。”他们说着,又将文件夹塞进了她手里。接着他们上前扶起被她打得七荤八素的女皇的魂魄,咻的一声,就没影了。 范小圆抹了把额上的汗,吁气扭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灵魂出窍,麟德贵君都吓蒙了,正在狂掐她的人中。 她于是赶紧冲回了身体里,大喘着气儿坐起身。 “……陛下?”麟德贵君松气。 “等一下啊,我有个文件要看,神塞过来的。”她边说边翻开了那份他看不到的文件。 标题是:《关于第2109时空大熙朝女皇范小圆魂魄归位问题的最终决定》。 至此,她都以为这个“女皇”指的是刚才被拖走的那位。 然后,她翻开了正文。 第一页是一封手写的道歉信,抬头是“亲爱的穿梭于两个时空间的范小圆姑娘”。 接着那娟秀的字迹写道:“首先请允许我以最通俗的方式向你解释这整个玄幻的过程。” “从三主神创造人类开始,人类就在天地之间进入了一次次地转世轮回。我们轮回的去向与上一世的德行挂钩。大多数人平平无奇,转世仍是凡人;有一小部分,做了些坏事,在转世路上就会走向畜生道;还有更少的一些,生生世世行善积德,他们便会在某一世获得帝王命数,拥有绝对权力。如果在拥有绝对权力时,他们依旧可以坚持秉性,在死亡再度到来的时候,便会步入神域,修成神格。” “要去畜生道的灵魂,无甚稀奇,但戾气很重,极具攻击性;获得帝王命数的灵魂,光辉四射,在投胎路上备受敬仰。” “但是,一个走向畜生道的灵魂和一个拥有帝王命数的灵魂长得完全一样的事情……真的十分抱歉,即便身为主神,我也第一次遇到。” “所以,请原谅我们的身份核查官没能及时发现问题。接下来,我们将以最大的诚意改正所有错误,并将可能造成的影响压到最低。” “……” 信的末尾,有一枚金光四溢的三角形印章,印章里有四个字:时间女神。 印章旁边,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叶浮。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叶浮又出现了,看过《超时空宫廷》的姑娘应该知道她。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对文章理解没有影响。 早晚她会在某一篇文里以女主的身份和大家见面的…… =================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 新坑《锦衣不归卫》零点开,开文当天双更(0:00、10:00各一更) 每更前100条评送红包~ 欢迎来追~~ 天顺五年, 一贯在京城横着走的锦衣卫遭遇了个魔头。 这魔头以银面具遮面, 一个月之内,二十三个锦衣卫高官命丧其手。 千户杨川立誓必破此案,取其项上人头,指挥使许其黄金千两。 然而没过几天,魔头摘了面具。 她朱唇勾起,端着明黄的圣旨抬脚一踏椅子,清凌凌的目光睃着杨川: “杨大人,千两黄金站在这儿了,感动不?” 杨川:“……不敢动不敢动。” ☆、Chapter 58. 黑白黑 范小圆一边被麟德贵君投喂着酸倒牙的梅子(据说提神), 一边读完了整份陈述书。 陈述书写得非常细致, 首先让她明确了女皇命确实应该是自己的, 是那位“原女皇”在投胎路上抢了她的命格,导致她被挤去了另一条路,投生成了现代的范小圆的问题。 然后,众神未了避免更多的偏差, 也避免她现代的父母要承受命里不该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所以选择了让她两个世界一起过。 至于“原女皇”为什么突然会回来,是因为她过敏症发作导致灵魂状态不太稳固, 所以她又从投胎路上飘了回来。 范小圆接下来当然疑惑, 那宇文客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也是被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魂魄抢了投胎机会吧,不是说这是小概率事件吗? 再往后翻了一页, 她就得到了解释。 ——宇文客是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所以,当她的魂魄被挤走, 他就跟着飘了过去, 投生成了二十一世纪的宇文客。 那么,替他在这里当了十七年的“男宠”的那个宇文客到哪儿去了? 陈述书里说, 那个宇文客已经投胎去了。作为弥补,他下辈子会投个好胎, 未必大富大贵但是衣食无忧身体健康,子孙满堂阳寿九十并保证不横死。 这个弥补措施可见还是很有诚意的! 读完陈述书之后,范小圆心情很复杂地签了字,怔怔地看着那厚厚一沓A4纸从她手里秒速消失。 从这一刻开始, 她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之前她会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命,经常畏首畏尾,担心人家万一哪天突然回来,自己做出的改变会造成世界的动荡。就连对麟德贵君,她也是一边帮他一边又觉得对原女皇很愧疚,因为麟德贵君毕竟是她的人。 现在她想的则是:妈的老子的人让你欺负了十几年啊!你等着,老子送他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对宇文客,范小圆则前所未有地一想到他就脸红了起来。 ——哎呀呀呀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什么的,这么浪漫真是不好意思。 然后她扯了个哈欠,拍拍麟德贵君的肩膀:“问题解决了,鬼被神带走了。我睡了哈,你也回去休息吧。” 麟德贵君微笑颔首:“好。” “去户部的事,回头我问问摄政王……”范小圆边说边躺倒,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的那一刹便已入睡,遍身的疲乏都在黑暗中翻涌上来,但她的灵魂轻轻松松地从身上的疲乏里抽离了出去,精神抖擞地从另一边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病患突然大睁双眼,令正拿着听诊器给她听心率的主治医生往后一跌:“嚯——” 医生很疑惑,不懂她为什么能刚一睁眼就这么精神,宇文客一把抓住她的手:“你醒了?吓死我了!” 范小圆吁了口气:“醒了醒了,都搞定了。” 宇文客没说话,手上还是紧攥着她。主治医生被眼前年轻单身狗秀恩爱的画面搞得有点尴尬,咳了一声:“同学,我要做近一步检查。” “我没事啦!”范小圆微笑着缓了一息,看向主治医生诚恳道,“我现在感觉特别正常,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做检查的话稍候可以么,我有点着急的事要跟他说。”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气色掂量了一下,点了头,“也行吧。” 然后医生便离开了,房门关上,宇文客开口说:“我让你妈妈回去休息了。刚才在那边出了什么事?你突然……” 话没说完,范小圆一下抱住了他的胳膊。 宇文客一愣,定睛看去,便见她阖着眼,喜滋滋的样子令他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手上轻颤着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啊?” “没事,我待一会儿。”范小圆懒洋洋地歪在他身上,歪了一会儿,又说,“亲亲我。” “?”宇文客脑子里一卡壳,也不知怎么想的,张口就说,“违反校纪。” “……”范小圆凶神恶煞地抬头等她,“我揍你啊!” “!”他这才蓦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差点自己揍自己。 接着他正了正色,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哼!”他的吻总是转瞬即逝,范小圆觉得不爽,胳膊一撑坐了起来,扒住他的肩膀,软软的薄唇实实在在地在他脸上按了下去。 “……”宇文客窒息,滞了好几秒,说起话来还是磕磕巴巴的,“你你你你……你怎么了?!” “你至于嘛!我们是现代人好吗!”范小圆美哉哉地又歪回了他身上,“等再过去,我认认真真地翻一下你的牌子。” “?!”宇文客一下子手忙脚乱。他被吓得够呛,但看她一脸享受地歪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又不忍心把他推开。 他于是满脸通红,舌头打结地道:“你你你你别闹啊……我们……那个……不能……我们……” “我们躺在一起睡觉交流感情不好吗!”范小圆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紧张。 宇文客吁着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范小圆当天就出了院,在家歇了一个白天,气力基本恢复,喝酒造成的“时差”也基本调回来了。 于是再到大熙时又是清晨,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准备迎接全新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女皇路”。 她写了封信差人交给摄政王,表达了想让麟德贵君去做官的意思,拜托她做安排。一个时辰不到,摄政王就风风火火地杀进了大殿。 摄政王将信拍在她面前,一张娇艳的面容上涨满了吃惊:“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范小圆点点头:“是啊。” 摄政王:“宫中男眷怎可做官?!” 范小圆立刻诚恳表示:“那我可以废了他,不让他当宫中男眷。” “……”摄政王滞了一下又说,“男人怎可做官?!” 坐在御案前的女皇美眸便眯起来,噙着笑看看她,双手托腮:“我也想好好跟姨母论一下这件事。” 摄政王因她这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而一愣,蹙起秀眉打量了她两眼,转身坐到了大殿侧边的椅子上:“殿下想论什么,说来听听!” “哎,您别这么大火气。”范小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抱着臂,“您且说说,男人为什么不能做官?” 摄政王:“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男人就该在内宅里好好地待着,哪有那样抛头露面的!” “那如果我觉得祖祖辈辈都错了呢?”范小圆认真地看着她,“您说,做官最要紧的是什么?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有本事会治国、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摄政王不悦地睇着她:“这个自然是的。” “可是能否做到这些,和他是男是女真的有关吗?”范小圆一顿,又道,“或者说,难道男女之别可以压在这所有的因素之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摄政王心里不高兴,但看她是真想讨论个明白的样子,还是尽力压制住了火气。她想了想,说,“古时男人曾是做官的,后来改由女人主宰天下,自有改变的道理。男人们见识短浅不通文墨,这是普天之下有目共睹的事情,不让他们做官也是因为这些。” “我不同意。”范小圆立刻摇头,“您看,您也说几百年前男人是做官的,这一点可以证明男人其实可以有这个能力。那现在您觉得男人没这个能力了,您考虑过是为什么吗?在女人主宰天下之后,有给男人平等的受教育权利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把人家禁锢在家里,那还比个毛啊,凭说人家能力不行目光短浅?” 能力和见识都是学出来练出来的,不给学习练习的机会硬要对比那叫耍流氓,不论是男尊还是女尊都一样! 摄政王一时被她的逻辑噎住,脸上白了一阵,愠怒喝道:“反正就是不行!这事有违礼法,孤王……” “那女人喜欢女人也有违礼法!”范小圆一语喝出。 摄政王惊住:“你……你说什么?” “女人喜欢女人也有违礼法,但感情的事谁也控制不了,您和大将军情投意合我完全理解!”范小圆说得自己心惊肉跳,她很怕这事会把摄政王逼疯,又觉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戳,就还是说了下去,“我也希望你们生活幸福,如果朝臣说三道四,我一定站在你们这边。麟德贵君的事您就不能站在我这边吗?给男人女人平等的做官机会可以更好的选贤任能,对国家有利无害,除却违背所谓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以外我想不到有什么缺点,为什么不行?” 摄政王目光僵直地盯了她半晌,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你知道我和大将军……” “我尊重你们的个人感情。”范小圆耸肩,“就像我尊重麟德贵君的志向一样。” “……”范臻有点儿懵了。 她来时觉得,让麟德贵君做官是无稽之谈,连商量都没得商量。但现在,她竟然犹豫了,心里竟然觉得,或许试试看也不是不行。 真是乱套了! “要不……您回去和大将军一起商量商量?”范小圆贼兮兮地怂恿着。 摄政王美目一瞪:“咝,你……” “我不说了不说了!”范小圆撇撇嘴,“反正,让我们心平气和地、理智地思考这件事,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59. 黑白黑   半个时辰后, 摄政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闲来无事,正在屋里喝酒呢,看她这样,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哼!”范臻冷哼一声,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带着愤恼只字不言。   夏繁一边喝酒一边看她, 喝了好几口, 她的气儿才顺了, 美目抬起, 张口说道:“咱俩的事,陛下知道了!”   “噗——”大将军一口酒喷了三米远,“你再说一遍?!?!”   “咱俩的事陛下知道了!”范臻真就又说了一遍, 接着又说,“她还说她不反对, 尊重咱俩的个人感情, 希望咱俩幸福。”   “……”夏繁瞠目结舌了半晌, 然后不解了, “那你生什么气?”   范臻绷着张脸,口中贝齿磨了好几下,恼然抱臂:“她拿这个说事, 要我同意她让麟德贵君去做官。说什么这就跟尊重我们的感情一样,应该尊重麟德贵君的志向——你说这能一样吗!”   “这样啊……”大将军的面色也沉了下去,她想了想,抬头说, “是不一样。不过我觉得,麟德贵君确实还是有才能的,试试看也不是不行。”   范臻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哎,咱各退一步,对谁都好嘛。”夏繁笑笑,“再说,只是让他试试看而已,我看陛下也不是个会强把无能之人一直放在官位上的人,不行的话再撤下来不就得了。”   “你……”范臻神情复杂,打量了她几眼,“你是不是跟陛下串供了?”   夏繁噗地一声喷笑:“我串什么供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可……可怎么能这么办?他一个男人……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本来想一定要把陛下堵回去的,结果她一提咱们俩,我就傻了。”范臻叹气,“要是真让麟德贵君做官,她不得让群臣的奏本砸死啊!”   “所以她才找你商量啊,你是摄政王,你发话群臣肯听啊!”夏繁耸了下肩头,“反正,你要是自己拿定主意不答应,那你自己怼陛下去;你要是想问我的意思,我倒觉得试试也没什么不好。至于群臣那边,我知道你自能想个办法堵回去,别拿这个当说辞。”   大将军说着大手一挥,里外里把她堵得死死的,范臻气坏了。   她往靠背上一揖,抱着臂气鼓鼓地看着大将军,看了几秒,连语气都委屈起来:“你怎么这样呢……”   夏繁无声一笑,放下酒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想了想,伸手捏她的脸。   范臻挥手打开了她的手:“你好烦!”   “别生气嘛。”夏繁又捏了上去,“这事对谁都好。”   范臻赌气:“瞎说,哪儿对谁都好了!”   夏繁轻哂:“你想想,但凡麟德贵君能当个好官,是不是就于国没有坏处?而且陛下也能高兴?”   范臻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对你来说呢?”夏繁蹲下身看着她,平常总灌满凌厉的双眸一分分地温柔下来,然后,她亲了亲范臻的手,“你不是想在陛下亲政后和我去江南买个院子?可陛下亲政之初,你必定还会有种种不放心,有个比她年长一些、又有能力的人在朝中相助,是不是会好一点?”   “那也用不着麟德贵君啊!”   “可这个人得让陛下信任啊。”夏繁恳切道,“陛下从未接触过朝臣,你说是从朝中培养一个人逐步获得她的信任容易,还是用她知根知底的麟德贵君容易?”   “……”范臻不吭声了,静了良久,才说了一句,“那我再想想。”   另一边,范小圆一觉醒来,结束了病假,乘公交上学去了。   一到学校,她就听说——第一次模拟考试,她全年级排名71!   这个成绩放在几个月前,对她来说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成绩,但现在,这是一个噩耗!   她两次模拟考的平均分要进前30才能进冲刺班A班,第一次考71,差得太多了啊!!!   范小圆于是垂头丧气地过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宇文客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在身后弹她的后脑勺:“哎,你上午都没离开座位,你又让人附体啦?”   范小圆扯了扯嘴角,叹气:“考砸了,烦。”   “你这是那天心理压力太大,发挥得不好。”宇文客绕到桌边,翻她放在桌上的卷子,“没事,还有一次呢。”   “可这回71,我下回得考得多好平均分才能进前30啊!”   “哈?你目标是冲刺A班?”宇文客的诧异脱口而出,范小圆登时瞪了过去。   然后,她就毫不客气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想跟你一个班嘛。”   前面的宁凝唰然回头,接着,呲牙:“哎呦喂你能不能低调点儿!”   “我就不!”范小圆一横她,手上把宇文客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你帮我你帮我你帮我!”   “嘶——”宁凝夸张地捂住了腮帮子表示牙酸。   紧接着便看到宇文客一脸宠溺地摸起了范小圆的额头。   全班都呲起了牙,宇文客没做理会,点了点范小圆的肩膀:“走,出去一下。”   范小圆有气无力地赖着他:“干嘛去?”   “去给你买杯咖啡提提神,顺便商量一下怎么补课。”   范小圆哦了一声,于是撑起身向外走去。宇文客从后面看着她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觉得巨可怜,在楼道里走了几步,忍不住伸手把她拥到了怀里。   “……”范小圆仰头看他,他正好低头一吻:“开心点。”   “咝——”楼道里的同学们纷纷别过头,范小圆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的双臂继续往前走:“我要喝榛果拿铁。”   “好。”宇文客噙笑点头,接着问她,“你这回哪科分最低?”   “化学。”范小圆扁嘴,“物理也没好到哪儿去。”   “哦……”宇文客沉吟了一下,“离下回月考也就还剩一个半星期了,你看要不要魔鬼式训练一下?”   范小圆:“怎么个魔鬼式训练?”   狂刷题库?死背公式?还是啥?   他俯身往她耳边凑了凑:“每天睡前,物理化学各做一套题,做完拍图发给我。”   “哦好!”范小圆满口答应,一偏头,发觉宇文客眼底的笑意里一股邪气。   她不禁喉中一噎,接着,听到他的声音压低了点:“成绩低于A,每少三分,你就得在那边答应我一件事。”   “?!”范小圆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地看看他,“比如呢?!”   “比如……”宇文客认真思量起来,“让你在我脖子上种个草莓。”   范小圆:“……”   “或者我在你脖子上种个草莓。”   范小圆:“…………”   “再比如晚上让我抱着你睡。”   “擦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范小圆炸毛,继而大义凛然一叉腰,“我是不会低于A的我告诉你!!!”   9小时后,大熙朝。   女皇从晨曦中醒来,宫人入内禀话:“陛下,宇文御子已等了半个时辰了。”   女皇呆滞脸:“请进来吧。”   宇文客微笑满面地走进了寝殿,站在床边,一声轻咳,张开双臂:“来吧陛下!”   在宫人们的怔然中,陛下红着脸栽回了床上。   5分,他提出按6分算,先抱抱,再种个草莓!   她不干!凭什么不到3分按3分算!这是霸王条款!这是柿子捡软的捏!这是成心欺负她!   她宁死不屈!!!   然后,她双颊红红地,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评论区说宇文客怀孕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女尊不代表男人能生孩子啊!!这不是ABO啊喂!!!   ==================   古言新坑《锦衣不归卫》已经开坑啦,日更,今天的更新也发啦   欢迎跳坑~~   【文案】   天顺五年,   一贯在京城横着走的锦衣卫遭遇了个魔头。   这魔头以银面具遮面,   一个月之内,二十三个锦衣卫高官命丧其手。   千户杨川立誓必破此案,取其项上人头,   指挥使许其黄金千两。   然而没过几天,魔头摘了面具。   她朱唇勾起,端着明黄的圣旨抬脚一踏椅子,   清凌凌的目光睃着杨川:   “杨大人,千两黄金站在这儿了,感动不?”   杨川:“……不敢动不敢动。” ☆、Chapter 60. 纯黑 整整一个上午, 范小圆边听宇文客给她讲自己做错了的题并刷同类题作为巩固, 边时不时地吐槽他的属性。 ——他的撩总是来得不讲道理!会脸红无措脱口而出说校纪的是他, 会主动调戏并且还很冷静从容的也是他! 范小圆于是在他拿毛笔默写元素周期表的时候,歪在他肩头说:“你个伪君子,你个衣冠禽兽!” “哈哈哈哈。”宇文客偏头看看她,“我是为了帮你提高成绩好吗?你这叫狗咬吕洞宾!”说着突然抬手, 毛笔在她鼻尖一点。 “喂!!!”范小圆触电般坐直,边恶狠狠瞪他边使劲擦鼻子,气炸毛的样子在宇文客看来特别可爱。 他于是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范小圆哼了一声, 接着听到门被敲响:“陛下。” 是王瑾的声音。 范小圆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王瑾:“摄政王和麟德贵君求见。” 哎?这俩死对头一起来,新鲜啊! 范小圆和宇文客相视一望, 等宇文客将手头没写完的元素周期表收进抽屉,她扬音道:“请吧。” 很快,摄政王和麟德贵君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寝殿。 二人见过礼后分别落座, 摄政王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见宇文客颈间的红印上, 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遂从衣袖中取了本册子出来:“陛下为贵君提的那件事, 孤王答应了。户部恰有职位空缺,贵君去试试吧。” 麟德贵君虽是被摄政王叫来的, 但先前并不知是为什么事,听言不禁双眸一亮,即刻起身一揖:“多谢殿下。” 摄政王看他的目光依旧很嫌弃,嗯了一声, 就挪开了眼。 她看向范小圆:“不过这事搁到朝上,引起轩然大波是难免的。陛下得做点让朝臣顺气的事——依孤王看,尽快把元君立了吧。” “哦……”范小圆有点不情愿,但想了想,也没拒绝,就说,“那宇文客吧。” 摄政王黛眉挑起:“宇文客不行。” 范小圆:“凭什么啊?!” “立宇文客你是在惹另一桩麻烦,不是在平息事态。”摄政王紧皱着眉,沉重地缓了一息,“陛下挑个家世门楣好的,从剩下的那三位公子里选吧。”她说着一睃麟德贵君,“不然贵君的事,在孤王这儿就过不去了。” 范小圆立即想争辩:“您怎么……” 麟德贵君却不想她为难,也立即开了口:“那臣不做官了。” 摄政王的美眸一下子瞪了过去,微凉的气氛中,屋里静了几秒:“贵君,现在不是你做退让的时候。” 麟德贵君回看过去,她一喟:“陛下亲政之前必须大婚,这是规矩。总这么拖着,她要什么时候才能亲政?要把宇文御子家里扶起来,少说也得十年八年,贵君你觉得能这么等吗?” 麟德贵君喉中噎住,宇文客略作沉吟:“臣和贵君都觉得那位章公子人不错。” 范小圆猛然扭头瞪他,她咬着牙,用极低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呢喃质问:“你怎么肥四!” “……”宇文客回看,用同样咬着牙的含糊声音回答,“咱在现代还能合法领证,你就不要纠结这种做给别人看的东西了。” 范小圆:“大婚哎亲爱的……要我圆房肿么办……” 宇文客:“你不想睡还有人能逼你吗,你觉得让一个人对皇帝用强的可能性有多大……?” 二人声音又小又不清楚,落在离他们略远的摄政王和麟德贵君耳朵里,就成了抑扬顿挫的支支吾吾。 摄政王重重咳嗽:“咳咳!” 范小圆和宇文客齐刷刷看向她。 摄政王手指敲着扶手:“当着孤王的面这么嘀咕你们也太……有什么话直接说!” “唔……”范小圆的手在桌下纠结地蹭蹭衣裙,“我想说……立了元君……我能不睡吗?!” “……”她的直白令摄政王和麟德贵君尴尬地偏了下头。 然后摄政王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陛下您的用词……” 范小圆旋即乖巧改口:“能不翻牌子吗?” “……”摄政王吁气,“您总得尽早生个皇女,让江山后继有人啊。” 范小圆一指旁边:“有宇文客啊!” “……”摄政王的面色僵了僵,无奈地看着她,“陛下您想听实话吗?” 范小圆不解:“姨母请说?” “陛下您近几个月,都只翻过他一个人的牌子。至今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您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摄政王窘迫地把声音压低了七分,“不行。” “……”宇文客霍然拍桌,“你才不行!!!” 摄政王冷声:“御子!” 麟德贵君无话可说的扶额。 范小圆赶忙拽着宇文客打圆场:“坐坐坐,没不行没不行……”她说着深吸气,跟摄政王解释,“那个……不是那样,是我们很少真的……行房,大多数时候都是愉快地聊聊天然后睡觉。” “???”摄政王的神色秒纠结,用一种“你们怎么这么可爱”的复杂目光打量了他俩半天。 范小圆严肃诚恳:“我发誓他行!” 虽然没试过,但是她不信众神派给她的标配会只是让她柏拉图式恋爱! 然后她堆笑:“所以……姨母您看,我立个元君,但不跟元君圆房,行吗?” 摄政王一副快聊崩溃了的神色,低头使劲儿揉起了眉心:“行吧……”连声音都虚了起来。 范小圆于是拍桌子拿了主意:“好嘞,那就章家公子了!让礼部拟旨吧!” “……”麟德贵君还有宇文客都和摄政王一起揉起了眉心。 这立元君的谈判过程怎么弄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太诡异了。 于是第二天,摄政王就很守信地让整件事运转了起来。 首先,她公布了麟德贵君温玹即将去户部任职的事情。 整个朝堂一下子就炸了,群臣纷纷上疏反对,奏本在摄政王桌上堆了三尺高,其中有一半怒斥麟德贵君惑主,要求摄政王出面废贵君以儆效尤。 与此同时,走进户部第一天的麟德贵君,日子可想而知的不好过。 户部众人看他不顺眼,但他到底有贵君的身份,她们也说不上为难他,就是把他晾在旁边不搭理。 这个情况在他的意料之内,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姑且只在众人议事时在旁边听。 她们这日议的事情,是蜀地的灾情。蜀地前几日刚八百里加急地禀来消息,说闹了场不轻的地震,震塌了不少地方,也死了不少人。 上一次出现这样厉害的地震还是几十年前,户部对于这样的事没什么经验,但也有条不紊。孙尚书和底下的官员一起安排了调拨钱粮的事宜,又请旨免灾地的税款。 事情差不多定了下来,众人正打算去各司其职,却听不远处一个声音轻道:“……得调拨草药和医者。” 她们锁着眉回过头,麟德贵君颔了颔首:“大灾之后易有大疫。现在天气渐暖了,蜀地即将开始阴雨连绵,又有死难者遗体一时来不及收敛,一定会有疫情出现。” 他说着一顿,又道:“几十年前的那一场,因地震而死的不过万余,事后死在疫病中的却有五万之多。” 他竟然还真的有些见识。 一众官员顿时神情难免复杂,麟德贵君滞了滞,直接看向户部尚书:“孙大人看呢?” “……贵君说的是。”年过半百的孙尚书是个一看便很干练的妇人,她看了看麟德贵君,道,“那就请贵君将医药所需钱款大致估出,一并呈与摄政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看了一眼评论,好多妹子说感觉好像快完结了~~没错,确实是快完结啦~~ 大概最多还有三四万字的样子~~ ☆、Chapter 61. 黑白黑 一连几日, 麟德贵君都被医药所需钱款的数额搞得焦头烂额。这个数额的计算比他平日里面对的宫中开销要复杂多了, 数额更大项目也更细, 他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入夜才能回宫。 为了让旁人少些议论,女皇派了个暗卫“盯”着他。入夜街道寂静,麟德贵君功夫又好,便在马车里清晰地辩出一个如影随形般跟在不远处的气息已然哈欠连天。 哈欠打了二十几声时, 他叫停了马车,揭开帘子扬音笑道:“暗卫大人辛苦。出来吧,坐马车回去。” 两息工夫, 唰地一声。一袭黑衣的人影稳落在车外, 看了看他,倒没多加客气, 直接坐上了车辕。 马车驶起来,那暗卫在外埋怨了一句:“贵君,您怎么每天都这么晚?” “有细账要算。”麟德贵君哑笑歉然, “犯起困来脑子又慢, 就算得慢。” 外面又是一声哈欠,接着, 一个小圆盒子被从帘子的缝隙处扔进来:“喏,这个给你。” “这是?”麟德贵君拾起盒子一怔。 外头说:“提神的膏药, 很管用的。我们暗卫久不能睡时都用它,在太阳穴上涂一点就不困了。” ——那你怎么还这么困? 这话麟德贵君忍着没说,只微笑道:“多谢。” 接下来便无人说话了,马车缓缓地向皇宫驶着, 过了小两刻,驶入了宫门。 与此同时,在上自习课的范小圆正在宇文客的“高压政策”下疯狂刷题。 这个人太过分了,非常会乘人之危,而且很会找茬扣分。所有在老师那儿可扣可不扣的地方,他都会把分扣掉;所有在老师那儿可扣一分可扣两分的地方,他都照着两分扣! 所以,范小圆经常一不留神就会比A线低个三五分。 所以,现在大熙朝的宇文御子,已经被她嘬出一脖子草莓了。 心里很苦。 “哎你这个拼写少个字母……”眼看宇文客手里的红笔又要落下,范小圆一把扑住了卷子:“啊啊啊啊啊我加上!!!” 宇文客:“……晚了,别耍赖。” 范小圆咆哮:“你才耍赖!!!这个在老师那儿绝对不扣分!!!” 这特么是套化学卷子!而且错的还是increase这种谁都能猜到的词!!! 宇文客于是笑着放过了她,范小圆迅速把漏掉的a补了上去,听到他问:“实验课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操作有点慢,正确率还不错。”范小圆轻松道。 宇文客:“二模加实验考试你知道吧?” “知道啊。” 宇文客:“比正规考试少半小时你知道吗?” 范小圆悚然扭头:“卧槽?!” “……陛下您文雅一点。”宇文客轻挑着眉头,“要不要周末来我家练习实验?” “去你家怎么做?” “基础实验设备我家都有啊。”宇文客以手支颐,状似毫无约会心地向她发出补课邀请。 不过,范小圆自然还是会想想别的,谨慎道:“你爸妈不在……?” “在啊,没事,经常有同学来我家做实验。” “?!”范小圆立刻凑近,凶神恶煞,“都谁去过!” 宇文客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从我喜欢你开始,没有女生去过,乖。” “哼!”范小圆傲娇地把目光转回卷子上,“有女生去我就赐你个花瓣浴!” 宇文客一听这个就怵:“别别别,陛下,我们有话好说!” 于是周六时,范小圆按约定时间到了宇文客家。 她傻乎乎地觉得,就算常有同学来,也该是宇文客给她开门吧,结果按完门铃很快就看到了宇文客他妈妈热情洋溢的脸:“小圆是吧?来来来,进来坐。” 然后妈妈冲屋里喊:“客客!!!小圆来了!!!” 范小圆:“阿、阿姨好……” “哎好。”妈妈说着指指厨房,“你们俩聊啊,阿姨给你们做着蛋糕呢,一会儿你们边吃边学。” 范小圆:“……” 她猛然大脑一卡,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她爸之前说过,白老师往家里打过电话,专程就他俩的恋爱问题跟家里打过招呼。那么,她爸妈知道,他爸妈应该也知道…… 这特么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宇文客刚走出房间,就被她推了回去。关上房门,她立刻问:“你妈是不是知道?!” 宇文客:“知道啥?” 范小圆:“咱俩的事!” “对啊,知道啊。” 得到肯定结果的范小圆心态崩了:“卧槽啊啊啊啊好尴尬!” 宇文客很冷静:“这有什么的?人之常情啊!再说咱俩又没……干这个年龄不该干的事,对吧。” 范小圆:“……” “来吧,做实验。”宇文客指指写字台上准备好了的化学设备,“我看了,前年的题是十年来最难的,去年的是最常见的题型,我们今天把这两份刷掉。” 范小圆勉强稳住刚才波动得很厉害的心情:“哦好……” 然后,十分钟后,宇文客的妈妈给他们俩端来了咖啡,上面有个简单的拉花,是个爱心。 范小圆神色复杂地说谢谢阿姨,但宇文客还算从容,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半小时后,他妈妈把蛋糕端了进来。 范小圆看到竟然是个精致的翻糖蛋糕的时候惊呆了,再仔细一看,蛋糕周围一圈全是五颜六色的小爱心,主色调是粉色和紫色两种浪漫得不行的颜色,她简直感觉这位阿姨心里的八卦要喷涌出来。 于是她心里想的是,妈呀,等到过个几年她和宇文客结婚……她一定不能让她妈妈和他妈妈混熟!不然俩八卦妈凑一块儿太可怕了!毁天灭地啊! 连宇文客都有点受不了这个蛋糕:“……妈你够了。” “啊你们忙你们忙……”妈妈带着满脸的笑意,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她出门后顺手带上了房门,但在房门关上前,范小圆听到他爸爸在外面问:“有同学来啊?” 妈妈:“他那小女朋友。嘘——咱回屋说回屋说!” 宇文客和范小圆:“……” 又过了三两天,摄政王把握着火候,在麟德贵君做官的事情在朝堂上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将陛下即将大婚的消息抛了出去。 这个消息虽不足以将先前的议论完全盖过,但还是有效地分散了热点。等元君册封完,只要麟德贵君能做出些成绩,就算再度掀起议论也好办了。 大婚的仪式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举行,因为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而且还要等到礼部择定的吉日才好。不过元君所住的承祥宫还是先让章家公子住了进去,男眷们也很快开始往承祥宫走动。 范小圆在二模结束的当晚也过去了一趟,跟章公子表达了一下“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的中心思想。但为避免自己的思维把他吓傻,她希望能在亲政后让他也找个真正喜欢的人另行成婚的想法便暂且忍了没说。 待得女皇离开,章公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度又一度地选下来,脱颖而出不容易。但相较于脱颖而出,想在日后站稳脚只会更难。 毕竟在宫里面,比他资历深的大有人在,陛下心里在意谁他也清楚。 他静坐了良久,侧首问身边的大宦官:“麟德贵君和宇文御子差人来过吗?” “……没有。”宦官低着头,“宇文御子好像素来不爱跟旁人走动。贵君……近来在户部忙得很,怕是旁的事都顾不上。” ——麟德贵君确实是忙得什么都顾不上,连和女皇说话都快顾不上了。 范小圆掐指一算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在户部混得怎么样她心里也没谱儿,就让人去传了话,让他今天早点回宫。 结果他倒是傍晚就回了宫,但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明显心不在焉的,可见是在继续琢磨户部的事情。 范小圆看着他眼下隐现的乌青无奈地在他眼前晃手:“哎,温玹?” 麟德贵君猛地回神,窘迫一咳:“陛下您说什么?” “……你这样不行啊。我让你去做官是想让你施展才能,不是想让你累死在岗位上好吗?跟着你出去的暗卫告状说你最近每天都半夜才回宫,睡两三个时辰就又走了。” “竟还告状?!”麟德贵君脱口而出,旋即好像心跳漏了一拍,哑音闭了口。 “这不是为你好嘛!”范小圆撇嘴,“你以后子时前必须回来睡觉,不然她会按我的旨意强行押你回来,不信你试试。” 麟德贵君困乏的脸上蕴着笑意:“她打不过臣啊。” 这话好像又是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的。 范小圆拍桌子:“你抬杠是吧?” “……没有没有。”麟德贵君赶忙作揖,静了静神,又微笑道,“臣以后按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Chapter 62. 黑白 于是再到晚上的时候, 正沉浸在账册里的麟德贵君听到窗户一响, 抬头就见一个人影翻了进来。 “稍等, 我马上……”他话声未落,对方已干脆利落地出手抓向他肩头。麟德贵君拿着毛笔的手继续匆匆写着字,左手敏捷迎上,反手一拧, 便听到一声闷哼。 他适当地放轻了力道:“对不住,只差两行字了。” “你……”暗卫银牙紧咬,“你放开我!” 麟德贵君笑着一瞟她:“那你不许再动手了。” “我打不过你!你不是就差两行字吗?我等就是了!” 他便松了手, 那一身黑色裋褐的姑娘冷哼一声, 自顾自地去旁边坐着等他,同时警告道:“你快些, 陛下可说了,要你子时前回宫。我算准了时间来叫的你,多耽搁一会儿就赶不及了。” “知道, 知道。”麟德贵君边写着边回话, 暗卫却又道:“你别敷衍我,不然我还去禀陛下。” “……”麟德贵君禁不住地睃了她一眼, 好笑地摇头,“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告状。” “我说不动你也打不过你啊!”暗卫怨愤地撇嘴, 对这苦差颇为不满。 麟德贵君一哂而未再言,继续写下去,尽快将剩下两行完成了,即刻起身往外走:“好了, 走吧。” 他们一齐走出户部,照例他坐进马车,她坐在车辕上。 每日随他前来的宫人只有江全,驭马的也是江全,于是几天下来江全对这暗卫蹭车的事也习惯了。 到了宫门口,她就不见了。因为天子暗卫按规矩不会轻易见人,她便都是飞檐走壁地进宫,免得让旁的宫人瞧见。 但今天,待得麟德贵君到了自己住处的门口时,她又意外地再度落在了他背后。 江全一见,赶忙先一步朝里头打了手势,让宫人们都避开。麟德贵君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夜色下,她死死低着头,姿态有些罕见的忸怩:“我……想借杯热水喝。” 麟德贵君觉得有点奇怪:“热水?” “对……”她抬了抬眼,瞬间又低了回去,“就……每个月都有那个几天……那什么。我现在感觉不太舒服,所以,可能……” 麟德贵君想了想:“……需要生姜红糖?”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暗自一笑,打了个手势示意江全去准备,看看她,又说:“进去坐着等吧。” “多谢啊!”她脸上发烫,依旧闷着头,先他一步进了宫门。 麟德贵君忍着笑与她一道进去,刚到殿门口,却有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贵君。” 几是一弹指的工夫,在他面前的姑娘就窜上屋檐不见了。麟德贵君滞了滞才回过神,朝从殿中出来的人一揖:“元君。” 章家公子抬眸望了望夜色,笑道:“听说天子暗卫轻易不见外人。” “……是。”麟德贵君也笑笑,坦然道,“她今日意外有些事,所以……”他说着一顿,便把这话题打住了,“元君里面请。” 二人便回到殿里落座。麟德贵君原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三言两语聊下来才发觉只是来随意走动走动,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臣该去拜见元君的。” “哎,贵君别客气。贵君近来为国事忙碌,谁都知道。再说,我册封的旨意还没下来,受旁人的礼其实心下很虚的慌。”章公子衔笑抿了口茶,便不再多说见礼的事,转而又闲说道,“贵君做官的事真新鲜,本朝头一例,不过这官职是怎么算的?单独设立的官位么?” “就是直接填补的户部官位空缺,司金,管钱账的。”麟德贵君说。 “哦……”章公子若有所思地点头,“既是直接填补的官位空缺,那便也能升官了?看来迟早能当个尚书。” 麟德贵君失笑:“一步步来吧。陛下肯给这个机会,但尚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与陛下说的也是先逐步熟悉朝中事务,至于能做到什么官位,我量力而行,不去强求。” 章公子又点点头,沉了一沉,再度笑起来:“贵君是有本事的人,必定官运亨通。啊……不多耽误贵君歇息了,我先告辞,等贵君得空了再走动不迟。” 他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麟德贵君站起身来送客,一直将他送出了大门。 章公子这晚一整夜都没睡。 宫里紧要的人他基本都打了一遍交道了,今天又专程去见了宇文御子和麟德贵君。 先前的那些时日里,他便已很清楚,宫中一干男眷都不重要,只有这两位不一般,他们是能让陛下挂心的人。 所以他从不曾得罪过他们,听闻最后选定他做元君,也和他二人的看法有关。可以说,这一步他走对了。 但现下,他心里却越想越不安生。 那位宇文御子还好。他今天白日里去走动时,只觉得这位御子是个无甚心眼儿的人,说话做事显得格外不拘束。不知陛下喜欢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一点。 可麟德贵君就不一样了,一个宫中男眷能让陛下准许他去做官,必定有不同寻常的心思。 其实这个消息刚在宫中传遍的那天,章公子便十分震惊。可没过几天,选定他做元君的事就砸了下来,令他一时没再顾得上多想麟德贵君当官的事情。 现下仔细想来,这件事愈发地令他不寒而栗。 先前就有宫人说过,陛下曾表露过想让宇文御子或者麟德贵君当元君的意思,只是因为二人门楣太低,不得不作罢。 门楣是不好改变的,麟德贵君家里是商人,宇文御子家里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无论提拔他们哪一家入朝堂,都要用个十年八年才能混到较高的官位上,就算真的才高八斗也依旧要混资历,似乎不会出现任何例外。 可是,例外偏就出现了,麟德贵君竟然自己去当了官。 他倚仗圣宠,一入朝堂就进了户部。那么,如果他当真大有作为,再有了自己在朝中的人脉势力呢? 章公子在黑暗中猛然打了个哆嗦。 二十一世纪,第二次模拟的成绩在三天后公布了出来。去宇文客家里提前练习实验帮了范小圆大忙,因为在实验考试时间压缩的情况下,将近三分之一的同学都没能答完,而她还留了十分钟检查实验结果。 其余各科她这次也做到了正常发挥,真是谢天谢地最近大熙朝没什么事带给她额外压力。 于是这一次的考试,她的年级排名是第17。加上上一次的分数再除以二,得出的平均分在全年级排28。 ——冲刺班A班分界线是年级前30!做到了! 范小圆当然欢呼雀跃,宇文客甚至比她还高兴,直接在公告板前抱住了她。 “喂你放开我放开我!”范小圆在他怀里蹦蹦跳跳地挣扎,周围一帮同学石化地强作冷静。 然后她突然使劲拍他的手:“主任来了你快松手快松手!” 宇文客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一直看范小圆不大顺眼的教导主任正从楼道那头往这边来。 他于是适可而止地松开了她,接着,却又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的那种拉法。 “咳咳。”教导主任经过时,神情沉肃地用手里卷着的卷子敲了敲宇文客的后背,待他回头,他低眼一睇他俩的手,“干什么呢。” 宇文客冷静地握着她的手举了起来:“这叫携手共进考高分!”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客和女皇圆每天比着谁分高温玹和暗卫小姐姐每天比着谁能打 但暗卫小姐姐打不过还傻fufu地找陛下告状再告两次陛下估计就要八卦心满溢以粉丝视角做灯牌祝爱豆幸福了=== 本章随机送20个红包 ☆、Chapter 63. 纯黑 于是一般来讲她的作业有纯数学、物理和化学,外加英语阅读、听力和写作。 范圆在桌前苦熬了大半,写完了英语的三项。 到了晚上十一点,搞定了纯数学。 化学作业她一翻发现全是选择题,就按照“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选2b,参差不齐a或c”的玄学盲选了。 最后还剩个物理,最让她头疼的物理…… 去特么的物理! 范圆做了两道物理题之后就暴躁了起来,把笔一扔冲进卫生间,冲了个澡便打算自暴自弃地睡觉。 睡觉的时候她很怨念。遥想初中那会儿,习题经常是“明”如何如何,请计算blabla。同学间经常吐槽,明哪儿这么多事儿。 万万没想到,到了高中、读了国际学校,“明”没了,来了个“t”。 这个t在数学卷子里会划着船从a地去b地,让你求向量;在物理习题中会从山上扔球,让你算球几秒落地;在化学考试的时候更可恨,动不动就“一不心”把实验表格洒上一块墨水,让你根据其他数据推算被洒墨水的是啥。 他咋不上呢…… 范圆连再回到大熙朝的时候都还在怨念这个t,怨念了一整。 这甚至导致午膳的时候,王瑾进来:“陛下,汤御子求见。”她直接爆吼了一声:“不见!!!” 星期一,范圆带着一颗间歇性厌学的心,和一份没写完的物理作业,走进了教室。 每周一早自习前的教室里都会呈现一种格外的安静,就算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此时也未必怎么话……因为大家脑子都还不太清醒,或者在哀悼逝去的周末。 不过五分钟后,隔壁班的物理课代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你们班今第几节物理?” 坐在范圆前面的宁凝抬起头:“第三节,咋了?” “我们班第二节,三班第一节。我刚路过三班教室的时候听他们一会儿上课要抽查做题!我就来通知一声,你们赶紧准备!加油!” 他完扭头就奔向自己的班级,通知自己班的同学这个噩耗去了。留下高二(7)班教室里一片哀嚎:“我艹……” “妈的!” “周一就来这个啊啊啊啊啊有病啊!!!” “抽查做题”是他们物理邓老师的一项专利。因为作业中有大量选择题、填空题,这类题又很好抄的缘故,这位老师经常会搞抽查,让学生挨个上黑板做题,必须写完整过程。 过程错了,但和自己的答案对上了的没关系。过程错了答案却对了的,会被罚连题带正确的解题思路一起抄一百遍! 一百遍! 范圆上回赶上一道题目太长的题,抄到深夜抹眼泪。 更惨的是她这回的作业基本没写,凭这位老师的脾性,搞不好能让她把这份卷子从头到尾抄一百遍。 范圆倒吸着凉气颤抖着回头,刚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正收作业的物理课代表,余光瞥见了另一个身影。 “……”她心里稍稍挣扎了那么三秒,拍案而起,快步走向正背单词的宇文客,“班长!” 宇文客悚然一惊,抬头:“干嘛?” “帮个忙呗?”范圆道。 坐在宇文客前面的同学还没来,范圆就直接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胳膊搭在他桌面上,两眼放光:“第三节课物理抽查,你帮我把每道题的解题过程写一遍行不?我提前背下来!” 宇文客低头继续看书,“不行。” 范圆作揖:“哎呀求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不行。”宇文客翻了一页书,“太麻烦了,没空。” 范圆眉心跳了一下。 气氛冷了三秒。 然后,范圆低声沉然:“我的是在那边请你吃饭,一连三,每顿四荤四素一汤,字迹清晰再额外加俩点心。” 宇文客怔然间手一松,面前厚厚的单词书啪地合上了。 ☆、Chapter 64. 纯黑   外殿中灯火通明, 但麟德贵君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依稀能看出里面的大半灯火都已熄了。   他于是问宫人:“陛下睡了?”   “是, 陛下刚睡下。”守在门口的小宦官躬身身子打量他, “贵君您……有事?”   “……也没什么事。”麟德贵君一哂, “等明日再说吧。”   他说着便转过了身, 但并未走远几步, 那宦官一瞧,贵君这是打算在殿前等一夜?   这说明是有事, 至少是让麟德贵君挂心的事。   御前宫人到底机灵,那宦官一掂量, 心中就有了分寸。要知道, 陛下一贯是对贵君上心的, 必不愿让他在外熬着干等一夜;再者, 陛下今晚心情不错, 此时进去就算扰了她安寝,她大概也不会发什么火。   于是这宦官便自己拿了主意, 也没再请示麟德贵君, 径自转身进了殿,到内殿门口敲门去了。   内殿里,范小圆和宇文客正并排躺在床上……练英语口语。   听完外头宦官的话, 范小圆翻成了趴着:“哎?什么事?”   “不知道,贵君没说。”那宦官道。   范小圆偏头看向宇文客:“贵君每天早上去户部的时间可早了,咱们估计还没过来。我现在先见了吧,看看有什么事。”   宇文客点头:“嗯。”   范小圆便下了榻, 让宫人找了身方便的常服来穿。待得她走出内殿,麟德贵君也已被请进了外殿,范小圆边走过去边随口道:“什么事啊?坐下说。”   麟德贵君无声地一揖,没去落座,又斟酌了一遍措辞,轻言道:“臣刚才去见了元君。有些事……想跟陛下说。”   范小圆刚要坐下,又被他语气里若有似无的颤意拽了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别担心。”   “元君他说臣和陛下派给臣的暗卫……”麟德贵君深深吸气,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便给她描述了一遍方才在承祥宫的对答始末。   他说完后,范小圆懵了:“啊?!”   麟德贵君低头不言,她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个突然而至的宫斗戏码里的信息量,然后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他想要你的命?”   麟德贵君点了点头。   “哦……”范小圆也点点头,接着继续消化别的信息量,“那个婚约,你没什么印象,是吧?但你确实喜欢那个暗卫小姐姐?”   麟德贵君被她握着的胳膊一颤:“陛下……”   她抬头,他尽量维持着从容:“臣此时来见陛下,就是想解释这件事。”   范小圆抬头看看他,心跳都快了:“你这是信得过我了?!”   麟德贵君眉头浅锁:“臣自然信得过陛……”   “放在从前你肯定不告诉我!”范小圆轻松一哂,“那你解释吧,我听着!”   麟德贵君颔首:“臣对她发乎情止乎礼,没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臣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日后也不会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你等等。”范小圆的目光亮起来,“你上一句话说什么?”   麟德贵君怔了怔:“臣和她没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不不不,再上一句?”   “臣对她发乎情止乎礼……”   “那就是真有情咯?!”女皇又一次抓住了重点,麟德贵君心下一惊,神情一分分僵住。   范小圆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便推着他去旁边坐下:“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那个……她是什么样的人?真是为你来当暗卫的吗?她喜欢你吗?”   她怎么看上去兴高采烈的……   麟德贵君又被她弄得回不过神来了。   “喜不喜欢啊!!!”范小圆焦急催促,麟德贵君木然:“……臣不知道。”   “咝……”她痛心疾首,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诚恳道,“你都长成这样了,又能文能武,她不能不喜欢你吧?我看这个为你来当暗卫的说法靠谱!”   麟德贵君一动都不敢动:“……?”   “……算了,我知道你没往那儿想!”范小圆说着又把他从椅子上一把拉了起来,反手往内殿推,“这事交给我,你进去等一会儿。”   “?!”麟德贵君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直至被推进内殿前才又憋出一句,“陛下,元君……”   背后推着他的人怒吼:“没元君了!想杀你的人不能当元君!”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再说句话,脚下被门槛一绊就进了内殿。   “我很高兴你终于信任我了!多谢!”说罢她利索地关上了门。   内殿中,麟德贵君呆滞地看向被翻牌子的宇文御子。   宇文御子坐起身,也很懵:“晚上好……?”   外殿中,范小圆在心头的狂喜中蹦跶了半天才重新冷静下来,接着她叫来王瑾:“去把最近跟着贵君的那个暗卫请来,我有点事。”   暗卫都住在皇宫最北边,王瑾徒步过去费了些工夫,但对方飞檐走壁的过来就很快了。   于是一刻之后,范小圆就见到了这个让麟德贵君“发乎情止乎礼”的暗卫小姐姐。其实她们之前也见过,但她没什么太多印象,现下一见她才忽然觉得这个小姐姐很漂亮,英姿飒爽的那种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   然后范小圆愉快地把单膝跪地的小姐姐从地上拉了起来,问她:“请问怎么称呼?”   小姐姐被陛下溢于言表的兴奋搞得怔怔:“……臣苏绮。”   女皇:“你是为了麟德贵君才来当暗卫的吗?”   苏绮惊然后退。   女皇再度握住了她的手:“别慌!”弄得苏绮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女皇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她:“你诚实地告诉我,这阵子相处下来,你觉得……他是你的理想型不?”   “……理想型?”   “就是……如果你要成婚的话,觉得他这样的合适吗?”女皇问得直白了些。   内殿里,麟德贵君被这问法砸得一懵,旋即就想冲出去,被宇文客一把拦住:“你干嘛?”   麟德贵君急道:“……陛下在说什么啊!”   “别急!你就让她先问问!”宇文客大抵猜到了范小圆想干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跟麟德贵君说,只能先把人哄住。   麟德贵君十分紧张:”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客连声一应,和他一对视发觉自己知道好像没什么用,立即一直门外,“陛下肯定也知道!”   麟德贵君:“……”   外殿中,女皇在小姐姐警惕的目光中继续盘问着:“再简单点……你喜不喜欢他?反正他承认他喜欢你了,他说他对你发乎情止乎礼。”   苏绮:“……陛下?”   “咝……”范小圆心里发毛。她心说这不会是个小姐姐千里迢迢从杭州追来京城然后发现自己不喜欢现在的他了的悲剧故事吧?别啊,温玹可动心了啊!   她心下不由懊恼自己直接把人拽来的做法太冲动了,想了想,拽着苏绮到了离内殿远些的地方,压音说:“我跟你说啊……”   苏绮依旧警惕地看着她。   “……这个,你们之前很多年没见,对吧?你要是现在不喜欢他了,我觉得可以理解。不过他毕竟……他毕竟喜欢你嘛,你要是不喜欢……你委婉点说,好聚好散,行不行?”   “???”苏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陛下您到底……怎么个意思?”   “唔……我觉得……”陛下局促地挠了挠头,“哎这话要怎么说,我觉得我直接说你可能不信……就是……嗯……温玹这么好的人,一直在宫里虚度光阴挺亏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他……呃,平安喜乐,诸事顺遂,官运恒昌,然后,嗯……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堂……”   小姐姐懵懵的:“堂堂正正?”   女皇:“……谁跟你成语接龙了!”   苏绮噤声。   “哎就是!我希望他有个自己的家,真正意义上的家!所以你要是和她两情相悦的话,我觉得你们可以……”女皇紧张地看着她,“懂吗?”   苏绮恍然大悟,继而错愕不已:“您想让贵君……另行成家?!”   “嗯对……”范小圆心虚地觑了她两眼。   二人间寂静了一会儿,她又咕哝着问:“特别有违礼法,是吧……”   苏绮在怔讼中诚恳点头。   范小圆颓丧地叹了口气:“我猜到了,估计也就是我自己瞎激动……没关系,还是你们两个自己的意思比较重要。”   她好像突然经历了一番美好的设想被现实的残酷击碎的打击,耸了下肩头,就转身想往殿里走。   “哎陛下!”苏绮突然触电一般,一把拉住了她。   范小圆回过头,苏绮的神情复杂不已:“陛下您……君无戏言?”   “?!”范小圆立刻道,“我肯定无戏言啊!”   “那那那……”苏绮脸上一分分漫出笑容来,“暗卫要暗转明后才能成家,臣还有三年转明,到时……”   “三年?!”   半晌听不清外面动静的宇文客和麟德贵君在内殿里一起踱着步子,骤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你明儿一早就给我转明!好好跟温玹恋爱去,我才不想看你们演三年的苦情戏好不啦!!!”   “……?”麟德贵君驻足,思忖着看向宇文客,“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呃……不出意外的话。”宇文客沉肃道,“你应该是要被废了,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女皇:希望他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堂……   暗卫小姐姐:堂堂正正……?   女皇:正……正襟危坐!   暗卫小姐姐:坐卧不安!   女皇:安之若素!   暗卫小姐姐:素不相识!   麟德贵君&宇文客:………………她俩干啥呢…………………… ☆、Chapter 65. 纯黑   为了避免信息量过大二人难以接受, 范小圆先让苏绮离开了大殿, 然后才把麟德贵君从内殿喊了出来。   然后她开诚布公地问麟德贵君:“她说她也喜欢你!我可以让她立刻转明, 你出宫和她另行成家怎么样?官你也接着做, 不影响的!”   “……”麟德贵君怔了好半天, 目光定在她面上, 好像要把她盯出个窟窿一般, 最后迟疑道,“陛下您……没在说笑?”   “这种事哪能拿来说笑?”范小圆一叹, “当然了,我知道这事不合规矩, 朝中可能要闹些风波。不过没关系, 那些总有办法解决的!我现在只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想不想跟她在一起?”   “我……”对麟德贵君来说, 这事委实太诡异了。他又久在宫中, 不像苏绮那么直性子, 一时竟不知说点什么好。   但最后他说出来的话也还算坦诚:“其实臣和她见面次数有限,也不算太熟, 陛下这么问, 臣……”   “哦,这也是个问题。”范小圆一点头,“那这样, 我先给她转明,这样她再陪你去户部就不用躲着了,你跟她相处一阵子再看合不合适呗?”   “……”麟德贵君神情复杂地又盯了她几秒,迟疑着点头, “好。”   “然后还有就是……嗯……听说赈灾的事情忙完一个阶段了?你看你明天休息一下怎么样?”   麟德贵君浅怔:“陛下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范小圆闷着头,“就是……这件事不是算定下来了嘛,我觉得我们明天可以设个小宴,一起吃个饭,明明白白地把这事说清楚,省得之后又谁都不好意思!”   “……”麟德贵君心道陛下您怎么比我还急呢?!面上摒着笑一咳,“臣可以自己和她慢慢说。”   范小圆一听就翻了白眼:“得了吧,我才不信。你这人心事重顾虑还多,肯定又要委婉到恨不能拐十八道弯,就差一哆嗦的事让你这么一拖可能就黄了!”   “?!”麟德贵君不服了,“臣哪有?!”   女皇冷静地瞪着他。   “好吧……”他咳了一声,退让了,“那就……就多谢陛下,臣明天晚膳时过来?”   范小圆摆手:“中午吧!吃完饭还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现在春暖花开,宫里好多地方风景都可好了!”   就这样,揣着一颗准备赴死的心走进大殿的麟德贵君,捧着即将出嫁的心(……)离开了。   范小圆折回内殿,宇文客已经笑翻在了床上,本来是怕麟德贵君听见所以憋着笑得自己抽搐的状态,见范小圆进来便知道麟德贵君走了,一下子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范小圆一瞪他,回身关门时看见外头的宫人都心虚地低着头,关好门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笑什么笑!讨厌你!”   宇文客放低了声音但还是在笑:“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可爱……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追星,一旦爱豆曝光恋情都要哭个三天三夜呢!你竟然还做起了媒!”   “我又不是女友粉!”范小圆辩了一句,爬上床缩进被子里,宇文客翻过身来戳她的脸:“对对对,你是我女友粉。”   “呸,谁是你女友粉!”她恶狠狠地瞥着他,“朕是你正牌女友,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好的陛下!”宇文客答应得很爽快,范小圆正要傲娇点头,他的手突然伸进了她的被子,搭在了她的腰上。   “你干嘛?!”她立时紧张,他闭上眼睛凑过来把她圈住:“我抱着你睡。”   第二天一早,范小圆穿越以来头一回提出了看膳单的要求。   王瑾把中午的膳单呈上,她看了一遍之后,划了将近一半,吩咐加几道宇文客和麟德贵君爱吃的菜,又让王瑾去问苏绮爱吃什么。   于是午膳时,一桌子可以满足各人口味的菜肴端了上来,范小圆愉快地点了一遍哪道是谁爱吃的,气氛便已然松下来了一半。   然后她又主动站起来敬了酒:“来来来,祝你们……能顺利地在一起哈!不过如果觉得不合适也没关系!不要因为我的话有压力!强扭的瓜不甜!”   与此同时,承祥宫里被麟德贵君去和陛下共进午膳的事情震了一震。   章公子在惊诧中直接撂下了筷子,悚然望向旁边的宦官:“真的?!”   旁边的宦官低着头:“是……”   麟德贵君在干什么?   章公子有些慌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这一计万无一失,麟德贵君若想保全家人和那个暗卫,便只能悄无声息的死去,可万一麟德贵君和陛下的情分……   章公子心头打了个寒噤,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难道麟德贵君和陛下的情分深到有办法让陛下不在意这种事?比如他承诺不再见那暗卫,陛下或许便能忍了这一回?   咝……应该不会吧。他一个宫中男眷,和从前订过婚约的女人藕断丝连,陛下怎么可能忍得了?   章公子好生自我安慰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安。   他沉沉一喟:“备轿,我去大殿一趟。”   他得去瞧瞧现下到底是什么情状。万一麟德贵君在诡辩,他得及时把事情挡下来。   是以一刻之后,正开心地畅想未来的四人同时听到宦官说:“陛下,章公子求见。”   四人的神色都一变,接着,麟德贵君起身离席:“臣避一避。”   “坐下。”范小圆凝望着殿门的方向把他喝住,磨着后槽牙吩咐那宦官,“请他进来。”   那宦官倒不清楚此前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出陛下这语气明显不对,连头都没敢抬一下地就退了出去。   约莫半分钟后,章公子就进了殿。一看到席上都有谁,他就已有点懵了。   但他还是维持着冷静下拜见了礼:“陛下圣安。”   范小圆用一种看阶级敌人的目光剐着他。   此前,开始穿越后的这么多个月里,她从来都没找过别人礼数上的茬,她觉得这种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的规矩她作为现代人就不该去维护,但现在,她决定恶心一下章公子再说。   于是,众人便看到女皇陛下悠悠地抱臂倚向靠背,啧了声嘴说:“你这册礼还没行呢,正经的旨意也还没下去。殿里比你身份高的,不止我一个吧?”   章公子一怔,不过女皇也没等他再补个礼,已兀自继续道:“不过没关系,宇文御子应该不在乎这些。另外两位我给你介绍一下。”   女皇又咂了声嘴,接着指向麟德贵君:“这位是户部的温大人,旁边这位……”她微笑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他的妻子。”   章公子愕然抬头!   “他们之前都说你人好,没想到你特么在给我攒大招啊。”女皇冷眼看着他,“你竟然想要温玹的命!”   她真的,特别生气!   其实如果章公子想废麟德贵君的位,她都能理解。就像宇文客说的,他们的思维方式和他们两个现代人不一样,要用古代人的思维去想他们。   那么,他如果觉得这个贵君构成了威胁,不能留在宫里,那她觉得完全可以体谅啊?她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跟他把这件事解释清楚,然后改册封依旧册封,大家继续合作愉快。   可是,他想要的是他的命,这性质不一样!   范小圆心下矛盾了几番后,决定用符合他们思维方式的办法来惩治这件事情:“来人。”   两个宦官应声入殿,她沉了沉,冷静道:“杖四十,把他送回家去。告诉礼部,册元君的事不用忙了。”   温玹:“陛下……”   范小圆一个眼风扫过:“你要是现在还帮他说话,我咬你啊!”   “……”温玹失笑,“臣只是想说,后面那句请陛下暂缓,先知会摄政王再说。”   ——不然朝堂上闹起来,又是摄政王顶着。   “哦!”范小圆吁气,低头挑眉从面前的松鼠鳜鱼上扯了块肉掖进嘴里,“那我下午差人跟姨母说……先吃饭先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通知】】】】】】   生理期实在太虚了   头昏脑涨   12.13请假一天睡觉   明天恢复更新   么么哒 ☆、Chapter 66. 黑白   下午, 事情一传到摄政王府, 摄政王就风风火火地杀进了宫。   彼时几个人正在太液池边愉快地拿点心喂鱼, 身边也没留宫人。温玹肩头被人一拍便转过头, 不及定睛, 一巴掌已迎面扇了过来。   “啪”地一声, 令另三人霍然回头。   范小圆一愣就炸了, 一个箭步冲上前:“姨母您干嘛?!”   摄政王睇着她,那张漂亮又娇俏的脸气得发抖:“你太过分了!为了他……元君你说不要就不要, 孤王当初真该打死他了事!”   “那事跟他没关系!”范小圆的狡辩脱口而出,细一想发觉, 不对, 真跟他有关系……   于是她又很快改口:“乍一看是因为他!但归根结底, 是因为那位章公子行事太毒了, 这个不能忍啊, 我可不想以后宫里时不时就闹出条人命。”   范臻只觉听得头疼,阖目摆了摆手, 接着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走, 跟我一道看看元君去,这事……”   范小圆猛地挣开她的手:“我不!这元君我说什么都不要了!!!”   “你……”范臻切齿,“满朝都知道了, 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   范小圆反驳说:“知道归知道,正经的旨意又没下,对吧?”   范臻又一次瞪向温玹,目光上上下下地剐着他:“陛下一贯偏袒他, 章家公子说的那件事陛下可细查了?焉知不是真的。”   “是真的!真是真的!”范小圆道,“我只是觉得章家公子想用这件事把他逼死实在太毒了,您明白吗?”   “是真的?”摄政王眸光微凛,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手里拿着喂鱼的点心,一时对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不懂了。   范小圆略作踟蹰,小心地试探道:“姨母,如果我说……想把贵君废了,放他出宫让他另行成家,您怎么看?”   “……”摄政王没说话,范小圆心里就毛了,脑子里默默崩溃:完了她要发火了要发火了要发火了!!!   “真的?”摄政王打量着她问。   范小圆眼都不敢抬地点头,脑子里继续崩溃:她绝壁要发火了要发火了要发火了!!!   摄政王的声音突然明快:“那太好了!”   范小圆:“?”   宇文客:“??”   温玹&苏绮:“???”   摄政王一把抓住范小圆的手:“姨母早想让你废了他,这你是知道的。废了好废了好,你爱让他跟谁成家都行!”   “?!?!”范小圆被这剧情走向搞蒙了,磕磕巴巴,“可是朝上……”   摄政王:“朝上最巴不得你废了他了!他一个宫中男眷,你连做官的事都允了,朝臣都担心你是受他蛊惑!”   范小圆呼吸一窒:“我可打算让他继续做官来着!”   “我知道,这我猜到了。”摄政王慈爱地微笑着,“但你想想,同样是继续做官,是让他接着在宫里蛊惑圣心让人放心,还是废了让人放心?至于他之后跟谁成家,那朝上才懒得管呢。”   范小圆:“……”   摄政王神情复杂地望向温玹,一边磨牙一边微笑:“回头孤王给你备份大礼啊!”   温玹:“……”   于是四个人愉快喂鱼的画面,自此变成了五个人愉快喂鱼。   摄政王来的时候真的很生气,那一耳光扇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温玹脸上好几道红痕经过几句话的工夫已明显起来。苏绮心疼得不行,又看摄政王已经认可了这事,就泪汪汪地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膏药要给他涂。   结果摄政王又冷漠地扫了过去:“哎哎哎,还没废呢,你们两个注意一点!”   “……”苏绮轻咳一声,正色把药膏一递,“贵君自己来。”   摄政王满意地转回了头。   她葱白的纤指把点心细细揉碎,扬手洒向锦鲤攒动的湖面,又沉吟道:“但这元君还得立啊。你看是把顾家和吴家的公子召回来挑一个,还是另选?”   “……”范小圆一时正不知该怎么办,身边的声音说:“我来。”   二人唰地看过去,摄政王用一脸“你失忆了吗?”的表情看着他:“这事陛下最初就提过,御子忘了?”   “没忘,我家世太低,立不了嘛。”宇文客轻松地耸了下肩头,“但贵君原本也因为家世太低无缘元君,现在章公子却因为他去做官担心他将来会夺位。根据上述条件是否可证——自己去做官也是提高身份的一种有效方式?”   范小圆:“……”她嘴角抽搐地看向摄政王,摄政王神情僵硬地看着宇文客。   宇文客风轻云淡地微笑:“之前没办法,我也希望陛下另立元君以便尽快亲政;现在既然有办法了,那我当仁不让。”   咦……   范小圆望着他,心里莫名甜甜的。   但摄政王怔了几秒后炸了:“不行啊!这事不行!一个两个都去做官像什么样子!贵君还算有真才实学,御子添什么乱!”   ——这话,宛如挑衅。   宇文客眉头微挑:“要不改天殿下考考臣?”   卧槽?   范小圆毛了,她使劲拽宇文客的袖子,挤眉弄眼地递眼色说你别这样啊!这么一来谁知道摄政王要出什么刁钻的考题?考砸了做官的事不就没戏了?   可是宇文客一脸的胸有成竹。   这话当着面没法说,这天摄政王偏偏又在宫里待到很晚才走,走之前还提前把其他人都先支开了,自己和范小圆又聊了会儿。   于是范小圆只有等到回现代时,才得以问宇文客会不会玩脱了。她问他:“万一摄政王给你来份科举题你怎么办?!”   八股文他们哪儿会写啊!   宇文客整理着一摞卷子,噗嗤一笑:“我要是不主动提,她提出考我,才更有可能来份科举题呢。我显得底气十足,她肯定觉得普通的东西考不住我,会另辟蹊径,用科举题的概率很低了。”   范小圆心说你他妈逻辑很强大啊!   然后她又问:“那万一比科举题更难咋办?!”   “科举题最要命的是答题方式我们完全没见过好吗?其他的她考什么知识点我都按自己会的答就是了,你要相信咱们作为现代人的知识储备。”他说着将整理齐的卷子放进桌斗,问她,“你第一节是不是也没课?”   “嗯,没课。”   “那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吧。”宇文客站起身便一搂她,范小圆怔怔:“干嘛去?”   十分钟之后,她就知道他要干嘛了。   他把图书馆里鲜少有人问津的《中国古代文化史》《大学》《论语》《庄子》都翻了出来,另外搭配了白话文翻译的《资治通鉴》。   范小圆坐在他对面目瞪口呆:“你这……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吧?我估计摄政王过两三天就该考你了,一天看一本也看不完啊。”   “划重点嘛,优先看名篇。”宇文客边说边一撸袖子,信心满满地翻开了《大学》。   看了两行,他又抬起头:“对了。”   范小圆:“嗯?”   他把从那套《资治通鉴》里抽了一本递过去:“这个要麻烦陛下教我了。”   “……好说。”范小圆接过书,探手从笔袋里摸了根铅笔出来,“你先看别的,朕帮你划这本的重点!”   她答应得痛快,其实心里却是虚的,毕竟古代人的学习重点跟他们不一样,思维模式也不同。宇文客这么主动上赶着求考试,能不能过这没准儿。   她当然希望他能考过,不仅仅是为了立元君,更因为他是个骨灰级学霸,和温玹一样有本事有才华,她不想让他在那边的时候才能无处施展。   如果考不过,他就只能给她当个“宠妃”了……   范小圆想得嗤地一笑,宇文客怔然抬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憋着笑连连摆手,“你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生理期断更啦不好意思   于是上一章的评论都会送红包   本章前20条评送红包   晚点一起戳,么么哒   ==============   完结渐近,新文《锦衣不归卫》已肥,欢迎跳坑:   -   另外目测一二月份会开个古言甜文《宗亲家的小娘子》,   女主和wuli女皇圆一样,属于可爱型的,想追的菇凉可以先收藏一下:   APP的小天使只能返回文案页面进入作者专栏进行收藏啦~   【文案】   身为从小门小户嫁入宗室的侯夫人,   原本只爱吃吃喝喝的叶蝉,给自己确立了明确的目标:   尽快熟悉京城!打理好内宅!搞好夫人外交!   而身为没落宗室继承爵位的新任广平侯,   谢迟的目标也很明确:   奋起读书!考取功名!加官晋爵!   后来,   叶蝉的目标多了一条:让夫君活得高兴!   谢迟的目标也多了一条:让夫人吃得开心!   然而,一不小心,夫妻俩努力得过了头。 ☆、Chapter 67. 白黑   当天晚上, 摄政王政务繁忙, 没顾上考宇文客的事。   第二天又是周六, 范小圆和宇文客一起去了区图书馆。他啃了一天四书五经, 她做了一天的数理化题。   其间他还偶尔会探头看一眼她正做的卷子给她挑挑错, 被她伸手拍脸推回去:“这位御子, 一心不要二用, 你的事比较急!”   宇文客哈哈一笑又继续啃他的书,范小圆偏头看看他, 目光就忽然挪不开了。   他认真看书的样子真好看。   她沉醉地欣赏起来,忽地叫他:“宇文客。”   “嗯?”宇文客偏过头, 她又蓦地察觉自己叫得莫名其妙——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就是突然想叫叫他。   她于是一吐舌头把视线转回了卷子上, 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就随便叫叫。”   “哈哈。”宇文客笑笑, 略作沉吟一拉椅子,挪过来紧挨住她, 顺手搂住了她的腰。   范小圆双颊顿红:“你好好看书!”   “我知道。”他边认真地继续看书边又说, “怕你想我。”   谁想你啦!!!   范小圆在他怀里默默炸了下毛,然后犹犹豫豫地歪到了他肩上。   “……”宇文客斜眼瞅了瞅,“你好好做题。”   她笔下没停:“我在做呀。这样做不会想你, 可以专心想公式。”   宇文客嗤笑出声。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哎……你雅思分是不是也出来了?”   “啊对!”范小圆的笔一顿,叹气,“均分6, 写作才5.5,略低。”   好学校基本都要均分6.5,写作有时还要求不低于7,她的差距目前还是有点大。   “我考到7.5了,写作8。”宇文客侧颊蹭了蹭她的额头,“你纯数和物理现在基本能稳拿A,明天开始匀出时间练英语吧,我陪你。”   范小圆点头说好,当天晚上到大熙,就又一次感受到了宇文客的学霸属性。   他是一个连物理题都可以背下来过来陪她练的人,英语写作那种不过三五行的题目让他记住简直不费工夫。而且,他厉害的地方不是写作能考8,而是8分以下想考几分考几分。   于是范小圆一边拿毛笔写着作文,他一边在旁边给她写容易拿高分的句型。她写完之后他给她用高分句型修改了几句,然后跟她说:“现在,这篇作文至少6.5。”   “看来我要背一下高分句型了!”范小圆边看边说。他又递过来另一张纸:“这个也记一下,考试的时候千万别写。”   “这是啥?”   “传说中的‘见官死’词句,据说写这些的考生特别多,考官一看到就烦。”宇文客道。   范小圆接过来一看,里面都是些看起来很容易自认为是好词好句,但其实确实特别俗的句子。比如“凡事都有利有弊,就像硬币有正反两面”,再比如故作高深的“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难一概而论”等等……   看着看着,范小圆脸色都白了。宇文客怔了怔:“怎么了?”   范小圆扶额:“上次考试,我用了大概三四句……”   “……那你还能考5.5,考官很仁慈了!”宇文客摆了张严肃脸嘲笑她,范小圆一拳打过去,同时听到外面说:“陛下,摄政王殿下来了。”   二人蓦地心弦一提,顿时都如临大敌。   他们匆匆地把一桌子写满英语的宣纸收好,然后范小圆着人把摄政王请了进来。摄政王手里也拿着几页宣纸,为了方便卷成了筒状,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一双美眸毫不友好地扫着宇文客:“御子不是想去做官吗?孤王想了想,紧要职位也不敢让你去。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工部谋个差事吧,这是工部尚书给你出的题。”   范小圆内心:小姐姐你果然很刁钻!   相对于兵部户部之类来说,负责营造的工部好像确实不那么紧要。可是,工部搞建筑那是很需要专业知识的,放在现代,建筑学也还是个独立学科。   她紧张地看着宇文客,宇文客信步走过去接过那几页纸,展开一看差点笑出声!   纸上的第一题是,工部要在南方某地修个河道,利用附近的一片湖蓄水。湖的深度是已知条件,但是湖的形状是非常不规则的,问大概能蓄多少水。   宇文客于是从容不迫地走去了桌边,拿起木尺,提笔画了个直角坐标系。   然后用微积分求了四个象限的阴影部分面积。   相加后得出了湖面面积。   乘以深度,是容积。   第二题,图上有两条用墨水画出的路,呈直角。第三条路是用朱砂画的,与前两条路围成了一个三角形,已知前两条路的长度,求第三条。   这不就是勾股定理吗!   宇文御子内心风轻云淡:不是我针对谁,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初一的习题……   第三题,说宫里的大殿要重新上漆,可用的红漆有十二种,金漆有四种,蓝漆七种,问一共有多少种不同的搭配方法?   宇文客心想,别以为你换成皇宫我就不认识你了。   这种题,在我们的数学教材里有一个单独的单元,叫做《排列与组合》。   女皇陛下当时学得可差了。   如此这般,第四道基本算是向量问题、第五道是物理惯性问题、第六道是相似三角形问题,宇文客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全部答完。他信心满满地将那几页纸交还给摄政王时,摄政王锁着眉打量了他几眼:“御子似乎很有把握?”   宇文客颔了颔首:“实在不难。”   摄政王未予置评,直接转手交给了宫人,让宫人交由工部尚书评判。   工部尚书看完的结果如何,一时没传回来。但当天傍晚,从户部忙完回宫的温玹一进宫门就径直奔去了大殿。   彼时范小圆和宇文客正一起用晚膳,乍然看见他气喘吁吁地赶来都怔了一怔,因为他真是鲜少这么失态。   “怎么了?!”范小圆懵懵的,然后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坐下一起吃……?”   温玹坐下喝了口汤,缓了缓,看向宇文客的神情极为复杂:“你今天干什么了?”   “?”宇文客茫然,“我一直在大殿啊。”   温玹沉了沉,又问:“没见工部尚书?”   “……没有。”宇文客如实说,“不过摄政王拿了几道题来考我,然后送去给工部尚书看了。”   “怪不得。”温玹苦笑,目光在二人间一划,说,“今天下午听孙大人说,工部乔大人嚷嚷着要告老还乡。”   “?!”宇文客很诧异,觉得不至于吧?他觉得那些题虽然在他看来异常简单,可在公布各位大人眼里应该也不难才对,因为都是常见问题啊。   但温玹说:“我打听了两句,说是……你用了什么特别的算法?算出的结果比她们先前的都精确?”   宇文客:“……”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微积分那道题。因为勾股定理据说在中国古代就已经玩起来了,排列组合和其他几道又不太涉及精确与否的问题。只有湖水那个,以古代的方法多半是估算大概容量,类似于范小圆之前不会微积分时遇到类似问题就数格子。   然后他抹了把冷汗,诚恳问说:“不会真告老还乡吧?”   万一这位尚书告老还乡再举荐他当尚书,他估计得疯——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点数的,数理化问题是他的强项,但工部的事务何止这点计算?不用想都知道必有很多他搞不定的工作。   温玹一喟:“不知道。摄政王亲自登门安抚去了,结果如何我不太清楚。”   ——当天晚上,结果就传开了。   摄政王成功劝住了受到打击心态崩了的工部尚书乔大人,然后在乔大人的极力要求下,摄政王同意让宇文客去工部任员外郎。   范小圆听闻后趴在床上翘着脚掰着指头数:“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照磨……你很可以啊!温玹进户部可是从主事开始的,赈灾的事办得好才升的员外郎!”   “那必须的,我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宇文客冷静道。   范小圆噗地喷笑,转而粗着嗓子正色:“那爱妃你早点睡,明天就要上班去啦!”    ☆、Chapter 68. 终章   转眼间, 两个世界都到了五月下旬。大熙朝因为废立元君和放贵君出宫引起的风波逐渐平息的同时, 二十一世纪终于迎来了AS考试。   在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 学校照例放假, 方便考生各自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做考前调整。想继续复习的可以在家复习, 想放空一下大脑的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干点别的。   假期开始的当晚, 范小圆接到了宇文客的电话。他问她:“你这几天没有别的安排, 对吧?”   范小圆说:“对。我打算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你小心睡得大脑缺氧。”他在电话那头笑着道, 接着又问,“我这儿有两张上海迪士尼的门票, 你想不想去玩一趟?”   “啊?!”范小圆心说这也太疯了吧。   “京沪高铁很快的, 五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来去各一天, 当中玩两天, 回来还可以休息两天。”宇文客这个口气, 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完美规划。范小圆犹豫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趿拉着拖鞋往外走:“你等等, 我问问我妈。”   她这句话说完,电话里一时就没声了。宇文客站在阳台上等得很紧张,不停地扭头看了好几次屋里的挂钟, 每次看前都觉得已过了至少几分钟,看了才知道只过了七八秒。   终于,他又听到了手机被从桌上拿起来的声音,然后听到范小圆说:“我妈答应啦, 什么时候去?”   “高铁是10点28的!我明早八点去你家楼下等你!”   宇文客好似莫名很紧张,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生怕她反悔一样。   范小圆在电话这边懵了三秒反应过来:这是连票都订好了才问的……?   宇文御子你先斩后奏啊!!!   于是当晚穿越到大熙,她就想找宇文客辩一下这件事,然而宇文客比她早睁眼,趁她没醒就杀去了工部,一直耗到她睡才回宫。   是以范小圆拎着行李箱下楼,一看见他就瞪她:“你先斩后奏!还躲我!”   “没有没有。”宇文客堆着笑帮她拉箱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快车边,一把将她的箱子撂进了后备箱。   范小圆上车后就又瞪他:“你瞎紧张什么啊?我又跑不了。”   “……”宇文客窘迫挠头,“哦……”   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白天在迪士尼欢天喜地玩到疯,夜里回大熙各忙各的。临回北京那天,温玹从户部回来后求见了一次,磕磕巴巴半天都没把话说清楚:“臣和苏绮……那个……觉得……就是,陛下可以……咳……”   范小圆托着腮好笑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扑哧笑出声:“好了啦我明白了,让礼部择个吉日废了你,婚礼直接当天一起办呗?”   温玹闷着头欠身:“多谢陛下。”   女皇显然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颠到他面前:“挑七月的吉日你看成吗?最近宇文客比较忙,所以……”——真实原因是七月他们就放暑假了,可以心无旁骛地参加婚礼。   温玹点头:“听陛下的。”   “好,那我马上让人跟礼部传话。”范小圆轻松地吁气,拍了拍他的肩头,“提前恭喜了啊……不过我也先跟你打个招呼,婚后一年内你可能会比较忙,摄政王想让你赶紧升官辅佐我亲政,她好和大将军开溜。”   “?”温玹没懂,“她和大将军?”   范小圆:“哈哈哈哈人家是一对儿,我知道你没看出来!”   温玹一下子眼睛都瞪直了,哑了半晌没再说出一个字。范小圆摆手:“嗨别惊讶,尊重她们的个人感情就是了。你努力好好干,赶紧让她们去杭州住自己的小院子去——这个才是重点!懂吗?”   温玹还懵着。懵了一秒,两秒,三秒……   范小圆不得不打了个响指让他回神:“喂!”   “啊……”温玹竭力镇定,点头,“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臣告退。”   范小圆点点头,他一揖便走了,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还有件小事。”   范小圆歪头:“嗯?”   温玹道:“这事当时陛下问时,臣有顾虑,所以骗了陛下。”   范小圆颔首表示理解,望着他又说:“你现在打算告诉我真话了?你说吧,我听着!”   温玹衔笑:“当初在杭州湖边的寺里许愿,我说第三块牌子是空的,其实不是。”他和她对视着坦诚道,“我画了大雁。”   “啊……”范小圆秒懂,“祈求施展鸿鹄之志吗?”   “嗯。”他点头,沉吟半晌,分外诚恳地又说了一遍,“多谢陛下。”   范小圆哈哈一笑:“举手之劳,甭客气!”   他也笑起来,这笑容和最初见时一样,好看得令人心醉,但又似乎比那时更暖更轻松,看得范小圆心跳又乱了。   他真好,他过得好真好。   她笑着一叹,温玹再度一揖,这回真的走了。   于是在七月末,苏绮和温玹的婚礼震惊了整个京城,这是大熙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宫中男眷被放出宫另行成家。并且,他还是大熙朝第一个做官的男人。   八月,AS考试的成绩公布了下来,宇文客毫无悬念地考了四个A,在开学时拿到了帝国理工、华威和伦敦政经的无条件录取,同时还得到了剑桥大学的面试资格;   只选了三门课的范小圆也拿下了三个A,于是华威大学和伦敦政经给了她有条件录取,要求在高三的A2考试中也拿到三个A,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算很有压力。除此之外,她还有曼彻斯特和伯明翰的无条件录取作为垫底。   就这样,无论哪个世界的生活,都在逐步往范小圆所希望的方向扭转。   按照那份神界文件里的解释,这种穿越状态会一直在她身上维持下去,范小圆希望大熙朝的自己能做出更多的良性改变。比如,她可以设立专门的学宫,让有志向的男孩子们开始逐步获得读书的机会;比如她可以适当增加朝中的男性官员,让人们一点一点接受这种事情。   当然,这必定很难。就像是在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女性为了争取合法权益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一样,在女尊社会想提高男性地位必定也不会容易。   不过她想,这不要紧。这是一件必须做的事,这是她作为一个穿越做的女皇一定要做的事。   她是在现代社会享受过女性地位提高带来的益处的人,如果一朝穿越成了既得利益者,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里存在的性别压迫,那不如还是让先前那位夺她命格的人来继续当女皇好了。   而且,不论这条路有多难走,宇文客会帮她的。无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大熙,宇文客都会帮她的,对于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遥想最初的时候,两段人生一起过的感觉曾让她倍感压力,但现在她觉得这样好极了,因为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可以过得很精彩,而且都可以看到他。   十月,宇文客满了十八周岁;十一月,范小圆也满了十八周岁。   于是在十二月底过完圣诞节后,范小圆怀着一颗不知道算不算偷尝禁果的心,“认真”地翻了宇文客的牌子。   她交待王瑾给宇文客安排和第一次翻牌子一样的完整流程,然后就双颊通红地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在等待中羞赧得不能自已。   大约一刻之后,接完旨的宇文客杀到了大殿门口:“小圆你别闹!!!”   范小圆诧然扭头,宇文客咣地一脚踹开寝殿大门,把明黄色的圣旨卷轴摔在了床上,气势很足可舌头却在打结:“不不不……不行啊我跟你说!那个花瓣真是太gay了!!!”   “……”范小圆委屈巴巴地望着他眨眼睛。   “……你卖萌也没用!”宇文客咣叽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一脸悲壮和坚定交集,“你要是非逼我洗那个,我就……”   范小圆往里缩了缩:“你……怎么着?”   “我就拖你一起!!!”他说着一撸袖子,腾起身来便伸手拽她。本来就已羞得不行的范小圆登时慌了,扒在床上直呼:“我错了我错了!不用花瓣!你放开我!!!”   她边说边朝王瑾挤眉弄眼:“撤了撤了撤了!大男人用什么花瓣!!!”   然而,不怕死的宇文御子还是把女皇陛下一起拖进了汤泉宫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关于番外,本来不想写,不过那天看到一个评论的提议觉得蛮有意思,于是来征集一下意见,看看大家想不想看这种吧……   ——那位菇凉说,想看范小圆如果没被夺帝王命格,生来就是大熙女皇的话会发生什么   emmmm……于是应该会是女皇和麟德贵君的友情?知己?兄妹?调调的番外   是否想看都说一声,我按评论的比例决定   如果写的话,后天更新,明天休息一天   后天没更新就说明这个番外被否掉啦 本书由 saphir萌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