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若水流萤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皇族贵妻 作者:文苑舒兰 ===============   ☆、001 被拐 顾长生穿了。 可她不明白她一个既无特工才能也无总裁本事,朝不保夕的三流漫画家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穿越浪潮里的一员? 她想了三天也没想明白,最终只能用倒霉两字来安慰自己! 而她也的确倒霉,不仅仅是穿了,更是穿到了一个长了浆糊脑子的公主身上,明明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之女,嫡出公主,可偏偏被人怂恿几句就离宫出走,最后还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这不是浆糊脑子是什么?! 本尊叫秦长生,当朝裕明帝和元襄皇后之女,一年前,元襄皇后许氏于未央宫中暴毙,七孔流血,死相极为惨烈,经御医验证,乃死于四种剧毒之下,几经彻查竟是后宫贵、淑、德、贤四妃下的毒手,为的就是那后宫之主的位置! 当今皇帝裕明帝乃先帝继后霍氏所出之子,后来这位继后竟然谋害先帝元后所出的嫡长子,也是当时的太子,致使太子摔马而死。 先帝震怒之下将霍后废黜打入冷宫赐死,诛霍氏九族,又将其所出之两子一女皆贬为庶人,流放偏远之地,当时裕明帝只有十岁,而许氏乃裕明帝奶娘之女,年长其三岁,自裕明帝流放开始便在身旁照顾,后来裕明帝及冠,或因多年相依为命而生情,或为生活所迫,聘了许氏为发妻。 一个奴仆之女,一个罪人之身,倒也说不上配不配,因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成婚之后两人也是琴瑟和谐。 成婚不久之后,先帝一旨诏书将霍后所出子女召回京城,恢复了皇族身份,三月之后裕明帝更是被封了王,如此一来,许氏便再难匹配裕明帝,不过裕明帝情深义重,并未因为重回富贵而嫌弃抛弃发妻,反而越发的敬重她,后来裕明帝入了先帝的眼,以黑马之势被立为储君,也仍与许氏夫妻情深,乃至两年前登基为帝,依旧力排众议立了出身奴仆膝下只有一女的许氏为后。 少年相伴,患难夫妻,如今爱妻被害,裕明帝固然伤心欲绝,更是怒火滔天!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裕明帝先是将贵、淑、贤、德四妃罢黜打入冷宫,随后以谋害皇后之罪问罪于四人父族,将盘踞在了大周百年的四大开国功臣的九族给灭了个一干二净。 元襄皇后一年大祭过后,也就是半个月前,朝臣以后宫不能无主为名恳请裕明帝再立皇后,而裕明帝还未给出回应,本尊便受了五皇子生母嘉嫔怂恿以离宫出走来阻止别的女人占据自己母亲的位子。 嘉嫔乃元襄皇后身边的侍女,后来得幸于裕明帝,生了五皇子得名分,裕明帝登基后得封嘉嫔,根据本尊的记忆,元襄皇后在时,嘉嫔处处以元襄皇后为主,对本尊也是疼爱有加,后来元襄皇后薨逝,嘉嫔更是对本尊百般关怀。 可以说在本尊的记忆中,嘉嫔就是最信任的人。 “小崽子们,吃饭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长生的记忆搜索,她抬头便见一个神色凶狠的男子提着一个篮子进来,当他将篮子丢在地上之后,小屋内的十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去抢那篮子里面的馒头。 长生也不例外。 本尊是怎么死的?被饿死的! 堂堂嫡公主被饿死,可悲可叹。 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馒头,长生当即躲在了角落里啃了起来,虽然难以下咽,但是为了活下去再难吃也要吃。 “慢点吃,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声响。 长生抬头,咧嘴笑道:“你吃吧,我也抢了一个。” 说话的也是一个孩子,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一脸的污泥,不过五官长得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而且言谈也不似其他孩子一样,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本尊为何沦落至此? 因为她刚刚成功离宫出走没多久就被人追杀,侥幸逃过了追杀之后又落入了拐子之手。 而这屋子里面的其他孩子也是一同被拐来的。 “我有两个,吃一个就够了。”男孩子认真道,随后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可能吃不惯,可是只有吃饱了才能够有力气逃走。” 长生眼睛晶亮晶亮,靠近他,“逃走?你想到办法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逃,穿来之后她就仔细注意过这间屋子只有一个门可以出入,连窗户也没有,而且外面也没有什么声响,应该是很偏僻的,最重要的是门外不管白天黑夜都有四个大汉守着,以她如今这虚弱的萝莉小身板要对付这四个大汉简直是以卵击石! 男孩摇头,“暂时没有,但一定会找到机会的!只要我们填饱肚子,有了力气,一定能够找到逃跑的机会!” 长生点头,又啃了一口馒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了?” “我叫……”男孩话顿了顿,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半晌之后才继续:“小伟。” 长生挑挑眉,不愿意说?也罢,在这种情况之下有防人之心也是好的,“那小伟,你是怎么被拐来的?” 小伟脸色一僵,眼里似乎有悲伤,也似乎有愤怒。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长生当即道:“我只是好奇。” “我被人骗了!”小伟低头握紧了馒头道。 长生自然看出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也没打算去揭人家伤疤,“是吗?没关系,以后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就是了!” “那你呢?”小伟抬头问道:“你怎么被拐的?” 长生叹息,“我也被人骗了,而且骗我的那个人还是我爹的小老婆!” “小老婆?” “就是姨娘,妾室。” 小伟脸色一变,“你爹的妾室将你卖了?!” “不算是。”长生摇头,“我娘一年前去世,半个月前有人要我爹另娶,我们家的规矩是没有嫡子,家业就传给长子,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那姨娘却生了儿子,若是我爹另娶,再生孩子,就有嫡子了,我那姨娘的儿子就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她就告诉我若是我离家出走的话,我爹一心疼我,就不会听那些人的话另娶了,而我呢,当时也是一心不想有人占了我娘的位子,就真的离家出走了。” 嘉嫔没有理由害本尊,而且有本尊在,还能让裕明帝对她眷顾几分,她之所以怂恿本尊离宫出走了目的应该是阻止裕明帝再立后,大周的皇位传承遵循古制,有嫡传嫡,无嫡传长,元襄皇后无子,所以只能传长,而如今的大皇子是林贵妃之子,二皇子是孟淑妃之子,三皇子乃余德妃所出,而四皇子是张贤妃生的,这四个皇子虽然都没有被废,可是他们母妃谋害元襄皇后,母族又死的一干二净,要灭了他们也不难。 而若是没了这前头的这四个皇子,五皇子就是长子,当然前提要是裕明帝不再立后,没有嫡子的情况之下,五皇子才是第一合法继承人。 嘉嫔是元襄皇后的近身婢女出身,也没元襄皇后的机缘,是无论如何也登不上皇后之位的,所以,她要将儿子推上皇位,就必须阻止裕明帝立后,阻止嫡子出现! 小伟听完之后,脸色变了又变,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长生也没心思猜测他的,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罢了,随即岔开了话题:“你被拐来多久了?” 小伟收拾情绪,“快半年了。” “半年?”长生诧异,“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将你卖出去?”拐子拐来人不就是为了卖出去吧? “我刚刚被……抓来的时候病了一场,没人愿意买,后来病好了,他们要卖我,我找机会躲过去了。”小伟说道。 长生点头,然后道:“我倒是希望他们早些将我卖出去。” “为什么?!”小伟惊诧。 “被卖了逃跑的机会就多了。”长生认真道,裕明帝对本尊一向宠爱,尤其是在元襄皇后薨逝之后,不然本尊也不会相信离宫出走可以阻止裕明帝立后,所以本尊一旦被发现失踪,裕明帝一定会派人找,如果她没有猜错,现在外面一定有一大堆人在找她!而以她今年不过七岁年纪,就算被卖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只要不碰上变态的,她就不会有事! 小伟却着急道:“你不知道被卖就会签订身契吗?若是签了身契,就算我们逃了也会被抓回来,而那时候抓我们的就会是官府!就算我们说我们是被拐的,可是只要有身契在,官府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那时候,我们就是逃奴,而若是我们成了奴仆,我们的家人会被鄙视,我们的家族会蒙羞,你的身上的衣着料子是极好的,定然也是出身名门,你怎会不知这些?更何况你是女孩子,而且长得不错,若是他们将你卖去了那些……你就算逃出去闺誉也全毁了!” 长生耸耸肩,“你说的也是。”若对于其他人或许是如此,只是这些在她这里行不通,她是公主,还是裕明帝唯一的嫡出,所以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买她的那人! 小伟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你放心,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带你一起逃!” 长生转了转眼睛,“你为何要帮我?” 好心? 还是,另有目的? 不能怪她多想,若是换做了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绝对不会给自己找一个拖累。   ☆、002 官兵 为什么要帮我? 小伟听了这话却是愣了,半晌之后才道:“自然要带着你一起逃!” 听着这般理所当然的回答,看着眼前孩子漂亮清澈的眼睛,长生也有些愣了,难不成是自己内心阴暗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小伟像是觉得她还是不信自己一般,郑重其事地再次保证,“你放心!” 长生看着他会儿,然后咧开嘴一笑,“嗯,我们一起逃!”好吧,便当她是内心阴暗疑神疑鬼吧。 小伟也笑了,脏兮兮的小脸顿时明亮了许多,轮廓也更加的好看。 长生更加肯定,眼前这孩子的出身绝对不简单。 …… 逃跑的目标定下了,不过实施起来却是很艰难,在接下来的两天内,他们都没有找到机会,直到第三天夜里,人贩子冲进来将他们都给叫醒了,“都给老子起来!” “怎么回事?”长生将头凑到小伟耳边,低声问道。 小伟道:“不知道,不过估计是要转移了!” “转移?” “嗯!”小伟继续道,“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了会被发现的!还有……”咬了牙,“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卖一些人出去!”说完,便握住了她的手,“待会儿我让你跑的时候你马上跑!” 长生一愣,“你……” “现在别说话!”小伟打断了她的话,眼睛扫过了屋子里正在将孩子绑起来的人贩子,然后看向守在门口处的大汉,同时小心翼翼顺着墙壁往门口挪过去。 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屏气凝神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的人贩子正忙着将孩子们绑起来,也许是没想到有人会敢逃,也可能觉得有人守门便是有人想逃也逃不了,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两人挪到了门口边上,小伟忽然间奋力往那守门的大汉撞了上去,大汉始料未及撞了出去倒在地上。 “啊!” 小伟拉过了长生的手,“快逃!” 两人拔腿就跑,只是可惜没跑过多远便被追上了。 “兔崽子!”追上来的人贩子气急败坏地拳打脚踢的。 长生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小伟早在第一时间便抱着她,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身下,她只是听到那不断的怒骂,“让你们逃!让你们逃!” 还有小伟那从牙关里面挤出来的闷哼声。 “你放开我……”长生睁着道,被追上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跑不快,这具身体自幼养尊处优的,哪里经得起这些苦日子?“你快放开我……” 可不管她怎么说,小伟还是将她给死死护着。 “老子踢死你——”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长生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人贩子似乎真的动了杀机了。 他们死定了吗? “官兵!有官兵!”这时候,一道着急的声音传来。 人贩子当即停下了拳打脚踢了。 长生心中一喜。 “快走——” “拿家伙!” “快——” 呼喝声不绝于耳。 小伟终于松开了长生了。 长生忙察看他,见他面色发白,嘴边溢出了血丝,“你还好吧?” “没……没事……”小伟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抬起了头,“官兵来了……你会没事的……” 此时,前方响起了打斗声,还有许多火把。 “嗯,我们都会没事的!”长生忙道,“你先别说话!” 小伟却是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你别动!”长生忙阻止,她不会医术,可被那样殴打,一定会受伤的,要是伤到了内脏就糟了,“你不要动,等官兵解决了那些人贩子……” “你在这里等着!”小伟却打断了她的话,倔强地坚持撑起了身子,“官兵会带你回衙门……衙门的大老爷会……会送你回家的……记住……回家之后记住不要再像现在这样相信你爹的妾室……” “你疯了?”长生动了怒,他这个样子分明是想自己走!他不要命了?“官兵能送我回家自然也能送你!” “不……”小伟却道,神色中多了一抹沉痛与决绝,“我不能!” “什么不能?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能了?你没走多久就死了!”长生怒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你既然救了我,我就不能……” “啊——” “救命啊——” 长生的话被几声孩子的惨叫声打断了,她转过身看向前方,而入目的却是官兵在屠杀孩子,那些被拐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不是来追捕人贩子的吗? “别出声!”小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蹲下,躲在了草丛里头,声音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别出声……” 长生的心绪也乱了。 官兵在杀孩子! 杀孩子—— “啊!” “啊——” 孩子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两人躲在了草丛里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惨叫声才停息,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长生的所有感官,她拉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呕……呕……” 小伟一怔。 “那里有声音!” 长生还未回过神来便被拉着往前跑了,夜里的风吹的她的脸发疼,胸腔里的郁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停在了一个湖泊前。 长生大口大口地喘息,也不断地在干呕。 小伟看着眼前的湖泊面色发青。 “这里!”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小伟将长生拉到了一旁的芦苇丛中,“千万不要出声!” 长生脑子轰隆隆的,只是面色发白地看着他。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小伟咬着牙,漂亮的眼眶有些红,声音也沙哑了起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放心!不要出声,就不会有事!千万别出声!”说完,拉好了芦苇,挡住了她。 透过缝隙,长生看着他往湖泊跑去,他想做什么?!脑子一个激灵,便想要冲出去阻止,可却也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举着火把的官兵。 她的手顿住了! 求生的本能压下了她的良心。 “在这里!” “扑通……” “梭梭……” 好几道声音相继响起。 长生浑身冰冷僵硬。 “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的,没有了声音,长生方才有了反应,拨开了芦苇冲了出去,可是却没有看到小伟的身影…… ------题外话------ 好久不见,即日起开始更新,求支持,求收藏,O(∩_∩)O~   ☆、003 别死 去了哪里了? 去了哪里了? 死了? 不! 不能死了的! 不可以! 长生脑子一片凌乱,唯一还清晰的念头便是他不能死! 冷静! 对,冷静! 长生抬手低头,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充斥了口腔,疼痛让混乱的脑子开始清明。 刚刚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湖泊,淡淡的月色之下湖面还有尚未散去的涟漪!对!方才的声音分明是跳水的声音! 他刚刚也是往湖边跑的! 他一定是跳进湖里了! 长生第一次庆幸上辈子虽然不热衷运动但却学了游泳!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体以及眼前根本不明情况的湖泊,跳下去出事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她无法想那般多,她不能让那个孩子死! 她上辈子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是也从来没有害死过什么人! 方才她已经自私自利地躲起来了,现在如何可以见死不救? 扑通一声,长生跳入了湖里,如今的时节天气还不算是冷,可夜里跳入了湖水之中却还是透心的凉,那微薄的月光根本便不足以让她在水下搜寻,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小伟?!小伟!”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这样喊会不会引来官兵,可是呼叫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长生的体力迅速消耗,便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手里摸到了东西,是人!是人!大喜之下体力也提升了不少,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奋力地往湖边游去,终于在力竭之前将人给拖上岸了,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长生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查看着小伟的,却见他面色青白,没有了呼吸! “你别死!你别死!”她一边喊着一边做心肺复苏,“你别死!” 什么另有目的,什么诡计,不过是她这个已经被现代的自私自利熏染的满心污秽的现代人的心里阴暗罢了。 你别死,我顾长生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虽然自私自利,虽然胆小怕死,可我真的没有害死过人,你别死! 小伟你别死! 可不管她如何的努力,小伟还是一动不动的。 “你别死——”长生哭了,也绝望了,她害死人了!而也正是在她绝望之时,原本一动不动的小伟忽然痉挛了一下,嘴里随后呕出了水! “你醒了?醒了?你没死!没死!” 她没害死他! “小伟?” 小伟不断地咳嗽着。 长生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冷静下来吃力地扶起了他帮着他顺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没死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伟方才恢复了一些神智,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长生哭了,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油条居然被他一个小毛头的一句话给弄哭了“救什么救?谁让你救了?我有让你救吗?!” “别……别怕……”小伟还是道,声音却是虚弱,而且很快便处于半昏厥状态。 长生忙查看了他一番,见他还有气才松了口气,然后吃力地扶着他来,得先离开这里! “别怕……” 长生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怕?你姐我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把你这小毛头给害死了!”说完,便扶着他让她趴在她的背上,半背半驼地离开。 可没走两步就停下来了。 该去哪里? 这里不是现代,不是走到马路就可以找到人求救的,更别说还有杀人放火的官兵! 杀人放火? 长生忽然发现前方居然冒起了大火,那里不就是人贩子关押他们的地方吗?刚刚她那般大的动静都没将官兵引来,他们一定是走了! 回去! 与其漫无目的地往其他方向走,不如回去! 而且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屋子外边有车的,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车!还有火!在这个一个感冒发烧都可以要了命的年代,他们都需要火烘干身上的衣服! 所以,必须回去! 可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着人回到了那屋子的时候,却是后悔了,不是碰上了官兵,也不是人贩子还没死,也不是看到满地的尸体,相反,地上没有一句尸体,连血迹也没有了,可是…… 长生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泥地上,目光颤抖地看着前方燃烧的屋子,火烧的很旺,旺的她离得很远也能感觉到火光的温暖,可是…… 空气中满是焦肉味! 屋子里面烧的是…… “呕……”长生不断地干呕着,浑身颤抖,莫名其妙穿越了,还被人贩子拐了,可这几日下来,她自认为适应良好,然而现在……现在…… 她真的掉进了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空了!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回去! 她想回去! 即便继续过那朝不保夕的小日子,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当那尊贵无比的嫡公主!她要回去!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根本不应该跟这些不可思议的穿越事件扯上关系的,她要回去!她要回去—— 她站起了身来。 “唔……”忽然,一声呻吟传来,也将长生从歇斯底里的情绪之中拉了回来,她看着旁边的孩子,为了救她差点没命了的孩子…… 身子跌坐了回去,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走的,不能的!牙关一咬,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死吗?她又不是没有死过! 她活了大半辈子的社会老油条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孩子?!更别说摆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有路,她在这里发什么疯?! 先离开这里! 长生打起了精神搜寻着想要的车,不过却一无所获,只能继续背起小伟离开,既是冻死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夜很黑很黑,风吹着湿透了的衣裳一阵一阵寒意升起,长生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背上的人似乎醒了。 “嗯……” 长生将人背到了路边的草丛中,然后才将人放下,“你怎么样了?” “你……你……”小伟还是很虚弱,但是也已经是有了清晰的意识了,“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长生道,然后简短地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告诉了他,“你放心,那些官兵已经走了!” “对不起……”小伟看着她,“是我连累了你……” 长生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你应该说我差一点害死了你。” “不……咳咳……” “你先别说话!”长生忙帮他顺气,“你肺部进了水,现在别说这般多话!你放心,等我们进了城就好的!” “去京城……” “嗯!”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我得回家!”先不管能不能当好这个公主,但现在她需要帮忙!   ☆、004 去哪 明明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小伟听了之后却是愣了好半晌,眼里似乎还有挣扎。 去京城让他这般的为难吗? “你……”长生开口,不过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小伟重重地点头,“好!我送你回家!” 明明自己也是虚弱的一阵风都可以吹到,可却还是说的这般的坚定,长生心里微微颤了颤,“你放心,等我回家了一切的问题都会解决的!” 不想去京城,还有他一直说是他连累了她…… 难道那些官兵是冲着他来的? 她一直怀疑那些官兵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当年因为元襄皇后一事,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漏了几个该死的没死成想报仇的,不是没可能,还有宫里面的那四个皇子……能够让官兵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的,这指使的人一定不简单! 上辈子她是小人物是没经历过什么明争暗斗,可是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吗? 小伟握紧了她的手,“我一定会将你平安送回家的!” 长生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好。”等安全了之后再说吧。 两人没有停留多久,稍稍休息了一些,小伟便拉着她上路了,似乎担心耽搁久了又会有危险。 长生见他脸色好了一些也没有阻止,荒郊野外的的确不是久留的地方! …… 天边泛白的时候,还没见到京城的影子,长生却已经是累的头晕眼花了,这破身子再一次拖了后腿。 “我背你!”小伟停下脚步道。 长生看了他一眼,“不用。”别开玩笑了,让他来背她,指不定没两步就倒下了,到时候惨的人还是她,“我没事!”说完,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我可以背你!” “天快亮了,你背我走不远的!”长生道,“我们得赶紧回到京城,省的又遇上了那群杀人如麻的官兵!” “可是你……” “你受伤了都能走这么远,难道我还不如你了?”长生道,“走吧!”说完,拉着他的手便往前。 小伟一边被她拉着走一边看着她的侧脸,嘴唇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不过没走多远便又停下来了。 “你等一下。”小伟说完,便蹲在地上用手在泥地上摸了摸。 长生一愣,随后看着小伟将手上的泥摸到了脸上,也便是在这一刻,她才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相貌,之前落水将脸上的污渍洗净了,原本便不错的五官配上那干净的脸,更是俊俏无比。 漂亮。 对于个男孩子来说,这模样真的是漂亮的过分! 当然了,长生只有很短的欣赏时间,还没等她赞叹完,小伟便又是一脸的泥污了,“对,多擦点!” 即便是长在男孩子身上,可这般模样的确容易招来祸害。 小伟却是一愣,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也有些痛楚。 “你……”长生想着自己的话是不是伤到了他了,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子,估计不会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吧?尤其是在古代。 “走吧。”小伟将手往身上拍了拍,便拉过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平安送回家的!” “嗯。”长生敛去了其他想法,点头道。 小伟继续道:“等一下若是遇到人,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便说我们是兄妹,是乞丐。” “啊?” “在没进京城之前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小伟继续道。 长生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想我们这个样子应该不用说别人也会认为我们是乞丐吧?” 小伟一愣,“总之若是遇上人你躲我身后就是了!” 长生叹了口气,“好。” “你再忍忍,等回到家就好的。”小伟缓和了语气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将你送回家的!” “嗯。” 两人再次上路,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果真是遇到人了,不过并没有人问起他们,长生倒是不意外,便是在现代也未必人人都关心,更别说这里是古代,乞丐不说遍地,但总是有的。 小伟却很紧张,没碰上路过的人总是浑身戒备的样子,而这种戒备的情绪在终于见到了京城的城门时到达了顶峰。 这时候,朝阳已然成了夕阳了。 长生几乎累趴下了,丝毫没有心情欣赏眼前雄伟壮阔的京城。 但总算是到了! “走吧。”小伟拉着长生的手,道。 长生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分析他如今的情绪,“嗯。” 两人手牵着手进城了,在傍晚回城人流之中,两人倒也不惹眼,顺顺利利地进城去了,终于回到京城了,可这时候,问题又来了。 “你家住哪里?”小伟问道。 长生愣住了,她家住哪里?应该是皇宫吧,可是……她这样子能去皇宫吗?不说皇宫的宫门守卫是否认得她,便是认得,可从这里到皇宫也应该还有一段路程吧?若是那些官兵真的冲着她去的,她这样去,指不定没到皇宫便丢了小命了!思前想后,长生道:“京城啊。” 小伟怔住了,“我是问你家住京城哪里。” “不知道。”长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伟又是一怔,“怎么会……”不过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了,看着长生似乎理解她的不知道。 长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像她这般年纪,又是女孩子,自然是养在深闺的,哪里需要知道自己家住哪里? “要不我送你去衙门,请……” “万一衙门跟那些官兵一样杀人怎么办?”长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不行!” 小伟闻言,眼底似乎生出了痛苦之色,不过话语却是轻柔的,“你放心,衙门不会跟那些……”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她若是没猜错他现在估计是认定那些官兵是冲着他去的,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会这般认定,不过这并不能排除她才是目标的猜测,毕竟当初一出皇宫便遇到了刺客,她可不想自寻死路! “你不记得你家在哪里,又不去衙门,你怎么回家?”小伟为难道。 长生也皱着眉搜寻了一圈脑子里的记忆,最后想到了一个人,拉着他便道:“你跟我走!”   ☆、005 找人 长生拉着小伟要去的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长生才问完了人,小伟便黑着脸将她拉到了一边,愤怒而严肃地道:“你知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自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还去?”小伟不敢置信,“你就算找不到家也不应该……” “你以为我去做什么?”长生有些好笑,“卖身啊?” “你——” “我去找人。”长生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逗他,感情这小子不但是责任感爆表,还是一个卫道士了。 小伟不信,“去青楼找什么人?你有什么人需要到青楼去找吗?” “总之你跟着我去就是了!” “你是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小伟坚决不赞同,“不行!” “那我怎么回家?” “我来想办法!”小伟咬着牙,“总之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还有,以后也不许说那些肮脏的地方,你是姑娘家,是大家闺秀!” “你——”长生有些气结,可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家有道理,“我去找我表哥,他最爱去那里了!” “表哥?” “对!”长生道,“总之找到他我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 “我总不能一直在外面!” “我帮你去找。” “让我在这里等你?那万一我又被人抓走了怎么办?” 小伟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总之你是姑娘家,绝对不准去那种地方!” “那我们在青楼外边等,总可以吧?” 小伟挣扎。 “那些官兵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我们还活着,要是发现了……”长生一脸的担心。 “就在外边等!”小伟咬着牙道。 长生笑了,“嗯。” …… 长生没见过青楼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电视上总是见过杜撰,虽说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总不会相差太远,至少,不会像是眼前这般的冷冷清清。 不仅是那所谓最大的青楼大门紧闭,整条街都是冷冷清清的,别说寻欢作乐的客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跟方才大街上的热闹几乎是两个世界。 “我们没走错地方?” “怎么回事?”小伟也是奇怪。 长生道:“进去看看。” “不行!”小伟想也没想地否决了。 “不进去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不能进去!” “你……” “昭爷慢走,昭爷慢走!”便在此时,大门开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恭送着一个华服少年出来,模样普普通通,而且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是年纪轻轻身子便被掏空了。 长生看清楚了人,忽然间火冒三丈,“许昭!”还真的被她在这里给找到了他了!这鬼影都没有的烟花柳巷,他许大少爷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兴致! 那少年转过身,还没看清楚来人脚便遭了殃了,“啊!” “你一日不玩女人会死!”长生继续下狠脚。 许昭是何人? 元襄皇后唯一的嫡亲侄儿,本尊的表哥,今年不过十六,最大的爱好便是美人!元襄皇后还活着的时候还可以管教一二,可死了之后,许大少爷便成了脱缰的野马,没人约束了!才一年的时间就把自己给弄成了这个鬼样子! “昭爷!” “你这死丫头做什么?” “啊——” “来人啊!来人啊!” “闭嘴!”许昭一边捂着脚一边喝道,看着长生脸色变幻莫测,不过最后却是惊喜不已,“公……公……” “公你个头!”长生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许昭脸色发青,“我……我……你……你……” “闭嘴!”长生道,“先进去再说!” “好好!”许昭显然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你不能进去!”小伟冲上前来,拉过了长生的手。 许昭顿时瞪眼了,上前一把将小伟给推了出去,“放肆!”哪里来的臭乞丐敢碰他的公主表妹! 小伟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倒,脑袋正好磕到了门口的石阶上,闷哼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了。 长生有些傻眼了,“你干什么?” “公……” “公你个头!”长生赶紧上前察看小伟,冲着许昭吼道:“还不快过来帮忙!他要是有事我就要你小命!” “啊!?” …… 小伟没性命危险,不过是磕到了头再加上之前受了内伤,又累又饿的,一时间晕厥了过去罢了。 长生再三确认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送走了大夫,许昭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公……公主……你没事吧?” “哦?昭爷还知道担心我?”长生冷笑。 许昭拍着胸膛,“我当然担心了,公主你不知道自从宫里面说你不见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 “找到青楼里来了?” 许昭一怔,“我……我就是担心公主……公主会遇到坏人……会……所以才把京城的所有青楼都给包了……” “包了?”长生看着他,“也就是说现在这里鬼影都没一个是你的杰作了?” 许昭忙点头,“还好我都包下了,万一没有,公主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长生阴森森地道。 许昭忙闭嘴,赔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公主你放心,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站住!”长生喝道,“谁让你多事了?” “啊?” “一边呆着就是!”长生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可是……” “可是什么?”长生眯起了眼,冷冷道。 许昭不敢再开口。 长生多赏了他几眼,“还算你有点良心,没有在唯一的嫡亲表妹丢了的时候还来喝花酒!”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 “好了!”长生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还不想回去,你也别多事就是了!” “为什么?”许昭问道。 长生没打算将事情告诉他,记忆中关于许昭的记忆不少,但好的却没有多少,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对他的姑姑是真心的好,对她这个唯一的嫡亲表妹也是真心的疼爱,但却脑子绝对是白长了的,充其量只能当她回宫的桥梁罢了,最后还得靠她自己!“没有为什么!?我说先不回去就先不回去,你那般多话做什么?” “可是……” 长生瞪了过去。 许昭不敢再说话,京城的小霸王最怕的就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姑姑元襄皇后,另一个就是皇帝,这最后一个,便是这个小表妹,不过三个人对比,他最怕的还是眼前这个小祖宗,“那公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到了就会告诉你!” 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整理思绪,以备接下来长久作战!   ☆、006 回宫 长生就这样在青楼里面待下来了,许昭似乎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要小祖宗不生气就行了,不过小伟却是不一样。 当他昏迷一整夜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那心情是恨不得又晕过去一样。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你怎么可以待在这里!” 长生看着他比昏迷之时还要青白的脸,不知道该是马上道歉还是赶紧安抚他,最后决定两样都没做,而是道:“我马上就走,不过你得呆在这里养伤。” “不行!”小伟想也没想地拒绝。 “我知道你嫌这里不干净,可是小伟,这里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长生正色道,“不管是谁也不会想到你会在这里!” “可是……” “可是什么?怕污了名声吗?可跟小命相比,名声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你又不是姑娘家,担心什么名声?”长生继续道,斜睨了旁边的许昭一眼,“只要你不小小年纪就学了这家伙,就没事!” “我……”许昭有些委屈。 长生瞪了过去。 许昭赶紧闭嘴了。 小伟这才发现许昭在,“他……他是……” “我表哥。”长生道,“他担心我被卖到青楼,就把青楼都给包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在这里养伤。” 小伟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惊讶许昭的身份还是惊讶他将青楼都给包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要是你不好好养伤,那我也不回家去了。”长生没有继续劝而是威胁,“到时候要是又有人来……” “好,我留下!”小伟没等她说完便咬牙道,“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而且以后都不许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 “好。”长生爽快地应了。 小伟吸了一口气,“好。”随后严肃地道:“你快跟你表哥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长生点头,“好。”说完,便冲着许昭道,“银子。” “啊?”许昭一愣。 “银子!”长生伸出了手,“把你身上的全部银子都拿出来!” 许昭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长生将装的鼓鼓的钱袋跟一叠银票递给了小伟,“拿着,虽说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总是有些银子傍身好的。” “我不能要……” “你救了我一命,便当我报答你的,怎么?我还不值这些钱?”长生挑眉怒道。 小伟看了看她,低下头,“谢谢。” “你好好养伤,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不行!” “那你出来让我看总行吧?” “嗯。”小伟松了口气。 长生又叮嘱了他好好养伤这才离开。 “等等!”小伟叫住了她。 长生回头,“嗯?” “你叫什么名字?”小伟看着她,问道。 “长生。”长生笑道,“顾长生。” “顾长生。”小伟呢喃了一句,也笑了,漂亮的小脸顿时流光溢彩,“好,我记住了。” 长生看着有些呆了,这小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好了,我走了,你好好养伤。”末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记住,长大了之后要对心上人一心一意,千万不要仗着自己好看就花心滥情,白糟蹋了老天给你的这张好脸!” 小伟愣住了。 长生没等他回过神便转身出去,休整了一晚上,她也得去赶赴她的战场,至于小伟,等她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再来看看他愿不愿意让她帮忙。 他若是愿意,她可以帮忙。 若是仍是选择隐瞒,她亦会尊重。 不过她没想到,这一次一别,再见却是许久之后了。 …… “公主,你怎么说自己姓顾了?”才上了马车,许昭便忍不住问了,就算不能泄露身份,可也该说姓许吧?那顾是哪里来的? 长生睨了他一眼,“不成吗?” “成!成!”许昭忙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肯回宫就行! 长生正眼看向他。 许昭忽然间觉得压力倍增,“公……公主……” “表哥。”长生叫道。 许昭背脊发凉,因为长生公主身份尊贵的没人能比,也因为他许大少爷也太过不争气,除非逼不得已,她几乎是从不喊他表哥的。 现在喊了…… 许昭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只觉要大祸临头了,“怎么……怎么了?” “下车去给我买些大蒜!”长生却是说起了完全不靠边的话。 许昭愣住了,“啊?” “怎么?不行吗?” 许昭忙道:“当然不是!公主是肚子饿了吗?我这里有点心,大蒜不能直接吃的,公主若是肚子饿了先……” “让你去就去,说这般多做什么?”长生怒道。 许昭赶紧道:“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便赶紧让马车停下来,跳下车去买了去了。 长生靠着车壁,搜寻者本尊的记忆。 许家本就是奴籍,后来裕明帝翻身之后,许家便脱了奴籍,也跟着翻身了,随着裕明帝步步高升,许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一步一步地提高,只是许家却像是承受不起这般的荣华富贵似得,家里接连出事,先是许老夫人病逝,然后便是许大少爷、二少爷夫妻接连出意外没了,连生下的儿女也都几乎一一出事,后来许老爷子居然得知元襄皇后承蒙裕明帝不弃,封为皇后给笑死了,本来该是大周新贵的许家最后就生下许昭这个嫡出的孙子了,不过就算是许昭,也成了半个废物! 长生无法断定许家没落至此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却知道若是许昭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许家就真的完了。 虽然不是她愿意,但她既然占用了这具身体,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作为回报?再者,许家若是真的完了,她的靠山不就少了一座了? 裕明帝这座靠山看起来很稳固,可从来伴君如伴虎,还不如自己打造一个靠山来的实在!不过这许昭…… “公主,买到了!” 长生看着捧着一堆大蒜献宝似的许昭,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艰巨!” “啊?” 长生吸了一口气,没有解释,“拿来!” “哦!”许昭将东西奉上,然后看着她倒了旁边的点心,拿着那装点心的瓷盘将用布包裹着的蒜锤烂,将那蒜汁沾在了衣袖上,再掏出一盒香粉撒在了身上,“哈秋!哈秋——” “好了。”始作俑者却是一脸的满意,一整盒劣质香粉撒在了身上,加上好几天没洗澡,那味道可想而知,不过却将那大蒜的味道给掩盖住了,昨晚上为何没沐浴换衣服?不是因为在青楼,而是为了今日这一场戏!“走!” 进了宫,长生抬起沾了大蒜汁的衣袖抹了一把眼睛,顿时眼泪鼻涕齐下,“呜呜呜……” 许昭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样也行?!   ☆、007 惊喜 “公……公主,你这是……”许昭瞪大了眼睛,惊愕之余也难免有些脸色难看,此时此刻不但眼前本可以赏心悦目的小脸惨不忍睹,还得忍受那难闻的气味…… “闭嘴!”长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以为她好受?“我回来的消息你真的没泄露出去?”不过效果真心不错。 “没有!没有!”许昭当即发誓似的保证,“我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哪里敢说? 长生扯了他的衣袖摸了把脸,“我可以直接见到父皇?” “啊?嗯!皇上特许我可以直接进太极殿。”许昭一眼也不敢去看那脏兮兮的衣袖,道,“可公主……你这样子……这样子见皇上……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长生警告道,“你把嘴巴给我闭紧点!” “哦,嗯……”许昭呐呐道,“可皇上若是怪罪……” “闭嘴!” 许昭闭嘴了。 长生掀开马车的车帘子,隔着纱窗看向外边,宽阔的公道,高耸的宫墙,还有那显露在宫墙之上的宫宇,雄伟壮丽的让人惊叹,不过此时此刻,她却并无丝毫感叹欣赏的心情,虽说应当没有人敢在皇宫里面动手杀她,不过整个皇宫中,唯一不会要她小命的,除了眼前的许昭之外,估计便是欲明帝了,所以,在见到欲明帝之前,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回宫了! 嘉嫔没理由害本尊,但是害本尊的人一定就在这皇宫里头! 但即便是顺利见到了欲明帝也并不意味着就万事大吉了,那是皇帝啊!能够当皇帝的人就算是蠢材也有几分的本事,更别说欲明帝从来都不是蠢材,她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瞒过他,不让他发觉一丝的异样! 若是被欲明帝发现了什么,那她便是不死以后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将自己弄成这样子,除了要让裕明帝心疼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让他没有心思注意其他!他既然这般疼本尊,看到本尊这个样子,除了心疼还有愤怒之外,哪里还有心思注意现在的女儿跟从前的女儿是不是不一样? 其实若是可以,长生真的不想这般快便直接对上裕明帝,只是可惜在这个龙潭虎穴之中,她只能相信裕明帝!只能利用他的爱女之心,一鼓作气! “公主,快到太极殿了!” 长生放下了帘子,沉下了心。 …… 太极殿是整个皇宫最恢弘的殿宇,它分了前中后三部分,前殿是初一十五大朝会百官上朝之处,而中殿乃皇帝平日小朝会和召见大臣处理政事之地,分三部分,正中是小朝会的大殿,而两旁左边是御书房,右边是暖阁,后殿则是皇帝休息就寝之处。 此时,御书房旁边的茶室内,裕明帝身边的大红人、內宫太监总管崔升正亲自动手泡茶,而这本不是他来做的。 茶室内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丝差错便丢了性命。 滚烫的热水灌入杯中,茶香随之弥漫。 虽不是经常动手,但崔升的动作却仍是熟稔,整个过程下来宛如行云流水,“好了。” 一旁的小太监听了这话当即端着茶盘上前。 崔升将茶盏端起,放在了茶盘上,“送去给陛下。” “这……公公……”端着茶盘的小太监手顿时一颤,面色惶惶,“奴才……奴才端去?” 崔升见此,脸色有些愠怒。 “奴才该死,公公息怒!”小太监赶紧跪下,请罪,将手中的茶盘举过了头。 崔升也并未发作,而是叹了口气,“罢了,洒家也不为难你们这群小崽子了。”说完,抬手拂下了方才因为泡茶而挽起的宽袖,“洒家自己给陛下送去。” “谢公公!”一众太监宫女跪下谢道。 崔升端着茶盘缓步出了茶室,往御书房而去,方才走到门口,便见好几个大臣脸色几乎是青白的从里头出来,“见过各位大人。” “崔公公。”其中一人停下脚步,正是如今的京兆尹齐宽,“能否借一步说话?” “奴才正要给陛下奉茶。”崔升道,恭敬而谦卑。 那人只好失望道:“下官可在外边等候崔公公。” “齐大人与其为等候奴才而浪费时间,不如继续寻找公主的消息。”崔升道。 齐大人脸色更是难看了,但还是拱手谢道:“谢崔公公提醒。” “不敢。”崔升躬身一礼,便端着茶进了御书房,不过是存尺之距,可却仿佛隔了一个天地一般,此时此刻的御书房尽是阴冷压抑。 龙案之后,裕明帝端坐低头,威严的眉宇刻着清晰的愤怒与压抑的阴郁。 “陛下。”崔升上前,将茶端放在主子的手边,“奴才方才泡了双清茶,请陛下品茗。” 裕明帝闻言,抬起了头,疲惫的双眸泛着丝丝血红,目光扫了一眼崔升之后便落到了那青瓷杯上,“双清茶?” 他的声音低沉,有着帝皇的威严也透着深沉的悲伤。 “是。”崔升道,“奴才依照皇后娘娘……” “砰!”茶盏被扫落在地,裕明帝的脸上多了一抹暴戾。 崔升跪下:“奴才该死。” 裕明帝继续没有发作,双手撑着案桌站着,目光始终不离那已然碎了的茶盏,许久许久,方才低喃:“阿熹若是出事,朕如何与你交代?” “皇后娘娘定会保护公主的。”崔升道。 裕明帝闻言却是龙颜大怒,“都是一群废物,这般多日竟然……” “皇上!皇上……”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小太监嚷嚷冲了进来打断了。 “皇上,皇上!公主……公主回来了!” 裕明帝眸子一睁,明显的惊喜在眸子蔓延,随即便大步走了出去。 崔升亦是惊喜,起身大步追了出去。   ☆、008 恐惧 长生的身份一直到了太极殿,许昭下了马车嚷嚷说“快去通报皇上,公主回来了”这才暴露。 这也是长生所希望的。 而之所以能够这般,是因为许昭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宫,甚至可以驶到太极殿前,而裕明帝一朝,能够有此殊荣的,不超过五个。 先不说许家为何没落至此,但裕明帝对许家的恩宠却是人人皆知的厚重。 “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压抑了好几日的太极殿沸腾起来了,宫人们甚至没来得及去看看许公子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便一层一层地上报了。 公主回来了,悬在大家头顶上的刀终于没了。 “公主回来了!” 长生站在恢弘的太极殿前,抬头看着前方高高的御阶,耳边响着的是欣喜激动的高呼声,仿佛她回来了,是一件多了不得的大喜事。 公主。 不是长生公主,也不是四公主,而只是公主。 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在叫谁。 裕明帝有四个公主,元襄皇后所出的嫡皇女排行第四,该称呼为四公主才对,可是皇宫之中,从来都以公主称呼之。 元襄皇后产女之时几经艰辛,孩子诞下来之后也是羸弱无比,故给女儿起名长生,小字无忧,以求女儿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裕明帝登基之后给众女册封公主,赐予封号,许后奏请裕明帝不必为女儿另取封号,便以长生为号。 裕明帝允。 可是这一片慈母之心却并未得到体谅,遭到了无数的冷嘲,说元襄皇后便是当了皇后也无贵气,更甚至,她一心爱护的本尊也因此而与她大闹,名字改不了就算了,但一定要裕明帝给她一个好听的封号,她不要被人长生公主长生公主的叫! 可一向疼爱女儿的元襄皇后却怎么也不准! 本尊为此既是伤心更是愤怒。 裕明帝见状自然从中说和,发妻的心愿他不能违逆,也不想让女儿伤心,最终竟下旨宫里宫外,尊长生公主为公主。 没有任何的排辈,也没有封号,就只是公主二字。 若裕明帝没有其他的公主,这个称呼道没有什么,可裕明帝还有三个公主,却下这般旨意,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裕明帝的心里,他只有一个公主。 这般一下旨,本尊满意了。 裕明帝像是还担心女儿不高兴似得,又给女儿起了一个小名——阿熹,寓意女儿将来一片光明。 与元襄皇后长生无忧一样的期望,但明显高雅了许多。 面对裕明帝这般做法,记忆中元襄皇后只是无奈,而本尊则是很高兴,性情也越发的骄纵。 长生低头勾起了嘴角,如果元襄皇后没死的话,本尊一定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的,只是可惜…… “阿熹!” 头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长生抬头,便见一人从御阶上下来,明黄色的服饰,着急之中仍透着威严霸气,便是没有本尊的记忆,她也猜到此人是谁。 裕明帝。 忽然,视线模糊了,无数的委屈如潮水一般涌来。 袖子上的蒜汁似乎多余了,这一刻,长生没来由地哭了出来,不,也并非没来由,只是属于本尊的那份情绪涌了上来罢了。 “父皇!” 长生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似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却并非出自她的本愿,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在这一刻控制了她。 “父皇!父皇……” 她扑倒了裕明帝的怀中,哭的凄厉悲惨。 长生感觉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似得,一半是理智的自己,另一半则不是自己,不过这不是她想要做的吗?既是如今的失控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到底还是如她的计划进行。 一切顺利,不是吗? 渐渐的,似乎说服了自己,又似乎屈服在了那不属于她的情绪之中,最终完全投入了这场父女再见的激动之中。 “父皇!父皇……” 直至,完全失去了意识。 “来人!”裕明帝将晕厥在怀中的女儿抱起,脸色铁青的可怕,“召太医!” 许昭也是吓到了,怎么就晕了?怎么就晕了?刚才她还中气十足地威胁自己来的呢,怎么就晕了? 装的? 不!不!公主才不会装晕的! …… 长生的确不是装的,进宫之前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做戏,可真的到了却是真情流露,虽然这真情不是她的。 她要死了吧?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浮现了这个念头,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她的灵魂像是要被排挤出来一般。 她要死了。 那,可以回去吗? 可以回去吗? 长生睁开眼,昏黄的光线之中,入目的是明黄色的帐顶,虽然她不知道在哪里,但绝对不是她的小窝,她坐起了身子,便见床榻两旁有不少人,不过似乎都累坏了,靠着身边的东西打着墩儿。 “哎……” 眼前的这些人这些东西,便是她想自欺欺人也没法子。 她没有死,更没有回去。 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 长生下了床榻,动了动手脚,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运动自如,捂着心口,静默会儿,也没再感觉到先前的激动。 看来本尊那些残留消耗的差不多了。 “咳……” 忽然,一声似乎刻意压低的咳嗽传来,长生收起了自己的思绪,光着脚丫子走了出去,屋子里燃着烛火,但是并不算是明亮,不过也足够活动,她走出了屋子,进去的却是一个更大的屋子,或者该说是大殿。 圆柱高耸,帷幔飘飘,金碧辉煌,威严庄重。 记忆在脑海中飞过。 这是…… 裕明帝的寝宫。 “阿熹?” 长生回过神来,便见一人走来,惊愕着急却又欣喜的神色,高大的像是可以撑起一片天的身躯,仍是那般的威严霸气。 裕明帝! “醒了?”裕明帝笑着快步走了过来,“来,让父皇看……”话没说完,伸出去的手也僵住了。 只因为长生忽然一个哆嗦,后退了一步。 她的眼里有着清晰的恐惧。 ------题外话------ 有人看文不?有人看文不?冒冒泡呗……   ☆、009 忘了 恐惧来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让长生想抽自己一嘴巴,她怕什么怕?没错,眼前这人是皇帝,手里握着许多人的小命,包括她的,可不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要镇定的吗? 怕什么怕? 长生悄悄吸了口气,抬着头正好开口。 “陛下。”崔升进来,禀报道:“嘉嫔娘娘求见。” 裕明帝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敛去了,只剩威严,“让她进来吧。”说完,又低下了目光,“怎么光着脚出来?” 声音温和而慈爱。 长生的心弦并未因此而松开,“我……我忘了。” 而话落,里头寝室的人也被惊醒了,一个接一个地冲出来,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奴才/奴婢该死!” “去给公主把鞋穿上。”裕明帝并未动怒,吩咐道,同时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快去把鞋穿上。” 长生抬头看着眼前慈爱微笑着的帝王,心里却不知为何酸了一下,“我……” “去吧。”裕明帝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免得着了寒气。” 这句话一出来,便不用长生开口,宫人已经动手将她抱起,“公主恕罪,奴婢先给公主把鞋穿上。” 说着,便把人抱着进去。 长生扭过头,身后的裕明帝已然敛去了笑容,而那脸上除了威严之外,似乎还有着悲伤。 悲伤? 他悲伤什么? …… “陛下。”崔升开口打破了主子周身的沉默,“可要让嘉嫔娘娘进来?” 裕明帝眸色一沉,“去跟她说阿熹在休息,让她改日再来。” “是。” “另外。”裕明帝忽然又道,眼帘半垂,半片阴影覆盖了眼瞳,“这几日阿熹先住在太极殿,让她准备准备。” 崔升抬头看了看主子,应道:“是。” …… 长生还没弄清楚裕明帝到底悲伤什么,裕明帝便又领着太医进来了,探脉诊断,折腾下来几乎耗费了小半个时辰,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身子虽然被折腾的厉害,但是底子还是好的,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便能够康复,不至于落下什么病根。 虽然前路茫然,但有具健康的身体还是好事。 “咕噜咕噜……” 长生捂着肚子,有些尴尬。 “饿了?”裕明帝笑道。 长生看着他,有些委屈,“父皇……” 裕明帝似乎微微一愣。 长生见了他这般,也是一愣。 “好。”裕明帝拍拍女儿的手,随后转身吩咐,“来人,给公主传膳。” 长生对裕明帝的态度有些难以把握,不过面对送上来的美食,还是吃的很开怀,先不管了,填饱了肚子才能开动脑筋,“父皇,你要不要吃?” 吃到了一半,她想她似乎忘了这最基本的礼貌。 裕明帝笑道:“父皇不吃,阿熹吃吧。” 长生点头,继续不客气了。 裕明帝笑容依旧慈爱温和,不过旁边的崔升却从主子的眼中看到了冷意,而他上一次见到这般的冷意,便是元襄皇后死讯传来之时。 “太医说你身子还虚,不能多食。”裕明帝笑道。 长生闻言顿时懊恼不已,她这是被饿傻了吗?!想着方才自己的吃相,不知道会不会露馅了,“父皇……”她看向裕明帝,可怜兮兮的,尽力补救,“我好久好久没吃饱肚子了……”话落,便觉一阵寒意袭来。 寒意来自裕明帝的身上。 长生激灵一下。 “别怕。”裕明帝收敛了气息,“有父皇在。”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嗯。” “好好休息,父皇明日再来看你。”裕明帝道,随后起身,“好生伺候公主。” “奴婢遵旨。” 裕明帝走了。 长生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松了口气,这算是过了第一关了吧? …… 崔升跟着主子离开。 五月中旬的夜还算是清凉,崔升上前,对已经站在廊下许久的主子低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这孩子……”裕明帝却是低喃道。 崔升低头,等候着主子接下来的话。 “怕朕。”沉默许久之后,裕明帝才说出了这两个字。 崔升一愣,“陛下……”斟酌会儿,方才继续,“公主这几日在外边受了罪,心里难免害怕。” 裕明帝转身看向他。 崔升低头继续:“公主受了惊吓,又因私自出宫所致,难免怕陛下怪罪。” “是吗?” “奴才愚见。” 裕明帝转身,目光望向了天上的圆月,“又十五了。” “再过两日便是五月十五。”崔升看了看主子,“往年每月十五,皇后娘娘总是会斋戒沐浴,然后在佛堂诵平安经一整日为公主祈福。” 裕明帝低声笑了,怀念道:“是啊,阿熹生于元月十五,旁人都是每年的生辰才这般慎重的,可她却说一年一次如何诚心?” “皇后娘娘很疼公主。” “的确很疼,可是每一次教训女儿的都会是她。”裕明帝继续笑道,“而每一次教训完了,最难过的又还是她自己。” “皇后娘娘……” “一年了。”裕明帝侧身看向崔升,笑容不变,只是却也让人心生敬畏,“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提起她。” “奴才该死。”崔升跪下。 裕明帝并未动怒,“当日皇后出事之时,阿熹在场。” 崔升一惊,猛然抬头。 “皇后去后,阿熹大病一场。”裕明帝继续道,宫灯摇曳之下面容晦暗不明,“朕原以为她已经忘了。” 崔升面色渐渐发白,怎么会?若是公主知情,这一年来又如何会一如既往的依赖陛下?又如何会认为偷跑出宫便可以阻止陛下另立新后? “崔升。”裕明帝继续道,继续笑着,“这孩子怕朕,更恨朕。” “陛下,公主若是……如何会……”崔升不敢相信,可是看着主子的面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陛下……终有一日,公主会懂的!” “若是不懂呢?”裕明帝继续道,不过却并未等待崔升的回答,或许,他也不需要别人来回答他。 他是大周的皇帝,这片锦绣江山的主宰!   ☆、010 心机 这一夜里的主仆低语,长生并不知情,至少现在还不知情,虽说心里忐忑,但因为身体的关系,这一夜她还是睡的很沉。 第二日便听说裕明帝打算让她在太极殿多住几日。 她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裕明帝虽然偶尔有些让她奇怪的反应,但并未发觉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换了芯。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先养好身子再说! …… 虽说住在太极殿,但也不是一直住在裕明帝的寝宫,第二日便搬出来了,住到了寝宫旁边的侧殿来了。 搬出来之后长生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睡了一晚上的龙床。 而搬进侧殿后,见得最多的人除了裕明帝之外,便是许昭了,许大少似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告诉长生他有多关心她。 好吧,这算他的一个优点。 “公主放心,那臭……小子好着呢!”许昭有些不高兴自己每次来看公主,公主却只想着那臭乞丐! 长生没理他的不满,“你没在父皇面前露馅吧?” “当然没有!”许昭忙道,“我都听公主的,一个字也没跟皇上说!”说完,举手便发誓,“我发誓!” “行了!”长生白了他一眼,“总之你记住不许跟父皇提起小伟就是了!” “可公主为什么啊?”许昭真的不明白,那臭乞丐既然救了公主,公主为何禀报皇上?让皇上好好赏他,不就不用当乞丐了?想着想着,忽然间脑子一抽,忙道:“公主,那臭乞丐会不会跟拐走你的人贩子……” “想什么了!”长生怒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你不许提你就不许提,说这般多做什么?!” “可是……” 长生一眼瞪了过去。 许昭没可是下去了,讨好地换了一个话题,“公主你放心,皇上已经派人去查那些人贩子了,一定会把他们全都给抓了的!” “都死了。”长生道。 许昭一愣。 “那些人贩子都死了。”长生继续道。 “啊?”许昭大惊,“谁杀的?难道是那臭乞丐?” “官兵。”长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道。 许昭又是一愣,“官兵?” “不然你以为小伟怎么能把我救出来?”长生继续道,“那是因为正好碰上官兵来抓人贩子,小伟才可以趁机将我救走。” 许昭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 “因为官兵不但要杀人贩子,还要杀被拐来的孩子。”长生继续道,“所以小伟只好带着我继续逃了。” “什么?!”许昭大叫出声,“怎么会?!官兵怎么会杀拐来的孩子?怎么……”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一怔,“问我?我怎么知道?难道公主认为是我……” “你长点脑子行不行?”长生现在不是恨铁不成钢了,而是眼前这位连铁都不是,简直一根烂木,“我是让你去查查!” “我?”许昭一脸的不敢置信。 长生点头,“对,就是你。”是你才怪了! “可是我怎么查?”许昭忙道,“官兵杀人啊!我马上去禀报皇上,让皇上派人去查清楚!” 长生自然没有阻止。 很快,许昭便回来了,而裕明帝也来了。 “许昭所说的是真的?” 长生点头,“嗯。” “为何一直不跟父皇说?”裕明帝道,脸色不太好,不过语气还是温和,“阿熹……” “我怕。”长生道。 裕明帝沉默。 “父皇。”长生看着他,这些日子裕明帝对她很疼爱,这种疼爱不是假装可以假装出来的,自然,他也不需要假装,所以,现在是时候了,“当日儿臣不想父皇另立皇后取代母后的位置离宫出走,可是……可是才出了宫门就有刺客要杀儿臣……” “什么?!”许昭顿时大叫起来。 裕明帝自然没有嚷嚷,不过身上的气息却是让人心颤,“仔细告诉父皇!” 长生点头,详详细细地将出宫后遇到刺客到官兵杀了人贩子再杀孩子讲了出来,自然,消减了小伟的部分,“儿臣……”她低着头,揪着衣裳,“儿臣怕说出来又会有人要来害儿臣……” 裕明帝此时究竟是什么神情她看不出来,可是必定是不好看的。 “公主你傻啊!”许昭却是继续嚷嚷,“就是有人要害你,你才要第一时间告诉皇上!这样才可以第一时间把人抓了!” 长生抬头,怯生生,“可是……可是我怕……” “公主怕什么?有皇上在!”许昭继续道,既没看出长生的戏,也没发现裕明帝脸色的不对劲,“皇上你说是不是?” 裕明帝自然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长生。 长生悄然握紧了拳头,与他对视。 “公主……”许昭似乎发觉不对劲了。 裕明帝抬手抚着长生的头,“父皇知道了,放心,有父皇在,不会有事的。”语气仍是温和的,只是却似乎坠了千斤重。 “嗯。”长生点头,也随之低下了头抿紧了唇,压下了心底涌出来的愧疚,为何现在才说?因为要确定自己没露馅确定裕明帝是真的疼爱自己吗?有这个原因,可最重要的是要利用裕明帝的愧疚! 元襄皇后之死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谁能说与他没关系?至少他没保护好她! 本尊年幼丧母,如今又面临母亲地位被夺,如何不可怜? 裕明帝越是疼爱本尊便越是会心生愧疚! 若是一回来便说了,裕明帝自然会愤怒,也定然会派人彻查,可未必会愧疚,而没有这份愧疚,这般查探的结果还能完完全全地为她讨回公道吗? 未必吧。 能够做下这件事的人,也是这宫里的人,不是他的枕边人便是他的血脉。 本尊已经平安回来了,为何不能退一步? 可现在说却是不一样。 本尊什么性子,裕明帝不会不知道,当日那虽然任性但是心思纯白如纸的女儿如今也会打算有心机了,一年的时间,便让一张白纸染上了颜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当父亲的非但没有为女儿保住母亲,连女儿也没有保护好。 这份愧疚足以让他内心本就偏了的天平更偏一些,那始作俑者便是不死也一身残! 当然,除此之外,长生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告诉裕明帝,她的女儿已经跟一年前的不一样了。 有心机了。 长大了。 长生考虑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实在不想一直装着当任性却又傻白的小公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晚的惨状她怎么也无法释怀,若是始作俑者不付出代价,如何告慰那些无辜的孩子?! 可是,长生也无法否认,这一刻,她让这个慈爱的父亲伤心了。 “父皇……” 裕明帝的笑容还是温和慈爱,“放心,有父皇在。” 长生看着他会儿,低头道:“嗯。”到了嘴边的安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沉默半晌。 “阿熹。” 长生抬头。 裕明帝看着她,继续问道:“当日是谁告诉你离宫出走便可以阻止朕另立皇后?”   ☆、011 嘉嫔 四目相对。 长生却是沉默。 “谁?”裕明帝继续问道,“告诉父皇,父皇……”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是儿臣自己这样认为的。” “阿熹……”裕明帝声音似乎有些沉重。 长生继续道:“儿臣一直觉得就算母后不在了,父皇也一样会如从前一般爱重母后的,儿臣相信父皇不会舍得让母后被别人取代的。” “那你为何离宫出走而不是来跟父皇说?”裕明帝继续问道。 长生一窒。 “阿熹。”裕明帝语气沉而重,“你不相信父皇是吗?” 长生看着他,“儿臣……” “你恨父皇吗?”裕明帝没等她说完便道。 长生面色一变,“当然没有!”问这问题做什么?想要吓死人吗?“儿臣怎么可能会恨父皇?” 裕明帝沉默。 长生只好再道:“最多是生气而已!” 裕明帝还是沉默。 长生咬了咬牙只好继续道:“父皇你也不能怪儿臣啊,母后去世之后父皇便不理儿臣了,有时候儿臣一个月也就见父皇几面,以前母后在的时候父皇从来不会……” “父皇相信你。”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笑着道:“朕的公主长大了。” 长生一怔。 “可不知道你母后会不会高兴。”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心里咯噔一下,“父皇……”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有父皇在。”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看着眼前慈爱的父亲,心里忽然间有些不是滋味。 裕明帝走了。 许昭像是本能地觉得留下来会倒霉,也想赶紧溜了,可见了长生的样子,又似乎有些不放心,“公……公主,你放心,皇上一定会查到那幕后黑手的为你报仇的!” 长生抬头看向他。 “而且不是还有我吗?”许昭继续道,“就算皇上查不到,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长生好笑道,“再包一次青楼?” 许昭脸有些囧然,不过却还是挺着胸膛道:“这一次不就是我先找到公主吗?皇上派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公主,可被我找到了!” 长生懒得跟他辩驳。 “公主尽管放心就是了!”许昭继续道,恨很道:“谁敢害公主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长生挑了挑眉,忽然间明白之前她为何会第一个想到他,又为何这般相信他,没错,许昭的确是个废物,脑子里也没多少东西,但是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想来本尊从前虽然不屑他,但是却是信他的,当然,除去了本尊记忆的影响之外,长生也不能否认她之所以能够在许昭面前如此轻松自在随心所欲那是因为以许昭的脑子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公主表妹已经换芯了!“好,那我就等着你帮我报仇雪恨了。” “你放心!”许昭拍着胸膛保证。 长生笑了。 …… 长生公主被许少爷平安救回来了,一众因为此事而受累的人原以为悬在头顶的刀终于可以消失了,可这没几日,便又传出裕明帝因长生公主宫外遇刺一事而龙颜大怒。 同时,许家少爷重金“招兵买马”誓要揪出谋害他公主表妹的凶手,闹得京城人仰马翻。 事情还没完哩。 事情当然还没完,不过外边的事情暂时不需要长生插手,但也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养身子。 “启禀公主,嘉嫔娘娘派人送来了一篮子水果。” 长生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拿着毛笔趴在小桌上挥着,听了宫女的禀报,头也没抬,“哦。” 那宫女见状,似乎习以为常,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等等!”长生停下笔,抬头看着那宫女,咧嘴笑道:“去告诉嘉嫔娘娘,说本公主想要吃她做的八仙鸡。” 宫女一愣,“是。” 长生继续趴着,不过却没有再动笔,而是看着眼前两日来的工作成果——后宫人物析解图。 “嘉嫔。” 论颜色,嘉嫔的容貌在后宫并不算是出众,她之所以能够得幸于裕明帝,据说是元襄皇后一手安排的,原因是元襄皇后多年无所出,而当时的裕明帝已然是蒸蒸日上,不日便能登上储君之位。 元襄皇后需要一个儿子稳固地位。 也便是说,嘉嫔的得幸是为元襄皇后生儿子,甚至可能被留子去母,然而当她真的生了儿子了,却还是母子平安,也未被夺去儿子,而是得了名分,元襄皇后待她亦是宽厚,后来裕明帝登基之后,便被封为嘉嫔,因为有皇子的缘故,也是有些恩宠。 嘉嫔从不掩饰自己对元襄皇后的感激,无论是在潜邸还是在后宫,仍视元襄皇后为主,悉心侍奉,后来元襄皇后没了,她曾一度想要随着殉葬,不过害怕长生公主无人照顾,方才忍着悲痛没有真的追随元襄皇后而去。 而一向任性的长生公主也被她的忠心与关心感动了,被她给哄的服服帖帖的。 在元襄皇后去世之后,裕明帝的后宫风头最盛的便是嘉嫔了,不过风头再盛,再得长生公主的喜欢,以她的出声也绝对无法登上皇后之位! 所以,她才会怂恿本尊离宫出走。 但她绝对不会杀害本尊! “回公主,嘉嫔娘娘说她马上给公主做。” 长生抬起头,笑道:“好。” 若是她没有猜错,嘉嫔不但会马上给她做,还会亲自送来,而这一次,谁也没有人有理由阻止她见她。 这些日子,后宫来看望她给她送东西的人多的是,但是每日必到的只有嘉嫔一个! 而这般殷勤,除了表示她的担心关心之外,自然便是害怕她告诉裕明帝,她是听了她的话才离宫出走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嘉嫔便来了。 “请她进来。”长生微笑道。 半晌,嘉嫔便进来了。 长生看着走进来的女子,一身素色宫装,发髻简单,髻上除了别了一根玉簪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妆饰,这般的女子哪里像是后宫妃嫔?而这般素净的装束嘉嫔却是穿了一年多,自从元襄皇后出事之后,她的身上便再也没见过艳丽的颜色与华贵的首饰。 单凭这份隐忍,她能够走到这一步,绝对不是运气好! “公主!”嘉嫔快步上前了脸部,眼睛微红,关切而又担忧,开心又心疼,“你没事就好了!” 长生看着她,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做戏的高手,若不是这次她话里话外怂恿本尊离宫出走,而她虽不是宫斗高手但也不是天真无邪,定然也会被她给骗了。 本尊折在她手里不算冤。 “嘉嫔娘娘。” 嘉嫔听了这称呼却是一愣。   ☆、012 威胁 和往常一样的称呼,但是嘉嫔还是听出了不一样。 疏离。 “公主……”嘉嫔心里一急。 “八仙鸡?”长生扫了一眼宫女手中的食盒,一脸的馋样看着嘉嫔,“嘉嫔娘娘真的给我做了?” 嘉嫔又是一愣,不过很快收敛了情绪,便笑道:“当然了!”说完便从宫女手中接过了食盒,“公主想吃,臣妾自然为公主做。”说着,便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盘子拿出来,顿时香味扑鼻。 “好香!”长生看着眼前的美食,脸色却有些发苦,“嘉嫔娘娘,你可害惨我了!” 嘉嫔面色一变,“公主……” “你把八仙鸡做的这般好做什么?”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副强忍着馋意的苦哈哈模样,“父皇说了在我身子养好之前不能吃这般油腻的膳食,我现在就只能看着不能吃!” 嘉嫔又是一怔,“公主……” “不过闻闻味道也是好的。”长生趴在小桌上,闭上眼睛很认真也很享受地闻着味道。 嘉嫔见状,眸底的神色变了好几变,方才微笑道:“看公主说的,不就是现在不能吃吗?臣妾答应公主,等公主身子好了,臣妾给公主再做就是了,到时候公主想吃多少臣妾便做多少!” “真的?”长生睁开了眼睛,满眼睛的高兴和期待。 嘉嫔笑道:“自然是真的。”说完,便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给收回了食盒中,“不过现在太医说公主不能吃那便不能吃。” “嘉嫔娘娘!”长生有些委屈,“我都还没说要吃哩。” “所以臣妾收起来啊。”嘉嫔笑着继续道,“这样公主便不会馋了。” “我闻闻也好!”长生有些不甘心。 嘉嫔笑着将食盒递回给了宫女,“只闻着不能吃,公主岂不是更难受?”说着,吩咐宫女将食盒拿下去,微微肃起了脸,“公主的性子臣妾还不清楚?现在闻闻,下边就是要吃了,到时候臣妾是给还是不给啊?” “娘娘说呢?”长生睁着眼睛问道。 嘉嫔正色道:“自然是不能!什么也比不上公主身子重要!臣妾已然没有照顾好公主,让公主在外边受了那般多的苦,哪里还能让公主贪吃害了自己的身子?公主便是怪罪,臣妾也不能让公主贪嘴。”说完,眼眶便红了。 “我就是要吃,你敢不给我吃啊?”长生忽然怒道。 嘉嫔并未退让,“公主便是怪罪,臣妾也不能答应!” “那你做来做什么?”长生继续怒道,“你存心了让我看着吃不着!” “公主……”嘉嫔无奈,“臣妾之前并不知道公主不能……” “什么之前不知道?你不是每天都来这里要看我吗?你没问过太医吗?”长生瞪着她,继续发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我告诉父皇我离宫出走的事情是你害的,所以我说想吃你便马上做了!” “公主?!”嘉嫔满脸的惶恐,“你……你说什么?臣妾怎么会……” “你还敢狡辩!?”长生继续道:“要不是你说我如果出事父皇一定会很担心我,哪里还有时间立新皇后,我会离宫出走吗?” “公主……”嘉嫔面色苍白,“臣妾从来就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说公主再不吃饭皇上一定会伤心的,公主当时已经一整天没吃饭,臣妾……” “我不管,就是你害的!”长生撒泼了。 嘉嫔脸色更是难看,而蓄满了泪水的眼眶却是幽深了,声音颤颤巍巍,“公主……” “不过你若是可以帮我把那想害死我的逆贼找出来,我便不告诉父皇是你教唆我离宫出走!”长生盯着她,道。 嘉嫔一怔。 “有人想杀我!”长生继续道,“你给我把这个逆贼找出来,我便不告诉父皇!” 嘉嫔看着她,“公主没跟陛下说?” “现在还没说!”长生抬高下巴,盛气凌人,“不过你若是不帮我,我马上去告诉父皇是你怂恿我离宫出走的!你别想不认,就是你没说那话只要我说是你,父皇就会相信是你!” 嘉嫔神色悲伤而惊惶,“公主,你怎么……” “你到底答不答应!”长生不耐烦,“你要是不帮我,我马上告诉父皇!” “我自然帮公主了!”嘉嫔着急道,语气更是难过,“不过不是为了怕公主告诉陛下什么,而是臣妾答应过了皇后娘娘一定会照顾好公主的,就算公主不开口,臣妾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要害公主的人!”说完,咬着牙:“公主放心,臣妾一定会将那凶手揪出来,保公主平安。” “真的?”长生眯着眼看着她。 嘉嫔认真道:“自然是真的。”说完,又道:“若是公主不相信臣妾,臣妾可以发毒誓。” “那倒不用!”长生扬起了胜利的笑,“只要你帮我就成了!”随后便又狠狠地哼了一下,“这逆贼害的我这般惨,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同时也没错过这一刻嘉嫔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动怒了? 长生心里冷笑,再好不过。 向裕明帝供出嘉嫔对她来说除了身边没了一个两面三刀的伪善之人和为死去的本尊出一口气外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供出了她,说不准那真正想让她死的人会将一切的责任推到嘉嫔身上!到时候想找真凶就难了! 再者,嘉嫔既然敢这般做必定是有后招的,以本尊的性子,说她担心自己受罚便污蔑嘉嫔,也不是没有人信。 便是裕明帝信,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嘉嫔还是无辜的,如此的结果如何能让她甘心? 更甚者,连裕明帝也不信,到时候,她便更加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至于威胁嘉嫔,便是让嘉嫔加快脚步,以本尊的性子,既然威胁出口了,嘉嫔哪里会放心本尊真的不会说出去? 而她冒了这般大的风险,不会仅仅只有一步棋! 她的下一步棋会是什么? 长生拿出了后宫关系图,继续深入研究,便是斗不过这些满脑子都是算计的古人,也不能成为她们手中为所欲为的棋子! 她顾长生没什么本事,但是也绝对当别人手中的棋子!   ☆、013 心惊 “养不熟的白眼狼!” 嘉嫔离开了太极殿的宫墙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摔了食盒,冷着脸怒骂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吓的随侍的宫女面色发白。 …… 御书房 裕明帝听了崔升的禀报,眯起了眼睛。 “陛下,可要奴才去一趟……” “嘉嫔。”裕明帝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深沉,“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崔升看了看主子,“嘉嫔娘娘善隐忍。” “哼。”裕明帝冷笑,“她何止善隐忍?” 崔升低头不予以评论。 “传荣妃。”裕明帝再道。 崔升领旨,“是。” …… 自元襄皇后诞下嫡皇女之后,裕明帝的后院便再无其他孩子出生,便是后来登基依照规矩充盈后宫,亦未再有皇子皇女出生。 有人曾经以此来攻击过元襄皇后,言后宫无所出便是皇后失得,而当时闹得最凶的便是贵、淑、贤、德四妃,为的自然便是那后宫之主的位置,不过因为裕明帝强硬的维护,最终这事不了了之。 而没过多久,便发生了贵、淑、贤、德四妃联手毒杀元襄皇后一事。 “元襄皇后……” 长生低喃着,指尖不知为何轻颤了起来。 裕明帝后宫无所出,四妃借此攻击元襄皇后,裕明帝强势维护,四妃铤而走险毒杀皇后,这里面存在这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可是…… 四妃为何联手? 既然能够联手,为何这般轻易便暴露? 四妃母族…… 长生越想越是心惊,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什么了?” 一道声音将她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不过当长生看清楚来人,心又惊了,“父……父皇……” “看什么?”裕明帝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纸张。 长生没伸手阻止,而是道:“父皇不许骂我!” 裕明帝看了手中的纸张一眼,脸色似乎有些僵。 “父皇不许骂我!”长生说完,便将纸张给要了回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一边,“儿臣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父皇不许骂我画的丑!” 汉语拼音,她就不信他看得懂。 裕明帝看着她,那神情似乎有些头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连福画也画不好,不过最后还是宠溺地道:“好,父皇不骂你。” “父皇最好了!”长生笑道。 裕明帝也笑了,“今天的药都吃了吗?” “吃了吃了。”长生道,“早就吃了,父皇别总是觉得我是小孩子,儿臣长大了!父皇不是也这般说吗?” “是,父皇的阿熹长大了。”裕明帝无奈笑道。 长生继续道:“父皇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难道是为了嘉嫔一事?“父皇,我只是闻了闻,绝对没吃的!” “什么?” “嘉嫔娘娘的八仙鸡。”长生道,难道不是为她而来的? 裕明帝道:“你现在不许吃,等身子好了再让她给你做。” “那若是嘉嫔娘娘不想再给儿臣做呢?”长生问道,眸光清澈无比。 裕明帝道:“那便换人做。” 长生一愣。 “朕的阿熹哪里还会吃不到一道八仙鸡?”裕明帝继续道,虽然是微笑着,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压力。 “父皇……” “在父皇这边住的不习惯吧?”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有些转不过弯来,“父皇要赶儿臣走了?” “又说什么傻话?”裕明帝失笑。 长生摊手,“难道不是?” “男女七岁不同席,朕的小公主也到了要有男女之防的时候了。”裕明帝摸着女儿的头,“总是住父皇这里不好。” 长生心里思绪飞转,嘴上抱怨:“父皇嫌弃儿臣了?” “你想继续住在太极殿?”裕明帝反问。 长生一窒,没错,住在太极殿的确是最安全的,可是这里也像是一个牢笼,将她给困住了,“那我若是说不想,父皇会不会觉得儿臣嫌弃您?” 裕明帝挑眉,“你说呢?” “父皇才不会这般想了。”长生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 裕明帝笑了,“鬼灵精。” “父皇,儿臣要搬回去。”长生笑道,“儿臣可不想让父皇被那些长胡子大臣日烦夜烦!” 裕明帝敛去了笑意,“谁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有!”长生明白他的意思,“父皇不是才说儿臣长大了吗?长大了自然便懂事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裕明帝凝视着她。 长生避开了他的目光,虽然现在露馅的可能性不高,但还是得小心些,“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回去了。”说着,便跳下了罗汉床,“不过父皇以后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头半个月都不来看儿臣!” “好。”裕明帝道。 长生继续道:“不过就算父皇狠心儿臣也不怕,大不了儿臣自己脸皮厚点去找父皇就是了。”说完,便笑着去收拾了。 裕明帝没有阻止,笑着看着她进内室,随后,敛去了笑容,转身捡起了方才被揉成了一团扔到一边的纸团,打开,看了会儿,“崔升。” “奴才在。” 久久之后,裕明帝将手中的纸张揉了回去,放回原处,未曾给崔升下一句话。 …… 昭阳殿是皇后住所,未曾及笄的长生公主自然是随母亲住在昭阳殿的,虽元襄皇后已经去世,但昭阳殿仍是长生公主的住所,不过若是再立新后,这里估计便再也没有本尊的容身之处。 长生回到这里,感受最深的便是本尊对母亲的思念还有即将被驱逐的恐惧。 恐惧。 这是长生除初见裕明帝那日之外又一次感觉到了本尊残余在这具身体中的强烈情绪,是恐惧。 “公主,外边热,公主还是先进殿内吧。” 长生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容貌不错,不过却是陌生,“你是谁?”记忆之中她不是这昭阳殿中的宫女。 “奴婢阿若。”少女行礼道,规矩没有丝毫的查错。 长生道:“我从前未曾见过你。” “奴婢是两日前调入昭阳殿的。”少女恭敬应道,眼底同时闪过了惊慌。 长生继续道:“你怕我?” “奴婢不敢。”少女低头。 长生转过视线扫了一眼殿前站着的其他宫女内侍,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而她目光所到住处,都捕捉到了惊惶,“从前昭阳殿的人呢?” 阿若抬头,“公主……” 长生看着她,“说!” “公主……” “说!” “都被杖毙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长生转身,便见一个宫装美妇款步走来,脑海中随即蹦出了两个字——荣妃。   ☆、013 荣妃 荣妃赵氏,信阳侯府嫡长女,裕明帝最小的儿子八皇子秦阳生母,相对于嘉嫔风头正盛,荣妃的位分虽然高,但却是极为的低调,除了是八皇子的生母和冷若冰霜谁也不爱搭理的性子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一提。 直到元襄皇后一年大忌之后,朝臣上奏请裕明帝再立后。 四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后宫之中育有皇子的便剩下生有五皇子秦嵘的嘉嫔,育有六皇子秦瑞的丽妃,育有七皇子秦靖的余婕妤与育有八皇子秦阳的荣妃。 嘉嫔侍女出身,还是元襄皇后的侍女,所以无论如何都登不上皇后之位的,而余婕妤虽是清白人家出身,只是可惜却是出自四妃之一的余德妃一族,四妃一案中,余婕妤亦是受到牵连,被一同打入冷宫。 因而,出身将门忠勇侯府的丽妃与出身信阳侯府的荣妃便成了新后的热门人选。 虽然荣妃性子冷,又与娘家往来不多,不算是很热门,不过在本尊的心里,她已然成了死敌! 自然,长生不是本尊,虽仍会受本尊残余情绪的影响,但还不至于分不清状况,“荣妃娘娘。” “本宫乃公主庶母,公主难道不应该给本宫行礼问安吗?”荣妃款步上前,面容如同声音一般冷清,而一出口便是责怪,显然不满长生的礼节。 长生沉下了脸,道:“荣妃娘娘是特意过来教长生规矩的?”她没想过树敌,不过对方既然主动开战,她自然也不会退缩,尤其是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荣妃蹙紧了秀眉。 “若是如此,长生先谢过了。”长生道,“不过现在长生累了,暂且不奉陪。”说完,便转身往殿内走去。 “公主懂不懂规矩本宫不关心,不过公主以后若是再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麻烦先自己动手清理干净这些人。”荣妃继续道,“免得脏了本宫的手!” 长生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怒从心起,“是你下令杖毙的?” “区区几条贱命,公主关心?”荣妃讥笑。 长生怒道:“打狗也得看主人!” “本宫受陛下旨意掌管后宫便是要为陛下分忧的。”荣妃冷笑道,“未免陛下分神来处理,本宫自然要先处理了,至于打狗也得看主人,公主难不成觉得本宫还需看你的脸面?” “你——”她倒是忘了,如今掌管后宫的人便是荣妃! “纵使你是先皇后嫡出的公主,可本宫乃你庶母,是你长辈。”荣妃继续道,“你非但不孝敬本宫,还要让本宫费心为你处置没用的奴才,如此大不孝,的确是该好好让人来教教!” “你——”长生气的脸色发青。 “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荣妃姐姐何需这般词严色厉?”这时,一道优雅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与荣妃分庭抗争争夺皇后一位的丽妃。 至少在丽妃的心里,荣妃是在与她争。 与荣妃的冷若冰霜相比,丽妃却是优雅温柔,到了这般年纪,更是多了一份雍容,两人相比,荣妃更像是出自将门。 忠勇侯府手中握着实权,丽妃的性情也更加符合朝堂上那些老古板理想中的皇后,但她却有一个致命的硬伤。 庶出。 丽妃乃庶出,在嫡庶尊卑分明的大周,终究低了嫡出的荣妃一头,也许正因为这般,元襄皇后去后,裕明帝命荣妃掌管后宫,而非丽妃。 “陛下的确是让姐姐掌管后宫,但并不代表姐姐便可以以此来教训先皇后的嫡出公主。”丽妃一边向荣妃行礼一边道:“若是被陛下知晓了,怕是会不高兴。” “不高兴又如何?”荣妃丝毫不将丽妃的话放在心里一般。 丽妃笑道:“自然是陛下想要如何便如何,届时姐姐这掌宫之权恐怕不保了,自然,姐姐高洁,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可正如姐姐所说的,陛下将后宫交给姐姐便是想要姐姐为陛下分忧的,姐姐比妹妹早入府,自然比臣妾更明白在陛下的心里先皇后与公主才是最重要的,没错,公主擅自离宫出走的确是任性了些,可要教训也是陛下来教训,哪里轮到我们这些后宫妃嫔?就算托大一些,自称公主庶母长辈,该做的也应该是关心安慰公主,而非教训。” “所以,丽妃便来教训本宫?”荣妃冷笑。 丽妃福身,“妹妹怎敢?妹妹只是跟姐姐一样,想让陛下安心罢了。” 荣妃没有再辩驳,不过身上的冷意更浓,显然是动了怒了。 “公主累了便快些回去休息吧。”丽妃像是没看到荣妃的脸色一般,笑着对长生道:“等公主休息好了,臣妾再来陪公主说话。” “不必了。”长生没领情,毫不客气地丢下这话,扫了一眼荣妃,便转身入殿。 丽妃对长生这般不给自己脸面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笑容优雅温和地目送着长生入殿,也没让吩咐正要追上去的阿若,“照顾好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告诉本宫。” “是。” 丽妃转身,笑道:“公主年纪小,又刚刚受惊归来,荣妃姐姐便是想教也该缓缓。” “本宫做事无需任何人置喙!”荣妃冷脸道。 丽妃继续笑道:“好好好,妹妹不说便是了。”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不过妹妹蒙姐姐多年照顾,这若不开口提醒,心里实在是不安。” 荣妃冷眸看着她。 “我们这位公主殿下为何离宫出走,想来姐姐也听说了,这次在外边差一点丢了性命,陛下可心疼的厉害哩,这时候谁撞上去谁倒霉。”丽妃低头拂了拂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姐姐这般兴师问罪的,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你说陛下会不会觉得姐姐是在为有人阻扰立后一事儿特意针对?”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荣妃冷笑。 丽妃优雅地笑道:“姐姐可以不在意自身,可总得为八皇子想想吧?没了母妃的皇子过得如何,不已经有了现成的例子呢?” “陛下若是怀疑本宫,丽妃觉得自己可以撇清吗?”荣妃继续冷笑,“既然丽妃如此担心,不如本宫上奏陛下,永不再立后如何?” 丽妃脸色一变,讥笑道:“荣妃姐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让陛下永不立后本宫的确没这个本事。”荣妃继续道,“不过让陛下知道你我都不适合却并不难!” “你——”   ☆、014 疑窦 丽妃气的面色有些发青,她便不信她赵氏真的这般的无欲无求!皇后之位,这昭阳殿的主人,这后宫哪个女子不想要?! “荣妃姐姐深得陛下宠信自然是有这个扭转乾坤的本事,不过妹妹以为凡事不该做的太绝!” “本宫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但更不喜别人对本宫指手画脚!”荣妃看着她道。 丽妃笑了,“妹妹怎敢对荣妃姐姐指手画脚?只是妹妹真的不明白了,既然姐姐对这昭阳殿没兴趣,怎么便非得跟公主过不去?这对姐姐有何好处?” 荣妃没有回答,只是冷清地看了她会儿,便转身离开。 “姐姐好走!”丽妃没有阻止,一字一字地道。 荣妃像是没听见一般,自己走自己的。 完全漠视。 荣妃—— 丽妃气的牙痒痒的,但到底没忘记现在身处何地,环视了眼前的昭阳殿一眼,道:“我们走!”总有一日她会成为这里的主人,让那些轻视过她的人在她的脚下苟延残喘! …… 富丽堂皇的殿内,长生来回踱走着,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似得,十分的不痛快! 都杖毙了。 荣妃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回响。 可是……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她离宫出走,更不是她下令杖毙的,她不舒服什么?! “你叫……阿若?”长生抬头看向旁边低头站着的少女,问道。 阿若身子微微一颤,躬身应道:“奴婢是。” “不必紧张。”长生自嘲,“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不再连累你们掉脑袋还是做到的!” “公主?”阿若抬头,满是愕然。 长生没有理会她的愕然,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给我拿些东西来!”话落,又补充道:“别让其他人知道!” 阿若一怔,忙应道:“奴婢遵旨。” …… 静华轩离昭阳殿不远,乃嘉嫔的住所。 大周后宫宫规亦是森严,妃以下的妃嫔住所不能以殿冠名,而住所的规格也是依照各自的位分而定。 大周后宫,皇后之下设贵、淑、德、贤四一品妃,一品妃之下便是诸如荣妃、丽妃之类的二品妃,二品妃之下,便是嫔,嫔之下则是婕妤、昭容,剩下的便是低位分的才人、美人之类。 原本以嘉嫔的出身,便是生了皇子,最多也只是封一个昭容婕妤,跟七皇子的生母余婕妤一般,不过裕明帝见嘉嫔对元襄皇后多年如一日的恭敬,爱屋及乌便加恩于她,封了她为嫔,封号嘉,以嘉奖不忘旧主。 “娘娘,荣妃跟丽妃已经离开昭阳殿了。”静华轩大宫女银心禀报道,“娘娘可要过去一趟?” 嘉嫔却是低头抿了一口茶,“今年的新茶似乎没有去年的好。” “是吗?”银心接了主子的话,“奴婢待会儿去内务府问问,看看他们怎么给娘娘送茶的。” “罢了。”嘉嫔搁下了茶盏,“本宫不过是一小小的嫔,哪里有资格喝上好茶?从前能够喝上,不过是借了先皇后的光罢了。” “娘娘育有五皇子,哪里便喝不得呢?”银心道,“奴婢定然要好好问问内务府那些狗奴才!” 嘉嫔取了帕子沾了沾唇角,未再说什么。 “娘娘,可要去昭阳殿?”银心再次问道。 嘉嫔沉下了脸甩了帕子。 “娘娘恕罪!”银心忙跪下。 “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这一次死定了?”嘉嫔冷笑道。 银心忙道:“娘娘洪福齐天,怎么会……” “没错,本宫的确洪福齐天!”嘉嫔继续道,眉宇尽是凌厉,“当年本宫得幸有孕,人人都以为本宫是死定了的,可本宫没死,活的好好的,甚至连本宫的儿子也没被抢走,后宫之中那般多人,论出身本宫最差,可如今这后宫之中,谁敢说本宫无福?!” “娘娘自然洪福齐天!” “那你说本宫这洪福能不能再进一步?”嘉嫔看着银心,勾着嘴角道。 银心抬头,“只要公主一如既往地待娘娘,娘娘定然可以!” “也便是说先皇后死了,本宫还是得靠她的女儿?”嘉嫔冷笑道。 银心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哪里有靠谁?” “呵呵……”嘉嫔笑了出声,“没错,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便是真的要踩踩,那也是她们的荣幸!” “娘娘说的是。” “不过这次那丫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嘉嫔微微蹙了眉头,“依照她的性子,若是真的认定了是本宫害她,早便告到陛下那里去了,没想到居然拿来威胁本宫!” 银心也是觉得奇怪,“娘娘,您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 “谁?”嘉嫔挑眉,“荣妃还是丽妃?” 银心无法回答。 “不过这样也好,将水再搅浑一些,本宫的胜算也便更大!”嘉嫔继续道,“你去让人做些点心送去昭阳殿,便说本宫一定会查出凶手,让我们的公主殿下安心养身子。” “是。” …… 永宁殿内因为主子的情绪不佳,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了事情被罚,由此可见,这永宁殿的主子并不如外人所传颂的那般宽厚。 “娘娘,嘉嫔派人送了点心去昭阳殿。”永宁殿的大宫女安雪得了禀报之后当即前来告知主子。 丽妃从荣妃那里受的气到现在都还没消,如今听了这话便更是火上添油,抬手便砸了茶杯,“贱人!”若不是她怂恿那死丫头离宫出走,陛下怎会将立后一事搁置?“本宫拿赵氏没法子,难不成还收拾不了她一个贱婢出身的嘉嫔?!” “娘娘,空口无凭。”安雪道。 丽妃眯起了眼睛,“想法子将嘉嫔为什么怂恿那死丫头出宫告诉那死丫头!到时候她自然会替我们收拾嘉嫔这个贱人!” “是。”安雪领命,“可奴婢担心公主未必会信。” “你大可放心!”丽妃讥笑,“我们这位公主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没长好,而且以她那性子,便是真的信嘉嫔信到了骨子里,听了这些话也会大闹一场,等闹到了皇上那里,真的假的,信与不信都已经不重要了。” “娘娘说的是。”安雪道,只是眉宇之间似乎还有忧虑,“只是娘娘,以嘉嫔的心机,这次为何做的这般的明显?她大可以撇清自己的。” 丽妃蹙眉。 “就算嘉嫔认为自己有把握掌控住公主,可这事风险多大她也不会不清楚,若是陛下得知是她怂恿公主的,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陛下都不会饶恕她的。”安雪继续道,“娘娘,嘉嫔不是这般愚笨之人。” 以长生公主的性子,便离宫出走的主意不是出自“最疼爱”她的嘉嫔,她也会上当!嘉嫔何需自己开口? “还有,嘉嫔那日见了公主之后回去的那番发作,也不像她的作风。”   ☆、015 目的 丽妃眉头皱的更紧,嘉嫔从来都不配当她的对手,但她也无法否认这个女人有些心计,不然也不会将许氏哄的服服帖帖的,便是连那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臭丫头也都对她亲近有加,以她的城府,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做的有失水准! “静华轩虽说是嘉嫔的地方,但在这个时候,嘉嫔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那般说公主。”安雪继续道,“她这样子倒像是故意让人知道似得。” “故意?”丽妃道,“这般于她来说有何好处?”别说这话传到了那死丫头的耳中会出大事,便是传到了陛下哪里,她嘉嫔也吃不了兜着走! 安雪摇头,“正是如此,奴婢才担心。” 丽妃眯起了眼。 “娘娘。”安雪继续道,“如今陛下因为公主在外遇刺一事而龙颜大怒,奴婢以为娘娘不应掺和进去。” 丽妃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陛下如今必定认为刺客出自宫中之人的手。”安雪道,“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嘉嫔的确有些城府,也必定在谋算着什么,可只要娘娘稳住自己,不管她谋算什么,都谋算不到娘娘身上。” “以这个贱婢的出身无论如何也登不上皇后的宝座,她要谋算也不过是谋算在她那小贱种的身上!”丽妃冷笑,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似笑非笑地问道:“安雪,你说谁会对那死丫头下手?” “娘娘是说……” 丽妃勾起了嘴角,“怂恿那死丫头出宫的人是嘉嫔,而如今宫中最想至那死丫头于死地的也不外乎那几个人,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合谋?” 安雪蹙眉。 “立嫡立长。”丽妃冷笑道,“太后之位可比皇后之位要好谋算的多的多!” “娘娘。”安雪明白主子的意思,正色道,“将嘉嫔与刺客牵扯起来的确可以让她没有翻身的机会,可是陛下如今正盯着这件事,娘娘贸然出手万一被陛下发现……” “有什么万一?”丽妃冷笑,“本宫也不需要做什么,不过是让陛下知道是这个贱婢怂恿他的宝贝公主离宫出走罢了!不管陛下知道之后会如何想,怎么也懒不到本宫的头上!” “可是……” “不必可是了!”丽妃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赵氏本宫拿她没法子,可一个区区贱婢出身的嘉嫔也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本宫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安雪犹豫会儿,还是低头:“奴婢明白了。” …… 夜里的昭阳殿比白天的更加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里不安。 “……虽然不是我害的你们,但你们若是有所怨恨,我也无话可说。”长生蹲在火盆前,一点一点地往里头投放纸钱元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安息。” 她不认为自己需要为杖毙一事负责,但也无法否认她过不了自己的良心。 还有那些孩子。 “虽然我们不太熟,不过总算是相处一场,你们也安息吧……” 阿若站在一旁看着自言自语的主子,脸上的惊愕之色一直没有完全消去,来昭阳殿之前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位主儿的许多事情,可是现在这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待纸钱差不多烧完,阿若赶紧道,在后宫随便烧纸钱本就是大忌,尤其是公主还是为奴才们烧,万一被陛下发现了,绝对不会觉得公主懂事,而只会是认为他们这些奴才误导公主! 长生往火盆里扔了最后的元宝,双手合十拜了拜,才起身,“待会儿把东西收拾干净,别让人发现了。” “是。” 长生抬头看着眼前的夜空,月色十分的明亮,几乎遮盖住了星辰之辉,这般的夜空,在污染严重的现代是怎么也看不到的吧? “公主?” “阿若,你有家人吗?”长生忽然问道。 阿若一愣,“奴婢……奴婢自小进宫,家人都忘了……” “忘了?”长生看向她。 阿若点头,不明主子为何忽然问起这些。 “其实,也差不多。”长生笑了笑,有些伤感,她倒是没忘记自己的父母家人,不过却从来都不亲近,小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便懒得去寻思为什么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如此说来,来到这里于她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她得了一个无比疼爱在乎自己的父皇。 父皇…… 好吧,等危机解除了,她一定好好地当一个好女儿,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总比会连本尊也比不上。 “回去吧。” “……是。” …… 皇宫之中每个宫殿在门户上都是很严的,但是并不代表便真的没有一丝的漏洞,尤其是在没有了真正女主人的昭阳殿。 长生走后,暗处走出了一个人,看那身形像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他走到了火盆前,盯着那已经烧的只剩下些许余光的火盆,半晌未动,随后忽然抬脚,将那火盆猛然踢飞…… 或许是心里作用吧,长生睡了一个好觉,不过第二日却被荣妃扔过来的两件事给砸的有些晕头。 “荣妃娘娘,你说大皇子想放火烧死我?” “昨夜侧殿走水,幸好宫人发现及时。”荣妃脸色清冷,“而昨夜有巡夜的侍卫见到有人从昭阳殿的角门出来。” “大皇子?” 荣妃冷笑:“否则你以为是谁?” “他认了?”长生继续道。 荣妃讥笑:“认或不认,有何区别?” 长生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会儿,问道:“娘娘似乎很希望是大皇子做的。” “本宫希望的只是后宫安宁。”荣妃道,就差没有直接指出她便是让后宫不安宁的罪魁祸首。 长生挑了挑眉,“那娘娘是不是觉得当日在宫外刺杀长生的,也是大皇子?” “若真的是,公主应当高兴才对。”荣妃冷笑道,随后,继续抛下下一个“炸弹”,“还有,本宫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当日给公主出主意让公主离宫出走的人不是别人,真是嘉嫔,不过此事当真不当真?” 长生敛了敛神色,“荣妃娘娘从何处听得?” “不管本宫从何处听得,这事已然传遍后宫。”荣妃继续道,“公主若是想保住谁,最好现在便想法子,不过若此事是真的,本宫劝公主还是清醒,莫要再被哄骗了,这次公主福大命大,但不保证下一次也能如此。” “长生一直以为荣妃娘娘是这后宫之中最不轻信妄议之人,怎的如今也跟别人一般?”长生却是嗤笑。 荣妃盯着她,“本宫只是想奉劝公主,与其三天两头地闹出事情来,不如安安分分地当这后宫唯一嫡出,免得陛下难做。” 说完,便冷着脸起身离去。 长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了眉头,沉默半晌:“阿若,我们出去逛逛!”   ☆、016 求救 “公主……”阿若面露难色,“崔公公派人过来说陛下待会儿便会过来,公主还是不要……” 长生没理她的话,径自往外走。 “公主!公主!”阿若只好赶紧追了上去。 在这后宫里头,不认识长生公主的估计没几个,不怕她的,更是没几个,自然,也没几个敢跟她多说一句话,不过这并不妨碍长生听到她想要听到的信息。 这后宫中没什么多,就是人多。 人多自然嘴杂。 荣妃没有说谎,昨夜昭阳殿走水没有惊动她,但是几乎整个后宫都翻了,而大皇子被抓的时候,在他的身上搜出了火石。 “说不定在宫外刺杀公主的也是大皇子!” “……谁不知道大皇子恨透了公主?” “可嘉嫔娘娘为什么要怂恿公主出宫啊?” “我听说是为了不让陛下立后……” “嘉嫔娘娘想当皇后?” “怎么可能?嘉嫔娘娘可是先皇后的侍女,陛下怎么可能立她为皇后?不过若是陛下不立后的话,嘉嫔娘娘生的五皇子就有机会当太子……” “不是还有大皇子他们吗?” “这次大皇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 “大皇子保不住了,其他的几个还能保住吗?” “那五皇子就是皇长子了!” “所以说嘉嫔娘娘是最不想陛下立后的!” “原来是这样啊……” …… 长生悄然走开。 宫道之上,阿若跟在主子身后,焦急又担心,但是又不敢开口说话,在看着主子走到了太极殿宫墙外,更是心惊。 “公主……” 她想做什么? 长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的宫门,久久不动。 “公主……” 长生起步往前。 “见过公主。” “参见公主。” 在一阵参拜声中,长生见到了崔公公。 “公主怎么来了?” “本宫想见父皇。”长生抬头看着他,正色道。 崔公公迟疑了会儿,“请公主随奴才来。” 长生跟了上去。 崔公公直接将她引到了中殿的暖阁,“陛下如今在与大臣商议政事,公主先在这里歇歇脚,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 长生没反对,坐下来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等着,脸色始终有些低沉。 很快,裕明帝来了。 “父皇。”长生起身,喊道。 裕明帝道:“怎么过来了?想见父皇让人来告诉父皇就是了。” 长生露出了笑容,“儿臣又不是走不动,哪里要父皇辛苦?” “阿熹……”裕明帝微微蹙眉,“可是那个奴才在你面前……” “荣妃娘娘跟儿臣说的。”长生道,不觉得供出荣妃有什么不对,“荣妃娘娘也没做错,有人想要烧死儿臣,儿臣自然该知道。” 裕明帝看着女儿,眼眸深邃,“都是父皇不好。” “不。”长生摇头,“父皇很好,不过儿臣也实在不知道为何大皇子想烧死儿臣,所以儿臣来求父皇让儿臣见见他。” “阿熹……” “父皇不同意?”长生不等他说完便问道,睁大了眼睛看着裕明帝:“可是儿臣真的很想问问他!” “父皇会还你一个公道。”裕明帝道。 长生摇头,“可儿臣还是想亲自问问他。” “阿熹,听父皇……” “还有。”长生继续道,“荣妃娘娘还跟儿臣说了嘉嫔便是怂恿儿臣离宫出走的那人,如今后宫都已经传遍了,她提醒儿臣若是想保住谁便要早些想好对策,不过她说儿臣还是清醒些才好,这样才不会再被哄骗,儿臣虽然不喜欢她说的话,不过也觉得她说的很对。” 裕明帝皱起了眉头。 “所以儿臣来弄清楚。”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看着女儿。 长生也看着他,没有退避。 对视许久,裕明帝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好,父皇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父皇,见见就行了,其他事情交给父皇处理。” “父皇担心什么?”长生笑了,“儿臣心里虽然有些恼火,但也不至于杀了自己的亲皇兄,至于大皇兄,他被关着也伤不着儿臣。” 裕明帝又凝视了她会儿,抬头抚着她的头,“朕的阿熹长大了。” “好事不是吗?”长生笑道。 裕明帝也笑道:“好事。” …… 不管是在太子府还是进宫之后,本尊跟这一堆哥哥姐姐关系都是冷冷淡淡的,别说兄妹姐妹之情,便是寻常的亲近估计也没有。 当然,造成这种结果除了这皇宫本就没多少亲情之外,本尊也需要承担一些责任,自懂事之后,本尊从来都只会自恃身份盛气凌人的,哪里便能休出兄妹姐妹之情? “四皇妹。” 长生在崔升的引领之下前往关押秦恪的内务府,不过还没秦恪,便先被另一个人给拦下了。 “见过七皇子。”崔升见礼道。 长生看着眼前的男孩子,脑子里随即浮现了关于他的信息,七皇子秦靖,余婕妤所出,今年十岁,比本尊大三岁,“七皇兄有事?” “四皇妹可是要去见大皇兄?”秦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身子亦是消瘦,衣着虽然整洁,但却陈旧,元襄皇后去世一年,余婕妤也被打入冷宫一年,虽然是被连累的,但是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母妃,七皇子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好过。 长生颔首:“是。”随后又问道:“七皇兄也是来见他的?” 秦靖听了她这话,脸色又添了一丝苍白,“不,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七皇妹的。” “等我?”长生微挑眉梢,不否认有些意外,要见她可以去昭阳殿,也可以去太极殿,可偏偏在这里等她,有意思! 秦靖握着拳头,点头道:“是。” “不知七皇兄找我何事?”长生继续问道。 秦靖忽然跪下,恳求道:“七皇妹,我求你救救我母妃!” “救你母妃?”长生笑了,“七皇兄特意来这里等我,然后求我求你母妃,我没听错吧?” “四皇妹,我母妃病了,可是没有人敢给她请太医,我求你……” “你凭什么求我?”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秦靖面色更加的苍白,可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知道我不该来找四皇妹,可是父皇不见我,我母妃又病的很重,我实在没有法子,四皇妹,我求你救救我母妃,我求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长生继续问道,“是不是知道我定然不会放过秦恪,一定会来这里向他兴师问罪,所以你来这里一定会等到我的,说不定还可以连同父皇也一起见到,到时候你再像这般求我,我说不定会心软为你求了父皇,不,你既然知道我便是这般睚眦必报的人,又怎么会去救害死我母后的人?” “我母妃没有谋害先皇后!”秦靖忙道。 长生嗤笑:“父皇把她打入冷宫,谁敢说跟她无关?” “四皇妹……” “你母妃谋害我母后,如今你又来利用我,七皇子,是你傻了还是把我当傻子了?”长生继续冷笑。 “四皇妹……” “特意在这里等我?”长生讥笑,“不,你等的不是我,是父皇!不过很可惜,父皇没来。” 秦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长生继续道:“别这般脸色,没等来父皇也未必是坏事,你知道你在这里这般求我,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吗?便是我母后死的有多惨!” 秦靖跌坐在地上,面色青白无比。 “所以,要算计利用人之前,还是得想想清楚!”长生继续道,随后起步往前。 秦靖转过身,哀求道:“四皇妹便不能救救我母妃吗?” “那谁来救我母后?”长生转身,冷冷道。 “我母妃真的没有谋害先皇后,我可以发誓,我用我的性命发誓!”秦靖红了眼眶,“四皇妹,我发誓若是我所说的有一句假话……” “你发再多的誓言我母后也已经死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心疼你母妃,我便不心疼我母后?” “四皇妹……” “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求别人!”长生没等他说下去,随后转身继续往前。 崔升一直沉默,对于秦靖一事没有做任何的评论。 到了内务府,见到了秦恪,长生忽然间明白什么叫做恨。 秦恪眼里的就是恨。   ☆、017 请罪 “听说你想放火烧死我。”沉默了许久,长生开口。 秦恪冷笑:“可惜,没烧死你!” “果真是你?”长生重复问道。 秦恪没有回答,只是阴测测地笑着。 长生凝视了他许久,“的确可惜,不过大皇兄这好不容易进了昭阳殿,怎么便只烧了侧殿?难不成大皇兄不知道我住哪里的?” 秦恪还是没回答。 “还有,都能无声无息地混进了昭阳殿了,怎么还会被抓到?身上居然还带着火石?大皇兄是想害人还是想自投罗网?”长生继续问道。 秦恪还是没说话,不过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阴冷。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大皇兄,之前我在宫外遇刺一事,可与大皇兄有关系?”长生继续问道。 还是没得到回答。 长生也不着急,“看来大皇兄是不打算回答我了,也罢,谁让我这般的让大皇兄憎恨,不过大皇兄连放火都没放好,哪里能策划出那般精密的刺杀?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就下去跟我母后团聚了。” 秦恪猛然起身冲到了栏杆前,面目狰狞。 长生本能地后退一步。 “我母妃没有谋害许氏——”秦恪一字一字地道,“她没有谋害许氏!” 长生蹙眉。 “公主,该走了。”崔升这时候上前。 长生看向他,眼底闪过了一抹狐疑。 “牢房阴冷,待久了对公主的身子不好。”崔升继续道,神色没有一丝的不对劲,“陛下若是知晓了会责怪奴才的。” 长生收回了目光,扫向秦恪。 秦恪的目光阴冷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长生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公主可要回太极殿?” 长生看着他,“为何他们都说没有谋害母后?” “当年一案,证据确凿。”崔升道。 长生盯着他,“公公确定?” “公主难道不相信皇上吗?”崔升反问。 长生吸了一口气,“自然不是。”起步,“走吧。” “公主可要回太极殿?” “不,回昭阳殿。” 崔公公看了看她,“请公主上轿辇。” 一路上,长生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了昭阳殿,崔公公却道:“那日公主归来扑到了皇上的怀中痛哭,奴才以为在公主的心里,陛下是最亲最亲的人。” “公公此话何意?”长生挑眉。 崔升笑了笑:“奴才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去后,公主便很少这般依赖陛下了,那日陛下心疼公主,却也很高兴。” “不是他不理我吗?” “公主。”崔升语重心长,“陛下是天子,要承担的事情很多很多,他不是不理公主,只是没有时间,更不知道在没有皇后娘娘的日子里,如何好好照顾公主。” 长生沉默。 “可不管如何,在陛下的心里,公主永远都是他最疼爱的公主。”崔升继续道,“奴才告退。” 长生没有阻拦他。 …… 太极殿 荣妃步入暖阁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盏茶杯,她没有动,像是丝毫不担心那东西砸过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似得。 不过最终,茶杯也没砸在她的身上,而是在她的脚跟前碎了一地。 “臣妾参见陛下。” “谁让你告诉阿熹的?!”裕明帝震怒,“朕把她交给你是让你护她周全,而不是让你把她卷进来!” “公主本就在其中。”荣妃道,脸色还是寻常一般清冷。 裕明帝怒意更浓,“你——” “而且,陛下你也护不了她一辈子。”荣妃继续道。 裕明帝怒喝,“她才七岁!” “可她生于皇家!”荣妃反驳道,丝毫没给眼前的帝皇面子,“在帝皇之家,七岁不小了。” “你——” “启禀陛下,嘉嫔娘娘求见。”一太监入内禀报。 裕明帝迁怒:“朕没空见她,让她滚——” “嘉……嘉嫔娘娘是……是素衣前来请罪的……她……她说的确是她怂恿公主离宫出走的……” 裕明帝面色更加的难看。 荣妃皱了眉头。 …… “公主!公主!嘉嫔娘娘去太极殿请罪了!”阿若把刚刚打探得来的消息禀报主子,“她承认是她怂恿公主离宫出走的……” 长生皱了眉,“你确定?” 她自己去承认? 虽然根据事情发酵嘉嫔怕是会被牵扯进刺客里面去,可是她居然承认,这并不符合常理,她究竟想干什么? “让人去太极殿打听打听,看看父皇怎么处理!” “是。” …… “嬷嬷,怎么办?四皇妹不肯帮我,父皇也不肯见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秦靖看着自己的乳母嬷嬷,满是痛苦的不知所措,他的确是抱着父皇会跟四皇妹一起去内务府的心思才在哪里等的,可是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子!他不是没直接去求过父皇,他求过了,可是父皇不见他,他也不敢继续在太极殿求,他怕惹恼了父皇会直接下令处死母妃!他是实在没有法子才这般的! 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的法子便是不管这件事,可她很清楚主子不愿意,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了,“不如去求求荣妃娘娘?如今她掌管后宫,若是她愿意帮忙,定然可以派太医去冷宫的。” 秦靖道:“我自然想过荣妃,可是当年母妃害的她差一点滑胎,她又怎么会帮母妃?”母妃不过是受余德妃连累才卷进先皇后的案子里头,求四皇妹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可荣妃……他没有亲眼经历当年的事情,可是的确是差点害了荣妃小产,当年之所以没有被追究责任,除了生了他之外,便是余德妃向父皇求情! “试试总是无妨的。”嬷嬷道,“娘娘的情况都这般糟糕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秦靖咬了咬牙,“好!”还有丽妃,既是她已经明确让人告诉他,她不会管这件事,可他若是再求求说不定还有转机! 可惜,他没能见到荣妃。 裕明帝下旨将荣妃与丽妃都给禁足了。 长生听了这个消息皱了眉,“那嘉嫔呢?”嘉嫔去请罪,最后受罚的却是丽妃与荣妃? “嘉嫔娘娘回了静华轩了。” 长生眉头皱的更紧。 嘉嫔安然无恙地回了静华轩? “公主……”阿若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您是不是……” “启禀公主,七皇子跪在了殿外。”另一宫女进来禀报道。 长生眯了眼,“跪在殿外?” “是……”那宫女道,“七皇子说……如今只有公主可以帮到他……他求公主出手相救……还说……若是公主不答应,他便跪到了公主答应为止。” 长生扯了扯嘴角。 “奴婢去请七皇子离开。”阿若见状,忙道。 “不用了。”长生下了罗汉床,敛去了眼底的精芒,“我去看看!”   ☆、019 赐死 即便知道这般做只会惹怒长生,可秦靖还是来了,他不知道荣妃和丽妃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却很清楚,如今她们都帮不了他! 他只能来这里继续求四皇妹! “四皇妹……” “虽说荣妃跟丽妃都出事了,你求助无门,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长生走到了他的面前,“为什么你就认定了我会帮你?觉得我年纪小容易心软还是觉得本宫好哄骗?” 秦靖苦笑,“四皇妹说的对,我的确求助无门,所以,只能孤注一掷!” “不是还有父皇吗?”长生挑眉。 秦靖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妹妹,吸了一口气,“一年前皇后娘娘出事,四皇妹年纪小,父皇心疼四皇妹没有让四皇妹看到,四皇妹,那时候的父皇就像是一个疯子……他废了四妃,灭了她们娘家,一个月,皇宫、京城血流成河!”他咬着牙,声音却还在颤抖,“我怎么敢去找父皇?我怎么敢挑起父皇心里的痛与恨?才过去一年,我怎么敢?四皇妹,或许你说的没错,我是觉得你年纪小容易心软才来求你!” 长生凝视着他。 “四皇妹,我母妃真的没有谋害皇后娘娘,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甚至能当上这个婕妤也不过是受了余德妃的抬举,可自从母妃生了我之后,余德妃便怕我母妃会威胁到她,处处打压我母妃,谋害皇后娘娘这般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让我母妃知道?四皇妹,我母妃也不过是别人手里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她哪里敢谋害皇后娘娘?” “为何她们都没死?”长生却是问道,问秦靖,也是在问自己,元襄皇后一案,丢了性命的人数不尽数,为了元襄皇后,裕明帝把京城的四大家族都给连根拔起了,谁能说他不伤心不愤怒?可是…… 真正下手的人还活着! 即使打入了冷宫,可还是活的好好的! 大皇子四人可以说是皇家血脉,说是裕明帝的亲生儿子,他下不了手,可四妃呢?她们不该死吗? 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更奇怪的是,在本尊的记忆力,居然没有任何觉得这是多么不能接受事情的念头跟意识! 让她母后死的极为惨烈的人还好好地活着,她居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这些日子以来,长生一直都是顺着本尊的记忆意识来看待眼前的人事,也便是如此,方才同样忽略了这个。 竟然把这个给忽略了! 是裕明帝对元襄皇后的爱不够?还是四妃也在他的心里占了重要的地位?又或许是他疼爱四个儿子与本尊别无二致? 那本尊呢? 她的脑子的确不怎么聪明,可是杀了她母后的凶手还活着,她居然不闹? 我母妃没有杀许氏—— 秦恪狰狞扭曲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长生不知为何,身子哆嗦了一下。 “四皇妹……” “四妃的娘家死了个一干二净,可为什么她们没死?”长生握着拳头咬着牙道,“既然父皇当年那般的伤心欲绝,为何不处置凶手?” 秦靖一愣,“或许……或许是因为大皇兄他们……” “是吗?”长生冷笑,“既然父皇可以因为秦恪他们不杀四妃,如今为何你却怕去跟他求情?我年纪的确不大,不过也还是记得,父皇虽对你母妃恩宠不多,可对你这个儿子也是不差。” “四皇妹……”秦靖面色有些发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会吩咐人去给你母妃请太医。”长生却道,“你可以回去了。”随后,转身返回殿内。 秦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四皇妹,你真的答应了?” “你可以认为我骗你。”长生头也没回,冷冷地搁下了这句话。 “不!”秦靖忙道,“谢谢四皇妹!”说完,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他真的感激,“谢谢你,四皇妹。” …… 长生回到了殿内,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当年元襄皇后之死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什么会有这般多反常的事情? 嘉嫔…… 荣妃、丽妃…… 四妃,四大家族…… 元襄皇后…… 长生越想心里越是惊慌。 “阿若,去叫许昭进宫!” “公主是说许公子?”阿若上前问道。 “嗯!”长生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让人去太医院请一个太医去给七皇子生母看病!” 当年牵涉其中的人,四妃跟四个皇子估计不会给她任何的信息的,如今便剩下余婕妤了! 阿若讶然,“公主真的要让太医去冷宫?” “不行吗?”长生眯了眼。 阿若见主子动怒,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奴婢这就去!” …… 许昭好几日没进宫,一听到公主召见,当即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了,“公主你找我啊!我本来也想进宫来看望公主的,可是公主搬回了昭阳殿,我不方便进后宫,所以才一直没来,公主的身子好多了吗?” “嗯。”长生淡淡地应了一句。 许昭又道:“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着呢。”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公主找我是问我刺客一事查的怎么样吗?”这话说完,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个……这个公主你再等等,我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那你慢慢查。”长生道,“我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为了什么事?” “四皇妹……四皇妹……”长生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秦靖焦急的喊声,随后便见他面色青白地冲进来,“四皇妹,父皇……父皇下旨要赐死我母妃!” 长生猛然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说什么?” “父皇刚刚下旨要赐死我母妃,崔公公已经去冷宫宣旨了!”秦靖红着眼眶,跪下来磕头,“四皇妹,我求你救救我母妃,我求你救救我母妃……” “笑话!”长生还没开口,许昭便恶狠狠地道:“公主为什么要救你母妃?!皇上要赐死就赐死了,冷宫里面的那几个女人早就该死了!”就是那几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了他姑姑!虽然皇上杀光了她们娘家,可她们却还活着!“她们早该死了——” 秦靖脸上的血色流逝的更快,浑身颤抖。 “只赐死一个怎么行?都死了才好!我这就去找皇上,让皇上把那几个恶毒的女人都给赐死了!” “你闭嘴!”长生冲着他吼,身子也在颤着。 许昭吓了一跳。   ☆、020 冷宫 “公主……你……你怎么了?” 长生没有理会他,而是死死地盯着秦靖,一字一字地道:“父皇为何要赐死你母妃?”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长生冷笑,“真的不知道吗?你先前不是说的很好吗?你不敢去求父皇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你母妃挑起了他心里的痛和恨!” 秦靖整个人像是软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你来求我便是怕挑起他的痛恨,可你怎么便不想想,在这皇宫之中,有什么事情可以瞒的过他?”长生继续冷笑。 “四皇妹……”秦靖的脸色难看的跟鬼差不多。 长生继续道:“怎么?怀疑我是故意的?我本来便没打算帮你,答应你不过是为了将你母妃更快地下地狱!?” 秦靖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生收回了盯着他的目光,起步往外走去。 “公主!”许昭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公主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长生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得,继续快步往外走,直到走出了昭阳殿的宫门,这才停下来,转向许昭,却是道:“带我去冷宫!” 许昭气喘吁吁的,“什么……什么?” “带起去冷宫!”长生一字一字地道。 许昭还是错愕,“冷……冷宫?公主你要去冷宫?冷宫那肮脏的地方,公主怎么可以去?”不过这才说完,便像是想明白了似得,当即兴奋道:“公主是想去看那些恶毒的女人怎么死是不是?好!我带公主去!” 他就说嘛,他都这般恨那些恶毒的女人,公主怎么会不恨? “公主快跟我来!”说完,胆子也大了起来,拉着长生的手跑了起来,“公主我知道冷宫在哪里的,你放心,姑姑去世的时候我去过冷宫,不过我进不去,要是我能进去,我早就杀了那些恶毒的女人了……” 一边跑着,一边喘着气说着。 长生没有回应他,脸色始终难看。 许昭一直拉着长生跑到了冷宫的门口,一路跑来,居然没断下来,虽然停下来之后便倒下几乎起不来了,不过到底是到了,“公……公主……你等我一下……一下就……” “你在这里呆着!”长生没等他说完,便起步往前。 “公……公主……”许昭忙挣扎地起身,他哪里能让公主一个人去见那些恶毒的女人!“你等等我……” 长生也没能自己进去,被看守宫门的侍卫给拦住了。 “让开!” “公主……这里是冷宫,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进去……”侍卫虽然忌惮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却也不敢放人进去。 “本宫让你们让开!”长生冷着脸喝道。 “公主……” “公主要进去,你们也敢拦?你们有几个胆子?!”许昭爬起来冲上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之前他来这里被拦着进不去,可现在不一样了,公主也在,他倒是想看看这皇宫里谁敢拦着公主?“还不快给我让开!” “公主……” “让开!”长生喝道。 侍卫还是不愿意让开,尤其是想到刚刚进去的人。 “许昭,把他们给我弄开!”长生喝道。 许昭这次倒没有退缩,当即挽了袖子上前,他就不信他搞不定两个狗奴才,“小爷不出手你们当小爷没到是不是?好,小爷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的本事!”说着,便动起了拳头了。 侍卫不敢对贵人下手,但也没真的让开。 许昭气青了脸了,拳头下的更快。 “公主……”阿若脸色发白,公主这是做什么啊? 长生没理会他,在许昭与侍卫纠缠的时候寻着了一个空隙,当即钻进去了。 阿若大惊,“公主!?” 许昭见状斗志更盛了,侍卫却是吓坏了,哪里还顾得跟许昭纠缠,一下子便将人给击倒了,随后便冲了进去。 他们不知道这小祖宗来这里做什么,可若是这位小祖宗在里头出什么事情的话,不但他们的性命保不住,恐怕还会连累家人! “啊!公主……”许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得去保护公主!他在姑姑的灵前发过誓要保护公主的!“公主我来了!” 阿若也赶紧追了进去。 …… 进了里头,长生所见的一切与想象中的冷宫几乎是截然不同,地方是偏僻,里头的屋子建筑也是有些年头的样子,可是一切都是干净整洁的,这所谓的冷宫,怕是除了自由跟荣华富贵之外,跟外头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舍不得啊! 长生嘲讽不已。 “公主!”侍卫追了上来,躬身道:“公主请回吧!” 长生冷眼扫着眼前的人,“你们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就该知道本宫是什么性子,马上带本宫去废婕妤余氏的住处!” 侍卫一惊。 “马上!”长生厉喝道。 “公……公主……” “公主让你们带路你们没听到吗?”许昭气恼地上前一脚踢了出去,居然敢摔他,找死!“马上带路!” “可是……” “再可是小爷就废了你们!”许昭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狐假虎威。 侍卫还是犹豫。 “四皇妹……”这时候,秦靖赶来了。 长生转过身,厉色道:“不想你母妃死就带我去!” 秦靖顿了一下,随即上前拉过了长生的手,“跟我走!” “公主!四皇子……” “都给小爷站住!”许昭当即拦住了两人,“再拦着小爷就宰了你们!” “许公子,公主真的不能……” “小丫头,拦住他们!”许昭一把扯过了正想追着主子去的阿若,命令道,随后,自己便转身追上去了。 他哪里能放心让那四皇子带公主去? “公主你等等我!” …… “不……我不死!我不死……我不要死……” “送婕妤娘娘上路。” “不——” “母妃!”秦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神欲裂。 崔公公亦是如此,因为他看到了秦靖身边的长生。 秦靖冲上前去疯了一般推开了那两个正给母妃灌毒酒的太监,抱着几乎是奄奄一息的母亲,“母妃,儿臣来了,儿臣来了!儿臣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母妃,儿臣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余婕妤攥着儿子的手臂,像是攥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靖儿,靖儿,救救母妃,靖儿,救救母……” “儿臣在!儿臣在!”秦靖脸上生出了一抹狰狞的狠厉,“儿臣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母妃的!” 崔公公没心情理会性命相依的母子,而是起步走向长生,恭敬之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 长生却是笑了,“我不能来吗?”   ☆、021 争锋 一向在人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崔公公见了长生这般笑容,心里疙瘩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公主,冷宫这等污秽的地方,不是您该来的。” “污秽?”长生一脸的惊讶,转过头看了身后的院子一眼,继续笑道:“崔公公是在跟我说笑吧?这般清幽雅致的地方怎么便污秽了?” “公主……” “不过也是。”长生继续道,“谁想到冷宫会是这般样子?看来崔公公往后得派多些人来守着这冷宫,不然三头两日地跑进来外人,将这冷宫的真正模样传出去了,父皇往后恐怕便有的头疼了。” 崔公公眸色渐深,上前行礼道:“公主,奴才送您回宫吧。” “这戏都没看完了,怎么能就走了?”长生继续笑道,目光也转向了里头抱在一块的母子两人,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公主,请回吧。”崔公公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态度也强硬起来了,“若是陛下知道公主来了此地,必定不会饶过奴才的。” “父皇不饶你,跟本宫有关系吗?”长生却是道,随即饶过了他起步走了进去,一边走还没忘继续说道:“本宫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碰到件有意思的事情,岂能因你会受罚就算了?”要多目中无人便有多目中无人,进了屋内,在秦靖母子面前站定,转过身,挑眉道:“崔公公说父皇会罚你不如直接说父皇会罚本宫来的好吓唬人!” “公主,陛下真的会动怒的。”崔公公认真道。 长生笑了,“是吗?那崔公公觉得父皇会怎么罚我?骂我一顿?还是打我一顿?或者直接把我也关到这冷宫里头来?。”说完,不待崔公公反应便又继续道,“不对,父皇哪里会把我关到这里头来,现在都不让我进来了,哪里会让我在这里多玩几日?” “公主!” “为什么要杀她!?”长生敛去了笑容,指着秦靖抱着的余婕妤厉色道:“因为我给她找太医治病?!” 崔公公脸色有些不好了,“公主,废婕妤余氏本就是犯了死罪,陛下皇恩浩荡赐她一死何需理由?” “是吗?”长生冷笑,“那崔公公手头上是不是还有另外几道赐死的圣旨?” 崔公公凝了神色,“公主……” “没有是吧?”长生讥笑道,“父皇这是打算一年杀一个来祭奠我母后吗?” 崔公公脸色又是一变。 “父皇还真的是有耐心。”长生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母后每年都会有一个人下地给她做牛做马!可父皇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那般多个好的都没选,怎么便选了这般一个卑贱之人?” “公主……” “本宫不喜欢她去陪本宫的母后!”长生还是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回去告诉父皇,让他换人吧!这般一个小小的婕妤,给我母后提鞋都不配!”想了想,便又继续,“不如就林贵妃吧,哦,现在该称呼为废妃林氏了!母后从前很喜欢听她弹琴的,就她吧!况且,她怎么说也是大皇兄的母妃,这娘家都死的干干净净了,下去也好跟娘家团聚!” 崔公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接话才好,看着长生沉默着。 “怎么?”长生挑眉道,“崔公公觉得不妥?” 崔公公看了她会儿,低下头恭敬道:“奴才会禀报陛下,只是陛下既然下了旨意,奴才便必须遵旨。” 长生脸沉了。 “不!”秦靖不知道长生为何愿意这般帮他,更无法确定是不是他的冲动害的父皇下旨赐死母妃,他只是知道,他不能这道圣旨被执行,绝对不行!“崔公公,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去求四皇妹的,是我尊卑不分,是我冒犯了先皇后娘娘,都是我的错,父皇要罚就罚我,罚我就好了,放过我母妃!求父皇放过我母妃……”说着,便重重地磕起了头来了! “七皇子,圣旨岂是你我可以违逆的?!”崔公公冷了脸,丝毫没有放过对长生的退让与恭敬,“七皇子若是真的知错了便马上离开!” “不!我不走!”秦靖抬起头,双目赤红地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若是父皇真的要杀我母妃,那便连同我一起杀了!反正母妃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 “七皇子!”崔公公面露铁青。 长生起步走到了那还端着毒酒的小太监跟前,扬手便将那托盘给掀了,一声轻响,毒酒撒了,“圣旨不可违逆?本宫偏要违逆看看!” “公主!”崔公公也厉了神色。 一旁气还没喘匀许昭这时候也吓到了,忙跑到长生的面前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公主,这样做陛下或许会真的生气的!而且……而且公主这是在做什么啊?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陛下现在终于下旨了这是好事啊?公主拦着做什么?”说完,扫了一眼秦靖,顿时火冒三丈,“是不是他哄骗你的?” 真该死! “你闭嘴!”长生怒道。 许昭更是坚定是秦靖哄骗了他的公主表妹了,“公主你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他一定是……” “我让你闭嘴!”长生没让他继续下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昭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公主……” “许公主,请您带公主离开吧。”崔公公开口。 许昭一愣。 “公主不该继续呆在这里。”崔公公正色道,“还请许公子带公主离开。” 许昭有些犹豫,但是看了一眼秦靖狰狞的脸庞,又想到了姑姑去世之前对自己的疼爱,当即咬牙,“好!”公主生气是很可怕,可是他总不能看着公主被这心机险恶的七皇子给害了吧!“公主,我们走吧!”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公主来这里不是为姑姑报仇来的,而是受了秦靖的哄骗! “公主请。”崔公公也道。 “你们敢!”长生怒不可遏,亦是着急,错过了这一次,她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探知真相!而本能告诉她,这个真相将直接影响到她不得不走下去的将来! 她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022 四妃(一) 到了这一步,也已经没有敢和不敢得了,许昭或许还会被她吓着,可崔公公哪里便是轻易被吓着的人? 长生亦是很清楚如此,所以,她也没打算真的单靠嘴皮子便可以恐吓住着这个皇帝的近身太监总管! 所以,便在那句你们敢落下之后,她便趁着那一瞬间的空隙,拔腿便往外跑了。 “公主?!”许昭傻了眼。 崔公公脸色有些青白,“来人,快追!”一边喝着一边追了出去,当然,也没忘让人去通知裕明帝。 见了这一幕,秦靖亦是错愕,在见崔公公带来的人都去追了长生之后,便对母亲道,“母妃,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看看!” “不!不!”余婕妤惊恐地拽着儿子,生怕他一走那些人便又会来取她的性命,“靖儿,你不能离开母妃!你不可以……” 陛下要杀她! 陛下会杀了她的! “靖儿,你一定要救救母妃!” 秦靖握着母亲的手决绝地保证,“母妃你放心,儿臣一定会求父皇收回成命的!但是现在儿臣要去看看四皇妹!母妃,这里是冷宫,四皇妹在这里胡乱走会出事的!” 这里除了母妃之外,还有四妃! 他不知道当年先皇后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冷宫里面的四妃一定恨死先皇后,同样也会迁怒四皇妹! “母妃,四皇妹是为了我们才掺和进来的,我不能让她出事!” “不!不!”余婕妤满脸惊恐,哪里听得进去什么道理,她只是知道若是儿子不在了,她就死定了,“不——” 秦靖焦急不已,咬了咬牙,“母妃,儿臣得罪!”说完,便用力掰开了母亲的手起身,“儿臣很快就会回来!” 现在崔公公的心思都在四皇妹身上,母妃暂时是安全的! “儿臣很快回来!”再次保证之后,秦靖便也往外冲去,四皇妹不能有事,否则父皇便真的不会宽恕母妃了! “靖儿——”余婕妤近乎凄厉地喝道,只是却始终没有唤回儿子。 …… 冷宫虽为冷宫,可是却也不小,长生跑了好半天才跑到了另外一个院子,比余婕妤所住的大了不少,而且环境更为的清幽,院子里头甚至还种了花草,还有打理这些花草的宫女! “你……你……”那打理花草的宫女见了闯进来的孩子,先是讶然,随后便是一惊,显然也是认出了人来了。 长生亦是认出了对方,眼前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余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当年元襄皇后出事之后,四妃被打入冷宫,四宫里头也是血流成河,本尊为何没有觉得四妃没死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不过脑子里却是一直认为当年这四宫里头的人没有人幸免的!尤其是四妃近身的人! 可是现在…… 长生握紧了拳头。 “公……公主……”敏芳面色微白地叫了出声,手里修建花草的剪子也坠了落地,“您……您怎么来了?” 长生盯着她,冷笑:“你觉得我为何会来?” 敏芳脸色更加的难看,“难道……”难道什么,没有说下去,不过便是不说意思也是很明显的。 难道裕明帝终于想起了四妃不死天理难容吗? “贵妃娘娘呢?”长生勾着嘴角继续,目光投向了前方屋子紧闭的门,“可在里头?” 敏芳更是惶恐,“公主,贵妃娘娘……” 长生没有听完她的话,起步便往前。 “公主!”崔公公带人追了上来。 长生只当没听到,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将门给推开了,还好,没见到让她更加窝火的,屋子里光线不太好,便是白日里,里面也是阴森森的,摆设也是极为的普通的,而那跪在那佛龛面前的女子,虽然看不到正面,不过从背影来看,这一年的日子也过得不会很好! “公主!”崔公公上前,“请回吧!” 长生没理他,继续盯着那穿着白色衣裙,散着头发的女子,“林贵妃娘娘。” 女子停下了手,屋子里头的木鱼声断了。 长生上前。 崔公公当即阻止,“公主,不要再任性了!” “本宫若是要继续又如何?”长生冷笑。 崔公公咬着牙,“那便不要怪奴才……” “你既然知道你是奴才便给我滚开!”长生没等他说完便厉喝道,随后便对那女子道:“林贵妃,本宫特意来看你,你难道不该欢迎欢迎?” 那女子瘦弱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不少,静默会儿,方才转过身。 长生脑子里有林贵妃的记忆,不过却跟眼前的不一样,作为林国功夫的嫡女,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美女才女,林贵妃人前从来都是雍容华贵的,便是不言不语单单坐在那里,也便可以让人自惭形秽,这般的女子,当初入裕明帝的后院当一个侧妃,的确是极为的委屈,甚至是屈辱,尤其是屈居在一个奴婢出身的许氏之下,她恨许氏恨到了要她死,也是理所当然,长生真的很希望借此来说服自己,可是一切一切的异样都让她无法自欺欺人,“一年未见,贵妃娘娘似乎不复当日风采。” 她必须弄清楚! 林贵妃的确不复当日的风采,除了样貌憔悴苍老了许多之外,便是气质也不复从前,眼前的女子,若是不认识,谁相信她便是当年那个艳冠后宫的林贵妃?她没有回答长生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长生冷笑,“贵妃娘娘在这冷宫里面关了一年,便忘了本宫了?” 同样被禁锢在这冷宫之中,若是林贵妃与余婕妤有什么相似的,除了处境之外,那便是眼里的恨。 或许林贵妃开始真的糊涂了,可是,如今,长生很肯定她眼底渐渐升起的便是恨意,“贵妃娘娘忘了也没关系,长生不会计较的,而不计较之余,还会告诉贵妃娘娘一个好消息。”她看着她,一脸嚣张地笑道:“不久之前大皇兄因为想放火烧死本宫而被父皇给关起来了,本宫念着当初贵妃娘娘待本宫还算不错,便求了父皇让大皇兄来这里永远陪伴贵妃娘娘!” 林贵妃站起身来,眼底仿若兑了毒。   ☆、023 四妃(二) 林贵妃起步往前走来,不过是那般一步,整个人的气韵却截然不同一般,眼底的恨与毒渐渐地晕染成了冷漠。 她盯着眼前的人。 却不是长生。 “贵妃娘娘。”崔公公屈身一礼。 长生不禁冷笑出声。 崔公公自然明白这声冷笑因何而发,心里发苦,“公主,我们走吧。” “走?”林贵妃开口了,虽然冷冷冰冰,但是声音却是很好听,“既然来了,那便请崔公公帮罪妾带一句话出去。” 崔公公看着她。 “告诉他,不要得寸进尺!”林贵妃一字一字地道。 崔公公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抓住了长生的手,“公主,我们走吧。” “走?”长生冷笑,“贵妃娘娘都还没把话说清楚了,本宫怎么能就这样走了?”说完,便看向林贵妃,“贵妃娘娘,既然都开口了,不如把话都说明白了吧,不要得寸进尺什么?谁不要得寸进尺?” 林贵妃目光转向她。 崔公公转头看向林贵妃,眼底有着警告,“贵妃娘娘,公主年纪小不懂事,奴才这就带她离开!” 林贵妃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嘲讽。 “公主……”许昭终于追上来了,“公主你没事吧?”在确定公主没事之后,便又发现了林贵妃了,之前余婕妤只是小人物,当年下毒手的人也不是她,许昭虽然恨但到底也没真的动手,不过见了林贵妃却是满腔恨怒涌上心头了,尤其是看到她那冷冰冰的眼神瞅着自己的公主表妹,更是火上加油,“小爷弄死你这个毒妇为皇后姑姑报仇!” 说完便抡着拳头冲了上去。 崔公公见状喝道:“许公子!” “主子!”敏芳大惊,冲上前护住。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许昭没得手,大宫女敏芳虽然是女子,但年纪比许昭大,身子更是比他好,许昭那破身子,力气还没出来便泄了,这拳头没落下,反倒自己被推的倒在地上。 “啊——” 长生气结。 崔公公上前摁住了虽然第一次出击失败但是也没放弃的许大公子,“许公子,这里是冷宫!” “你放开我——”许昭气疯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恩怨的事情了,还有他的颜面,他要是不弄死这两个毒妇,他往后还怎么出来见人?! 长生扫了两人一眼,继续看向林贵妃。 林贵妃也是看着她,不过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一抹审视。 长生皱了眉,正要开口。 却在此时,一道笑声传来,“林姐姐这里好热闹啊。”随后,便见一紫衫女子大步走来,素面朝天,不过那脸上那明媚的笑容足以胜过一切妆容。 “的确很热闹。”长生看着来人,似笑非笑。 这般的冷宫,哪里不热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的生母孟淑妃,这位孟国公夫人千娇万宠的小女儿当年亦是京城贵女中的风华人物,而因为是最小的女儿,性子刁钻恣意,自幼被宠出来的娇娇女自然也不乐意屈居人下,甚至于面对先帝的赐婚,还曾经大闹了一场,虽然最终还是进门了,只是一直以来都从不表露她的不甘心,不但针对出身卑微的元襄皇后,便是与自己出身相当,又比自己早进门的林贵妃亦是不辞颜色,便是在裕明帝面前,亦是不高兴了便甩脸子。 所以,当初证据确凿之时,几乎没有人怀疑她是清白的。 而她也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喊过愿望的,即便她也未曾承认过这个罪名。 “哟?”孟淑妃发现了长生,挑起了长眉,“我们尊贵无比的长生公主怎么也来了?怎么?要来给你母后报仇了?” 长生看着她。 “怎么?本宫猜错了?”孟淑妃继续笑道,眼底有着清晰的讥讽与鄙夷,“都一年了,公主殿下总算是想起了要来给你母后报仇了,本宫还以为公主殿下有了一个嘉嫔娘娘便忘了我们那可怜的皇后娘娘了!” “本宫若是来报仇,淑妃娘娘便会乖乖赴死赎罪?”长生却是反问。 孟淑妃大笑道:“本宫一直说我们的公主殿下脑子没长好,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说完,便盯着长生,眉宇间尽是嚣张,“想要本宫的命?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淑妃娘娘是认准了父皇不会杀你?”长生继续问道。 孟淑妃挑眉,“要杀早就杀了,哪里需要等到今日?”嘴边的笑容耀目的更加让人难受,“公主殿下恨痛心吧?亏你那母后掏心掏肺地对他,可他呢,居然连谋害她的凶手都可以任由其逍遥自在地继续活着,公主殿下,你很痛心吧?” 长生顿时一脸怒容。 “很生气?”孟淑妃继续道:“这才怎么办才好呢?嗯,让本宫想想,在本宫这里,让本宫生气过不了舒心日子,本宫便会让他连日子都没得过!怎么样?公主殿下需不需要本宫教你几招?” 长生看着眼前之人,“你有没有杀我母后。” 崔公公面色又是一变。 孟淑妃扬眉,看向长生的眼里多了几分玩味,随即便大笑出声,“本宫早便说过许氏没福气,这丈夫不疼女儿不爱的,还好死的早,不然还不气死!” “孟氏,死者为大!”长生沉声道。 孟淑妃又跳了眉,“呦,我们的公主殿下能说出这样的话了?这一年来嘉嫔狗腿子的功夫没退化,还多了一份教活榆木脑袋的本事了?看来我们那位短命的皇后娘娘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淑妃娘娘!”崔公公亦是沉声开口,“慎言!” “慎言?”孟淑妃讥笑,“到了这个地步,崔公公觉得本宫还需要什么慎言?!从前本宫不懂慎言,如今更加不会!” “你有没有杀我母后!”长生继续问道。 孟淑妃看向她,“你很想知道?” “淑妃娘娘!”崔公公厉色道,“淑妃娘娘便是不懂慎言,可也该为二皇子着想!” 孟淑妃却是扬手,几乎是所有人都没猜到的动手掌掴了崔公公。 “这便是你来的目的?”林贵妃忽然开口,目光幽深地盯着长生。 长生没有回避,“是!” “那可就真的有趣了。”孟淑妃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抬头看向林贵妃,似笑非笑,“林姐姐可要先回答?” 崔公公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   ☆、024 害怕 林贵妃面无表情。 “看来林姐姐是不愿意跟本宫这个面子了。”孟淑妃继续道,“好吧,那便只有本宫辛苦辛苦了。”说完,便看向长生,“公主殿下……” “淑妃娘娘!”崔公公哪里能让她开口,便是她不可能知道什么,可她这般一开口必定不会有什么好话!“公主年纪小,淑妃娘娘何必当真?” “哦?”孟淑妃饶有趣味地看向长生,“不当真吗?”说完,却不等长生回答,便又叹息道,“怕是公主殿下未必会信本宫吧?也是,谁让本宫没嘉嫔那番哄人的本事?”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如今既然都这般热闹了,怎么能缺了余妹妹跟张妹妹呢?来人,去请两位妹妹来。” “淑妃!”崔公公冷了脸了。 孟淑妃亦是敛去了笑意,“崔公公,这里虽然是冷宫,但到底不是你的太极殿,本宫虽然被废了位分,但是在这冷宫之中,还是有说话的位置的!”说完,便沉声命令,“去请两位妹妹来!” “洒家看谁敢!” 长生开口,“你去!” 还没弄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的许昭瞪大了眼睛,“我?” “你去!”长生冷着脸道。 许昭不知道该不该去。 “公……” “崔公公到底想阻止什么?”长生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一字一字,“莫非当年本宫母后的死有什么不能让本宫知道的?” 崔公公脸色很难看,但是却无话可说。 “还不快去?!”长生厉色催促,“你不是想为我母后报仇吗?不将事情弄清楚怎么报仇?” 许昭顿时一振,当即道:“好!我马上去!”说完,便转身离开,虽说这冷宫他亦是第一次进来,不过要找人也不是很难,揪了一个宫人恐吓了两下便知道了人在哪里了。 秦靖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静的让他心生恐惧,林贵妃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孟淑妃一派悠闲似笑非笑,崔公公脸色青白而阴沉,而长生……低着头,脸色平静,“四皇妹……” 长生抬头看向他。 秦靖入目的是一双深沉的眼瞳,熟悉而又心惊,“父皇……”那是一双与父皇极为相似的眼瞳,还有那眼神…… 长生似乎没注意他的失神,继续凝视着他,半晌之后平静开口,“我母后的死,你知道什么?” 秦靖一怔。 “你知道什么?”长生继续问道。 秦靖愣怔了半晌,“我……我……” “你想知道什么,来问父皇便是。”便在秦靖支支吾吾开口之时,一道威严却又低沉的声音传来。 林贵妃浑身一震,脸上的面无表情开始龟裂。 孟淑妃却是低下了头,把玩着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更浓。 崔公公舒了口气,脸色有多好转。 秦靖猛然转身,脸色瞬间苍白。 长生看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裕明帝,虽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却也是那般的慈爱,只是这一刻,她却不敢上前。 当年元襄皇后之死,真的是人尽皆知的那般吗? 真的是四妃联手下毒吗? 若不是,那真相会是如何的难以置信?如何的让人心惊? 若是,那这冷宫里面的一切有如何解释?这些凶手活的好好的,一年前所谓的帝皇大怒,所谓的伤心欲绝,所以的鹣鲽情深,又算什么? 长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不聪明,上辈子活了那般多年也不过是有几分混生活的小聪明罢了,她玩不过这些人,更玩不过掌控这个天下的帝王! 他到底瞒着她什么? “儿臣问,父皇便会回答吗?” 裕明帝看着她,“阿熹,那你想知道什么?” 长生攥紧了双拳,“这便是所谓的冷宫吗?” “朕可下旨赐死她们。”裕明帝道,那语气便像是杀了这些人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无足轻重。 林贵妃浑身一颤,面容近乎扭曲。 一只低着头自己玩自己的孟淑妃也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随后,继续当自己的旁观者看戏的,像是听不出这赐死之中也有她一份似得。 “父皇!”秦靖扑通跪下,双眸越发的红,父皇真的要杀母妃,他是真的要杀母妃! “杀人灭口吗?”长生却是笑了,心却是升起了阵阵寒气。 裕明帝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颤抖,语气也变得沉重,“阿熹,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长生继续笑着,却比苦还难看。 “公主!公主!我把那两个女人给带来了!”许昭似乎总是喜欢出现在最不合时宜的时间,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不过长生却是松了口气,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表哥,我们走吧。”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这时候,余德妃扑了出来,这个贵女出身,位列四妃的德妃娘娘见了裕明帝便像是见到了希望一般,直接扑到了裕明帝的脚下,“皇上,臣妾没有谋害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她不否认她想许氏死想的都要发疯了,也不否认曾经下过黑手,但是她真的没有下毒,更不会跟其他三个女人一起下毒! “一定是她们陷害臣妾的!陛下,一定是她们陷害臣妾的!” 余德妃早便没了四妃的风范,歇斯底里地喊冤,以求一线生机! 她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她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她还有儿子,她还要当皇后,当太后! 她不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狱! “闭嘴!”裕明帝却是勃然大怒,毫不怜惜地抬脚踢了出去。 余德妃蜷缩在地上,伤心欲绝更是绝望,“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真的……”为什么不信她?为什么? 裕明帝没有理会她,抬头看向长生,方才的戾气散去,换上的却是帝王不应该有的不安,半晌,沉声命令,“崔升,送公主回昭阳殿!” 不用拒绝的帝王威仪。 长生这一次也没有违逆,不待崔升开口便拉着许昭离开,没有再看裕明帝一眼。 她为什么要弄清楚? 凭什么要她去弄清楚? 她只需要好好地活着就是了! 没错,她是胆子小,是色厉内荏,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元襄皇后被谁杀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公主……”冷宫外,许昭手足无措地看着扶着宫墙不断颤抖的长生,“你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长生笑的想哭,“我害怕……”   ☆、025 尊卑 许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甚至不知道公主到底害怕什么?皇上不是来了吗?皇上刚刚还说可以下旨赐死那些早该死的女人,公主怕什么? “公主,你怕什么?” 怕什么? 怕什么? 长生笑的脸都扭曲了。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唯一的靠山便是裕明帝,而在不久之前她还认为只要好好靠着这个靠山,便是有那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一说,可只要她进退得当,相信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 真的没有问题吗? 她依仗的无非是裕明帝对本尊的疼爱与愧疚,可若是当初元襄皇后之死另有内情,那还剩下什么? 内情? 在这皇宫之中,在皇帝那里,元襄皇后的死若是真的另有内情,那这内情还能是什么?四妃若是没下毒手,那真正的凶手能是谁? 长生没有想下去,她没有勇气也不愿意去面对那近在咫尺的答案。 她还能怕什么? …… 冷宫之中,气氛比之方才更加的低迷。 裕明帝静默地站着,威严的面容几乎无法探得其他的信息,他没有追着女儿出去,亦没有再下令将冷宫里面早就该死的人灭口。 林贵妃盯着眼前的帝王,眼睛里透着浓烈的恨意,“既然这般怕你的宝贝女儿知道,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杀了我们?!” “还能为什么呢?”孟淑妃抬手拂了拂鬓边,笑道:“当然是想物尽其用了。”说完,便看向仍倒在地上的余德妃,“余妹妹不必惊慌,皇上还没把我们废物利用,不会那般轻易要我们命的!”随后又看向被许昭揪着来了之后便一直缩在一旁低着头战战兢兢浑身狼狈的张贤妃,鄙夷道:“贤妃妹妹,怎么说你也曾位列四妃,就算如今沦落冷宫,也不该这般窝囊!” 张贤妃像是没听到似得,继续缩在一边。 四妃之中出身最低的便是张贤妃,而且还只是庶女。一般来说,勋贵之家对庶女的培养虽然不及嫡女,但是为了物尽其用,这些人家一般不会养残庶女的,不过张贤妃的情况却是不一样,她不但是庶女,还是一个奸生女,据说是当年张国公与寄居在国公府的寡居小姨子偷情生的,国公夫人能容忍她出生已经是很不错了,自然不会尽一个嫡母的责任,一生下来便将人送到庄子去了。 后来裕明帝上位,四大家族为了将来打算纷纷送一个女儿进裕明帝后院,自然,都是首先想到嫡女的,不过这时候的张国公府却没有适龄的嫡女,便是适龄的妾室出的庶女也没有,这时候,张国公想起了庄子的还有一个女儿,便将人接了回来,原本想记在国公夫人名下充当嫡女提高身份的,不过国公夫人死也不同意,最终记在了一个姨娘的名下以庶女身份被送了进去。 张贤妃在庄子长大,又被国公夫人厌恶,自然没有受过贵女教育,唯一可取的可能便是那长还算是不错的脸和温柔的性子,不过凭着张国公府这个娘家,张贤妃在裕明帝一堆女人中地位也是颇高,可是多年来的身居高位却始终无法改变骨子里的怯弱,不过有娘家当靠山,许后又是个宽厚的,其余三妃也不屑于对付她,张贤妃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直到一年前元襄皇后暴毙。 余德妃则是懵了。 而秦靖则是一脸的恐惧,年岁虽然不大,但是有一个不得宠且寄人篱下的母妃,又受了一年的冷眼,哪里还不懂事? 母妃真的没杀皇后娘娘! 不但母妃,连四妃也没有! 那皇后娘娘…… 那皇后娘娘是谁杀的? 一年前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秦靖压低了头不敢去看眼前的父皇,生怕再看一眼便会被恐惧淹没,可是,他又不能真的沉默,因为母妃的命还等着他救的,“父皇……儿臣求父皇……放过母妃……放过母妃……” 可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只能抬头,见到的却是裕明帝冰冷的眸子,那冰冷之中还有愤怒以及恨意,愤怒?这并不稀奇,可是恨…… 父皇恨他? 父皇居然恨他? 他居然能让父皇恨? 他何德何能? 强烈的悲怆驱散了心头的恐惧,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父皇,四皇妹是您的女儿,儿臣便不是您的儿子吗?” 只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他这是在说什么?! 说什么?! 他这是将母妃往死路上送吗? 秦靖惊恐地低下了头,浑身颤抖。 “你这是要与朕论尊卑吗?”裕明帝开口,语气虽然不重,但是压迫却是迎面而来。 “儿臣……儿臣不敢……” “不敢?”裕明帝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敢?” “为自己至亲之人,自然无所畏惧!”秦靖还没开口,林贵妃便冷冷开口了,“皇上不也是如此吗?” 裕明帝转向她。 “罪妾累了。”林贵妃自顾自地道,“陛下若是真的想要罪妾的命,便让人直接给罪妾送一杯毒酒来便是了,届时罪妾定然遵命上路。” 说完,便转身入屋。 孟淑妃似乎不想就这样结束,“林姐姐自己的命不在乎,难道连大皇子的小命也不在乎?如今大皇子可还关着呢。” “好啊。”林贵妃侧身,“不一起走,难道留下来让人作践?” “哈哈……”孟淑妃笑了出声,笑的浑身颤抖,笑的让人心里发麻。 “陛下!陛下你不要听她们的!”余德妃更怕了,她不想死不想死,她才不会陪着她们一起死,“陛下,臣妾是被她们陷害的……” 张贤妃颤抖的更加厉害。 秦靖头压的低低的,他以为裕明帝会龙颜大怒,甚至会直接下令让人将他们拖出去砍了,可是,他等来的只是裕明帝不发一言地起步离开。 “陛下摆架!”崔公公高喊着,已然恢复了太极殿大总管的从容自若。 秦靖抬头看着离去的明黄色背影,心里除了未曾散去的恐惧之外,还有茫然!父皇…… “这就走了?真没意思!”孟淑妃冷笑一声,起步离开。 林贵妃却站在门口,看着前方久久不动。 “你这个贱人!”余德妃突然从地上爬起向孟淑妃铺了过去。 孟淑妃也没客气,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余德妃脸庞更加狰狞。   ☆、026 告别 孟淑妃却是自顾自地拿帕子擦着手,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尔后看向余德妃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堆脏东西。 “你——”余德妃气的浑身颤抖。 孟淑妃冷笑道:“余国公府嫡长女只有这般本事,死的也不冤。”说完,便扔了帕子继续起步离开。 余德妃几乎是气的眼睛都冒火了,她想冲上去撕了她,可是身子却是不争气,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孟淑妃已经走远了。 而林贵妃早便已经进了屋子。 这两人分明没将她放在眼里。 “贱人——”余德妃咬牙切齿地喝道,怒气无处发现让她本就狰狞的脸庞更加的可怖,随后,便找到了出气筒,“你给本宫站住!” 张贤妃偷偷往外走的脚顿住了。 余德妃冲上前便是一个巴掌,浑身狼狈也掩盖不住那狰狞狠厉,“谁让你走了?!她们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连你也敢对本宫视若无睹?!” “余姐姐恕罪……”张贤妃跪在地上颤着身子道。 余德妃丝毫没有觉得消气,抬起脚便又踢了出去,“恕罪?连你也嘲笑本宫?凭你也配?” 恕罪?! 现在说这个不就是在嘲笑她骂?! “余姐姐……”张贤妃蜷缩着,地上哀求,“妹妹错了……妹妹错了……” “你凭什么说你错了?你凭什么——”余德妃发狠了,拳打脚踢宛如一个疯婆子。 “德妃娘娘!”秦靖看不下去,冲上前拉住了她,“你不能这样对贤妃娘娘!” 余德妃自然更是大怒,“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 “德妃娘娘,父皇的气还没消,若是被父皇知道德妃娘娘这样子,恐怕会更加的生气!”秦靖没等她说完便咬牙道。 “你敢威胁本宫?” 秦靖松开了她,一字一字地道:“不,我只是在提醒德妃娘娘不要忘了如今的处境!父皇虽然没有真的下旨,可若是父皇知道德妃娘娘在冷宫中还不知悔改,怕是会真的下旨!” “你——” “该如何,德妃娘娘自己做主便是。”秦靖没丝毫的客气,往日他是没办法,为了母妃,他只能对她恭恭敬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没想过要为过去的苛待而报复,可是也不想再受她的气,“德妃娘娘更别忘了三皇兄!” “你——”余德妃更是气的面色发青。 秦靖没有理会,转身对仍站在一边的敏芳道,“还请敏姑姑送德妃娘娘回去,秦靖先告退了。”说完,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 后边的时候,他不想再管了。 不过他敢肯定,余德妃不敢再闹下去! 回到了母亲的住处,看着因为自己回来而欣喜若狂抓着自己便当做是救命稻草的母亲,秦靖却想哭。 可是他不能! 母妃还需要他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是…… 父皇,你的心就真的这般的狠吗? 这皇家之中,真的便没有真情吗? 父皇是那么那么的敬重爱宠皇后娘娘—— …… 冷宫的这场闹剧并未在后宫之中掀起任何的涟漪,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裕明帝去过了冷宫,而那道赐死余婕妤的旨意最后也似乎不了了之。 秦靖从冷宫里面出来,已经是入夜了。 太极殿那边没有再派人来,母妃也让太医诊治过了,那太医说,是长生公主让他来的,在发生了这般的闹剧之后,她还是让太医来。 “四皇妹……” 此时此刻,秦靖的心里百感交集。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便是轰隆雷声,初夏的第一场雷雨在这般一个让人压抑不安的夜晚降临了。 磅礴的大雨冲刷着沉睡在夜里的巍峨皇宫。 昭阳殿内,长生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死死地揪着床榻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席卷全身的恐惧。 梦里,那长相只能说是清秀但是却极为温柔的女人笑着将一碗补汤喝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面前的男人。 那个男人,脸庞僵硬而冰冷,像是一块石头一般站着。 “好好照顾长生。” “我会。” “我不求她一生尊贵,只求她长生安康,一世无忧。” “好。” 那女人笑了,笑的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美好,即便后来,鲜血横流…… …… 长生抬手用力捶打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却怎么也无法驱散脑海中的画面,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还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为什么这般的真实? 真的像是这原本就在脑子里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她跳下了床往外冲了出去…… …… 次日,天明,朝阳升起。 一个衣裳整洁,却是满脸污泥的男孩子敲响了朱雀南街的顾家大宅的门,京城顾家虽不是勋贵权贵,但顾老爷子却是太学院的学士,其子顾老爷也在朝为官,任吏部郎中一职,顾家在京城更是书香世家,清贵的很。 这般的书香门第,便是连下人也是极为的有规矩的,不过当门房打开门看见门外的孩子之时,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这臭乞丐是真的不要命了吗?滚滚滚!再不滚我便打断你的腿!” 是传言不实,还是这顾家家风不正? 错。 便是再好规矩的人家若是有个乞丐,既是年纪不大,可是却说他是来跟他家的嫡出姑娘告别的,也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滚——” 砰,大门关起来了。 小伟苦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虽然答应了在青楼养伤,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待的太久的,所以休养了两日便想离开,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须跟她告别。 可是她没来,也没让人来叫他出去见她。 他并不惊讶,就算她没有说,就算青楼的人对她表哥的身份一问三不知,他还是知道她必定出身名门,出了那般的事情,她的家人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出门? 可是他不能在京城呆下去,又不想不辞而别,所以,他便在外边打听了一下京城的顾姓人家。 主母一年前去世,有些门第,便只有朱雀南街的顾家了。 小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上门,只是心里却是莫名的固执想要与她告别,她说过会来见他的,若是他不辞而别,她定然会很生气的。 而他不想让她生气。 可是结果却是十分的难看。 事实上,这也是正常的反应,这般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让他进去?不将他给扭送衙门怕已经你是宽厚了。 今日这般的结果,亦是在意料之中。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来了。 他必须离开了! “长生妹妹,保重。”小伟看着眼前大门,低声呢喃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从大门底下的缝隙塞了进去,这是他最后可以想到的告别方式,即便仍是不妥。 只是,他真的不愿不辞而别,因为他知道,从此之后,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 而此时,皇宫中一片混乱。 因为长生公主又失踪了……   ☆、027 遗弃 昭阳殿 所有宫人一脸灰白地跪在殿外,阿若到了这一刻仍旧是不相信公主居然不见了!就这样不见了! 可公主不是说过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的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陛下!”崔升快步走来。 阿若猛然抬头,可看到了那站在殿门口帝王的脸色,猛然又低下了头,冷汗又一次浸湿了内衫。 这一次,她活不成了。 “陛下,有消息了!”崔升上前禀报道,“一个时辰前有一个跟公主年岁相当的小太监自称是昭阳殿的人,拿着公主的腰牌说要出宫办事,当时宫门的守卫虽然有多怀疑,可此人仗着是昭阳殿的人又有公主的令牌,宫门的守卫拦不住。” “北宫门?”裕明帝眯了眼。 崔升低头道:“寻常进出宫门一般都是走南宫门,东西宫门则是用作运送宫内所需物品,而北宫门地处偏僻,很少有人往那边出宫,一般都是用作运送秽物的,进出那边的宫人都是下等宫人,基本上是见不着公主的,便是看守的守卫也是……” “朕知道皇宫四门的用处!”裕明帝怒声打断了他的话,“朕如今只想知道阿熹去了何处!?” “公主在宫外的去处不多。”崔升冷静道,“而经过了之前的事情,奴才以为公主不敢乱走的,所以,极可能是去了许府!” “许昭?” 崔升道:“是,据奴才观察,这次许公子将公主救回来之后,公主对许公子似乎亲近了许多。”说完,抬头看了一下主子,方才继续道:“恕奴才斗胆,这几日公主有什么事情想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许公子。” 裕明帝眸底颤了颤。 “所以奴才以为,公主很可能去找许公子了。”崔升继续道,“奴才这便带人出宫……”话还没说完便断了。 因为裕明帝起步往前。 崔升自然是猜到了主子的意图,赶紧跟了上去。 昭阳殿的人,还是跪在原地,绝望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阿若抬头看着殿门,公主,你一定不会是骗奴婢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 帝驾出宫并不是一件小事,崔升一边跟随主子一边吩咐手下的人准备,不过待一切都准备好了,裕明帝却是听住脚步了。 “陛下……” 宫门前,仍是一袭龙袍的裕明帝站着,整个人像是僵硬的石头一般,可即便是这般的不动也一样震慑人。 宫人侍卫跪了一地。 唯一还敢开口的便只有崔升了。 “你带人去……”裕明帝开了口,声音却是异常的沉重,仿佛有座大山压着这个天下之主一般,“一定要把她平安带回来!” “是!” “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回宫来解决!”裕明帝继续道,似乎咬着牙,“告诉她,不要再让她母后在天之灵不安了!” 崔升低着头,“是。” 裕明帝转身离开。 崔升赶紧让人跟上去伺候,不过却被裕明帝挥手给阻止了,看着前方独自走着的帝王,那般的孤独悲凉,这个御前大总管眼眶有些酸涩,公主,你可知你伤了陛下的心? …… 长生不知道,也未曾想到过这一点,她只是不想再呆在那里,更不想再去想着那梦到底是真的还是真的只是梦。 她的脑子很乱,她的心很难受! 她想逃离那里! 可是,逃离了她可以去哪里?她可以很冷静地找了一套小太监的衣裳,甚至连出宫之后的衣裳都找到了,也很冷静地一路摸索找到了北宫门,然后,狐假虎威地出了宫,出了宫之后她亦可以很冷静地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可是,她该去哪里? 面对这个,她却只有茫然。 逃离了那让她恐惧难受的地方,她可以去哪里? 她回不了家,回不了她熟悉的地方!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那个在这些日子里边已经几乎忘了的人,那个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释出善意的人,这个人,曾经为了救她豁出去了性命。 她说好了过两日便会去看他的。 小伟。 即便他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肯说,可是在这个世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不惜性命保护她的人! 她可以去找他! 长生几乎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想找的并不是可以保护她的人,也不是可以让她脱离那些危险的人,她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人,她知道,小伟可以的!在这个时刻,她似乎比那个孩子更像是一个孩子,脆弱的一击便碎。 可是…… 他走了。 长生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找到了那家青楼,找到了那日见到的那个老鸨,可是她告诉她,小伟走了。 在不久之前。 就这样走了。 长生坐在门槛上有些失神,心里忽然间有种闷闷的,没有生气,也没因为救命稻草没了而恐慌不已,没见到人的时候很想很想见到,就像是见到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一般,可如今人走了,还是不辞而别,可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了就走了吧。 可是…… 心里那闷闷的感觉怎么这般的熟悉?就像是从前她很想很想知道爸爸妈妈为何会对她那般的不理不睬的时候一样。 遗弃。 长生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词。 遗弃…… 小伟遗弃了她? 就跟她爸妈一样。 也跟…… 裕明帝一样。 裕明帝遗弃了许皇后,遗弃了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宝贝女儿。 所以她方才这般的无法接受吗? 这便是她那般迫不及待地逃离的原因吗? “原来你跟我一样啊。” 这便是她穿到她的身上的原因吗? …… 公主不见了!? 公主出宫来找他了?! 许昭被这消息轰的脑子都乱了,公主好端端的瞒着皇上出宫来找他干嘛?公主想见他让他进宫就是了,自己偷偷跑出来做什么?最最重要的是,他没见到公主啊! 崔升亦是脸色难看,“许公子,公主回宫之前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其他事情?”许昭急的团团转,“对了!还有那个臭乞丐!公主一定是去找那臭乞丐了!” 公主出宫来找人,不是来找他,那便一定是去找那个臭乞丐了! 该死的臭乞丐,居然勾引得公主出宫找他,他一定饶不了他!   ☆、028 找到 崔公公听了臭乞丐眉头皱了起来了,不过也没多问,赶紧让许昭带路找人,可等许昭把他带到了目的地,脸色顿时难看的厉害,“许公子把公主带来青楼?!” 许昭脸色一僵,“这……这个……” “先找到公主再说!”崔公公压下了怒气道。 “好!”许昭赶紧跑进去找到了老鸨,从老鸨的口中得知了公主真的在这里之后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跑去找人,在见到了人果真在的时候,方才放心,“公主!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啊?吓死我了!” 长生抬起头看向来人,神色平静且有些疲惫,“你来了。” “公主你吓死我了!”许昭拍着胸口,随后便是恼火,“那臭乞丐了?他在哪里?是他勾引你出来的是不是?我这就去扒了他的皮!” “许公子慎言!”崔公公的脸色铁青的厉害。 许昭吓了一跳,不过也没打算放过那勾引公主的臭乞丐,公主是他的表妹他都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那臭乞丐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他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崔公公你等着,等我宰了那臭乞丐之后再……” “宰不了了。”长生淡淡道,没恼火也没恨铁不成钢,仿佛许大公子的脑回路不同常人没什么大不了似得。 许昭一愣。 “还有。”长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我不知道你脑子哪里长歪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人勾引我,人家也不屑勾引我。” 许昭又是一愣。 “不过你可以觉得我不要脸送上门来。”长生看着他,咧嘴笑道。 许昭顿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公……公主……”公主……公主怎么了?怎么笑着都这般的可怕! “公主!”崔公公倒是没怕,不过却是很着急,他不知道公主跑来这里找谁,可绝对不会是她所说的,至于许昭所说的,等公主回宫之后再查清楚也不迟,“陛下很担心公主,还请公主随奴才回宫吧。” “我能不回去吗?”长生看向他,问道,虽然是问,可那嘲讽的语气已然是表明她很清楚结果。 “公主……”崔公公叹了口气,“奴才知道公主……” “你不知道。”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正如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崔公公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会回去。”长生自嘲道,“毕竟我无处可去。” 崔公公却没有丝毫放心的感觉,不过总算是肯回去了,“公主请。” 长生转过头看着许昭。 许昭顿时打了一个寒蝉,“公……公主……” “我记得我让你照顾好他的!”长生眯着眼,“可现在倒好,人走了你居然不知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我哪里……”许昭的辩驳没说完便被公主殿下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了,可是……可是他很不甘心啊!“公主……那……那臭乞丐……有什么好啊!?他都……” “勾引我?”长生眯着眼接了他的话。 “对!”许昭用力点头,不过很快便又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怎么会被那臭乞丐……” “看来许大公子的脑子里除了这些风花雪月的便没有其他了。”长生悠悠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心头又颤了颤,“我……” “走了。”长生没理他,挥挥手起步离开。 许昭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去,“公主,我护送你回去!”不生气就好!他就说嘛,公主怎么会为那臭乞丐生他的气了? 走了? 哼!算他识相! 崔公公跟在身后决定会宫之后一定要查清楚公主之前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这许公子,口无遮拦的也该受受教训了! …… 公主找到了。 宫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昭阳殿的人更是觉得自己在鬼门关中绕了一圈,这一次裕明帝没有大发雷霆,所以不管是昭阳殿还是北宫门的人都捡回了一条命。 长生回了昭阳殿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头不出来了。 “公主……内务府送来了一些甜瓜……你可要尝尝?”阿若端着一盘切好了的甜瓜进来,便是公主私自出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日了,可昭阳殿内的气氛还是弥漫着不安。 长生抬起了趴在窗台上的脑袋看向她,“我有这般可怕吗?” “奴婢该死!”阿若赶紧跪下。 长生看着她半晌,问道:“当日是谁让你来我身边伺候的?” “啊?”阿若疑惑。 长生继续问道:“之前没想到,这两日有空想了想,我才七岁,按理说在我身边伺候的该是嬷嬷之类的,怎么派你一个小丫头过来?还是一个胆子这般小的。” 阿若更是愕然,“奴婢……奴婢不知道……是内务府……派遣奴婢……前来昭阳殿……伺候公主的……” 她也曾经惊讶过,以她的年资是没有资格在主子近身伺候的。 “好了。”长生继续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情,不过好在没闹出人命。” “奴婢不敢!”阿若更加惶恐。 长生笑了笑,没与她争辩什么,“不过你既然来了,想来短时间内都会在我身边的,这般继续战战兢兢的,你不累我看着也累。” “奴婢……” “你不用害怕。”长生继续道,说完,又顿了顿,无奈道:“好吧,这次吓的你够呛的,估计没段时间你也不能安心的,不过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公主……” “这瓜看起来不错。”长生岔开了话题,“给我尝尝。” 阿若赶紧起身,端了过去,瞧瞧地看着主子,半晌,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公主可喜欢吃?” “味道不错。”长生道。 阿若瞧瞧舒了口气,“公主若是喜欢,奴婢让内务府再送些过来。” “嗯。”长生点头,吃完了一块,拿了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抬头问道:“这两日宫里面可有什么事情?” 阿若一愣,随即回道,“公主平安回来……陛下也没生气……这两日宫忙着为……”看了看主子,方才继续:“皇后娘娘的生忌准备着……” 长生愣了一下,随即托起了下巴,若有所思,“生忌?”   ☆、029 撕破 元襄皇后的生忌。 是啊。 再过半个月,便是元襄皇后的生辰,她还在的时候,便是举国同庆的千秋节,如今她不在了,也需要祭祀。 不过去年的这一日,却因为本尊的胡闹而没有进行。 那时候她才刚刚失去了母亲,也无法接受失去了母亲,如何能接受这为死者生辰祭拜的事情? 这一年…… “谁主持这件事?” 阿若又是一愣。 “这可不是小事,父皇交给谁来负责?”长生问道。 阿若道:“是……是荣妃娘娘……” “荣妃?”长生挑眉,“她被放出来了?” “是……”阿若答的很轻,像是担心激怒主子。 长生继续问道:“那丽妃呢?” “丽妃娘娘还在禁足之中。” 长生点头,“那嘉嫔呢?” “啊?”阿若一愣,随后不安地答道:“嘉嫔娘娘这两日都过来看望公主,不过……不过崔公公吩咐……说公主心情不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公主……还……还让奴婢无需禀报……” 长生嗤笑一声,“还有这样的事?” “公主,奴婢……” “跟你没关系。”长生挥挥手让她别急着请罪,“不说便不说,反正我也不想见她。”说完,便趴回了窗沿上,继续发呆着。 阿若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许久,长生方才开口,“阿若,你去问问崔公公,看看父皇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我,都两天了,父皇都没来过,不知道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额……好!奴婢这就去!” 长生抬头看着窗户外边的天,阳光、白云、蓝天,天气真的很好很好,这般好的天气,她却是要在这里算计他人。 真是浪费。 可是,谁让她要靠自己活下去呢? 没了靠山,只能靠自己了。 …… 裕明帝低头端坐在龙案前,手里拿着朱笔静默着,在接到了昭阳殿递过来的话之后,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呆呆地坐着。 崔公公站着身旁,静静地等候着主子的答复。 许久许久,裕明帝方才抬头,威严而平静,“告诉阿熹,朕今晚上便去陪她用晚膳。” “是。”崔公公得了话,便行礼告退。 裕明帝却叫住了,“许昭所说的那个孩子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崔公公顿住脚步,回道。 裕明帝继续道:“阿熹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 “许是因为一起历险,公主才会……” “那孩子救了阿熹。”裕明帝却道,“只是回宫这般多天,她却从来没提过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甚至不许许昭提,但一有事,她却第一个想到他。” 崔公公抬头,“陛下……” “阿熹或许忘了。”裕明帝幽幽道,“可是心里却已经不再依赖朕。” “陛下……” “朕对不起皇后。”裕明帝继续道。 崔公公低头沉吟半晌,方才抬头,“公主还小,总有一日公主会明白的。” “还小。”裕明帝笑了,却是苍凉,“是啊,还小。” “陛下……” “去吧。”裕明帝低头,继续处理国事。 …… 长生在接到了太极殿的回复之后没多久,阿若便来禀报,嘉嫔娘娘来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长生挑了挑眉,“不是说不用告诉我吗?” “奴婢……奴婢是昭阳殿的奴婢……更是公主的人……奴婢以为……昭阳殿的事情……该禀报公主……”阿若低头道,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希望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的确没错。 长生不否认她受用了,“是吗?嗯。” 虽然只是三个字,可阿若知道自己做对了,抬头继续问道:“公主可要见?” “见。”长生盘着腿,笑道。 阿若见了这般笑容,心里咯噔一下,“奴婢这就去请嘉嫔娘娘进来。” “嗯。”长生颔首。 …… 嘉嫔似乎也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能够进去,所以在听了宫人的话之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惊喜道:“公主肯见我?” “是。” 嘉嫔大喜过望,“快,快给本宫带路!”急匆匆地往前,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人似得,而在见到了长生之后,便是含泪笑着,“公主终于肯见臣妾了,公主不知道臣妾有多担心……” “少来这一套了。”长生却是冷淡地道。 嘉嫔一僵。 长生盘腿坐着,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眼前准备尽情发挥演戏天分的女人,“当日你亲自去找父皇请罪,结果受罚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丽妃跟荣妃,我一直想不明白,最后甚至觉得你是不是被丽妃跟荣妃算计了,或者你有什么把柄被她们给拿捏住了,所以才对我下手,可是转念又想,我出宫对丽妃跟荣妃可没丝毫好处,反倒是坏处一大堆,我虽然是碍了她们的皇后之路,可她们应当也没这般大的胆子设局杀我,若真是她们做的,父皇便不仅仅将她们给禁足了。” “公主……”嘉嫔面色发白,满是惊愕与不安。 长生继续道:“其实知道现在,我也还不能肯定为何父皇会惩罚丽妃跟荣妃,而放了你,不过之前走了一趟冷宫,倒是明白了一些事情。”话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明白了什么了?” “公主,你莫要听信别人的……” “谗言?”长生笑了,“嘉嫔娘娘放心,我年纪虽然不大,但这脑子也不是白长的,你便是想利用我也不要真的把我当傻子!” “公主……” “因为一年前先皇后一案吗?”长生继续道。 嘉嫔脸色更是煞白。 “看来是了。”长生笑着继续,“虽然有些事情我还没猜到,但大体也也明白了,能让父皇这般反常的,估计也就是这事了,真没想到啊,这所谓的天大的秘密,其实早已经人尽皆知了。” 嘉嫔攥紧了双手,脸上泛起了惊愕与疑惑,“公主,你说什么啊?” “本宫不知道你与父皇达成了什么协议。”长生敛去了笑容,盯着眼前仍旧是在做戏的女人,一字一字地道:“也不想知道你还想利用本宫攫取什么利益,但是,本宫今日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本宫当傻子当腻了,嘉嫔娘娘若是不想落得如冷宫那些女人的下场,最好便离我远远的!” “公主……” “爬的越高摔的越惨。”长生继续道,“看在你这一年多来对我也是用了不少心思的份上,本宫奉劝嘉嫔娘娘,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妄想得到!” 嘉嫔煞白着脸沉默着。 “来人。”长生转身喝茶,“送客。” “是。” 嘉嫔浑身颤抖,“公主,臣妾不知道公主听信了何人的谗言,但是臣妾对公主,对先皇后的心天地可鉴,臣妾……” “砰!”长生一杯茶砸了过去,面色凌厉,“滚——” 嘉嫔眸子一颤。 “娘娘请!”阿若也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拉着嘉嫔便往外走。   ☆、030 要求 阿若将人拉了出来之后便当即道:“恭送嘉嫔娘娘。”没敢去看那几乎扭曲的脸庞,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回去了,看着方才还一脸厉色的主子此刻又趴在窗沿上发呆,情绪实在是转不过来,“公主……” “现在离晚上还有一阵子呢,你说我找些什么来打发时间的好呢?”长生淡淡道,像是方才的事情根本便没发生似得。 阿若愣怔。 “去把许昭找来。”长生转头吩咐。 阿若忙回过神来,“是,奴婢这便去吩咐。” …… 许昭对于公主找自己没什么意外的,不过因为他已经将公主千叮万嘱不能说的事情给说了,也是有些担心,所以一见到人便当即招了,也感激为自己辩解,“公主……你可不能怪我!皇上问我,我不敢不说!而且,这也是……也是公主自己去找那臭乞丐,皇上才会……知道的!” 总之就是不能怪他! “放心,我没打算找你算账。”长生道。 许昭瞪着她,“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长生挑眉。 许昭这才安心,“那公主找我进宫做什么?要人陪你玩吗?好啊,我正好有……” “上次刺客一事你查的怎么样了?”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不冷不热地问道。 许昭一愣。 “怎么?难不成许大公子把这事给忘了?”长生似笑非笑,“当初谁拍着胸口保证说要……” “我有查的!”许昭忙道,“不过……不过……都是我手底下那些没用的废物,干拿银子不干事!公主你放心,我一定会……” “也就是你什么也没查到了。”长生道。 许昭讪讪,“公主……我……我……” “那衙门那边查的怎么样,你总不会也不知道吧?”长生懒得跟他废话,继续问道,“死了那般多孩子,外边的百姓如何说了?” 许昭精神又来了,“这我知道!皇上命刑部连同京兆府尹查这件事,刑部的人在公主说的那地方找到了不少尸骨,跟公主说的一样,有不少的孩子尸骨,京兆府也在查京城中走失的孩子,不过皇上说这件事容易让百姓不安,便不许传出去,所以百姓们倒没什么说法。” “不许说出去?”长生皱了眉头。 许昭点头,“毕竟死了那般多孩子,皇上说了,若是传出去必定会让京城人人自危,所以……” “那刺客呢?”长生没听下去,而是问道。 许昭又是讪讪,随后便又拍着胸膛,“公主你放心,我一定会……” “刑部那边也没消息?”长生继续问道。 许昭一愣。 “你该不会没去问过吧?”长生眯起了眼睛。 许昭顿觉不好,忙道:“公主,你先别生气,我……” “你答应过我母后要保护我?”长生继续道,“那你说说你拿什么保护我?” “我……” “许家留给你的家业还是你这张长得也不算是很好的脸?”长生继续逼问道,“还是单单靠你这张嘴?” “我……”许昭的脸色更难看。 长生盯着他没继续说。 许昭更加的难受,“公主……你……你若是生气……骂我就是……” “表哥。”长生却没有动怒,“许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难道你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公主……公主……你……你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长生却是道,“刺客的事情你不用查了,我会处理。” 许昭更加的恐慌了,“公主……” “有父皇在,用不着你。”长生继续道。 许昭手足无措。 “阿若,送许公子出宫。”长生随即吩咐了阿若。 “公主!”许昭急了,“公主我真的能够查到的,你别生气,我……” “我没生气。”长生看着他,眼睛清澈,“不过表哥,你不小了,别总是想着吃喝玩乐,好好想想如何撑起许家的家业吧,相信母后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许家败在你的手里。” “我……”许昭想辩驳什么,可是喉咙里头却像是堵着什么似得,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怎么走出来的也不知道。 公主…… 公主到底怎么了? …… 华灯初上。 裕明帝只带着崔升到了昭阳殿,似乎预计会发生什么,所以,脸色一路都不太好,只是到了昭阳殿,却是愣了。 长生没在屋子里,而是屈膝坐在了屋檐下的白玉石阶上,华丽的宫群换成了白色的纱裙,黑如墨的秀发长长地散落着,小小的身子坐在那里,看上去可怜不已,她抬着头看着夜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得。 “阿熹……” 裕明帝制止了宫人的行礼,缓步走了上前,轻唤道。 长长的影子遮盖住了小小的身子。 长生低下头,却是咧嘴一笑,“父皇,你来了。” 裕明帝神色波动,“嗯。”随后又上前,坐在了她的身旁,“在看什么?” “看母后。”长生道。 裕明帝威严的脸似乎一震。 “儿臣在宫外曾听人说过,人死了便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长生仰着头继续道,“儿臣想找找那一颗会是母后。” 裕明帝沉默。 “父皇你觉得那一颗会是母后?”长生看向他,问道。 “阿熹……”裕明帝眼眸幽深似海,“父皇……” “不过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儿臣相信母后会一直一直看顾着儿臣的。” 裕明帝久久沉默,随后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会的。” “那父皇也会吗?”长生继续问道。 裕明帝道:“会。” “那父皇可否告诉儿臣,在宫外行刺儿臣的人是谁?”长生继续问道。 裕明帝沉默。 “不能说吗?”长生继续问道,“不是没查到,或者查不到,而是父皇不想告诉儿臣吗?” “让父皇处理可好?” 长生笑了,“跟父皇处理冷宫里面的人一样?” “阿熹!” 长生自然听出了这加重了的语气,继续笑道:“好吧,既然父皇不想告诉儿臣,儿臣也不问了,不过父皇也得答应儿臣一件事。” 裕明帝蹙眉。 “父皇不用紧张。”长生继续道,“儿臣不会让父皇为难的,过两日便是母后的生忌了,儿臣想去陪陪母后罢了。” 裕明帝一怔,似乎很意外。 “父皇不会连这个也不准吧?”长生笑着继续道。   ☆、031 异样 裕明帝沉默着。 长生也没着急,微笑着等待着他的回答,像个孩子一般单纯地笑着,只是笑意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 还是包庇吗? 正如当年选择遗弃许皇后,如今为了另一个人,不惜将他所谓的最疼爱的公主至于危险之中。 不,也许他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是包庇了那个人,也可以保护好她。 长生没觉得愤怒,毕竟,她不是本尊,没有资格要求眼前的帝王任何,便是本尊还在世,怕也没有资格要求太多。 他是皇帝,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呢? “好。”裕明帝给了答案。 长生笑容更深,“儿臣要嘉嫔娘娘陪着儿臣去。” 裕明帝看着她,眼瞳更是幽深不见底,“你不是生她的气吗?” “都多久了,儿臣才没这般小气了。”长生笑眯眯地道,“再说了母后可喜欢嘉嫔娘娘了,有嘉嫔娘娘陪儿臣去,母后一定会高兴的。” 裕明帝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长生低头摸了摸肚子,“父皇,儿臣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好。” 长生起身,一边往里边走一边笑着继续道:“阿若说膳房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父皇不许不让我吃。” 裕明帝跟在后边,“好。” “一言九鼎哦。” “好。” …… “父皇。”晚膳顺顺利利地用完,裕明帝摆架离开,长生跟了出来,忽然间敛去了一直维持着的笑容,抬头看着始终看不透他内心的人,“刺客跟大皇兄有关系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裕明帝眯了眼。 “父皇放心,没人敢违抗圣旨说不该了说的。”长生又笑了,“儿臣不过是猜猜罢了,看来是真的。”说完,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大皇兄已经被关起来了,我再也不需要害怕。” “阿熹,父皇说过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裕明帝道。 长生笑着点头,乖巧地道:“嗯。”随后又道,“不过父皇,儿臣现在不太喜欢阿熹这个称呼,父皇可以叫我长生吗?” 裕明帝神色微变。 “母后会高兴的。”长生笑着继续道。 裕明帝看着她。 “儿臣困了,要回去睡了,父皇慢走。”长生仿佛没看到裕明帝不太好的脸色似得,福了福,便转身进去了。 的确是不想再被阿熹阿熹地叫了。 而且,终究还是不甘心吧。 戳戳他的心,算是为本尊解解心头之怨。 裕明帝久久不动。 “陛下……”崔公公上前,低声道:“公主年纪还小……” 裕明帝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神色仍是威严,亦只剩下威严。 …… 第二天,裕明帝便下旨长生公主将于元襄皇后生忌前往皇陵祭拜,让内务府跟礼部筹备,并命嘉嫔随行。 旨意传到了静华轩,嘉嫔受宠若惊地接了圣旨,随即便阴下了脸,昨日方才撕破了脸,今日便来了这般圣旨? 是陛下的意思还是…… “回娘娘,是公主亲自向陛下请求的。”银心将查探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主子。 嘉嫔的脸阴的更加厉害,攥着手恼恨道:“这死丫头打什么注意?!” “娘娘……”银心犹豫会儿,“公主自回宫之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荣妃这个贱人!”嘉嫔怒道,以丽妃如今的处境,陛下绝对不会让她再接触到那死丫头,所以就剩下荣妃了!“整日一副无欲无求的圣人模样,背地里却龌蹉卑鄙!” 银心沉吟会儿,“娘娘,怕不是这般简单。” “什么意思?”嘉嫔眯了眼。 银心疑窦道:“以公主的性子的确很容易受人唆摆怂恿,只是昨日在昭阳殿,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已经知道当初元襄皇后一案另有内情,以她的心性知道了这些事情还不发疯地闹?别说是荣妃了,恐怕就算是陛下也摁不住她,可结果她却不吵不闹,便是冷宫那边如今也是安安静静的,更别说她居然直接将这事摊在娘娘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嘉嫔继续问道。 银心沉默半晌,“娘娘,若不是公主的相貌没变,以这些日子这个公主的所作所为,奴婢定然会怀疑公主换了一个人。” 嘉嫔神色一变,随后便咬牙且此地道:“怕不是换了一个人,而是原本便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之前一直在她面前做戏罢了! 换一个人? 哪里有这般好换的?! 嘉嫔宁愿相信自己一直瞎了眼,被她给耍了! 银心皱眉沉思了半晌,“娘娘说的也是。”哪里那般好换的?皇子公主一出生身上的一切痕迹都会被记录在案,便是模样长得一样,总不能全身都一样吧?这个公主回来的时候可是全身都给查了一遍的,清清楚楚,更何况,她还能自己再溜出宫,若是个冒牌货,哪里有这个本事? 可是…… “公主才七岁便有这般心思,如今有与娘娘翻了脸,将来对娘娘怕是个威胁。” 嘉嫔脸色又沉了。 银心看了看主子,“娘娘,可要跟……” “闭嘴!”嘉嫔忽然怒道。 银心当即跪下,“娘娘恕罪!” 嘉嫔端起茶抿了一口,“本宫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她若是能帮的上本宫的忙,本宫自然不会亏待她,若帮不上,本宫也便当养一条狗好好宠着,不过,若是她敢挡本宫的路……”眸子眯起,寒意闪过。 银心见状,低头,“奴婢明白。” …… 此时,内务府中。 秦靖面色微白地领着一个小太监,凭着手里的令牌进了内务府,顺利见到了仍被关押在这里的秦恪。 “你来做了什么?”秦恪也是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比起之前对待长生,却已经是很好了。 秦靖看着眼前这个对于他来说曾经是那般高不可攀的大皇兄,脸上的苍白加深了一些,“大皇兄。”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秦恪冷笑,“若是如此,尽管看吧,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将来你的下场跟我不会差多少!” “大皇兄……”秦靖眼角扫了跟在自己身边低着头的小太监,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何要行刺四皇妹?”   ☆、032 你敢 秦恪听了最后四个字,面容顿时狰狞起来,盯着秦靖,一字一字地蹦出,“她让你来的?!” 秦靖身子一颤。 “没想到我才进来这里没几日,你秦靖就成了那个贱丫头的走狗了!”秦恪讥讽道,每个字都像是兑了冰似得,“也是,母亲是别人手底下的狗,生的儿子自然也是!” “你——” “怎么?”秦恪冷笑,“我说过了吗?” 秦靖脸色添了铁青色,浑身紧绷,“臣弟是狗,大皇兄又好到哪里去?曾经高高在上的大皇兄你如今又算是什么?丧家之犬吗?还是苟延残喘的蝼蚁?” “总比你给仇人当走狗的好!” 秦靖盯着他,“四皇妹才七岁,不管当年皇后娘娘一案到底真相如何,你都不该对她下手!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在大皇兄的眼里,我是给仇人当走狗,那大皇兄你对一个无辜之人下如此毒手,便连狗也不配相提并论!” “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秦恪冷笑。 秦靖没有与他争辩,“我见过贵妃娘娘。” 秦恪猛然上前,“那贱丫头做了什么?!”冷宫岂是他秦靖可以进的?他必定是受了那贱丫头的意去的!“秦靖,你若是敢伤我母妃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若是这般在乎贵妃娘娘便不该做出这些事情来!”秦靖道,“大皇兄,你可知你若是坐实了这个罪名,贵妃娘娘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敢!”秦恪面目狰狞地喝道。 秦靖笑了,满是悲凉,“有什么不敢?” 秦恪没有反驳,可脸色更是难看如鬼。 “贵妃娘娘在冷宫之中过得并不算差。”秦靖继续道,“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是温饱从不成问题,敏姑姑也一直在身边伺候。” “那又怎么样?”秦恪嘶喝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出来,“要我感恩戴德吗?!你知不知道……” “大皇兄!”秦靖也喝道,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如今在贵妃娘娘的心里,最放心不下的怕就是你!大皇兄若是真的孝顺便该保重自己若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贵妃娘娘为你担心!是!你心里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可是大皇兄,连我都明白这皇宫这皇家之中从来便没有所谓的公平所谓的公道,难道你不明白吗?!委屈更算不得什么!?” “林氏九族上千条人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秦靖浑身颤抖地道,“大皇兄,你姓秦!” “我宁愿不姓——” “你可曾做过。”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低着头跟在秦靖身后的小太监,此时,小太监抬起了头,却是一张让秦恪更是暴怒的脸。 “秦长生——” “你可曾做过。”长生看着眼前的人,平静地继续问道。 秦恪却是更加的疯狂,“我杀了你——” “过几日便是我母后的生忌。”长生继续道,“我打算请父皇在那日赐死当日谋害我母后的人,好让我母后在天之灵安息。” 秦恪双目欲裂,“你敢——” “我敢!”长生道,“正如你敢找刺客杀我,还杀了那般多的孩子!” “我杀了你——” “很可惜。”长生继续道,“你之前杀不了我,现在更杀不了我,林国公嫡女、曾经的贵妃娘娘,这条贵命应该可以让那些枉死的孩子安息了。”说完,看向秦靖,“走吧。” 秦靖看了看两人,似乎挣扎了会儿,“嗯。” 长生转身往外走。 “我是杀不了你,可是有的是人想杀你——秦长生,你敢伤我母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身后的咒骂从未停息,“秦长生——” 两人走出了内务府。 “四皇妹……”秦靖的脸色很难看,她来找他,他很惊讶,而让他带着她乔装来这里更是让他不敢置信,更不敢置信的是,她真的……真的会让父皇下旨吗?“你真的……真的会……” 长生看向他,“你放心,我对杀人没兴趣。” 秦靖一怔。 “不是他。”长生继续道。 秦靖又是一怔。 “不过有一点他是说对了。”长生勾起了嘴角,“的确很多人想我死。”说完,起步继续离开。 “四皇妹……” 长生挥了挥手,没让他跟上去。 裕明帝默认了当日刺客的幕后指使是秦恪,方才,秦恪也尽可能地宣泄了他到底有多恨本尊恨元襄皇后,可是…… 不是他。 直觉告诉她,当日派刺客的人不是他。 从嘉嫔怀着某种目的怂恿她出宫到后来刺客出现,这分明是一个极为精密的局,虽然最终还是没杀得了本尊,可是,谁又能肯定这没杀掉只是简单的没杀掉呢? 秦恪很恨,可是便是因为太恨了,他若是真的想下手一定会下狠手,而因为太恨,绝对设计不出什么精密的局。 还有那放火一事,他这般恨她,若是真的要下手,哪里会是那般的雷声大雨点小?刺客一事她不清楚,但是必定有证据指向他,放火一事更是让他人赃并获,如此指证,难道是他运气不好? 长生冷笑,不是大皇子,那会是谁? …… “公主!”方才回到了昭阳殿门口,阿若便冲了出来了,脸色有些惊慌,“公主,荣妃娘娘来了,已经等了公主一个时辰了!奴婢伺候公主回去换……” “不需要了。” 长生收敛了思绪看向走过来的荣妃,仍是那张让人见了生厌的冷脸,“荣妃娘娘有事?” “看来公主真的缺一个教养嬷嬷。”荣妃扫了长生一眼,冷笑道。 长生耸耸肩,“荣妃娘娘有事吗?” “你让嘉嫔陪你去皇陵祭拜先皇后?”荣妃也没继续挑毛病,进入了正题,身上的冷意也更浓。 长生笑了,“有问题吗?” 荣妃盯着她,盯着人浑身发毛,“公主,嘉嫔不配祭拜你母后!” “那荣妃娘娘认为谁配?”长生笑着反问,“不会是你吧?” “她是你母后!” “我比谁都清楚。”长生深深地看着眼前动了怒的女子,有些事情似乎比她看的更要复杂,“况且,我也没真的想让一个把我母后当垫脚石的人祭拜她。” 荣妃蹙眉。 “荣妃娘娘。”长生忽然想赌一把,走到她的跟前,仰起头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若是我出宫了,而身边恰好有个两面三刀的人,你说那一心想要我死的人会不会忍不住再下手?” 荣妃面色沉了,低头盯着眼前的小丫头,“你疯了吗?!”   ☆、033 交易 “或许吧。”长生耸耸肩,歪着头,笑着天真烂漫,继续低声道:“我可知告诉了荣妃娘娘,要是真的有人冒出来要我的命的话,荣妃娘娘可是第一个有嫌疑。”说完,绕过了她,进了昭阳殿。 荣妃转身,头上的朱钗剧烈晃动,她面色发青,似乎气的厉害。 “娘娘……” “去太极殿!” …… “公主,荣妃娘娘去了太极殿,不过在里头只是呆了一刻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听说是被陛下打的。” 长生已经换回了姑娘家的衣服,长发编成了两条辫子,垂在了身前,“什么?”荣妃去找裕明帝她并不意外,不过裕明帝对她动手……“可查到为什么?” “奴婢……奴婢无能……” 长生也怪谁,太极殿若是这般容易打听到消息的便不是太极殿了,“阿若,你觉得荣妃对我怎么样?” “啊?”阿若意外,“荣妃娘娘……荣妃娘娘对公主……似乎……似乎不太喜欢……” 长生摸着下巴,“是吗?那跟母后的关系呢?” 阿若又是一愣。 “似乎也不是挺好的吧?”长生继续问道。 阿若沉思了半晌,才斟酌道:“奴婢……奴婢听说荣妃娘娘性子冷……跟宫里面的娘娘们都不怎么亲近……” 长生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关于荣妃的真的不多,荣妃跟许皇后相处的那就更不多了,两个人除非日常的请安之外,没什么交集,更别说是交情了,可是…… 荣妃方才那样子却真的不像是做戏。 阿若不知道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不过荣妃娘娘说的没错……公主真的要让嘉嫔娘娘陪公主去?公主昨日才……” “才撕破脸?”长生收回了思绪,笑了,“就是这样才好。”虽然危险一点,但若是真的可以引蛇出洞,那往后也能睡几日安稳觉了。 裕明帝靠不住,但罪证确凿,他便是想包庇也得对她加强几分保护!而她至少也可以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想她死! …… 荣妃离了太极殿,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直接去了丽妃的永和殿,而这时候的永和殿跟冷宫没什么区别。 “你来做什么?”丽妃的气色不是很好,但是气势却还是很足。 荣妃看着她,“本宫没闲情逸致来嘲笑你!” “是吗?”丽妃冷笑,“那不知荣妃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知道你手里没有什么先皇后的遗书。”荣妃继续道。 丽妃嗤笑,“荣妃姐姐今日来是想告诉本宫你相信本宫,然后再跟本宫说,你会向陛下求情,让陛下赦了本宫的禁足?荣妃姐姐,你觉得本宫有这般好糊弄吗?一点点小恩惠便会对别人感恩戴德?!还是你觉得本宫这次栽在了嘉嫔那个贱人的手里,便也会栽在你手里?!” “本宫是知道,而非相信。”荣妃神色不变。 丽妃也听出了区别,厉色道:“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遗书在本宫手里。”荣妃道,字字清晰,“所以本宫可以证明你没有拿遗书威胁嘉嫔!” 丽妃猛然站起,“赵氏你……”怒火在爆发的前一刻摁住了,她盯着眼前可恨的女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 据说荣妃为了跟嘉嫔争夺陪同长生公主前往皇陵祭拜先皇后的机会而惹怒了裕明帝,被裕明帝掌掴。 一向无欲无求的荣妃娘娘怎么忽然间做这般事情? 还不是丽妃被禁足,如今荣妃是后宫第一人,若是可以再得到长生公主的认同,皇后之位不就唾手可得了? 而元襄皇后生忌便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哄好了长生公主,还愁什么? 面对皇后的宝座,哪里还真的能无欲无求? 于是,便有了这一场闹剧。 …… “你说什么?!”静华轩内,嘉嫔听到了方才得知的消息,猛然起身,面色发青地咬牙道:“荣妃手里有先皇后的遗书?!” 这怎么可能?! “消息是我们埋在皇子殿的眼线传出来的。”银心面色凝重,“那日荣妃在太极殿惹怒陛下,遭掌掴之后便去了永和殿,离开之后,丽妃大发雷霆,几乎把整个寝宫都给砸了,原因便是荣妃告诉丽妃她手里有先皇后的遗书,原本此事丽妃是秘而不宣的,不过后来丽妃得知六皇子打算让忠勇侯府联合军中一些将领上奏陛下宽恕她,丽妃担心六皇子惹怒陛下便让人将此事告诉六皇子,这才让我们的人得知。” 嘉嫔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这怎么可能?!”便是真的有什么遗书,也不可能落到荣妃手里!谁不知道当年荣妃恨许氏恨的要死,许氏怎么可能把遗书交给她?便是荣妃自己想法子得到的,早便毁了,哪里还能留到今日? 难道她污蔑丽妃的事情,让荣妃给做了?! 这怎么可能?! “娘娘,先不论荣妃手里为何有先皇后的遗书。”银心凝重道,“若是这件事真的,若是陛下知晓了,那我们之前的一切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娘娘,我们绝对不能让荣妃把遗书交到皇上的手里!” “怕什么怕?!”嘉嫔冷笑,“她荣妃既然找上了丽妃便不也打着自己的算盘,岂会这般轻易便将遗书交出去?更别说她手里有没有还不知道了!” 这话才落下,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本宫既然说出口,自然便是真的有。”荣妃大步走了进来,泛着冷意的脸沉着,“嘉嫔自己爱胡编乱造,本宫却不喜。” 嘉嫔脸色更是铁青,“你怎么了进来了?!” “怎么进来?”荣妃冷笑,起步走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抬头道:“本宫既掌着凤印,这后宫有什么地方是本宫不能去的?” 嘉嫔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不过本宫这不让人通报便进来的确是有些失仪了。”荣妃继续道,“但嘉嫔也该庆幸这不通报便进来的是本宫而不是陛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嘉嫔盯着眼前的女人,冷声道,没有再假装,到了这一步了也无需再假装什么。 “我还会想怎样?”荣妃看着她,却是笑了,不过笑不达眼底,“自然是想嘉嫔妹妹做个交易。”   ☆、034 本事 交易? 嘉嫔冷笑道:“不知姐姐想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我要秦长生的小命。”荣妃没绕圈子,直接说了出来,明明是天大的事情却是被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要杀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饶是嘉嫔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她的话给惊了惊,她想要那死丫头的命?!无数的揣测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嗤笑道:“荣妃姐姐,臣妾可没这个本事!” “你有。”荣妃却是笑道,“你连当日许后之死的内情都知晓,如何会没这个本事?” 嘉嫔脸色顿时一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荣妃却笑了,“本宫倒是忘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事?你不过是拿捏准了陛下的软肋方才设下这个局罢了,不过本宫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胆子,为了构陷丽妃,连这般的理由都敢捏造出来,你便不怕陛下连你也一同灭了口?” “你……”嘉嫔脸色更加的难看。 “丽妃手里有许后的遗书,遗书上写着许后中毒而亡不是四妃下的手而是陛下,目的便是为了除掉在朝堂根深蒂固且嚣张跋扈的四大家族。”荣妃继续道:“秦长生阻扰立后一事,丽妃恨透了她,可是后来丽妃得知了陛下居然有了决断要立本宫为后,丽妃急了,想来想去,能阻止这件事的人怕是只有秦长生一个人,于是,她便拿着遗书来威胁你,让你怂恿秦长生出宫,若是你不从,她便将遗书交给秦长生,为了不让秦长生知道真相而怨恨陛下,也担心遗书一事一旦曝光,秦长生会失去陛下的宠爱,便只能听命于丽妃,哦,对了,为了显示你的惊慌和无可奈何,便漏出了那般多的破绽,让陛下一查便可以查出你便是怂恿秦长生出宫之人,然后,便是请罪的好戏了,丽妃也如愿地落入了你的陷阱,当然了,若是丽妃沉的住气些也不会这般被你所算计,不,也不是,丽妃那沉不住的性子怕也是在你的算计之中!便是连本宫,怕是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不过本宫想,你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你所捏造出来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嘉嫔有些失控了,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当日她设这个局也不是真的没去想过这一点,可是念头才冒起来便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是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你吗?”荣妃却是笑了,继续道。 嘉嫔面色发青,咬着牙道:“你以为陛下又会放过你吗?真不真本宫不知道,但若是陛下不会放过本宫,同样也不会放过你!单凭你手里有那所谓的遗书,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你算陛下放过本宫,你也会拉本宫垫背吧?”荣妃嗤笑道。 嘉嫔冷笑,“自然!” “所以,本宫才来跟你做这个交易。”荣妃继续道。 嘉嫔冷笑连连,“荣妃娘娘,臣妾虽然出身卑贱,但也不是没脑子,以荣妃娘娘的手段要杀一个人何需把这般一个把柄交给本宫?丽妃手里根本没有所谓的遗书的确可以证明本宫所谓的威胁不过是构陷,可与你手里真的有许后的遗书相比,荣妃娘娘不觉得得不偿失吗?臣妾何德何能让荣妃娘娘这般委以重任?” “本宫自认为没有本事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杀陛下的眼珠子。”荣妃却道。 嘉嫔冷笑:“臣妾便能?” “不是有人差点成功了吗?”荣妃反问。 嘉嫔继续冷笑:“你觉得当日刺客是本宫安排的?” “不。”荣妃道,“你没这个本事,不过,制造一个机会让旧事重演想来对妹妹来说不是难事。” 嘉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吗?遗书?好啊,拿出来给本宫看看?陛下会不会杀本宫灭口本宫不知道,但本宫若是真的听了你的,那才是真的死到临头了,你觉得本宫会傻的跟你做这个交易吗?连荣妃娘娘你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臣妾何德何能?” “那便可惜了。”荣妃惋惜道,“陛下最后会不会真的杀你灭口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可以保证,往后你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最好的归宿,怕也只能是冷宫了,对了,还有五皇子,原本没了四妃之后,五皇子将来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如今怕是要受生母连累了。” “便是为了本宫的儿子,本宫也不能受你威胁!”嘉嫔冷笑,“你当了皇后,本宫的儿子便能有好前程?” “呵呵。”荣妃笑了出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你以为本宫要秦长生的小命是为了皇后之位?” “不然还有什么?!”嘉嫔讥讽道。 “秦长生死了,不管陛下找不找得到证据,我们这些后妃都是疑凶,陛下怎么可能再立可能是杀他宝贝女儿的凶手为后?”荣妃冷笑道,“况且,陛下根本不会再立后!” 嘉嫔面色一变,咬着牙盯着她,“那你图什么?” “本宫便是见不得许氏在地底下安宁!”荣妃的声音染上了恨意,“本宫入府多年无孕是因为谁本宫很清楚!拜许氏所赐,便是老天有眼让本宫有孕,最终也只能生下一个病弱的儿子!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可本宫的儿子这辈子都离不开药罐,本宫岂能让她的女儿享尽世间荣华!” 嘉嫔还是不信,“本宫没这个本事!” “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本宫不关心!”荣妃起身,冷冷地道:“本宫要的只是结果,此趟皇陵之行,秦长生若是能活着回来,本宫便还丽妃清白,至于你,便是陛下狠不下心,想来丽妃也绝对不会饶过你,自然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儿子!”顿了顿,又继续道,“对了,本宫已经将陛下不会再立后,让外戚辖制一事告诉丽妃了,想来丽妃的目标已经从皇后一位转到了长子一位上,你说她会如何对付你儿子?” “你——” “嘉嫔好生保重。”荣妃勾着嘴角,转身离去。   ☆、035 答应 嘉嫔浑身颤抖,至于是气的还是恐惧已然不重要了,她的脸色又青又白,浑身僵硬,脑中的神经更是绷的死死的。 元襄皇后的死是裕明帝下的手! 裕明帝没打算立后! 荣妃要秦长生的小命来报当年元襄皇后下药让她多年未孕,损伤她的身体以致诞下病弱许要一辈子抱着药罐子的八皇子。 还有…… 丽妃已然知晓裕明帝不打算立后,正欲谋求长子之位! 丽妃—— 嘉嫔咬破了嘴唇,疼痛与淡淡的血腥味唤回了冷静,陛下会不会杀她灭口,她不知道,不过若是陛下真的这样做了,她也有把握拉上荣妃跟丽妃一起上路,况且,陛下对待四妃亦不过是打入冷宫罢了,为了封口而下杀手的可能不大,只要不死,她便还可以继续谋划!不会再立后?正好!只要除掉了前头的几个皇子,她的儿子便是长子了!立嫡立长,大周皇朝的规矩,便是陛下也无法更改!至于丽妃……知道了又如何?别说现在她还没能脱身,便是真的脱身了,她也不会怕了她! “银心,去跟那人说,当日的人情,他该还本宫了!” 银心抬头,“娘娘不怕荣妃……” “荣妃对皇位没心思打死本宫也不会信!”嘉嫔冷笑,“不过若不是许氏,陛下前头的四个皇子之中必定有她所出!如今儿子倒是有了,却是一个药罐子,而且还是最小的皇子,就算她有本事除掉了前头的所有皇子,陛下也不会立一个药罐子当太子,她如何会不恨许氏?” “可奴婢总觉得荣妃娘娘这次有些突然。” 嘉嫔吸了口气,“既是她真的有什么阴谋本宫也不怕。”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反正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本宫的头上,而且,若不出点事情,如何让陛下再次大开杀戒?嵘儿的这四个哥哥便是没了母族撑腰也都不是轻易便能除掉的!” 既然荣妃送上来一个好机会,她为何不利用? “即便陛下迁怒本宫,本宫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去冷宫里面待几年罢了!只要嵘儿登上太子之位,本宫还愁出不来!” 这个代价她还是付的起的! 银心颔首,“娘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妥当。” “嗯。”嘉嫔笑了, 皇后娘娘,本宫也没打算真的要您女儿的小命的,可谁让您树敌太多?还有您那女儿也实在是不识好歹! 与其让您的宝贝女儿在这世间受苦,不如下去陪你的好! 还有,真没想到要您命的人居然是陛下!那个您总是在我们面前炫耀对你不离不弃,恩爱至深的陛下! 皇后娘娘,你死不瞑目吧?! “呵呵……哈哈……” 嘉嫔笑了出声,笑的让人听得心里发寒。 …… 永和殿外,六皇子秦瑞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闭的宫门,当日丽妃出事他不是没想过去求情,可还没走出皇子殿便被裕明帝派去的人拦住了,说让他安心跟太傅念书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要插手。 “母妃……” 秦瑞低下头,双手握的死死的,面色有些阴郁,这个比秦靖大了不过两个月的六皇子在裕明帝跟前不算是特别的显眼,在众多皇子之中的表现也是平平,若没有四妃一案,便是她是丽妃所出,背靠着忠勇侯府,他也注定要淹没在四妃所出的皇子的光芒之下,可是四妃一案后,一切便不同了! 他的母妃成了皇后的热门人选之一,他有可能成为嫡子! 只要成为嫡子,他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嘉嫔——秦长生!”两个名字从他的嘴边溢出,带着浓烈的怨怒,他是恨这两个人,一个构陷他的母妃,一个害阻扰她母妃登上皇后之位! “殿下,切记娘娘的嘱咐!”身边低着头的嬷嬷开口提醒,“娘娘如今被困,便是冲动之过!” 秦瑞抬起头,“嬷嬷放心,我还得帮母妃脱困,哪里会傻傻的再被他们算计!”母妃便是太冲动了才会如此,他如何能再犯错! “殿下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了,不如先回去吧。” “嗯!”秦瑞点头,对着紧闭的宫门暗暗道,母妃你等着,儿臣一定会将你救出来,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 烈日之下,丽妃站在宫门前,久久不动,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更加的透明,昔日明艳的眼瞳此时只剩下见不到底的幽深。 “娘娘……”安雪十分担心,“娘娘若是想见殿下,奴婢可以想办法。”方才母子便隔着这一道宫门。 “见了又如何?”丽妃开口,干涸的嘴唇随之裂开。 “娘娘……” “现在不见才好。”丽妃继续道,“本宫怕啊,若是陛下知道本宫偷偷见了她,到时候怀疑他的秘密本宫的皇儿也知道了,本宫是不是得带着儿子一起下黄泉?” “娘娘,荣妃娘娘那边不是……” “他是本宫的枕边人!”丽妃面容倏然凄厉,“本宫连他都不敢信,如何去相信荣妃?!不!本宫从来便不敢相信他!从本宫入府之后,便是他对本宫小意温柔,本宫也不敢完全相信他,可是——” 丽妃的脸越发的可怕,一字一字:“他居然……” “娘娘!”安雪赶紧阻止主子下面的话,“隔墙有耳!”便是往常,这些话也不该在这里说,更别说如今娘娘在禁足之中,就算陛下没有派人来监管,可是谁能保证这宫里面没有其他的眼线?! 丽妃咬紧了牙关,将不该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安雪,本宫好恨——” 她从来便未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寄与任何的期望,她知道他是皇帝,便是忠勇侯府是新出贵胄,便是她没有四妃甚至没有荣妃她们的世家积淀,可是她也知道,皇帝不能倾心更不能轻信,这般多年来她一直做得很好! 她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奢望什么,更有准备一旦她做错了或者娘家出事了,他会将她弃之如敝履,她一直都知道,所以这般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她恼恨许皇后,有一部分跟四妃一样,不甘心被一个奴仆出身的女人压在上头,可何尝没有因为妒忌?! 那个无才无貌,甚至连儿子都没有的女人凭什么得到一个帝王如此钟爱敬重?她凭什么! 她知道不该倾心帝王,可是那也是她的夫君! 她有资格妒忌不是吗?! 可是,现在荣妃却告诉她,那个让她妒忌怨恨的半辈子的女人居然死在了最不该伤害她的人手里! 就是为了除掉四妃的家族! 对待一直宠着爱着护着不惜为她与朝臣甚至与天下做对的结发之妻他也可以下如此狠手,那她们这些不过是给他开枝散叶的女人在他的眼里算什么?! 她们算什么? 既是她们给他生儿育女,在他的眼里,她们算什么? “娘娘……” “安雪!”丽妃苍白的脸一字一字地道,“本宫不能输!绝对不能输——”为了自己,更为了瑞儿! 裕明帝对待结发之妻亦可以如此狠辣,又如何会把她们这些玩物似得后妃放在眼里?! …… 入夜,万籁寂静。 荣妃坐在寝室中,柔和的灯光散步去她一身的冷厉。 “娘娘,嘉嫔传来口讯,说她答应了。” 荣妃低头,“好。”   ☆、036 圣旨 两日之后,长生公主离宫前往皇陵祭奠元襄皇后,嘉嫔随行。 皇宫的高墙之上,裕明帝一身玄服负手立着,目光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仪杖,威严的脸上如笼了一层寒霜,便是烈日也无法驱散。 “陛下,公主走远了。” 在车驾走的不见踪迹了,崔升方才敢上前,“如今日头正烈,陛下不如……” “那日,朕亦是站在这里,送她离开。” 崔升心中一凛。 裕明帝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恢复了沉默,许久许久,便在崔升咬牙决定再一次请求主子回宫之时,他方才转身,同时道:“传令内阁拟旨,朕与朕之接任者、后代子孙,永世不得赦免谋害元襄皇后之罪人,违此旨意者,不堪为秦氏子孙!” 便是侍驾多年,此时此刻听了这般旨意,崔升还是不禁大惊失色,“陛下,这……” 裕明帝看向他,“有问题?”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内阁传旨……”崔升咬了咬牙,还是说道:“只是奴才担心这般一来,公主的处境会……” “传旨便是!” “……是。” …… 一般而言,皇帝的旨意都是由从翰林院挑选出来的翰林在太极殿拟写的,随后经内阁审核之后便发出,这般直接由内阁拟旨的,绝对不是小事。 元襄皇后一案已经过去一年了,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内阁阁臣谁也没想到裕明帝又来了这一道旨意。 内阁有皇帝争辩政事的权力,甚至若是觉得皇帝的旨意不合理还可以要求皇帝收回成命,譬如当年裕明帝立许氏为后的诏书,便曾经被内阁打了回去,若不是裕明帝一副宁愿丢了皇位也不肯退步以及一些固守礼教的大臣拥护,许氏绝对登不上皇后之位。 而如今,裕明帝又下了一道让内阁为难的诏书。 元襄皇后已然去世了,四大国公府也烟消云散了,如今还有必要下这般一道圣旨吗?是陛下还伤心还是另有目的? 可不管如何,这道诏书一下,裕明帝前头的四个皇子想要营救还在冷宫里面的母妃愿望便落空了,便是还有没有资格角逐太子之位也不一定。 大皇子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 下一个是谁? 而朝堂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登基不过三年的裕明帝让这些先帝时期留下来的老臣心里捉摸不透。 “方首辅大人,这道诏书是拟还是不拟?” 现任内阁首辅是先帝登基那一年恩科的探花,虽是一甲第三名,但却最终登上了首辅一位,成为天下文臣第一人,凭借的除了本身的实力之外还有从未走错一步的谨慎与果断,他捋了捋长须,眼中岁月的浑浊盖不住精明老练,“立后一事,怕是惹恼陛下了。” 客座上的几位阁臣对视一眼,“因为长生公主离宫出走?” “是我们太着急了。”方首辅道,“陛下此时没有立后的打算。” “那……” “旨意奉旨拟写,公告天下。”方首辅却打断道。 众人没有反对,只是心里都纷纷有了一个念头,登基三年的裕明帝,灭了四大国公府的裕明帝,怕是不会愿意再被任何人辖制了。 当日,旨意便从内阁发出。 皇族震动,京城震动。 …… “父皇……父皇……”皇子殿内,秦靖瘫坐在了被烈日烤的发烫地地上,浑身却是冰冷的,面色发白,“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赐死的旨意,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同? 永世不得赦免吗?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这般的狠心? 在明明知道母妃她们是无辜之后,为什么还要这般狠心? 为了四皇妹吗? 还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 父皇,你的心就真的这般狠吗?! …… 五皇子秦嵘从秦靖身边走过,嘴角含笑满怀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七皇弟连路都走不稳,往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别四处蹦跶的好。” 秦靖抬头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五皇兄,心里没有被欺辱的愤怒,只是觉得可悲可怜,他很高兴吗?很高兴吧!可他不知道他越是高兴便越是可怜! “你——”秦嵘忽然怒中心来,他这是什么眼神?! “多谢五皇兄关心。”秦靖低下了头收回了目光,踉跄地站起身来转身回去,如秦嵘所言,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 “晦气!”秦嵘恼道,可一转身,便又遇见了更加晦气的人。 四皇子秦烁。 比秦嵘年长一年的四皇子却比皇弟瘦弱了许多,脸上亦是一脸的病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一阵风便可以将他吹到。 而在一年前,四皇子却是皇子之中最康健活跃的少年,鲜衣怒马名动京城,而如今憔悴如斯,其原因不说也知晓。 “咳咳……”一边咳着一边往前,似乎没见到秦嵘似得。 秦嵘怒极,“四皇兄这是要去哪里?” “与你有关吗?”四皇子停下脚步转身,病弱的声音,却仍旧是当年轻蔑的眼神,随后便又转身继续往前,仿佛停下来跟他说了一句话已然是天大的恩德。 秦嵘更是气的浑身颤抖,抬脚便要冲上前去,他居然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居然还敢!张家被灭,张贤妃这辈子都出不了冷宫,他秦烁还有什么本钱蔑视他!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殿下!”身边的太监赶紧拦住他,“殿下,息怒,您息怒!” “滚开,狗奴才!”秦嵘一脚踢开了拦着自己的太监,不过到底是停下来了,两眼似乎冒火地盯着前面的病秧子,“我就不信你能嚣张一辈子!” 都这个地步了还般嚣张,还看不起他?! 他以为他还是当年的人人称颂的四皇子吗?! 没了母族,有个罪人的母妃,他秦烁便是再有才华再有本事也翻不了身! 别说是他秦烁,就算秦恪他们也都翻不了身! 没了他们,他秦嵘就是长子,就是皇长子! …… “殿下,都准备好了。”皇子殿的校场内,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躬身对举弓的劲装少年禀报。 少年拉弓,利箭射出,直入靶心,艳阳之下,凛凛威风,“好!” 二皇子秦韶的箭术在诸皇子中从来都是最好。   ☆、037 皇陵 京城的风波暂时还没影响到在前往皇陵的长生公主,不过她却也是受了苦头,皇陵离京城说近也不近,但说远,对于这交通不发达又极为看重风水的时代,也不算是远,乘车骑大约需五日的时间。 虽说皇家出巡,条件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奈何公主殿下的破身子太过娇弱,这才走了两日,整个人便像是垮了一般。 长生有气无力地靠在迎枕上,旁边坐着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的许昭,不过跟长生太过娇弱不同,他是给吓的。 一开始公主找他一起去,他吓了一跳,以为公主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要收拾他了,后来便是被公主一日比一日“娇弱”而害怕,万一公主出事了怎么办? “公主……不如我们回去吧?” 又一次做出这样的提议。 长生睨了他一眼,“还有两天就到了,现在回去我这罪不是白受了?” 这不走还不走到这身子到底有多么的娇弱!这般的破身子便是被人不来害,恐怕也活不长!好了,现在除了消除危险之外,还多了一样,锻炼身体! “可是……” “还是你不想去?”长生挑眉,他以为她看不出他的不乐意?“这也是,皇陵哪里比的上京城好玩!” “哪有!”许昭哪敢认,他的确是不想去,不过不是不想去祭拜姑姑,而是真的怕公主收拾他,“那……那我去给公主弄些好吃的!” “你是嫌我还不够受罪?”长生佯怒。 许昭忙道:“我哪里敢!” “不敢便给我好好呆着!” “哦。” 车驾继续行走。 许昭哪里是个可以安分的?“公主……公主你怎么还让嘉嫔陪着你?宫里边不是说当初是她……” “别听风就是语。”长生闭着眼道。 许昭心里突了突,“她真的没害公主?” “若是害了你待如何?”长生睁开眼,笑着问道。 “当然是找她算账了!”许昭挺起胸膛道。 长生笑道:“她可是父皇的妃嫔。” “皇上若是知道了她敢害公主,才不会放过她了!” 长生但笑不语。 “那个……”许昭清了清喉咙,“公主为什么……找我陪公主去?”是不是要收拾他? “以后你就知道了。”长生勾起嘴角,笑着道。 许昭顿时打了一个寒蝉,“公主,我……” “闭嘴!” “……哦。” …… 皇家出行尊卑分明,便是嘉嫔算是半个长辈,也得排在嫡公主之后,车驾自然也在公主的銮驾后。 嘉嫔端起新泡好的茶抿了一口,“许公子进了公主殿下的銮驾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银心一边给主子扇着风一边道。 嘉嫔冷笑:“待会儿让人去催催,公主殿下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到了有男女之防的时候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 “奴婢晓得。”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嫡出又如何,还不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嘉嫔继续冷笑,重重地搁下了茶盏,却似乎忘了,她的出身似乎也不高! 银心低着头,继续扇风。 …… 这一路走来还算是平静,白日行走官道,除随行的御林军护卫之外,没到一地,当日的官府都会派人前来护卫,夜里,下榻当地驿站。 条件自然比不上皇宫,但是该有的都有。 第五日的下午,长生终于见到了庄严肃穆的大周皇陵。 皇陵依山而建,埋葬着大周三代帝王。 裕明帝的明陵是在裕明帝登基之后才开始着手修建,至今仍工程仍不过是完成了很小的一部分,当年元襄皇后暴毙,也只能暂时葬入匆匆赶出来的地宫,陵墓的其余配套设施,今日仍旧在完善中。 严格说来,元襄皇后并未真正地得到安宁。 “公主脸色不太好,还是先休息一下,之后再去奉先殿。”下了銮驾,嘉嫔便一脸担心地道,“皇后娘娘不会怪公主的。” 长生摸摸自己的脸,“也好,我也不想让母后见到我这副样子。” “公主请。”守陵太监总管恭恭敬敬地道。 …… “公主公主!”长生这才刚刚喘了口气,拍胸口说要去奉先殿帮她先打点的许昭跑回来了,一脸兴奋高兴的,“公主好消息!大好消息!” 长生看向他,“什么好消息?” “我刚刚接到消息,陛下下旨说永不赦免当日谋害姑姑的罪人!不仅仅是他不能赦免,就算大皇子他们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也不能!还说谁要是敢抗旨就不配当秦氏的子孙!”许昭兴奋地说道,“公主,那些毒妇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只能在冷宫里面过活了!我就说陛下怎么会放过害死姑姑的人!公主,陛下这是要让她们在冷宫里面呆一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长生听完,却是沉默。 许昭一愣,“公主你高兴坏了吗?”怎么没写反应?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长生淡淡道。 许昭这就不懂了,“怎么不值得高兴?!那些毒妇要一辈子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之前他是很想她们死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死好像更好,关她们一辈子,还不把她们给关疯了?! 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大皇子他们,敢害公主?现在伤心了吧?伤心死他们! “我累了。”长生合上了眼睛,“你出去。” “公主……” “我累了!”长生加重了语气。 许昭见状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出去,公主你先休息,先休息……”说完,又奇怪地看了她几眼,这才离开。 公主不高兴吗? 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裕明帝这是想做什么? 安抚她? 还是另有目的? 长生走出了屋子,看着廊外的夜空深深地吐着胸口的浊气,算了,不管裕明帝为何下这道旨意,她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危机再说吧。 …… “不可能——”相对于长生的平静,嘉嫔却是勃然大怒,没错,这道圣旨对于她来说是好事,绝对是好事,可是—— 凭什么许氏可以让陛下这般对待?! 凭什么?! 她都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不! 一定不是为了许氏,更不是为了她的女儿!陛下不过是有另外的目的!一定是! 陛下既然下的了手毒杀她,又怎么还会在乎?! 那是陛下!   ☆、038 走水 陛下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许氏的女儿才下这道旨意的,一定不是! 可是—— “杀了她!”嘉嫔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出这三个字,便是她再怎么坚定地告诉自己不可能,可始终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恨,“杀了她!一定要杀她!” 她一定要她死! 许氏死了,她的女儿也该死! 她们不该存在这世上! “银心,本宫要她死——”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银心有些担心,“娘娘放心,陛下下了这样的旨意,那人怕是更不会放过她的,这皇陵便是她的葬身之地!” 嘉嫔抿唇笑了,笑的狰狞扭曲。 许氏,本宫一定会将你在这世上所有的痕迹都抹杀殆尽,一定会!一定会—— …… 皇陵的夜晚没有寻常墓园的阴森死气,反倒是安静祥和。 长生站在奉先殿内,抬手点燃了清香,给供桌之上的灵位上香,皇家的牌位除了供奉在皇宫的太庙之外,便是在这皇陵的奉先殿中。 而明陵奉先殿的正殿,只供奉着一个灵位。 元襄皇后。 她只能孤零零地在这里等待裕明帝龙驭宾天。 而这一等,不出意外便是几十年。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长生便是要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心也是虚的,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鬼神,真的有灵魂,那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梦中的一幕。 她是笑着离开的,应该不恨吧? 可是若是她知道她最后唯一放不下的女儿最终也没能长生,没能平安无忧一世,是不是还会那般含笑赴死?心里是不是会有一丝的后悔?会不会生出恨意? 长生永远也无法得知答案。 可是……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可以那般笑着离开。”长生看着供桌上仍旧是高高在上尊贵的元襄皇后,即便她如今只剩下一个灵位,“是爱还是忠臣?又或许是没有选择的强颜欢笑?” 自然,没有人回应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得到哪一种答案。”长生勾起了嘴角,却是苦笑,亦是自嘲,“我不是你的女儿,更没有资格指责你什么,不过,既然当了父母,便不该这般轻易地便将自己的孩子丢下。” 长生抬手,将香没入香炉之中,“也许你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女儿,可是我想即便没有我,以你女儿的性子也活不长,而你所托付的人,事实证明,他靠不住,所以我不会愧疚,我会好好地活下去,长生无忧,你女儿做不到的,我会做到!” 她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 与一年大忌相比,元襄皇后的生忌虽然也是准备充足,但绝对不可能比几个月前的祭祀隆重。 便是有了本尊的记忆,可繁复的祭祀过程还是让长生十分的头疼,但却也不得不忍耐下去,便是不为了引蛇出洞,也该为本尊做的。 生忌当日,长生都在祭祀中渡过,而从进入明陵至今,一切都很平静,没有出乱子更没有刺客。 是她引蛇出洞失败了还是嘉嫔没这个胆子,又或者跟裕明帝突然抛出来的圣旨有关系? 长生不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谨慎小心保护好自己,然后等待! 若真的有人一心想要她的命,必定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皇陵的守卫虽然严密,但是绝对比不上皇宫! “累死了……”祭祀流程终于走人了,许昭便是知道不应该嚷嚷,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说完了之后便怕了,小心翼翼地瞄了公主殿下一眼,“公主……” 长生端坐着,认真抄写着经文,没理他。 许昭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发现了一件让他十分吃惊的事情,“公主……你的字写得好丑啊!” 长生顿时黑了脸。 “公主好像说过陛下亲自给公主启蒙的?怎么这字……”许昭顿时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忙讪讪笑道:“公主的字不丑不丑,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长生放下手中勉强可以正确握着的毛笔,抬头看着眼前总是在不适当的时间说不适当的话的混小子,“你没说错,的确很丑。” 甚至很多字认不全。 事实上,与其说她在写字,不如说她在画字。 “真的很丑。” 许昭的心颤了颤,“公主……呵呵……我真的看错了,看错了,不丑不丑!” “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长生却道。 许昭一怔。 长生把笔递给他,“写!” 许昭不敢不写。 “你的字好看?”长生低头看着,一脸要研究清楚的模样。 “公主……”他是不是大祸临头了? 长生拖着下巴看着他,“表哥,你喜欢念书吗?” “啊?” “你能考的了科举吗?” “公主……”许昭的脸更难看了。 长生继续问道,“要是父皇给你个官当当,你能当的了吗?” “我……”许昭脸纠结成一块了,“公主,我……” 长生叹了口气,不用他回答她也知道了,“上次我跟表哥说的话,表哥似乎没放在心上,不过没关系,我记住就是了。” 等处理完眼前的暗藏危机,便轮到他了。 念书考科举,许昭怕是走不了多长,勋贵可以绕过科举直接入朝,可以他的脑子,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便只剩下…… 长生眯着眼盯着眼前明显被酒色财气侵蚀了的少年,这般年纪,上辈子不就是少年吗?“表哥该好好锻炼断粮身子。” “啊?”许昭又是害怕又是迷糊,“公主……” “走水了——” 忽然,外边传来叫喝声。 长生收敛思绪,眯起了眼。 来了吗? 许昭也没心思想其他了,又是狐疑又是恼火,“走水?怎么会走水?皇陵里面怎么可能走水?” 皇陵走水,比皇宫走水后果更加的严重。 自然,不是财务人员伤亡,而是惊扰了先人。 “公主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那阵势虽然更像是去找人兴师问罪的,但在至少没遇事就躲。 长生觉得这便宜表哥还是有可塑之处的。   ☆、039 地宫 外边的喧闹声仍在继续,而且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长生眉头越皱越紧。 “公主你别怕,没事的……”阿若见状开口安抚道。 长生看了她一眼,“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许昭怎么还没回来?! “可奴婢要在这里……” “本宫就在屋子里,难不成还有人能掘地三尺跑出来害本宫?”长生冷笑,“若谁真的有这般本事,本宫还真的想瞧瞧!” 阿若犹豫半晌,只好点头,“奴婢这就去。” 很快,屋子里便更是安静了。 这次出来,近身伺候的除了阿若之外,便没有带其他的人,不过屋子里便是没有其他人陪着,屋子外边的嬷嬷,附近的侍卫却是一个也没少。 真的有人掘地三尺冒出来或者从天而降? 没有。 阿若去了半刻钟便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公……公主……皇后娘娘的地宫……走水了……” “什么?!”长生倏然站起,怒目喝道:“什么?!” 明陵本就没有修建好,而且大周帝后是合葬地宫的,裕明帝还活的好好的,地宫自然不会封死,可便是没封死,自元襄皇后梓宫入墓室之后,墓室门也是落下的,待裕明帝驾崩之后再行开启。 便是地宫中有拜访陪葬品的偏室,也不可能轻易走水! 除非有人放火! “该死!” 长生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居然对元襄皇后的地宫下手! “走水的是地宫何处?” 阿若一怔,“现在外边很乱,奴婢……奴婢也问不清楚……”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乱了,只听说过地宫渗水,哪里有失火的?“许公子已经去查看了,他让奴婢回来告诉公主……说让公主禀明陛下,一定要将那放火的人千刀万剐……” 长生起步往外。 “公主……”阿若追了上去,不过却不敢阻拦,走水的是地宫啊!若只是烧了陪葬品还好,若是烧到了皇后娘娘的梓宫……后果是什么她真的不敢想! 外边的喧闹更大,而黑夜之中,除了宫人侍卫手里的灯笼火把之外,还有几处冒高了的火头。 走水的不仅仅是地宫! “嘉嫔呢?!” “啊?” 长生没有再问也没有责问,“带路,去地宫!” 阿若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哪里知道地宫在哪里,不过也没干发呆,很快便找了一个守陵的宫人带路。 宫人带路,守卫在殿外的御林军护卫,长生顺利到达了地宫前,此时地宫的大门已然敞开,宫人提着水桶匆忙惊恐地进进出出。 “许公子呢?” “……在……在里面……” 长生起步。 “公主您不能进去!” “让开!” 阿若哪里敢让开,烧了地宫很可怕,可若是公主也出事了的话,那就真的天塌了,“公主您不能进去,皇后娘娘不会想让你进去的,公主……” 长生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进去是最好的,不过暗地里的杀机,便是如今的状况,进去有多危险显而易见,可是她不能! 理智压制不了情感! 便是没有本尊的残留,她也不能在这里什么也没做,不管有什么鬼神,死者都是不容亵渎! 而这些,是她引来的! 既是不愿意,可她也是占据了元襄皇后女儿的一切,她不能让她死后还被人如此亵渎! “都给我让开!” 连许昭都不怕死了冲进去,她岂能在这里站着?! “公主……” “公主危险啊!”这时候冲过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嘉嫔,此时的嘉嫔浑身狼狈的,似乎才从火场里面逃命出来一般,“公主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啊!” 长生这次没有说话,而只是冷冷的盯着她。 嘉嫔似乎没看到长生眼中的冰冷一般,见她不再冲动地要冲进去,松了口气了,同时也是悲痛愤恨,哭着道:“公主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毁了皇后娘娘的安宁啊!他们烧了奉先殿,臣妾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从奉先殿里面抢出了皇后娘娘的灵位……可是……可是他们居然对地宫下手……他们居然……这群畜生,该死的畜生——” “你知道是谁做的?”长生问道。 嘉嫔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想让我进去?”长生没等嘉嫔回答,冷笑继续,“里面危险你怕我出事?” “是啊,公主……” “那好。”长生继续道,“我不进去,你进去!” 嘉嫔一愣。 “怎么?”长生冷笑,“怕了?”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木牌,“你不是不拍死都要救出我母后的牌位吗?现在我母后就在里面,你却怕了?” “臣妾怎么会……” “那就进去!” 嘉嫔点头,视死如归一般,“好!臣妾这就进去,臣妾便是死也绝对不会让这群乱臣贼子惊扰到皇后娘娘!”说完,将手里的牌位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长生的手中,“公主你且在这里等着,臣妾这就……” “不必了!”长生冷嗤喝道,转身将手里的牌位递给了阿若,便快步往入口快步走去。 “公主!”嘉嫔心急如焚,“你不能进去啊!” 这一次她没抓住长生。 “公主啊!”嘉嫔哭着追了上去,任何人见了这一幕都不会怀疑嘉嫔娘娘对长生公主的担忧关爱,也会相信她对元襄皇后十年如一日的恭敬,恭敬到了不要命。 长生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愚蠢,给了嘉嫔做这场好戏的机会! 可是该死的,她居然敢对地宫下手! 更该死的是,是她给的机会! …… 地宫里面乱糟糟的,便是没烧到了梓宫,怕逝去的人也被惊扰的不能再惊扰了,不过,没烧到梓宫便好。 火没蔓延到最里头安放梓宫的墓室。 “公主,你怎么进来了?”梓宫墓室外,许昭脏兮兮地守着,一见到长生顿时惊吓不已,“公主你快出去,你快出去!” 长生看了他一眼,便望向完好无损的墓室门,“里面没事?” 许昭一怔,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没事没事!我不会让姑姑出事的!”说完,怒火便又冒出来了,“公主,一定是那些毒妇做的,陛下刚刚下了圣旨让她们一辈子出不了冷宫,皇陵就走水了,公主,一定是她们做的,她们想要姑姑死无全尸!公主,她们太狠毒了!我们一定要禀报皇上,一定要——” 姑姑都死了,她们还不肯放过姑姑! 长生没有回话,而是缓步上前,抬手,轻轻地放在了墓室门上,本该冰冷的墓室石门,如今却有了不该有的温度。 “对不起……”   ☆、040 痛快 本不该如此的! 可是她却低估了这些人的卑鄙! 竟然对死人下手! “公主……”许昭很是担心,“你……你不要哭啊……我一定会保护姑姑的……” 长生低头吸了口气,转过身来。 嘉嫔收起了眼底闪过的冷意,悲痛欲绝的仿佛被亵渎的人是自己,“公主……” “我本没想着对你怎样!”长生冷冷地盯着嘉嫔,“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死人下手!” “公主……” “我不会放过你!”长生没等她说完便继续,“即便没有证据,即便我在父皇的心中并没有表面看来这般的重要,可对付你还是足够的!” “公主——”嘉嫔一脸的心惊,“你怎么可以……”话,没有说下去,心惊的神色也消失了,她笑了起来,“本宫真的不知道该说公主是聪明还是愚蠢的好!没错,你的确可以让陛下不问缘由地把我给杀了,可前提是公主殿下你走得出这地宫!” 忍了这般多年,到了这一步,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便在许氏面前,彻底毁了许氏的一切! 这样方才痛快! 长生眯起了眼睛。 而此时,原本喧闹的地宫不知何时竟然安静了下来,那些进进出出救火的宫人像是消失了一般! 明陵走水,地宫失火,到现在,清空地宫之中的所有人! 这绝对不是嘉嫔可以做到的! 是谁? 究竟是谁? 是谁连裕明帝派给她的御林军都可以控制?! “你想做什么?!”饶是许昭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惊慌了起来,不过却也还是挡在了长生前头,这个纨绔子弟骨子里对长辈的敬爱在这一刻让他尽是能尽到保护之责,他害怕,却没忘记自己答应了姑姑一定要保护好公主表妹!“嘉嫔,你敢伤害公主,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嘉嫔居然敢对公主不利?! 她哪里来的胆子? “本宫哪里敢!”嘉嫔笑道,笑的恣意而怨毒,“本宫最大的罪过不过是阻扰不了公主殿下冒险罢了!便是陛下怪罪,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被打入冷宫,本宫可不是林氏她们,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让陛下下永不赦免的旨意!只要本宫的儿子登上了皇位,本宫一样是太后!” “是吗?”长生拉开了许昭,冷笑道:“那前提是你的儿子得登的上皇位!” “陛下既然下了这道旨意,大皇子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坐上龙椅!”嘉嫔讥讽道,“想来公主殿下您也不会希望看到害死你母后的人的儿子登上皇位吧?立嫡立长,没了他们,皇位还逃得出本宫儿子的手掌心吗?!” “出身卑贱,隐忍至深。”长生继续冷笑,“论后宫女人的手段和心机,便是林贵妃她们也及不上你,你的确很本事,可也仅仅是你本事!你儿子今年多大了?他有你的心机吗?还是你自认为便是进了冷宫你也一样可以为你儿子谋求皇位?” “你以为冷宫真的便是……” “你是想说林贵妃她们吗?”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没错,冷宫便是禁锢住了她们的自由,却并未让她们完完全全地与世隔绝,甚至没能砍断她们与外界的联系,所以你觉得你进了冷宫也可以如此是吗?” 嘉嫔面目冷厉。 “可你不是她们,你没有百年世家的底蕴,更没有三代国公府的积累,便是大树连根拔起了也会留下一些东西,四大国公府九族死尽了并不代表它们的积累它们的底蕴便完全消失了。”长生抬头看着可以说是原形毕露的嘉嫔,笑的讥讽无比,“这些,嘉嫔娘娘,你有吗?” 是四个皇子之中的谁? 能够操控御林军,必定是如同四大国公府般的底蕴! 四个皇子,下手的究竟是谁? 没有都有可能,便是被关在了内务府中的大皇子也有可能! “这般多年来本宫倒是没看出来许氏生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儿!”嘉嫔恼羞成怒一般,这辈子她最恨别人说的便是她的出身!奴婢出身又如何?她好歹是王府的奴婢,父辈是良民!而许氏算什么?她不过是奴婢的女儿,比她这个奴婢更要卑贱!凭什么她便可以当王妃甚至一路高升成了皇后?!凭什么许氏可以这般,她却只能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凭什么?!“可便是你枪舌如簧,今日也走不出这地宫!” “你有这个本事吗?”长生讥笑。 嘉嫔冷笑,“本宫自然没有,更没这个胆子,可谁让皇后娘娘惹下了这般多的仇家?她死了,便只能由公主殿下来承担这一切了!公主殿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死吗?”她上前一步,“你想知道吗?” “你会告诉我吗?”长生冷笑。 嘉嫔亦是冷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念在这般多年你在本宫面前乖的跟条狗似得,本宫也不妨告诉你。” “谁?”长生握紧了拳头。 “荣妃。”嘉嫔道。 长生神色微变,随即嗤笑:“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你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改变的了什么吗?”嘉嫔讥笑。 “是吗?”长生挑眉,“还有呢?不是说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吗?” 嘉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是本想说还是不能说,或者不敢说?”长生继续嗤笑,“告诉我荣妃,是想给你找一个替罪羊吧?虽然说不怕进冷宫,可若是不用进,自然是最好的,没了荣妃,丽妃又是你的手下败仗,这大周的后宫不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 “等你下了黄泉见了你母后,自然便会知道。”嘉嫔没回答她的问题,冷笑道。 长生盯着她,“我出不去,你便可以出去吗?” “你……” “许昭,抓住她!”长生喝道。 许昭当即动手,可嘉嫔似乎早有准备,便是许昭下了狠劲,却居然还是没将她给擒住,相反被她给划伤了。 手臂血淋淋。 “我杀了你——”许昭捂着伤口,面色苍白地红了眼。 嘉嫔更是狼狈,但却气势不减,“就凭你?!” “我杀……”许昭的怒喝还未吼完,便被一阵巨响打断,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尘土飞扬,与天旋地转一般的摇晃。 这是…… 地震吗?! 长生脑子里浮现了这个猜测。   ☆、041 糟糕 轰隆的震动持续的时间很短,随后,地宫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尘土呛得人厉害。 “咳咳……咳咳……公主……你在哪里?公主?”许昭一边咳嗽一边摸索着,“公主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长生扶着手边的墙壁,“我没事。” 许昭顺着声音赶紧过去,碰到了人便是一顿乱摸,“公主你没事,你没事!” 长生无语,“你摸够了没有?” “啊?” 长生吸了口气,却被吸进来的尘土呛了一顿,“咳咳……咳咳……” “公主你怎么了?” “没事!”长生赶紧拨开他又靠过来的手,眼睛也适应了眼前的黑暗,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许昭的轮廓,“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昭松了口气,随即便想起了如今的处境,“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地动了?” “哪有那般多的地动?”长生冷笑,“怕是有人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啊?!” “嘉嫔呢?”长生在黑暗中搜寻这嘉嫔的影子,不过却没结果。 许昭道:“公主你还管那个毒妇做什么?!” “你有带火折子吗?”长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 许昭一怔,在自己身上一顿摸索,“火折子?火折子?有有!”将摸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本来打算去拜祭姑姑的时候用的,还好没拿出来!”一定是姑姑保佑他们!“公主给!” 长生哪里会用,“点火。” “哦!”许昭应道,很快便燃起了火折子,虽然光亮不大,不过却还是能应付简单的照明需求,不过这火不可能支撑太久。 长生四处寻找着烛火,最后在一对乱石中发现了一根蜡烛,“站着别动!”嘱咐完了许昭之后便去将蜡烛给捡了过来,在火折子耗尽之前点燃,光亮更大了,也足以让长生看清楚眼前的处境。 一片狼藉。 若不是皇帝地宫,只是寻常底下石室,早就塌了,可饶是皇帝的地宫,也是塌了将近大半。 他们居然能毫发无伤几乎可以说是奇迹。 “公主……”许昭的脸煞白了,“我们……我们怎么出去?”出口被封死了…… 长生心也是沉甸甸的,“父皇会来救我们的。” “对!皇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 便在此时,一道呻吟声响起。 长生举着蜡烛循声望过去,便见出口处的乱石废墟之中,一个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一双腿还压在了石块的下边。 这人自然便是嘉嫔了。 “这个毒妇!”许昭顿时怒了,“小爷我弄死你!” 长生叫住了他,“住手。” “公主,你不能太好心了,这个毒妇她想害死你啊,你不能……” 长生没理他,起步往嘉嫔走了过去。 嘉嫔的脸苍白而脏乱,痛苦而扭曲,不过精神却似乎一点一点地恢复,因为在看到完好无损的长生之时,眼中迸发出了怨毒,“你——” “让你失望了,我没被砸死。”长生冷笑,“不过娘娘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小贱人……” “你才是贱人!”许昭上前一脚踢了过去,“让你嘴巴不干净!” “啊……” “我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谁也不知道。”长生笑了,“不过你那同伙却是肯定不在乎你的死活了。” 嘉嫔的脸扭曲的更加的可怖。 长生看了看她的腿,“便是你走出去了,怕也是个废人。” “我杀了你——” “你该杀的是那背信弃义的同伙。”长生蹲下身子,“你若是做不到的话,我可以代劳。” 嘉嫔死死地盯着她,随即哈哈大笑,“你休想!” 长生眯了眼。 “我便是死了也绝对不会如你的愿!”嘉嫔一字一字地道:“本宫倒想看看你的好运能用到几时!” “看这样子我也出不去了。”长生叹息,“这些年我也算是对你不错了,你便不肯让我死个明白?” “你休想!” 长生盯着她。 嘉嫔笑的越发的恣意,“你出不去!而所有人包括陛下都会认为本宫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单凭这个,陛下绝对不会亏待本宫的儿子!” “哦?”长生嗤笑,“嘉嫔娘娘还真的是个慈母。” “公主,你千万不要听她胡说,皇上一定会来……”许昭的话因为眼前突然陷入黑暗而停止,好一会儿才抓住了长生,“公主,怎么了?” “没事。”长生道,“不需要火了。” 这里虽然还有一些空间,但是地宫怕都是密封的,这里的空气未必能够支撑多久。 “公主……” “跟我来。”长生牵着他的手走到方才墓室石门前,“坐下。” 许昭照做。 “慢慢等。”长生盘腿坐下,“静下心来,别怕。” 许昭喉咙一哽,很想说自己不怕,可是他真的怕,“公主,皇上会来救我们的对吗?” “会的。”长生坚定地道,明陵这般多人,那些人便是可以控制住御林军也不可能将这般大的事情完全封锁,更何况走水一事早就上报了,便是为了走水一事,裕明帝也会赶来!“糟了!” “怎么……怎么了?”许昭浑身一震,又怎么了? 长生猛然站起,快步冲到了嘉嫔身边,在黑暗中揪起了她,“说,除了要我的命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咳咳……咳咳……” “说!”长生急切地喝道。 许昭爬了过来,“公主……公主怎么了?” “你说不说?!”长生怒意更浓。 “你……你休想……” 长生怒不可遏,“杀了我对你有好处,可杀了父皇,对你儿子有什么好处?!你儿子还不是长子!” 嘉嫔一怔,“不……” 长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不过也可以猜到,“愚蠢——”可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她比嘉嫔更加的愚蠢!嘉嫔被人利用是被即将获得的利益迷晕了头,而她却只是在自作聪明自自以为是! 她更加的愚蠢! 长生跌坐在地上,只觉浑身冰冷。 裕明帝若是得知了皇陵出事必定会第一时间赶来,这般匆忙的出宫便跟了别人最好的机会! 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裕明帝! 是吗?! 长生很想很想告诉自己这不过又是自己在自作聪明,她不过是一个三流的漫画家,除了画画混口饭吃之外有什么谋略本事?她想出来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成真?怎么可能会出现? 她还是怕死吧? 怕裕明帝出事了来不及来救她,所以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公主……”许昭更加的恐慌。   ☆、042 鬼魅 “公主,你别吓我……公主……” 长生抬头看着他,却是苦笑了出声,吓?她哪里有心情吓唬他? “哈哈——哈哈——”嘉嫔的大笑让本就压抑的困室更添了恐慌。 许昭喝道:“你笑什么笑?!” “许氏……你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你的宝贝女儿如今在这里等死!还有陛下……陛下——”一字一顿,“就算本宫的儿子没坐上皇位,可他也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本宫还是赢了你——” 听着这些话,长生觉得这世上最嫉恨许皇后的人不是冷宫里面的那四个,而最不能忍受被许氏骑在头上的也不是她们,是眼前的这个,这个同样出身卑贱的嘉嫔! “哈哈……” 长生没有再理会疯魔了一般的嘉嫔,撑起身子回到了原处坐着,不论她是自作聪明还是真的猜对了,她也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这里等。 等待死亡,或者生机! …… “你说什么?!”荣妃面色苍白地盯着前来禀报的宫人,“你再说一遍!” “……明陵……明陵地宫走水……陛下……陛下连夜赶去了……” “该死——”荣妃怒不可遏,浑身颤抖,“来人,给本宫备车,本宫要出宫!” “娘娘,无陛下恩准,娘娘若是出宫……” “本宫让你去就去!” “娘娘……” “再不去本宫便要了你的狗命!”荣妃怒斥,第一次在人前失控,一向清冷的眸子燃起了熊熊怒火,“嘉嫔,本宫必将你千刀万剐!” 居然动地宫? 居然敢动地宫! …… “娘娘,出事了!”安雪神色匆忙地上前,“刚刚得到消息,皇陵那边出事了,皇上连夜出宫,刚才荣妃娘娘也让人备了车架出宫了。” “出了什么事?”丽妃冷笑道。 安雪道:“暂时还不清楚。” 丽妃眯起了眼,半晌后道:“让人传话给瑞儿,让他不要插手,安安静静地跟太傅念书便是。” “是。” 丽妃起身走到了窗前,看向皇陵所在的方向,冷笑不已,嘉嫔才带着那死丫头去了皇陵,皇陵便出事,能出什么事情?谁能出事?不就是他的宝贝女儿?连夜赶去?还真的是慈父啊!“本宫倒是想看看这即将上演的会是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 “陛下小心,保护陛下!” 裕明帝骑在马上,玄色的衣袍让威严身躯更显冷厉,不怒而威的目光扫视着眼前下手狠辣的刺客,杀意森冷。 “留活口。” “是!” 黑衣的刺客与便装的御林军交锋着,势均力敌,战况僵持着,不过却没有僵持多久,因为一拨原本在与刺客交锋的御林军忽然调转枪头,对付起了自己人,而护在裕明帝身前的两个御林军更是把屠刀对准了他们的主子。 “你们——”跟随出来的崔升大惊失色,陛下的御林军居然跟刺客勾结?!“保护陛下!”便是身边其他的御林军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但事情毕竟发生的太突然了,拼命的抵抗只能减缓了一下叛变的御林军的动作。 “崔公公,快护送陛下走!” 崔升赶紧勒紧缰绳,“陛下,奴才护送……” “不用!”裕明帝目光如炬,控着身下的骏马稳如泰山,“朕倒是想看看这群乱臣贼子怎么要朕的命!” “陛下……” “崔升。”裕明帝继续道,“当年朕也是从死人堆里面走出来的!” 崔升一怔,看着主子的镇定自若,心里的焦灼也渐渐地平息下来,帝侧伺候多年,便是不敢说了解自己的主子,也是知道一些的,“那奴才便在旁伺候着。”陛下怕是有其他准备了。 激战继续。 御林军中出现叛徒本就打击士气,便是还有人拼命护住,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很快,刺客便占了上峰。 “陛下,快走!” “狗皇帝,今日便要你给林氏九族偿命!” “陛下——” 裕明帝岿然不动,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话,“留活口。” 崔升看的很清楚,便在裕明帝一声令下后,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冒出了好几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袭向了刺客。 那挥刀攻向裕明帝的刺客生生地被砍下了头颅。 崔升自认为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裕明帝当太子的时候,什么刺杀的场面他没见过?便是他自己,手里也沾了血,可是见了眼前的场景,还是面色发白,这般割人脑袋如同割菜一般的杀戮……太可怕了! 不仅是那攻向陛下的刺客,其他的刺客,叛变的御林军,都是如此!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最终便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活口。 如陛下所言,流了活口。 一切结束。 “带走!”裕明帝冷声吩咐,“撬开他的口!” 一群“鬼魅”跪地后便带着唯一的活口如同来时一般快速消失,若不是满地的尸骸,方才的一切便像是幻觉一般。 便是崔升都吓倒了,更别说是队伍中出现了叛变的御林军。 负伤颇重的御林军统领李长林跪地请罪:“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李卿既然受伤便留下来处理现场。”裕明帝道,看不出喜怒,“朕不希望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崔升,随朕去皇陵!”说完,便策马往前。 崔升赶紧追上去。 “臣恭送陛下!”李长林叩首,待马蹄声走远了方才抬起头,视线由前方移到了眼前的满地尸骸,便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李统领想起方才的一幕也有些不寒而栗,方才的那群人究竟是…… “统领大人……” 李长林收起了思绪,撑起身子看向所剩无几的几个手下,“今日的一切,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 “……谨遵大人之命!” 经历了方才的一切,便是没人说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去。 只是…… 陛下究竟养了一群什么人,太……他可怕了?! 李长林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不过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御林军叛变一事,因为长生公主,陛下没时间处置他们,便是他忠心耿耿护驾,可是御林军叛变他这个统领难辞其咎! 他不怕死,但是万万不能连累了宁远侯府! …… 长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唯一能够感觉的便是力气从身体里流逝,神智也开始渐渐的迷糊,昏昏沉沉的。 她是要死了吗? 若是死了,能够回去吗? 能吗? 可是—— 她不想死,即便这般可以回去,她也不想! 长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般荒谬的想法,可是,却是越来越坚定。 她要留下!   ☆、043 哪里 “阿熹……阿熹……” 耳边一直响着一道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阿熹? 不,她不是阿熹,不是。 她是长生,是顾长生! 即便不再是顾长生,也是秦长生。 她不是阿熹,不再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 还有…… 她想留下。 她不想离去! 长生憋着一股劲,努力地想要睁开仿佛重达千金的眼皮,努力地想开口告诉所有人,她想要留下来! 一直……一直努力! “秦长生,你给朕醒来!”墓室内,裕明帝死死地握着女儿的肩膀,原本威严的面容狰狞的可怖,双目赤红,“你给朕想来!” 他答应过阿榛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女儿的,他答应过阿榛的! 这是他唯一一件可以为她做的事情了! 他绝对不能让人夺走他们的女儿,就算是鬼神也不行! 他做到了,他可以完全掌控朝局,他不需要再受任何人挟制,他可以独掌大权真正的君临天下,他做到了,先帝临终之时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可是阿榛没了,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女子没了,他看着她在他的面前惨烈死去!现在,他们的女儿也要被牺牲吗?不!他护不住阿榛,绝不能让他们的女儿再出事! 绝对不可以! 他不能让阿榛在天之灵都伤心! “秦长生,你是朕的女儿,是朕和阿榛的女儿!你不会这般轻易地死的,不会的!你给朕醒来——” 阿榛,你不能把她带走! 你不能…… 崔升站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主子,他相信若是公主就这样没了,陛下一定会发疯的。 “陛下,还是先把公主抱出去让太医诊治吧……” “滚——”裕明帝怒斥。 崔升压着心里的恐惧,硬着头皮,“陛下,公主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太医的救治……” “朕让你……” “咳……” 一声轻咳让原本裕明帝暴怒终止,“阿熹?阿熹?”他颤着手抱着女儿,“阿熹?” 长生努力地撑着眼皮,她成功了,便意识还是迷糊,可她知道,她成功了,她没死,也没有离去。 “阿熹!阿熹!你没事,没事……”威仪四方的帝王在这一刻竟是哭了。 长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间似乎明白,她为何想留下来,是不甘心害了自己的人继续逍遥,是担心裕明帝会因为她的愚蠢而出事,更是不想让一个父亲伤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本尊的影响,可她知道,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真的把这个人当成了父亲,即便有着猜忌与失望,“父……父皇……” “父皇在!父皇在!”裕明帝颤着声音,此时此刻他不是叱咤风云的一朝皇帝,而只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没事了,父皇不会让你有事的……父皇对不起你,父皇没有保护好你……” 是他的疏忽与自大,才让阿熹出事! “都是父皇不好……” 长生无法完全感觉到裕明帝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心里酸涩,很难过的样子,可没事是好事不是吗?“父皇……别哭……” 他哭了? 他是皇帝,皇帝怎么可以哭? 她想说什么,可是却再也说不出来,很累很累,像是一座大山压过来一般,黑暗,又一次渐渐袭来。 “阿熹?!” 呼喊,越来越远。 “皇上,公主只是累了,她只是累了!”崔升在主子再一次发狂的之前一字一字地道,“陛下,公主需要太医!” 裕明帝没有再失控,理智似乎恢复了,又或者只是听进了崔升的话,抱起了女儿便往外走。 崔升跟了上去,不过才走了两步便顿住了,环视了一眼眼前所处之地,地宫……本该摆放着皇后娘娘梓宫却空无一物的墓室……而出口更不是已经被封死了那个,而是……他打了一个寒颤,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很近。 知道了这般秘密之后,陛下还会放过他吗? “嗯……”一道呻吟声传来。 崔升强行来回了神智,看向旁边,见到的便是许昭动了动的身子,他没死,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公主……”许昭迷糊地低喃着,似乎便是在这时候也忘记要保护的公主殿下。 崔升深吸了一口气,死便死吧,便是不救也不一定可以活下去,至于另一边的那个,崔升没打算救,不过便在崔升扶起了许昭,一道黑影进来,“你……” 那黑影没管他,直接上前将不知道还有么有气的嘉嫔给提了起来,随后离去。 崔升喘了口气,继续扶着许昭离开。 …… 明陵走水,祸及元襄皇后梓宫。 裕明帝得知消息之后出宫,到达明陵之后便一场雷霆大怒,明陵中所有人包括护送长生公主与嘉嫔前来的御林军没有人可以逃过,一夜之间,死了无数人,裕明帝丝毫不在乎在皇陵杀人会惊扰亡魂。 长生公主为救地宫而受伤,嘉嫔则为救长生公主而受伤,双腿断骨,至今未曾苏醒。 这便是长生醒来之后得知的消息,休养了两日,待脑子清醒,待心情沉淀下来,方才道:“去告诉崔公公,我想见父皇。”那一日迷糊之中的所见,幕后凶手的真面目,都该弄清楚了。 阿若的小脸仍旧是没有血色,作为经历当日叛乱,后来裕明帝血洗,她能够活下来靠的绝对是天大的运气,“奴婢……奴婢这就去禀报……” “别怕,父皇既然没杀你便不会再对你如何。”长生叹了口气,这小姑娘跟了自己怕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阿若不敢应答,忙福了礼,便去禀报。 一刻钟后,裕明帝来了,慈爱的神色没了当日的疯狂,更没有下令血洗之时的冷酷,微微笑着:“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长生笑了笑,当日不过是缺氧罢了,如今养了两日,便恢复过来了,“父皇。” “嗯?” “你是怎么进去的?”长生定睛地看着眼前的慈父帝王,轻轻地问道,“还有,母后在哪里?” 若是她没有记错,在那墓室之中,并没有梓宫。 他把元襄皇后弄去了哪里?   ☆、044 真相 地宫里面没有元襄皇后的梓宫。 元襄皇后不在这皇陵之中。 这便是他明明知道会出事还是任由她胡来的原因吗? 长生定睛地看着眼前的裕明帝,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是平静地想弄清楚真相,她想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 可以说又死过一回的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母后在哪里?” 裕明帝并未因为这话而有所惊讶,抬手柔和地抚着长生的头,“阿熹想知道的事情,父皇都会告诉你,不过你也得答应父皇,从今往后不许再这般拿自己冒险。” “父皇不是一开始便知道了吗?”长生却是问道。 裕明帝一怔,威严深沉的眸子泛起了一抹悲伤,“阿熹还是恨父皇的。” “不。”长生摇头,“不恨,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所有的真相。” 裕明帝凝视了她良久,方才缓缓道:“你母后的确不在这明陵之中。” 长生静待下文。 “她不喜欢这里。”裕明帝继续道,嘴边泛着一丝暖笑,“朕自然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她在哪里?”长生吸了口气,“还活着吗?” 裕明帝笑了,却是苍凉的,“阿熹,你是恨父皇的。” 长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夫妻鹣鲽情深并非是假,为何要这样做?为了皇位?江山?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不爱,只是两者相比较,牺牲了较轻的一方而已?”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这便是理由,便是真相。 其实早便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的了。 裕明帝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更是岔开了话题,“朕从未想过皇位会落到自己头上,当年太子坠马一事,先帝的狠绝朕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最后,他临终之时,亦从未原谅过母后,甚至朕。” “可为了江山,他还是要将皇位传给您。”长生接话。 裕明帝笑道:“是啊,就跟朕没得选择必须走这条路一样,先帝亦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恨母后,也恨她所生的孩子,可是不得不这样做,即便知道朕登基之后会追封他最恨的女人,亦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抉择。” “可他没有牺牲至亲之人!”长生道,咬了牙关。 裕明帝摸着女儿的头发,“他有,不同的是,牺牲的人先走一步而已。” “这如何……” “都是一样的。”裕明帝没给长生说下去的机会,“阿熹,都是一样的。” 长生攥紧了拳头,活了几十年,很多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曾经虽然不安稳但却是平淡的生活阅历并不能给她坦然接着这些的能力,“可她是我母亲!” “所以阿熹是恨父皇的。”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长生盯着她,“她是我母亲,而你,是我的父亲,亲生的!我恨是错,不恨亦是错!” “那便恨吧,恨父皇吧。”裕明帝道,“不过阿熹要答应父皇,再恨也不能伤害自己。” “我说过我不喜欢叫阿熹!”长生不知为何怒从心起,更是越发厌恶他慈爱地叫着这个名字,“既然你让我恨你,那我便恨吧,从今往后我不想听到阿熹这个名字!” 裕明帝凝视了她半晌,缓缓笑道:“那便叫长生吧,你母后会高兴的。” “你在乎吗?!” 裕明帝没有回答。 长生忽然觉得这气不过是自讨苦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问道:“想要我命的人是谁?” “回宫之后,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裕明帝没有给出答案。 长生如何肯罢休,冷笑道:“交代?跟那日冷宫一事一样不了了之的交代?还是直接给我一个凶手便完事?或者父皇想用这次的事情达到什么目的?所以才会把嘉嫔这个同谋说成了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 裕明帝凝视着她,眼瞳威严深沉。 长生攥着拳头,“我只是想知道谁害我好得一个安心,也不可以吗?父皇,我不过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我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聪明本事,所以,我更想求一个安心,求你给我一个安心!” “朕得知消息赶来明陵。”裕明帝终于开了口,“途中遇袭。” 长生面色骤然白了。 “父皇没事。”裕明帝安抚道。 长生攥着拳头问道:“抓到了吗?” “抓了一个活口。”裕明帝道,“刺客宣称是为林氏一族报仇来的。” “林氏?”长生皱紧了眉头,“大皇子?” 裕明帝却是更正道:“大皇兄。” 长生看着他,“父皇的意思是不是他?”还有心情更正她的称呼,便不是秦恪了,可不是秦恪,是谁? “好了。”裕明帝没有回答,“这事交给父皇处理,父皇答应你,这一次绝不哄你骗你。” “父皇……” “时候到了,一切便都会大白的。”裕明帝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阿……朕的小长生不需要害怕不知道哪一天会冒出个人来害你。” 小长生…… 长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一定会大白天下?” “会。”裕明帝道,眼瞳冷凝了下来,“朕也不允许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屡屡胡作非为!” 长生吸了口气,没有再质疑他,“好,我相信。”这一次她是真的相信,因为那些人已经触犯到了帝王的权威, 裕明帝嘴边的笑意更加的慈爱,抬手摸摸她的头,道:“若是身子无碍,明日便回宫。” 长生点头。 裕明帝也没待下去,起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父皇……”长生叫住了他,她发誓她绝对不是记恨也不是想为母亲报仇而戳这父亲的心,可还是忍不住说道:“母后不喜欢这里,是不是心里也恨父皇?至少,百年之后不想与父皇长眠一起?” 裕明帝浑身一震。 长生忽然间后悔了,“我……” “你母后不会恨朕的。”裕明帝却是笑了,缓缓道:“父皇也不会让你母后永远孤单下去。” 长生唇边泛起了自嘲,可他百年之后只能待在这里,“下一任皇帝不管是谁都不会……” “所以父皇才要一直努力,努力到即便是父皇驾崩了也还是可以掌控一切,也只有如此,父皇的长生公主才可以继续无忧幸福下去。”裕明帝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朕也希望,朕的长生公主也要这般。” 长生心里震动了一下,他的意思便是等他百年之后亦不会入葬这个会花费他一生时间修建的陵墓,不会留在这里享受帝王死后的至高无上的尊荣?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努力?要做到这一点,该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是看着眼前的父亲、男人,她却觉得他可以做到,“母后会高兴的。” 裕明帝笑道:“她会的,所以长生也要努力。” 长生…… 明明是她所要求的称呼,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从眼前的帝王口中说出来却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味道,“父皇还是可以叫我阿熹。” “不。”裕明帝却摇头,“长生好,很好。” 长生抿了抿唇。 “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父皇带你去拜祭你母后。”裕明帝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慈爱地笑着:“而这明陵的秘密,朕的长生公主,你还不到知道的时候。”   ☆、045 后续 明陵之中的秘密…… 长生忽然间想起了醒来之后从惊惶不已的阿若口中得知的裕明帝出现在皇陵的方式,对如今他口中所说的秘密似乎似乎猜到了有些。 当时地宫出口被封死,裕明帝进入地宫救她,必定是另有通道,有从外边直通安放梓宫墓室的通道,而元襄皇后不在墓室之中,这意味着什么?这明陵,怕不仅仅只是供给死人长眠之地吧? “好啊,我等着。” 如今便是问想来也问不出来,还不如顺其自然。 至于心里那一丝不安,长生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此时此刻,还不足以将它扩大,不管裕明帝再筹谋着什么,总不会要她的命就是了。 活着,还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要留下,便该内心强大地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 裕明帝步入光线暗淡的屋内,看着便是因风尘仆仆而有些狼狈却仍旧清冷孤傲的荣妃,“朕为了大周的江山不得不牺牲了皇后,这便是当年的真相。” “陛下便不怕公主恨陛下一辈子?”荣妃直视他的目光,问道。 裕明帝道:“那便恨吧。” “若臣妾不答应呢?”荣妃继续道,“陛下打算把臣妾关一辈子还是杀了干净?” “你会的。”裕明帝道,“便是为了皇后,你也会的。” 荣妃冷笑:“何以见得?” “你不会希望见到阿熹恨她的母亲的。”裕明帝继续道,“荣妃,有些事情该尘埃落定便要尘埃落定了。” “我绝不会让许姐姐的女儿出事!”荣妃一字一字地道:“我错了!不管她是任性还是懂事,不管她是年幼无知还是有了心机,她都是许姐姐的女儿,她们都是一样认准了便会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一次我们有机会挽回,可下一次呢?你如何保证下一次她还能化险为夷?!不就是真相吗?告诉她又如何?她还能恨用性命保护她的母亲?!即便是恨,许姐姐也宁愿她恨也不会想看到她出事!”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裕明帝道。 “陛下拿什么保证?”荣妃笑了,满是讥讽,“这一年多来,陛下做到过吗?陛下甚至明明知道嘉嫔不怀好意,却还是一直不闻不问,便是那屡屡加害公主的人,陛下也可以宽容,你拿什么来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裕明帝盯着她,眼瞳越来越冰冷。 …… 次日,裕明帝起驾回宫。 而长生却在裕明帝起驾回宫之前的一个时辰,被悄悄塞进了马车里面,直接送出了皇陵,崔升一直守在旁边,不过却从未透露过为何裕明帝会这般安排,长生没有追问,想着之前途中遇刺一事,隐隐明白了些什么,虽说如此,可这心里还是有些发闷! “公主,你别担心。”崔升尽可能地安抚,“陛下很快便会赶来的。” 长生嗯了一声,没多说。 一路平静。 长生却不是被送进了宫里,而是去了许府。 “陛下让公主在许府小住几日。”崔升说着安排,“待陛下处理好宫里面的事情,便来接公主回宫。” “不让我插手?”长生问道。 崔升低着头,“奴才只是遵陛下吩咐……” “你不必紧张,我不会为难你。”长生道,“告诉父皇,定要小心。” “是。” 长生在许府暂且落脚了,以许家表亲的身份,虽然还是表情,不过许府的下人除管家之外似乎并不知道这位来小住几日的表小姐便是在皇陵受伤的长生公主。 …… 许昭见到公主表妹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让婢女伺候着吃点心,容貌靓丽,丰乳肥臀的婢女让在明陵之中身体心灵饱受折磨的许大公子得到了最大的安慰,不过这愉快舒适很快便没了,他看着走进来的小姑娘,顿时吓的差一点从床上摔下来,“公……公……” 这次不用长生开口,崔升便先一步上前封了他的嘴,“表公子,我姐主子说小姐会在公子表公子府上多住几日。” 许昭没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不过还是震惊的瞠目结舌。 长生闲庭信步似得走了过去,瞄了一眼那俏丽婢女,似笑非笑道:“很惬意吧?” 许昭闻言,忽觉毛骨悚然。 他的好日子完了。 当日在明陵捡回一条命之后,他便被皇上派人送回来了,本来他是想陪着公主的,可一想到公主有人陪,而皇上也开口了,也便安心回来养伤了。 “公……表妹,我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贵客来临,身为主子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可想而知他这个主子有多失败,长生忽然觉得责任重大,这浪荡子弟真的可以脱胎换骨撑起许家的门庭吗? “表……表妹?”许昭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的拗口,“你怎么了?”真的生气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夫子没教你吗?以后身边伺候的都换男的,太监也不行!”长生忽然道。 许昭懵了,公主凶巴巴的样子就算了,这说的话……什么意思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是,男女是授受不亲,可跟身边伺候的人什么关系?公主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啊?应该回宫去找陛下整治嘉嫔抓拿凶手才是! 危难之际的勇气担当似乎是幻觉一般,长生又见到了一个纨绔子弟,不过没关系,慢慢整治就是了,也顺便发作发作心里的苦闷。 于是乎,许大公子的苦日子来了。 美貌的婢女不见了,外边的红颜知己,没得出门去见,他也没真的想什么,他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沾女色了,他很安分守己的好不好? 公主这是闹哪般? “表……表妹……你……你该不会是……喜欢……喜欢上我了吧?”千万不要! 长生挑了挑眉,下手更狠了。 叫苦连天的许大公子求祖宗老天爷满天神佛只要是能帮的了他的都成,千万千万不要被他给说中了! 一定一定是他丢下公主,公主生气了而已! …… 许府被一个表小姐闹的鸡飞狗跳,而外边也是不平静,经过多部门联合侦查,明陵走水一事乃人为,而裕明帝赶去明陵途中更是遇袭,刺客宣称是为林氏一族报仇,裕明帝大怒,下旨严加拷问被擒获的刺客活口,搜捕林氏余孽。 另外便是,嘉嫔娘娘断了的双腿怕是好不了了,但这都不是主要的,目前为止,她还在昏迷之中! 据长生公主说,嘉嫔娘娘知晓明陵纵火的真凶! 裕明帝下令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醒嘉嫔!   ☆、046 比重 嘉嫔出事,给踌躇满志的五皇子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既是皇家的孩子早熟,可五皇子如今的年纪面对很有可能失去母亲仍是惶恐不已,除了母子之情外,亦是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没了母亲的帮忙与庇护,他在这皇宫之中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别说他现在上头还有四位兄长,便是果真如他所猜想的一般,这四个挡路石被父皇清除了,可没有深的父皇宠爱的母妃,他将来未必便不会落得如他们一般的下场! 这宫里面还有丽妃,更有荣妃! 没了母妃,谁帮他对付他们?谁帮他在父皇面前说好话笼络父皇的心?! 所以,母妃一定不能有事! 一定不可以! “本皇子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本皇子救活母妃——”就算腿好不了了,只要母妃还在,便还有机会!她是为了救父皇最宝贝的长生公主而瘸了腿的,父皇绝对不会厌弃母妃的!就算父皇厌弃了,不是还有秦长生在吗?!她岂能忘恩负义?!“一定要救活母妃!” 太医院的太医除了惶恐地应答之外,无法作出其他的回应。 …… “母妃。”六皇子看着又在发呆的母亲,眉头皱了皱,“母妃好不容易被免禁足,该是多去关心父皇才是。” 丽妃抬起头看向眼前面露不满的儿子,“关心?” “自然。”六皇子点头,“如今荣妃因私自出宫而被罚禁足,嘉嫔又半死不活,父皇更是命母妃暂管后宫,母妃自然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大好机会?” “自然是!”六皇子着急道,语气也重了,“父皇下了那道旨意,大皇兄他们算是废了,秦嵘不过是一个贱婢生的,儿臣如何能屈居他之下?母妃,只要你重得父皇欢心,便是等不上皇后之位,来日儿臣也可以……” “够了!”丽妃忽然怒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六皇子一怔。 “母妃自有主张!”丽妃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语气重了,“这次皇陵一事怕是没这般简单,你不要贸贸然的便插只脚进来,瑞儿,你只要好好地跟着太傅念书,其他的母妃自然会为你筹谋。” “可是……” “瑞儿!”丽妃没给儿子说下去的机会,“本宫比谁都清楚你父皇究竟是个什么人,所以我们母子更加不能走错一步!” 秦瑞毕竟年岁不够大,心智也不够强大,见了母亲这般,面色也有些泛白,“母妃,儿臣……” “你是母妃唯一的儿子,也是母妃唯一的依靠。”丽妃抬手摸着儿子的头,“瑞儿,为了你,母妃更要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听母妃的,好好地念书,其他的事情自有母妃在。” 秦瑞低着头抿唇沉默了良久,这才应道:“儿臣知道了,儿臣这便回去念书!”说完,便转身离开。 丽妃看着儿子带着气离去的模样,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得,难受的厉害,“瑞儿说冲动方才会被嘉嫔那个贱人算计,可如今他这般又何尝不是?” 这便是母子吧? 她错了,但是尚且有机会补救,可瑞儿未必有! “让人看好六皇子。” 安雪道:“娘娘放心,肖嬷嬷会看顾好殿下的。” “再找人盯着。”丽妃沉下了脸,“这次遇刺的是陛下自己,他不会再轻轻揭过这件事的!更何况还牵涉到了林氏一族!” 为了铲除四国公府,他连自己的结发之妻也可以牺牲,如今又如何会吝啬区区一个不重要的皇子?! “娘娘也认为是林氏他们的余孽?” 丽妃道:“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管,这一次我们便好好看戏便是了!” “奴婢明白。”安雪低头,“奴婢一定会看顾好殿下的。” 丽妃颔首,思绪随即飘到了荣妃身上,她究竟做了什么惹的陛下这般大怒?之前她禁足虽然出不了宫门,但是也并非与外边完全隔绝,而这一次,荣妃那边却是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传不出来! 还有秦长生那死丫头,说是还在皇陵里面守着许氏,可出了这般大的事情,陛下他便不怕将他的掌中宝放在那里会再出事?他便舍得?! 不回宫来,是怕接下来的风波会伤害到她吧?! …… 长生公主仍在皇陵守着,这是裕明帝对外的说辞,自然,大多数人相信了,不过,也有如丽妃一般不信的。 秦靖却在还没意识到是不是要有信与不信的决定之时,便被裕明帝一道旨意派去了许府看望许公子,也见到了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四皇妹……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长生对于秦靖的到来也是惊讶,尤其是他是崔升直接带来的,也便是说裕明帝允许他知晓自己在许府,不过这是为什么?“我在许府住几日。” 秦靖见她不打算解释也没有追问,仔细看了她一圈,“四皇妹没事便好。” “真的?”长生挑眉。 秦靖一怔。 “我以为你跟秦恪他们一样恨不得我死。”长生道。 秦靖明白过来,苦笑道:“父皇的旨意与四皇妹无关。” “可能是我让……” “不!”秦靖摇头,“四皇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纵使四皇妹深的父皇的心怕也不能让父皇下这般旨意。” “为何?”长生似乎有些不高兴。 秦靖苦笑,“赐死,比下这般旨意容易多了。” “说来说来还是我的分量不够重。” “人哪里能与江山相比。”秦靖道。 长生深深地看着他,“你不恨?” 秦靖浑身一僵,脸色更是转为了青白,双手死死地握着,眼底有着极深的挣扎,许久许久之后,方才道:“恨,可这并不能抹去他是我父亲的事实!”一字一字地说着,完了之后,却已经是汗流浃背。 长生心里有些震撼,“我似乎有些明白父皇为了让你过来。” 秦靖一愣。 “其他的三个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在秦恪的心里,林家比秦家中。”长生继续道,“这般的外戚,如何能不让人害怕?” 至少裕明帝怕了,所以他宁愿牺牲患难之妻也要彻底铲除! “若再这般下去,几十年后说不定这秦氏的江山会改了姓了。” 秦靖满目震惊。   ☆、047 夜深 看着秦靖的震惊,长生却是笑了,心里似乎也有些释怀了,或许终究不是亲生母亲,所以,她才可以如此理智地分析,“嘉嫔她们恨不得痛打落水狗好让前头的这个皇子彻底废了,好给自己的儿子腾位子,却不知她们根本便不需要这般做,父皇是绝对不会让四国公府阴魂不散地缠绕着大周的江山。” 秦靖还是震惊。 “你说的没错,我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还到不了让父皇下那般旨意的地步,父皇这般做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他们永远消失,一丝痕迹都不能留!”长生继续道,便不是一个好丈夫,可裕明帝是一个好皇帝,更是秦氏皇族的好子孙! 秦靖咬紧牙关,“那么……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他们也是四国公府的血脉延续……“既然如此,为何不一开始便干净利落?是想要用我们来引出所谓的余孽?还是……” “父皇是一个好皇帝。”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该狠辣的时候绝不手软,该温情的时候也不吝啬温情。” 她没当过皇帝,也没真的见过皇帝,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大约不会是一个差的皇帝,至少称的上明君。 “那我们算什么?”秦靖嘶哑喝道,终究爆发,“我们算什么?!算什么?!”他体现温情的东西吗?! 长生平静道:“连我母后也被牺牲,七皇子,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你——” “虽然我不知道父皇为何把你送来。”长生没等他发作便道:“不过想来他对你还是有份信任在的,若我是你,便不会失去这最后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难道还能……” “至少不会落得如接下来要倒霉的人的下场。”长生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即便你母妃一直出不了冷宫,但只要你好好的,照看一二又如何做不到?”她看着他,“秦靖,你有一颗宽厚之心,不要让它被仇恨扭曲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道理她会说,可也是熬过了许多方才体会的到的,更何况她也不过是一个鹊巢鸠占的,终究比不上他们痛苦,要走出来,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秦靖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长生去找许昭去了。 而许昭在得知了秦靖来了不是来接这可怕的公主表妹回宫之后,更是绝望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公主殿下从哪里学来的这叫“军训”的可怕东西,其他便不说了,就单单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就几乎可以要了他的命。 “公主……我真的不敢了……” 长生沉着脸,“动一下加站一个时辰!” “姑姑救命啊……” …… 秦靖什么时候走的,长生没去打听,他为何而来,更是没打听了,“折磨”了一天许昭之后,长生便打听了一下外边的事情,如她所料,果然是不平静,不过嘉嫔的用处居然是在这里,却是她没想到的,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嘉嫔屡次害她,裕明帝那里还能容的下她? 物尽其用罢了。 长生忽然间皱了眉,物尽其用?她竟然觉得如此的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寒心,也没有难过,完完全全地觉得裕明帝这般做理所当然? 她这是怎么了? 圣母她自认为不是,可也不至于这般的冷心冷肺吧?便是嘉嫔害她,可落入如此下场亦是可能不是吗? 为何她的心却丝毫没这份感觉? 是原谅裕明帝,是理解了他吗?所以才会偏向于他? 长生不知道,更觉得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般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她想留下来,除了不甘心害她的人逍遥法外与不愿意伤一个父亲的心,是否还有已然眷恋了目前的一切?开始有了依赖? 她的心,猛然一颤。 “阿若,帮我做一件事!” …… 永不赦免的旨意传入冷宫之后,冷宫更冷更压抑了,便是连孟淑妃也失去了努力维持的张扬。 整个冷宫死气沉沉。 直到林氏余孽刺杀裕明帝一事传入冷宫,林贵妃疯魔一般砸了自己的住所,深夜里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既是已然绝望,却还是伤了心。 余德妃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面色惶恐的仿佛下一次夜里的鬼魅便会来要她的性命,更怕一辈子困在这冷宫之中半死不活的绝望会将自己吞噬。 陛下,你真的这般狠心吗? …… 张贤妃屋子里的烛火一直没有熄灭,坐在烛火旁的娟秀女子低头做着女工,憔悴的脸上并没有半丝的恐惧,很平静很安宁,似乎只要没有人来找她麻烦,她便可以这般在这宛若地狱的冷宫里面安然地活下去。 …… 孟淑妃一盏一盏地熄灭了住处的所有烛火,亲手毁灭给她带来温暖的光明,彻底地被黑暗吞噬,爆发出了最后的反击,“传本宫命令……” …… “靖儿,你在哪里?靖儿……你一定要来救母妃……”余婕妤一直哭着,哭的眼睛都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 同一片夜空之下,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躲过夜里巡逻的宫廷侍卫,悄然进了皇子殿。 “殿下,长生公主明日要悄悄回宫来。” 秦韶有趣地笑着,“还真的不怕死的长生公主。” …… 皇子殿的另一边,秦靖蜷缩在地上,忍受着又一次的拳打脚踢,只是这一次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贱人生的贱种,贱种——”三皇子秦钰满脸狰狞,自从四妃一案他沦落成泥后,一直依附他的秦靖便成了最完美的出气筒,“贱种贱种——” …… 四皇子秦烁把咳出血的手帕藏了起来,他救不了母妃绝不能让她再为他担心,可是……“父皇,你就真的这般狠心?” 无数次地问,没有一次得到回答。 可结果却是那般的清清楚楚。 …… 这一夜,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裕明帝接到最新的消息,沉默了许久,对着空荡荡的寝殿,叹息道:“荣妃说的没错,我们的女儿啊性子就像你,认准了的事情便什么也不怕。” 殿内空的仿佛有了回应。 裕明帝笑了,“保护好公主。” 由她吧,只要她高兴就好,是吧,阿榛。   ☆、048 看着 长生知道自己又错了一件蠢事,可心里的恐慌让她近乎偏执地想摆脱这份依赖!所以,她又把自己当诱饵了。 只是在面对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后悔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法承受眼前的血腥的杀戮。 比当初那群官兵屠杀孩子更加的血腥,更加的可怕! 当她被吓的面无血色浑身发软被送到裕明帝面前的时候,见到的是他心疼又难过的神色,更觉得自己愚蠢。 “生父皇的气了?” 长生苦笑,生气?她凭什么生气?便是气也不过是气自己愚蠢! “还是不信父皇?”裕明帝继续问道。 长生摇头,撑起了身子看着他,“我……我只是不想……”看着眼前的父亲,依赖两个字却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来,“坐着什么也不做……” “可很危险。” “我不怕!” “真的不怕?”裕明帝又问。 长生咬着牙,“不怕!”随后又补充道:“我只是受不了杀人的场面,不是害怕这样做!” “好。”裕明帝笑了,“那便跟在父皇身边。” 长生一愣。 “好好的看着这一切。”裕明帝凝视着她,眼底威严深沉,“一直看到最后。” 长生忽然一个激灵,本能地握紧了拳头,不过却还是咬牙应道:“好。” …… 长生没有违背诺言,她一直看到了最后,看着裕明帝将这世上最尊贵的家族的暗黑无情的一面。 所有的一切都由五皇子的奶娘嬷嬷下毒手谋害在太医口中已经好转并且很快便会醒来的嘉嫔开始。 五皇子是嘉嫔的亲生儿子,谁也不会防着他,也没防着她的奶娘嬷嬷,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便可以成功。 她失败了,并且被当场抓获。 五皇子又是生气又是害怕,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奶娘嬷嬷这个宫里除了母妃便是她最亲近的人居然会害他的母妃! 一个奶娘嬷嬷,自然扛不住刑罚,很快便招了。 “三皇子?”长生看着手里的供词,实在是惊讶,三皇子秦钰,余德妃的儿子,本尊的记忆中,三皇子的所有表现都说明了他勇猛有余但智慧不足,如何能做出这般多的事情?不过想到了已经灭门了的余国公府,长生也不断然否定,“余家的人?”若真的是三皇子做的,他被人必定有人支持! 裕明帝没有回答,“崔升,命李长林把三皇子拿下。” “是。” “父皇……” “长生觉得是不是他?”裕明帝没等她说完便问道。 长生把话咽了回去,“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裕明帝笑道。 长生看着他,“父皇若是不高兴,可以不笑的。”不管喜不喜欢,在不在乎,终究是他的亲儿子。 “放心。”裕明帝笑道:“父皇没事。” 长生抿了抿唇,也不再说下去,安静地等待着崔升把人给带来,不过等了一个时辰,等来的却是三皇子失踪了。 裕明帝眯了眯眼,“搜!” “是。” 用到了搜字,也便是说真的砍断了父子情分了,长生低着头,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舒服,裕明帝想要她看的,便是这些吧? …… 三皇子没找着,不过三皇子的行踪却是查到了,他得知消息之后逃出宫去了,而之所以能够顺利逃出宫,那是因为有人帮了忙,这个人,却是秦靖。 “朕以为这宫里头你最想他死!” 秦靖抬头看着眼前威严而冷漠的裕明帝,便是已经看透彻了,如今听了这般话心里仍是针扎一般,他一直知道三皇兄对他所做的所有欺辱,可是却无动于衷,“父皇。”他笑了,苍白而绝望,“您可以不在乎儿臣这些人,可他是儿臣的三皇兄。” “你倒是兄弟情深!”裕明帝冷笑。 秦靖低头,不再做任何的辩解,“儿臣认罪,任凭父皇处罚。” “给朕滚出去。” 秦靖一怔,抬头看去,却见裕明帝已经离开了龙椅台案,起步走到旁边的罗汉床,“握笔需用力,字方才能端正。” “父皇你是想要儿臣无地自容吗?”她知道她字很丑很丑很丑,可要怪就怪她上辈子没练过毛笔字。 “坐好。” “……是。” 秦靖呆呆地看着。 “七殿下。”崔升上前,对着发呆的秦靖道,“请吧。” 秦靖低下了头,起身,离开。 长生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对她不吝啬慈爱却丝毫不肯给别人的裕明帝,“父皇,七皇兄还小。” 秦靖这个年纪在现代也还在父母身边撒娇。 “好好写字。” “父皇……” 裕明帝摸摸她的脑袋,“好好写字。” 长生叹了口气,目前为止一切都爱莫能助。 …… 三皇子跑了,但他身边的人没跑,凡事伺候过三皇子的人,甚至皇子府的不少人都被抓了,一一审问。 而恰在此时,冷宫传来林贵妃暴毙。 据说是畏罪自尽 裕明帝问向长生,“长生信吗?” 长生撇了撇嘴,“有可能。”便是林贵妃在冷宫并非与世隔绝,但三皇子的消息传入冷宫必定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林贵妃不知道这事觉得自己这次没活路了自己先走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维护谁而选择牺牲自己,“父皇觉得呢?” “他儿子没死,她怎么会舍得死?”裕明帝却道,丝毫不掩厌弃。 长生听了这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兔死狐悲,吸了一口气,道:“若不是自尽,那会是谁下的手?” 林贵妃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余德妃吗?” 她跟三皇子联手构陷大皇子? 裕明帝没有回答,而是下令道:“崔升,传大理寺左卿。” “大理寺?”长生眨了眨眼,她虽然不太清楚这大理寺左卿是个什么职位,但这时候把人找来想来是要查林贵妃之死的,若说林贵妃还是林贵妃的时候,找大理寺的人来查理所应当,可如今,林贵妃不过是冷宫里面的一个罪妃林氏,而且,把朝堂的人拉来处理,不就是要将这事闹大? 裕明帝淡淡道:“大理寺左卿曹安最擅长疑难杂案,想来可以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长生无声叹息,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父皇不怕家丑外扬?” “朕的家丑谁敢扬?”裕明帝反问。 长生一窒,“……是。”给那曹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那儿臣就继续看着吧。” “好好练字。”裕明帝点头道。 “……是。”   ☆、049 查案 曹安年纪不大,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单看模样是扔到人群里面便找不到的,不过那双眼睛却有着鹰一般的锐利,单单是这双眼睛,长生便相信他绝对不会辜负裕明帝的信任。 “臣领旨。”曹安跪领了裕明帝的旨意,便退了出去了,连一眼也没看从进门之后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他给观察了个遍的长生公主。 长生也没生气,好笑地看着裕明帝道:“父皇,儿臣便这般不招人待见?” “朕的嫡公主岂能让人随便窥看?”裕明帝却道。 长生拖着下巴,“感情他是不敢而不是不屑呢?” “你是朕唯一的嫡出。”裕明帝似乎不高兴听到她这般说自己,皱了眉,“这世上只有你不屑他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不屑于你。” “父皇,儿臣掌控不了人心。”长生道。 裕明帝眯起了眼,“那便杀了。” 长生一怔。 “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做。”裕明帝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有父皇在,长生就只管开开心心地便是。” 长生心里有些酸涩,“父皇……” “继续练字。”裕明帝十分的煞风景。 长生差点没被一口气给呛死,“是!是!儿臣一定好好练字,一定练好字,绝对不会让父皇丢脸的!” 她真的后悔不想没事做待在裕明帝身边便提出练字的。 现在好了,不练出一手好字她自己都没脸见人! “练字!练字!” 怎么说她上辈子也是握笔讨生活的,虽然是画笔,但她就不信她练不成一手好的毛笔字! …… 曹安这个断案高手果真没让人失望,不过是半天,便传回来了消息了,林贵妃死于鸩毒,而在余德妃的住处也找到了鸩毒,但余德妃却咬死了说自己没有下毒,更不知道自己的住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毒药! 而除了这物证之外,还有人证,跟着余德妃一同进冷宫,更是余德妃的陪嫁侍女音儿经不住自己良心的责备,站出来指正余德妃,说她是为了坐实大皇子弑君才谋害林贵妃的,因为余德妃得知了三皇子出事,为了洗脱三皇子的罪名,将罪名推给大皇子,便谋害林贵妃让所有人误以为她是畏罪自尽。 在供出了主子之后,音儿便撞墙而死了。 余德妃便是连求裕明帝拷问音儿查明她说谎的机会也没有了。 “本宫没有做过,本宫没有做过,没有做过——” 可不管余德妃如何的歇斯底里不肯认罪,人证物证俱在,与其同时,三皇子这边的查探也有了线索,从三皇子身边的人口中撬出了不少东西,包括余氏余孽的存在,还有在京城的秘密匿藏。 刑部连同禁卫军一起出动,将人给一窝端了,不过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审问,所有余氏余孽便服毒自尽了。 “父皇,喝茶。”长生从崔升的手中接过了茶盏,送到了裕明帝的面前,拔萝卜带出泥,至少查出了余氏余孽,清除了一个隐患,也不算是完全没收获,不过她也看得出来裕明帝虽然没发作,但那张脸明明白白表示他皇帝老爷不满意,“再不喝茶中暑了儿臣可没法子。” 裕明帝睨向了她。 长生心里突了突,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不喝就算了。” “拿来。”裕明帝终于开了口,语气还是温和。 长生悄然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胆子这般的大了,这是皇帝啊,还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皇帝,“父皇慢用。” 裕明帝接了过来。 长生悄悄后退,想着回去继续乖乖练字算了。 “站住。”裕明帝哪里看不出来。 长生只好站住。 “父皇有这般可怕吗?”裕明帝问道。 长生定睛地看着他,“生气的时候可怕。” “呵呵……”裕明帝笑了出声。 长生长长地松了口气,上前道:“其实父皇也没必要生气,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反正事情查清楚就行了。” “查清楚了吗?”裕明帝却道。 长生看着他,“还么有吗?” “你觉得呢?”裕明帝反问。 长生低头玩手指,“不是证据确凿吗?” 说没疑点,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余德妃毒杀林贵妃算是狗急跳墙了,不过再急也不至于留下毒药给人来搜,还有她的陪嫁侍女,这般性质的婢女会为了所谓的良心而背叛主子吗?那些余家的余孽也是,就算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哪里来的这般先见之明事先准备好毒药而且还能在被擒获之后顺利服用? 疑点丛丛,可若说真的不对劲,证据呢? 哪里来的证据证明这些疑点不仅仅是他们的怀疑? “而且……”长生抬起头,“曹大人不是断案高手吗?他既然说案子查明了,那案子便是查明了。” 裕明帝眯起了眼睛。 长生发誓她绝对绝对不是想害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的确。”裕明帝却是笑了,“既然断案高手都说没问题,便是没问题。” 长生的心颤了颤,笑成这样子还能没问题吗? “启禀陛下。”这时候,一个内侍脸色惶恐地进来,“静华轩传来消息,嘉嫔娘娘……殁了……” 嘉嫔死了? 长生皱了皱眉,不说有太医用药吊着,便说她的伤势也不至于伤到这般快便死了,在这时候死,未免太巧合了!“怎么死的?” “啊?” “还没问清楚你进来禀报什么?!”崔升不等大小主子开口便先一步斥责了,随后便向裕明帝请罪,“奴才管教不严,请陛下恕罪,奴才这便去问清楚。”说完,便拉着那内侍赶紧出去。 “父皇身边这崔公公还真的爱惜下属。”长生似笑非笑。 裕明帝道:“崔升主意不少,但是忠心的。” “儿臣也没说什么。”长生撇了撇嘴,怎么弄得她像是在挑拨离间似得,“嘉嫔不会也是被人下了毒手吧?” “长生觉得谁最有可能下毒手?” “我。”长生指着自己道。 裕明帝笑了,殿内的气压也减缓了不少,“你啊。” “父皇不生气便好。”长生笑道,“虽然这么说好像显得儿臣冷血,不过嘉嫔这一死,儿臣不但松了口气,也庆幸有多了一条线索了。” 不怕敌凶猛,就怕他不动!   ☆、050 迷茫 崔升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而之所以去这般久那是因为嘉嫔的死另有内情,不过嘉嫔不是被人谋害的,的确是伤重不治的,但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五皇子擅自换了嘉嫔的药,才导致嘉嫔重伤不治。 自然,五皇子不是想害自己的母亲,只是经过了自己奶娘嬷嬷居然害自己母妃之后,五皇子便对身边的人失去了信任,整日疑神疑鬼不说,便是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信不过,觉得母妃这般长时间都没有好转是因为太医院的太医根本便不想治好母妃,所以,他便找人寻了灵方,甚至不经太医院的准许便命人在宫外抓药,换下了太医院送来的汤药,给嘉嫔喝。 严格说来,嘉嫔是被自己的儿子给害死的。 长生听了这个结果,久久无语,最后看向裕明帝。 “她不值得朕如此费心。”裕明帝看出了女儿的想法,似乎有些伤心。 长生讪讪,忙掩饰道:“林贵妃死了,嘉嫔又死了,父皇,若真的有人操控这一切,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好好呆在父皇身边便不会有事。”裕明帝拍拍她的肩,保证道。 长生点头,“嗯,儿臣一定乖乖地待在父皇身边。”不过谁有这个本事在裕明帝的眼皮子底下搞这般多事情?若真的有这个人,那这人在后宫前朝的人脉真的太可怕了。 …… 人还没揪出来,后宫却继续出事。 得知自己害死了自己母妃的五皇子疯了一般冲去冷宫,把被暂时看押在冷宫里面几乎剩下半条命的余德妃给刺成了重伤。 裕明帝大怒,命人把五皇子给关进了内务府牢房,去跟大皇子作伴去了,同时将协助五皇子从外边搜寻所谓的灵方的所有人都给一一发落,同时,这件事也被传了出去。 皇家的丑闻又一次让京城热闹不已。 …… 第一楼是京城最出名的茶楼,除了这里的茶点是京城一绝之外,这里的八卦也是京城一绝,在这里可以听到京城里面各类消息,不管是官场动态还是哪家后院里面是非都可以得到最详细的版本,自然,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便是皇家的那些事。 午后,一辆马车驶入了第一楼的后巷,在后门处停了下来,没过多久,紧闭的后门打开了,一个老头儿走了出来。 马车的窗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了一双锐利的眸子。 “曹大人。”老头儿对着那人作揖。 曹安冷冷地看着他,“转告贵主,此番事了,当日恩情便还了。” “曹大人放心。”老头儿低头应道,“我家主子来日必定会回报……” “不必了。”曹安打断了他的话,“贵主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放下了帘子,“走。” 马车驶离。 老头儿也像是没见过人似得,转身回去,关起了门。 巷子再一次安安静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 五皇子无知害死生母被传的满城皆知,可以说,五皇子是毁了! 绝对是故意的! 长生敢发誓裕明帝一定是故意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毁了五皇子伤及皇家颜面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便是不喜欢嘉嫔,可也是他儿子吧? “长生只需要记着,你是朕唯一的嫡出,尊贵无比。” 长生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给堵在了胸口了,堵的她发慌,不是为了其他的政治目的,而只是为了她?因为嘉嫔利用谋害她,所以便牵连她的儿子?当然,也有断了将来五皇子会对她秋后算账的隐患。 这般的父亲…… 慈爱又绝情! …… 继五皇子一事之后,皇家丑闻继续发酵。 三皇子勾结母族余氏一族余孽屡次谋害长生公主、于皇陵纵火惊扰先祖、刺杀裕明帝一连串大逆不道之事,其生母废德妃余氏于冷宫之中谋害废贵妃林氏意图掩饰三皇子罪行一事一并在大理寺正式立案了,自然,也便闹的众人皆知了。 此案由大理寺左卿曹安主审,人证物证俱在,很快便结案了。 余德妃被五皇子刺成重伤,案子还没审理完结便断气了,也便没有什么可以追究她的了,最总的结局便是一张席子卷了抬出宫去草草埋葬了。 至于三皇子,则被下了海捕文书,画有三皇子画像的海捕文书被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大周境内所有衙门。 其后便是嘉嫔的丧事,许是裕明帝厌恶其子愚蠢,便是她救了长生公主也没有给与她更高的哀荣,只是以嫔位办理。 出殡当日,裕明帝下旨释放大皇子与五皇子,命五皇子送嘉嫔出殡入葬,并且让其在皇陵守灵,以赎其罪孽。 “启禀陛下,大皇子求见。” 裕明帝连头也没抬,“跟他说朕准了,林氏的后事由他全权处理。” “是。” 长生看了一眼裕明帝,悄然下了罗汉床,追着崔升出去。 裕明帝抬起头看了那走出去的小小身影一眼,低头继续处理着政务,没有阻止。 长生走了出去便见秦恪跪在石阶之下,烈日之下的身影显得渺小无比,崔升走下长长的石阶,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敬却又施舍一般宣了裕明帝的口谕,她清楚地看见了那渺小的身躯微微一颤,随后,磕头谢恩。 崔升行了一礼转身回来。 秦恪起身,抬头看向前方,看到了那石阶的尽头那巍峨殿宇之下站着的小小人儿,眼瞳深处的冰冷便是那烈日也无法驱散。 寒意迎面而来。 长生猛然后退了一步,小手握成了拳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来见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出来看看,又或许是想确定他是否仍如之前一般恨自己。 秦恪转身离去。 长生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愣愣地站着。 秦恪定然还是恨她的,不仅仅是秦恪,还有死了的林贵妃、余德妃、嘉嫔,还有五皇子,他们都会恨她的,而这些人,落得如此结局都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如今这双手是不是也算是沾了鲜血?这段时间她看着所有一切的发生,看着那些威胁自己的人一一消失,心里是高兴的吧?至少是舒畅的。 她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也没有参与什么,可是谁又能说她这双手干干净净? 在这里,她越是适应,越是活的好,是不是便一定要建立在血腥之上?而她,也会慢慢地适应这种血腥,甚至主导这种血腥吗? 长生忽然间有些迷茫。   ☆、051 哗然 秦恪带着林贵妃的灵柩出宫了,甚至还出了京城,至于去了哪里,长生没问,裕明帝亦没有说。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了。 前朝后宫,恢复了平静。 长生也沉默了下来,她依旧住在太极殿,不过跟在裕明帝身边的时间也开始少了,似乎裕明帝也觉得她“看”够了吧,又或许,真的已经结束了,当然了,裕明帝也并非不理她,只是忙着政事罢了,据说南方已经好几个月没下雨了。 “公主,陛下命奴才给公主送一碗酸梅汤来,还吩咐奴才转告公主字是要练,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公主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长生看着那碗冰镇的酸梅汤,颔首:“嗯。” “公主可想见见许公子?”崔升哪里还看不出这位小祖宗心情不好?可便是陛下也没说破,他这个当奴才的更加不敢,“奴才去请许公子进宫?” 长生喝了一口,顿时心口一片清凉,舒服了不少,“还是算了吧,免得他又向我母后喊救命了。”话落,寻思会儿又喊道:“阿若。” 外边候着的阿若赶紧进来,在太极殿当差的她更是处处小心谨慎了,只是整日这般也让原本凌厉的丫头变得有些木讷了,“公主……有何吩咐?” 长生无声叹了口气,“我不想出宫,你替我出宫去盯着许昭,不许他偷懒。”也好出去喘喘气。 “啊?” “走之前我让他继续练来的。”长生继续道,“不找人盯着他谁知道他听不听话?你去给本宫盯着他。” “可是奴婢……” “阿若姑娘还是听公主的吧。”崔升也道,“公主在陛下的太极殿还能少了人伺候不成?你可是公主最信任的丫头,既然公主不放心许公子,阿若姑娘便该好好为公主分忧解难。”他哪里还看不出这丫头状态不好?再这般下去估计又会出事的!公主既然爱惜着,他也不妨护一护,也免得她做错事惹陛下不高兴惹公主伤心。 阿若这才应下。 “不知崔公公有没有兴趣来这里代替阿若几日?”长生端着酸梅汤似笑非笑地问道,对这个老狐狸还真的有些兴趣。 崔升笑道:“公主不嫌弃,奴才哪里会不愿意?” “算了吧。”长生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我可不敢跟父皇抢人。” “公主言重了,严重了。”崔升笑着继续,这位姑奶奶哪里是不敢啊,是不稀罕他这个老头子罢了,不过这公主身边都是一些没胆子的也不是个事,“陛下那般疼公主,哪里需要公主抢人。” 长生笑弯了眼,“也是。”她倒是真的希望裕明帝给她几个能用的人,比如说……那日那些处理刺客的,自然了,她不是用来杀人,但看那阵势都是有本事的,她现在就缺有胆量有本事的。 忽然笑容敛去,长生低下了头,是的,她是适应的越来越好了。 崔升笑呵呵地陪了小祖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回到了主子身边,“回陛下,公主喝了酸梅汤,如今正在午休了。” “嗯。”裕明帝抬头,“可还有其他事情?” “陛下英明。”崔升禀报道:“公主命阿若出宫去了许府,说是去盯着许公子练习。” “练习?” “公主似乎觉得许公子身子不好,便让他多练练强身健体。”崔升解释道,笑呵呵的,“不过许公子似乎不太愿意。” “所以那丫头便让自己的人去盯着呢?”裕明帝也笑了,心情似乎大好。 崔升应道:“是。” “这丫头。”裕明帝语气无奈又宠溺,“朕记得皇后还在的时候她似乎不喜阿昭来的,如今倒是看顾上了。” “许是这些日子许公子对公主的心,让公主知道许公子是真心待她的吧。”崔升道,“公主便是这般一个别人对她有一分她便回报两分的。” 便是之前的嘉嫔亦是如此,只是可惜了…… 裕明帝沉默了会儿,“你说阿熹跟阿昭……”话还没说完便自个儿摇头了,“不成,不成,许昭护不了长生的。” 崔升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便掩饰了,“公主乃陛下唯一嫡出,自然要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世上最好的男子……”裕明帝笑了,却还是摇头,“你错了,世上最好的男子未必是好丈夫,朕的长生公主要的是对她最好的只对她最好的。” “是。”崔升低头应道,知道自己方才那句刺中了主子的痛处,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陛下不正是了?可是……“陛下说的是。” “还早着呢。”裕明帝失笑,“朕这是着急什么?” 他有的是时间与能力来为他的长生公主筹谋一个美满幸福的未来,不过在这之前,她该看着的也还是要看着。 …… 才刚刚踏进六月,盛夏的炎热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对于养尊处优一堆人伺候的长生公主而言尚且觉得难受,普通的老百姓更是不用说了,好在没过两日便下了一场大雨,稍稍驱散了一些闷热,不过其他地方,尤其是南方便没有这般好运了。 天公不作美,南方至今仍是没下一滴雨,入夏之后烈日普照,更是煎熬,这几日出入太极殿的朝臣越来越多,裕明帝在中殿召开的临时小朝会也越来越频繁了。 天灾人祸,往往有天灾便会有人祸的,对于久经风浪的裕明帝来说并不算是不能应对的事情,可这一次,裕明帝却是怒了,当有人作乱的奏报送上,裕明帝差点没掀翻了案桌,因为,这次作乱的头领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走出宫去销声匿迹的三皇子秦钰,他的儿子! 三皇子秦钰打着的旗号便是裕明帝残害忠良,不仁不义,不堪为大周之主! 为何这般说? 事情还是要从当年许皇后一案说起,秦钰声称,当年谋害许皇后的人根本不是四妃,而是裕明帝本人!而他之所以这般做只是因为心胸狭隘,始终介怀当年四国公府曾经与跟他夺嫡的先帝几个皇子来往甚密,更是想要卸磨杀驴,便设计了这桩惨案,然后以此为借口诛杀四国公府九族数万人! 秦钰指天为誓他未曾做过裕明帝所说的那些事情,一切都是裕明帝担心自己的恶行泄露,要斩草除根!为了隐瞒自己的恶行,裕明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如何堪为人君? 为了不让大周江山毁在了这般一个不仁不义的暴君手中,更为了枉死的人讨回公道,也为了其他三位兄弟,他就算被天下人唾弃也要大义灭亲! 天下哗然。   ☆、052 战事 “他疯了吗?!” 长生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秦钰疯了,大义灭亲?若他是皇帝的兄弟还可以说的下去,可他是晚辈,还是他要灭的那个人的亲儿子! 儿子灭老子? 别说是在这里,便是上辈子,也会被口水喷死! 秦钰说的再有道理再冠冕堂皇,一句君臣父子就可以让他不为世人所容! 还有裕明帝…… 他对付自己儿子的时候是没有留情,可被自己的儿子反过来对付,还是以这般的方式,愤怒之余怕也会伤心吧? 或许立场真的决定了情感,长生不否认她的心偏向于裕明帝,“父皇在里头吗?” 御书房外,崔升面带苦色,“陛下正和内阁几位大人议事。” 长生点头,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便听见里面传来了怒斥声。 “放肆——” 崔升顿时站直了身子。 长生拧紧了眉头,“父皇很生气吗?” “三殿下这次……”崔升叹了口气,“做的太过了。”君臣父子,三殿下就算再不满也不该这样做! 长生沉默会儿,“我进去看看。” “公主……”崔升忙道,“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公主还是……” “所以我才要进去灭火。”长生道,“公公放心,父皇还不至于连我也发作的。”说完,便抬起了小脚丫进去了。 崔升想了想到底没阻止。 小小的人儿走进了御书房内,在跪了一地的老头子中显得有些突兀,裕明帝抬手要砸折子的动作顿住了,随后皱眉,“你进来做什么?崔升!” 长生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的连她也迁怒了吧? 崔升赶紧进来,“奴才在。” “送公主回去!”裕明帝下令。 长生看着盛怒中的皇帝,攥着小拳头,“父皇……” “回去!”裕明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长生盯着他看了会儿,低下头,“既然父皇不想见儿臣,儿臣回去便是了,父皇用不着生气。”说完,便转身离开。 “站住!”裕明帝却道,声音明显温和了一些。 长生舒了口气,转身,清澈分明的眼睛满是无辜,“父皇还有什么要吩咐儿臣的?” 裕明帝没有回答长生,而是看向仍旧跪着的内阁众人,“你们先退下。” “臣领旨。”方首府领头应道。 其余阁臣纷纷附和。 长生方才仔细看清楚这群文臣中的佼佼者。 方首府倒也没忽略这位闯进来没规矩的公主殿下,恭恭敬敬地作揖,“臣方谦见过公主殿下。”同时也不失礼也没收敛地将人打量了个遍,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祸害似得。 长生被他看的心底发麻,但输人不输阵,点头应道:“嗯。” 方首辅的眉头皱了皱眉,不过到底没有继续下去,领着一帮手下退下了。 “过来。”裕明帝招手。 长生走了过去,抬头看着余怒未消的裕明帝,“父皇,刚刚那老头儿是谁?” “内阁首辅方谦。”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儿臣得罪过他?”没有吧?本尊的确耀武扬威很久了,但都是在女人堆里面,没招惹到这些朝堂上的大人物的,“难不成方首辅大人认为三皇子叛逆是因为儿臣?” 裕明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长生心一沉,“儿臣猜对了?” “有父皇在。”裕明帝抚着她的头,“长生无需害怕。” “儿臣没怕。”长生摇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更别说方首辅还没造反,儿臣没什么好怕的。” 裕明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崔升看的愕然。 长生撇了撇嘴,会笑便代表事情还在控制之中,“不过方首辅怎么便认为是儿臣的错?他哪里来的火眼金睛看出儿臣有这个本事搅动风云闹出这般大的事情?” “方谦老了,也是时候挪挪位子了。”裕明帝收起了笑容,摸着女儿的小脑袋道。 要动内阁? 长生不太清楚这内阁在朝堂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能当文臣之首,贸然动必定会引发动荡,“父皇,现在外边乱着,家里边还是不要乱才好。” 裕明帝眼底亮了亮,“朕的长生公主还懂这个?” “儿臣有那般蠢吗?”长生摊手道。 裕明帝笑道:“不蠢,朕的长生公主最聪明了,不过还没长大,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父皇处理。”说完,又补了一句,“父皇也不蠢的。” “好吧。”长生道,既然不是因怒行事,那便无事,“不过父皇也还是要小心些,别让人给算计了。” “好。” 长生还是问道:“方首辅他们认为是儿臣引起的这场动乱,那想怎么对儿臣?杀了儿臣平息叛乱?还是……”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威严而冰冷,“任何人都不可以!” 长生安心了,“儿臣不怕。” 虽然在那群老头子心里挂了一个不好的号,但只要裕明帝护着她,她便无事!再者便是,她得好好了解了解朝堂的事情。 …… 内阁究竟给裕明帝想了什么样的法子来平息这场动乱,长生不清楚,也没兴趣去弄清楚,但裕明帝是一定没有采纳的,他直接绕过内阁以金牌令箭将忠勇侯调回京城,随即以虎符为令,率领三万大军前去平乱。 而就在忠勇侯出发前一日,二皇子秦韶前来太极殿求见裕明帝,请旨随忠勇侯一同赶赴前线。 “你要去前线?”裕明帝语气平静,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秦韶低着头,“从前的事情儿臣无法阻止,如今儿臣只希望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 “生灵涂炭?”裕明帝没等他说下去便道,语气虽然还是平静,不过却让人听的胆战心惊的,“在你的心里,朕下令诛杀四国公府数万人,便是涂炭生灵?” “儿臣不敢!”秦韶把头压的更低,身子也颤抖起来,“儿臣只是……” “你只是担心朕以此事问罪你母亲?”裕明帝还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秦韶身子颤颤发抖,“儿臣……儿臣……”话始终说不下去。 “朕方才得到消息,秦钰身边聚集了不少四国公府的旧人,既然朕的二皇子有意为朕分忧,那便去走一趟,说不定还能降这场战事平息。”裕明帝冷笑道,“更何况你都说了是为了孝道,朕若是不让你去,还真的是不仁不义的暴君了!” “父皇……”秦韶抬起头,面色发白。 裕明帝只当没看见一般,接过了旁边长生递过来的折子,低头批阅着,打发自己的亲生儿子跟打发畜生一般,“下去。” “是……”秦韶不敢再违逆似得,忙应了一声,便退下。 长生很清晰地看到了他离开之前特意望了自己一眼,虽然没从这一眼中看出什么,但……“父皇真的让他去?” 裕明帝停下手,却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 长生敛了敛眉,“将皇家子嗣笼络的至消失了也仍是稳稳放在心上,四国公府的确好手段好本事。” 裕明帝抬头看向她,眼眸深沉无比。 “不过在这等危难之际,他们也没背信弃义。”长生没回避他的眼神也没断话题,“这份心性也是难得。”   ☆、054 手记 “不过父皇真的挺亏的。”话锋一转,长生眨着眼睛,“生的儿子却亲了别人。” 裕明帝收回了视线,“给朕磨墨。” 长生踮起了脚跟拿起了磨台,一边很不专业地磨着一边俏皮地笑着,“父皇这是在罚儿臣吗?” 这磨墨开始是好玩,可真的认真磨起来却是苦差事。 “连父皇都嘲笑,不该受罚吗?”裕明帝头也没抬,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长生停下研磨,拿起了一旁待批阅的折子,“父皇请阅览。” “鬼灵精。”裕明帝接过折子,佯怒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眼中却是慈爱,“父皇没你想的那般没用,不就是一个儿子?朕还损失的起!” 长生耸耸肩,“不是一个吧。” “多少个也损失的起!”裕明帝板起了脸。 长生笑笑,“是,父皇最威武了。”倒没想为秦韶说什么好话,只是不想让裕明帝难过罢了,“不过二皇兄也未必真的是别有用心。”还是说了句公平的话,“那日在冷宫孟淑妃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不过那样子倒是不讨厌,想来教出来的儿子……” “阿熹!”裕明帝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也唤起了有段时间没叫的名字。 长生心有些惊。 裕明帝看着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看着她,“你母后会伤心的。” 长生明白他的话,低下头:“对不起,父皇。”或许终究不是本尊,所以,方才能这般公平地看待这些人,“以后我不会了。”她抬起头,认真地保证道,“我发誓。” “阿熹能够如此善良,父皇很高兴。”裕明帝抚着她的头,“不过父皇宁愿你恨父皇恨所有与你母后离开有关联的人。” 长生点头,“我会的。” “那就好。”裕明帝笑道。 长生看着他,“可父皇真的想要儿臣一辈子心中有恨?”顿了顿,又道,“恨父皇您这个最亲的人?” “父皇不想长生忘了你母后。” 长生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裕明帝的意思她明白,只是一定要这样过下去吗?“可是父皇,母后定然不希望你一直这样……” “朕害死了你母后。”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深沉的眸子染上了冷意,“朕亲手害死了她!” 长生背脊一凉。 “别忘了这件事。”裕明帝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迅速的像是在逃离什么。 长生环视了眼前威武富丽的殿宇,心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这便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吧? 一辈子背负着这份罪孽,承受着愧疚的折磨。 这般的男人…… 或许当初许皇后是带着爱意离开的,更或许是愿意牺牲的,那夜的梦中,她是笑着离开的。 长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由无法接受的愤恨到现在的释然,但是她知道,她希望裕明帝好。 希望这个慈爱的父亲好。 她真的把他当成了父亲了。 …… 秦韶最终得了裕明帝的旨意随着大军赶去平乱了,而在大军出发之后,叛军的消息一个一个地传来,于朝廷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到了朝廷大军与叛军正面交锋的时候,叛军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甚至已经拿下了两个州县,而秦钰之所以能够在这般段的时间内便能有如此成绩,除了依托余国公府余孽的帮助之外,其余的三大国公府的余孽也帮了不少的忙,四大国公府血脉被裕明帝杀了一个精光,但毕竟是百年世家,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一些势力的,他们等的便是这般一个机会,如今秦钰给了他们了,自然不会错过。 除此之外,南方的大旱也是给了秦钰大好的时机,旱灾给秦钰带来的则是一群为了活命而不惜拼命的流民。 所以叛军的队伍在短期内迅速壮大。 “长生觉得这场战事,谁会赢?”裕明帝看完了新送上来的奏报,问道。 长生从一堆新旧折子里头抬起头,“父皇是在开玩笑吗?” 裕明帝静待她的下文。 “若是连着小小的叛军都解决不了,忠勇侯还是早日回家种田去吧。”长生挑眉道,“朝廷每年花费那般多的银子养出来的还对付不了一群乌合之众?” 扩张的再快也不过是一群为了利益而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哪里能与朝廷的正规军相比?若秦韶生在了乱世,倒有可能赢,可偏偏他生在了当朝这个虽然不能算是盛世但也是安稳的时期,更别说他连道义上也站不出脚跟,要是这都能成功,就真的奇了! “军需的折子看几份便够了。”裕明帝忽然岔开了话题,“要对付那群老头子,看这些没用。” 长生讪讪笑了笑,“父皇说什么呢?儿臣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哪里……” “朕若是连你这些心思都看不出来……” “父皇觉得儿臣很坏?”长生没等裕明帝说完便道。 裕明帝没回答。 “儿臣只是有些担心而已。”长生道,这些日子她基本上都是呆在御书房,陪裕明帝批阅折子,翻看御书房内已经封存的折子,为的便是更多的了解朝政,“儿臣只是想保护自己。”她没想过可以瞒过裕明帝,但也不怕被他发觉这份心思。 裕明帝笑了,“父皇知道。” “儿臣也不是不相信父皇,但父皇不能护儿臣一辈子。”长生道。 裕明帝凝视着她。 长生被看有些头皮发麻,“父皇……” “好。”裕明帝没等她说完便笑道,“那便好好看吧,有什么不懂的便问父皇。” 长生心里有些酸,“好。”她又伤了一个父亲的心吗? “很喜欢兵部的折子?”裕明帝似乎看出了什么,转移了话题。 长生敛了心绪,认真道:“文人造反,十年不成。” 裕明帝一怔。 “拳头硬才是硬道理。”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还是怔着。 长生与他对视,清澈的眼珠子黑白分明,“儿臣说的没错吧?” “哈哈……”裕明帝大笑了起来,摸着她的脑袋很是高兴,“没错!没错!果然是朕的长生公主!” 假的。 长生心里叹息道。 …… 前方的战事很是顺利,忠勇侯不愧为当朝悍将,才到了便死死地摁着叛军打,捷报一个一个地传回京城。 朝堂的僵硬气氛也有所缓解。 裕明帝自然是高兴。 可长生不高兴了,她的确是了解多些东西好保命,可没想过要当政治家啊?裕明帝却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她给培养出来跟那群老头子斗似得,不但封存的折子一盒一盒地堆到她的书案上,新鲜热辣的折子更是先让她过目,甚至让她先拟写批阅,忙的她脑子里只剩下折子政事。 好吧,谁让她自己说要努力的? 再累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看看这个。” 当裕明帝将一个盒子递到她的面前,长生什么也没多想便打开了,甚至没注意到这个盒子跟其他用来封信旧折子的有多区别,直到打开一看,这才奇怪,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裕明帝,“这是什么?”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本残缺的旧书。 “前朝女帝的手记。”裕明帝道。   ☆、055 遮掩 前朝女帝手记? 长生有些傻眼,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了这里也有一个武则天,更是因为裕明帝给她这本手记,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折子堆里,几乎是翻遍了所有留档的折子,从这些留档封存的折子中几乎可以了解到朝政的全貌,但也仅限于大周一朝! 前朝? 她忽略了历史,甚至没有意识到需要了解历史,这里的历史! 可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即便这里也有一个女皇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裕明帝为何特意给她这般手记? 长生压下了心头混乱的思绪,但却掩饰不了脸上的惊愕与呆愣,不过这并不是不能说过去,于是,她惊讶地问道:“前朝女帝的手记?” “嗯。”裕明帝淡淡道,像只是给女儿一本消磨时间的读物似得,“看看吧。” 长生悄悄吸了一口气,“好啊,看看!”说着,便低头翻开了,心头再次一震,甚至连身子也开始颤抖,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发黄了的书页上面的文字,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长生看的明白?”裕明帝开口问道,语气还是淡淡。 长生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呆怔了半晌之后便飞快地翻着书页,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不是! 可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长生双手也开始发颤,震惊的无法形容。 怎么可能啊?! 正本的手记即便部分破损,但是却还是可以清晰地辨认出里面的文字,是用汉语拼音拼写而成的! 来自上辈子那个年代的产物,唯一存在于那个时代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 怎么会不会? 她都能来了,为何其他人便不能? 居然还有其他人? 还与其他人! 还是一个女皇帝! 长生呼吸也开始急促了,除了震惊之外,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她不是一个人的!不是的! 既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可至少她不是一个人的! 前朝女帝!? “父皇……”长生抬起头,她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更多的,不仅仅是这本手记,她还要知道更多的!可是,当她抬起头,话却止住了,因为裕明帝正看着她,即便脸色平静,即便目光温和,可是,却让她不寒而栗,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的一个细节,那日,裕明帝拿起了她绘制的所谓的后宫关系图,那时候他的神色……他一定看过这本手记,也一定见过手记上面的文字,他一定是认出了那图上边画的正是这样的文字,她说胡乱画的,可是…… “能看懂?”裕明帝又问道。 长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不能慌!一定不能慌!不能露出一丝的痕迹!他这般疼爱本尊,若是被他知道她不是本尊不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不想死,更……不想失去这份父女温情!“看懂?父皇开玩笑吧?我怎么能看得懂?” “是吗?”裕明帝笑了笑,“父皇以为你能看懂。” “父皇是说上回我画过差不多的吧?”长生苦着脸道,“我也很想懂,可惜不懂,父皇可不许说我笨!” “笨?” “是啊。”长生道,“我看母后画过差不多的,我便学着话,可惜还是不懂。”对不起,她只能推给死人,这件事只能死无对证! 裕明帝眼眸多了一抹温柔,“你母后懂的?” “我不知道。”长生道,“母后没告诉我懂不懂,不过母后那么聪明一定懂的!这是前朝女帝的手记?父皇也是皇帝,那父皇也懂吧?”说完便激动地拉着裕明帝的宽袖,“父皇你教教我呗,等我学会了画一些烧给母后让母后高兴高兴。” “父皇也不会。”裕明帝揉着她的脑袋,“而且这也不是画,而是一种文字。” “这个我知道!”长生扬眉道,“母后跟我说过,啊,父皇嘲笑我是不是?” 裕明帝笑道:“父皇也不懂,怎么便嘲笑你了?” “哼!”长生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又翻看了几页方才抬头:“父皇把这本送我怎么样?看着它就好像看到母后。” “好。” 长生高兴道:“太好了!”小心翼翼地摸着书页,“我一定会学会的,如果我学会了,母后会很高兴的!” “你母后真的懂?”裕明帝又问道。 长生抬头,“当然了!母后画过,当然是懂的!” “只是抄录过而已。”裕明帝失笑道,笑容中有着回忆的沧桑,“你母后说她能帮父皇的不多,只能帮父皇抄写一些珍贵古籍,前朝灭亡之时皇宫大火,宫中的古籍保存下来的很少,前朝皇帝的手记更是少,那唯一一位女帝的更是只有这本了。” 长生的心又狠狠地颤了一下,还是露馅了吗? “当年父皇从皇宫的藏书楼里借出了这本古籍研究好了许久,最终没有研究出来,不高兴了许久。”裕明帝继续回忆,“当时你母后没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悄悄的抄录了一份。” 长生的心松了一些。 “你想要便拿去吧。”裕明帝从回忆中出来,“不过不许放太多心思进去,再特别也不值得朕的小公主伤神,知道吗?” “嗯。”长生点头应道。 这时,崔升进来,禀报道:“陛下,兵书尚书等几位大人已经在中殿等候多时了。” “嗯。”裕明帝颔首,“父皇去与大臣商议政事,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嗯。”长生用力点头,恨不得他马上走。 裕明帝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长生浑身虚脱了似得瘫坐在了罗汉床上,手里死死地抓着那本手记,只觉自己坐着过山车在天堂与地狱中来回了一趟,一身冷汗。 遮掩过去了吗?遮掩过去了吧? 裕明帝没怀疑吧? 一定没怀疑的!要是怀疑,怎么会这般的平静? 一定没怀疑的! 谁能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侵占一个人的身躯还能承袭他的记忆? 裕明帝就算觉得奇怪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个的! …… 殿外,裕明帝站在廊下久久不动。 “陛下……” 裕明帝抬头看向廊外的烈日,“朕怀疑什么?她就是阿熹,就是朕与阿榛的女儿,即便看懂了又如何?朕倒是希望她真的能看懂,先帝曾告诉朕,前朝皇室曾有传闻,谁若能看懂文熙女帝的手记,便可得江山。” 崔升心头一颤。 “朕倒是希望她能看懂。”裕明帝低头笑了笑,随后,起步离开,纵使有异常,纵使不妥,可她终究是他跟阿榛的女儿,是他该看顾一生的宝贝女儿。   ☆、056 奖罚 虽然裕明帝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怀疑,不过长生的心还是提着的,每天小心翼翼还要掩饰不让别人看出异常,这种难熬的日子坚持了大半个月,裕明帝仍是没表现出一丝的怀疑,长生方才放下了心。 若真的怀疑了,便是不确定裕明帝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平静的。 所以,她熬过了这一关了。 而此时,与叛军的战事也有了结果,如开始所料,叛军并未坚持多久便溃不成军了,很快,忠勇侯便将最后的捷报送到了裕明帝的御案上。 “恭喜父皇。”长生笑道。 裕明帝心情也是不错,不过却还是说起了一个煞风景的话题,“长生觉得朕该如何出自秦钰?” 长生道:“父皇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她不来当这个坏人。 “鬼灵精!”裕明帝失笑。 长生扬眉笑道:“父皇的女儿,自然不能是个笨蛋。” “忠勇侯即将回京,可要见见?”裕明帝笑着问道,没继续该如何处置秦钰的话题。 长生眼睛亮了亮,“想。” “等他回京,朕便让他来给朕的长生公主好好瞧瞧。”裕明帝笑道。 长生严肃道:“是儿臣想一睹名将风采。”随后,眨了眨眼睛,“儿臣可是敬意十足的,父皇可别害我。” “你啊。”裕明帝无奈失笑,“妄自菲薄。” “儿臣是不能给父皇丢脸。”长生反驳。 裕明帝失笑不已,随后便道:“朕会让人押解秦钰回京受审,大周律法给他什么结果,他便是什么结果。” 长生没有回话,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不管秦钰究竟为何走到叛逆的地步,可他所做的这些事情裕明帝若是不严惩,他这个皇帝怕是更不好当了。 “秦韶。”裕明帝又说起了另一个人,语气却比方才出自秦钰之时深沉了,“论功行赏。” 长生低下了头,随着捷报的传来,还有二皇子秦韶的功劳,忠勇侯也没揽功,如实奏报了他之所以能够这般快便平定叛军,也有二皇子的一份功劳,是他离间劝降了四国公府的人,虽然这些人最后还是担心裕明帝斩草除根而逃窜了,可这些人的离开让叛军更快地瓦解,另外,二皇子也身先士卒上战场杀敌,十分英勇,“那父皇打算如何论功行赏?” “长生认为呢?”裕明帝反问。 长生抬头,面带微笑道:“哪里要儿臣认为,父皇才是皇帝嘛。” 裕明帝看着她。 “好吧。”长生摊手,“儿臣怕二皇子上位因她母妃一事迁怒儿臣,可若阻止父皇论功行赏,便让功臣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实在罪过……” “长生若是不喜欢……”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按律处置秦钰,便不能亏待功臣,儿臣不想看着父皇为难,更何况,赏罚应分明,如此才能服众。” 裕明帝脸色有些阴沉。 长生见状心颤了颤的,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儿臣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裕明帝缓和了脸色,“朕不及先帝。” 长生一愣。 “先帝盛年之时,喜怒哀乐皆为国策,爱恨情仇唯我独尊。”裕明帝缓缓道,眼底冷意渗人,“朕不及先帝。” 长生忽然明白他为何脸色那般难看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既然父皇不想赏,那便不赏便是了。” “这些恩赏,朕还给得起。”裕明帝却转了话锋。 长生又是一愣,不过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目前秦韶并未对她释出过恶意,她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儿臣在御书房待了很久了,有些腻了,父皇放我出去玩玩呗。” “去哪里?”裕明帝笑道。 长生道:“总之放儿臣出去就行了,父皇放心,我保证不胡闹偷偷出宫就是了。” “真的腻了?”裕明帝道。 长生讪讪,“其实也不算是,就是单单看这些折子没什么意思,所以打算去藏书楼找些有意思的瞧瞧。” “藏书楼?” “嗯。”长生道,“母后生前最爱去的地方便是藏书楼,她在的时候儿臣没能时时刻刻陪着,儿臣后悔。” 裕明帝沉默。 “所以想弥补。”长生低头,呢喃道。 裕明帝抬手抚着她的头,“恨父皇吗?” “父皇……”长生抬头,却一脸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的纠结。 裕明帝笑了,却比方才多了一份苍凉,“父皇不问了,再也不问了。”随后,又道:“想去便去,让崔升陪着你。” 长生想拒绝,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好。” …… 藏书楼是皇宫之中最大的书库,比御书房的藏书更加的丰富多样。 长生昧着良心拿死人当借口为的便是来这里寻找关于那个前朝女帝的信息,那本手记这些日子她看了无数遍,手记上记录基本上都是政事,便是偶尔几句日常生活,也不过是几句简单的描述,从手记的内容却无法看出文熙女帝是不是真的跟她一样穿来的,甚至连她的真实面貌都无法窥探一二。 用这般特殊方氏记录下来的东西居然一丝意义都没有,这文熙女帝真的很有趣! 自然,除了好奇之外,她也是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 …… 长生在藏书楼地窝了将近大半个月,便是晚上也在这里待到很晚,而在把所有能找到关于前朝女帝的史书都给看了一遍,更加好奇的同时也是自惭形秽,若对方真的是穿越的前辈,那她这个后背就差多了,到现在为止,她靠的还是裕明帝,别说成就丰功伟绩,便是小命也还是无法保障。 “公主。” 长生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看向走进来的崔升,“我知道了,我马上便回去。”崔升的出现便是告诉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放下书起身跟崔升离开。 轰隆—— 辇轿才出藏书楼,漆黑的天边被白光划破,轰隆的雷声随之而至,长生心里一紧,不过却不是被雷声吓的,而是…… “崔公公,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不是回太极殿的路!   ☆、057 突变 这不是回太极殿的路,也不是回昭阳殿的! 崔升想做什么?! “轰隆——” 豆大的雨滴落下,敲的辇轿噗噗响。 崔升站在雨中低着头,“陛下有旨,让奴才带公主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长生握紧拳头,水雾随风吹来,侵袭着脸上的皮肤,好端端的,裕明帝怎么会忽然间不知会便让崔升领她去一个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冷宫。” 长生皱眉,“冷宫?” 林贵妃死了、余德妃也死了,冷宫还能闹出什么事?还让裕明帝专门把她也叫过去? 是秦韶吗? 孟淑妃? …… 藏书楼到冷宫,路程不近,在磅礴的大雨中行走更是困难,到了冷宫,已然是午夜了,雨势却没有半丝的减弱。 下了辇轿,入了屋,长生的衣裳已然半湿,一身凉意,“父皇……”她看着坐在屋子中央的一脸冷意裕明帝,顿住了脚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移开了视线环视了屋子,除了裕明帝之外,地上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阿若?” 不是别人,正是被她派出宫去的阿若! 她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长生看向裕明帝,握紧了拳头,“发生了什么事了?” 裕明帝看着她,眼瞳深沉如海,“孟氏死了。” 长生愕然,“死了?”孟淑妃死了?怎么会死了?“是谁……”话还没说完,便断了,目光落到了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的阿若,心里浮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阿若?阿若杀了孟淑妃? 裕明帝落到阿若身上的目光隐含着杀意。 长生心头一颤,“阿若?” “证据确凿。”裕明帝看向她,眸子的杀意转为了冷意。 长生揪起了心,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一字一字地道:“父皇该不会认为是我指使的吧?” 裕明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父皇既然认为是……” “公主。”崔公公上前,打断了长生的怒气,“陛下怎么会怀疑公主?” “那是谁?”长生怒道,若是换做了之前,她只会觉得恐惧,然后想尽办法闯过这一关,可如今,她只是愤怒,被自己最亲的人不信任的愤怒!“她是我的宫女,不是我指使的,还能有谁?难不成是她自己……” “是许昭许公子。”崔公公道,“方才阿若已经招供,是许昭公子吩咐她来毒杀孟氏,以慰先皇后之灵。” 长生眸子一睁,许昭?!怎么可能?!“许昭有这胆子许家便不会没落成这个样子了!” “证据确凿。”崔升只是低头道。 长生没理他,也没理裕明帝,直接走到阿若的面前,一把揪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起,让她不得不面向自己,“是许昭指使你的?!” 阿若面色青白的可怕,嘴唇几乎没有了血色,可是一开一合之间,还是给出了答案,“……是……” “那你告诉我他怎么指使你的?你凭什么这般听她的话?还有怎么下的手?哪里来的这般本事可以瞒着本宫回宫偷偷来这冷宫里面下毒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阿若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请罪。 长生因为她磕头的动作而被迫松开了她后退。 “奴婢该死——” 长生没有再动手,死死地攥着拳头看着像是陷入癫狂之中的阿若,半晌,僵着身子转身,“父皇打算如何处理?” 她不相信许昭有胆子做这件事! 便是他有这个胆子,阿若也没这个本事! 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背后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谁,如今她只关心裕明帝的态度! 这般把她叫来,用这张冷脸对着她…… “朕记得你说过。”裕明帝缓缓开口,威严的脸上只剩下帝皇的冷漠,“赏罚要分明。” 长生心头猛然一颤,咬着牙,“别说许昭没这个胆子,就算他真的做了,不过是毒杀一个罪妇罢了,值得父皇如此?父皇记得儿臣说过赏罚要分明这话,那儿臣也记得父皇跟儿臣说过,儿臣是父皇唯一嫡出,尊贵无比!” 裕明帝神色不动。 “许昭是许家唯一的子嗣!是母后唯一的娘家人,我绝对允许……” “你还记得你母后?!”裕明帝忽然怒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心里还有你母后吗?” 长生浑身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生气,亦或者是害怕。 “你若是还记得你母后,便不会与朕这般的亲近,与朕这个杀了你母后的凶手父女情深!”裕明帝每个字都像是开封了的刀,锋利无比,“秦长生,你还记得你母后吗?” 长生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脸骤然苍白下来。 “孟氏是死不足惜,可许昭把朕的后宫当成什么了?”裕明帝继续怒道,“还是你们觉得朕杀了皇后便会让你们予取予求?!” 长生死死地握着拳头,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明明是一样的脸庞,可是却没有了昔日的慈爱与温和,是之前她太过得意忘形而没看出他的不满还是他从头到尾的慈爱都是做戏? “孟氏该不该死由朕说了算,便是孟氏真的该死,也轮不到他许昭下手!”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只觉脑子轰轰的,“那父皇想要如何?”杀了许昭?或者连她也一起杀了? 裕明帝却是背过了身去,“来人,送公主回昭阳殿,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是。”崔升上前,恭敬地道:“公主请。” 长生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崔升见状,上前,“奴才失礼了。”说着,便弯腰抱起了浑身冰冷僵硬的长生,往外走去,冒雨一路回了昭阳殿。 “怎么回事?”在崔升告退之时,长生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是她真的看错了真的得意忘形了还是她暴露了什么? 为什么裕明帝的态度会转变的这般厉害? 既是许昭触犯了帝王的权威,裕明帝动了怒也不该这样对她?!他是皇帝,许昭有没有做过,她有没有背后指使许昭,难道他查不出来吗?! 到底为什么?!   ☆、058 客人 到底为什么—— 长生几乎想疯了般地歇斯底里,可是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崔公公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二皇子做了什么?还是……” “公主。”崔升打断了长生的话,“陛下正在气头上,难免……” “什么气头上?!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吗?他……” “公主!”崔升沉声打断了她的话,“陛下虽宠公主,可陛下始终是陛下,公主不敢如此僭越!” 长生的手滑落了下来,面色寡白地看着他。 “奴才告退。”崔升躬身道。 “等等。”长生低着头没有看他。 崔升停下离去的脚步。 “告诉父……陛下,不管许昭做了什么事情,都是我授意的。”长生抬头,一字一字地道,“若他要杀人才可以息怒的话,朝我下手。” 崔升一怔。 “既然不该忘了母后,那自然要护住许家这唯一的子嗣。”长生继续道,“劳烦崔公公代为转达。”说完,又道:“对了,阿若……”合了合眼,“让她走的痛快些!” 许昭能不能活下来她不知道,但是阿若…… 长生转身往内殿走去,她要好好冷静,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做错了! …… 长生被禁足了。 见过了丽妃、荣妃、嘉嫔被禁足,没想到最后轮到自己的,更可悲的是她连到底为什么落得如此这般地步都不知道! 整整两日,无论怎么分析除了裕明帝对她的疼爱不过是一场戏之外便无法找到其他的理由! 可真的是做戏吗? 堂堂皇帝何需做戏?! “公主,这是崔公公刚送来的书籍。” 长生看着宫女递上来的书籍,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除了失去自由之外,一切还是如常,就连藏书阁的书都送来了! 不。 也不仅仅是失去自由,连外界的信息都失去了。 秦韶要回来了,孟淑妃却死了,他会如何? 许昭是凶手一事有没有散播出去? 许昭现在又如何了? 裕明帝…… 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很多很多事情想知道,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在这里! 她还真的够一无是处的! “公主……” “下去吧。”长生没想为难不相干的人。 又过两日,昭阳殿忽然来了客人,还是宫外的人,不过不是许昭,是永宁侯夫人,在御书房那些日子,也将勋贵重臣都记了一遍,不敢说了解,但至少知道是谁。 永宁侯,太宗时期祖辈战功而封侯,现任御林军统领李长林便是永宁侯府的二爷,而永宁侯却是因为体弱别说习武,连入朝为官都撑不住,只能当一个领着俸禄的勋贵,可以说,整个永宁侯府已然没落到只能靠李长林一个人撑着。 她若是没记错,之前皇陵出事,李长林也被牵连,罚了俸禄,永宁侯夫人这次来求见,怕是想讨好她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吧? 不过可惜,来晚了。 “请她进来。” 长生现在没心情应酬人,不过如今急需了解外边的消息,永宁侯夫人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最重要的是,裕明帝居然没有阻止她见永宁侯! “妾身见过公主。”永宁侯夫人是一个大美人,有着贵妇人的端庄高贵又不失女子的妩媚温柔。 长生愣了愣,眼前的美丽容颜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永宁侯夫人?” “妾身正是。”永宁侯夫人恭敬微笑,“妾身进宫看望祥太嫔娘娘,听闻公主近来病了,特意前来探望,还望公主恕妾身莽撞之罪。” “祥太嫔?”长生蹙眉。 永宁侯夫人笑着解释,“祥太嫔是妾身娘家姑姑。” 长生想不起谁是祥太嫔,先帝的女人多的去了,没生孩子也没掺和进当年的夺嫡之争的,都养在了后宫怡安堂里,“是吗?”随后又问道:“本宫之前见过你?” “大时节朝拜,妾身会进宫。”永宁侯夫人似乎没察觉长生的异常似得,继续恭敬微笑:“妾身见过公主几次。” 长生颔首,“是吗?”虽然没记住,但因为见过所以才觉得熟悉?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祥太嫔娘娘身子可还康健?” “娘娘安好。”永宁侯夫人笑道。 长生点头,“那就好,咳咳……本宫这几日偶感风寒一直在养病正闷着,正好夫人来访,不知夫人可否愿意跟本宫说说外边的事情,让本宫解解闷?” “蒙公主不嫌弃,妾身自然愿意。”永宁侯夫人并未因这话而露出一丝不约的神情,反倒是觉得能够公主解闷十分的荣幸,“不知公主想听那些方面的?” “我那表哥可有闯祸?”长生问道,“咳咳……让夫人见笑了。” “公主言重了。”永宁侯夫人笑道,“许公子是性情中人。” 长生笑了笑,“可有闯祸了?” “这妾身倒是没听说。”永宁侯夫人道,“不过最近听闻许公子很少出门,据说在家里念书习武修生养性,总是快要及冠的人了,也懂事了,公主放心便是。” “真的没出事?”长生盯着她问道。 永宁侯夫人美眸之中划过了一抹疑惑,继续笑道:“许公子很好,公主放心便是。” 长生舒了一口气,即便眼前这人有可能偏她,但听到许昭安然无恙还是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永宁侯夫人在昭阳殿呆了一刻多钟便以不打扰长生养病为由告退了,长生虽然没能从她的口中套得更多想要的信息,但起码知道,孟淑妃的死并未引起一丝风浪,外边风平浪静,对了,秦韶昨日回宫了。 孟淑妃的死,他会善罢甘休吗? …… 永宁侯的爵位不足以让侯府的马车驶进皇宫的大门,只能在宫门前下车,随后乘坐内务府安排好的轿子前往所需拜见的主子的住处。 裕明帝对先帝留下来的妃子倒也是厚待,内务府自然也不敢怠慢,对这些先帝妃嫔娘家人来求见的,也是通融方便,但毕竟是先帝的妃嫔,又无生育子嗣,这些娘家人也不敢在非时节进宫拜见,若是拜见,必有其他的事情。 永宁侯夫人也不例外,她进宫也不是为了祥太嫔,而是为了长生,正如长生所说的,之前李长林被罚一事让永宁侯府很不安,她希望通过这位万千宠爱的长生公主弥补一些什么,便是让长生公主在裕明帝面前说一两句好话也是好的。 “夫人回来了。” 方才回到永宁侯后院,永宁侯夫人便见丈夫迎了出来。   ☆、059 驱逐 永宁侯的相貌亦是十分出色,只是可惜气色不好,大大地打了折扣。 “夫君怎么出来了?”永宁侯夫人见丈夫出来,着急而又担忧,“这日头这般的大,夫君……” “为夫还没虚弱到连日头也扛不住。”永宁侯安抚着妻子,话里有些自嘲。 永宁侯夫人哪里放心,急忙扶着丈夫入了屋,又命人张罗了一番,确定丈夫没事才安心,“夫君以后切不可这般了,若是着急命人来叫妾身就是了。” “是为夫没用,让夫人……” “夫君若是再说便是在戳我的心了。”永宁侯夫人抬手止住了丈夫的话,“你我是夫妻,是一体的。” 永宁侯笑了笑,握着了她的手,“好。” 永宁侯夫人也终于笑了。 屋子里一片温馨。 “我见到了长生公主了。”夫妻温存后,永宁侯夫人说起了正事,“只是……” “只是什么?”永宁侯泛起了忧虑,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让妻子去,长生公主虽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只是风评一直不好,这些日子后宫接连出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可是……“二弟辛苦支撑侯府却得不到该得的,为夫无法袖手旁观,只能委屈夫人了。” “说什么呢?”永宁侯夫人佯怒,“妾身亦是永宁侯府的人,侯府有事,妾身如何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妾身不过是进宫走一趟,陪公主说几句解闷罢了,哪里委屈了?” “长生公主的性子……” “夫君也信那些无稽流言?”永宁侯夫人失笑,“先皇后端庄贤淑,便是再娇宠公主也不会养出一个一无是处的公主的。” 永宁侯有些诧异。 “公主对妾身很客气。”永宁侯夫人继续解释,“不过许是公主之前见过妾身觉得熟悉,便盯着妾身看了许久罢了。” “她真的没有给委屈你受?” 永宁侯夫人道:“自然没有了,便是有,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妾身还能受什么委屈?夫君你若是再说这些便是不把妾身当家人了。” 永宁侯方才安心,“没事就好。” “公主对妾身印象不错。”永宁侯夫人继续道,“还说让妾身有空便进宫陪她玩,永宁侯府不会有事的。” 永宁侯心里发苦,愧疚道:“辛苦夫人了。” “再说妾身便生气了。” “好。”永宁侯无奈笑道,搂着妻子,“不说了,我们都不说了。” “夫君……” “嗯。” 永宁侯夫人紧紧地抱着丈夫,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不管承受什么她都愿意! “那个孩子……”温馨的静谧过了半晌后,永宁侯忽然开口问道,“可有消息了?” 永宁侯夫人忽然颤了身子。 永宁侯低头看着妻子,却见她面色苍白了一些,“夫人……” “妾身已经派人去找了。”永宁侯夫人攥着手,“夫君不必担心。” 永宁侯如何不知道妻子的心情,“不管如何,那孩子始终……” “妾身去看看药煎的如何。”永宁侯夫人起身道,没等丈夫回答便转身走了出去了,一直走到了小厨房,方才停下,“都给我出去!” 仆人们见主子情绪不佳,当即领命退了出去。 永宁侯夫人双手死死地摁着灶台,脸上的温柔换上了狠厉,“你别怪我,要怪便怪你不该出现!” 她绝对不允许他来玷污永宁侯的尊严,毁掉永宁侯府的清誉,即便为此要下地狱! …… 在见过了永宁侯夫人的当天晚上,长生终于见到了裕明帝了,仍是那晚冷漠的神情。 “儿臣参见父皇。”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行礼叩拜,只是却仍是有丝赌气的味道。 裕明帝像是没看见一般,“见过了永宁侯夫人,安心了吧。” 仍是冷漠。 长生还听出了讥讽,抬起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朕告诉二皇子孟氏是自尽而亡的。”裕明帝低头看着她,“许昭朕可饶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会下旨命他前往燕州戍边抵罪。” “什么?!”长生猛然站起,脸色青白交加,之前她的确想过把许昭扔军营里面磨一磨,可没想到要他去送死!“燕州每年都会遭胡人袭击,许昭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如何戍边?!你这是要送他去丝!” “许家的血脉若是这等无能之辈,死不足惜。” “他是……” “不要再拿你母后阻扰朕。”裕明帝没给长生说下去的机会,目光冷厉,“不说你母后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也违抗不了圣旨!” 长生气的浑身颤抖,“那我呢?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三日后,朕会命人送你出宫。”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瞪大了眼睛,他连她也要驱逐出去?! 裕明帝转身离去。 “为什么?!”长生追了出去,“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今日许昭能杀孟氏,明日你便能杀朕。”裕明帝没有转身,不过还是给出了答案,却是一个残酷的答案。 他怕她会杀他? 可不久之前不是才说过若是她恨的话便杀了他为她母后报仇? 现在倒是怕了?! “我不信!” “朕无需你相信。”裕明帝搁下了这句冷话,便快步离开。 长生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仍是无法平静下心情来,没杀她,可是却不要她了,在她认同了新生的一切,认同了这份父女之情,他却不要她了! …… 次日,长生便从崔升的口中得知了许昭已经接到了旨意,且当日便出发了,她连去送行都不能。 看着手中许昭写的信,长生心里冰火两重天一般,既是愤怒又是寒心,许昭在信上写的都是一些慷慨激昂的话,满篇的告别都在表明他是愿意去的,愿意用性命来将功抵罪的,可是……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他是颤抖着手写出这一篇慷慨激昂的话的! 长生可以想象的到许昭被逼着写这份告别信之时的情形! 这样的告别信,要不如不要! “不知陛下打算把我给发配到哪里?!”   ☆、060 遗书 “公主……”崔升抬起头,欲言又止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给长生想要的答案,“陛下会安排好一切,公主安心便是。” 长生怒极反笑,“好!那我便好好安心地等着他的安排的好去处!” 可愤怒又如何? 不敢又如何? 在这里,她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 可是为什么?! 真的是她错了吗?! 不! 就算要走她也必须弄清楚,绝对不能稀里糊涂地离开! 孟氏? 长生想起了那日在冷宫便是落难了也飞扬跋扈的女子,这般的女子怎么可能自尽?她都不相信,秦韶如何会相信?! “秦韶……” 长生想找秦韶,可没等她找到机会,便被另一个消息给震住了,她看着前来将消息告知她的人,冷笑:“什么时候开始,丽妃娘娘跟荣妃娘娘姐妹情深了?” 荣妃危在旦夕。 原本是奉裕明帝旨意前来给她收拾行装的丽妃却是给她带来了这个消息!而荣妃之所以危在旦夕,那是因为裕明帝要她死! 她从皇陵回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荣妃,只是依稀听闻过她病了,所以,现在掌管后宫的是丽妃,不过却也没有注意过,如今却有人来告诉她,裕明帝要荣妃死?而且这个人还是丽妃! “还有,父皇有什么理由要杀荣妃?” “公主殿下觉得需要原因吗?”丽妃嗤笑,“君要臣死何需理由?” 长生冷笑:“那丽妃娘娘专门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总是有原因吧?” “的确。”丽妃道。 长生讥笑,“若是娘娘想要利用救荣妃一命来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恐怕打错算盘了,别说我绝不会让人把我当棋子,便是又傻得被人给哄骗了,也没这个本事了!其他人不知道,娘娘不会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唯一比荣妃好的便是我不会丢了性命。” “荣妃的死活跟本宫没什么关系。”丽妃道,“本宫也不会傻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触怒陛下,不过本宫这些日子心里十分的不痛快,所以,便想让所有人陪着本宫不痛快!” “哦?”长生挑眉,“愿闻其详。” 丽妃却是笑道:“公主救下了荣妃,自然便会知道。” “可惜啊,我没这个本事!”长生嗤笑。 丽妃没与她继续争辩,“本宫要说的都说完了,至于你想不想知道那便是你的事情了,好了,本宫还得去帮公主殿下看着行装的准备了,虽说陛下这又是禁足又是送出宫的,但对公主还是紧的很,巨细无遗都要最好的。” 长生在她走了之后砸了东西,可便是发泄了心里的恼火也还是对丽妃所说的抱有怀疑,裕明帝把她赶出宫去尚且还可以说害怕她会对她不利,可要荣妃的命,这为什么?再不需要理由也不该这般吧?! 她如何能信?! 便是秦阳的乳母嬷嬷借了秦阳给她送东西的机会,来向她求救的时候,她仍旧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公主,如今能救娘娘的只有公主了!求公主救救娘娘!”秦阳的乳母安嬷嬷曾经是荣妃的近身侍女,后来嫁出去了,不过荣妃生秦阳的时候,恰逢她刚刚夭折了儿子,又死了丈夫,便回到荣妃身边,当了秦阳的乳母,“公主,娘娘如今危在旦夕也是因为先皇后啊,公主不能坐视不理!” 长生蹙眉,“你什么意思?” “娘娘……”安嬷嬷咬着牙,“娘娘跟皇后娘娘并非如表面这般的疏远,在娘娘的心里,皇后娘娘比八殿下更加的重要!公主,皇后娘娘也不会希望看到娘娘出事的!” “哦?”长生继续道,“那你应该荣妃为何落得这般处境吧。” “公主……” “怎么?”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不是要救你家主子吗?连起因也不肯说?” 安嬷嬷看着她,“公主便不能看在……” “在我的记忆力,荣妃跟本宫的母后可没什么交情!”长生冷笑,“丽妃之前来跟本宫说过这事,表明了态度就是想要所有人陪着她不好过,本宫若是这般便信了你,岂不是中了她的套了?本宫如何知道你就完完全全地对荣妃忠心耿耿?” “公主……” “也不是没有例子,不是吗?” 安嬷嬷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咬着牙挣扎了许久,终究吐了口,“娘娘的手里有一封先皇后的遗书!之前丽妃被禁足便是因为这封遗书!” “遗书?” “是!”安嬷嬷豁出去了一般,“遗书中可以知道先皇后的真正死因!” 长生眯起了眼,便是因为这般,裕明帝才要杀荣妃?可他杀了许皇后来陷害四大国公府的事情已经通天了,而经过了秦钰叛乱一事,如今便是再闹出一封许皇后的遗书也没什么大不了,裕明帝何需这般做?怎么说荣妃也是秦阳的生母!便是要杀,直接了当便是,哪里需要这般慢慢的做! 不过…… 如今他对她态度巨变,不也是解释的不通吗? “让我看到遗书,我就救。” 安嬷嬷一怔。 “虽说本宫现在也不怎么样,不过救你主子一命应该还可以。”长生继续道,“不过最好快点,你也该知道本宫在这宫里待不了多久了!” “好!” …… 秦靖在朝阳殿外徘徊了许久了,但终究还是踏不出那一步,他想进去问问为何父皇忽然间要这般对四皇妹,为什么要送她出宫。 可始终无法踏前一步。 不是有人挡着。 长生只是出不来,外边的人却不都是进不去。 秦靖相信只要他提出来,还是能够进去的,可是他不敢进去,若是连最疼爱的四皇妹也可以说弃便弃,那他更是什么也不是了,他不想去面对这般残酷的结果。 “七皇弟是来跟四皇妹告别的吗?” 秦靖转过身,便见到了秦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此时的他穿着素色衣袍,疲倦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哀伤,然而周身的贵气却更浓。 孟淑妃死了。 那个张扬后宫的女子也死在了冷宫里面了。 他们说,她是自尽的。 可是真的吗? 二皇兄立了功,被父皇允许在朝堂上听政了,是所有皇子之中的第一个,即便没有实权甚至没有正式的职务,可是,却是第一人。 第一人…… 大皇兄领着林贵妃的灵柩出宫便毫无消息了,以大皇兄的性子,怕是真的不回来了,若是如此,二皇兄便是长子。 孟淑妃…… 若她真的是自尽的话,便是为了二皇兄吧? 若不是自尽…… 怕也是因为二皇兄吧? 为了前程而没了母妃,值得吗?   ☆、061 如何 “臣弟见过二皇兄。”秦靖低下头,掩盖住了眼底的悲悯,“二皇兄误会了,臣弟只是路过而已,而且,四皇妹怕也不想见到我们。” 他不敢进去,亦不希望秦韶进去, 孟淑妃死了,他岂会真的一丝也不在意?即便这件事与四皇妹无关,可若没有了许皇后,孟家不会消失,孟淑妃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其实很多事情都与四皇妹无关,可聪慧如大皇兄亦无法走出这个心魔。 因为他们该恨该报复的人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匹敌的人,只能挑软的下手,挑他掌中宝下手。 懦弱,方才会欺凌弱者。 “四皇妹要离宫养病,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身为兄长,自然该来告别一二。”秦韶却道。 秦靖抬起头,“臣弟以为二皇兄如今该是守在淑妃娘娘的灵前。” 秦韶的眼瞳猛然一缩。 “二皇兄节哀。”秦靖无意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可他这般执意要进去,如何是真的只是为了来尽兄长之责? 秦韶盯着他。 秦靖抬着头,并未退却。 “昔日余氏说七皇弟朽木不可雕,如今看来想来是错了。”秦韶笑了,“七皇弟比我们这些兄长都看的明白父皇的心。” 秦靖面色一白。 “不过窥探君心却是死罪。”秦韶继续道,“虽说皇子不可能真的掉了脑袋,可掉脑袋估计也比如今庶人秦钰一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一辈子。” “二皇兄既然明白,便不该再……” “父皇向来疼爱四皇妹,亲近四皇妹便可以讨父皇欢心。”秦韶却打断了她的话,“虽说这般有些私心,但身为儿臣,讨父皇欢心本就是我们应尽的孝道,怎么在七皇弟这里便成了别有用心了?” 秦靖握了拳头,“你母妃才刚死!” “那又如何?” “你……” “我母妃殁了本殿自然伤心。”秦韶仍是没给秦靖说下去的机会,“可这与向父皇尽孝有何影响?难不成本殿没了母亲也便不要父亲了?还是该像七皇弟这般因为母亲犯错便怪罪父皇?” 秦靖睁大着眼睛,似乎没想到一向清高的二皇兄居然会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没错,并不是没了母亲便不要父亲,即使父皇真的下旨杀了他们母亲也改变不了他是他们父亲的事实,他们可以恨,却不能像秦钰一般反叛,可却不能是秦韶这般狡辩,这般无耻!“四皇妹还小,一切事情与她无关,二皇兄若是真的有本事便不该找她下手!”他如此狡辩都要亲近四皇妹,不是另有所图是什么?“唯有懦夫才会欺凌弱者,二皇兄若真是个男人便不要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下手!” “呵呵……”秦韶却笑了,“看七皇弟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四皇妹跟你一母同胞了,不,便是一母同胞也没这般的感情深厚,本殿亲近四皇妹便是要害她,那不知七皇弟这屡次找上她,又是什么?保护她?” 秦靖脸色骤然发白。 “罢了。”秦韶却没有继续,“既然七皇弟这般想要当一个好兄长,那本殿自然也不能输的太多,我听七皇弟的话,不进去便是。”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秦靖没有说话,一直白着脸傻傻地站在原地。 …… 冷宫继余德妃之后,孟淑妃也死了,这件事在二皇子秦韶得了战功重新入了朝臣的视线之时,格外的引人注目。 朝堂中隐隐有人猜测,孟淑妃这时候没了,是不是表明二皇子便有机会了? 一个犯了大罪,且被命令下旨永不饶恕的母妃活着跟死了可是两回事,活着,二皇子认,便是背负着孟淑妃的罪孽,若不认,便是大不孝,可人死如灯灭,孟淑妃没了,二皇子便彻底地与当年许皇后的案子撇清关系了,更是彻底砍断了与孟氏的关系,不管当年的案子是否另有内情,在裕明帝那里,如今的秦韶只是二皇子秦韶。 而大皇子秦恪已经失踪多时了,便是他回来,亦及不上立有战功的二皇子,还有便是谁不知道大皇子对当年裕明帝诛杀母族一事而怨恨颇深? 没了大皇子,二皇子便是长子! 长子在大周皇室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裕明帝是尚在盛年,可即便他不想马上立太子也更改不了立嫡立长的祖制,除非他立后! 可现在谁都知道,裕明帝是不想立后的。 …… 没了三妃的冷宫更像是冷宫了。 因为秦韶立了功的缘故,孟淑妃被允许在冷宫里面设立灵堂,而不需要向林贵妃一般,被安安静静地抬着出去。 满院子的白幡,入夜之后,显得阴气森森。 秦韶一身孝服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往火盆里面投放纸钱,木然而僵硬,纸钱在火盆里面越燃越旺,映照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母妃,儿臣不后悔!” 许久许久,安静的可怕的灵堂中,秦韶低声呢喃,却是决绝而冰冷。 他不后悔! 绝对不会后悔!   ☆、062 凭什么?! 长生相信安嬷嬷若是真的如她口中所说的主仆情深一定会不惜一切拿到遗书的,而留给她的时间十分有限,所以,便是她无所不用其极,长生也不会觉得惊讶,可是却仍旧是没想到她会用这般一个方法。 子时方过没多久,昭阳殿忽然冒出了火光,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在黑夜里面,格外的耀目。 长生几乎是被安嬷嬷从床上给挖出来的,即便她自愿跟着她走,可亦说明了一件事,在这后宫之中危险还真的是防不胜防。 安嬷嬷不过是荣妃的宫人,只不过是八皇子的乳母,可却可以悄无声息地进了昭阳殿,放了这般一把大火。 “委屈公主了。”宫墙之下,安嬷嬷放下了长生,“宫门前有人守着,奴婢无法陛下派来的守卫,陛下是铁了心要娘娘的命了,奴婢只能委屈公主,请公主从这墙角下的缺口进去。”说完,便跪下,“奴婢求公主务必救娘娘一命!” “我只要你把遗书拿给我,并没有让你烧了朝阳殿!”长生盯着她,“你可知道烧了昭阳殿意味着什么?” “奴婢知道!”安嬷嬷决绝地道,“但奴婢没有其他的法子,便是奴婢能见到娘娘,可却无法说服娘娘把先皇后的遗书交出来,奴婢只能让公主亲自去见娘娘!奴婢知道烧了昭阳殿便是冒犯了先皇后,公主必定是恨奴婢,可奴婢求公主看在先皇后的份上,看在八皇子的份上先不要动怒!奴婢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给公主一个交代,求公主务必救救娘娘!” “你不怕死?”长生道。 安嬷嬷惨淡地笑了,“奴婢怕,可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娘死!” “希望你不会后悔。”长生并未动怒,烧了昭阳殿对她来说首先意味着的只是流血,不管裕明帝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都绝对不会饶恕在昭阳殿纵火的人,安嬷嬷不是皇长子秦恪,“也最好祈祷没连累到你主子。” 安嬷嬷道:“奴婢会一力承当!” 长生没有去质疑她究竟承担不承担的起,但是却很清楚,荣妃便是熬过了这一劫,以后在这后宫里头亦不过苟且过日子,“最好如此。”她说完,便转身弯腰钻进了那被人强行敲出来的缺口。 安嬷嬷笑了,“奴婢不会后悔,怎么会后悔?” …… 荣妃的住处,本尊没来过,长生自然无法从记忆中找到路,不过这宫里的布局都是差不多的,便是有所不同,长生亦能找到。 这个时候屋里还灯火通明的,除了荣妃的寝殿还能有谁? 外边看守究竟有多严密,长生不知道,不过这殿内此时却是没有一个人,一个宫人也没看到,整座宫殿像是空无一人一般。 若不是廊下的宫灯依旧璀璨,若不是前方的寝殿依旧灯火通明,谁能相信这是后妃的住处? 冷宫怕也不会如此。 长生心底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意,安嬷嬷说的是真的,裕明帝真的想要荣妃的命,而且是以最残忍的方式。 让她独自一人慢慢地熬尽了最后一点生命。 那封遗书,究竟写着什么让他如此的恨之入骨? 长生顿住了脚步,胆怯在这一刻涌上来,看遗书的后果,是她所能承担的吗?尤其是在这时候? 不过,却只是一会儿而已。 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谁?” 方才走进了寝室,迎面扑来的是阴森森的死气,还有那虚弱而又凌厉的声音,长生抬脚走进了内室,便见荣妃扶着窗沿,面色惨白地盯向自己,她长发散落,面容消瘦,整个人都弥漫着一层死气,便是满屋子的灯火也驱散不了!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亦是幽深的仿佛只剩下黑暗,不过在看清楚了来人之后,却是变了。 变得惊愕,变得不敢相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几乎是惊恐地吼了出声。 长生握紧了拳头压下了心里的颤抖,“听说你跟我母后并非表面这般疏离。” “你……” “我既然来了,就是想知道真相的。”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你若真的与我母后姐们情深,便将我该知道的都告诉我。” 荣妃跌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你快走……快走……” 长生却起步走了过去。 “我让你走——” 长生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我能走到哪里去?” 荣妃狰狞的面容僵住了。 “孟淑妃死了,你知道吗?”长生看着她继续道,不等她反应便继续:“父皇查出来说是许昭指使阿若下的手,还是罪证确凿,如今父皇把许昭弄去燕州戍边去了,而明日,我也会被送出宫,父皇说她怕今日死的是孟淑妃,来日便是他。” 荣妃瞪大了眼睛,原本便凹陷了的眼眶显得更加的可怕。 长生继续道:“荣妃娘娘,现在我只想死的明白一点。” “不!”荣妃挣扎着想起身,可是却无法做到,“陛下不会的!他不会的!他……” “他既然能杀了我母后,便可以……” “不!”荣妃情绪激动,“他没有……” “没有什么?!” 荣妃断了话,定定地看着她。 长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没有杀我母后吗?” 荣妃没有回答。 “可若是如此,他为何要瞒着?为何要这般怕你手里的遗书被我看到?为此不惜弄死你?”长生讥笑了起来,“荣妃娘娘,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便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也可以有一刀两断的痛快,可是你们……”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却只会一点一点地折磨我!” “阿熹……” “母后喜欢叫我长生的!” 荣妃忽然落了泪,“所以你母后希望看到你平平安安。” “不知道便能平安吗?我现在平安过吗?”长生反驳,“父皇不止一次说过有他在绝不会让我受到伤害,可如今呢?他要把我赶出宫去!” 荣妃的嘴唇动着,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娘娘想如何说服我这都不是真的?还是想告诉我父皇有苦衷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长生继续道,“连你现在都是为了我好?” “长生……” “可你们都不是我,哪里来的权利决定如何才是对我好?”长生动了怒,“你们凭什么?”   ☆、062 玩不起 是啊,凭什么? 要杀要剐明说就是,现在这算什么?! “我有权利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荣妃娘娘,难道母后希望看到我一辈子就这样不明不白惴惴不安地活着?!” 荣妃仍是没说话。 长生跪坐下来,拉着她颤抖的手,“荣妃娘娘,我求你给我一个干脆!” “你……”荣妃笑了,却笑得很难看,“你会后悔的。” “不会。”长生坚决道,她怎么会后悔?当年的真相难道还会比如今更加的难堪吗?更何况,她不是本尊! 荣妃还是犹豫。 长生也没有再说话,如今的沉默比说话更加的有用!许久许久,便在长生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的时候,荣妃终于开口了。 “你……父皇……没有杀你母后……” 长生心头一紧,便是隐隐猜到了,可听了仍是如此,“不是父皇……那是母后……” “其实……”荣妃撑起了身子,随后背靠在了僵硬的墙壁上,喘着气,也是笑着,即便是凄凉的,仍是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陛下的皇位没有面上的这般稳固,立许姐姐为皇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一切,许姐姐很清楚这一点,也因为清楚,所以才会那般的不顾一切。” “真的是……”长生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荣妃伸手拉着她的,“你母后很疼你的!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只有你,长生,你不能恨她!你不能!” 若是连她都恨许姐姐,许姐姐如何走的安心? “长生,你不能恨她!” 长生跌坐在了地上,浑身发凉地看着近乎哀求地看着她的荣妃,干干地笑了笑,“恨?我哪里有资格去恨?” 恨什么? 恨她丢下女儿不管不顾? 别说她根本不是本尊,就算是,许皇后若不是走到了绝路,如何会这般做?世上何人不怕死? “长生……” “既然她是自愿的,那应该也没有所谓的遗书了。”长生从她的手中抽回了手,“你放心,我不会让父皇杀你的。”说完,便欲起身离开。 “你不能让陛下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件事!”荣妃忽然激动起来,“长生,你不可以!” “为什么?” 荣妃死死地拉着她,“你母后最怕的就是你们父女因为这件事反目,她更怕你父皇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阴影,长生,你不能让你母后死不瞑目!” “阴影?”长生嗤笑道,“那现在他这样喜怒不定莫名其妙的也是因为这个阴影了?” “长生……” “之前我想起了一些忘了的事情。”长生继续道,“虽然只是一些很小的片段,但也是很清楚,母后死的时候他在场,他知道母后要做什么。”她抬手一点一点地拨开了她的手,“所以,他也不是完全无辜。” 荣妃脸上的血色几乎完全褪去,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自言自语一般,“是啊,并非完全无辜的……” 她也是一样! “安嬷嬷、八皇兄。”长生看着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荣妃,“他们都不希望你有事,我也一样。” “我也知道的。”荣妃看着她,“我也该知道的!那段时间许姐姐那般的反常,我明明觉察到了的,可却没有阻止!长生,我也不是无辜的……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在怪陛下,都在恨他,可是我也不是无辜的——” 许姐姐的死,她也有一份责任! “所以,你们都得活着!”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死也容易,难的是活着!你们的命都是母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不管是欠了她的还是为了弥补我,你们都得活着!” “呵呵……”荣妃泪如雨下。 长生没有再安抚下去,撑起了身子便转身离开。 “别恨你母后!”荣妃嘶哑地喊道,“她是最疼最爱你的人,别恨她!” 长生没有回头,“我谁也不恨。” 谁也不恨! 不管是裕明帝还是许皇后,她没资格也不会去恨,事情如她所愿都弄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恨的? 她恨什么? 往后,她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出宫? 好啊。 离开这些原本便不是她该拥有和承受的,去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 长生笑着想着,心却不知为何还是那般的沉重。 …… 或许裕明帝真的很怕吧,长生走出荣妃的寝室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青白的可怕,青白的像是丢了半条命似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荣妃,不过我不想她死。”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青白着脸盯着她。 “有人跟我说她跟母后的关系很好。”长生继续道,“为了求证这件事,我便偷偷来了这里确认,虽然荣妃没承认,不过我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与母后并非如表面这般的疏离,甚至可以说,她是这后宫之中唯一一个真心对待母后的后妃,所以,我不想她死!” 裕明帝还是没说话。 “母后一生艰难,难得有这般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长生继续道,“我希望她活着,活着维护母后的一切,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抹杀母后存在的痕迹,更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母后是如何死的!” 裕明帝踉跄一步,若不是崔升扶着,几乎是摔倒在地,脸色转为了灰白,身躯颤抖,低喘着气。 看着这一切,长生心里有着痛快,亦是难受,不过仍是不肯放过这最后的发泄机会,“把握送出宫是怕我有朝一日害你是吗?好啊,我走就是,这破皇宫谁在待谁去!不过你放心,就算我留在这宫里头与你朝夕相对的,我也不会害你,别说我心里没多少恨,就算我对你恨之入骨我也不会下手害你,看着你这般日复一日的愧疚痛苦,不是可以更加的解恨吗?死?未免太便宜了!” “公主!”崔升焦灼地喊道,“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长生笑道:“放心,我说完了。”看向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的裕明帝,“另外,昭阳殿的火是我放的,我要走了,那昭阳殿与其被别人占据,不如一把火烧了,免得玷污了母后!” “公主——”崔升声音也厉了起来。 “我回去等候陛下处置。”长生没有继续下去,搁下了这话便往外走去,即便没有人阻拦,可每一步也走的异常的艰辛。 这般多日的相处,终究还是有了父女之情吧? 可现在…… 断了。 断的干干净净。 不过也是好的,不是吗? 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游戏她玩不起!   ☆、063 时候到了 远处昭阳殿的火光仍在黑暗中肆虐,似乎不将一切都焚烧殆尽了便不肯罢休似得,长生走出了荣妃的殿宇,在守门的侍卫几乎惊恐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方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走去。 远离了殿门的宫道渐渐地被黑暗吞噬。 长生却不觉得害怕,只是在这盛夏的夜里觉得浑身发凉,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症状,她该去哪里呢?走了许久,双腿都开始发酸了,她方才茫然地想起了这个问题,裕明帝没有派人来跟着她,昭阳殿那边烧成了那样子估计回不去了,这偌大的后宫,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她还能去哪里? 夜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一般。 长生站在寡淡的月色下,任由着茫然侵袭全身,直到许久许久,脑子里方才升起了一个念头。 去做最后的告别吧。 太庙 长生到这里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目的地,守夜的宫人缩在了墙角睡着了,似乎没想到这个时辰会有人来,长生没惊醒他们,悄然地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殿内的长明灯明亮的仿佛可以照耀黑暗的人生,檀香安抚着躁动的人心。 长生走到了供桌前,有些艰难地拿了香,垫着脚跟小心燃着了,“虽然不是我有意的,但昭阳殿被毁终究还是因我而起,对不起,毁了你在这皇宫中最后的存在见证……其实,我不太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了真相便会恨你,恨你丢下你的女儿吗?或许你女儿是任性不懂事,但她总有一日会懂事的,即便不懂事,又怎么会去恨用性命保护丈夫跟女儿的母亲?裕明帝的皇位不稳,哪有长生公主的尊贵生活?再不懂事的女儿也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 不过或许你真的太好太好了,以至于所有爱你的人在乎你的人都不希望让你受到一丝的质疑跟不公,我真的很遗憾我没能见到你没能与你尽一份母女情缘,还有,对不起,我侵占了你女儿的一切,不过现在好了,侵占来的一切都要还回去了,虽然裕明帝送我走或许仍是为了我好,不过,总比之前一般盯着你女儿的一切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好。” 她上前将手中的香没入了香炉中,“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也几乎忘了我根本便不属于这里,也起了不该有的贪恋,不过,往后不会了,我是顾长生,那个如杂草一般活着的顾长生。” 不尊贵,可却是坚韧。 她一定会好好的! …… 后宫的大火几乎惊了满京城的人,次日宫门开了之后,朝臣便纷纷借着早朝的机会纷纷进宫打探此事,不过很可惜的是能够得到的消息只是昨夜昭阳殿走水了,至于走水的原因跟详细的情形,后宫一丝风声也没露。 还有,裕明帝今日没有上朝。 在早朝太监宣布了裕明帝身子不适今日不早朝之后,朝臣各怀心思地离开,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在朝堂上听政的皇子,便是在生母丧期之内,秦韶仍是准时出现在这里,脸色疲惫而憔悴,但是面色平静,更是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朝臣们的试探,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日,无人敢小看这位二皇子。 虽也没能从他的口中探得昨夜走水一事的内情,但联系起了之前裕明帝把许家唯一的香火扔去了燕州戍边,又说要送长生公主出宫静养,便不难揣测昨夜昭阳殿走水一事,怕是长生公主胡闹所致了。 至于陛下为何龙体不适,自然也是跟这位长生公主有关系。 这位尊贵的嫡公主又为什么突然这般大闹?自然便是二皇子上位了。 这猜测,在有心人有意无意地传播之下,长生公主的“威名”又一次传遍了京城,而随着流言的传播,也酝酿出了其他的震撼消息,冷宫里面那些被废了的娘娘的死说不定也有这位长生公主的手笔。 不会吧,她不是只有七岁吗? 就是这般才狠毒的让人心惊! …… 消息传入后宫之时,已经是昭阳殿走水三日之后了,第一个听到的自然便是如今管着后宫的丽妃。 此时,长生正暂住在丽妃的宫中。 丽妃站在廊下,透着敞开的窗户看着那正端坐在床边罗汉床上低头练字的女孩,心里的火气像是这午后的闷热一般怎么也散不去,那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她不关心,只要他们都不好过就行了,可这死丫头却像是真的是她的克星似得,她好心好意帮她收拾好新的宫殿让她入住,结果,她一句住在她这里她安心,便死赖着不走了!她该是称赞她胆子大还是该恨骂她没脑子?住在她这里安心?她哪来的胆子说出安心这两个字? 不过—— 她也的确拿她没法子! 一场大火烧了昭阳殿,烧掉了那个女人在这后宫中所有的痕迹,可也似乎改变了陛下要送走这个死丫头的念头! 果真还是疼着宠着的! 把荣妃的消息透露给她,看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外边热,丽妃娘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丽妃差点便掐断了指甲,可她毕竟是这后宫的主子,“外边都闹翻天了,难得公主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哦?”长生挑眉,似乎有些感兴趣,“怎么闹了?父皇又要杀谁?” “是你。”丽妃坐下,摇着团扇,笑的风情万种,“信不信?” 长生笑笑,“好啊,父皇赐死别人的圣旨我倒是看了不少,赐死自己的,还真的没看过,丽妃娘娘给我瞧瞧。” “你就真的不怕?”丽妃恼羞成怒。 “有什么好怕的?”长生耸肩,“想要我小命的人多着呢,多一个不多。” “你——” “娘娘,崔公公来了!” 丽妃不得不压下了火气,不过便是崔升不来,她也奈何她不得,“请他进来。” 长生收敛笑意,那晚之后,裕明帝并未按时送她出宫,不过她并不觉得裕明帝会改变主意,崔升这次过来,怕是时候到了吧? “奴才见过丽妃娘娘,见过公主。” 长生搁下了笔,招来了宫女给自己穿好了鞋子,下了罗汉床,平静说道:“走吧。” 崔升神色复杂。 “怎么?不是时候到了?”长生道。 崔升脸皮抽了一抽,“启禀公主,陛下请您到太极殿一趟。”   ☆、064 选人 太极殿还是那个太极殿,不过许是心境不一样了,长生只觉得压抑跟陌生,而到了太极殿之后,也没见到裕明帝。 是啊,崔升所说的那句话不过是陛下请您到太极殿一趟,而不是召见。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两男两女,没看清楚脸,不过初步估计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四人穿着并非是宫里面的侍卫跟宫女,而是清一色的劲装。 “公主出宫静养必定需要人使唤的。”崔升道,“陛下让奴才把人带来给公主挑选。” “使唤?”长生挑眉。 崔升道:“是,公主可以从中选两人。” “我明白了。”长生似笑非笑,“杀了阿若,便赔我两个啊,算起来我还算是赚了。” “公主……” 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不过据我所说,公主最低的待遇身边也可以有一个掌事宫女,两个嬷嬷,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怎么我堂堂一个嫡公主却只有两个?” “公主……” “不过也是。”长生还是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我不过是一个将要被发配的公主罢了,嫡出又如何?能给我两个已经很不错了。” “公主,陛下……”崔升似乎动了怒了,不过到底还是不敢发作出来,“公主,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好!” 长生耸耸肩,她承认她是故意的,便是想开了可心里还是有些意难平,更重要的是……她看向眼前的四个人,“本宫也不怕如实告诉你,本宫这次出宫可以说是被发配的,你们跟着本宫别说是耀武扬威了,怕是得跟着受苦没出头之日,所以,你们谁愿意跟本宫?” “谨遵公主吩咐。”四人同时开口,便是连语气声调也是一样。 长生眸子眯了眯,虽然来这里不是很久,可毕竟也是呆了一阵子的,不管是在太极殿还是在昭阳殿,或者宫里的其他地方,都没这般的宫女太监,这四个人……她审视了眼前四人半晌,看向崔升,“任凭本宫挑选?” “是。”崔升道。 长生继续道:“两个?” “一男一女。”崔升继续道。 长生挑眉,“不是太监?” “公主在外需要能够护卫的男子。”崔升回道。 长生更是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这四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宫人,如此说来,便是人少也差不到哪里去,“好。”她转向那四人,“抬起头来。” 四人同一时间抬头。 长生心头一跳,明明是很普通的容貌,除了恭敬之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庞,可是,她却是惊了一下,裕明帝到底给她的是什么人? “公主?”崔升见她久久不动,上前低声,“公主喜欢哪个便挑哪个。” “若是都不喜欢呢?”长生缓过神来,问道。 崔升一愣。 长生笑道:“放心,不会让崔公公为难的。”说完,便又转向那四人,“本宫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你们谁能回答出来,回答的让本宫满意,本宫便选谁。” “公主请问。”也是四人同声同气。 长生敛了神色,“来日,若是本宫与父皇起了冲突,你们帮谁?” 崔升顿时变了脸色,“公主……” “闭嘴!”长生没看他,只是冷冷地斥责。 四人脸色仍是没有一丝的变化,像是没听到或者没听懂。 “若是父皇让你们来杀本宫,你们是拼死保护本宫还是……”长生上前两步,然后直直地盯着他们,“还是峰子行事?” “公主,陛下怎么会……” “说!”长生没理会脸色难看的崔升,厉色迫使眼前四人给出答案,便是气势不够,但态度却是很明确了,她要的是忠心耿耿的人,只忠心她的人! 久久,四人还是没回答。 长生说不上是失望,毕竟是裕明帝送来的人,跟她这个半路需要认的主子可没半分的感情,“看来我自己选也没意思,崔公公你帮我选两个吧。”说完,便起步离开。 “公主……” “请问公主,您会让奴婢去刺杀陛下吗?” 长生转过身,说话的是最右边的一个女子,“本宫怕死,自然不会做这些必死的事情。” “那奴婢便拼死保护公主。”那女子道。 长生有些意外,“抬起头来。” 女子抬头,仍是寻常的容貌,不过却比方才多了一份人气。 “既是要跟你的旧主子作对?”长生挑眉继续问道。 女子道:“奴婢必拼死护住。” “既是要跟你的旧主子作对?”长生再次问道。 女子道:“奴婢认主,便只有一个主子。” 长生笑了,不可否认心情因为她的话而好了不少,即便不能排除她不过是在哄她,“好,那就你吧。” “奴婢朱雀见过主子。”那女子磕头,没有被认下的欢喜,只是公事公办一般。 长生皱了皱眉,“朱雀?” “是。” “本宫不喜欢这个名字。”长生道,“换一个吧,就叫凌光。” “谢主子赐名。” 长生笑道:“朱雀凌光本是一样,却又不一样,你不会选错,我也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说完,便转身继续离开。 “公主,还有……” “劳烦崔公公了。”长生挥挥手,没让他说完,有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她可没想过能有第二个,所以,选谁不都是一样? 崔升脸皮颤了颤,看向地上仍旧跪着的四人,苦笑不已,让他来选?他可没这个本事?这还得陛下亲自做主。 不过公主方才那些话,陛下知道了怕是又要伤心了。 …… 丽妃接到裕明帝的口谕说让她两日之内准备好公主殿下的行装,竟是松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她丽妃何时沦落到这个地步? “回去跟陛下说,本宫必定会准备妥当!” 一个死丫头而已,不管为何被送出宫去,都证明不了什么,亦改变不了什么,留下走了,于她来说,亦不该过于的在意! 秦韶上位了,他才是他该应对的人! 长生也没意外这般快便要被送走了,既然让她去挑人了,自然是留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不过他到底要把她送哪里去? 跟外边所传的,送她去别院? 还是把她送到那个犄角疙瘩去? 还有,荣妃现在怎么样了?   ☆、065 不重要了 自那晚之后,荣妃那边便没有一丝消息传来,长生相信裕明帝会将她那晚上的话听进去的,便是不在乎她,可也不会不在乎死了的许皇后,所以,荣妃应该是无碍的。 应该是。 长生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决定去确定一下。 “见过公主。” 原本的守卫撤去了,迎上前却也是一个陌生的,便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可长生知道,安嬷嬷怕是没能过这一关了。 这便是皇宫,这便是这个世界。 人命如草芥。 “听说荣妃娘娘病了,本宫来看看。” 那宫女年岁不算大也不小,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已经做了宫里面姑姑的装扮,“奴婢谢公主关心,娘娘好多了。”说完,便恭恭敬敬地把长生给迎了进去。 虽然还是人迹罕见,但还是比那夜多了一丝人气。 长生顺利地到了荣妃面前,并未受到任何的阻难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而荣妃的气色也比那晚上好了不少,“看来我是多虑了。” “来了。”荣妃笑道,平日的冷漠此时在脸上找不出一丝痕迹,甚至多了慈爱之色,“坐吧。” “不用了。”长生道,“我就是来看看母后在父皇的心里还有多重的分量罢了。” “坐吧。”荣妃却还是道,“我有东西给你。” 长生挑眉,“临别礼物?” “坐吧。”荣妃还是道。 长生耸耸肩,转身便要去旁边的椅子。 “这里。”荣妃却指着床沿道。 “好吧,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就听你了。”长生笑道,起步上前坐在了床沿边上,“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有好东西就多给我一些吧,免得我在外边没银子填饱肚子。” “你母后听了你这话会难过的。”荣妃道,语气有些伤感。 长生却是笑着道:“母后死了,她不会知道的。” “长生……” “我没恨她。”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她也是无路可走才不得不如此,而她拼死保护的人之中也有我,我没资格去恨,更不该去恨她丢下我。” 荣妃凝视着她,眼底似乎五味杂陈。 “你要不信我也没法子。”长生无所谓道。 “你变了。”荣妃缓缓道,抬起头抚了抚她的头,“或许我该说,许姐姐的长生长大了。” 长生笑道:“不好吗?” “不好。”荣妃摇头,“许姐姐会难过的。” 长生还是笑道:“总比傻傻的一辈子强,再说了,谁也不会傻一辈子,就算她在,也是如此,所以,你不必觉得伤感,也无需觉得对不起她。” “真的不恨你母后?”荣妃又问道。 长生正色道:“不恨。” “你父皇呢?”荣妃又问道。 长生摇了摇头。 “他要把你送出宫。”荣妃道。 长生耸耸肩,“也不完全是坏事,这皇宫可不是好地方,你看我这些日子遭了多少的罪?离开了至少可以睡个安稳觉。”说完,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我吗?快点吧,省的待会反悔了。” “你……”荣妃有些哭笑不得,“好!你想要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不过……”神色转为正色,“先给你这个。”说完,从头上拔下了鬓发上插着的木簪子,“拿着。” 长生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会儿,“材质看不出好坏,不过做工普通,荣妃娘娘,出手有些吝啬哦。” “你母后去世前一日给我的。”荣妃道。 长生一愣,“去世前一日给你的?” “嗯。” 长生看着她,半晌后揣测道:“该不会跟那所谓的遗书有关系吧?” 荣妃没有回答,不过那神色却是说明了结果。 长生忽然觉得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娘娘不厚道,这般烫手的东西给我便不怕父皇连我也给灭了?” “胡说!”荣妃轻斥道。 长生挑了挑眉,“这东西怎么跟遗书扯上关系?” “拿来。”荣妃道。 长生交了回去。 荣妃接过了木簪子,随后握住了簪子的头,用力一拔,簪子的头拔出来了,露出了空心的簪身。 长生一愣,好吧,是她眼睛不够尖,“这般不起眼的簪子,又一直戴在头上,难怪父皇找不到。” “你母后留给你的。”荣妃道。 长生看着簪子里面塞着的东西,却不动手取出。 荣妃也没催促,安静地看着她。 “好吧。”长生吸了口气,“便是不看也知道里头写什么了,估计她也是怕我恨父皇,所以才留下这封遗书的。”说完,便接过了簪子,把里头塞着的东西给拉了出来,是一块白色绸缎,绸缎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虽然大多数古文,不过毕竟是受了二十年的正规教育,大部分的话还是可以看懂的,只是…… 她抬头看着荣妃,喉咙有些干涩,“她说她原本便活不长?” 荣妃很平静。 “你看过了?”长生继续问道。 荣妃摇头,“这是你母后留给你的,我不过是代为保管。” “那……” “你母后不会让你父皇背负任何责难的。”荣妃缓缓道,“既是只是坐视不管。” 长生此时心里百味杂陈,闹出了那般多事情的遗书终于到手了,里头的内容也得确让人惊愕,元襄皇后说她之所以决定那般做除了当时裕明帝的处境真的很糟糕之外,便是她得了重病,活不长了,所以才用了那样的方法解决危机,这也是裕明帝之所以同意的重要原因,她说她跪在了裕明帝面前,恳求他让她为他做这唯一一件的事,她说这是她最后的心愿,能够帮到他,她便是走了也安心,所以,裕明帝抵不过她的哀求,同意了,她告诉她的女儿,她对不起她,丢下她一个人,她告诉她,他的父皇很疼很疼他们母女,她说若是她得知一切之后要怨恨,便怨恨自己,是她为了自己走的安心而将最爱的两个人推到了痛苦里,她让她不要恨她的父皇,她的父皇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她让她陪着她父皇,好好地陪着他…… “长生……” “娘娘很对。”长生缓过神来,淡淡地笑了,“遗书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 元襄皇后是不是原本便活不长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心意已经很清楚,就算她没病活的好好的,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还是会丢下女儿。 或许她该庆幸她不是本尊,不然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既然是这样的遗书,为何父皇为了它差点弄死了你?” 荣妃笑了,“因为他是皇帝。”顿了顿,又道:“况且,他之所以那般做也不完全是因为这封遗书。” 长生挑眉。 “你说的没错。”荣妃摸着她的脑袋,“离开了未必是坏事,离开了也好,外边海阔天空的,我们的小长生定然可以活的更加的精彩。” 长生也笑了,“当然了。” 过去了的便过去了,追究下去有何意义? 更何况当事人都不愿意去追究。 “待会儿记得把好东西送来。”长生把绸缎塞回了簪子,“这簪子还是留给娘娘做纪念吧,我只要值钱的。” “好。”荣妃笑道。 长生起身离开。   ☆、066 保重 长生走出寝殿,抬头看见的是蓝天白云,还有灿烂的阳光,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或许终究还是还是受了一些影响的,不管那封遗书上面写的究竟是真还是假,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这世上还是有可以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的爱情。 所有的苦难之中,至少还是有一份美好存在。 虽然建立在了许多人的痛苦之上。 她想,便是本尊自己,也会选择释然的,那是他最亲最爱的父母。 “呵……” 长生笑了,步入了阳光之中,却并不觉得烈日的灼热。 如今这般,是最好的结局。 …… “四皇妹。” 长生顿住了脚步,寻声看去,便见秦韶从旁边的宫道走来,大好的心情顿时被破坏,“二皇兄。” “四皇妹这是从荣妃娘娘的宫里出来?”秦韶问道,温和而平静。 长生挑眉:“对,听说她病了,便去瞅瞅平日威风八面的荣妃娘娘病了是个什么样子。” “四皇妹说笑了。”秦韶笑道,那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玩闹似得。 长生摊手:“不然二皇兄认为我干嘛去?我可没那份去安慰人的心思,二皇兄想必也知道我就要被赶出宫去了,看着别人不好过,我心里才舒服一些。” “四皇妹说笑了。”秦韶仍是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长生微微眯了眯眼,比起眼前这温和仁善的二皇子,她倒是宁愿去面对面目狰狞满腔恨意的秦恪等人,至少她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即便是要弄死自己,“废德妃孟氏的事情我听说了,二皇兄节哀。” 秦韶的脸似乎有过一瞬间的僵硬。 长生勾了勾嘴角,“虽说孟氏是罪人,不过到底是二皇兄的生母,二皇兄尽孝道也是应该的,我便不耽误二皇兄尽孝道了。”说完,便抬着下巴一脸骄傲地转身离开。 “四皇妹……” “二皇兄!”秦韶才刚开口,秦靖便跑了过来了,那看着秦韶的眼神分明是防备跟警告,“二皇兄怎么在这里?” 长生看着他,微微挑眉。 “四皇妹也在啊。”秦靖没等秦韶回答便转向长生,“方才我遇见了崔公公,他正找四皇妹。” “是吗?”长生道。 秦靖点头,“怕是父皇找你,四皇妹还是快些回去吧。” 长生的目光在他跟秦韶身上转了转,“好吧,既然父皇找我,我便去就是了,毕竟留在这宫里头的日子不多了,能见一面是一面。” 秦靖的脸色微微一青。 “走了。”长生招招手,“二皇兄也快些回冷宫尽孝吧,这些时间也是过一点便少一点的。” 秦韶还没反应,秦靖便先开口了,“四皇妹快些回去吧。”一边说着还一边挡在了她跟秦韶之间。 不过便是如此,以他的身高还不足以挡住秦韶。 长生很清楚地看到了秦韶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心随即松了,恨?这才对,要是这样他都还能跟他兄妹情深不露出一丝痕迹,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走了。”再次招招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看着长生走远的背影,秦靖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弛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秦韶,“二皇兄……” “看七皇弟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殿对你做了什么了。”秦韶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七皇弟这般紧张做什么?本殿不过是偶遇四皇妹跟她说了两句话罢了。”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二皇兄,四皇妹年纪小不懂事……” “你错了。”秦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也添了冷意,“这皇宫里头从来便没有不懂事的人,就算是有,也活不长。” “二皇兄——”秦靖脸上的青白色更重,“你……” “七皇弟爱护幼妹的确有兄长风范。”秦韶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话是称赞,可傻子都听的出是在嘲讽,“不过七皇弟也不能只想着自己是兄长便忘了本殿不是。” 秦靖握紧了拳头,“四皇妹就要离宫了,二皇兄何必……” “正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不多了,本殿才得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好好尽一些兄长之责。”秦韶还是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不过没想到到了七皇弟这里,却成了别有用心了。” “我认为是别用有心不要紧,但若是父皇也误会了……”秦靖一字一字地道:“二皇兄觉得到时候父皇会作何反应?” 秦韶眯起了眼。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二皇兄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四皇妹还小,而且就要离开,她碍不着二皇兄任何事情,二皇兄何必做这些徒惹父皇疑心的事情?”说完,便拱了拱手,“臣弟还有事,有空在与二皇兄相聚。”随后,转身离开,可即便是走远了,仍是觉得针芒在背似得。 只是尽兄长之责? 谁信? …… 长生并未走远,她在等秦靖。 裕明帝这几个皇子,便是平日一直病怏怏跟她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八皇子秦阳之前也曾流露出对她的妒忌,可偏偏是被无辜牵连的秦靖没有。 她母妃可是要在冷宫里头呆一辈子的。 便是从前他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可总比现在活得体面吧? 他就一点也不恨她? “四皇妹。”秦靖对碰上长生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长生抬头看着他,“我是不是该感谢七皇兄拔刀相助?” “四皇妹说笑了。”秦靖道,“不过我还是想劝七皇妹莫要激怒二皇兄的好。”顿了顿,方才继续,“如今二皇兄入了父皇的眼,激怒他,对四皇妹没有好处。” “所以呢?”长生继续问道。 秦靖皱眉。 “秦韶入了父皇的眼,而我丢了父皇的宠爱?”长生继续道,“所以最好不要惹他,免得到时候父皇不知道会护着谁?” 秦靖苦笑:“我知道四皇妹心里不痛快,可是事实往往便是这般残酷。” “你不恨我?”长生问道。 秦靖一怔。 “你母妃无辜被牵连,你堂堂一个皇子在这宫里头活的窝窝囊囊。”长生继续道,“你便不恨我?” “与四皇妹无关。”秦靖深吸了一口气,道。 长生笑了,“可即使是八皇兄也因为我失宠了暗暗高兴,你就一点也没有?反而在这里担心我被秦韶给算计了。” 秦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凝视着她。 长生也没开口,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许久,秦靖摇头,“不,我希望四皇妹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我更希望这一次父皇送你出宫是为了你好,因为只有如此……”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想的太糟糕而已。” 长生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后才道:“你不该是皇子。” “我也希望。”秦靖苦笑。 长生耸耸肩,“可惜了。”究竟是可惜他的希望不过是奢望还是可惜他是皇子,唯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秦靖没有回话。 “保重吧。”长生也没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说了也只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以后你也离他们远点,虽然会活的窝囊一些,但平平安安有什么不好?” “好。”秦靖笑道,“谢谢四皇妹。” 长生笑笑,转身离开。 两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而这一次,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裕明帝更是没有改变主意。 两日后的一大清早,崔升如期出现在长生的面前,“公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奴才送公主出宫。” 长生还是很不争气地看了一下他的身后,没看到人,“只有你?” “陛下政务繁忙,所以让奴才……” “够了。”长生没让他说完,“我也不过是问问罢了,走吧。”大步流星一般,没有丝毫的留恋。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般的。 当马车走出了皇宫,她掀开了窗帘子,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巍峨,忽然间想起了难道见识到了真正的皇宫,却从未好好逛过。 亏了。 真的亏了。   ☆、067 顾先生 长生放下了窗帘子,靠着边上的迎枕,恹恹的,心终究还是不舒服,终究还是没所说的那般豁达。 她难过。 这一离开,失去的便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还有一直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心里却异常渴望的关心。 上辈子的那些日子,嘴硬的她从未承认过她也渴望别人的关心,她一个人过的很好,很好啊,哪里要别人关心? 可得到了又失去了,才知道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裕明帝…… 他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若仍是真的是为了她好,为何连送她出宫都不愿意? “不想了!” 长生并未沉浸在低落的负面情绪之中太久,她是谁?她是顾长生,便是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其他人的关心,她还是可以活的很好的! …… 盛夏出门,本就是一件难熬的事情,更别说是闷在了马车里头了,这马车不比当日许昭的马车好多少,跟公主的鸾轿更是没得比了,长生方才甩开了低落的心情,却被这烈日给烤的更恹了。 “姑娘,冰镇酸梅汤。”凌光已然换了当日那身黑寡妇似得劲装,作了寻常丫鬟的装扮,不过许是为了行走方便,穿的不是裙子而是长裤,还有没变的便是那平静的根本不像是丫头的脸。 长生恹恹的没接,趴在了小桌上有气无力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我老爹打算把我扔到那个犄角疙瘩去?” 出了宫后,她便由尊贵无比的公主变成了姑娘了。 她自然也要把那皇帝老爷子给降一个大级别了。 凌光把酸梅汤放回了盛满了冰块的盒子里面,“姑娘到了便知道了。” “这般神秘,怕我跑了不成?”长生白了眼。 凌光道:“奴婢不敢,不过奴婢目前也不清楚最终的目的地,所以无法回答姑娘的问题。” “你也不知道?”长生挑眉。 凌光道:“是。” “他该不会想偷偷弄死我吧?”长生接着道,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不妨碍说出来讨论讨论。 凌光道:“奴婢会誓死保护姑娘。” 长生不否认喜欢听到这话,不过还是好奇,“那日其他三个都不说话,就你一个人回答了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回答?不怕死吗?” 裕明帝从哪里弄来这些人她不知道,但这些人绝对不简单,自然,越是不简单便越是要要求忠心。 而凌光却敢开口。 若裕明帝是想放一个眼线到她身边的话,凌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当然了,若这原本便是计划,那便不一样了。 不过长生还是不想将身边的人和事想的过于的卑劣,日子终究还是要高高兴兴地过的,终日疑神疑鬼的,有什么意思? “不会是他让你故意说好哄我吧?”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 凌光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或许因为奴婢无法位列前茅吧。” 长生一愣。 “奴婢很感激姑娘给奴婢这个机会。”凌光没有持续这份情绪太久,很快便恢复正常了,“奴婢会誓死保护姑娘!” “好啊。”长生笑了,没有追究下去,这个比上辈子的她还要小几岁的姑娘所经历的怕是她一辈子都未曾见识过的,她也何必去深究?“那我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了。” 她才七岁,七岁的年纪该是无忧无虑吃喝玩乐的,那些阴谋诡计,皇权倾轧,都有多远滚多远吧! 她的这辈子,才刚刚开始。 …… 一路走来虽说是微服隐瞒身份,但长生除了是热的不行之外倒也没受多少的苦,大概走了七八日,凌光告诉她,他们即将进入太原境内。 长生翻出了行礼中大周的疆域图,找出了太原的位置,“我们向西走?”该不会要把她发配去西边吧?那里虽然没有位于北方的燕州那般战火频繁,但也不太平! “我们先去太原。”凌光只是道。 长生喝了口茶润了喉咙,“好吧,反正我跑不掉就是了。” 又走了好几日,具体多少日,长生也没兴致去记了,终于到了太原了,不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裕明帝还是没悄无声息弄死她的打算的,因为方才进太原境内,她便病倒了,把随行的人给吓的三魂不见七魄似得,若是真的要弄死她,哪里会这般紧张? 躺了几日,每日三餐地喝苦药,病情总算是缓和了,长生刚刚有些精神,便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见见裕明帝托孤,不,托付的人。 她病倒之后没多久,凌光说出了来太原的目的,不是路过太原往西去,而是来太原这里见一个人。 裕明帝的老师。 他把她托付给了他的老师。 顾延。 许是同姓三分亲的缘故,长生心里的忐忑少了许多,裕明帝的老师是何许人,长生了解的不多,也便是住在太极殿的那段日子,裕明帝曾经提过他当太子的时候拜过一位老师,是南方大儒,不过他登基之后,这位老师便功成身退辞官回乡了,没留下来享受从龙之功带来的极大利益和帝师的尊荣。 裕明帝虽然没有说的太多,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位老师极为的敬重。 把她交给这样的人,应当还是将她放在心里的。 “顾先生。” 凌光领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睿智的瞳眸亦显示了他与寻常的慈祥老人是不一样了的。 “草民见过公主。”顾延没因长生的客气而忘却了对方的身份,既是如今她已然微服。 长生道:“顾先生不必多礼。” “谢公主。”顾延方才站直了身子,恪守君臣之礼之余亦有对晚辈的关切,“公主身子可好多了?” 长生笑道:“好多了,让顾先生担心了。” “公主没事便好。”顾延微笑道,“此处简陋,委屈公主了。”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长生笑道:“顾先生不嫌弃我就好,想来顾先生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顾延深深地看着她,微笑却没变,“陛下只是命草民好生看顾公主。”   ☆、068 往后我便姓顾 看顾? 长生神色不变,继续微笑道:“那以后便劳烦顾先生了。” “草民不敢。”顾延道,“能看顾公主是臣乃至整个顾氏的荣幸。”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宫外情况复杂,公主的身份不宜泄露,还请公主暂且委屈以草民旧友遗孤的身份随草民前往常州。” “常州?”长生微挑眉梢。 顾延道:“常州乃草民的家乡,在陛下派人来接公主回宫之前,公主便随草民暂居常州。” “好。”长生没继续问下去。 顾延对她平静的爽快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如此草民便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待公主病愈之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常州。” “好。”长生还是很爽快地应了,“既然身份不宜泄露,那顾先生往后是不是也该改改称呼?” “自然。”顾延道,“老夫僭越,往后便称呼公主一声姑娘。” “顾姑娘吧。”长生道,“往后我便姓顾,名字便不用改了,毕竟长生这般名字,民间没几千也该有几百的。” 顾延还是漏出了讶然之色,“顾?” “怎么?”长生笑道:“顾先生觉得我不配?” “自然不是。”顾延淡淡笑道,“这是顾氏的荣幸。” 长生也笑道:“那往后便辛苦顾先生了。” “顾姑娘安心养病便好。”顾延道,“其他的事情老夫会安排妥当。” “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顾延便离开了。 长生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旁边站着的凌光道:“你说父皇这是疼我还是见不得我有舒心日子过?” 凌光抬头,显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说不疼我吧,可却把我托付给了顾帝师,不是说当年父皇便是得了他的襄助才能顺利登上皇位的吗?”长生笑着道:“被这样的人看顾这,便是学不到什么东西也不至于再被人糊弄,可若说他疼我吧,日日被这般一个精明睿智的人看顾,说每句话都必须思前想后的,多累。” 凌光似乎沉思了半晌,才道:“顾家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长生一愣,随后笑道:“也是。” 哪里能不是? 帝师的家啊。 哪里不是好地方? …… 长生公主离京离的十分的低调十分的安静,甚至是哪一日走的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便是朝堂上的那些老油条也无法探的一清二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长生公主已经离宫了。 不过毕竟不过是一个公主,还是一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便是再得裕明帝宠爱,便是做出再多乖张的事情,离宫离的再莫名其妙,也不过是影响不了大局的小丫头,所以,这些放眼朝堂政局的大臣们很快便将这事给放下了。 但作为后院妇人,永宁侯夫人却是在进宫见到了祥太嫔之时,方才得知了这件事,她原本是想抓住长生公主出宫前的这段时间尽可能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不过可惜,终究是失望了,而从她居然在长生公主走了这般长时间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亦可以看出永宁侯府在京城、在裕明帝身边的地位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步。 永宁侯府的二爷可是御林军的统领啊? 日日在宫中却居然没探得这件事。 不对! 永宁侯夫人很快便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错了的离谱,她的那个小叔子她虽然不敢说是很了解,但是他有几分本事她还是很清楚的,十分机密的事情他可能真的无法探知,可宫里头少了一个人,还是裕明帝的掌上明珠,哪里可能不知道? 李长林,他隐瞒这件事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他并没有表面的这般无欲无求,而是根本就在觊觎着永宁侯的爵位?! 永宁侯夫人几乎是心神不宁地回到了永宁侯府,虽然心里的怀疑越发的重,可是她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丈夫。 别说丈夫不会信,便是他信,也不过让他本就不好的身子又多了一份负担! 她如何能这般做? 所以,在入了屋子见到了丈夫也在,脸上仍是露着柔和的微笑,“我回来了。” 可话才放落,原本便脸色不佳的永宁侯忽然间砸了手边的茶杯,声色皆厉地喝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永宁侯夫人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冷静地屏退了下人,方才开口:“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夫君也怀疑二爷?” “什么?”永宁侯却是一怔。 永宁侯夫人自然也看出了方才丈夫的怒气不是因为也得知了长生公主离宫而李长林没有告知他们从而怀疑他,“夫君不是怀疑二爷故意欺瞒我们长生公主已经离开京城一事,有觊觎爵位之心?” “你胡说什么?!”永宁侯勃然大怒,“你……咳咳……咳咳……” 永宁侯夫人见丈夫骤然转白的脸顿时惊了心,哪里还有心情去因丈夫的发作而不解委屈?“夫君你别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永宁侯缓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二弟这事先不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般对那孩子?” 永宁侯夫人一愣,随后,面色也青白起来。 “你真的那样做了?”永宁侯见妻子这般脸色便知道自己所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那孩子也是……” “他不是!”永宁侯夫人突然失控道:“他不是!不是!他不是——” “你……” “他不是!”永宁侯夫人赤红了眼,“他只是一个耻辱,我恨不得拨皮拆骨都想抹去的耻辱!” 永宁侯眼中泛起了心疼之色,“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那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他……” “为什么要说他?为什么?!”永宁侯夫人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歇斯底里地喝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扯进我们的生活?!你终究还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夫人……” “我是让人轰走了他,想垃圾一样把人给轰走了,若不是怕报应到你的身上,当日他敢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便杀了他了!”永宁侯夫人一字一字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到他?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他消失了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你还是嫌弃我了,还是嫌弃我了……”   ☆、069 为什么? 看着越发失控的妻子,永宁侯到底是心软了,伸手抱着她,“我没有,从来都没有。” “我恨那个孽种,我恨他!” “好好。”永宁侯顺着她的话安抚道。 这句话像是压垮永宁侯夫人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她倒在了丈夫的怀中,泣不成声…… …… 没了长生公主的皇宫并未没有什么不同,若真的要找出什么的话,那便是裕明帝不再涉足后宫。 好在后宫中只有两位位分高、背景硬的妃嫔,而这两位主子并未对此事发出任何的不满,其他年轻位分低的自然便不敢说话了,只能每日翘首以待。 荣妃的病好的很快,长生离开没多久便能出门了,虽然仍是看出了病态,但到底是缓过来了,不过她却并未能夺回后宫的掌管权,这个权利仍旧是在丽妃的手里,至于当日她到底为何被禁足为何病,后宫之中也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落了丽妃一成。 若这时候重启后位之争的话,荣妃必定不敌丽妃。 不过如今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敢提及这件事,尤其是昭阳殿被烧了,裕明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是一连好几日没上朝,对外说是龙体不适,至于到底为何龙体不适,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哪里会揣测不到? 送走长生公主绝对不能成为裕明帝已经忘却了元襄皇后许氏的理由。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戳裕明帝的心中最痛! 二皇子入朝听政之后稳打稳扎的,倒也没对朝局造成多大的动荡,而随着南方旱灾的影响渐渐消退,朝廷上暂时也是平静。 总的来说,前朝后宫一片歌舞升平。 …… 盛夏的炎热渐渐退去,转眼,中秋便要来临了。 虽然裕明帝没下令大肆操办中秋佳节,不过后宫还是忙碌了起来,丽妃作为掌管后宫之人,自然也是格外的忙碌。 这日午后,难得抽空来了一趟荣妃处。 荣妃躺在了窗前的贵妃椅中,并未起身迎接,神色回复到了过去的那般清冷,“丽妃有事?” “荣妃姐姐倒是悠闲。”丽妃也不客气,径自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便坐了下来,“许久未见荣妃姐姐了,今日抽的了空便来看看,姐姐的气色不错,想来病是大好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荣妃道。 丽妃笑了,“姐姐这般说妹妹便是在戳妹妹的心了,妹妹为了救姐姐可是冒着被废的危险的,姐姐便是不感激也不该这般误解妹妹吧?” “皇后之位,本宫绝不与你争。”荣妃正色道,“不过本宫劝你最好也有自知自明,以免毁了如今的大好前程。” “大好前程?”丽妃挑眉,“不知姐姐所说的大好前程是指?” 荣妃笑了,“妹妹是聪明人,理应知道。” “若真的如此,姐姐何尝没有?”丽妃似笑非笑。 荣妃双手放在了腹上,看着她但笑不语。 丽妃抿了唇,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没有荣妃强大,吸了口气,“废话便不说了,本宫今日来是有正事。” “何事?”荣妃道。 丽妃正色道:“陛下为何把他的心头肉送走?” “妹妹不是已经查探的很清楚吗?”荣妃反问。 丽妃嗤笑:“若本宫真的那般轻易便听信了谣言,本宫早便死了一百次了!”顿了顿,方才继续,“荣妃姐姐,你便不想知道?或者说,姐姐已经知道了?” “你觉得本宫可能知道吗?”荣妃讥笑道,“本宫不久之前还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 “妹妹以为经过了这般多事情,与姐姐在某些事情上是利益一致的。”丽妃冷下了眼,“不过如今看来是妹妹多想了。”说完,便起身,“如此,妹妹便不打扰姐姐静养了。” 荣妃神色不动。 丽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丽妃。”荣妃还是叫住了她。 丽妃转身,“姐姐还有何指教?” 荣妃平静地看着她,“虽然本宫不想承你的情,不过这次若没有你的多管闲事,本宫怕是连最后一丝生机也没有,所以,本宫还你这个人情。” “愿闻其详!” 荣妃继续道:“本宫的确不知陛下为何要送走公主,亦不相信外边那些所谓的失宠谣言,不过本宫却可以肯定,陛下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若是有人不识抬举的话,那这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她的话说的很轻很平静,却是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这后宫之中要没了一个后妃有千百种方法,甚至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而没了生母扶持庇护的皇子,只有死路一条。” 丽妃绷紧了脸。 “二皇子如今的确很风光,可皇家这风光是陛下愿意给的。”荣妃继续道,“而不是外边所说的,是因为他的本事,再本事的皇子,没了生母,也是什么都不是,我们的陛下是个什么人,妹妹想来也很清楚了,他可以给的,也随时可以收回,能够庇护六皇子的,只有你。” 丽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甩袖而去。 荣妃没有再阻拦,垂下了眼帘闭目沉思着。 为什么? 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最终也没想过一个可以解释的过去的理由。 可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只要他不害长生,他到底在筹谋着什么又与他有何关系? 没了许姐姐,他裕明帝算什么?! …… 长生的病来的急不过也好的快,没几日便又生龙活虎了,随后,便以顾延世侄女的身份启程前去常州了。 一路上风景如画,亦有着前段时间旱灾与叛乱的痕迹,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顾延似乎再赶时间似得,一路走得挺急的,到了中秋当日,终于跨进了常州境内,也便是在这一日,长生方才知道他为何要走得如此急。 据顾延的长随说,中秋当日的常山书院中,有一场学子会,顾延本是答应了要作为贵宾出席的。 而因为长生病倒延误了行程,便只能失约了。   ☆、070 出行 镇上最好的客栈中,长生沐浴过后一身清爽地听凌光禀报这方才俺来的消息,“这场学子会很重要?” 顾老狐狸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猜不透,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对她这个公主是不敢怠慢的,更别说是不顾她的身体拼命赶路,而他这般做了,那这个学子会必定很重要。 “常山书院是南方三大书院之一。”凌光道:“而每年中秋,三大书院都会举办学子会,学子会上三大书院的学子同台竞技,争夺第一书院以及第一学子的名衔,三大书院每年轮流主办学子会,今年轮到了常山书院。” 长生摸摸下巴,“这般说来顾老狐狸是赶回去助阵了?” “顾先生是常州当日大儒,虽不是常山书院的夫子,不过却时常应山长之邀在书院开讲。”凌光继续道,“想来也是希望常山书院能夺魁的。” 长生笑了笑:“没想到视钱权为粪土的老狐狸居然在乎一个小小的书院之争。” “姑娘。”凌光却道:“三大书院不仅在南方,便是在大周也极具地位,如今朝中的许多官员都出自三大书院。” “这般说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长生也没为丢脸而恼羞成怒。 凌光低头:“奴婢僭越了。” “哪有那般多僭越不僭越的。”长生好笑道,“出了宫门,我不比你们高贵多少。” “姑娘……” “好了。”长生摆摆手没让她说下去,“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了,当初不是说给我两个人吗?怎么我只见到你一个?” 当日那四个人她虽然没记得很清楚,不过这一路跟来的人,似乎没见那人的身影,更别说在跟顾延汇合之后,当日随行的人都被留下了,就剩下凌光一个人跟着。 “姑娘不喜,无召见,青龙不会出现。”凌光道。 长生扯了扯嘴角,“青龙?”敢情四大神兽都来了? “是。” 长生舒了口气,“好吧。”随即又猛然想起什么,眯了眼,“他该不会在暗处监视着我吧?” “姑娘放心,奴婢在时,青龙休息。” “你不在他便在?”长生眯着眼,“我沐浴上茅房睡觉都在?” 凌光一愣。 “真的?”长生怒道。 凌光忙道:“姑娘放心,青龙只是保护姑娘安危,绝对不会做冒犯姑娘的事情,姑娘……” “以后让他明面上呆着!”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明面上对着总比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她的好! 凌光又是一愣,随即点头,“是。” …… 入夜之后,长生便见到了那位青龙大哥了,却不是当初那剩下的三人之一,而是一个面瘫大哥。 虽然脸不怎么讨喜,但或许并不是当日那剩下的三人之一,看着倒也不是那般的厌烦。 “以后,你便跟凌光换班吧。” “是。” 长生正想着要不要也给他换一个名字或者也试探试探一下他到底对谁比较忠心,不过还没开口,一个小丫鬟便过来禀报说顾延来了。 当日跟随而来的人只留下了凌光两人,这一路上使唤的丫鬟婆子,都是顾延安排的,想来这也是裕明帝的意思,长生也便没有说什么了。 “顾姑娘,老太爷说今晚中秋,这小县城虽然没有常州府热闹,不过也是挺热闹的,若是顾姑娘不累的话,可以出去逛逛。” 长生有些诧异,顾老狐狸让她出门逛街?这一路上虽然是为了赶路,她几乎没什么娱乐,不过也有为她安全考虑的缘故,如今居然放她出去溜达了? “顾姑娘可要出去,奴婢好让人安排出行的马车。” 长生想了想,“也好,这一路上我也闷的厉害,难得中秋佳节,哪里能白费这大好佳节?你去转告顾伯父,若他有空,不妨一同出行。” “是。” 待丫鬟走了之后,长生方才敛去了笑意,看向面瘫大哥青龙:“顾老狐狸为何突然间要放生我?” 青龙似乎没听出小主子的幽默,面瘫回道:“属下这就去查。” “等等。”长生阻止,“估计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得在顾老狐狸手底下讨生活的,关系还是不要闹的太僵的好。”不管顾老狐狸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目的,但若是她派人去查的话,即使他不敢有什么不满,但怎么可能一丝一毫也不在意?“他总不会害我就是,不用查了。” “是。” 长生伸了伸懒腰,“虽然可能是我胆小多疑,不过今晚上还得你们看紧点了。”她可真的不想新生活还没开始便丢了小命。 “姑娘放心。”凌光正色道,“奴婢两人必定会护姑娘平安。” 长生笑了笑:“也不用这般紧张,说不准顾老狐狸是觉得到了自己的地头不会出事,便让我好好玩玩,免得我跟京城那老头子告状罢了。” 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长生公主的性子,想来顾老狐狸之前也是打听过的。 …… 顾安接了丫鬟的回报之后便去见主子了,可即便作为主子身边的第一得力常随,他也不知道这位顾家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主子说是他的世侄女,这次前去太原便是为了接她,可他跟在主子身边这般多年,却从未听说过主子有那位世交重要到让他亲自来接一个孩子。 “老太爷,顾姑娘那边回话了说想出去逛一逛,同时也问了老太爷是否愿意同往。” 顾延坐在屋子里手里捧着书,听了这话并未抬头,“嗯。” “老太爷要一同去?”顾安问道。 顾延抬头,锐利的眸子如同要穿透人心一般,“你有话想跟我说?” “小人不敢!”顾安忙道,也亦是到了自己僭越了,但到底是多年的主仆了,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了,“小人只是觉得……觉得老太爷对一个晚辈这般……有些……” “过分了?”顾延接了他的话。 顾安跪下,“小人不敢!可便是府中的大姑娘,老太爷也未曾……” “顾安。”顾延并未动怒,“你跟了我多久了?” “小人八岁起便跟在老太爷身边,至今……五十三年了。”顾安道。 顾延继续道:“是啊,五十多年了,那你是不是觉得老夫老了,老糊涂了?” “小人不敢!”顾安脸色更加的苍白,“老太爷,小人……” “下去吧。”顾延没有责问下去,“顾姑娘就是老夫的世侄女,你只需记住这一点,也只能记住这一点。” 顾安低下头,“是,小人明白了。”随后起身,“小人告退。” 待人走了之后,顾延却拧紧了眉头。   ☆、071 又见拐子? 裕明帝把心尖上的宝贝女儿交给他,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对他对顾家的信任,只是他为何要把长生公主送出宫? 传闻之中那些所谓的厌弃失宠,自然不可信,若说宫中危险,在除掉了四国公府,便是还有些棘手的事情,可也绝对不至于到连护一个人都护不了的地步! 陛下到底为何要这般做? 顾延苦死了许久,可终究还是无法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另外便是这位长生公主,虽说传言不可信,可出入未免太大了。 “长生公主……陛下,你到底想要臣为你做什么?” …… 在传统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淡的现代社会,长生对于中秋节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别人或许还可以为那法定假日而兴奋一下,可对于她一个自由职业者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对于这趟出门,长生很平静。 在确定自己小命不会有危险之后,她还好好地睡了一个午觉,到了傍晚的时候方才起来梳头换衣服出门。 “编个辫子就成,不要弄得太麻烦。”长生双手撑着梳妆的桌子托着下巴对给她梳头的丫鬟道,来这里这般长时间,最难打理的便是这一头的长发,七岁的年纪头发却是垂到了腰间,要不是出身皇家,每日打理着头发都会给烦死,还偏偏不能剪了,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是。” 长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小脸儿的肉似乎消减了不少,原本有些圆的下巴却是尖了一些,更偏向于瓜子脸了,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女的瓜子脸都好看,至少她觉得之前圆圆润润的模样更加的娇俏可爱,“瘦了。” 编着辫子的小丫头手顿时一颤。 “路上辛苦一些。”凌光一边给主子递茶一边道:“等到了常州府,休养一下便可养回来的。” 长生笑了笑,“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常州有什么等着她呢。 …… 顾延入屋便见一身青绿色衣裙,编着两条辫子七分娇俏三分沉稳地小姑娘端坐在屋里,微笑着。 “顾伯父来了。”长生在外人的面前做足了功夫,起身行了福礼。 顾延颔首:“世侄女准备好了。” “嗯。”长生笑道:“有劳顾伯父了。” “走吧。”顾延没说什么,温和应道。 长生点头,起步跟着他走,乖乖巧巧的,便是表明身份了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那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的长生公主。 …… 马车挺宽敞的,车窗没有用帘子,而是蒙着一层薄纱,能隔绝外面窥伺的目光,又不会阻碍里头的人探知外边的热闹。 既是只是常州行政区域边上的一个小镇,可这一夜的中秋佳节仍是热闹,街上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长生却是稳稳地坐着,既表示出了对外边热闹的欣赏,却又没有过多探究的欲望,更别说是有想下马车混迹其中的意思了。 小小的姑娘端坐在马车中,目光透着纱窗看着外面,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幕舞台上的戏一般,明明身在其中,却又完全置身事外。 顾延蹙了蹙眉,“小镇人少,难免没京城热闹。” “京城很热闹吗?”长生看着身边的老狐狸,笑道,这小镇的确是没京城热闹,不过这街上逛花灯过节的人也不少,老狐这般说不就是认为她瞧不起这小地方的小热闹吗? 顾延笑道:“顾姑娘没见过京城的中秋花灯会?” “听宫人说过,不过我娘在的时候不让我出去。”长生继续道,露着淡淡的伤感,“后来娘不在了,老头子更不让我出去了。” 顾延一愣。 “我便是叫他老头子!”长生抬着下巴,骄傲又任性,“谁让他把我扔出来?” “顾姑娘……” “顾伯父若是要告状我没意见。”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过我不改口便是了,当然了,顾伯父也可以用教养来罚我,不过……” “顾姑娘自便就是。”顾延道。 长生一愣,“顾先生不觉得我不忠不孝?” 顾延笑了,“礼教是教人向善,自然不会抹杀父女天性。” “教人向善?”长生挑眉,“可我所见的,礼教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刀。” 顾延敛去了笑容。 “想来若是没有这所谓的礼教,我还有机会缠着我娘让她放我出门去见见京城热闹的花灯会。”长生道,明明笑眯眯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凉,“你说是不是?顾伯父。” 顾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长生却像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似得,依旧笑着。 “公主。”顾延缓缓开口,亦转换了称呼,“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长生挑眉,“所以呢?” 不是跟她将大道理,也不是拿忠孝来压她,而只是一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所以,与其抱怨和恨,不如往前走。”顾延继续道,“公主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 长生笑了,没有与他继续争辩下去,只是淡淡地回道:“是啊,还很长。” “老夫不知陛下为何要把公主送出宫,但陛下既然把公主交到了老夫手里,老夫便不会让陛下失望。”顾延继续道。 长生有些意外,要跟她挑明了吗?“顾先生,给我透透底吧,京城那老头子要你把我养成什么样子的?” 顾延没有回答,目光有些深沉,却是带着微笑。 “不说便罢了。”长生耸耸肩,也没多太在意,她又不是真的七岁,将来什么样子,她便是无法完全把控,但还是可以把我住大方向的,至少不会让自己给长歪了,“难得出来,便不要闷在马车里了,虽然这小镇热闹不及京城,可世侄女也不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人。” “停车。”顾延摸了摸胡须,道。 长生是第一次看他这般,“有句话或许顾伯父听着有些刺耳,不过顾伯父往后还是少摸胡子的好。” 顾延怔住了。 “高深莫测虽然更配您的身份,可总比不上平易近人的好。”长生道,“京城那老头子已经够高深莫测了,顾伯父便绕了我吧。”说完,便笑着跳下了马车。 顾延愣了好半晌,方才失笑了出声,小丫头终究还是小丫头。 …… 没身在其中,便是早热闹也难以产生共鸣,下了车了,混迹其中,长生方才真的感受到了那份热闹与喜庆。 这才是真正的过节吧。 真正的过节气氛。 长生的心也渐渐地放开了,许久许久没有这般放开了,可没多久,却忽然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到了花灯会的高氵朝了,所以人便多了起来吗? “来宝——我的来宝不见了——来宝——” 忽然,人群中爆出了一个女人嚎啕的哭喊。 “拐子!有拐子——” 长生皱眉,拐子?怎么回事?!   ☆、072 少年 拐子? 长生还没缓过神来,恐慌便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了。 “有拐子!有拐子啊——” “拐子!” “啊——” “救命啊——” 拥挤的人群顿时失控。 长生顿时发现原本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的顾延不见了,便是守在她身后的凌光也不见了,或许不能说是不见,只是她被挤进了惊恐的人群里头,能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无法看到脸的百姓,而若是再不逃开,以她的小身子在这混乱之中,下一刻她便会被失控的人群给踩死! 她必须快些逃出去! 可是,即便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无法从拥挤的人群之中脱身,唯一可做到的只是尽可能地避免摔倒。 可这小小的身子如何能抵挡的住可怖的人群? 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摔下去了。 惊恐也蒙上了心头,她很清楚若是她倒下去了,下一刻便会被踩死!可她站不稳,更无法逃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踩成“肉饼”的时候,一双手把她给捞了起来,稀薄的空气让她的脑子有些混沌,不过还是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被人抱着在人群中拼命地挤着,虽然难受,但长生还是松了口气,到底是避免了成为“肉饼”的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开始变得清新起来了,耳边的尖叫声也没有那般的大,长生也渐渐缓过神来,可是—— 即便巷子这边没有烛火,可凭着中秋的圆月与远处的火光,她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把她给捞出来的人不是她所认为的凌光或者青龙,更不是顾延身边的人! 是一个模样普通,眼神却是凶狠的中年男人。 “老大,有收获哦!”黑暗的巷子尽头走出了另一个男人,“还是个丫头,模样儿长得不错,应该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少废话,你的呢?”中年男子道。 长生心中一沉,真的是拐子?而且她居然又那般倒霉地让她给碰上了! “碰上了一个臭小子,给搅和了!” “一个小子你也对付不了?!” “老大你不知道那臭小子有多恨,要不是……” “废话少说,先离开……啊——” 长生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往前跑!第一次被拐子抓了是本尊脑子笨,第二次若还是被抓了的话,那她岂不是跟本尊一样的猪脑子?!便是不为面子,也得为自己的小命考虑!真的被抓走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个小伟来帮她? 小伟…… 很长时间没想起这个人了。 “贱丫头!”那中年男人似乎没想到到手的货物居然会反抗,愤怒之余也有些意外,“老子饶不了你!” 长生虽然因对方的惊愕而找到了一个空档,可这小胳膊小腿的,到底还是逃不了,很快便又被抓住了。 “凌光——” 他们哪里去了?! “老子让你跑!”中年男子一手抓着长生一手挥出了一个巴掌。 长生被打的脸颊发疼,“凌光——”可呼救的声音却轻易地被混乱声掩盖,“来人——”都死哪里去了?! “老大,快堵住她的嘴!”另一个男子交道,“我们快走!” 那中年男子自然也不想留下来太久,捂住了长生的便道:“走!” 两人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长生挣扎着,可却始终没有成功。 不过两人也没走多久,方才出了巷子便停下来了。 长生抬头看向前方,却见一个少年站在了巷子口,月色之下的少年一身贵气,明明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佛带了千军万马一般,气势十足。 “臭小子,你还敢跑来?!”另一个男子顿时跳了出去,火冒三丈地恨不得把少年给撕了,“来的正好,老子正想找你了!”说完,便抡起了拳头便要动手。 那少年却是笑了,充满蔑视的笑,“把人放了,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老子灭了你——” “刘大人,可以动手了!”少年没有丝毫动手与他搏斗的意思,而是双手负在身后,优雅贵气地淡淡道。 那动手的拐子许是被这气势给震住了,又或许是听到了少年口中的那刘大人三个字,要把人撕了的狠劲顿时笑了,下一刻,便是转身往巷子另一边逃去,连老大也不要了,自然,那老大也不是反应慢的人,在看到少年出现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事态不妙了,如今一见真的猜对了,也是第一时间便想到逃,他们只是拐子,不是土匪,可没本事跟官府对抗。 长生这时候便成了累赘了,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该死!”她一定是上上辈子跟拐子有仇! “你没事吧。” 长生闻声抬头,少年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背对着月色的脸庞晦暗不明,“你……”她吐了口浊气,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来,却仍是需要仰视他,“我没事,谢谢。” “没事就好。”少年淡淡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长生却是道:“没有官兵吗?” “没有。”少年道。 长生一愣,“你骗他们?” “是。” “你怎么……”长生的话没有问下去,因为少年的自信已经给了她答案了,他不是随便哄骗寻求机会,而是他算准了这些拐子怕官府!“你是谁?” 这份气度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少年没有机会说话。 “姑娘!” 凌光赶来了,在见到了长生平安无事之后,难看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随后,便发现了少年的存在,冷冽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你是谁?” “他救了我。”长生看着她道。 凌光一愣。 “既然你的家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少年打量了一眼凌光,便转身离开。 长生没有阻拦,也没继续探究他到底是何人,因为凌光身上的血,“怎么回事?”裕明帝派来保护她的人不可能没本事,更不会无端离开她的身边,如今,她一身血迹斑斑地出现在她面前,便是最好的证明,“碰上刺客了?” 凌光眸光冷冽,“是。” 长生脸色沉了下来。   ☆、073 顾家 刺客? 她都已经被赶出来了,还不放过她?! “谁派来的?” 凌光低下头:“没留下活口。” “留不下还是没有留?”长生继续问道,语气已转为了冷凝。 凌光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姑娘……” “好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解释,“我不是怀疑你,你不用紧张!”她不过是心烦意乱罢了,“先回去。” 凌光自然同意,当即上前抱起了她便一跃而起。 若是换做了平时,长生必定会为见识到这传说中的轻功而兴奋不已,可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本以为出了皇宫小命算是稳稳地保住了,可没想到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没过多久,两人便回到了客栈了。 随后,顾延便来了。 “顾姑娘可还好?” 长生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发疼的脸,冷笑道:“你说呢?”自见面以来,第一次没给他客气,“小命没丢,算不算是还好?” 顾延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方才道:“老夫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只需要给我一句明白话!”长生却道:“你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对吗?” 顾延还是沉默。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长生面色发青地怒道,要是真的这般恨她便直接弄死她就是,发什么疯这般折腾她?!莫名其妙地改变态度,莫名其妙地把她赶出宫来,把她交给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人!这些还嫌不够?现在又闹出了这般一出,“是不是要把我逼疯了才肯罢休!” 顾延叹了口气,“老夫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你觉得我缺这个交代吗?”长生冷笑。 顾延道:“老夫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做,但既然他做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不过有一点老夫可以肯定,陛下并未放弃你。” “哦?”长生冷笑,“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顾延没有接话。 长生也没有继续下去,她是气疯了,是想迁怒,可这是她跟裕明帝之间的恩怨,其他人凭什么插手?她更不会让其他人看笑话,“明天离开这里,刺客一事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想再听到一个字!” “好。” “你可以走了。”长生低下头,没有再去看他。 顾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砰——” 便在顾延离开之后,长生终究还是把火给发出来了,有人在的时候不想让人看笑话,没人在了,凭什么还要憋着?! “告诉京城那老头子,再有下一次我就不再认他!” 凌光面色一变。 “他不缺我一个女儿,我也不缺父亲!”长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别逼再逼我!” “姑娘……” “你也给我出去!”长生没给她分辨的机会。 凌光似乎也不敢再说什么,领了命令便出去了,不过也没敢走远,就守在了门口,而没过多久,便见青龙来了,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质问道:“为什么?” “陛下的旨意。”青龙只是轻描淡写地道。 “姑娘差点出事!”凌光亦是怒了。 青龙还是那张面瘫脸,“如今没事。” “你——”凌光气结,狠狠地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青龙,公主的安危才是第一要务,你不该这样做。” “陛下的旨意,我必须遵从。” “陛下也不会希望看到公主涉陷!” “意外而已。” “可公主凤体受损了!” 青龙还是道:“我会领罚。” “你——”凌光没有继续下去,被气的说不下去之外更是无话可说了,或许这便是她跟他们的不同。 领罚? 那便去领吧! 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 顾延离开之后没多久便让丫鬟领着一个大夫来了,说是给长生看脸上的伤的,长生气归气,但也不会蠢到拿自己怄气。 看过了大夫,上了药,夜色已深了,再气也倦了,虽然睡的不安稳,但到底是休息了,第二日醒来,继续启程。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一辆华贵的马车紧随其后,一路往常州府而去。 路上没有在出意外,平平安安地到了常州府。 顾家是常州的大户,更是有名的书香望族,在出了顾延这个帝师之后,在常州府便更是独占鳌头了。 临近中午,一行人终于到了顾家门前,而此时,只有在重要人物到来方才开启的正门,此时却是敞开着。 这让往来的路人诧异不已。 “是顾老太爷回来了。” “顾帝师回来了,难怪开了正门。” “咦,那小姑娘是谁?” “小姑娘?” 长生下了马车,坦然从容地走在了顾延的前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由顾家的正门而入,对路人的议论以及顾家下人的诧异视若无睹。 “我住哪里?”方才进了大门,便停下来,没有客气地问道。 顾延道:“老夫领你去。” 长生颔首。 “姑娘请上轿。”凌光掀起了早就停靠在一旁的轿子,道。 长生入内。 轿子被抬起,走了大约两刻钟,终于停下来了,长生下了轿子,入目的是一个清幽古雅的小院。 “这是幽园。” “以后我便住在这里?”长生道。 顾延颔首,“若是姑娘不喜欢,老夫再让……” “不必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再换也不还是在这里?”说完,便起步入屋,“我累了,要休息,不希望被打扰。” 顾延没回答,不过回不回答并不影响结果。 新住处自然没有昭阳殿好,不过比起一路上的客栈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长生也没把计较浪费在这里。 “给我说说顾家的情况。” 梳洗过后,长生倚着靠枕坐在了床边的炕桌上,问道。 “是。”凌光领命,缓缓把顾家的情况道来。 便在长生安静地听着顾家的情况,顾家却起了一阵不轻的震动,老太爷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还亲自领着这小姑娘去了院子,并且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顾家上下惊愕不已。 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074 顾家一二事 顾家的人口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那也是复杂。 顾延只有一妻一妾,发妻出自同样是书香世家的姜家,据说与顾延是指腹为婚的,成婚之后是相敬如宾,姜氏生了嫡长子时伤了身子,便把自己陪嫁丫鬟李氏给抬了姨娘,为顾延生了一子一女。 顾家大老爷顾诚并未入仕,不过在顾家大部分资源集中供养之下,顾家大老爷在南方亦是声名显赫,目前在常山书院授业解惑,而经他指点的学子,十有八九都能高中,可谓是这时代的特级教师。顾诚事业算是成功,不过在姻缘上却是十分坎坷,第一任妻子同样是出自姜家,是姜氏的嫡亲侄女,跟顾诚亦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这段婚事可以称得上是天作之合,两人婚后也是夫妻和乐,可惜,子嗣上却是问题多多,倒不是怀不上,而是小姜氏每次都没能保住孩子,最后一次,小心翼翼熬到了临盆了,却碰上了难产,最终一尸两命。 小姜氏去世之后,顾诚十分伤心,颓废了好一阵子,也为小姜氏守满了三年的孝。孝期满了一年之后,顾诚续弦,新的顾家大夫人比小姜氏的出身更好,出自江南士族王氏嫡系,王氏端庄贤淑亦不是精明干练,更有百年士族的底蕴,而顾诚又是在传统礼教的熏陶之下长大的,便是忘不了原配也绝对不会薄待新妻,更别说王氏本身就很不错,夫妻两人虽称不上是浓情蜜意,但亦是举案齐眉,只是很可惜还是栽在了子嗣上边。 与小姜氏屡屡怀孕却保不住孩子不同,王氏却是嫁入顾家多年都无所出,便是顾家极有规矩,不会太过为难王氏,可没有孩子,王氏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好在经过多年求医问药,终于给怀上了,还是双胎,顾家上下欣喜不已,可却没想到一朝临产,王氏步了小姜氏的后尘,难产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信,王氏血崩而亡,所产下的龙凤双胎却是活了下来了,便是如今顾家的三姑娘跟四少爷。 王氏死了之后,便传出了顾诚克妻的传闻,顾诚倒是没怎么在意,可顾老夫人不乐意了,她就只有这般一个儿子,哪里能让他背一个克妻的名声,于是便不顾顾诚的反对,在王氏百日之内便着手为顾诚续娶,虽然时间紧迫而且还有一个不好的名声,可还是有不少的人家愿意把闺女嫁入顾家,不过可惜的是,顾老夫人一个也看不上,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回了姜家。 在王氏百日内,顾诚续娶了小姜氏,前头原配发妻便改称了大姜氏,而小姜氏是大姜氏的庶妹,不过自幼便养在了嫡母膝下,出嫁之前开了祠堂,记为了嫡出,跟丧了两妻,有两个孩子的顾诚倒也不能说是不配。 小姜氏年轻温柔,又有着前头大姜氏的情分,顾诚待她也是不错,可子嗣的问题并未解决,小姜氏入门至今,肚皮一直都没有动静,不过有了王氏所出的龙凤双胎,又经过了这般多,顾诚倒也没多加在意,再者,小姜氏虽然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给他添置的两个妾室却各自生下了一儿一女,自然便不再苛求了。又因小姜氏虽无处所,但却为他主持中馈,侍奉父母,将王氏所出的子女视若己出,善待妾室庶出,顾诚便更是敬之爱之了,比起前头的两位夫人,小姜氏算是得了圆满。 与顾诚相比,二老爷顾明的人生道路平淡了许多,生在恪守礼教的规矩人家,顾明注定了只能成为一个典型的庶子,少年平庸,成年平凡。与顾诚不同,他倒是入了仕,不过因为只有举人的功名,只能混一个小官当当,而且还是外放的小官。 顾二老爷的婚事也是普普通通,发妻何氏虽然也是出身书香之家,不过跟大小姜氏、王氏他们差远了,可何氏的肚子却是十分的正妻,入门之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养的好好的,她所生的三个儿子还都是比长房的四少爷要大,若二房是嫡出的话,说不准还能争一争继承人的位置,可惜了是庶出,许是因为这个,顾二夫人时常借机挑事,不过顾家还有顾老夫人坐镇,她这个庶子媳妇便是再不满也只能说几句酸话发泄发泄了,倒也没生出什么大事来。 除了何氏所出的三个嫡子,二房的两个妾室还生了两个庶女,为顾家的大姑娘跟二姑娘,不过因为是庶出,注定只能排在了长房的三姑娘之后。 顾家的姑奶奶,老姨娘所出的二姑娘远嫁密州,在老姨娘李氏病逝之后,除年节之外有往来,便少有联系。 …… 听完了凌光的讲述,长生摸着下巴,“还真的是一大家子。” “姑娘若是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可以不必理会。”凌光道。 长生却笑了,“寄人篱下,哪有这般容易?” “姑娘……” “好了。”长生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凌光一愣。 “不过你也说得对,我不想理会便可以不必理会。”长生笑着继续道,“可这般做的话,日子过得未免太过于没意思了,这人啊,还是得跟人打交道。” 凌光沉默半晌,道:“姑娘高兴就好。” 长生笑眯了眼,高兴就好?没错,的确是要高高兴兴地过日子的,顾家不是皇宫,这些顾家人更不是那些皇子皇孙的,只要她想,她可以在顾家肆意地过日子,只凭自己高兴,有什么好惆怅担心的呢? 放开了心,面对将来的日子倒是多了几分的期待,而她也知道此时此刻,顾家的人也必定对她十分的好奇。 不过她没想到第一个把这份好奇付诸行动的却是顾家的四少爷,更没想到堂堂顾家长房唯一的嫡出少爷,却是这般样子。 “你这个野种给本少爷滚出来——”   ☆、075 野种? “你这个死野种给本少爷滚出来——” 外边凶狠的叫嚣声传来的时候,长生正盘腿坐在炕床上练着字,虽然还是难看,但至少能适用适用古文字了。 “野种?”她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诧异地看向旁边的凌光,“我?” 凌光神色冷厉,“奴婢出去一下。” “不急。”长生没生气,倒是有几分好奇,“谁?” 凌光冷声道:“顾诚嫡子,顾家的四少爷顾闵!” “顾家四少爷?”长生揉了揉有些累了的手腕,“没想到找上门的居然是他,不过说我什么不好,偏偏要说野种?我是谁的野种?” 她入住顾家便知道躲避开顾家的人,不过最近她没心情应付,也便先放下了,这般一放便是好些日子了,算算她住进顾家已经快半个月了,而这些日子以来,除了顾延来过了几次问候之外,顾家的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还有便是顾家的老夫人也派人过来送了东西,说让她安安心心在顾家住着便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客客气气的把她供着。 许是顾延做了什么安排,她才可以安安静静地待着,不过总不会永远安静下去的,却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来的是顾家四少爷,更没想到还是来找茬的。 “姑娘不必理会这些污秽的话!” 长生眯了眯眼,“你有事情瞒着我。”便是对她这个不客气的客人不满,也不该骂出野种两个字。 “姑娘……” “说!”长生没给她辩解的机会。 凌光沉默会儿,“这些日子顾家都在揣测姑娘的身份……” “外边那小子该不会是认为我是他爹的野种吧?”长生没等凌光说完了便失笑出声,“想象力还真的不错。” “姑娘!” “别动气。”长生继续笑道,“京城那老头子都把我们发配边疆了,我们傻了才会为他生气。” “臭野种你给小爷滚出来——”外边的四少爷似乎更生气了,恨不得拆了这幽园似得,“出来!出来——” 凌光眼里泛起了杀意。 长生却是笑道:“这般气势汹汹的都进不来,看来顾延还是很尽职的。”这院子的人都是顾延找的,这些日子她也观察过了,这些人对她这个来路不明的顾姑娘不是不好奇,但也都恪守本分,没做出一丝僭越的事情,若不是顾延吩咐的,哪能这般?“看在他祖父的份上,便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奴婢去让他闭嘴!” “我比较想知道这般好笑的猜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长生继续道,“让外边那小子闭嘴的同时,记得也查查。” 凌光眸光一沉。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就算顾家规矩再好,也是人待的地方。”长生慢慢道,“查查就行了,别闹大。” “是。”凌光领命。 很快,外边的叫嚣声转为了哀嚎声,没过多久,哀嚎声也没了。 “姑娘。” 长生看着代替凌光出现的青龙,眯了眼,“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待见你。” “是。”青龙应道,随即转身。 “慢着。”长生却阻止了他。 青龙转过身,还是那张面瘫脸。 长生敛去了笑容,看着他,“中秋当晚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青龙却是沉默。 “怎么?”长生讥笑,“他真的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青龙还是沉默。 “还是还有什么好玩的在后头,他打算到时候再一起忽悠我?”长生继续问道。 青龙还是沉默。 “给我滚出去!”长生抬手砸了顾延特意让人送来的极品端州砚,墨子撒了一地,“没事不要冒出来让我见着!” “是。” 说话了,可长生却更是气了,便是他消失了也还是气了好半晌,可过后却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罢了,却这般被牵动着喜怒哀乐,她就这般的缺父爱吗?! “野种?” 现在她倒真的像是被裕明帝当别人野种了! …… 顾四少爷被五花大绑塞了嘴巴直接送到了顾延的面前,看着眼前奋力挣扎面目狰狞的孙子,顾延脸色阴了大半,“送去祠堂,行家法。” “嗯嗯嗯嗯——”顾四少爷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祖父居然会这般处置,“嗯嗯……嗯嗯……” “押下去!”顾延怒道。 下人赶紧把人抬了下去。 顾延怒极而笑,“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 …… 顾家后院,莘院。 顾家长房嫡女、顾家三姑娘顾绮的住处。 “姑娘不好了,四少爷跑去幽园大闹,被那位顾姑娘身边的丫鬟绑了送到了老太爷眼前,老太爷大怒,让人直接押了四少爷去祠堂行家法!”莘院的大姑娘,顾家三姑娘身边的近身丫鬟虹光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面对这般的消息,在绣架前做着女工的顾家三姑娘却是面色不动,手中的针线在绣布上穿梭,不一会儿,一朵精致的花儿便成型了。 “姑娘!”虹光却是急的不行,“您快些去求求老太爷吧,要不然……” “祖母跟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了吗?”顾绮却是淡淡道。 虹光一愣,“是夫人身边的娟儿来告诉奴婢的,夫人也应该派人去通知了老夫人了。” “既然祖母跟母亲都知道了,自然会赶过去。”顾绮低头给花儿添了花蕊,“我便不去添乱了。” “可是……” “下去吧。”顾绮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这幅花团锦绣我答应了母亲十天之内要绣出来,没时间管其他事。” 虹光还是着急,不过也深知主子的性子,听了这般的话也不再说下去了,“奴婢去打听打听,一有什么消息便来禀报姑娘。”说完便福身下去了,走的很快像是担心主子不让她去一般。 姑娘明明很关心四少爷,可却不知为什么总是冷冷淡淡的。   ☆、076 顾家婆媳 顾家的四少爷平日顽劣这是众所周知的,平日里家法也是受了不少的,不过都是顾诚这个父亲下令的,不过有顾老夫人跟小姜氏护着,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这一刻却不同了,命令是老太爷下的。 顾闵这顿家法是怎么也得受的! “母亲,这可怎么办啊?”祠堂外,赶来阻止的顾老夫人和小姜氏被下人跟拦住不让进去,说是老太爷的命令,而里头传来了顾闵痛不欲生的哭喊声,小姜氏急的面色发白,这幅样子便是说她不是顾闵的亲生母亲也不会有人相信,“母亲,你快想想办法救救闵儿,闵儿自幼身子便弱,他受不住这些的,母亲,你快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脸色也是极为的不好看,不过相对于小姜氏的惊慌无措,她还是保持着一份冷静,“我去求老太爷!” “对对对!去求老太爷,母亲去老太爷一定会答应的!”小姜氏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母亲,我们快点,快点!” 顾老夫人扶着她的手快步往前院丈夫的院子走去,不过可惜,最终却被拦住了。 “老夫人,老太爷请老夫人回去。” “可是……” “老夫人。”顾诚神色凝重,“老夫人若是回去,闵少爷不过是受一顿家法罢了,他毕竟是顾家长房嫡孙,一顿家法不会让闵少爷出事的,可若老夫人阻止,这件事怕便不是一顿家法的事了。” 顾老夫人面色大变,绷着脸问道:“顾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人不过是转达老太爷的意思罢了。”顾安低头道,“至于老太爷的意思,小人以为您能够明白的。” “顾安,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夫人!”小姜氏勃然大怒。 顾安并未退让,“小人只是奴才,为老太爷命令是从。” “你——” “我们回去!”顾老夫人咬着牙道。 小姜氏急的不行,“可是母亲……” “来回折腾,闵儿的家法怕也受完了!”老夫人眼底有着厉色,“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给闵儿请大夫疗伤!” 小姜氏猛然大悟似得,“对!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 “回去!”顾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院门口,似乎还在揣测着丈夫的意思,随后扶着小姜氏的手离开。 …… 顾闵这次是狠狠地受了一回罪了,待家法行完了,已经是痛晕了过去,在顾老夫人红着眼,小姜氏哭天喊地之中被抬回了院子,便是大夫就请了好几个,虽然每个大夫都保证只是皮外伤不会有事,可小姜氏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请大夫,“再去请大夫,闵儿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再给我去请别的大夫,请最好的大夫!” 跟挖了自己的心似得,担心着急的发疯了一般。 对于这一个母亲来说,自己儿子出事再着急也不为过,可那些被请来的大夫不高兴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脾气好些的,只是冷着脸走了,脾气不好的,直接是骂了话拂袖而去。 不过这些却撼动不了小姜氏关心儿子的心。 “还不快去!” 下人只好听命行事了。 “好了!”顾老夫人终于开口阻止了,“既然这般多个大夫都说闵儿只是皮外伤,你也便别折腾了!” “闵儿这样子哪里没有大碍?这些庸医分明是……” “你这般闹是不是想要全常州城的人都知道闵儿被行了家法?”顾老夫人沉声不悦道,方才着急也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冷静下来了,倒是意识到了,“家丑不外扬!” “什么家丑不家丑的?”小姜氏哭着反驳,“闵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要受这份罪?分明是老太爷小题大做……” “放肆!”顾老夫人怒斥道:“姜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姜氏吓了一跳,可更是伤心委屈,跪下来哭诉道:“母亲,媳妇不是想不孝,可媳妇没有福气给老爷、给顾家生下一儿半女,媳妇早就把闵儿当成了自个儿的亲生儿子,他就是媳妇的命根啊,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媳妇的心现在就跟刀割一样!” “就算是如此也不该口不择言!”顾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老太爷岂是你一个晚辈可以说道的?” “媳妇心疼啊!” 顾老夫人吸了口气,“好了,闵儿也是我的金孙,我也心疼,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我会弄清楚,现在你只要好好地照顾闵儿就成了。”说完便对一旁的下人道:“抚你们夫人起来!” 丫鬟婆子赶紧扶着姜氏起来。 “母亲……” “好了。”顾老夫人道,“把眼泪擦擦,别让下人看笑话了。” 小姜氏照做了,也平静了下来,“母亲,这事……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咬了咬牙,愤恨道:“幽园那小丫头……这次受罪的是闵儿,下一次说不准轮到谁!母亲,便是再尊贵的客人也该来拜会母亲这个女主人的,可她倒好,别说来拜会母亲了,便是让人来说一声也未曾!母亲,她果真是父亲的故交之女?媳妇打听过了那小丫头怎么看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父亲故交之女?” “老太爷说了,忘年之交!”顾老夫人冷哼道。 小姜氏擦擦眼睛,“若是如此,老太爷更加应该把她交给母亲照顾,年岁再小也总是姑娘家不是吗?” 顾老夫人眯起了眼。 “母亲……” “这事我自有分寸!”顾老夫人无意再往下讨论。 小姜氏咬了咬唇,也没继续说下去,“我去看看闵儿。”说完,便转身入内室,不过才走了两步便停下来了,“咦,怎么绮儿没过来?” 顾老夫人听了这话皱了眉。 “我已经让娟儿去莘园一趟,这会儿怎么绮儿还没过来?”小姜氏疑惑道,随后转身对身边的婆子道:“张妈妈,你去看看,千万别让这孩子着急之下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来!” “是!”张妈妈福了身赶紧去。 小姜氏担忧不已,“绮儿这孩子最疼闵儿了,我真的不该去跟她说这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对得起夫君,对得起王姐姐啊!” “能出什么事!”顾老夫人明显不悦。   ☆、077 谁在兴风作浪? “哪里不会出事?”小姜氏像是没看到婆婆的不悦似得,继续忧心忡忡的,“哪里不会出事?闵儿出事不就是因为去幽园找那小丫头吗?绮儿这孩子自小便懂事,现在闵儿着了这般的罪,绮儿哪里会什么都不管?不行,母亲,得派人去看看,千万不要让绮儿去哪幽园,绮儿跟闵儿不一样,她可是姑娘家,这若是惹怒了老太爷再被行了家法,身子着罪不说,绮儿这闺誉也会受损的!母亲,绮儿明年便十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议亲事了,可不能为了幽园那来历不明的丫头毁了终身啊!” 顾老夫人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转身对自己的心腹妈妈道:“古妈妈,你去看看!” “是。” 小姜氏既是担心还在昏迷中的继子,又担心会不会做傻事的继女,坐都坐不住,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母亲,都是媳妇无用,都是媳妇没照看好这两个孩子……” “好了。”顾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事跟你没关系!” “母亲……” 顾老夫人眯起了眼,“你说的没错,不管幽园那小丫头是什么身份,既然进了顾家,便该有我来管教!我会去跟老太爷说的!” “母亲……”小姜氏抹了抹眼泪,“你说……你说下人们传着的那些……” “糊涂!”顾老夫人怒道,“若是诚儿的,老太爷第一件事便是对诚儿动家法,哪里会这般把人领回来乱了顾家的嫡庶尊卑?!你也是,下人的嘴也管不住,你这个主母怎么当啊的?” “是媳妇的错……”小姜氏没反驳,愧疚而自责,“都是媳妇没有管好家,都是媳妇的错……” “好了好了!”顾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不看着她一脸难受,语气到底还是缓和了一些,“以后看紧些就是了,你年纪轻,心又软的,这是又牵涉到了诚儿,你难免疏忽,但你也要记住,你是这顾家的宗妇,别听风就是雨的慌了神!” “媳妇受教。”小姜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顾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派去的古妈妈回来了,“回老夫人、大夫人,三姑娘在莘院,并未去幽园。” “什么?”小姜氏惊讶,“绮儿在莘院没出来?她不知道闵儿出事了吗?” “奴婢去的时候遇见了三姑娘的近身丫鬟虹光,她急急地问奴婢闵少爷的情况。”古妈妈继续道:“闵少爷的事情虹光第一时间便禀报了三姑娘了。” “那她怎么还若无其事地待在莘院?”顾老夫人沉了脸,“闵儿是她唯一的弟弟,她便是不为他出头也该来看看,这般待在屋子里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还有没有闵儿这个弟弟?!” “母亲,许是绮儿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她嫡亲弟弟更重要?!”顾老夫人越说越气,“我看她就是随了她那个高贵的娘,心里眼里便只有自己!” “母亲……”小姜氏急了,“绮儿年纪还小,她定然是被吓到了才不敢出来的,母亲你别气,绮儿怎么会不关心闵儿呢?闵儿可是她的双胞弟弟,比亲姐弟还要亲的双胞弟弟啊。” “她若是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嫡亲弟弟便不会连脸都不露一下!”顾老夫人冷笑,“你不用帮她说话了!既然她这般想呆在院子里头,那便好好呆着吧!”说完,便对古妈妈吩咐道:“去莘园传话,让三姑娘把孝经抄百遍,抄完了才能出院子!” “是。” “母亲……” “这事你就别管了!”顾老夫人没给她求情的机会,“三丫头性子本就随了她生母,若不趁着年纪小好好约束,将来还得了?我们顾家可没有他们王家的百年底蕴!”话说到了最后已经有了讥讽,“我知道你心疼她自小没了母亲,可你也别忘了,你是她的长辈,当长辈的便要有长辈的样,该教的便得教!” “是媳妇没尽好母亲的责任。”小姜氏揪着帕子低头道。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把自己放的很低的儿媳妇,“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别人说你苛待前头夫人的子女?觉得自己是继室,便低了王氏一头,便没有底气去管教王氏生的孩子!可你别忘了,你也是诚儿八抬大轿抬进门,拜过祠堂入了族谱的长房嫡妻,如今长房的后院,除了我这个老婆子之外便是以你为尊!更何况,王氏不也是继室?她不比你高贵多少!” “媳妇……媳妇……” “闵儿随了诚儿,你待他好,他便亲你,可绮儿……”顾老夫人脸上泛起了一丝厌恶,“既然现在你才是她的嫡母,便有权利好好管教!” “母亲……”小姜氏面露为难。 顾老夫人冷下了声音,“我倒是想看看嫡母管教子女,谁敢多说一个字!百年士族王家?他们还以为现在还是几百年前他们士族横行的朝代?不过是有些年岁的破落户罢了!”若真的是这般的高贵,当年便不会把嫡女给顾家当继室了! 小姜氏抿了抿唇,“媳妇明白了,媳妇以后定然会担起母亲的责任,好好教导这几个孩子。”说罢,又道:“不过媳妇还是相信绮儿不是那等无情之人,闵儿是她唯一的弟弟,便是她不满媳妇,也不会不管自己的嫡亲弟弟的,母亲你先别动怒,让媳妇先问问清楚。” “哼!” “母亲,如今闵儿出了这事,若是再罚绮儿,那媳妇便是坦坦荡荡也抵不过那些闲言碎语。”小姜氏继续求情,“便是媳妇不在乎这些,可总是关系到了顾家的名声。”说完,便跪了下来,“方才媳妇心急误事,闵儿这事怕是……”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那些大夫不敢多说一个字!”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 “那绮儿……” “不过是抄抄经文罢了。”顾老夫人却不让步,“那个女儿家没抄写过经文?” 小姜氏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事便不用再说了!”顾老夫人没等她开口便做了最后定论,“好生照顾闵儿,我先回去了。” “母亲……”小姜氏挣扎会儿,不过还是没继续下去,“母亲放心,媳妇一定会好好照顾闵儿的。” “嗯。”顾老夫人颔首,便在丫头的搀扶下离开了。 小姜氏将顾老夫人送到了门口,目送了她离开之后,脸色也渐渐的冷了下来,“去查查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是。”   ☆、078 进退 让顾家的金孙受了家法,长生便知道这后院的女主人不会轻易作罢的,寻思过后,也更是觉得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只是下人们多嘴罢了。 不过便是凌光,这般一查下来,也只是顾四少爷听了下人的议论,一气之下便跑来幽园闹事。 “奴婢无能。” “不是你无能。”长生并未责怪,“这大宅子的后院不比后宫简单,再说了我们不过是来了几天罢了,你再本事也没这般容易把这摊子水摸清的。” 凌光蹙眉:“姑娘觉得另有内情?” “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为什么顾家长房嫡孙,将来顾家的继承人会是这般样子。”长生笑着道,宫斗宅斗的,她没经历过,不过若是没有猫腻,顾延、顾诚这般的祖父、父亲,顾闵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在这个年代,九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来说,已经不能算是还小了。 凌光道:“顾大夫人是继室。” “不是说这个顾大夫人贤良淑德,把前头夫人的孩子当自己亲生的照看,还把庶子庶女都给照顾的很好?”长生笑眯眯地道。 凌光道:“天底下没有人没有私心!” “可她没有孩子。”长生道。 凌光一愣。 “所以这位顾大夫人也未必就是面慈心恶的。”长生继续道,“不过若是真的这般的话,那这顾家的风光怕是昙花一现了。” 顾延虽然没有入朝,但凭着给裕明帝当过老师的资历以及在士林之中的声望,有他在,顾家的兴旺绝对会继续,来日他没了,顾诚也还是可以借着他的余威继续支撑顾家,可若是小姜氏真的面慈心恶,顾闵必毁,既是她能再生出嫡子,后宅有如此毒妇,将来的继承人也未必能好,没有了合适的继承人,一个家族哪里能长期兴旺下去? 小姜氏…… 长生虽说有些阅历,不过到底不擅长揣测人心,“你觉得小姜氏如何?” “据奴婢所掌控的,小姜氏并无不妥。”凌光道,“不过姑娘说得对,这大家族的后院不比后宫简单多少。” “那若这位顾大夫人真的有问题却没露出一丝的马脚。”长生摸着下巴,“城府必然很深,那这次的事情,未必便是与她有关。” 小姜氏真的要对付她这个来历不明可能给她带来威胁的人,有的是其他的办法,无需把事情闹得这般的大。 如今顾闵遭罪,她这个继母必定会受责难,更别说作为掌管中馈之人,居然让府中闹出这般荒谬的传闻,更是脱不了失职之罪。 可不是小姜氏,那又会是谁? 谁会这般忌惮她的存在? “奴婢再去查探!”凌光继续道,若不完全掌控住眼前的一切,她便无法完全保障主子的安危,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长生点头:“不必着急,慢慢来,毕竟住在别人的地方,还是低调些好。” “奴婢明白。” …… 当天晚上,顾延亲自来了,来请罪的。 长生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沉静而冷凝,“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尤其是若是将来我的身份公开了,今日这事便足以让顾家家破人亡!” “老夫会给姑娘一个交代。”顾延没有辩解。 长生道:“我不介意让京城那老头子气一气,所以这个交代,顾伯父能给最好,不给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顾伯父应当很清楚这是传出去对顾家会有什么危害,所以想必已经处理妥当了,既然闹不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眨了眨眼,“不过没想到顾伯父会养出这般一个孙子。” 顾延皱眉,深深地看着她。 “听说顾四少爷受了家法。”长生继续道,“既然受了教训了,也便算是处置了,不过我希望往后顾四少爷能警醒一些,不要再听风就是雨的胡说八道,第一次可以是年幼无知,第二次……”她笑了笑,却不达眼底,“既然不入脑子了,那脑袋也便没用了。” 顾延明白她的意思,“姑娘放心,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 “好。”长生微笑道。 顾延起身再次请罪后,方才告辞。 长生颔首目送了他。 “姑娘,真的不追究?” 长生端起茶喝了一口,“在别人的地方,还是宽容些好,而且,今日我卖了他这个人情,来日便更好说话了,再说了,有这般一个孙子,顾老太爷怕也是心里不好受,怎么也是京城那老头子的师傅,我该多谢敬爱的。” “此事侮辱了……” “我母后。”长生接了话,也眯起了眼,“所以,不能轻易绕了始作俑者。” 凌光皱眉:“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让顾老先生……” “区区一个交代,难道会难倒顾帝师?” 凌光似乎明白了。 “一个交代不难拿出,顾家完全可以拿出一个让我无话可说的交代,如此一下,我便是只能咽下这口气了。”长生笑着道,“可如今这般,顾延只能欠我人情,却又不能确保我将来会不会秋后算账。” 凌光看着眼前淡淡笑着的主子,一时间似乎说不上话来。 “很阴险是吧?”长生看着她笑道。 “奴婢不敢。” “其实啊。”长生笑着感慨,“我还真的是老头子的种,骨子里都是阴险冷漠的。” “姑娘……” “青龙对中秋当夜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吐口。”长生没打算继续话题,而是换了一个,“我也不为难你,我只是想知道那晚上袭击我的人是谁就成了。” 凌光蹙眉。 “很为难?” “奴婢领命。” 长生笑了,“凌光,我很好奇你为何跟他们不一样。” 凌光一愣。 “不过还好你不一样。”长生没等她回答也没想过真的可以得到她的回答,“希望以后也是这般。” “奴婢会的。” …… 半夜时分,顾家再一次喧闹起来了。 因为顾闵发了高热。 这是受外伤的人最害怕的事情。 白日里的好几个大夫又被顾家的人半请半拉地弄来了,小姜氏虽然忧心万分,不过也似乎没忘记白日里顾老夫人的交代,也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些大夫了,对着大夫们好一阵子的赔罪,更是哀求他们救救儿子,生生地熄灭了大夫们心里的那口火气,除了认真治疗之外,更是纷纷称赞顾家娶了一个好媳妇。   ☆、079 父子 顾诚得知消息赶回家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为了儿子而伤心欲绝不惜下跪去求大夫的柔弱妻子,原本便怜惜年轻妻子的心便更是动容了。 “夫人别急,有大夫在闵儿不会有事的!” “夫君……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照顾好闵儿,都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不好,妾身对不起夫君,对不起王姐姐……更对不起顾家……” 顾诚搂着哭的就快要晕厥过去的妻子,再看着因为高烧而满脸通红的儿子,脸色也沉了下来了,“没事的,有大夫在,闵儿一定会好过来的。”柔声安抚了妻子半晌,“你先照顾闵儿,我去见父亲。” “夫君……”小姜氏面上一惊,“你别跟老太爷……” “我自有分寸。”顾诚打断了她的话,“你照顾好闵儿就成了。” “可现在天色已晚了……” 顾诚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照顾好闵儿。” “好。”小姜氏抿了抿唇,“这次的事……是妾身没有关好下人,夫君万万不可对老太爷有所不满,要怪便怪妾身。” “没事。”顾诚安抚道,“我只是去问清楚这事罢了。”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我顾诚的儿子就算有错,也该有理有据的。”说完,安抚地拍拍小姜氏的肩膀,方才转身离去。 小姜氏目送他离开。 “夫人,可要去通知老夫人?” 小姜氏已然敛去了脸上的悲伤,眯眼沉思了会儿,“如今天色已晚,老夫人那边便不要惊动了,让人去莘院,告诉三姑娘一声。” “三姑娘?” “没错,三姑娘。”小姜氏道:“三姑娘最懂事了,有三姑娘在,必定有法子不会让夫君惹怒老太爷的。” “奴婢这便去莘院。” …… 八月末的夜空,月色黯淡,这个时辰,该是安眠的好时候,不过不仅仅是后院不安宁,便是前院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一家之主顾延的青松院。 大半夜请大夫,小姜氏又是那般激动的态度,顾延岂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没有出面罢了。 家法是他让人动的,顾闵的伤到底有多重,他最为清楚,便是发了高热,只要治疗得当绝对不会有性命危险,便是真的有了什么好歹,他也不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顾家的确只有一个嫡出的孙子,这般一个嫡出的孙子还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 如何妥善解决这件事,比起去关心顾闵的病情,对一家之主的顾延来说,更为重要跟紧迫。 长生公主…… 只有七岁的长生公主…… 他从不敢小觑皇家的人,如今家里这位也一样如此。 裕明帝的掌上明珠,哪里便真的单纯和善? “老太爷。” 书案后,顾延抬起头,眉宇间尽是不约,“顾诚回来了?” “是。” “让他进来。” “是。” …… 顾诚敬畏父亲,不过并不惧怕,孝,他尽到,却也不会愚孝,这也是作为父亲的顾诚所希望的,作为一个儿子,作为顾家未来的掌托人,顾诚还算是做的不错的,所以,他对这件事不满,并不为了孝字或者敬畏而选择闭嘴。 “父亲。” 顾延看着他,目光犀利,“来我这里是为了顾闵的事情?” “是。”顾诚道,与顾延五六分相似的脸满是严肃,“孩儿不孝,可这事闵儿有错,但父亲处置也过于的苛责。” “有何苛责?” “幽园的那位小姑娘,父亲本就不该越过母亲……” “顾诚。”顾延打断了他的话,“顾闵的行为,你真的觉得没有问题吗?” 顾诚蹙眉,看着父亲,“闵儿的行为的确有过失,可并不至于动家法。” “幽园里的人是我请来的贵客,顾闵为了下人几句荒诞的传闻便上门去轻贱贵客。”顾延沉声道,“你确定只是有过失而已?” 顾诚一怔。 “顾诚,那是我们顾家的长房嫡孙。”顾延继续道,“你确定你要以年少无知来搪塞过去?” “父亲……” “常山书院中,你便是这般交代你的学生的?”顾延动了怒,“若是如此,还是早日回来,别在书院中误人子弟!” “父亲!”顾诚亦是沉下了声音,不满父亲居然指责他误人子弟,“孩儿……” “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入仕吗?”顾延还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顾诚看着父亲,“孩儿不适合官场之路。” “为何不适合?”顾延追问。 顾诚却是沉默。 “这么多年,你心里也必定怨恨于我。” “孩儿没有!”顾诚忙道,“不能入仕,孩儿得去失望过,但孩儿如今所做的亦能让孩儿一展抱负,让孩儿真正地担起顾家未来掌陀人的责任,孩儿心里绝无怨恨。” “那你觉得顾闵可以吗?”顾延继续道。 顾诚一怔。 “以后顾闵我亲自教养。”顾延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也没有为自己的问题给出答案,“你跟小姜氏无需插手。” 顾诚蹙眉,“父亲……” “你有异议?”顾延问道。 顾诚摇头,“孩儿没有。” “那你下去吧。” 顾诚来这里的目的还未达成,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父亲,孩儿来找父亲是为了……” “罚顾闵是因为他是顾家的长房嫡孙。”顾延道,“与幽园中人无关。” 顾诚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下去。”顾延的话有了命令的语气。 顾诚便是不惧怕父亲但也不会来兴师问罪的,“此事闵儿有错,可幽园那位贵客这般不明不白地住着终究不好,既然是姑娘家,父亲还是交给母亲照料为好。” “我自会处理。”顾延也还是给了儿子交代。 顾诚见状也便不再得理不饶人了,“那孩儿告退。” “明日将顾闵挪到青松院。” 顾诚有些不赞同,“父亲,闵儿的伤势……” “我问过大夫,挪动并不会加重伤势。” 顾诚道:“可闵儿需要人照顾……” “青松院内有的是下人。” “下人如何比得上夫人?”顾诚不解父亲为何执意如此,“小姜氏的确对下人疏于管教,可她对闵儿……” “你为顾闵深夜来找我。”顾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沉,“如今,还要为了小姜氏质疑我的决定吗?” 顾诚心里一凛,“父亲……” “明日将人送过来!”顾延道,不容置疑,“下去!” 顾诚吸了口气,“是。”随后,转身离开。 …… 莘院内 顾绮仍是坐在了绣架上穿针引线,百花图已经基本成型。 “……姑娘,现在怎么办?”虹光把夫人转达来的话告诉了自家主子,可自家主子像是没听到似得,继续做着秀活,她着急了,也有些慌了,要是老爷惹怒了老太爷,那最后倒霉的不也是闵少爷?还有……“姑娘,闵少爷发高热,您真的不去看看嘛?姑娘,要是老夫人知道,一定又会……” “虹光。”顾绮终于抬起了头,小脸上有着淡淡却是能让人舒服的笑容,“还记得当日我为何给你取名虹光吗?” 虹光一愣,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间说起这件事,“那……那是因为奴婢来到莘院的时候正巧是大雨过后,天边起了虹彩,姑娘便给奴婢赐名虹光。” “那你说,她会给我赐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啊?”虹光错愕,满脸的疑惑,“姑娘你说……”什么啊? “天亮之后,将这信交给祖父。”顾绮没让她有机会把话说完,“现在下去休息吧。” “姑娘……” “下去!”顾绮沉声喝道。 虹光哪里不知道主子这是要动怒了,便是满腹的疑窦也还是应了下来,上前接过了那封信,“那姑娘……也早些休息。” “嗯。” 虹光把信放入怀中,有些惴惴不安地退下。 顾绮低头看着眼前的百花图,笑容在嘴边缓缓绽放,“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我发誓,即使为此需要付出一切……”   ☆、080 邪性 顾家半夜里的这番闹腾并未影响到幽园,虽然心里也是有事,不过长生还是睡了一个不错的觉。 第二日醒来,梳洗过后便发觉了伺候的下人脸色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长生问向了送早膳进来的凌光,便是到了顾家,她的衣食住行,都由凌光把关。 凌光道:“姑娘先用早膳吧。” 长生没听她的话,“出什么事了?”昨天的事情顾老头子还没压下去? “今早天还没亮,顾家三姑娘便来了幽园。”凌光只得道:“到了之后便跪着,一直跪到现在。” “顾家三姑娘?”长生挑眉,“为她弟弟来求情的?” 凌光道:“不像。” 长生便奇怪了,“不是来求情?这跪着怕也不是来为弟弟报仇的,难不成她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了她,然后泼我一盆脏水?” “顾三姑娘。”凌光沉吟会儿,“有些邪性。” “邪性?”长生有些错愕,一个小丫头而已,能有什么邪性?还是出自凌光之口,她尚且还没让她觉得邪性了,“怎么说?” “她很冷静。”凌光继续道:“超乎寻常更超乎年龄。” “超乎年龄?”长生一愣。 “顾三姑娘今年九岁。”凌光继续道:“既是顾家的后院没表面的这般平静,可也不至于养出这样的姑娘,顾三姑娘,不像个孩子。” 所以,才邪性。 长生道:“我还比她小两岁了。” “姑娘。”凌光只是无奈地唤了一句。 长生自然明白她的的意思,她也不像是孩子,不过,她生在皇族,皇族的孩子,只要懂事了,便不再是孩子,更何况,她经历了那般多,“依你看,这位顾三姑娘为何而来?” “不管为何而来,奴婢希望姑娘不要与她接触。”凌光道,“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顾延了。” 长生沉思会儿,“既然已经通知了顾延了,便让他处理吧。”好奇是好奇,不过既然答应了顾延让他处理,便不适合见这位顾三姑娘。 “姑娘先用早膳吧。”凌光转移了话题。 长生点头,不过这早膳没吃多久,外边便进来一个丫鬟,神色忐忑地上前,“顾姑娘,三姑娘让奴婢转告顾姑娘一句话。” 凌光面露厉色,“没见到姑娘在用早膳吗?转告什么话?下去!” 她不希望主子跟这个顾三姑娘接触! “说说看吧。”长生听了下来,看着那脸色发白的丫鬟,“凌光性子不太好,这位姐姐无需害怕。” “奴婢不敢!”丫鬟赶紧道。 长生笑道:“你家三姑娘让你转告我什么话?” “三……三姑娘说……”那丫鬟断断续续地道:“姑娘……姓顾,乃……顾氏一族的……荣耀。” 便是害怕,说到了最后也还是有了奇怪。 长生脸色微变。 凌光眼底则直接散发了冷意。 姓顾乃顾氏一族的荣耀?! 长生放下了筷子,道:“请顾三姑娘进来。” “姑娘……” “去!”长生没给凌光劝阻的机会。 凌光只好沉默。 丫鬟领了命令前去,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小姑娘进来,明眸皓齿的模样十分的讨人喜爱,可是便是在这般一张脸上,却是没有孩子该有的稚气,相反,是沉稳与冷静,这般的神色在那张明明年幼的脸上却不显突兀,仿佛这便是与身居来,本该如此一般。 这样的顾三姑娘,让她觉得心惊的熟悉。 “三姑娘?”长生双手放在了腿上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情绪,冷静道。 顾绮跪下,似乎刻意卑微一般,“是。” “你来找我何事?”长生继续道。 顾绮低着头,“请罪。” 长生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肯定,“除凌光之外,其他人都退下。” 下人们纷纷退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长生没有立即说话,也没有阻止凌光不断地往屋子里诉讼冷空气,而跪在地上的顾绮也是沉默,一直低着头,卑微地跪着,仿佛在等待着她该领受的惩罚一般,身上隐隐还散发出了一丝决绝。 “你如何知晓本宫的身份!”长生打破了沉默,便是顾老夫人,顾延的发妻,这顾家后院的女主人,也尚且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便知道?“或者本宫该问你,你从何处得知?” 中秋那夜的刺杀如今还不清不楚,如今又冒出了这般一个顾三姑娘,她是不是该重新考量一下裕明帝让她出宫是不是真的为了她好? 顾绮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长生眯起了眼。 “顾绮见过长生公主殿下。”半晌后,顾绮开了口,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不知是为了表示恭敬还是为了别的,那头磕的十分的响亮。 长生冷声道:“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顾绮生母王氏,出自士族王氏。”顾绮道,头仍是压的低低的,“嫁入顾家后执掌中馈,虽多年未孕,但地位稳固无人动摇,后来受孕,身子百般不适便知可能熬不过生产一关,为了腹中胎儿,便事先走了一番安排。” “你母亲在顾延身边安插了人?”长生揣测道。 顾绮道:“是。” 长生盯着她,“昨天的事情,与你有关?” “是顾绮一手策划。” 长生挥手摔了面前的碗,怒道:“你既知本宫身份还敢这般做,谁给你的胆子跟倚仗?!” “顾绮别无选择!”顾绮抬起头,面色却已是苍白了,她一字一字地继续道:“为了弟弟,为了死去的母亲,既是下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长生凛着目光盯着她,“顾三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这般做了,是为了她弟弟为了死去的母亲?就算顾家后院真的藏污纳垢,也还没到让她冒着吵架灭族的危险来设计这件事!“还是你恨你的继母恨到了不惜拉着顾家陪葬也要置之死地的地步?” “我只想保住幼弟,只想活下去。”顾绮道,眼眶却已泛起了泪水,“公主殿下,我别无办法,我已失败两次,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081 震惊 长生越听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什么叫做已经失败了两次,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是说她已经跟小姜氏斗了两次了,不过都输了,所以这一次便不得不脑子进水了冒这般大的危险? 她就真的已经被逼到了这般地步吗? “顾家有你祖父,有你父亲,即便你父亲被你继母迷晕头了,可你祖父总不至于也晕头了!你们姐弟是长房唯一的嫡出,他再怎么也不会任由别人祸害你们!任凭小姜氏贤良淑德的表象再如何牢不可破,可只要你开口,你祖父绝对不会置若罔闻!便是一次不行,你还可以说第二次第三次,便是你大闹一场,也好过如今这般做!更不要说如今你成功把顾家上下给搅的一团乱,成功地让你的继母焦头烂额,便是之前都失败了,可这一次你已经成功了!你明明可以暗暗地窃喜,然后筹备下一个计划,你有的是本事一点一点揭开了你继母的那层伪善的皮!你可以成为最大的赢家!可如今你却偏偏跑来本宫这里认罪,还说只想保护幼弟只想活下去?谁有本事让你活不下去?顾三姑娘,你是认为本宫傻还是对你糊弄别人的本事太过自信?” “我无法解释,便是我能解释,怕也不会有人相信。”顾绮小脸上泛起了绝望的淡笑,“公主殿下,我也从未想过能瞒的过去!” “怕你祖父把你交给本宫,所以便先来一步,好编造一个可怜的处境让本宫对你网开一面?”长生讥讽道,“有如此心机,还怕活不下去?” “以公主看来,我之于顾家有多重要?”顾绮反问。 长生冷着眼没回答。 “我是长房嫡女,唯一的嫡女,我最大的价值便在于联姻。”顾绮继续道,“祖父的确风光霁月,可在他的心里,最终要的只有顾家的家业,为了顾家的家业,牺牲一个嫡孙女算什么?没错,我是可以让小姜氏焦头烂额,甚至可以揭穿她以疼爱为命毁了我弟弟的诡计,可是我无法改变祖父的心,无法改变他对顾家未来的筹谋与担忧!公主殿下,便是小姜氏犯了再大的错,祖父也不会动她一根头发,更何况,除了我之外,谁知道她心如蛇蝎?” “所以呢?”长生挑眉冷笑。 顾绮看着她,“我只能冒犯公主殿下,唯有如此,祖父方才能够下手处理!便是他还是不会重罚小姜氏,可至少可以认识到他唯一的嫡孙已经快要被毁了!是!我的确可以不走出来,继续躲在暗地里,让祖父为我收拾承担,可是——”她咬了咬牙,“祖父永远也不会震撼,便是如今他认识到了闵儿需要严加管教,也绝不会隔绝小姜氏对闵儿的影响,唯有让他震惊让他震怒,闵儿才可以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我也该为我所做的事情承担责任!公主殿下,我不会逃避该负的责任,更不会沦为小姜氏那般的人!我身上流着的是王家的血统,既是我不能为王家争光也绝对不会玷污了王家的血统!” 又是一个心向母族的人! 难不成这世界,母族大于天?! “如此,你便不怕连累王家?”长生冷笑道:“看在顾延收留本宫,又有着当年帝师的情分,本宫很大可能宽恕,可王家可不是!百年士族?你们以为如今还是前朝大雍吗?即便还是在大雍一朝,这些南方的士族也只是被打压的只剩下空架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高贵不可侵犯?” 顾绮面色顿时苍白如纸,身子也簌簌发抖。 “又或许,你以为本宫年纪小好哄骗,便想着编造一个可怜的故事,做出一副走到了绝路的模样,便可以让本宫可怜你,便可不将你拿本宫当棋子,侮辱本宫父母的事情当回事!自然还有希望借着本宫的手帮你对付你的继母!请罪?怕是觉得本宫还有用吧!” “公主殿下……”顾绮急道。 “凌光送客!”长生不欲再听下去。 凌光当即上前。 顾绮如何能这般就走?“公主殿下可相信借尸还魂?” 长生面色一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说什么?!”借尸还魂?她知道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 凌光见这位邪性的股三姑娘越说越荒谬,直接动手把她拽起,“走!” “公主殿下——”顾绮拼命挣扎着,神色决绝,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我死过了三次了!死过三次了!” “住手!”长生喝道,握紧了拳头看着狼狈不堪的顾绮,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她死过了两次? 死过两次? 借尸还魂说的不是她而是她自己? 顾绮…… 凌光脸色很难看,“姑娘……” “放开她!”长生命令道,“我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凌光明显的不情愿不过也没有违抗命令,松开了顾绮。 顾绮瘫坐在了地上。 长生没有当即开口问,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许久,顾绮方才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有着恍惚的神色,“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我明明死了……可是醒来之后,却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事情……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改变命运改变一切的……我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可是还是失败了……再一次醒来,一切又从头开始了……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我一切是老天的厚爱,可是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如何努力,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局!两次……一连两次……明明是上苍的厚爱的,可现在就剩下绝望了……公主殿下,不管我有多深的心机,多厉害的手段,结果都是一样!都是一样的——” 长生震惊无比,她又在哄骗她吗?可是……可是……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无法说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谎言罢了。 可这怎么可能? 不! 怎么不可能? 她都能穿越了,为何顾绮便不能回到从前?不,这叫做重生吧? 可一连两次…… “你觉得本宫会信吗?” “在那些噩梦里头,没有公主殿下。”顾绮却继续道,“所以,当我知道祖父带回来的贵客居然是长生公主,我便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不用再走进那些噩梦的机会!公主殿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任何事情,可我别无选择……”   ☆、082 妖孽 那些“噩梦”里头没有她! 不! 不能算是完全没有! 只是她死了! 就死在了今年! 因为她的死,皇上再次大开杀戒。 为了长生公主之死,皇上发疯了,要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给杀了为长生公主报仇,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便是她当时身在深闺之中也知晓! 两次都是如此! 长生公主都是死了的! 可是她现在却好好活着的!在那些“噩梦”里头,她很努力地改变一切,也却是改变了不少事情,可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 闵儿毁了,她死了,小姜氏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次再次醒来,对她来说只有折磨,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才会被如此折磨! 她恐惧,绝望,可是却又不忍心就这样放弃! 她想过了的,想过了跟小姜氏同归于尽!只要小姜氏死了,便没有人祸害闵儿,即使要背负上谋杀继母,让王家为之蒙羞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可是就在她着手布置这一切的时候,长生公主来了。 祖父带回来的那位贵客是裕明帝的掌上明珠,是那些“噩梦”里头让皇帝发疯了的长生公主! 她居然没死! 她还活着! 这个消息往她绝望的心里带来了一丝的希望! 本该死了的长生公主还活着,而且她还来到了她的身边!长生公主她没死,她改变了她必死的命运了,她还活着,活着来到了她身边! 长生公主便是改变未来的契机,便是她的希望!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长!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既是为此付出一切! 所以,她设计出了这个局! 祖父震怒,小姜氏焦头烂额,闵儿受了教训,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计划发展,而如今,她来到了她的面前了。 来到了希望的面前! “公主殿下,顾绮愿意为奴为婢,只求留在公主殿下身边赎罪。” 留在她身边,便是留在希望之中! 长生无法说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的确,若是没有她的出现,长生公主早就玩完了,自然便不会出现在将来! 也便是说,顾绮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管她做了“噩梦”还是确确实实地重生了,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重生? 比她这个穿越更加有优势吧? 至少可以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 不过这个优势在顾绮这里似乎没有丝毫的作用,相反,而是让她更加的恐惧,恐惧未来的不可改变性! 不可改变? 未来之中是没有长生公主的,若真的是不可改变的,那她的将来又会如何?她还有将来吗? 顾绮重生两次都无法改变结局,是不是代表长生公主终究还是会横死? 所以她来了这里不到一年便已经遭遇了那般多的刺杀暗算? 老天爷是在纠正她这个“错误”吗? 长生越想,身子便越是冰冷,离开皇宫了,来到一个新的天地,她还没有做出一个完美的规划,便已经要走到尽头了吗? “不!” 长生猛然起身,厉色道。 “姑娘……”凌光很是担心,“你不要听这个妖孽的妖言惑众,奴婢马上把她……” “妖孽?”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却是盯着顾绮,“你是妖孽吗?” 顾绮苦笑:“或许是。” “不怕死?” “怕。”顾绮道,“可我更怕生不如死!” “你来找本宫除了认罪之外,还希望得到什么?”长生继续道。 顾绮一愣。 “不要告诉本宫你只是单纯来认罪的!”长生冷笑,“若真的如此,你这番噩梦还真的是白经历了!” 顾绮看着她,“我想借公主之势!” “对付小姜氏?” 顾绮点头,“是。”随后又道:“还有活下去!” “在你的噩梦里头,本宫是怎么个不存在法?”长生继续问道。 顾绮一愣。 “本宫很好奇。”长生坐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下来了,“给本宫说说看,若是说的本宫高兴了,本宫或许真的愿意让你借这个势!” 顾绮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死了,死在了今年。” “放肆!”凌光勃然大怒。 “退下!”长生亦是喝道。 “姑娘!”凌光不愿意主子再听下去,“这些妖言惑众之语,姑娘无需……” 长生睨了过去。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不能说很了解这个主子,但至少还是摸清楚了她的性子的,凌光见了她这般神色,便是不想也只得作罢,目光阴冷地死死盯着顾绮,似乎只要她再有一丝不轨便立刻了结了她! “本宫死了?”长生看向顾绮,继续道。 顾绮咬了咬牙,“是。” “如何死的?” “我不知道。”顾绮摇头,“那时候的我身在深闺,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皇上因为长生公主的死而大开杀戒,京城血流成河,比之当年元襄皇后有过而无不及。” “如今京城的状况,你可知道?”长生继续问道。 顾绮道:“得知公主身份后,曾经查探过。” “跟你拿些噩梦里头可有分别?”长生继续问道。 顾绮道:“我并不清楚京城的状况,但至少三皇子没有谋逆,没有义军,南方大旱百姓死伤无数,但是没有谋逆。” “如今四妃就死剩下了一个张贤妃了。”长生继续道,“跟你所知道的可有不同?” “我不知道。”顾绮摇头道。 长生笑了,笑的有些讥讽,“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你重活了两次都没能改变未来。”看来她是高估了这位顾三姑娘了,有了老天的厚爱却无法好好把握,如何能不输? 顾绮面色顿时灰白下来。 “不过这一次你倒是聪明了。”长生继续道,“看在你对本宫如此坦白的份上,本宫倒也不介意被你借这个势,毕竟本宫与你一般同样不喜欢那些鹊巢鸠占的人!你不知道本宫在你的噩梦里头是如何死的,本宫倒是可以告诉你,本宫是被冷宫里头的四妃联合他们的儿子给坑死的,哦,对了,还有一个妄想麻雀变凤凰登上皇位之位的嘉嫔娘娘,所以,在某些地方,本宫与你是一致的!” 顾绮听了这些明明该高兴才对,可仿佛寒冬腊月里头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 “本宫恨极了想要本宫死的人,只好想方设法让他们先死了。”长生继续道,“所以,嘉嫔死了,林贵妃死了、余德妃死了、孟淑妃死了,三皇子谋逆被废了、大皇子不知所踪……那些有份害本宫的人,如今也剩下没几个了。” 顾绮身子颤抖着。 “凌光说你是妖孽。”长生下了椅子,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仰头的她,“你所经历的说你是妖孽也不冤枉你。” 顾绮呼吸有些停滞。 “可本宫却不怕你,也可以让你留在本宫身边借本宫的势。”长生缓缓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绮张了嘴,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为什么那三个字。 “因为……”长生笑了,笑的诡异,笑的让人毛骨悚然,“本宫也是妖孽。”   ☆、083 留下 顾绮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无法形容。 因为…… 本宫也是妖孽? 妖孽? 跟她一样的妖孽? 到了这时候,顾绮才猛然间发现眼前的贵人比她还要小,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自己之所以能够如此那是因为经历了那般可怕的“噩梦”,那她呢?面对她,她没有丝毫的怯场,甚至应付有余! 便是她有备而来,便是她经历了那般多,可在她的面前却毫无战斗力! 是因为自己卑微而她高贵吗?! 自己不像孩子,眼前的人何尝像个孩子? 妖孽? 她也跟自己一样? 所以这一次,她活了,没有死去! 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姑娘!”凌光皱紧了眉头。 长生对她摆摆手,然后继续笑着,不过却少了方才的诡异,“看把你吓得。” 顾绮死死地盯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和自己不一样,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本宫出身皇族,从三岁开始便知道如何与人争斗,如何在倾轧的宫廷中生存下去,尤其是在本宫的母后被害之后。”长生缓缓继续,“你之所以这般是有了那些所谓的噩梦,可本宫却生下来便注定了没权利当一个孩子!” 顾绮浑身一震,猛然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握着,“不!你跟我一样的!你一定是跟我一样的!你明明死了的,你一定是跟我一样的!你一定是……” “松手!”凌光当即上前。 长生倒是神色不动,“哦?” “你教教我!你教教我如何才可以改变未来?你教教我!”顾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可以做到我也一定可以的!” “是吗?”长生笑了,“只是可惜,本宫可没有你的机遇。” “不……” 凌光直接上前扯开了她,生怕她再伤害主子,死死地把她摁在了地上。 长生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不过便是没有你的那些机遇,只要本宫乐意,本宫一样可以教你帮你。” 顾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可本宫为何要帮你?” 顾绮急切开口:“你说过的,你说过你愿意让我借势的,你说过的!不!你跟我一样,你一定跟我一样的,你一定是!不然你不会不怕我,不会认为我是妖孽还留着我,公主殿下,你一定是跟我一样的!” 一定是的! 顾绮近乎癫狂地认为! 她跟自己一样却能改变命运,比单纯地依靠她的权势要来的让她心安,让她看到了希望! 长生目光有些悲悯,“我若与你一样,便不会容你在我面前说这般多。” “不……” “你的秘密,便是公诸于众,可也未必人人都想至你于死地。”长生继续道,“甚至为了保护顾家的名誉,你祖父你父亲宁愿你是发疯了,因为顾家出一个疯婆子总好过出一个妖孽,你未必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本宫不一样,若本宫是妖孽的消息一经传开,所有人都会想要本宫的命!到那时候,怕是本宫的父皇都保不住本宫。” 顾绮浑身颤抖。 “所以,本宫若是妖孽,又怎么会这般笨地说出口?”长生笑着继续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真的当真了?” “我……” “不过。”长生皱了皱眉,转向凌光,“我好像开玩笑开过头了。” 凌光脸色凝重,“姑娘放心,今日的事情绝对不会传出去。” “杀了她?”长生指着顾绮道。 顾绮小脸青白。 “是!” 长生摇了摇头,“不成,怎么说她也是顾老头子的孙女,我怎么也该给顾老头子面子的,也免得京城那老头子觉得我在外边也给他惹是生非。” “奴婢处理的很干净!” “可我没杀过人。”长生摊手道,“而且你不觉得难得见到一个妖孽却杀了很可惜吗?” “姑娘……” “而且,她不是说她活了好几次吗?也便是说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长生继续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凌光脸色有些难看,“姑娘,妖言惑众之语岂能相信?” “信一信也无妨。”长生笑道,“不是真的,我们没有损失,是真的,以她活了几次都还是斗不过一个小姜氏的脑子,想来也没本事威胁到我们。” 凌光还是不同意。 “好了。”长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留下她,就算没能预知未来,至少也可以娱乐娱乐,日子才不会过得太过郁闷。”随后,转过来看向顾绮,“放心,本宫不杀你,也可以让你留在本宫身边借势,不过你总是冒犯了本宫的父母,若一点也不计较,本宫也无颜面对父母。” “顾绮愿为奴为婢,以赎罪!”顾绮像是也冷静下来了,留在她身边,为奴为婢,这本就是她开始计划的,她不介意为奴为婢,只要能借助她的势,更别说如今她可能跟自己一样,待在她的身边,改变未来的机会便更大了!“请公主殿下恩准!” 纵使她否认,纵使她说的合情合理,可她还是不能放弃! 长生笑了。 …… 顾绮走出幽园的时候神智有些恍惚,她如愿以偿了,甚至还得知了一个更大的希望,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的不真实? 除了她可能跟自己一样之外,一切都不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吗? 可为什么犹如在梦中一般? “三姑娘。” 顾绮抬头看着眼前似乎等待了他许久的人,小脸苍白,没有说话。 “三姑娘,老太爷请你去一趟。”顾安道,神色有些复杂。 顾绮握紧了拳头,死死地握着,利用指甲刺着皮肉让自己冷静清醒,祖父……还有祖父……“嗯。” …… 长生端起了茶盏狠狠地灌了一口茶,面对顾绮时候的淡定自若并非完全没有假装的,“顾绮……” 真没想到还会冒出这般一个人! “姑娘。”凌光开了口,“姑娘为何要把人留在身边?” 长生看向她,“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都是真的吗?”凌光反问。 长生看着她,半晌之后笑了,“就知道骗不了你。” ------题外话------ 这文开文至今都比较冷,加上这几个月工作一直很忙,所以很少上来跟大家互动,真的很抱歉,不知道临时抱佛脚还有没有用,但还是努力一下吧,接通知,明日PK,虽然没怎么弄懂这个PK制度,但需要大家的支持是没错的,所以厚着脸皮上来求亲们多多收藏,多多留言。 为表感谢,22、23、24保底两更,每增加50收藏,再加更一章,留言有奖。 请多多支持,谢谢大家。   ☆、084 祖孙 “姑娘……” “一半一半吧。”长生笑着继续:“我的确很好奇也抵抗不了预知未来的诱惑,再者便是日子过得实在无趣,出现这般一个有趣的人,自然该好好用着,最后,顾家算计我,总该付出些代价吧?” 把一个异数抹杀很容易,可后果却是无法预计的,与其如此,不如先摁住了她,然后留在身边再好好筹划。 最重要的还是,她信顾绮。 改变顾绮的命运,便是可以改变命运不可改变的定律。 她可不想死! 凌光皱紧了眉头,“姑娘,这般一个邪性的人留在身边……” “本宫乃皇族贵女,难不成连这丁点邪性都无法抵抗?”长生好笑道,“再说了我方才脑子进水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若不如了顾绮的愿,踏破瓶子破摔给本宫捅出去了,不正给了那些想要本宫命的人机会?” “可是……” “别可是了。”长生道:“不是有你在吗?顾绮便是有什么歪心思也敌不过你一根手指头。” 凌光还能说什么? “不过记住,今日的事情不许传回京城去!”长生沉声警告道,“若京城那老头子听到一句关于今日的话,你也回京城去吧。” “姑娘……” “我说真的。”长生正色道。 凌光深吸了一口气,“奴婢遵命。”随后又道:“不过姑娘也必须答应奴婢,不能随意轻信顾绮的话!姑娘的未来岂是她可以预测的?” 长生笑了,“这个自然。”她的出现本就改变了许多,岂能再轻信顾绮噩梦中的未来?“轻信一个命运的失败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好吗?你家姑娘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 凌光稍稍松了口气。 “凌光。”长生看着她,眼眸明亮清澈,“你有没有觉得我也有点不正常?” 凌光面色一变。 “我比顾绮还小两岁,可更不像个孩子。”长生继续道,“你说我会不会真的跟顾绮一样是个妖孽?” “姑娘!”凌光语气有着重,神色也是凝重,“妖言惑众的话岂能相信?” “可我的确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不是吗?”长生微笑地反问。 凌光正色道:“那又如何?姑娘身份贵重,岂能是一般孩子能相提并论的?更何况,正如姑娘所说的,皇族之中没有孩子。” “你一点也没觉得奇怪?”长生继续问道,“在不久之前,本宫还是个任性顽劣的小孩子,可没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便是父皇也曾经惊讶了一阵子,还有我自己……”她指着自己,“我也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凌光一怔。 “说起来还真的好像挺可怕的。”长生摸摸自己的手臂,像是被自己给吓着了似得,“要不你砍我一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已经变成了妖孽了?” “姑娘!”凌光有些恼火更是无奈,“奴婢既然奉命来保护姑娘,别说姑娘不可能是妖孽,便是也不妨碍奴婢的任务。” “既是是妖孽,你也保护?” “是。” “哦。”长生点头道,“那你信不信我是妖孽?” “姑娘绝不会是什么妖孽!”凌光道,“不过为了姑娘的安危,这样的话往后切不可再说了。” 与众不同吗? 那日在太极殿见到了这位小主子,她便发觉了,不过,皇族的人哪一个是平凡的?而且,她既然到了她的身边,便是她真的是妖孽,她也会以性命相护! 而且,虽然她真的不像是个孩子,可却并不完全不是。 女孩子的娇俏,任性,乃至如今轻易开的这般玩笑,若真的是心机深沉、若真的是妖孽,如何会这般? “若真的是妖孽,绝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长生点头:“这话有些道理,人哪会不怕死的?”随后又道,“也便是说顾绮也可能不过是在编故事?” 凌光皱眉,还没开口便被抢先了。 “是不是,时间长了自然便知道了。”长生耸耸肩,弯着嘴角看着凌光,“凌光能说错就算我是妖孽也会保护我这话,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顾绮的奇特经历的确让她的心有些慌了,不过还不至于丧失理智,更不会不想到说出这自己也是妖孽这般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不过,她的确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就算出身皇族可以解释的过去,可也未必就真的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与其一直暗暗猜测,将事情摊开了,免得他们怀疑,凌光对她很忠心,可她始终是裕明帝派来的。 而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她是该骄傲自己当日选人的目光,还是该感激裕明帝对她的庇护? 都有吧。 而且,有了顾绮的存在,往后的日子想来也会很有趣。 …… 顾绮走进了对后院女子来说是一块禁地的前院大书房,“孙女给祖父请安。” 顾延的脸色很难看,这些年他的心思一直在外面,别说对孙辈了便是对儿子这一辈子,他也甚少关注,对于眼前这个孙女,更是不熟悉,可再不熟悉他也可以肯定她必定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女子! 姜氏、小姜氏比不上王氏的出身,底蕴也是无法相提并论,可是教导一个闺女女子还是足够的! 然而结果却是让他大失所望,更让他震惊、震怒。 “为何要这般做?”便是动了怒,顾延也还是冷静,“你若觉得你继母有问题,直接来找我说就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顾家带来什么?” 顾绮凝着一张小脸,“若是孙女来找祖父说小姜氏面慈心恶,说她名为爱护实则捧杀闵儿,祖父你会相信吗?” 顾延脸色铁青。 “更别所孙女有何资格来找祖父?”顾绮嘴边有着尖锐的自嘲,“便是真的要告状,也该是找祖母,而不是找祖父?” 顾延沉声道:“你连你祖母也不信!” “祖母不喜我生母不是吗?”顾绮道。 顾延怒道:“你是顾家的长房嫡孙,跟你祖母是不是喜欢你生母没有关系!更何况,谁跟你说你祖母不喜你生母?!” “难道不是吗?”顾绮反问,“祖母不喜孙女的原因不正是因为孙女相似生母吗?” “这也不能成为你把顾家……” “祖父不是应该先问问孙女为何知晓幽园贵客的身份吗?” ------题外话------ PK第一日第一章,多多支持!   ☆、084 对峙 “祖父不是应该先问问孙女为何知晓幽园贵客的身份吗?”顾绮却忽然间岔开了话题,“这才是祖父最担心的,不是吗?” 顾延拿起了桌子上的书信,“你在信中不是已经写得很清楚吗?” “那祖父也该质问孙女那耳报神是谁?”顾绮继续问道,嘴边泛起了一抹嘲弄,“我生母居然能瞒着祖父在祖父身边下钉子,想来如今祖父也是恼怒了她吧?” 顾延皱紧了眉头。 “以祖父的本事,想来如今已经把人给揪出来了。”顾绮继续道,“虽然孙女自知没有这个资格,但还是想求祖父放他一条生路,其实他也并非要背叛祖父,不过受了我生母的恩,报恩罢了,不过若祖父不愿意的话,孙女也不会强求,来日孙女以命抵命便是了。” “顾绮!”顾延怒道,对于这个破罐子破摔的孙女动了真怒。 顾绮却仍是笑着,“不过在这之前,还请祖父救一救闵儿,他是长房唯一的嫡孙,也是祖父唯一的嫡孙,祖父便是不喜孙女的生母,便是恼恨孙女,可闵儿终究是祖父唯一的嫡孙!另外,小姜氏如此怨恨我们姐弟,恨不得毁了我们姐弟,那是因为她不能生育,好像是进门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且认准了是我生母布下的暗招,为的便是保护我们姐弟,也便是说小姜氏不可能给顾家生出一个嫡孙,而祖父想来也不会撕破脸把小姜氏给休了让父亲领娶,更不可能让父亲再克死一个妻子,所以,闵儿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闵儿毁了,顾家便也没有了未来!祖父多年来的养精蓄锐也毁于一旦。” 顾延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孙女,“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便是王氏去世之前有了布置,也不可能把他顾延的孙女教导成了这个样子!“王家?” “祖父。”顾绮笑了,“您不觉得你这般有些无耻吗?”仿若没看到顾延瞬间难看的脸色似得,“与王氏联姻顾家得到的好处,祖父不但忘的一清二楚,如今出事了,还赖上了人家了,祖父,你可是皇帝的老师啊!” “你——” “孙女有说错吗?”顾绮像是要把心中积压了几辈子的情绪都给发泄了出来似得,“王氏虽不复数百年前的辉煌,但数半年的底蕴亦足以支撑门楣,如今的王氏一族也并非没有能人!当年祖父不也是因为这个才为父亲选了王氏女为继妻吗?可祖父不喜孙女生母,说王氏女眼高于顶、不敬她,王家的门楣岂会养出不敬不孝之人?若真的不敬不孝,又岂能入的了祖父的眼?但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为了顾家的子嗣而死,为何这般多年过去了祖母心里还有如此深的恨?!连带着恨上了孙女?孙女没有生母,最亲的便该是祖母才对,可是这般多年来,祖母何曾有过怜爱?小姜氏迫害我们姐弟,祖母难道真的一丝察觉也没有吗?她可是父亲的嫡妻!不是不知道,是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吧?祖父你知道吗?比起小姜氏,孙女更恨这个本该最亲最爱的祖母!” 顾延沉着一张脸,“所以你就不顾顾家满门安危?!” “我做的事情我会自己承担!”顾绮耿着脖子,“所以我去了幽园,去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你拿什么承担!” “皇上把那位交给祖父,便是对祖父的信任!”顾绮继续道,“便是这事让皇上震怒,最多也不过是杀了我顾绮一人,顾家有何危险可言?便是祖父您,大义灭亲啊,皇上只会……” “在你的心里,顾家就是卑鄙龌龊、背信弃义的地方?”顾延打断了她的话,“顾绮,别忘了你身上也留着顾家的血,你也是顾家的人!” “幽园的贵客说我愚蠢。”顾绮却是道,“她说便是我来找祖父揭发小姜氏的阴谋,便是大闹一场,闹的人众皆知也好过设下这个蠢局!”她看着眼前震怒的长辈,“她说我愚蠢,祖父,你也这般认为吗?”说完,不等顾延开口便继续道:“祖父也是这般认为吧?可是,若孙女真的这般做了,祖父你真的会相信吗?不会是觉得孙女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吗?还是会觉得是哪个下人放肆嚼舌根影响到了我?又或者直接变认定了孙女不孝不悌,直接把孙女关起来抄写孝经?哦,不,祖父怕只会是直接把孙女交给祖母管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家家而已,哪里用得着祖父这一家之主亲自处理?” 顾延背脊微微颤着,说出这些话,她的心里该是有多大的怨恨!“绮儿……” “祖父如今心里一定是在害怕。”顾绮笑着继续,眼眶却含起了泪水,“一定在想这般心机深重又对家族心怀怨恨的孙女,来日怕是会给顾家带来灭顶之灾吧!” 顾延眸光一涩。 “无妨。”顾绮笑着道,泪水滑落脸庞,“孙女既然敢这般做便不怕承担后果,如今,幽园那位已经答应了不会追究顾家的过错,同意一切责任孙女来承担,祖父这边若是还有什么惩处,孙女也不怕承担,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吧了,死了干净利落也总好过活着苟延残喘!” “绮儿,你只有九岁!”顾延沉默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似乎有些痛心,“你才九岁!” “祖父还认为是王氏蛊惑我吗?”顾绮讥笑道,“既是真的有人蛊惑了孙女,可也不会是王氏,没错,如今的顾家并不比王氏差,可顾家有什么值得王氏如此算计的?王氏若是有这份心思,也该是放在为家族筹谋之上!当年孙女的生母可是难产而死的,王氏跟顾家的姻亲虽然中断了,可也没有结仇,王氏为何浪费如此人力物力来蛊惑一个根本起不了大作用的外孙女?难不成当年孙女生母的死另有猫腻?” 她说的咬牙切齿,说的讥讽不已,说的心头战栗! 生母的死,亦是她心里始终无法解开的谜团!即便在那些噩梦里头也没有得到答案的谜团,可她忘不了第一次她临终之时,小姜氏来到她的病榻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她说她的生母死得其所…… 所以,她回来之后便咬着这事不放,可终究没有结果,反而落得一个不敬继母,忤逆父亲的不孝罪名! 所有人都觉得她认为生母死因有疑是发疯了! 可真的是她发疯了吗? ------题外话------ 第二更。 想有第三更、第四更吗? 多多收藏多多留言啊啊啊啊啊!   ☆、085 又算什么? 顾延神色威震,“你连你生母的死也怀疑?!” “是!”顾绮咬着牙道。 “你生母死于难产!”顾延怒道,“就算你祖母不喜你生母,可是她对子嗣的看重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及你生母的事情!顾绮,你魔怔了!” “魔怔了?”顾绮笑了,几乎是歇斯底里,“是啊,我是魔怔了,而且就快要疯了!可是祖父,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谁造成的?我才九岁啊,我为何要承担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多努力结果都是一样?长生公主说我蠢,祖父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蠢了?我哪里错了?!祖母不喜我,难道不是真的吗?闵儿越长越是不堪,难道不是真的吗?小姜氏贤良淑德,可为何却将闵儿养成了这个样子?为何让我如此的恨她?祖父,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蠢在了哪里了?” 顾延胸膛起伏不定,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震动,究竟是什么样的煎熬才能将一个九岁的孩子逼成了这般样子!没有人教她吗?若是没有,何至于此?可王氏……既是眼前的孙女已经魔怔了,可顾延仍是不得不承认,王氏一族没有这般做的理由!便是死去了的王氏,她会为一双儿女留下一些保障,比如说在他身边安插钉子,可绝对不可能预测的到顾诚续娶的是小姜氏,更不可能知道一双儿女的继母会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从而早早便给女儿灌输这些!王氏的品行他信的过!是二房的人吗?或者是顾家的世仇?“你先起来。” 顾绮一怔。 “闵儿往后我亲自教导。”顾延神色缓和了下来,“幽园那边,我亦会处理妥当。” 顾绮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我不知道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顾延继续道,“不过你既是我顾延的孙女,我便不会置之不理!可你所说的小姜氏面慈心善,没有证据,我亦不可能无端处置,至于你祖母,她是你的长辈,既是有过错你也不该生出如此深的怨恨!还有你母亲的死,你祖母没这个胆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残害我亲自选出来的嫡媳!我不管你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还是自己魔怔了,从今往后,今日的事情不得再提!” “祖父……” “你若还认我这个祖父,现在便回你的院子好好呆着!” “祖父信我?”顾绮似乎不信。 顾延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方才语重心长,“绮儿,你是顾家的子孙!” 顾绮好像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是泪流满面地沉默。 就这样吗? 就这样? 长生公主说对了吗? 她找祖父大闹,找祖父说出了一切,祖父便会庇护她? 那般多的噩梦原来真的可以轻易地避免吗? 这便是她的蠢吗? 她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至亲的人,所以才会步步走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 这就是她的唇吗?! 那她经历了那般多的苦难那般多的噩梦,又算什么? 算什么? 这般轻而易举地便解决了? 她的那些努力又算什么?! 心里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开始崩塌…… “父亲!”便在此时,顾诚闯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着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的女儿,再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父亲,顿时对女儿怒道:“绮儿,你做了什么?!” 顾延蹙眉。 顾绮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这话似得。 “顾绮!” “够了!”顾延打断了儿子的怒斥,“顾安,送三姑娘回去!” 顾安应了话赶紧扶起了像是失去了魂魄的顾绮离开。 “父亲。”顾诚满脸的羞愧,“是儿子没有管教好……” “你不喜绮儿?”顾延却打断了她的话。 顾诚一愣。 “这些年来,你关注闵儿的学业,可曾关注过绮儿?”顾延继续问道。 顾诚皱了眉,“绮儿是姑娘家,自有祖母与她母亲教养。”说完,便又道:“不过父亲放心,往后儿子会让小姜氏严加管教!” 顾延的心中恼火,可却无法质问顾诚,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士大夫的礼教,亦是他所教的,当日续娶小姜氏,不也是为了有人来照顾和教养孩子吗? “父亲,这个逆女到底做了什么让父亲如此震怒?”顾诚继续问道。 顾延却反问:“你如何得知消息?” “小姜氏告诉儿子的。”顾诚道,“她说父亲让人把绮儿带走了,她担心会出事,就让儿子过来看看。” “是吗?”顾延淡淡道。 “父亲,这个逆女到底……” “她什么也没做。”顾延道,眸子深沉。 “可是……” “小姜氏进门这般多年为何不能生育?”顾延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一件他本该过问不过多年来一直不闻不问的事情。 顾诚有些诧异。 顾延等着她回答。 “前两年母亲请了名医看过,说是……”顾诚有些哭笑,“说是宫寒,难以受孕。” “为何宫寒?” “小姜氏说她年幼的时候曾经掉进了水里过。” “没有其他?” 顾诚看着父亲,“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顾延道,却拧着眉头。 顾诚心里沉了沉,“父亲,当日母亲并不知小姜氏的情况,而之所以执意为儿子续娶小姜氏虽然有私心,但当年那般多的姑娘当中,小姜氏的条件是最好的,母亲并非完全只是为了娘家。” “你很看重小姜氏。”顾延道。 顾诚没有否认,“小姜氏虽不能为顾家诞下子嗣,但多年来一直为儿子操持家务,孝敬父母,养育王氏所出的一子一女,更为儿子纳妾添丁,儿子自然该爱重于她!” “你觉得她为你尽心尽力了?” “自然!”顾诚道,而且也听到了一些味儿,“父亲,是不是绮儿那个逆女……” 顾延沉下了脸,“你就只有绮儿一个嫡女,逆女逆女的的叫你也不怕丢了顾家的颜面?!” “父亲教训的是。”顾诚没有反驳。 顾延不想再说下去,挥手道:“你下去吧。” “父亲……” “你虽看重小姜氏,但也不能忽略了一对子女!”顾延还是说道,“顾诚,骨肉至亲也是需要情感维系的!” 顾诚皱眉。 “下去吧。” ------题外话------ 增加50收藏,加更!不是骗大家的哦!可是一天才长了50个,好惨淡啊!明日继续求支持啊啊啊!继续满50加更,继续留言有奖!   ☆、086 教训 顾诚心里疑惑,不过见了父亲的神色,还是应了话离开,原本是想去女儿那边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但想着方才父亲不愿意多解释的态度,还是忍了下来,直接去找了小姜氏,“绮儿年纪也不小了,规矩方面你也多多教着才是。” 小姜氏温柔解意,“夫君放心,妾身会的。” “嗯。”顾诚自然是满意这般的答复,又想起了父亲要把闵儿挪到自己院子里教养,虽然对闵儿好,可某种程度上亦是对小姜氏的责罚,但这件事小姜氏虽然责任却也不止于此,便好生安慰了几句,“父亲那边你不用太担心,他也是为了闵儿好,并非是责怪你,你且放宽心,闵儿虽然不在你身边养着,可也是敬你的。” “嗯。”小姜氏靠在丈夫的怀中,柔声应道。 顾诚又安抚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小姜氏柔情蜜意地送走了夫君,便当即沉下了脸,“去查查那小贱人到底跟老太爷说了什么?!” 居然找到了老太爷哪里! 贱人生的果然都是贱种! 好好地过日子,等年纪到了乖乖嫁出去不好吗?非得闹腾这般多! 她既然不让她好过,她便让她连日子都没得过! “走,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 …… 顾绮被老太爷叫到了前院书房,瞒不过小姜氏自然也瞒不过顾老夫人,便是顾老夫人不知道了,“让人去把那个孽畜带过来!” 居然闹到了老太爷那里去了! 她反了天了! 身边的妈妈当即跑了一趟莘院,不过没将人带来,说莘院的下人说三姑娘病了,不能来。 这还了得? 顾老夫人心里的火气更浓了,老太爷到底为何找这个孽畜去现在她还没打听的到,不过却打听到了今日一大早那孽畜的贴身丫鬟去找过老太爷!随后老太爷便让人把她给叫去了!这还能因为什么事情?必定是这个孽畜被她罚了心里怨恨,便跑去老太爷那里告状了! 岂有此理! “病的下不了床吗?好,那便把她抬过来!老身倒要看看她病的有多重!” 她顾家到底做了什么孽,生出了这般一个孽畜! “母亲且慢!”方才进门的小姜氏听了这话,当即上前劝道,“母亲,绮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别生气。” “年纪小不懂事?”顾老夫人火气丝毫没消,“我看她是什么都懂!居然去找老太爷?她想做什么?想用老太爷的手来对付我这个老太婆吗?!好啊!好啊!原本我以为她不过是性子随了她那个眼高于顶的生母罢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的居然生出了这般一副歹毒的心肠!她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居然怂恿祖父来对付她这个祖母? 她的心肠到底有多歹毒?!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小姜氏脸色发白,忙道:“母亲一定不是这样的?绮儿才几岁?她怎么可能做出这般事情来?若真的是这般,那也是媳妇教导不善,她一出生便抱给了媳妇养,是媳妇手把手地教她学走路,教她学说话的,若绮儿真的做出这般忤逆的事情,那也是媳妇的过错!母亲要罚便罚媳妇就是了!” “你——”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不过也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是啊,这个孽畜从小便养在了儿媳妇的身边,儿媳妇便是再怎么教也教不出这般一个孽畜来的,就算媳妇有私心,可教出了这般一个孽畜,她自己也遭殃!可如今这孽畜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媳妇的错,那便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蛊惑怂恿!“定然是那王氏!” 小姜氏一怔。 “死了还来祸害顾家!”顾老夫人恨极了道,“顾家是上辈子欠她的吗?!” “母亲……”小姜氏嗫嗫道,“怎么会是……” “怎么不会是她?”顾老夫人冷笑道,“她是死了,可当时她从娘家带来的那些人可都留在了顾家里头!那孽畜在你院子里养着的时候可有过这般忤逆不孝?没有吧?当日我便说过不要把王氏留下来的人都给她,你不听,说王氏留下来的人会更加尽心照顾,现在好了,给照顾出了一个背祖忘宗不孝不敬的孽畜来了!” 小姜氏面色更加的难看。 “来人!”顾老夫人当即喝道,“去把那几个居心不良的奴才给我绑了!” “是!” “母亲!母亲!”小姜氏还是想拦着,“母亲息怒,息怒,绮儿便是再有错也是母亲的嫡亲孙女啊,若是母亲这般处置了她院子的下人,往后她如何做人?还有……还有老太爷那边,老太爷现在到底什么态度我们还不知道,母亲这般做……” “难不成我处置几个下人,老太爷还能休了我不成?”顾老夫人听了小姜氏的劝说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的怒了,“这一次我若是这般算了,来日这府中还有我老婆子的立足之地吗?” 连一个不孝的孙女都镇不住,她这个老夫人不如早早吊死算了! “母亲……” “你给我闭嘴!”顾老夫人迁怒道,“都是让你给惯的!你宠着她惯着她,她却不会领你的情!” “可到底是母女一场啊,媳妇不能看着她的闺誉便这般毁了……” “这你大可放心!”顾老夫人冷笑道,“我可不仅仅只有她这般一个孙女!” “母亲……” “你若是怕后母难为,便站在一边不插手就是了!”顾老夫人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老身倒是要看看这个孽畜能忤逆到什么地步!” 说完,便直接起身往外,自己亲自去莘园走这一趟! 小姜氏忙跟了上去。 ……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到了莘院,还没等莘院的人反应过来,顾三姑娘近身的人都给绑了,嘴巴也给塞了,包括正准确去找人请大夫的虹光。 “呜呜呜呜……”虹光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想要告诉赶来的老夫人,姑娘病了,姑娘需要请大夫,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老夫人说了,三姑娘之所以忤逆不孝定然是受了你们这几个贱人的蛊惑!今日便先绑了你们,等老夫人禀明了老太爷再行处置!” 顾老夫人冷着脸穿过了绑了一地的人往寝室走去,到了寝室,便见寝室大门紧闭,“给我打开!” ------题外话------ 今日第一更!   ☆、087 怎么办? 婆子当即上前推门,不过门却在里头反锁了。 “撞开!”顾老夫人怒喝道。 小姜氏忙道:“母亲,让我试试,先让我试试吧!母亲,都到了这里了,就让我试试吧,母亲,媳妇求你了!” 顾老夫人看着都要跪下来的儿媳妇,到底还是给了一丝脸面,“你对她好她未必领你的人情!” “母女一场,哪里需要领什么人情?”小姜氏哭了,“媳妇谢母亲。”福了福,这才转身前去敲门。 “绮儿,是母亲,母亲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你把门开开。” 没有回应。 “绮儿,你听话,让母亲进去看看你……” “滚——”屋子里传来了尖锐的厉喝。 小姜氏浑身一颤,“绮儿,你开门吧,母亲求你了,你把门开一开吧!” “给我滚——”屋内咆哮出声。 小姜氏脸色更不好看了,正当想要进一步劝的时候,便听顾老夫人喝道:“她不开门便由着她就是了!” “母亲……” 顾老夫人怒不可遏,也不打算让人撞门去见那个孽畜了,“她既然想躲在里头,那便让她永远不好出来!” “母亲……” “来人!”顾老夫人厉色怒道:“吩咐下午,三姑娘紧闭房中,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还有,每日只给她一碗清水一个馒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还有,这件事不许传到前院去,谁若是敢给我嚼舌根,便不要怪我老婆子临老临老才来下狠手了!” “……是……”下人们纷纷跪下领命。 小姜氏还想说什么,“母亲……” “你若是还为这个孽畜说话便不要认我这个母亲!”顾老夫人大怒道。 小姜氏瘫坐在地,落了泪了。 “送你们夫人回去!”顾老夫人吩咐了小姜氏身边的下人,“往后你好好照顾闵儿就是了,这个孽畜便让老婆子我来管教,我便不信了我管教不了她!” 小姜氏低下了头,啜泣道:“媳妇明白了……” “给我好生看着了!”顾老夫人盯着寝室的门,怒声又吩咐了一边,方才拂袖而去。 …… “都给我看好了!”莘院的一应奴婢被关押到了大厨房旁边的柴房里头了,顾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吩咐了一番后,方才离开。 “李三家的,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哪里知道!”李三家的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之前好不容易从老太爷处置奴婢的风波中摘清了自己,现在又来了这桩子事!这不是倒霉是什么?“少说两句,之前的事情你还没怕吗?” 问话的婆子顿时闭嘴了,说八卦是有趣,可小命更要紧! 太阳渐渐落山,柴房内更加阴暗了,没过多久,便完全暗了下来,晚上了!已经到了晚上了! 虹光拼命地扭动着手试图挣扎开那绳索,便是磨出了血也未曾放弃,姑娘病着,她需要请大夫! “呜呜……”这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挪动身子往虹光这边,晃着头传递信息,“呜呜……” 虹光听了下来,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转过身去。 两人背对背的,那婆子正替虹光解着绳索,便是有了办法,可实行起来却是不容易,折腾了两刻多钟,这才解开了。 虹光挣脱了身上的绳索,拿掉了塞着嘴的步,“善妈妈!”同时拿掉了善妈妈塞嘴布,“我帮你解开!” “不用!门没锁,看守的人也走开了,你赶紧出去!”善妈妈却道,“你快去找老太爷!快去!” “老太爷?” “不管姑娘是不是惹怒了老太爷,老太爷也不会看着姑娘死的!”善妈妈焦急道:“而且能反抗老夫人的也就只有老太爷了!虹光你快去,姑娘耽误不得了!” 她就知道会出事的! 她就知道! “虹光,你一定要救姑娘,你一定要!” “我帮妈妈解开,我们一起去!” “不行!太多人的话会被发现的!虹光你听我的,快去!” “可是……” “你是不是想看着姑娘出事?!”善妈妈大怒。 虹光这才作罢,抹了把眼泪道:“好!我一定会找到老太爷!一定会救到姑娘的!善妈妈你等我回来救你!” “快去!还有,记住不要找大夫人,千万不要找大夫人!” 虹光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应道:“好!”,抹干净了眼泪踉跄地站起身来转身便往门口跑去,顺利地打开了门,果真没看到看守的婆子,当即便冲了出去,可还没跑多远便被发现了。 “有人跑了!” “来人!来人!” 虹光咬紧了牙关往前冲去,她一定可以救姑娘的!一定可以的! “快来人啊——”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前院越来越近了,可是,当她费劲了力气终于要跑出后院的时候却发现,前院跟后院中间的那道门下锁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般早便下锁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在这里!”追来的人要赶上来了! 虹光急的看出来了,她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被抓住了!她要救姑娘,一定要救姑娘! “在那里!” 虹光只能先逃,绝对不能被抓住! …… “你说什么?!”柴房内的人跑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小姜氏那里,“这都让人给跑了,那群狗奴才干什么吃的?!” “夫人放心,一个小丫头跑不了多远的!” 小姜氏冷笑一声,“也是,跑掉了又如何?我倒是想看看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说着,便又道:“吩咐下去,本夫人自感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心里甚是愧疚,从莘院回来之后便进了佛堂了!” “若是有人来禀报,下人们不敢惊扰夫人,便没把消息通报。” “好!”小姜氏勾着嘴角笑着。 …… 顾家的后院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要藏住一个人也很容易,虹光年纪虽然不大,不过能当上大丫鬟自然也便是有几分聪明的,躲开这些人并不是不难做到,可怎么出去找人救主子? 怎么出去? 她真的想不到办法! “对了!大夫人!”可是这个念头才起,便想起了临出来之时善妈妈所说的那句话,不要找大夫人,千万不要找大夫人! 可是除了大夫人,她还能找谁? 还能找谁啊? 姑娘…… 虹光哭了。 “谁在那里?!” ------题外话------ 今日第二更!   ☆、089 救救我家姑娘! 长生对黑漆漆的古代夜晚没什么兴趣,尤其每一次出事都是在夜晚,而且白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更是没心情出来夜游了,不过晚膳过后,凌光却是坚持请她出来走动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折腾我!” “姑娘老是在屋子里闷着不好。”凌光没让人陪着,自己提着灯笼陪着,“陛下让姑娘出宫来想来也是希望姑娘过得舒坦一些。” “不许为京城那老头子说话!” “陛下正值壮年。” 长生哼了哼,裕明帝如今四十都没到,自然算不上是老头子,而且有权有势的男人在这般年龄才是最吸引人的,“是啊,壮年,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便给我生一堆弟弟妹妹了!啊,说不定他就是嫌我在宫里头碍着他怜惜美人开枝散叶,所以就狠心把我扔出来!” “姑娘……”凌光无奈却也松了口气,她从未怀疑过主子是什么妖孽或者不正常什么的,不过虽然她没当过孩子,可却也看得出来姑娘这般年纪该是爱闹爱玩的时候,不该总是心事重重的,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请她出来走走,不要老是闷在屋子里,更不想让她为了白日的事情胡思乱想,现在看来倒是做对了,虽然说话还是呕着气,可这般的姑娘却比安静的姑娘要好多了,“便是姑娘有再多的弟弟妹妹,也无人能动摇你。” 长生挑了挑眉,“这般为他说话,那老头子收买你了?” “奴婢的俸禄都是从京城来的,姑娘这般说也没错。”凌光也少有的开起了玩笑。 长生佯怒,“那看来我得自己赚钱养你了,否则这耳朵岂不是要长茧了?” “姑娘……”凌光笑着接话,不过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了,轻松的神色也瞬间紧张起来,第一时间把长生护在了身后,对着前方的暗处喝道:“谁在哪里!?” 长生皱起了眉头,虽说是被拉着出来的,不过这般走走的确让白日里躁乱的心平静下来了,可偏有人跑来煞风景!白天闹腾了一整天了还不够? 暗处并未有动静。 “再不出来我便不客气了!”凌光厉声喝道,这顾家还真的是乱七八糟的!陛下这次把公主交给顾延真的没有托付错人吗? 暗处,虹光被吓的有些懵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那姑娘岂不是糟了?不行!她不能被抓住,她不可以被抓住的,她还要去找老太爷救姑娘的! 逃! 她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逃。 凌光眯起了眼,一只手便将人给拧住了,随手摔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啊——”虹光只觉浑身骨头都疼了起来,像是要死了似得。 长生从凌光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摔在地上脸色发白的少女,丫鬟打扮,是顾家的丫鬟?“你是谁的丫鬟?躲在这里做什么?” 她是临时出来逛逛的,应当不是在这里守她的! 可这大晚上的,一个小丫鬟躲着做什么? 做错了事情被罚躲起来哭? “说!”凌光厉色道。 “姑娘……救姑娘……救姑娘……”虹光却是喊道,神智像是迷糊了一般,“找老太爷……救姑娘……” 长生皱了眉头,看向凌光。 凌光弯下腰照清楚了地上人的脸,便是人有些狼狈,不过还是认出来了,抬头看向主子,“姑娘,是顾三姑娘身边的丫鬟。” “顾三?”长生神色微变,“她的丫鬟跑来这里做什么?” 凌光弯下腰在虹光的身上点了几下,“说,你家姑娘怎么了?” “姑娘……” “这边!快——”前方传来了吆喝声。 长生循声看去,便见不少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赶来,当即道:“把人带上,回去再说!” “姑娘……” “既然白天沾手了,如今也便脱不了手。”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没打算不管,“至少弄清楚怎么回事!” “是。”凌光只好道。 长生拿过了她手里的灯笼,凌光提起了半晕厥状态的虹光一同返回幽园,因为离得不远,两人赶在了那伙人到来之前进了幽园。 “李三家的,方才有人进去了,是不是那小蹄子也进去了?” 李三家的看了看园子的门口,却没胆量进去,咬了咬牙道:“走!去禀报老夫人!”去禀报老夫人会被罚,但总好过直接去惹这幽园的瘟神强! “走走!” …… 虹光被提着进了屋子,经过了凌光的简单救治,神智渐渐清醒起来了,“你……你……” “这里是幽园。”长生淡淡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虹光瞪大了眼睛,这里是幽园?幽园?她怎么进了幽园了?姑娘!姑娘!“我要去救姑娘!”说完,便踉跄地往外冲。 凌光拦住了她。 长生盘腿坐在了罗汉床上喝着茶,悠闲自在的,“你这般跑出去别说救人了,怕是自己也需要别人救,哦,对了,方才有一堆人跑来,想来也是来追你吧?” 虹光脸色发白。 “说说看。”长生继续道,“你家姑娘怎么了?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虹光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长生耐着性子等待。 她可以帮忙? 她可以救姑娘? 她可以? 可以吗?! 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他是老太爷亲自请回来的贵客,连老夫人也不敢怠慢的贵客! 她一定可以救姑娘的! “贵人,奴婢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奴婢求你了!奴婢求你了——”虹光当即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奴婢求你了!” “你家姑娘怎么了?”长生搁下了茶盏,问道,白天的时候虽然激动的半死不活的,可也不至于晚上便出事吧?而且,她不是如愿以偿了吗?还会出什么事情? 虹光哽咽地断断续续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姑娘真的病了,她烧的很严重,她需要请大夫的……贵人,奴婢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长生脸色有些冷。 “奴婢求你了——”虹光见她不说话,几乎绝望了。 长生有些恼火,“闭嘴,起来!” 虹光一怔。 “去看看。”长生下了床,对凌光道。 凌光不赞同。 “顾三是我的人!”长生沉声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她一根头发,算要死,也该由我来下手!” “是。” ------题外话------ 满五十加更!   ☆、090 怒斥 原本跑了一个虹光,上院的下人是不敢惊扰主子的,不过事情牵涉到了幽园的那位,便不敢不报了。 顾老夫人得知了消息,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火顿时又冒起来了,砸了喝了一半的补品,“岂有此理!” 婆子丫头们把头压得低低的,连大气也不敢喘。 “大夫人呢?她不知道这件事吗?”顾老夫人没想着自己处理这件事,一个小片丫头何需她出马? “大夫人回去之后便在佛堂闭门思过,连晚饭都没用……” “什么?!”顾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息怒……” “哼!”顾老夫人冷哼道,“看来得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去见见这位贵客了!”她倒要看看丈夫这般郑重带进来的人到底是怎样尊贵的人物!“走!” “……是。” …… 长生自进了顾家之后便一直深居幽园,顾家的下人虽闻其名,却没几个见过她,不过有着幽园的管事妈妈带着,又有凌光的气势,从幽园到莘院倒也是一路畅通,便是守在幽园外的李三家等婆子也是远远躲开。 “姑娘!姑娘!”虹光一进了莘院便失控地往寝室冲去,“姑娘!姑娘——” 长生拧着眉头,“走。” 凌光警觉地扫视周围,护着主子往前。 “虹光,你敢!” 莘院内的其他地方空无一人,不过顾绮的寝室外却是守着两个婆子,两人见了虹光先是愕然,随后便是震怒,因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偷跑?!” “绑了压去见老夫人!” “放开我!放开我——”虹光拼命挣扎。 两个婆子神色越发的凶狠,一巴掌拍过去,“你找死!” “姑娘——姑娘——” 长生跟过来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副撕扯的场景,看着正在作困兽之斗的虹光,忽然间明白为何顾三姑娘重活了两辈子都还是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看来并不是重生就一定可以翻篇的,自然,并不是她穿越便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 “贵人——”虹光终于想到了救星了一般。 长生叹了口气。 两个婆子停下了手,看着突然冒出来不认识的小姑娘,有些懵了,不过也没懵多久,“你……你是谁?” 到底还是有些眼色,没敢放肆。 “听说顾三姑娘病了,我来看看。”长生淡淡道,“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去问顾延。” 两个婆子听了这话面色一变,顾延?那不是老太爷的名讳?眼前这小姑娘居然敢直呼老太爷的名讳?该不会是…… 两人一同想到了一个人。 幽园那位让顾家不少下人都不见了的煞星! “你……你是幽园的贵客?” 长生挑眉,顾延到底把她这个客人抬到了什么位置上?“是,现在我可以进去看望顾三姑娘了吗?” “这……”两个婆子不敢得罪眼前之人,可也不敢开门违逆主子的命令,“姑娘……我家老夫人有令,没有她的准许,任何人也不能进去……要不姑娘下次再……” “不知顾三姑娘犯了大错,让顾老夫人这般关着她?”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听说还病着哩,怎么说也是顾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这般关着。”说罢,看向虹光,“还没请大夫是不是?” “没有!没有!”虹光爬到了长生的跟前,“贵人你救救姑娘吧!姑娘烧的很厉害,你快救救她吧!” “姑娘你不要听这小蹄子胡言乱语!”年岁较大的婆子马上上前,“方才我们给三姑娘送饭的时候,三姑娘好好的,而且还中气十足地骂了奴婢两人一顿,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说完,抬脚便欲踢虹光。 “放肆!”凌光沉喝一声,阻止了她。 那婆子吓了一跳,退了回去。 “不!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没有说谎——”虹光拼命解释着。 长生道:“是不是,进去看了便知道。”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长生打断了她的话,“难不成还要我请你们老太爷来,你们才让我进去?” 两个婆子脸色更加的难看。 “求贵人救救我家姑娘……”虹光拼命地磕头求救。 长生沉眸道:“虹光,开门!” “是!” “这……”两个婆子阻也不是不阻也不是。 凌光哪里理会她们,直接上前便将门给踹了,脸上的冷意更浓,这门分明是从里头反锁的!也便是说方才两个婆子所说的送饭纯属胡扯!“姑娘!” 长生起步往前。 凌光护着主子进了屋子,此时屋子里头黑暗一片,静悄悄的。 长生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姑娘先别动!”凌光道,在黑夜里摸索了会儿,没过多久屋子里便亮了,她也没心思欣赏这妖孽的屋子,直接护着主子进了内室,便见床下蜷缩着一个人。 长生快步上前。 “姑娘!”凌光拦住了主子,“奴婢先看看!” 长生点头,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凌光上前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便收起了防备,“晕过去了。”随后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的确发着热。” “把人抱上去。”长生上前道,便是凌光不说,看顾三那脸也知道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可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午过去了就成了这个样子?伸手摸摸她的头,心顿时惊了一下,“快去请大夫!” 烧成这个样子,不死也也傻! 凌光自然不会离开主子去请大夫,只是吩咐了幽园跟随而来的婆子去,“姑娘,不要靠的太近……” “她这个样子就算是妖孽也动不了我一根头发!”长生道,语气有着怒气,“妖孽?她这样子有什么资格当妖孽?” 人都当不成! 凌光自然看出了主子动了怒,也没反驳。 “请什么大夫,谁也不许去!” 便在此时,外边传来了一声怒斥。 长生脸色沉了。   ☆、091 抢人 顾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婆子丫鬟,一群人气势十足的,顾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铁青的难看。 见过了林贵妃她们狰狞的面孔,长生倒是没觉得这顾老夫人有多可怕,“顾老夫人来了。” “顾姑娘?”顾老夫人缓步上前,到底还是稳住了后宅主人的风范,不过这个相同的姓氏却让她说的心中生恨,“天色不早了,顾姑娘怎么不在幽园歇息,却过来这莘院?” “我倒是想休息,不过这顾家的后院不太安宁,我也便只好过来凑凑热闹了。”长生也没客气,单凭方才的那一句话她就不想客气,“也幸好我过来了,不然明日顾老夫人怕是见不到三姑娘这个嫡亲孙女了!哦,看我说的,方才顾老夫人能说出那话便必定已经不在乎这个嫡亲孙女的生死了,见不到便见不到了。” “顾姑娘!”顾老夫人怒道,“老身因你是府中贵客多多客气,可你也莫要太过放肆了!这事我顾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老夫人怎么便知道我是外人?”长生似笑非笑。 顾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即便你是顾家人,在老身面前也只是一个小辈!” “我怕顾老夫人担不起。”长生道。 “你——” “废话便少说了!”长生仿佛没看见顾老夫人被气的发青的脸色,“你孙女病的快要死了,你到底给不给请大夫!” 顾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活的大半辈子的她从未被这般气过,便是当日王氏在的时候虽然总是眼高于顶看不起她这个婆母把她气的够呛的,可也从未到这般地步,更不要说之人还是个小片丫头!不过到底是当了几十年的顾家主母,吃了几十年的饭,没气多久便冷静下来了,“既是老身的孙女,自然由老身处置!” “你到底请不请!”长生厉色道。 顾老夫人冷笑道:“不管顾姑娘是不是外人,但既然顾姑娘既然以客人的身份进的顾家,便该有客人的样子!顾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一个客认来管!”说罢,便沉声道:“来人,送顾姑娘回幽园!” “凌光,抱着顾三!”长生怒道,“我们走!” 顾老夫人双目圆睁,愕然不已,“你敢!” 凌光丝毫没因顾老夫人的怒喝而停下手,虽然主子这般介入顾家的家务事有些不妥,但若是姑娘想,顾家算什么?有什么事管不得的?“请姑娘站在奴婢身后。”她抱起了昏迷中的顾绮后,对长生道,“奴婢在前面开路。” “好。”长生道。 “你们——”顾老夫人气的有些歇斯底里了,这里是顾家?是顾家的后院,是她固守了一辈子的顾家!当年王氏自恃出身不把她放在眼里已经让她难以容忍,可王氏到底是她的儿媳妇,可眼前这两个人!欺人太甚!“来人,把这两个企图掳走三姑娘的恶贼给我拿下!” 贵客? 便是天大的贵客她也绝不饶恕! 下人们面面相觑。 “还不动手!”顾老夫人嘶喝道,“都不想活了吗?!” 下人们这才惊了,不敢不动手。 凌光却连脸色也没变一下,面对冲上来的丫鬟婆子也没客气,抱着顾三护着主子,丝毫没有耽搁地往外走去。 “啊——” “哎呦——” 哀嚎声一声一声地响起。 顾老夫人看着扬长而去轻松的仿佛是在逛后花园的主仆,气的身子都站不稳了,“来人!来人——” 可看着躺了一地的下人,后面的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主子,现在去哪里?” “笨,找顾老头子去!”长生道,“他老婆这般欺负我,自然是去告状了!” “姑娘无需如此。”凌光道,若只是因为顾老夫人不敬,把顾延叫来让他处理就是了,何必自己大半夜的走一趟?“顾三姑娘不值得姑娘如此。” 长生挑了挑眉,“我说了,顾三是我的人。” “奴婢便可处理好这件事。” 长生叹了口气,“好吧,其实也不止是为了这个,怎么说顾延也是京城那老头子选出来的人,若是最后毁在了后院的纷争中,便真的是可惜了。” 凌光一愣。 “觉得我危言耸听?”长生道。 凌光道:“顾先生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有其能耐。” “顾延是能人,大能人。”长生道,“可是大能人往往看到的是大局是将来,像这些后院纷争,小辈闹腾根本便不会放在眼里,甚至可能顾闵如今这般样子让他觉察到了问题也不会把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上头,凌光,一个人的心便只有那般多的地方,能装下的东西不多的。” “可是……” “当然了,我这般闹也是想让顾老头子头疼头疼。”长生继续道:“他孙女侮辱我母亲,他老婆欺负我,怎么也该头疼几天!”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顾绮。 既然她不闹,那便她来替她闹吧,算是看在两人都有相似的小秘密的份上,而顾绮也真的该好好闹一场了! 否则枉费了那般多的“噩梦”! …… 顾老夫人的气还没有顺下来便又得知了长生主仆并未回幽园,而是直接往前院去了,顿时更是火冒三丈! 她哪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好!我就不信我这顾家的老夫人还斗不过她一个客人!” 贵客? 算哪门子的贵客? 就算是贵客,也容不得她如此的放肆! “来人,去前院!” …… 凌光虽然觉得主子似乎还有其他的目的,也是有些不赞同,不过主子既然想闹,那她便护着主子闹,又多大便闹多大! 于是乎,她抱着顾绮在前边开路,一路杀到了顾延的院子,杀到了顾延的面前,然后,把怀中的顾三直接扔了过去。 长生顿时有些傻眼了,怕顾三没病死便被摔死了,也再一次见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规矩礼仪什么的都是浮云!谁强谁便能屹立不倒! 顾延稳稳地接住了。 见了这一幕,长生觉得自己对这个老头子似乎还不算很了解。 “顾姑娘,这是……”顾延面色严肃地问道。 长生道:“你孙女病的快死了,可她的祖母你的夫人却不让人请大夫,便是我威胁她也不请,为了不让顾家没了一个嫡孙女,我便只好把人给抢了送来你这里了。” 顾延便是再冷静也难掩愕然。 “你若是还想要这个孙女的话,便快些请大夫吧。”长生道。 顾延深吸了一口气,把顾三交给了身边的顾安,“带三姑娘去西厢房,速请大夫。” “是!” 顾安忙抱着人下去。 顾延看向长生,“姑娘意欲何为?” “你说呢?”长生却挑眉道。 ------题外话------ 第二更,亲们久等了。   ☆、092 意欲何为? 顾延皱眉。 “怎么?觉得我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想要闹得你家宅不宁?”长生却是笑着,“虽然也有这般心思,不过顾老太爷不是在关心我想做什么之前先关心关心你的嫡亲孙女到底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难不成认为是我害的?” “姑娘,顾家的家务事不值得你如此劳心。”顾延道。 “那顾老太爷觉得我想做什么?”长生还是把问题扔了回去。 顾延道:“愿闻其详。” “顾三为何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长生却道,“顾老夫人,你的结发老妻为何便不顾嫡亲孙女的死活,居然不让人请大夫?” 顾延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很意外?”长生扬眉道,“却是我也挺意外的,毕竟有那家长辈是不疼爱晚辈的?更何况还是嫡亲的孙女?就算不疼爱,总不会看着她死吧?不过顾老夫人似乎让我大开眼界了。” 顾延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此事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长生没就此作罢。 顾延道:“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那可是你的老妻!” “公主殿下。”顾延换了称呼,神色凝重,“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的确让老夫觉察了顾家的一些问题,可顾家的事情顾家自会处理。” “我多管闲事了?” “老夫更想知道姑娘意欲何为。”顾延再次道,“姑娘不放开门见山。” 长生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也不绕圈子了,进过这般一闹,我怕是不好在顾家待下去了。” 顾延蹙眉。 “京城那老头子如何交代你的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不想换了一个地方关着。”长生继续道,“我要自由。” “顾家无人干涉姑娘的自由!”顾延道。 长生哂笑,“我不过是顾家的一个客人,凭什么?” “姑娘……” “这几日的这些事情不正是很好的证明吗?”长生继续道,“便是你再把我当贵客,也终究会有人不满,甚至是你对我越是好,这些不满便会越多,顾老先生,你觉得这几日的事情只是你没有交代好?” 顾延似乎有些无话可说。 “一个客人,再贵也不可能在别人家过得自在!”长生没等他的回应便继续道:“就算你不怕死的把我变成了顾家的人,在顾老夫人那里,我依旧是晚辈,还是一个刺般存在的晚辈,她还不把我往死里收拾?便是碍着你不敢明着来,暗地里给我使绊子也够我喝一壶了。” “那姑娘想要怎样的自由?”顾延问道。 长生道:“至少不是如今这般的。” 顾延笑了,“姑娘闹了这般却连想要什么都没想好?” “你大可嘲笑我。”长生坦然道,“不过我不觉得我这般年纪事情没有周全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也并非全完没想好,至少现在想好了一样。” “什么?” “既然顾家不把顾三姑娘当回事,便把人给我吧。”长生道,“你也知道我身边只有凌光一人,难免人手不足。” “岂有此理!”顾延还未开口,门口便传来了一道怒斥。 长生转身,便见顾老夫人大步走来,灯火之下那脸难看的几乎扭曲,“顾老太爷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顾老夫人若是想来阻止的话,怕是已经晚了。” 顾老夫人差一点没被气晕了过去,“你——” “姜氏。”顾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回去!” 顾老夫人一口气还没发出来便哽住了,看着眼前面沉如水的丈夫,几十年对她敬重如一的丈夫,“老太爷,此女大闹后院,掳走了绮儿,如今还在这里……” “为何不给绮儿请大夫!”顾延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质问。 顾老夫人气的身子哆嗦,“妾身如何不给绮丫头请大夫?不过是……” “不过是被我气着了,所以便连自己的嫡亲孙女的死活都不管了?”长生抢话道,“若真的是这般,我还真的是罪孽了。” “你——” 顾老夫人面色青白青白,“你——”狠狠得咬着牙,愤怒的怒骂并未说下去,而是看向顾延,“妾身不知道老太爷听了什么样的话,不过妾身自认为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顾家!没错,绮丫头是病了,可哪里是病的半死不活的?” “没有半死不活便可以放着不理?”长生凉凉地道。 顾老夫人狠狠地扫了长生一眼,“妾身的确说过不许请大夫的话,不过却不是不让大夫来给绮丫头诊治,而是不想让外人插手顾家的事情!绮丫头性子左,平日里妾身对她的确严苛有些,可她到底是妾身的嫡亲孙女,妾身再如何也不会看着她死!妾身阻止的不是请大夫,而是外人擅自插手顾家的家务事,更是维护顾家的颜面跟清誉!顾家的嫡亲孙女病了自有顾家的长辈照料看顾,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手?”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这般说来倒是我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不过我可不是自己找来的这些闲事,而是顾三姑娘的丫头对我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我才勉为其难管了这件事,现在看来倒是管错了。” 顾老夫人没有与她反驳,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不过倒不是可以无视,而是移不开目光,被丈夫看的移不开目光,进门之时她还是被眼前的丫头给气着了,可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她便不信她斗不过一个小片丫头,可当她的心逐渐稳下来之后,却被丈夫的目光盯的心慌,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的一切都像是透明一般,“老太爷……” “绮儿先在我这里养病。”顾延并非斥责老妻,而是道:“你先回去。” “老太爷……”顾老夫人心慌了。 顾延道:“回去!” “老太爷,你不能为了这个小片丫头……” “姜氏!”顾延打断了她的话,眼底露着冷意,“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要我让人送你回去!” 顾老夫人脸色顿时惨白。 “母亲。”便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顾诚。 顾老夫人看到了儿子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拽住了走过来的儿子,“城儿……” “母亲,你先回去吧。”顾诚温和道,说完,便开口吩咐跟来的婆子,“送老夫人回去。” 战战兢兢的婆子赶紧上前搀扶着主子离开。 顾老夫人没有反抗,心肝肺的疼,可却也知道这是她的下台阶,她若是不走,结果怕是更加的不好收拾! 可是老太爷怎么可以这般对待她?! 就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片丫头?! 顾诚送走了母亲,方才看向父亲,“父亲,母亲并无不顾绮儿死活的意思,只是绮儿性子左气坏了母亲,母亲一气之下方才那般。” “你可知发生了何事?”顾延道。 顾诚扫了一眼旁边的长生,方才道:“此事母亲跟小姜氏虽有错,可源头还是在父亲这里。” 顾延却是合了合眼,没有反驳他的话,“下去吧,绮儿既然已经送到了我这里,便让她在这里养病至痊愈。” “父亲……” “下去。”顾延声音沉了。 顾诚沉默半晌,也没有再继续下去,“是。”子不言父过,方才的话他已经逾越了,“孩儿告退。” 很快,屋子里便安静下来了。 长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晃动着小腿自娱自乐没开口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半晌,顾延才开口道:“这就是你不愿意留在顾家的理由?” “你该担心的是若是京城那老头子知道了顾家是这般状况会如何。”长生道,“不过这也不能算是你的问题,毕竟那家没有些烦心事?不过是你家这里有些奇葩罢了,哦,对了,说不定京城那老头子是故意的,你可是他的最敬重的老师,他怕是早就知道你家里的这些烂事而你却根本没注意到更没放在心里,便把我给扔来了搅和这摊浑水,好让你趁机会处理好家事,免得将来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毁了你多年来辛辛苦苦的积累。” 顾延一怔。   ☆、093 学业 不可否认,长生的一番话的确让顾延的心里有几分震动,陛下这般宝贝这个女儿,怎么会不查清楚顾家的底细才便把她托付于他?便是信任他,可长生公主生活的是顾家的后院!可也便是这般看重这个女儿,方才不可能利用她!可是不管如何,她这般一闹的确是把顾家的问题都给闹出来了。 这般多年说是真的没有一丝察觉,顾延也没有资格当这个顾家的老太爷,更枉为太子太傅多年,不过一直没有出大事,也便睁只眼闭只只眼了。 “姑娘对顾家的用心,顾延领了,只是顾绮乃我顾家长房嫡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他人奴婢!” “本宫也不成?”长生道。 顾延道:“不成!” “你该知道只要我想,有的是办法让她成为真正的奴婢。”长生挑眉道。 顾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草民自然知道,不过若真的到了这般地步,草民的孙女也没资格给您当奴婢。” “可她白日里还跪在我面前求我让她给我为奴为婢。”长生继续道。 顾延道:“顾绮是顾家的人,她所犯的一切过错,顾家都会承担!” “便是因此让顾家陷入危局?”长生道。 顾延道:“顾家绝不抛弃顾家人!” “好!”长生笑了,“既然这般我也不勉强了,不过奴婢不成,伴读总是可以吧?” 顾延一怔。 “京城那老头子定然给你交代过让我好好念书吧?”长生笑道,“也不怕你笑话,之前我娘在世的时候虽然督促我念书,不过我不懂事,那老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害我一直纵容我,一直没怎么好好学,我娘走了,老头子更是不管我了,念书这事自然便没了,所以到现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跟狗爬似得。” 顾延还是愣怔。 “老头子既然把我交给了你,怕也不太可能换人。”长生继续道:“可这顾家的女主人我都得罪遍了,待在顾家的话,我怕有朝一日死的不明不白的,到时候也连累你们一家子陪葬,多不好啊。”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想,不如便去念书吧,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姑娘的意思是……” “常山书院不是离常州府很近吗?”长生道,“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可以避开你家里的这些麻烦人。” “常山书院?” “没错。”长生道,“送我去常山书院念书。” 顾延凝视着她,许久许久不回答。 长生也有耐心,安静地等待着。 “姑娘可想知道陛下对老夫的嘱咐?”顾延忽然笑了。 长生挑眉,“你敢说我便敢听。” “陛下嘱咐,其他的地方都可以由着姑娘,但学业却不能。”顾延道。 长生一怔,随后道:“也便是说你答应了?” “常山书院中没有女学生。”顾延道。 长生道:“我女扮男装总是可以吧?” “不行。”顾延道。 长生道:“那顾老先生想如何?” “明年元宵过后,常山书院将会设立一女子班,招收一批七八岁的女女学生。”顾延继续道,“到时候,姑娘可以以顾家远亲的身份报名。” 长生诧异:“女子班?” “是。” “不是说没有女子吗?”长生疑惑,不过没等顾延回答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不成是专门为了我而设的?” 顾延神色似乎闪过了一丝的不自在,“及笄之前,姑娘都不得离开常州。” 有问题! 长生心里暗道,不过他的反应虽然是有问题,但应当不会是危害她的,想了想,便也不去挖人家的隐私了,“好!”至少结果是她想要的! 女子班便女子班,只要不是被人当猪一般养着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用等养肥了等着被宰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老夫送姑娘回幽园吧。”顾延道。 长生下了地,“不用了。”拍拍身上的衣裳,“顾三得跟我一同去。” “自然。”顾延道。 “那便好,让人好生治好她。”长生道,挥挥手,“走了。”转身离开。 顾延起步,将她直接送出了院子,这才转身返回去了西厢房。 “老太爷。”顾安上前见礼。 顾延脸色微沉,“三姑娘如何了?” “大夫方才看过了,说三丫头感染了风寒方才导致高烧,已经开了药了。”顾安道,“小人派去请大夫的人在门口便遇上了赶来的大夫,让门房去请大夫的是后院的婆子,想来是老夫人派去的。” 顾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起步入了屋,走到了厢房的床边,床上,顾绮仍是烧的满脸微红,神色痛苦,“让大夫在府中候着,直到三丫头退烧为止。” “是。” 顾延站了会儿,问道:“大老爷有没有过来看过三丫头?” “……没有。” 顾延神色不动,静站了会儿,方才道:“照顾好三姑娘,有什么事情即可来通知我。” “是。” …… 顾老夫人既是是被人扶着回了屋子的,便是已经回了屋子,身上的寒意仍是没有消退,她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丈夫盯着她看之时的每一个眼神。 可是…… 可是为什么? 就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她凭什么?! 难道几十年的结发夫妻竟然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就算他真的信了她是故意为难那孽畜的也不该当着一个外人的面下她的老脸! 几十年的夫妻,他竟然不给她留一丝颜面?! “砰——” 顾诚方才进屋,便见一个杯子飞了过来,正好落到了他的脚下,虽然没吓到了他,可也还是让他皱了眉,抬头看向屋子里坐着的怒气冲冲脸色青红交加的母亲,心里有几分恼怒也有几分无奈,“母亲。” “诚儿……”顾老夫人身子颤着,“你父亲他……他太过分了!”若不是方才儿子来的及时,他是不是要当着下人当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的面让她这个顾老夫人颜面无存?! 顾诚上前,“母亲,父亲如今还在气头上,您便不要与他争拗了。” “连你也认为我错了?!”连儿子也不站在她这一边?! 顾诚道:“子不言父过。” “那便看着你老娘我被人羞辱?!”顾老夫人勃然大怒。 顾诚道:“母亲放心,幽园的客人孩儿会与父亲商议,顾家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人家,但是也容不得一个客人兴风作浪。” “你打算如何做?”顾老夫人怒意稍减,急切问道。 ------题外话------ 亲爱的,接编辑通知,咱pk过了,哈哈哈哈!再次谢谢大家的倾力支持!没有你们,是绝对赢不了了!为便是感谢,周末加更! 工作日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只能等周末了。 谢谢大家O(∩_∩)O谢谢   ☆、094 不停 “你打算如何做?” 顾诚并非没有看到母亲急切的神色,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母亲,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您无需这般上心。” “小丫头?”顾老夫人冷笑,“我看她已经成了顾家的祖宗了!”她才来了多久便将整个顾家闹得乌烟瘴气,无视她这个顾家的女主人,甚至还公然与她对抗,这般的人哪里是客人?更别说一向对她敬重的丈夫居然也冷了脸!“你父亲为何把她带回来我不知道,我亦不想再去管了,但是,顾家的规矩不能因为她而废了!诚儿,你父亲糊涂可你不能糊涂!” 顾诚皱紧了眉头,“母亲,父亲并非没有分寸之人,他这般做必定有他的原因。” “你——” “不过母亲也说的没错。”顾诚没等顾老夫人发作便继续道:“顾家的规矩的确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废了,母亲放心,此事孩儿会与父亲说道,若是客人,顾家自有待客之道,若是……”话顿了顿,才继续:“也自有家规。” 顾老夫人瞳孔锁了一下,心口像是有什么喷发出来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你的意思……”身子也颤着,捂着胸口脸色发白,“你真的觉得……”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有今晚那死丫头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顾家人?儿子便站在她的面前,若是她的,哪里会是这般反应?既然不是儿子的,又让丈夫失去了理智一般,那死丫头的身份还能是什么?! 顾诚也明白母亲的意思,可是即便他做了这般推论却还是怀疑,顾家的老太爷,皇帝的老师,他的父亲,会做出这般失德事情的人吗?便是那丫头真的是顾家的血脉,也不过是庶出,父亲何至于此?可若不是……父亲为何不名言她的身份?故交之女?怎样的故交之女方才可以让他做到这般地步?“孩儿会处理此事,未免再出乱子,母亲便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那丫头今晚上虽然闹得人仰马翻的,不过她进顾家这般长时间也算是安分,母亲且不要去管她,待孩儿处理便是了。” 顾老夫人气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你的意思是我去惹了她?!” “母亲。”顾诚皱眉,“孩儿并非这个意思,只是父亲如今态度反常,母亲还是暂且不要理会为好。” 顾老夫人气的心肝肺都疼了,可却无言反驳,便是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明白她现在若是闹起来,老太爷绝对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母亲……” “你不必说了!”顾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冲冲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虽然活了大半辈子,可还没老糊涂!不过诚儿,这件事一日不弄清楚,我们顾家便一日不得安宁!” 顾诚颔首,“孩儿明白。”随后便行礼离开,出了上院之后并没有即可回前院,而是去了正院小姜氏处,原本是带着不满去的,今晚上闹腾的这般厉害,母亲气成了这个样子,作为媳妇的小姜氏居然不在,她怎么当媳妇怎么当这个后院的主母的?!不过到了正院,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白日里的事情,而小姜氏自回来之后便一直在佛堂反省之后,再大的不满也不好发作了,在看到佛堂里头面色苍白虚弱的小姜氏,哪里还有不满? “夫君……”小姜氏一脸错愕,仿佛没想到丈夫回来似得,愣怔了一下之后忙起身,“我……”这一起身,身子便晃了起来了。 顾诚忙上前接住了她,“夫人?” “夫君……”小姜氏虚弱地叫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 顾诚忙将人抱起,“来人——” …… 长生回了幽园,虽然闹腾了大半夜的,不过目的达到了,心情倒是不错,但凌光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姑娘……” “有什么话便说吧。”长生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便道。 凌光抬头:“姑娘早便有了离开顾家的打算了?” “我不喜欢寄人篱下。”长生坦白道。 凌光抿了抿唇,“姑娘为何……” “瞒着你?”长生不等她说完便道。 凌光沉默,也算是默认了。 “不是瞒着你。”长生道,“不过是之前时机没有成熟。”顿了顿,又道:“或许该说我也没想好。” “但不留在顾家是肯定的。”凌光道。 长生道:“是。” “那姑娘……”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比起那个青龙,我更相信你,不过也请你理解一下,我对京城那老头子是有些怕了,他把我扔来顾家必定是有所用意的,便是没有,也定然是要我在顾家窝一阵子,可我凭什么听他的?” “姑娘……”凌光沉吟会儿,“奴婢……”话再次中断,沉默半晌之后才继续:“姑娘的用意奴婢明白了,不过请赎奴婢僭越,往后姑娘若是有关系到姑娘安危的决定,还请姑娘早些告诉奴婢。” 长生心里有些愧疚,“自然。”随后扯了扯嘴角:“不过常山书院又不是龙潭虎穴,而且听顾延方才的话,相比这也在老头子的计划之中,你不用担心。” “姑娘……” “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长生举手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凌光看着她。 “真的!”长生保证道,想着是不是过分透支了自己的信用度,“我发誓!” “姑娘不必如此。” “我真的发誓!”长生睁大了眼睛道,“凌光,你可不能以后不信我了!” 凌光见了这般不禁失笑,“好,那奴婢便再信姑娘一次。”便是与同龄孩子不一样,可到底还是孩子,“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 “好。”长生自然不拒绝,白天本就闹了一场,晚上又演了这般一出,她自然是累了,不过这才睡了过去,门外便又传来了叫喊声了。 “贵人,你快救救我家姑娘吧!” 长生被吵醒了,皱着眉下了床出了屋子,便见方才没了影儿的虹光又跪在了她的面前,“怎么了?” “我家姑娘高烧不退……大夫说……大夫说很危险……贵人……”她跪爬到了长生的脚跟前,磕头哭喊:“奴婢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095 我的了 “既然请了大夫了,自有大夫救治。”凌光面色有些沉,她可不想让顾家的人把她的主子当成救命稻草一有什么事情便跑来!“我家主子能做什么?” “贵人……” “你家主子病了你该在旁边照顾,大半夜跑来这里算什么?”凌光没给她接触主子的机会,“我家姑娘的确是贵人,但这份贵气你家主子未必承受得起!” 虹光睁大了眼睛。 “来人,送虹光姑娘回去!”凌光厉色道,心里对这幽园的下人也开始不满了,便是因为主子领着虹光回来一次便让她进来?顾家也不过是如此! 守夜的婆子的确是因为先前长生带着虹光回来,这次方才没有阻拦虹光,不过显然是会错意了,赶紧下跪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这就送虹光姑娘回去!”说着,便爬起来拉起虹光便走。 “不!不!贵人,你救救我家姑娘,你救救我家姑娘……” 长生揉了揉额头,“好了,我等一下就过去看看。” “姑娘……” “既然开头管了,便不该管了个半道便扔了。”长生看向她,随后便进去换衣裳。 凌光只好作罢。 半晌后,主仆两人出门了,到了顾延院子的西厢房,便见顾延也在。 “你……”顾延赶紧起来。 “废话便少说了。”长生阻扰了他的话,“顾三怎么了?” 顾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道:“烧退下来。” 长生蹙眉,随后便进了内室,走到了床边便见顾绮烧的面色发红,比离去之时更加的发红,神色亦是痛苦,极为的不安稳,“大夫怎么说?” 顾延沉默。 旁边的顾安见状,只好道:“天亮之前烧若还是退步下来,便是最后熬过了,怕也……” “怕也什么?”长生转向他。 顾安低头,“怕是会烧坏脑子。” “大夫呢?”长生问道。 顾安抬头,一愣。 “既然要退烧,他不是该待在这里吗?跑哪里去了?”长生盯着他,眼眸明亮而沉静,“该不会觉得反正都就不活了便撒手不管了?” “大夫……”顾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生没继续与他说下去,而是看向顾延,“顾老先生怎么看?” “老夫已经让人快马去请薛神医。”顾延道,“希望三丫头能熬下去。” 长生心里头窜出了一把火,可是却无处发作,顾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并非是想看着顾绮死,也不是什么也没做,可是……眼前的这一切,看着心里也还是不舒服!“与其寄希望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的什么神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姑娘的意思?”顾延蹙眉。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小脸已经开始颤抖的顾绮,“我之前听闻了一个退烧的法子,或许可以用一用!” “什么法子?” “不一定有效。”长生道,“不过若是顾老先生同意,倒可以试一试。” 顾延看着她半晌便点头,“好。” “你这般轻易便答应了?”长生又是一股火。 顾延道:“姑娘无害三丫头之心,而且也正如姑娘所说的,语气等待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也希望三丫头能接的了姑娘的贵气。” “你就不怕折了她的福?”长生冷笑,“不,该不会这正合你的意吧?” 顾延道:“三丫头是顾家的嫡出。” “记住便好!”长生道,随后便转身吩咐一旁的顾安,“去拿几坛烈酒来,让两个婆子进来帮忙。”睨了一眼顾延,“其他人,出去别碍事。” 顾安看向主子。 顾延颔首:“去准备。” “是。” 长生走到顾绮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烫手的脸,“顾三姑娘,白天才说要给我为奴为婢以赎罪过,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是打算不认账?可没这般容易!你的命可是我的,生死由我定!” 顾延眸子微微一深,却并非插话。 “若是熬过了这一关,你这个孙女便是我的了!”长生转过身看向他。 顾延道:“能为姑娘伴读,那是三丫头的福气。” “好。” …… 顾安很快便把所需的东西跟人都给安排好了,便跟主子推到了屋子外边,看着抬头望着夜空的主子,踌躇了半晌方才开口:“老太爷,真的让顾姑娘……” “如今顾家之中,怕是她最关心三丫头的生死了。”顾延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惆怅,“顾家……”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顾安却是听的心惊胆战。 “顾诚……”顾延再次开了口,还只是开了一个头。 顾安把头压的低低的,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大老爷那边他早就让人过去告知了,可大老爷却仍是没有过来,便是一个外人的顾姑娘都来了,身为三姑娘父亲的大老爷却不闻不问,而且……还把大夫给叫走了,“老太爷,许是夫人那边的情况不好,大老爷才……” “是我错了。”顾延打断了他的话,“一步错,步步错。” “老太爷……” “你在这里候着。”顾延没有继续下去,“里头不管有什么吩咐,都去办。” 顾安吸了一口气,“是。” 顾延起步离开,淡淡的月色之下,把他的影子拖的老长老长。 …… 屋子里头,长生的心也绷紧的,物理降温她知道,也曾经用过,但谁也不敢保证这样能不能成功或者一旦操作不当会不会反而更糟,可是现在没有法子!高烧便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上辈子也是十分棘手的,不过那时候有很多退烧的法子,可这里却不一样,顾家请的大夫必定不是庸医,说没有法子便是真的没有法子,所以,只能冒险一试! “……每个小半个时辰擦一次,额头,腋窝,大腿、背部,另外退药的药也要煎好,喝不下去便灌!” “……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两个婆子小心翼翼地根据指示伺候着,每个小半个时辰用烈酒擦身子,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药,喝不下去了便撬开嘴了往里头灌,可灌进去了,开始的时候会吐出来,只能再灌,重复着,直到天边发亮了,情况方才好了一点,药喝下去了不会吐了,烧似乎也开始退了。 天亮之后,没了影的大夫回来了,看过了之后一脸吃惊的样子,“这你们给三姑娘用了什么奇药?” “如何了?”长生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 大夫有些不高兴。 “张大夫,如何了?”顾延开口道。 大夫见识顾老太爷开口的,便是对那小丫头不满,也摁下了,道:“应当不会有性命危险了。” 长生听了后,终于松了口气,“记住了,以后顾三便是我的了。”说完,不管那大夫一脸惊愕的神色,起步离开了。 ------题外话------ 十点后二更   ☆、096 异常 走出了屋子,天已经大亮了。 长生脚步虚浮,行走亦是不稳。 “姑娘……”凌光忙上前欲抱起她。 “不用。”长生扶着她的手臂,却是摇头阻止了她,“我自己走,我得自己走。” “姑娘……”凌光心里不安,折腾了一晚上主子必然是累了的,可是如今却不仅仅像是累了的样子,“你……” 长生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凌光只好扶着她,“姑娘走慢点。” 顾延走出了门看着前方离去的主仆,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思,转身问顾安,“昨夜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安一愣。 “顾姑娘。”顾延道。 顾安想了想,“昨夜小人一直守在门外,并未见到顾姑娘,不过偶尔里头会传出顾姑娘的话。” “什么话?” “三姑娘喝不进药,顾姑娘便喊婆子撬开三姑娘的嘴灌下去。”顾安道,“顾姑娘是真的很关心三姑娘,三姑娘情况不好的时候,顾姑娘很急。” “还有呢?” 顾安想了会儿,“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 “把昨夜伺候的两个婆子叫来。”顾延说罢,便往旁边的凉亭走去,没过多久,顾安便把婆子给叫来了。 “奴婢给老太爷请安。” 顾延打量着两人,半晌之后道:“昨夜顾姑娘是如何帮三姑娘退烧的?期间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不过到底也还是能答出些话来,“昨夜顾姑娘让奴婢两人每个小半个时辰用烈酒给三姑娘擦拭身子,每个时辰服用大夫开的汤药,开始的时候三姑娘情况很不好,药也喂不进去,顾姑娘……便让奴婢撬开三姑娘的嘴把汤药灌进去,可三姑娘还是把汤药给吐出来了,根本灌不进去……顾姑娘就让奴婢两人一直灌,灌到了三姑娘喝下去为止……顾姑娘说……灌一次喝下去一点,灌几次便能喝下去许多……可三姑娘一直吐,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奴婢两人怕了……不敢再灌下去,顾……顾姑娘就让奴婢两人退到一边去……让她身边那位凌光姑娘灌……” “顾姑娘好像还打了三姑娘……很生气三姑娘吐药……骂了三姑娘一顿……不过没过多久,三姑娘就不怎么吐药了,脸色也好像没那么难看了……” “骂了三姑娘一顿?”顾延打断了她们的话。 “是……” “什么话?” 两个婆子一愣,看了对方好半晌,“奴婢当时……当时担心三姑娘出事……没有细听……” “奴婢也是……” 顾延看着两人半晌,便信了她们的话,即使只是听两人讲述也可以想象的到当时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她们当时必定是吓坏了,没听清楚也是正常,“下去吧,记住,昨夜的事情不得对外多讲一句!” 两个婆子当即跪下磕头:“奴婢定然守口如瓶!” “嗯。” 顾延挥手让两人退了下去。 …… 长生方才进门便虚弱地倒了下去。 凌光第一时间把人抱住了,“姑娘!?” “我没事。”长生笑道,不过有些虚弱,“我没事。” 凌光哪里信,抱起了她入了寝室,放在了床上,“奴婢去请大夫。” “不用了。”长生摇头,“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姑娘!” “真的没事。”长生笑道,“就算有事也真的只是累坏了,我还小嘛,哪里经得起一夜不睡?” 凌光既是不信更是无奈,“那姑娘就好生休息。” “不成。”长生道。 “姑……” “忙活了一整夜,现在浑身都是臭汗味,我得先沐浴。”长生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嗅了嗅自己,一脸的嫌弃。 凌光哭笑不得,“奴婢这便让人备热汤。” “浴水。”长生道,有些字眼还是挺不顺耳。 凌光无奈,“是,浴水。”转身换了婆子进来吩咐备浴水。 长生躺了下来,看着帐顶的锦绣团花,“凌光,你说顾绮这次若是熬不过来,还有没有机会重头再来?” “姑娘不要轻信她的胡言乱语!”凌光就知道那顾三绝对是一个麻烦!“这世上没有那般多奇异的事情,更不要说都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天下无奇不有。”长生笑道。 “姑娘……” “好了。”长生没跟她争辩下去,坐了起来看着她,“之前一口一个妖孽的,我还以为你信了,感情都是诓我的。” “我……” “不急,我就说说而已。”长生像是担心她生气似得,拉着她的袖口讨好地笑道,“真的就是说说……” 凌光有些受宠若惊,“姑娘……” “其实我也是后怕。”长生转移了话题,“昨晚上那般折腾,我也怕把顾三给折腾死了,还有我骂了顾三那些话,若是被别人给听去了传了出去,岂不是又是一场风波?” “奴婢会处理好。”凌光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没忘记当时屋子里有什么人。 长生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杀人的,“别紧张,那两个婆子当时吓的半死的,哪里听到我说了什么?” “姑娘……” 长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凌光,我的手虽然也不干净了,但不想更加的不干净。”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你也不必太担心,若是出事,不用你出手顾延便会先处理了的。”长生道,“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顾老头子也该分出些心思来好好处理处理家事了。” “是。”凌光无奈,“但姑娘往后还是不该过于介入顾家的事情。” “好!”长生举手,“我保证听你的。” 凌光失笑。 “浴水准备好了没有,我都臭死了!” “奴婢这就去催。”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了,长生便补眠去了,看着主子入睡了之后,凌光便没了脸上的微笑,关了门便找来了青龙,“昨日的事情不要传回京城。” 青龙蹙眉。 “我知道你只忠于陛下,我亦忠心于陛下,可是如今公主才是我们的主子,昨日的事情传回京城到底会对公主造成多大的影响谁也无法估计,陛下是让我们用性命保护公主,不得让公主断一根头发丝,可陛下对公主到底是宠还是其他,我们亦无法断定,青龙,这般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次!” ------题外话------ 二更,O(∩_∩)O   ☆、097 对策 青龙面无表情,“公主在顾家所受委屈,我不敢不禀报。” “你——”凌光气结,“那至少顾三的那些胡言乱语便算了吧!这般的胡言乱语传回去岂不是污了陛下的耳?” 青龙还是面无表情。 “青龙。”凌光咬着牙,“这些日子公主虽然待你不善,可也从未为难过你,这些日子以来,是我们过得最平静最安稳的一段日子,难道你便不念公主一丝的恩?她还是一个孩子,若是被这些污言秽语给毁了,你……” “公主金枝玉叶,你不该用毁字。”青龙道,“你放心,一个孩童之语还没资格被陛下听得。” 凌光心头猛然一松,“谢谢。” “只是凌光,你失心了。”青龙继续道,“这些年来你与我们虽有不同,但也不该过于贪恋世间情意。” “断情绝义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完成任务,而如今我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公主。”凌光却笑了,“而公主想要的不仅仅是保护,还有陪伴,你也该明白这才是陛下容我至今的原因。” 青龙看着她。 “公主以诚待我,我便该回报以情意。”凌光继续道,“这也是公主想要的。” 青龙垂了垂眸,似乎在沉思什么,半晌之后抬头:“即便为此付出代价?” “能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凌光笑道,“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死字,而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算什么代价?” 青龙沉默。 “不管如何。”凌光拱手,“谢过了。” 青龙还是沉默。 “对了。”凌光岔开了话题,“这次的事情也提醒了我们一件事,公主身边除了有人保护还不够,还得有一个高明的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快到了。”青龙开口。 凌光一愣。 “太原之时公主病倒,陛下便已经安排了。”青龙继续道,“若无意外,过两日便会到常州府。” 凌光道:“那便好。”如此,陛下当是真正地宠爱公主的,“那就好。” …… 长生这补眠也补的并不安稳,一直睡梦不断,醒来了之后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不过仍是有些恹恹。 “姑娘若是还觉得累,不如再睡会儿?” 长生摇头,“顾三现在怎么了?” “烧已经退了。”凌光道。 长生点头,“怎么都是你守着我?” “公主睡时,奴婢已然休息。”凌光道,接过了下人递上来的点心,“姑娘先用些点心,待会儿在用晚膳。” “嗯。”长生点头,不过没动,端茶喝了口,“虽然我不待见那青龙,不过他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你可不能帮他给顶了。” “奴婢省的。”凌光失笑,“不过青龙对姑娘亦是忠心……” “不必为他说话了。”长生道,“我也没想着为难他,不过是心里不舒服,便迁怒罢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他太难过的。” “奴婢替青龙谢过姑娘。”凌光道。 长生也笑了,“晚膳就先不吃了,先去看看顾三。” “顾三现在已无性命危险,姑娘常去不好。”凌光道,“她自有大夫跟下人照顾,姑娘过去染了病气便不好了。” 长生道:“昨晚上也没过什么病气,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病气?”说罢便下了罗汉床,“走,去看看。” “是。”凌光无奈道。 主仆两人方才到了院子外边,便被得了消息赶出来的顾延阻止了,“姑娘,可是来看望三丫头?” “是。”长生道,“顾老先生这是……” “三丫头目前已无大碍,姑娘安心即可。”顾延道,“便无需再……” “顾老头,说话要不算数吗?”长生恼火。 凌光这次却是为了顾延说话,“姑娘,顾老太爷这是担心顾三姑娘会过了病气给姑娘。” “姑娘,贵体若是受损,顾家……” “好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不让你为难了,不去便不去,不过你得给我盯好了,顾三可是我的人。” “三丫头是老夫的嫡亲孙女。”顾延道。 长生恼火:“便不能顺我一次?” “老夫若是忘了,姑娘怕是会更加的动怒。”顾延笑道。 长生挑眉,“不跟你说了,我一个小丫头哪里争的过你这老狐狸?”说罢,便转身,“凌光我们回去吧,免得顾老太爷一把年纪了还得防着我抢了她的孙女。” “是。” 顾延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入了院内。 待两方走都走远了,前方树木隐蔽之处缓步走出了两人,一主一仆,不是别人,正是小姜氏跟她的乳娘。 昔日小姜氏嫁入顾家,随行的除了陪嫁的下人之外,乳娘曾妈妈亦随行入府,不过一月前她的孙子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她方才赶回去看望,却不想一回来便得知本已经在顾家地位稳固掌控后院的主子竟然吃了这般大的一个亏。 “乳娘,你说那贱丫头跟老太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姜氏咬着牙道,昨晚上的事情她便是洗脱了,夫君对她的不满也因为她的佛堂悔过以及身子虚弱晕厥而散去了,可是她却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顾家的老太爷,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才几日,这贱丫头便让我进退不得,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 “夫人。”曾妈妈关注的却不在这上头,“夫人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丫头的身份跟老太爷的关系,而是该如何摆脱如今的困局。” “不就是这死丫头害的吗?”小姜氏恨恨地道,“还有顾绮那个小贱人!”她醒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跑来想要一尽慈母之心,没想到老太爷居然连院门都不让她进!如今怕是整个顾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她这个顾家大夫人的脸面都给丢光了!“两个乳臭未干的贱丫头居然……” “夫人。”曾妈妈打断了主子的话,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夫人若是还纠结于这些小事,那接下来的处境便会更加的堪忧了!” 小姜氏面色一青。 ------题外话------ 十点后二更。   ☆、098 谋划 曾妈妈见主子这般,没有继续说下去,扶着主子,“我们先回去吧。” 小姜氏没有反对,便是有什么要说也不该在这里! 主仆两人返回了正院,曾妈妈便屏退了其他的下人,给主子倒了一杯茶,“夫人先喝杯茶吧。” 小姜氏拿起了茶盏便砸了。 “哎。”曾妈妈叹了口气,“不管那丫头是什么身份,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况且以老奴来看,老太爷便是临老才弄出了一个私生女来也绝对不会这般张扬,那丫头的必定不是如今大家所猜测的那般,便是老太爷真的糊涂了,将来也不过是多备一份嫁妆而已,于夫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小姜氏抿紧了唇。 “可也不得不说如今老太爷对那丫头十分的看重。”曾妈妈继续道:“此时此刻若不能讨好之,不如远离之。” “乳娘之言我如何不知晓?”小姜氏道,“我也便是这般做,可结果呢?便是我躲也躲不掉!我掌管着中馈,后院出事,我的确难辞其咎,可是老太爷这般分明是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乳娘,这般多年我为顾家劳心劳力,顾延那老匹夫便是连给我留一丝颜面都不肯?我之于他们顾家算什么?只是一个管家的奴才一个帮他们养孩子的奴才?” “夫人真当老太爷是为了夫人没有管好后院而生气吗?”曾妈妈道,“老太爷真正动怒的是四少爷一事。” 小姜氏眯起了眼睛。 “老奴先前便提醒过夫人不该这般。”曾妈妈叹息道,“四少爷是顾家长房唯一的嫡子,老太爷是决不允许四少爷出事的。” 小姜氏咬牙道:“难不成我还真的得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吗?乳娘,王氏那个贱人害的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还要把他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养吗?这些年来我留顾闵那个小崽子命已经很不错了!” 她恨不得把王氏生的两个小崽子给千刀万剐了! 可她忍了,这还不够吗?! “可如今老太爷已然疑心夫人了。”曾妈妈道,“没错,这般多年夫人做的很好,人人称赞夫人贤良,把前头夫人的孩子当亲生的养,也便是夫人做的太好了,如今老太爷才会起疑心,在老太爷那等人的心里,这世上是没有人没有私心的,夫人也不例外,若是四少爷出类拔萃,老太爷自然无话可说,可偏偏四少爷却成了这般样子,而且还是夫人背着贤良的名声之下成了这个样子,老太爷如何会不怀疑?便是不怀疑,也会觉得夫人没有主母的担当。” “难道我错了?”小姜氏无法接受。 曾妈妈叹息道:“当初老奴便曾劝过夫人,捧杀虽可以泄心头之恨,可在老太爷还在的情况之下,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夫人心里恨,老奴明白,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不晚?”小姜氏冷笑,也是怒了,“你让我看着王氏的儿子成才,我如何甘心?!若他真的成才了,有本事了,我哪里还能报复?” “可夫人是嫡母。”曾妈妈道,“便是来日他再如何成才,也不敢不敬你这个嫡母,而且,你真当悉心教导他成才,来日便是你亲口告诉他你最终是为了毁了他,他也不会相信!况且,嫡子总是比庶子要来的名正言顺,顾闵毁了,夫人便是可以保养庶子,便是还能让庶子继承家业,可在外人看来,仍是不够名正言顺,夫人的确能泄心头之恨了,可将来却是陷入了另一个困局之中,还有,当年绝子汤一事,死了的王氏的确是罪魁祸首,但王家也难逃干系,夫人可以毁了王氏的一双儿女,但是王家却还好好的,夫人就甘心吗?” “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王氏?!”小姜氏大怒。 “老奴只是觉得与其求一时痛快,不如长长久久的痛快。”曾妈妈福身,“新婚之日,夫人在最得意之时喝下那绝子汤,这份痛,夫人深入骨髓,老奴亦然,所以老奴劝夫人,让夫人忍一忍,徐徐图之,夫人既已嫁入了顾家,往后便是怎么也离不开的,可夫人恨极了,想出了捧杀一计,这一计谋的确可以让王氏九泉之下捶胸顿足悔恨不已,可也伤及了夫人自己,老奴百般相劝,夫人却执意而为,老奴也便只好由了夫人,也盼望着老太爷心思在外晚些时候发现,可如今老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太爷发觉了四少爷不妥,从而怀疑上了夫人……” “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小姜氏怒道,“除了指责我还是指责我!我现在要的是你给我想法子!” 曾妈妈抬头道:“放弃捧杀一法,教导四少爷成才,给三姑娘觅得良婿。” “你——” “即便老太爷不会再让夫人亲自教导四少爷,甚至连三姑娘也不会再全然交给夫人。”曾妈妈继续道,“但夫人必须这般做,而且必须真心真意。” “你到底是我的乳娘还是那王氏……” “老太爷不会允许夫人毁了顾家的嫡出。”曾妈妈不等她说完便道,“只要老太爷在一日,夫人便没有与之抗衡的机会,便是老太爷不再了,只要夫人还是给他一个会祸乱顾家的模样,夫人一样无法翻身!” 小姜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过却没有继续反驳。 曾妈妈继续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让老太爷释了对夫人的怀疑,唯有如此,来日老太爷去了,便是夫人随意而为的时候了!便是那时候四少爷成才了,也视夫人为母,届时,夫人不但可以随意毁了他,更可以利用他的手把王家给一起毁了!” “那要等多久?!”小姜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曾妈妈上前握住了主子的手,“可夫人没得选择啊,夫人,没得选择啊。” “我好恨——” “乳娘会一直陪着夫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没害过人,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不是她抢了她的丈夫的,也不是她一定要嫁入顾家的,为什么要这般毁了她?而现在她连报复泄恨也不成!“若按照你所说的做,我得等一辈子!一辈子——” “十年。”曾妈妈道,“最多不会查过十年,而且也并非一直要等到老太爷去了才可以做些什么,未来的四少夫人、三姑娘的良婿,都可以做些手脚,只要夫人笼络住了老爷,很多事情夫人便是不动手也可以去做,老太爷防着夫人,可不会防着他的亲生儿子,更不要说老夫人一直都站在夫人这边了,整个顾家,除了老太爷之外,不都是夫人可以利用的棋子吗?” 小姜氏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平息了心里的愤怒,“如今老太爷已经疑我了?” “是。” “那我该如何做?” “忍。”曾妈妈道。 小姜氏咬着牙,“好!忍!”她就不信她斗不过一个日暮西山的老头子!“你说的没错,单单是毁了王氏的一双儿女算什么?连王家也一同毁了这才算是彻底的报复!” “夫人终于明白了。”曾妈妈笑道,如释重负,“老奴便让人通知王家,王氏的一双儿女纷纷出事。” 小姜氏面色一变。 “既然要拉上王家,自然不能断了王家跟顾家这对姐弟的联系。”曾妈妈像是没看到主子不好的脸色,“不过夫人却是要受些委屈了。” 小姜氏自然知道是什么委屈,“必须这般?” “这也是为了让老太爷减轻对夫人的怀疑。”曾妈妈道,“与其王家在别人那里听到这些事情跑来闹,不如夫人主动告知请罪,而且,夫人不是想知道幽园那丫头的身份吗?我们不能问不能查,可王家的人却可以。” 小姜氏眯起了眼睛衡量了半晌,“好!” 曾妈妈笑容更深了。 ------题外话------ 二更,有些晚了,抱歉   ☆、099 闫大夫 顾三还没醒来,长生便见到了裕明帝派来的“大夫”了,而也因为顾三病了一事,这个“大夫”的到来也便有了理由了,至于为何一到顾家便先去幽园了,顾老太爷身边的长随顾安放出风声来说顾姑娘因为那晚上的事情受惊过度病倒了,老太爷心尖上的贵客出事了,自然便要第一时间让最好的大夫看。 “闫大夫?”长生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小老头,心里寻思着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你是太医院的太医?” “回姑娘,是。”闫大夫笑道,丝毫不觉得离开太医院来这里当一个小丫头的大夫有什么难过的,“往后便又小人负责姑娘贵体。” “太医院什么职位?”长生却继续问道。 闫大夫道:“太医院副院使。” “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长生道,副院使的职位算不算高她不清楚,不过能让裕明帝派来的应该是不低。 闫大夫道:“小人是出京之前才升的副院使。” “哦?”长生有些惊讶。 闫大夫继续笑道:“老爷承诺小人,只要小人这几年照顾好姑娘的贵体,来日再有重赏。” “所以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喽?”长生挑眉,不然好端端的太医不当来这里当一个名声不显的大夫? 闫大夫也没掩饰,坦然笑道:“可以这般说吧。” “你胆子挺大的。”长生道,“知道我是谁还能这般的轻松跟我说话,你不知道太医院不少太医因为我而倒霉的不少吗?” “夫人也曾这般说过小人。”闫大夫笑眯眯地道。 长生一愣,夫人?许皇后? “所以,小人自然不能让夫人失望。”闫大夫继续道。 长生盯着他,“你与我母亲相识?” “是夫人不嫌弃。”闫大夫道。 长生点头,“那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京城那老头子让你来了,好吧,既然你是我母亲的旧识,也算是我半个长辈吧,我也不为难你,不过呢我现在跟京城那老头子有仇,你该做什么也还是可以做什么,可我不想身边多了一个耳报神,闫大夫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好说好说。”闫大夫很好说话地笑道。 长生决定还是要观察观察,“好吧,未免你没有用武之地,我也没好心到牺牲自己来体现你的价值,现在便当当义工吧,凌光,送闫大夫去照顾顾三,直到顾三康复位置。” “是。” “姑娘吩咐小人自当遵从。”闫大夫还是笑眯眯的,“不过小人还是先得为姑娘诊平安脉。” “好啊。”长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说了不会为难你的。” “那小人便谢过姑娘了。”闫大夫一边笑着说一边上前,先把挽着的药箱放在了桌子上,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小垫子,还有一条洁白如雪的手绢,“姑娘请。” 长生对这一套已然是习以为常了,只要不是那不靠谱的悬丝诊脉便好,“不用跪着了,坐着。” “谢姑娘。”闫大夫把白绢盖在了长生的手腕上,便收起了笑容,认真地抹起了脉来,这一摸便是一刻多钟,“姑娘最近晚上睡不好?” “你说呢?”长生却是反问。 闫大夫没有回话,而是看着她半晌,便收起了白绢,看向了凌光,“老夫开张调理的方子,一日一副,先服用半月再看情况换方子。” 凌光面色一变,“姑娘的身子有大问题?” “老夫来之前看过了姑娘的脉案,姑娘先前的身子便受损,后来几经为难,便是及时救治,但毕竟是伤到了底子,面上是好了,可底子却还没养回来。”闫大夫道,“不过姑娘年纪还小,只要调理得当,不会有大问题。” 凌光没有丝毫的放松,“还请闫大夫务必尽心!” “老夫来这里便是做这事的,自然尽心。”闫大夫道,“不过还得病人配合才行。” “这你大可放心。”长生道:“我最怕死了。” “姑娘!”凌光皱眉。 闫大夫闻言不禁看了看凌光。 “看吧。”长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摊手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太难相处的。” “这可是姑娘说的。”闫大夫也笑了,“往后可不许嫌苦药难喝。” “说话算数。”长生挑眉。 闫大夫笑道:“好好,那小人就下去开方子抓药熬了。” “可别忘了去看看顾三。”长生没忘记这事,“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心思才救活的,可不能让我白费力气了。” “小人遵命。” …… 闫大夫的到来本该是以防万一的,却不想一来便发现了问题,凌光的心情除了紧张担心之外也难免自责,“姑娘……” “又不是你害的,你揽什么责任?”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再说了你又不是大夫,我又没病的半死不活的,你哪里知道?” “可……” “好了。”长生还是没给让她说下去,“闫老头不是说了只要好好喝药便不会有事吗?往后你盯紧我喝药就是了。” “姑娘……”凌光心中动容。 长生托着下巴笑道:“这闫老头以来就让我喝苦药还让我们家凌光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着实让人讨厌。” “姑娘……” “放心。”长生明白她的意思,“我现在可还要靠着他保命的,就算再讨厌也不会做什么,再说了,顾三现在还半死不活的,更需要好大夫了。” 能以来就发现了她身子出了问题,想来医术不错的,顾三算是有福了。 不过…… 这破身子真的有这般糟糕吗? “姑娘放心,陛下派来的人医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凌光似乎觉得她沉默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您一定会没事的。” “当然了。”长生笑道,“京城那般多次我都没死成,被赶出来了碰上刺客也没死成,现在好吃好住的还有大夫看着,哪里能不好?” 便是不好也得好! 她这辈子也没真正地开始的,哪里能就这样没了? “去常山书院的事情也得着手准备了,对了,给我查查那女学班是怎么回事。”长生岔开了话题,也给些事情凌光做做,免得她揪着闫老头的话不放。 凌光应道:“是,女学班的事情青龙已经着手在查。” “嗯。” ……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长生还是觉得难受,更别说喝下去,而且还是每天喝着,没两天,便叫苦连天了,可惜,不但闫大夫盯着,凌光更是盯的她喝的一滴不剩。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回。 “顾姑娘,三姑娘醒了。”   ☆、100 想起 “醒了?”长生道,随后便赶紧下地,“我去看看!” “姑娘。”闫大夫笑眯眯地开口,“顾三姑娘醒了便不会有大碍,姑娘晚些过去也无妨,还是先把这药喝了吧。” 好了,又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长生顿时成了苦瓜脸了,“我晚些时候再喝不成吗?”谁说怕死的?好吧,她的确是怕死,可现在也没严重到少喝一次便会死吧? “不成。”闫大夫笑道。 长生第一次觉得有人的笑容是这般的可恨的,“喝就喝!我还怕了你了!”说着,便一鼓作气地给喝了,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苦的心肝肺都苦了的,“换药了?” “姑娘怕苦不是吗?”闫大夫笑道。 长生恼火:“感情之前便不需要喝那般苦的?” “姑娘不说,小人也不知姑娘怕苦。”闫大夫继续笑道,“而且苦口良药良药苦口,自然是苦口些好。” “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什么都让你说了!” “让姑娘生气了是小人的不是,姑娘可随意处罚小人。”闫大夫收起了药碗,还是笑道,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般。 长生磨牙,“京城那老头子一定是恨死了我才让你来!”说完,便下了地,“凌光,我们走!” 凌光没忘记旁边的丫鬟,冷冷地警告一眼,方才跟着主子离开。 嘴巴严紧是幽园的下人这些日子被无数次警告似的第一要求。 “姑娘。”便是经过了之前的事情,幽园的下人也谨慎了许多,不过凌光还是开了口:“姑娘,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提京城的好。” “怎么?顾老头的老婆还在盯着我们?”长生问道,还真的是不知死活,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口水摁住凌光的。 凌光冷笑:“被捧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会这般轻易罢手?” 那晚之后,顾老夫人表面上是没有再找她们的麻烦,一副惹不起但还躲得起的样子,吩咐了下人好生看顾幽园,便不再在他们面前露面,听说也几乎没出过院子,可实际上呢?的确不出院子,可派来幽园打听的人却是源源不断,整个幽园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当了大半辈子的顾家祖母,如今虽然不主持中馈,可也仍是顾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发生了那般多事情之后,不甘心作罢也是情有可原,但可恨的便是她拿出防备妾室一般的手段来防备她家主子! “姑娘……” “也不会再待多久了。”长生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现在最想做什么,不过还是摁住了,“顾老头对我还算是不错的,还是给他留几分颜面吧,再说了,在顾家待上几个月便把顾家闹得家破人亡的,往后我还怎么在南方混?” 凌光愣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 “就当看戏就是了。”长生笑道,“这日子过得也挺无聊的,有个人上跳下窜地演猴戏给我们看,我们高高兴兴欣赏便是了。” 凌光还能说什么?“是。” …… 顾绮醒来的那一刻以为自己又重头再来了,那种感觉便跟每一次死而复生一般,可是的那个她看到了长生,看到了对着她眼眸清澈地笑着的长生,她便知道这一次不是,而也便是在这一刻,心里忽然间涌出了一个这一次再也不是噩梦的念头。 噩梦…… “老天爷给了你那般多次机会,你难道又要自己作死吗?!” …… “你恨你继母恨你父亲恨你祖父恨顾家所有人跟恨老天爷,可是你就没想过造成这一次又一次噩梦的最终原由是你自己吗?” …… “……笨可以原谅,可是还没结束就自己放弃,那就该死,不,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听到了没有?!你现在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 “顾绮,你给我起来!起来知不知道!” …… “你既为我奴婢,命就是我的,我都没让你死,你凭什么死?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不!那只会是另一场的噩梦!” …… “你把上天给你的恩赐活成了悲剧,你有什么资格死?!” …… 一声一声的怒斥,像是雕刻在了她的脑子中一般,便是当时迷糊,可是,如今却是清晰无比。 她知道,是她在她撑不下去的时候叫住了她的! 是她! 是她的贵人,是她的唯一的希望! “帮我!”顾绮死死地拉住了长生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与决绝,“帮我!这一次我不想再做一场噩梦,我求你帮我!” 长生眸光沉静,“你错了,只有你自己可以帮你自己,因为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过。” “我……” “顾绮。”长生继续道,“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从来都只是自己。” 顾绮面色颤抖着。 长生握上了她的手,“不过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我也不会不管的。” 顾绮眼底绽放了希冀。 “但最后要靠的还是你自己。”长生继续道。 顾绮咬着牙,好半晌,才道:“好……好!”她会的,她一定会的,她一定会改变自己的愚蠢,改变自己的自以为是! 这一次,她想不一样! 她真的想不一样! “好。”长生也笑了,“既然明白了,那现在便好好养身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想知道了,你记住没有一个健康的身子,其他什么都不是就行了。” 为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顾绮苦笑,“你说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若真的相信了祖父,相信了这些血脉家人,便真的会不一样吗?“可我改!我改!公主殿下,我会改的!这一次,我真的想不一样!我真的想的!” “改就好。”长生安抚道。 顾绮点着头,眼眶中泛起了泪水,“我会的……会的……”而且这一次不仅仅祖父不一样了,还有长生公主这个异数,还有她这个贵人,一定会不一样的! 长生在顾绮这里呆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便在凌光越来越催促的眼神之下离开了,看着顾绮重拾斗志也似乎认清楚了自己的问题,心情还算是欣慰的,不过……“顾三对我似乎起了依赖之心。” “她把姑娘当救命的贵人了。”凌光道,声音有着明显的不满。 长生笑了,“是吗?” 凌光不语。 长生顿足。 凌光以为她因自己对顾三的不满生气了,当即道:“姑娘,奴婢僭越了。” “说什么呢?”长生失笑,“我不过是在想我怎么运气这般不好呢?” 凌光一愣。 “人家都是美人救英雄,人家英雄以身相许的,怎么我救的却是一个小片丫头?”长生感慨道,正常的剧情不是年少之时救了男主角,然后男主角便心怀感激从而当一辈子的忠犬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却成了这个样子呢?“老天真是不公平。” 凌光脸有些僵了,不知道该劝主子姑娘家不要乱说这些话还是该安慰主子以她的身份天下择婿也不为过,所以不用担心。 长生见了她的模样便知道她被她的话吓着了,不过也没打算安慰安慰,日子过得太过平凡了也没趣味,吓吓也好,便摇着头唉声叹气地边走边道:“哎,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凌光彻底说不出话了。 长生再次顿住了。 “姑娘……”凌光心头一紧,有些担心主子又口出惊人之语。 长生却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天,秋高气爽的天蔚蓝一片,万里无云,而此时此刻,她想起了一个人。 小伟。 她没救过英雄也没机会养一个忠犬男主角,却是被人给就过了,不过人家丝毫不把她当回事。 “姑娘?”凌光看出了不对劲。 长生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一个人?” 长生笑道:“是啊,一个人。”不过也只是想起了,还有残余了一些对他当日不告而别的不满而已,“不过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 就算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说不准见了也不认得了。 萍水相逢,便是如此吧。 “回去了,免得闫老头又念。”   ☆、101 朋友 秋去冬来。 常州府的冬天并不会下雪,不过入冬之后还是寒风凛冽,到了腊月,更是冷的厉害。 “走快点!”顾绮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催促着虹光道,“再晚些姑娘便要午睡了。” “是!”虹光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主子,心里还是觉得难以适应,既是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顾姑娘救了姑娘一命,姑娘感激她是应该的,可是姑娘这般白日里跟着忙里忙外,夜里陪着解闷的,想尽了法子哄顾姑娘高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下人一般,这未免做的太过了。 就算是对待救命恩人也不必如此的,可不管老夫人如何的不满、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甚至大老爷直接表示不希望她跟顾姑娘往来太过密切,姑娘都全然没有听进耳里,若不是老太爷说了由着姑娘,姑娘在府中的处境怕是更加的艰难了,可即便如此,老夫人跟大老爷还是觉得姑娘忤逆,夫人虽然没有怪姑娘,可也是伤了心。 “主子,顾姑娘若是午睡了,我们下午再来便是了。” 白日里陪着玩闹,夜里陪着解闷,若不是顾姑娘不同意,姑娘恨不得住进了这幽园里头寸步不离的。 惹怒了老夫人、大老爷,让夫人伤了心,对了,还有四少爷,四少爷现在几乎把姑娘当成了仇人一般!这般下去,姑娘将来怎么办? 她不知道当初找那顾姑娘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顾绮停下脚步看向她,“虹光,你若是再说这些话……” “不!”虹光慌了,赶紧跪下,“奴婢知错了,姑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说了!” 顾绮不想亏待这个在那些噩梦里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丫头,可是她不明白那些噩梦里头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质疑的虹光为何如今却对她亲近长生公主这般的不满?难道是一切都不一样吗?“虹光,你是身边最信任的人,我不希望……” “不会的!不会的!”虹光赶紧保证道:“奴婢再也不敢不敬顾姑娘,再也不会说一句顾姑娘的不是,姑娘,奴婢发誓,奴婢发誓若是奴婢再冒犯顾姑娘,便……” “好了。”顾绮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你,起来吧。”她知道她是为了她好。 “谢姑娘!谢姑娘!”虹光几乎喜极而泣。 顾绮继续道:“虹光,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替我觉得委屈,觉得我这般做太卑微,可是我很高兴。” 虹光还是不解。 “我真的很高兴。”顾绮笑着继续,“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姑娘……”虹光忽然觉得心酸。 “而且我也并不卑微。”顾绮道,“你们都觉得我往幽园跑是丢了顾家的脸面,是为了讨好祖父而没脸没皮,可我在幽园受到的是比当这个顾家三姑娘更大的尊重,顾姑娘没有把我当下人,她把我当朋友,虹光,是朋友。” 而她,从未有过朋友。 “她不开心,我想哄她开心,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是因为那些噩梦,“是因为,她把我当朋友,而朋友不开心,我应当如此不是吗?” “姑娘……”虹光道,“奴婢是不懂,不过若是姑娘开心,奴婢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什么!” “我很开心。”顾绮道,起初的确是为了心安方才往她身边凑,可现在,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是她的朋友,即便她高攀不起这个朋友,可只要她还是顾姑娘,只要她不嫌弃她,她便认了这个朋友!“所以,我也希望她开心。” 虹光心里有些复杂,不过她知道若是她继续不满那顾姑娘,姑娘一定会赶她走的,“姑娘放心,顾姑娘并不是不开心,只是这天气越来越冷了,顾姑娘受不住而已,顾姑娘不是北方人吗?怎么这般的不抗冻?” 顾绮一愣,随后笑了:“的确没想到。”可笑了之后便是担忧,“虽然闫大夫说她身子没大问题,可如今才腊月,要开春还需三个多月呢。”可别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快走吧。” “是。” …… 长生的确不抗冻,上辈子生长生活的地方冬天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寒流来了的时候多加件衣服就是了,哪里见识过什么叫做寒冷刺骨? 可这里不是南方吗? 不是不会下雪吗? 为什么还这么冷? 还有,不是已经烧了炭盆了吗?不是已经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了吗? 为什么还会觉得冷? 为什么?! “凌光,我要死了。” 凌光把换好了的汤婆子送到了主子的手里,“少胡说!” “可我真的好冷好冷……”长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的可怜,那个穿越的像她混的这般的糟糕的?! 凌光亦是没想到主子居然会这般怕冷,之前陛下也从未叮嘱过,不过闫大夫说可能是之前身子受损了,所以今年才会这般的怕冷,“有闫大夫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真的好冷好冷好冷……” 顾绮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 “阿绮,我要死了……” “姑娘若是再胡说,奴婢可就要送信回京城了。”凌光便是知道她这不过是说说,可还是听不下去,而制止主子最好的办法便是摆出京城那位老头子。 长生脸顿时黑了,“就知道拿那老头子压我!” “闫大夫开的药茶。”凌光把泡好的药茶递给主子,“喝口暖暖身子。” 长生哼了哼,不过还是接过,“阿绮,你可不能跟着她学一起欺负我!” “好。”顾绮笑道,随后便摇了摇手里的盒子,“前天我们说起的柳山先生的夏日田园图,我找到了。” “真的?”长生顿时有了精神,这些日子窝在被窝里冷的难受是其一,其二便是闷,原本她上辈子的职业便是宅在屋子里画稿的,原本想着这个冬天也这么干的,不过很可惜,这里只有毛病,而她这个本来就是三流的漫画家到了一个只能用毛病的地方,便连三流都不是了,“让我看看!”   ☆、102 王家来人 抱怨是没用的,只能做出改变学会适应。 练字倒是一直没落下,虽然现在的字写得比狗爬的好了不少,而且字也认了不少,不过要真正地达到闺秀的水平还是有一段的距离,更别说是皇家公主的水平了,不过除了练字之外,她也想把上辈子的生活技能捡回来。 不过继续画漫画怕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在原先的技能上做出适应环境的调整。 而这一支毛笔支撑的大周画坛,不必文坛势弱。 长生很清楚要挤进去要需要付出一番苦功夫。 “快让我看看!” 这柳山先生是前朝末年著名的画家之人,根据画坛史籍,柳山先生出身名门,却因朝廷腐败、贪官构陷以致家破人亡,年少的柳山先生也沦为了罪民,可便是沦落成泥,也未曾磨去风骨,几经周折,最终凭借这幅夏日田园图名震画坛,也在那般乱世,哪里容得下一个专心创作的画家? 最终柳山先生还是英年早逝,据闻是因为不愿意为权贵侍画而死。 柳山先生在画坛的名声虽然显赫,但是流传下来的画作却是不多,这幅成名之作更是早已失传,长生的确没想到顾绮居然找到了! 顾绮笑着把画送了上去。 长生接过缓缓打了开来,入目的便是一副极为震撼的画面,《夏日田园图》画的可不是赏心悦目的夏天田园风光,而是满目苍夷的灾荒场面,如火的烈日烤着干涸的大地,满地面目狰狞的死尸,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躺在了地上对着太阳伸手,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即使画坛史籍上有关于这幅画作的详细描述,可如今亲眼见了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震撼,“你……怎么找到的?”没了能目睹名家名作的欣喜,有的只是内心的震撼,还有……对顾绮的这般用心的动容,这般已经失传了的画作,怕是顾延要找也需要花一番功夫。 “原本也没把握找到的。”顾绮笑道,“我去问过了祖父,祖父说柳山先生的画作早已经失传了,便是要找恐怕也很难找到,当时我还失望来的,后来听善妈妈提起当年我母亲的嫁妆之中便有一批古画,我便开了库房找了找,想着就算也没有这话也总能找到一些名家画作吧,可没想到居然有!” 长生有些讶然,“那合该我们有眼福了。” “是姑娘福气好。”顾绮笑道,“总是能心想事成。” 长生有些汗颜,“你也看看吧!” “好。”顾绮笑道。 “写实这是柳山先生画作的最大特点……”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起来了,倒是有模有样的,看着这般的主子,凌光心里也是稳了稳,开始的时候她真的不赞同主子跟这个诡异的顾三来往密切的,对顾三恨不得黏在自己主子身上的行为也是极为的反感,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没这般糟糕,公主便是少年老成,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她需要同龄的朋友。 如今,或许顾三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了事情做了,长生倒是忘了寒冷了,两人就这这一副古画便是消耗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连原本的午睡也取消了。 到了傍晚时分,顾绮方才起身告辞。 “用了晚膳后再走吧。”长生道,“这般冷的天,吃饱了回去才不会冷。” “好啊。”顾绮笑着应下了,不过也还是看了一眼凌光,这些日子她自然感觉得到她的敌意,也明白她为何如此,不过,她相信只要她足够的真诚和用心,终有一日她会相信她不会害公主的! 凌光道:“奴婢去让人准备。”没有给顾绮一个眼神的回应,不过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了。 顾绮笑得更加的灿烂。 “凌光的性子就是那样,你别放在心上。”长生哪里不知道凌光的心思,“就当没看见就是了。” “凌光姑娘很好。”顾绮笑道。 长生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明日若是出太阳,我们便去花园里头采采风?” “姑娘不怕冷了?” 长生佯怒,“笑话我?” “我是怕姑娘身子受不住。”顾绮道。 长生道:“放心,我还没这般弱!” “那好啊,我等一下便吩咐善妈妈布置好暖亭。”顾绮笑道,“虽然有些冷,可姑娘总是呆在屋子里也不好。” “就说你嘲笑我!” “我哪有!”顾绮为自己辩驳道,随后忽然间愣了一下。 长生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绮摇头,“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 “很奇怪?” “是啊。”顾绮淡淡笑着,“明明我经历了那般多,在你的面前我该是个大人才对,可这些日子以来,在你面前,我并没有觉得……” “想说我老气便直说。”长生打断了她的话。 顾绮失笑:“姑娘是成熟稳重。”所以她才不会觉得她们有距离吧,又或许,在她的身上,她得到的不仅仅是希望和安心,还有从未经历过的童年,“姑娘,谢谢你。” “你若是叫我长生,我会更加的高兴。”长生道。 顾绮笑了,“不是说叫你姑娘,祖父心里才会不痛快吗?” “啊,要是顾老头子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怎么样了?”长生笑道。 顾绮笑眯眯的,“不是正合你意?” “的确!”长生挑眉。 顾绮敛去了笑容,认真问道:“我能当你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顾绮笑了,语气哽咽,“嗯,我们已经是了。” “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人又会以为我欺负你了。”长生失笑道,“你是嫌我在你们顾家招的恨还不够……” “见过顾姑娘。”话还没说完,便见本在门外候着的虹光神色焦急的闯进来了,对长生心理之后便对顾绮道:“姑娘,王家来人了。” 顾绮一愣,“王家?”是她所想的那个王家吗? “是。”虹光道。 顾绮握住了双手。 长生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主子的外祖王家?” “是。”   ☆、103 嫡亲表哥 长生看了一眼顾绮有些复杂的神色,继续问道:“来的是王家的谁?” “是……王家的表少爷!”虹光激动道,“姑娘,是表少爷来了!是表少爷!”之前王家不是没有来过人,但来的都是下人,是奉了王家主子们命令而来的王家下人,即便这些也代表着王家对姑娘跟四少爷的关心,可总没有比王家的主子亲自来要效果好!这些日子姑娘得罪了老夫人、大老爷,连同四少爷也生了姑娘的气,除了老太爷,顾家的所有人都冷着姑娘,再这样下去,姑娘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的不好过的,可是现在王家的主子来了!“姑娘,表少爷说他是专门来看望姑娘跟四少爷的!”王家的人没有忘记姑娘!“姑娘,奴婢问过了,来的表少爷还是是舅夫人嫡亲儿子,是姑娘的嫡亲表哥,姑娘,舅老爷让嫡表少爷来看姑娘跟四少爷了!王家没有忘了夫人没有忘了姑娘跟四少爷!” 虹光越说越激动,像是王家的这位嫡表少爷来了对顾绮姐弟来说便是上天的恩赐一般。 长生听得十分的不是滋味,王家来一个嫡出的表公子来看望顾家姐弟有这般值得高兴的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绮的脸色更是变的厉害,双手也似乎在颤抖。 激动? 长生蹙眉,“阿绮。” 顾绮循声看去,见了长生担忧的神色,笑了笑,虽然带着苦涩,却也是温暖的,“我没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表哥来。”顿了顿,低头继续道:“这些年……王家虽然每个时节,母亲的生死忌,我跟闵儿的生辰都会派人送来礼物,可王家的主子,却从未到过。” 而这一次,王家来的不是一个下人。 舅父的嫡亲儿子? 她的嫡亲表哥? 若是她没有记错,若是王家的一切还跟那些噩梦中的一样,来的这位嫡亲的表少爷便是舅父跟舅母唯一的嫡子,王家的继承人王驰,将来三元及第名满天下的状元郎王焕之。 王家的来人,居然会他? 在那些噩梦之中,她一直把这些当做了关怀把王家的这些亲人当成了比顾家还要亲的人,可是现在…… 她无法完全推翻自己一直以来的坚信,可却也无法再如从前一般深信不疑。 她是蠢,是笨,是极为的渴望亲人的爱跟关怀,可她不是傻子。 王家…… 长生看着她,此时她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却可以确定并不是高兴,先前她这般维护王家,现在王家来人了,为何却是这般模样?“你若是不想见,不见便是了。” “姑娘!”顾绮还未回答,虹光便着急了,“老太爷请姑娘过去的!” “闭嘴!”顾绮忽然怒道。 虹光吓了一跳,也有些委屈,她是为了姑娘好啊!“奴婢知错了……”到底还是认了错。 主仆多年,顾绮如何不知道她这错认的不情不愿,可是这时候她也不想深究下去,“既然王家表哥来了,我怎么也该去见一见。” “我陪你。” 顾绮摇头:“入夜后更冷了,姑娘便不要出门了。”笑容中多了一抹暖意,“明日花园采风,姑娘可别反悔了。” “放心!”长生瞪了她。 顾绮失笑着,“那我先走了,姑娘好好吃饭,不许挑食。”也便是在这些上面,她才真正地有了比她多活了许多次的感觉。 “是,三姑娘。”长生没好气地道。 “这才听话。”顾绮笑着道,“那我走了。”方才领着虹光离开。 “阿绮。”长生叫住了她,正色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出声,既然把我当靠山了,那就当心地靠。” “好。”顾绮转过身笑了,多了动容,“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靠山,哪里有不同的道理?” 长生目送了她离去之后,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了暖榻上,“凌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别让人发现了。” 凌光道:“姑娘放心。” 长生自然放心她,不过她不放心顾绮罢了,方才顾绮的反应根本便不像是把王家当神一般的崇拜与维护该有的反应,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些,她不想王家人的到来把这些日子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顾绮,不该是被痛苦困住的人,她也该得到光明希望和幸福的,更何况,她顾绮是她顾长生的朋友! “王家……” 长生眯起了眼,最好不是来祸害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朋友! …… 顾绮的笑容同样在走出了幽园便散去了,不是在长生面前强颜欢笑,而是离开了幽园,离走向即将面对已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王家人时,再也无法展露笑容,还有便是,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强颜欢笑。 王家…… 心里默念着这个不久之前还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那些噩梦里头从未出现的他们,现在却来了? 王焕之…… 那些噩梦里头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她的生命并非完全是黑暗的存在。 王家的希望,也一直都是她的希望! 无数次的绝望之中,她都谨记着他曾经的承诺,他说过他绝不放过任何伤害过王家的人!而母亲,也是王家的人! 她一直把他当成了最后的希望,只是可惜的是每一次,她死之时,他都堪堪开始了强大的脚步。 三元及第名满天下的状元郎王焕之还不足以实现许下的这个承诺。 可她却坚信,即使她看不到了,他也会说到做到! 这也是她每一次临终之时唯一的安慰。 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只能依靠自己,即便她仍是相信他会庇护王氏家族的每一个人,可是,在他的心里,她的母亲,嫁了出去的姑姑,是否也在他维护的名单之列。 王焕之…… 顾绮的心越发的乱了,脚步亦然。 “姑娘……” “以后若是再在姑娘面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便走吧。”顾绮停下脚步,沉声道,也无法否认她这是在用怒意来压制内心的紊乱。 虹光脸色一白,“姑娘……”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顾绮看着她,没有心软,“可是虹光,如何方才是好,我自己会判断,这般多次了,我知道如何方才是对我最好的!” 王家…… 顾绮抬脚继续往前,去面对这个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却又复杂的存在。 ------题外话------ 忽然发现收藏突然涨了很多,查了一下原来是上手机推了,很高兴,所以决定周末两天留言奖励潇湘币,也算是回馈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长生这文走不到现在,O(∩_∩)O~   ☆、104 姐弟 “小爷我才不要去了!”相对于顾绮对王家的复杂,顾闵确实简单许多了,他不喜欢王家,更讨厌王家来人! 是王家这般多年了都没有断过时节礼物与问候,可与对姑娘家的顾绮不一样,王家对顾闵的也有要求更多的要求,便是对顾绮,亦是有希望其成为大家闺秀,不会辱没了顾家和王家的家风,自然,话不会说的这般的不客,王家的下人有的是法子讲主子的意思很好的表达出来却又不会让对方反感,反而觉得王家对自己关怀备至,从而对王家生出感恩与儒慕,很努力地达到王家的希望,以得到王家的认同为荣,当然,前提是顾家没有人起到负面作用,在顾绮这里自幼贴身照顾的基本都是王氏留下的人,便是虹光这些后来的,也是善妈妈等老人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引导主子亲近王家,可是在顾闵这边却是不同,有小姜氏在,哪里容得顾闵亲近王家? “什么表哥?凭什么他来了,小爷就要去迎接?小爷要用膳谁爱去谁去!”顾闵骂骂咧咧的,一脸的厌恶鄙视,“什么名门望族?挑人家用膳的时候才来,谁知道是不是来打秋风的?我呸!还这装什么高贵!” “四少爷……”顾闵的贴身小厮四九苦着一张脸,“老太爷请少爷过去的……”自从上次四少爷闹了幽圆的贵客之后,老太爷罚了四少爷,他们这些四少爷身边的人也都被罚了一遍,虽然没有四少爷躺了一个多月这般严重,但是老太爷说了,若是四少爷再胡闹,他们这些身边的人就一个不留!这一个不留到底是赶出府去还是直接打死,谁也不敢说,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四少爷,要是您不去的话,老太爷……” “狗奴才!”顾闵勃然大怒,一脚踢了过去,“连你也拿老太爷压我!找死!”话虽然是商量,只是语气却带着长辈的威压,“这里是顾家,闹成了这让对闵儿不好!” “啊!”四九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白了脸,嘴上却还是要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顾闵没有再动手,可是脸却狰狞了,浑身仍是气的颤抖,咬着压恨恨道:“都是那个小贱人害的——”说完便转身望后院跑去,那阵势跟去和人拼命似的。 “啊!”四九吓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四少爷!你不能去——”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四少爷绝对不能再去找幽园那位贵客的麻烦!现在谁不知道幽园那位不能惹的?连老夫人都惹不起! …… 顾闵心里的这股火已经憋了很久了,之所以一直憋着,那是真的怕了,可是也只是怕了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一切都是别人的责任,是老太爷糊涂了,是那个小贱人害的! 他要弄死她! 一股火冲上脑子,对老太爷的恐惧也消失了。 他一定要弄死她,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你要去哪里?!” 顾闵不得不顿住脚步,看清了拦住自己的人,火气更旺盛了,恨恨地道:“让开!” 顾绮眼底闪过了一抹悲伤,“你好做什么?” “要你管!”顾闵怒道,“让开!” “王家表哥来了,祖父应当有让你过去。”顾绮压下了心中的苦涩与愧疚,正色道:“既然你在这里,便随我一同去吧。” “谁要和你一起去!”顾闵怒道,“我才不会去见一个来打秋风的落魄亲戚,你自己要当奴才你自己去就是,不要拉上我!” “他是舅舅的嫡亲儿子,是我们的嫡亲表哥!”顾绮脸色沉着。 “我舅舅姓姜,他们算什么?!”顾闵冷笑,“母亲你不认不亲,却认这所谓的表哥,顾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母亲对我们这么好……” “啪”的一声,打断了顾闵的话,顾绮一字一字地冷声道:“我们的母亲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她姓王!” “你敢打我——”顾闵气愤的面目狰狞,“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这个死丫头死丫头,她凭什么打他骂他!祖父打他的时候她没有帮他求情就算了,他病的快要死的时候她也没来,他不想去前院不想离开母亲去求她帮忙,她不答应就算了,甚至还和那个害他差点死了贱丫头交好,把她当祖宗伺候,现在又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表哥和已经死了的人打他,她凭什么!“我杀了你——” “姑娘!”虹光吓的大叫。 顾绮一定不动,心中一片悲凉,她错了,错了,一直沉浸在恐惧与痛苦之中,便是知道小姜氏一步一步地祸害他,可是却一直认为只要把小姜氏除掉了,他就会没事,她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才是最懂一切的人,即便都是噩梦却还是自恃先人一步,可是却又从未自信过!是她一步一步让自己陷入绝境,让唯一的弟弟一步一步地走到这一步,即便她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弟弟,可是却只从未认真上过心!解决了小姜氏,他就会没事的……祖父知道了小姜氏的阴谋以后亲近教导他,他会好的……她一直一直在推卸责任一直一直自私自利,一心对付小姜氏的时候拿他激励自己,祖父伸出庇护之手,她便全然放手一心亲近给予她温暖的公主……她算什么长姐?!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做错的人是她自己! “顾闵住手!”一声怒斥传来,可是却没能阻止顾闵,“顾闵——” “啊!”顾闵还是被阻止了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被掉在了半空中,“放开我放开我——” 顾绮却还是跌倒了,脸上一片苍白。 “放开我放开我——”顾闵还在那里叫。 一旁的顾诚脸色难看地看着身旁的温文尊贵的少年,“贤侄还是让你的人把闵儿放下吧!”话虽然是商量,但语气却是带着长辈似的命令语气,“这里是顾家,让下人看了对闵儿不好。” 少年没有给他回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走到了顾绮面前,屈身伸出来了手,“起来。”温和的语气却像是能给人力量一般。   ☆、105 交代 顾绮抬起了头,入目的是一张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更不要说是心疼练习,可是即便如此,那双伸来的手却还是仿佛到这温暖一般,那平静的话传入了她的耳中,似乎往她的身体里灌入了力量。 这便是王驰,这便是王焕之。 那些噩梦里头从未见过却一直给她带来希望与力量的人。 “起来。”少年的脸没有一丝的不赖烦,神情也并未变化,“王家的血脉,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 这话一出,顾绮尚未有反应,顾诚便先变了脸色了,王氏生前贤良淑德,便是他对王家过分的傲气有些不满,可不管是王氏生前还是生后,对于这个岳家,他从来都只有敬重,便是这般多年王家始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维持着这段姻亲关系,他亦是选择忍耐,可是如今……“贤侄,绮丫头是顾家的嫡出。” 少年仿若没听到似得,继续看着顾绮。 顾诚脸色一沉,“王驰贤侄!” “我是顾家的血脉。”顾绮开了口,便是脸色仍是难看,却是带着坚定,她没有去握那双可以给她带来温暖与力量的手,而是自己站起了身来,如今她已经学会了摔倒了便该靠自己爬起来,“谢谢表哥。” 顾诚的脸色稍稍好转。 王驰站直了身子,露出了一抹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好。”轻轻的一个字,无法从中读出过多的情绪。 “但我也绝不会忘记给予我一半血脉的人出自王家。”顾绮继续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给我血肉的母亲,谁也不可以。” 这话是告诉王驰,更是告诉顾诚,她的父亲。 顾诚的脸唰一下的青了,他从未想过要让小姜氏代替王氏,既是他对王家历有不满,可是对王氏这个妻子却是十分的满意,而他也自认为不管在王氏生前还是身后,他都从未亏待过她,可是为何她走了之后却要给他们的女儿灌输这样的念头?“取代?谁取代了你母亲?!小姜氏吗?!” 顾绮看向他,没有意外地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怒意与不解,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顾诚比听着她承认更加的生气,“你生母生前贤良淑德,你如今的母亲温和慈祥,可怎么便养出了你这般一个逆女?!” 这般的场景便是在那些噩梦里头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即便她熟悉的已经麻木了,可是如今再次见了,心还是不争气地痛了,顾绮笑着,笑的满是心酸苦涩,“为人子女者如何能忘了自己的身生父母?女儿不过是尽孝道罢了。” “小姜氏亦是你母亲!”顾诚哪里听不出她这话的不满?“你便是对她有误会也不该这般不敬她!”说完,便又怒道:“你祖母说的没错,当初便不该由着你生母的人教养你!” “母亲已经去了,还是为了顾家的子嗣而去,父亲如今非但不记她的功劳,反而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啊?”顾绮继续道,“女儿之所以如此并非任何人误导蛊惑,女儿亦没有不敬继母,只是生母继母有亲疏之别罢了。” “你——”顾诚大怒,“谁教的你的巧舌如簧!” 顾绮仿若没看到似得,“生母继母亲疏有别,女儿错了吗?难道父亲也希望女儿如顾闵一般忘了生母,甚至为了继母而怨恨生母吗?” “你这个逆女!”顾诚大怒扬手。 “姑父。”王驰开口,声音仍是温和,却是阻止了顾诚就要落下的巴掌,“听姑父此言,似乎对家姑当年留下的下人十分不满,又或者是认为王家暗地里挑拨表妹与继母不和,扰乱顾家的家宅?” “贤侄年少有为,我也替舅兄高兴。”顾诚声音有些冷,“只是刀过锋易折,贤侄与其锋芒毕露四处惹事,不如多读几本书修生养性。” “惹事?”王驰笑了,“看来小侄这次来,姑父并不欢迎。” “哼!”顾诚说不出不欢迎这话,便是王氏没了,顾家跟王家的姻亲没有断,而且,王氏是为了顾家的子嗣而死的,若是他开了口说了这话,往后顾家便会蒙上一个忘恩负义的污名! “不过姑父也并未说错。”王驰继续道,少年挺拔的身姿在寒风中傲然而立,“小侄这次来的确是来惹事的。” 顾诚眯起了眼。 “不久之前,家父收到了顾家的来信,信中说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王驰继续道,“家父甚为担心,就让小侄过来看看。” “你想如何看?” “已经看了。”王驰道。 顾诚冷笑:“又待如何?” “表妹表弟固然是顾家的血脉,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少年年轻的脸庞此时却有着成人一般的凌厉,“可他们身上也留着王家的血,亦是王家血脉!他们可以不认王家,可永远也不该忘却生母!” 顾诚脸色一青,无言反驳这话,憋了好半晌才道:“往后我会好生教导……” 王驰却打断了他的话,“姑父管教表弟,天经地义,小侄绝不插手,小侄与家父最想知道的便是为何顾家会养出一个不认生母的孽畜来!” “你才是孽畜——”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顾闵一听这话都发疯了,“放开我——你才是孽畜,你这个不要脸的孽畜……” 王驰没有看顾闵一眼,那模样像是看他一眼便是贬低自己一般,也没开口再说什么,就是这样平平静静地看着顾诚。 顾诚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王驰这样子比开口怒骂他教子不善要来的让他难堪,“你给我闭嘴!”一肚子的火更难堪此时此刻似乎只能对始作俑者也是最无辜的顾闵发作,“再说一句便再去祠堂领一次家法!” 听到了家法儿子,顾闵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脸色也青白了起来,他不要再去祠堂,不要再受家法,他不要不要—— 所以,安静了,闭嘴了,可看向顾绮的目光更是恨之入骨。 顾绮一动不动。 “姑父,小侄等你的交代。”王驰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直接开口要交代,而说完了之后,不等顾诚反应,便转向顾绮,“顾绮。” 顾绮看向他,有些木然和悲痛。 “你很好。”王驰笑道,瞬间化去了一切冰霜利刀,“姑姑泉下有知也会高兴。” 顾绮也笑了,却是凄然,“母亲如何会高兴?”她说完,便起步转身返回后院,先前过来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幽园,却并未进去。 里面的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靠山,也愿意让她靠,可是,凡事最终只能靠自己的,不是吗? “虹光……” 许久许久,她才开口。 “去查查,谁给王家传的信。” 话说大了最后,已然是冷凝,因为便是还未曾查,她也知道是谁! 小姜氏——   ☆、106 错了 “父亲……”终于脱离了被人拧在半空,且不用看王驰那张嚣张的脸,顾闵却并没有完全脱难,被带回了前院的他此时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了顾延的面前,唯一能够求救的便只有旁边的父亲,只是便是有心求救,却只能喊出一句父亲,他不敢多说一个字,怕说错了又会被送去祠堂受家法。 顾延的脸色凝重,不过却并未对顾闵发作,而是看向一旁的儿子,寄以厚望的儿子,“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只是年幼无知?” “父亲……”顾诚的话方才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顾延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可是只需一个眼神,便可以让顾诚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便是心里扔坚持己见也说不下去,何况已然没了底气,若真的还没意识到了问题,顾家多年的栽培便真的是白费了。 “回你的院子,把礼记抄写一遍。”顾延没有在顾闵的面前训斥儿子的打算,“五日之后交给我。” 顾闵的脸顿时便青了,礼记厚厚的一本将近十万个字,五天抄写一遍了,他便是看一遍也未必看得完,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低头应了一个:“是……”然后,哭丧着脸走了出去。 顾延脸上的失望之色更为明显,“这便是我们顾家将来的希望!” 顾诚羞愧不已,“是孩儿……” “不是你的错。”顾延却打断了他的话,“是我的错,当初我便不该让那一步!” “父亲。”顾诚抬头,“小姜氏的确有错,但绝对不会是故意的!她不能生育,毁了闵儿对她没有好处!” “你比你儿子好。”顾延倒也没大怒,只是冷冷地道:“至少你还有胆量维护你认为值得维护的人,可你的儿子,他却连在我面前辩驳一句也不敢!” “父亲……” 顾延继续道:“小姜氏是什么人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可从今往后,我长房的嫡孙,她不得再插手!” “可她是闵儿姐弟的嫡母,父亲这样做……” “之前你为了维护她的脸面阻止我把顾闵接到松院来,我已经退了一步。”顾延打断了他的话,“顾家不会出休妻之事,也做不出让人无声无息消失的罪恶,但是,任何人也不得在顾家兴风作浪!” “父亲,她若真的是想兴风作浪,便不会让人去通知王家人了。”顾诚还是道,不是他偏心自己的妻子,更不是贪恋女色温柔,而是小姜氏的所作所为再错也只是慈母败儿,她没有理由去毁了她将来的依靠,“父亲,她已经知道自己过于的宠溺害了闵儿,这些日子她日日在佛前忏悔……” “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顾延冷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转移了话题,“王家来人,务必招待好,今日之事若是再发生,你也去祠堂领一顿家法吧。” 顾诚面色顿时青白起来,若真的去祠堂受了一顿家法,往后他在顾家乃至整个南方文坛便再无立足之地了!“是,父亲!” “下去!” “是!” …… 顾延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精气神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般,顾诚不是顾闵,这般的年纪,这般多年来的当家做主已然让他的处事作风根深蒂固了,维护小姜氏是因为夫妻情深吗?不见得,不过是他认定了小姜氏有错却不罪罢了。 而这种坚固,却是他当初教导所希望的。 只是没想到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诚没有错,错的是他! “陛下,把您的掌上明珠养在顾家,你就真的放心吗?” 顾延无法得到回答,也不希望得到回答,“去请三姑娘过来。” “是。” …… 顾绮对于顾延的找她并不意外,对于他找她的目的,亦是猜到了几分,“祖父放心,我会跟表哥解释,不会让王家跟顾家的姻亲关系受损。” 顾延深深地看着她。 “祖父。”顾绮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般,自嘲地笑道:“孙女虽然恨小姜氏,甚至怨上了父亲,但孙女没有忘记孙女是顾家的嫡脉,更清楚王家跟顾家翻脸,对谁都没好处,也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看到这番场景。”说完,顿了顿,又道:“自然,更是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顾延道:“我不处置小姜氏,你不恨我?” “她是孙女的仇人,不是祖父的。”顾绮道。 顾延看着她,“绮丫头……” “我知道祖父担心什么?”顾绮没等他说完便道,“我不会忘记自己是顾家的人,也不会为了心中的仇恨连累顾家,祖父完全可以放心!” “当日顾闵大闹幽园,却是你的手笔。”顾延却道。 顾绮面色骤白,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孙女已后悔!”一字一顿。 “顾闵往后我会严加管教。”顾延正色道,“小姜氏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伤及你们姐弟。” “这是祖父的保证吗?”顾绮问道。 顾延道:“是。” “好!”顾绮道,“那孙女也跟祖父保证,不管与小姜氏走到哪一步,都绝对不会祸害顾家!” “好。”顾延道,“祖父便信你。” 顾绮扯了扯嘴角,“便是祖父不信,我也会做,不过祖父不信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的确想过跟小姜氏同归于尽,自然,也会想过拉着顾家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顾延神色却未变。 “不过还好,还来得及。”顾绮道,“那般便是报了仇了,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小姜氏算什么?她哪里值得我毁了自己?” “看来让你跟着公主是对的。”顾延道,“只是没想到不是顾家影响了她,而是她救了顾家。” 顾绮笑了,“没错,是她救了我,所以祖父也不用担心我会为了报仇而利用她,小姜氏,便是整个姜家都不配。” “祖父信你。”顾延道。 顾绮笑道:“希望祖父能说到做到。” “顾绮。”顾延微沉了脸,“顾姑娘身上有许多东西你可以学着,但是一些坏毛病却不能学,顾家可以庇护你一辈子,可却有力竭之时,更有力不到之处。” “我知道。”顾绮明白她的意思,长生公主有资本嚣张跋扈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一辈子高高在上,可是她不能,“不过顾姑娘的坏毛病只是给那些不了解她的人看罢了。” 顾延皱眉。 “她很好,比祖父所了解的还要好。”顾绮继续道,“祖父根本无需担心。” “总而言之。”顾延没有反驳她的话,“别忘了她的身份便是。” “自然。”生而高贵,哪里便这般让人轻易以往?她是她的朋友,更是恩人,对朋友可以忘却一切尊卑,对恩人,却永远只能感恩。 “王驰亲自到来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小姜氏让人去了信。”顾延忽然改变了话题。 顾绮一怔。 “王驰此人背负太多,你跟顾闵,未必值得他来亲自走这一趟。”顾延道,“顾姑娘的身份,切不可让他知晓。” 顾绮悄然握紧了拳头,之前的事情闹得那般的大,他哪里还不知道顾家有一个谁也惹不起的贵客?便是为了来替他们姐弟撑腰也一定会查探这位贵客的身份,以王家的能耐便是差不到也会更加的疑心,更别说是王驰……“孙女知道了。” 顾长生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让他知晓!   ☆、107 前程 “姑娘,你回来了。” 虹光一直等候在院子的门口,见到主子的身影,当即迎了上去,“风大,姑娘快进屋把!”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主子。 顾绮没有阻止,这时候她或许真的需要一些依靠,即便只是短暂的几步路。 入了屋内,虹光便发现主子脸色不好了,“姑娘是不是冻着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说完,便又风风火火地想出去了。 “我没事。”顾绮拦住了她,“只是有些累罢了。” 虹光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似乎知道主子为何如此了,“老太爷让姑娘去是不是为了四少爷的事情?” “虹光。”善妈妈走了进来,“姑娘晚膳还没吃了,你去厨房把姑娘的晚膳端来吧。” 虹光仍是担心,不过还是道:“好,奴婢这就去。” 这次,顾绮没有阻止。 善妈妈走到一旁,拿起了炉子上的热水动手给主子泡了一杯茶,“这是之前顾姑娘送来的安神茶,姑娘喝一口吧。” 顾绮抬起头看着她,比起虹光的叽叽咋咋,善妈妈的话很少,也很少干涉她的事情,有时候她都忘了,她也是母亲留给她的人,“善妈妈,王家的人来了。” “你说。”顾绮继续道:“他们为何而来?” 善妈妈把茶放在了主子的手里,“总不会是来害姑娘的。”有些事情这般多年她也看出了一些,只是,这些不该由她说出口,她也说不出口,姑娘是她的主子,王家亦是,当年夫人把姑娘跟四少爷托付给她,她已经没照顾好了,如今不能让姑娘失去王家这最后的依靠,“姑娘,您跟四少爷跟王家身上终究流着王家的血,这般多年,王家对姑娘跟四少爷也并非不闻不问……” 或许便是自己也觉得没底气了,话最终断了。 经历了那般多,顾绮哪里不知道善妈妈的心思,便是知道她心还是偏向于王家,可也并未责怪,她是王家的家生子,后来虽然随着王氏进了顾家,可骨子里对王家的忠诚还是根深蒂固,“妈妈不用担心,我并未怨恨王家,你说的没错,这般多年王家待我们姐弟也是关怀。”只不过终究亲疏有别罢了。 善妈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表哥……”顾绮笑了笑,“或许也就是为了闵儿的事情来的,闵儿才是王家跟顾家姻亲维系下去的根本,闵儿出事,王家不会不管的,这般多年,王家的主子都没出现过,或许便是因为这样,顾家才会这般轻贱我们姐弟,王驰……表哥,他应当是为了来显现王家对我们姐弟的重视的。” 其实,事情也不需要想的这般复杂的不是吗? 便是他们对长生的身份有所怀疑,可谁能想到皇上的掌上明珠会在顾家做客还出了这般多的事情? 她不该多想的。 “姑娘……”善妈妈跪了下来,“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四少爷……”若是她照顾好四少爷,不让小姜氏有机会宠坏了四少爷,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顾绮却是摇头,“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母亲留给她的这些人这般多年来,出事的出事,被调开的调开,被收买的收买,小姜氏是存心了要害他们姐弟,把这些做的是滴水不漏,便是现在翻出来也奈何不了她半分,善妈妈能够留下来,能够把她护周全已经是很难得了,至于闵儿……“闵儿是长房唯一的嫡子,小姜氏亲自抚养他,天经地义,更何况,当初妈妈也不知道她居然又这等险恶用心,便是知道了,她是顾家的宗妇,是父亲的贤内助,更是祖母的娘家人,还是我们的嫡母,妈妈也做不了什么。” “奴婢至少该……” “小姜氏既然存心了要毁了闵儿,便不会容忍有人阻止。”顾绮没让她说下去,“我庆幸妈妈至今都没能做什么,否则,如今怕是我连妈妈也要失去了。” “姑娘……”善妈妈眼中含泪,这般多年来看着四少爷一点一点地长歪,她也不是没怀疑过小姜氏,可小姜氏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于缜密了,她便是怀疑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甚至借口向大老爷、老太爷开口,“奴婢终究还是辜负了夫人临终所托……” “还不晚。”顾绮摇头,“妈妈,还不晚的。” 善妈妈忙擦去了眼中的泪水,“对,姑娘说的对,还不晚!四少爷还小,如今由老太爷亲自教导,一定可以会好的!更何况如今老太爷已然知道小姜氏的险恶用心,以后有老太爷护着您跟四少爷,小姜氏必定不敢再做什么了的!” “没错。”顾绮道,脑海中却浮现了不久之前顾闵对她的憎恨,“闵儿……我也一定会让闵儿明白,我是他姐姐……” 她是他的姐姐啊! …… “王驰?”长生整个人窝在了床上,却并未入睡,对凌光口中那个最能承袭王家百年风骨的王家嫡长子没什么兴趣,她更为关心的是顾绮的情绪,“顾四真的差点动手了?” “是。” 长生眯了眯眼,她该说小姜氏本事了得还是该说顾家的人脑子一根筋?“顾延这老狐狸怎么便养出了这般的儿孙来?” 顾闵这小屁孩就算了,连顾诚这精心培养的嫡长子也这个样子,顾老头子往后怕是连觉也睡不好了。 “顾诚此人,乃守成之人。”凌光道。 长生嗤笑:“枕边躺了一个毒妇,还能守住什么?” “姑娘。”凌光却不赞同,“小姜氏的确狠毒,可目前为止她狠毒的对象只针对顾三姐弟,她对顾诚的庶子庶女倒是不错。” “所以呢?” “姑娘或许不爱听。”凌光继续道,“小姜氏毁了顾四,细心培养庶子,将来爷一样可以支撑门楣。” “庶子……” “皇室以嫡为尊,民间一般而言也是如此,可即便在皇室,没了嫡子,一样可以由庶出长子继承。”凌光继续道,“庶子承继家业将来的确会让人轻视,可若只是需要守成,这对顾家来说影响并不算很大,对小姜氏来说更是如此,更何况,比起将来依靠嫡子风光无限,她更愿意依仗庶子维持目前的丰衣足食。” 长生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比起将来风光无限,她更想看到顾三姐弟凄惨无比。” “没错。”凌光道,“顾家最后如何,奴婢不敢断言,但顾闵这一代,顾家还是能守住这份家业的,况且,谁能保证庶子便不会有出息?没了顾四,顾诚还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庶子身上?便是如今顾四还在,若他是块朽木,顾老爷子也未必还是坚持嫡出继承。” “也便是说顾三姐弟仍是前程堪忧?” 凌光笑道:“不是有姑娘在吗?” “看来京城那老头子果真恨恨我。”长生也笑了,“一日安生的日子也不肯让我过!”不过是啊,还有她在不是吗?不过,可不能单单是依靠长生公主的身份给他们撑腰,人最终依靠的还是自己! “找个时间咱们也去会会这个顾四少爷?”   ☆、108 我记得你 会会顾四? 他顾四少爷哪里当的起这个会字? 不过到底是顾老狐狸的孙子,长生也不希望让顾绮太过难做,还是愿意给顾闵这个面子,亲自找上了顾延。 “姑娘说什么?”顾延却对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也似乎不怎么赞同。 长生道:“顾闵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不下狠手怕是没法子转过来,自然,你亲自教导也不会心软下不了手,不过,你终究是他的亲祖父,而且,顾家这般多事情,你给顾闵的关注未必能比之前多多少。” 顾延皱紧了眉头。 “顾四现在最大的倚仗不就是他是长房唯一的嫡孙,家里的祖母跟嫡母对他宠溺万分,父亲虽然有不满,但也只有他这般一个嫡出的儿子,至于你这个祖父,他只是怕你。”长生继续道,“这般环境之下,他能有多少转变?” 顾延的眉头皱的更紧。 “别一副我别有用心的脸。”长生摊手道,“你以为我爱管这些闲事?不过是看着顾绮可怜,方才狗拿耗子管了这桩闲事罢了,你的孙子有多难搞你也该清楚。” “老夫并无这个意思。”顾延开口道,“只是顾闵……” “他这样下去不废估计也撑不起顾家的。”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自然,你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更不是只有一个孙子,不过不管是过继还是扶持庶出,对顾家来说始终是下下之策。当然,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想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而且,顾家如今这般环境,顾闵待在这里,始终是有影响的,估计你也不太可能处置小姜氏,也未必真的能找到她祸害顾家嫡子的证据,与其天天防着,不如让把顾闵带离这般环境,又不是去什么地步,难不成你还不放心常山书院吗?” 顾延沉思了起来。 长生也没着急,低头玩着垂落肩上的小辫子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好半晌,顾延才开口:“为了顾绮,姑娘愿意这般劳心劳力?” “我可没说劳心劳力。”长生抬头,耸耸肩笑道,“常山书院自有夫子教导不是吗?况且,顾家的种,顾老太爷要有信心才是。” 顾延脸色一沉,“姑娘家家的,注意言辞!” “是。”长生虚心受教。 顾延看着她,“让顾闵去常山书院可以,不过让她跟着你一同学习……” “不是跟着我。”长生道,“是跟着他姐姐。” “女子学堂只有……” “顾闵才多大?”长生道。 顾延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那就让他扮作女装呗。”长生道。 顾延没说话。 “好吧。”长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的确是有些不妥,那便让他去别的课堂就是了,不过可不能以顾家四少爷的身份去。” 顾延皱了眉。 “没了顾家四少的身份,我看他还如何嚣张的起来。”长生笑眯眯地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顾闵有多大的仇怨,“只有让他真正地吃到苦头,才会明白这世道什么才是好什么才是坏。”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不保证不会走另一个极端,顾闵熬不过去彻底废了,但若是如此,也省的你挣扎了。” “三丫头不会让唯一的弟弟废了的。”顾延却道。 长生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们顾家是吃准了我了!好吧,看在顾绮对我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多费一些心思,不会让你们顾家唯一的嫡孙给废了的,一个小屁孩而已,我就不信我搞不定!” 十几二十岁尚且还能改造,更被说是一个十岁的脑子都没长全的小屁孩! “如此。”顾延正色道,“便多谢了。” 长生看着他这般神色,顿时有种掉进了陷阱的感觉,“你该不会早便算计着我吧?” “姑娘心甘情愿的不是吗?”顾延笑道。 长生大怒,跳下了椅子,“你孙子死定了!”气呼呼地转身离去,那样子哪里不像是个孩子,可偏偏前一刻,她真的不像是个孩子。 顾延看着气冲冲而去的小身影,只能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顾家将来如何怕是跟这位小祖宗脱不开了。 …… 长生是真的生气了,不过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掉进了顾老狐狸的陷阱又如何?将来折腾顾四补回来就是了,“得把顾四狠狠地笼络在手心里,让顾老狐狸气个半死!” 看着主子牙痒痒的样子,凌光笑了,或许她不该阻拦姑娘插手顾家的事情,至少这般姑娘多了几分孩子气。 “走,去花园,要折腾她弟弟,还是得先给她打声招呼的。” “是。” 长生没忘记昨日跟顾绮越好的采风,不过气过了之后,寒意便又来了,好冷好冷,“走快点……”直接跑了起来了。 “姑娘小心!” 长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撞了上去了,“啊!” “姑娘!” 她以为自己会摔的很惨的,不过却是稳住了,被人跟稳稳扶住了,愣愣抬头,方才发觉自己装上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旧识。 不,不能算是旧识,顶多是有一面之缘,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眼前这人不就是中秋那晚将她从拐子手里救下来的那个贵气少年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走路的?!”冼砚恼怒地上前怒斥道,“撞到我家少爷你怎么……” “放肆!”凌光亦是大怒,凌冽的气势随着释怒视着眼前不知死活该训斥她家主子的人,大有他该再说一个字便灭了他的意思。 冼砚身份王家嫡子的近身长随,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也见了不少的世面,来这顾家虽然是做客,但顾家本就怠慢了自家少爷,如今又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装上了少爷,他哪里能轻易放过,可是…… 显然凌光的气势是镇住了他了。 王驰原本平和的眼瞳也泛起了一丝的波澜,目光在凌光脸上扫了一下之后便落到了手里的裹成了粽子一般只露出了半边脸的小姑娘身上,“你没事吧?” “没事。”长生摇头,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稳住了脚下便后退。 王驰放开了手。 长生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驰蹙眉。 “不认得我了?”长生道,随即抬手拉下了蒙着半边脸的围巾,露出了整张脸,“中秋那夜,你救过我。” 凌光一愣。 “不认得吧?”长生也不意外,大晚上的若不是自己被他救了,估计也不记得人,不过像他这般出色的外貌跟气质,要记住也不算难,至于自己……还是算了吧,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占了高贵的身份但占不了高贵的气质。 “当时还没来得及……” “我记得。”王驰深深地看着她,道,“那晚上差点被拐子拐走了的小姑娘。”   ☆、108 担心 记得? 长生笑了,“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顾家做客。”长生答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来顾家做客。”王驰缓缓道,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却是让人听的格外的舒服。 长生愣了一下,做客?没听说顾家最近有什么客人来,除了……“你是……”笑容敛去了,端详了眼前这少年会儿,“王家表少爷?”他居然是王家来的那位表少爷?! “是。”王驰应道,似乎也觉察到了长生态度的转变,眸色幽幽一暗。 长生凝视了他,半晌不说话。 冼砚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你又是谁?”来顾家做客?她这样子哪像个客人?不对!“你不会就是这几个月把顾家给搅和的翻天覆地的那位贵客吧?” “放肆!”凌光再次动怒,也多了一份担忧,“姑娘,这边冷,我们快走吧。” 长生看了她一眼,没漏过她的担心,“嗯。”便对王驰道,“那晚上多谢了,改日我会让人备厚礼正式道谢。”说完,招招手便又越过了他跑了。 凌光目光凌冽地扫了一眼眼前的少年郎,这才追着主子而去。 “太过分了!”冼砚气的面色发青,“少爷,这顾家的主子怠慢少爷,如今这顾家的客人也……” “顾家幽园的贵客?”王驰却是道。 冼砚一愣。 “把顾家搅和的不得安宁。”王驰缓缓道,“自然有她嚣张的资本。” “啊?” “顾家的贵客……”王驰笑了,却收起了投向那小身影的目光,转身往前,“走吧。” 冼砚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主子的脸色也不敢再问下去,“是。” …… 长生一口气跑进了暖亭,在暖和的亭子里坐了一刻钟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把身子给暖和起来了,“冷死了!真不该跑出来!” 没人回应她。 长生抬起头便见凌光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 “姑娘……”凌光低下头,“你……”话却说不下去的样子。 长生蹙眉:“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才……”凌光眼底闪过了一抹戾气,“王驰便是中秋当日救姑娘的那个少年?”当时她只担心主子,没把那人放在心上,没想到…… 长生看着她,“你是担心王驰当晚的出现不适巧合?”这个世界的确太小了,本来应该是萍水相逢的,没想到还会再遇到,“是不是想多了?” “奴婢会查清楚。”凌光道。 长生颔首,“那便查查吧。”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不过你似乎不只是担心这个。” “王家……”凌光斟酌会儿,“王氏一族历经三朝,由盛而衰,但从未放弃过,可也从未成功过。” “你担心他知道我的身份便起了利用之心?”长生道。 凌光道:“姑娘的身份太过特殊了。” 长生沉思了会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棋子,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京城那老头子把我给赶出宫去了,可唯一的嫡出……这份尊贵谁也无法取代。” “所以姑娘千万不可向其泄露身份。”凌光道。 长生失笑:“把自己送上门去,我傻啊我?” “王家嫡子诡谲多谋。”凌光继续道,意思就是担心你主子被骗,“姑娘少于他接触方才是上策。” “我跟他接触什么?”长生有些哭笑不得,“最多不是是给他送一份谢礼就是了,还能怎么接触?” 凌光欲言又止。 “有什么便说吧。”长生叹气道,“还能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嘛?” “姑娘……” “姑娘!”凌光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急匆匆赶来的顾绮给打断了,她冲进了亭子,气喘吁吁地看着长生,“姑娘方才碰上了王驰了?” “嗯。”长生挑眉,“怎么了?” “姑娘千万不要……” “你先坐下来再说话吧。”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别急,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你喝口茶再慢慢说。” 不就是一个王驰? 别说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算知道了,难不成她就傻傻的让他利用?有必要这般吗? 顾绮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的紧张了,坐下来深呼吸平静心神。 “喝口茶。”长生递给了她一杯热茶。 顾绮接过,喝了一口。 长生安静地等她平复心绪。 “你怎么就碰上他了?”顾绮冷静下来,便问道。 长生答道,“我去找你祖父,来这里的途中遇到的。” “他跟你说了他的身份?” “不是。”长生道。 顾绮道,“凌光姑娘跟你说的?” 长生摇头,“我之前见过他,不过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救过我。” 顾绮面色大变。 “有必要这般紧张吗?”长生失笑道,不就是一个王驰一个王家吗? 顾绮搁下了茶杯握住了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 “说!说!”长生无奈道,“都告诉你!”随后便真的说了,便是连刺杀有内幕也都说了,说的顾绮脸色发白,“你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吗?” “原来你……”顾绮苦笑。 “日子也不好过是吧?”长生接了她的话,“所以说你也不算是很差了,虽然经历了许多,但却比别人多了几次的机会,更是要好好珍惜了。” “姑娘。”凌光叫道,不希望姑娘又说那件事。 长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说了不说了,成了吧?” “三姑娘,方才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凌光转移了目标,她可没忘方才顾三的紧张模样。 顾绮缓过神来,看了看凌光,又看向长生,却是酝酿了好半晌才开了口,“祖父……祖父说……王驰背负太多,若是他知道了姑娘的身份……怕是会……”抿了抿唇,方才继续:“伤害到姑娘……”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也看出了他的挣扎,便是如今看清了许多事情,但心里对王家的那份坚持怕是没放下吧?王家之于她仍是很重要的存在,可如今,她却在她的面前说王家别有用心,“阿绮,谢谢你。” 她把她放在了王家之上。 ------题外话------ 祝大家端午安康!   ☆、109 错什么错 即便一开始顾绮也不过是把她当成棋子,可如今却已经是以心相待了,而她所做的也不过是付出一份信任罢了。 比起顾绮把她放在王家之上,她所付出的信任多么的微不足道。 其实老天爷也还是公平的。 “谢谢你,阿绮。” 顾绮却是一愣,好半晌方才明白她的意思,“王家的人……是我因我而来的,不管如何我都绝不能让王家伤害到你!长生,别信王家的人,更别信王驰,即便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这辈子的王驰会是如何她不知道,可是那些噩梦里头,王驰的城府无人能及,“祖父说的没错,他……背负了太多了,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不可能简简单单的,长生,别信他!” “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长生握住了她颤抖的手,“你也不需要为了我而背弃其他,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奴隶。” “我知道,可是……” “王驰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我清楚我自己是什么人。”长生没让她说下去,“虽不敢说已经厉害到了不会被人算计的地步,可也不是傻子轻易便被人算计利用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早便知道不简单的人?还有,你们也别太神话了这王家嫡出了,比起出身,我只会比他更加的复杂,将来谁算计谁也都还不知道了。” 顾绮神色颤抖着,“总之,往后不要与他多接触就是了。” “我也没机会跟他接触啊。”长生摊手,无奈道。 顾绮一怔,不过想了想,似乎也是如此,“那便好。”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顾姑娘撞上了表少爷的时候,她真的怕了,怕他真的是冲着长生而来的……“那便好……”既是他真的是冲着长生而来,只要没有接触的机会,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得知长生的身份,只要他不知道长生的身份,便不会贸然做什么,王驰王焕之从来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确定的事情上面,更何况还是一个小丫头,“那就好……” 长生微微皱了眉头,“阿绮……”话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心里的忍不住猜测,她这般的紧张,只是因为担心她被哄骗泄露了身份从而被王驰利用吗?她不怀疑她对她的用心,可是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可是,却又不好问出口,顾绮心的敏感与脆弱并不是想通了便可以轻易改变的,“就是这样,所以啊,你们都不用这么紧张,小心紧张过了头,人家王少爷还没什么想头,都被你们给勾出来了。” 凌光神色微变。 “好了,不说他了!”长生没继续这个话题,“凌光等会儿准备一份厚礼送去给他,谢了他当日的救命之恩便过去了,往后我们过我们的小日子,他去谋划他的锦绣前程就是了。” “是。”凌光应道。 顾绮也应了道:“嗯。” …… 王驰在顾家一住便是好几日,若再不离开,便赶不回去过年了,可他像是没事一般,继续住着,不过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等着顾家给的交代。 顾诚有些恼了,王驰这般分明是在逼他,可是便是再恼也不能发作,因为这件事错在于王家! “老爷,不如便让妾身去家庙吧……”小姜氏年轻姣好的面容此时泛着苍白与疲惫,“一切都是因妾身而起,便由妾身一力承担吧,妾身对不起顾家,更对不起夫君的信任,妾身……” “够了!”顾诚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一力承担要将顾家置于何地?” 小姜氏身子颤了颤,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顾诚倒不是真的对小姜氏没有一丝的不满,就算他不信小姜氏真的敢残害顾家的嫡子,可儿子在她的教养之下的确出了问题,“这些日子你一心准备操办过年的事情就成了,王家的人我与父亲会处理!” “夫君……”小姜氏泫然欲泣。 顾诚到底还是心疼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妻子的,“我知道你委屈,但闵儿的确是自幼养在你膝下的。” “夫君你也觉得妾身是故意养歪了闵儿?”小姜氏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顾诚道:“你自然不会这般做,闵儿是你将来的依靠,你没有理由这般做。”若小姜氏有自己的孩子,或许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她没有,而闵儿也是自幼养在她身边的,养只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每天叫着她母亲的孩子?“可闵儿这样子,父亲动怒也是情理之中,你委屈一下多体谅一下父亲,日久见人心,父亲总有一日也会相信你的。” “都是妾身不好……都是妾身不好……” “什么是你不好?!”顾诚还没来得及安抚,门口便传来了一道怒斥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顾老夫人。 “母亲。”顾诚看着满脸怒容的母亲,眉头紧紧皱起。 顾老夫人大步上前,“诚儿,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拿我姜家的人去讨好王家的人,便不要认我这个母亲!” “母亲……”顾诚有些不耐烦,“孩儿怎么会……” “你父亲老糊涂了,可若是连你都老糊涂了,这顾家便没有我们姜家人的立足之地了!”顾老夫人没等儿子说完便激动道:“闵儿有什么问题?不就是骂了那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两句吗?你父亲这就对他上了家法,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这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了,又要折腾!他就这般不想要这个嫡孙了?!” “母亲……” “现在更过分了!”顾老夫人根本便不给儿子说话的机会,“王家的人来了又怎么样了?交代?他想要什么交代?让你休了曼儿还是让你父亲休了我这个老婆子?!这般多年从来没来过,现在却过来要交代?他们凭什么?!别说闵儿没问题,就算他真的毁了,那跟曼儿有什么关系?曼儿有多疼这个儿子,顾家上上下下谁没看到?你们这么说她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母亲,别说了,都是媳妇的错……”小姜氏已然站不住了,缓缓地跌坐在了地上,“都是媳妇的错……” “什么是你的错!你有什么错了?!”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110 蛊惑 “你错什么错?!” 顾老夫人这口气是憋足了的,那来历不明的死丫头她惹不起,老太爷她更惹不起,可是这王家的人算什么东西?! 交代?他们凭什么要交代? 王氏都死了骨头都没了,他们王家人凭什么还来顾家耀武扬威的?! “谁让你去通知王家的?你是嫌我们姜家的人被他们顾家嫌弃的还不够吗?王家算个什么东西,你需要给他们交代什么?!你是脑子糊涂了还是疯了?” 她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娘家人撑腰的,可是并不代表她便不生气!居然主动去把王家人给招来,把把柄送上去给他们,她这不是疯了还是什么?! “母亲……” “母亲,小姜氏她……”顾诚想为妻子说两句话,不过还没说出来便被打断了。 顾老夫人怒视着他,“小姜氏?你叫她小姜氏便还记得这家里还有老姜氏,还有大姜氏!顾诚,你母亲是姜氏,你原配结发妻子是姜氏,那王家算什么东西?!” “孩儿没忘记。” “既然没忘记,便将王家的人给我打发了!”顾老夫人怒道,幽园那死丫头她赶不走,难道她连这王家人也赶不走吗?! 顾诚倒是没糊涂,“母亲,王家跟顾家的姻亲不能断。” “你的意思是不赶了?!”顾老夫人气的脸色都青了,“那你便不要认我这个母亲了,去跟王家的人过去吧!” “母亲!”顾诚沉声低喝道:“孩儿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后宅的事情了,这关系到顾家的未来,请恕孩儿不能应允母亲。” “你——” “但孩儿保证,顾家绝对不会牺牲自己人去讨好外人!”顾诚道,“母亲也累了,夫人送母亲回去休息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你——你这个逆子!”顾老夫人哭喊了出来,“逆子!逆子——” 顾诚没有回头。 …… 顾家跟王家是姻亲,这份关系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断,但是顾家也绝对不能为了保住这份姻亲而在王家面前低头! 因为一低头,要再抬起来便难了! “往后闵儿会由家父亲自教导,不久之前也搬到了前院,假以时日必定能撑起顾家的门楣。”顾诚终究还是找了王驰,但给出的也只是这样的交代,“至于绮丫头,她母亲的嫁妆全部留给她当嫁妆,另外顾家公中这边也会依照顾家的规矩筹备嫁妆,将来绮丫头的夫婿人选也会经过王家的同意,这便是顾家给王家的交代。” 王驰点头轻捋杯中茶叶,明明十四岁的年纪却在顾诚这个经历世事的中年人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场,甚至有种要压过他的势头,“姑父该知道这并不是王家想要的交代。” “你也该知道这里是顾家!”顾诚道:“王家有权照看闵儿姐弟,可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恣意插手顾家家务,更不代表可以胁迫顾家做任何事情!” “胁迫?”王驰弯了嘴角,“原来在姑父的心里,王家已然成了胁迫者。” “阿驰。”顾诚压下了火气,“当年你也在你姑姑身边长过几日,如今你这般岂不是让你姑姑在天之灵不安吗?你们关心闵儿姐弟,我很高兴,可你们若是再继续下去,闵儿姐弟也势必受到影响,不管小姜氏有没有做过你们所指控的事情,她始终是闵儿姐弟的嫡母,她若是出事,闵儿姐弟逃不了一个逼死嫡母的污名!” “逼死嫡母?”王驰砰的一声搁下了茶盏,冷笑道:“小侄听到的只是表妹跟表弟差一点病的丢了性命。” 顾诚绷紧了脸,“绝不会有下一次!” “也就是说顾家无论如何都要保罪魁祸首?”王驰继续道。 顾诚道:“你之所以来,是小姜氏亲自派人通知的。” “那又如何?” “若她真的有心还闵儿姐弟,又如何会告知王家把自己陷入这般不堪的境地?”顾诚沉声道,“闵儿跟绮丫头年纪小容易受人蛊惑,可你是王家的嫡子,王家的嫡长子岂会轻易地听信谣言?” “尊夫人亲自派人来通知王家,甚至还到了歉。”王驰缓缓道:“王家的确也意外,可这并不能表明她便是无辜的,至于有人蛊惑了两个孩子,那也请姑父把蛊惑之人给揪出来,免得日后再让表妹表弟受罪。” “你的意思是便是不肯罢休了?”顾诚也没再客气了,直接开门见山。 王驰正色道:“王家要的只是顾家的诚意。” “你——” “若顾家连这个都给不了。”王驰起身,“那王家绝不会坐视王家女的子嗣被人肆意残害。” “又待如何?”顾诚冷笑。 王驰也笑了,“多两个人,王家还养得起。” “你——” “告辞。”王驰拱手道,丝毫没顾忌顾诚可怕的脸色,转身便离开了,明明那般的嚣张可仍是一派世家的优雅高贵,仿佛这便是他的底气一般。 顾诚气的面色发白,即便顾家有能力不让王家的人带走自己的嫡出血脉,可仍是气的恨不得撕破了脸! 可偏偏理智告诉他不能。 说服不了王驰,又不能撕破了,顾诚最终找上了自己的女儿。 对于父亲找自己,顾绮似乎并不惊讶,“父亲找女儿来可是为了王家表哥一事?” 顾诚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听了这话更糟糕了,女儿的聪敏并未让他感觉到了骄傲,反倒是羞辱,如同王驰加诸在他身上的一般,“这件事闹够了!” “父亲想要女儿做什么?”顾绮低下了头,便是已然习惯了,便是已然猜到了会是这般,可心仍是未曾能够平静。 想要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不就是跟那些噩梦里头让她为了家族大义牺牲自己。 “为父不想再与王驰胡搅蛮缠下去!”顾诚厉声道。 顾绮抬起头,明明是平静的神色却让人看起来那般的哀伤,只是眼前的父亲却是丝毫看不出来,“让王家表哥罢手是吗?” “再闹下去对你跟闵儿都没有好处!”顾诚无法正面回答。 “在父亲的心里,小姜氏是无辜的,那是不是便认为女儿心肠歹毒污蔑嫡母?”顾绮缓缓问道。 “你——”顾诚面色一青,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父亲知道你也是受人蒙蔽!” “受谁?善妈妈吗?是,女儿身边有善妈妈,还有其他母亲留下来的下人,可闵儿身边呢?闵儿身边可是一个也没有!父亲知道为什么吗?是母亲偏心不给闵儿留?还是女儿自私把母亲留下来的人都给抢了?不是!都不是!是小姜氏一个一个地把闵儿身边母亲留下来的人铲除了,一个一个,最后一个不剩了!”顾绮到底还是无法平静,言语渐渐激动了起来,“女儿身边有人有机会蛊惑,可闵儿没有!可他还是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不!说错了,说错了,也不能说是没有!不是还有女儿吗?女儿这个当姐姐的可是时常可以看到弟弟的,不就是最好的蛊惑之人吗?”   ☆、111 死了吗? 顾诚气的扬起了手,可看着顾绮带着微笑的稚嫩小脸,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就算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个逆女—— “女儿回去找王家表哥,会说服他就此作罢并且离开顾家。”顾绮像是没看到顾诚几乎狰狞的脸庞,“也会说服王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给别人攻击顾家的机会,当然了,也不会再追究小姜氏,更不会逼迫父亲处置她,往后,父亲大可以安心地跟小姜氏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 “你——”顾诚气的浑身颤抖。 顾绮却是屈身行礼,“若是父亲没有其他的吩咐,女儿便去找王家表哥了。” 顾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儿告退。”顾绮道,便转身离开,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顾诚的低喝。 “你母亲待你不薄!” 顾绮浑身一颤,几乎再也撑不下去,她宁愿他掌掴她宁愿他大骂她是逆女也不愿意听到这句话! 你母亲待你不薄! 不薄!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出这句话?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裹住蜜糖的砒霜而已!”她转身,嘴边挂着炫目的微笑,“还有,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姓王。” “你——”顾诚勃然大怒。 顾绮没有继续呆下去,快步往外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 “让绮丫头去说服王驰?!你也做得出来——”顾延拿起了茶杯便砸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情的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热茶洒了一身,若不是穿着厚重的棉服,怕会被烫的够呛的,“那小姜氏就值得你这般不顾顾家的脸面?!” “父亲……”顾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在顾绮那里受的气还没有消便又被父亲挨了这般一杯,哪里还能有好脸色。 “不要叫我父亲!”顾延气的胸口直颤,脸色发红,“这就是我们顾家精心养出来的嫡长子,这就是我的嫡长子——” “父亲……”顾诚心里一慌,“儿子……” “王家胡搅蛮缠?王家得理不饶人?”顾延冷笑道:“就算如此,去处理的人也该是你,就算不是你,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出面!让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去解决这件事?我们顾家没人了?还是你顾诚当不起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担不起顾家的这份家业?!” 顾诚面色寡白,“父亲……” “我是你父亲!”顾绮还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可我顾延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顾诚的脸更是惨白,“父亲,你……” “给我滚出去!”顾延怒斥道,“王家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管了!” “父亲!” “滚出去——” 顾诚到底还是离开了,可是心却是第一次慌了,可我顾延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活了三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 父亲…… 他真的动了变动继承人的心思了吗? “来人,派人去问问叶先生什么时候回常州。” “是。” …… 顾老夫人已经记不清楚丈夫到底有多久来没自己的院子了,便是在年轻的时候,与丈夫相处的时间便是不多,不过后院的妾室不多,自己也生了儿子,正妻的位置,中馈的权利也都稳稳的,年轻时的那些旖旎的心思也便渐渐地淡了,到了现在这般年纪,更是不会在意了。 不过,丈夫能来,作为妻子的还是高兴。 可顾老夫人的高兴没能持续多久。 “老太爷你说什么?”顾老夫人握紧了拳头,面色青白青白的,她就该想到的就该想到的,这段日子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除了来责难她之外,还能为什么而来?可是她是他的老妻,她便是不念在多年的夫妻之情也该念在儿子的份上,可是他居然这般对她,居然……“你让妾身去庵堂?!” “带小姜氏去庵堂做个法事。”顾延仿佛没看到老妻的脸色一般,继续道:“除夕前方可回来。” “老太爷若是这般容不下我们姜家人,不如直接休了……” “姜氏!”顾延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你——”顾老夫人几乎站不稳,可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明日便出发。”顾延没有耽误,说完了便起身离开。 顾老夫人浑身颤抖,“啊——”几乎是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摔打着屋子里的东西,“顾延——顾延——” 他竟然如此对她! 为了王家,她竟敢这般狠心地对她! 她是顾家的老夫人,老夫人啊! …… 正院中,小姜氏得知了消息面色亦是苍白的厉害,“妈妈,怎么办?老太爷这般……”她亦是笃定老太爷便是信了顾绮那个小贱人的话怀疑她,可是为了顾家的名声为了不让顾家的对手有了攻击顾家的机会,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甚至会压下这件事,就算要给她一些惩处也一定是暗中的,绝对不会敢闹大!可是现在……现在……虽然只是去庵堂做法事,可是这快过年了,谁家主母不是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事宜?怎么可能会去做什么法事?这消息一传出去,谁会相信只是去做法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般做?!” 便是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对她很不利,可顾家哪里敢让这些事情宣扬出去?哪里敢用这些罪名来惩处她?她唯一担心的只是丈夫也会怀疑她,可是丈夫虽然不满意甚至动怒,可他并未怀疑,她相信假以时日必定可以重新站稳脚跟的,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妈妈,现在该如何是好?” 连老夫人都不顾了,顾延这老匹夫是疯了吗? 他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诟病授人以柄吗?! 曾妈妈脸色也是凝重,“老太爷怕是下了狠心了。” “狠心?” 曾妈妈继续道:“夫人,如今怕是只能只是死地而后生了。” “什么意思?” “王家的人可以逼顾家,难道姜家便没人吗?”曾妈妈继续道,“不过怕是要委屈一下夫人。” 小姜氏眯起了眼。 …… “姜氏婆媳明日将会去庵堂做法事。”客院内,顾延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不掩欣赏,“往后闵儿由老夫亲自教导,绮丫头的终身我会过问,年后两人将会去常山书院念书。” “顾老太爷也觉得王家得理不饶人?”王驰并未因为来的是顾延而有所低头,不过却也比面对顾诚的时候多了一份敬重。 “不。”顾延道:“这是老夫能给出的交代。” 王驰蹙眉。 “若是王家还不满意。”顾延继续道,“顾家也可以依照王家所愿的处置了小姜氏,不过若是如此,顾家与王家的情分也就只能如此了。” 王驰眸光幽深。 顾延沉默地等待着回应。 许久,王驰开口:“有顾老太爷看护,表妹表弟必定能够安然成长。” “我顾家的嫡出,自然该如此。”顾延道。 王驰起身拱手:“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再叨扰了,今日便离去。” “帮老夫问候令祖父。”顾延也起身道,姻亲的客气回到了两人之中。 王驰笑道:“晚辈定然带到。” 顾延离开。 王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为了深思。 “少爷,便这般算了?”冼砚还是觉得顾家的人在敷衍自家主子,不就是处置一个祸害子嗣的毒妇人罢了,这顾家磨磨唧唧的,分明是不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把一个毒妇当宝贝,顾家还真的是书香门第!”要是在他们王家,这样的毒妇早就被家法打死了! 王驰扫了一眼。 冼砚马上闭嘴了。 “收拾行装,回府。” “是。” 这说走便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挂着王家徽章的马车驶出了顾家的大门,顾绮站在花园的望月楼上,看着马车驶向了前方繁华的大街,久久不动。 长生走上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像是已经成了石头似得顾绮,“阿绮……”她知道王家的人走了,而她这般……“王家的人……” “走了。”顾绮回过神来,笑道:“走了就好。” “不想笑便不要笑了。”长生蹙眉道。 顾绮却还是笑道:“不,我该笑的,长生,至少王家的人还愿意为我出面,至少祖父还是护着我的,还是疼我的,长生,是他阻止了我去见王驰……是祖父让我不至于在他的面前尊严尽丧……” 她真的会去找他的! 即使不是真的被逼的没有办法,即使她也不想小姜氏就这般结束,即使她知道王家绝对不会真的把小姜氏逼上绝路这才回作罢,可是,只要她去找了他,便是意味着她把她最不堪的一面完全地展露给他了,她不愿意面对他的怜悯,更怕她也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她防着他,很清楚他王焕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可是却又无法抗拒那些噩梦里头唯一的温暖。 “长生,我该高兴的!” 长生无法完全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更不会知道她心里的复杂,“既然高兴,那便好好高兴吧。” “嗯!”顾绮重重地点头,她会好好的,往后都会好好的! …… 见过了那一面之后,除了感慨王驰居然把顾延逼到了把老婆媳妇送去吃斋念佛本事的确不容小觑外,也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不过凌光却是丝毫不敢放松,既是除了那日之后王驰并未做过任何试图亲近自己主子的行为也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可还是把该查的都给查了一遍,不过除了查到他一大堆丰功伟绩,天资优秀的让人惊叹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至于中秋那夜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去找离家出走的嫡出弟弟去了。 “离家出走的弟弟?”长生倒是错愕。 凌光颔首:“王家长房有二子,皆为嫡出,长子王驰,次子王跃,王跃今年七岁,是个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差一点就没养过来,便是养过来了身子也极为的不好,所以王家上下对这个跃二少极为的宠爱,便养出了一副不好的脾气,最喜欢的便是离家出走,半点不合心意便这般做。” “王家便没管?”长生挑眉,那般自恃百年传承的家族居然这般放任地宠溺长房嫡子? “据说不少大夫都说王跃活不过十八。”凌光道,“而且他是次子。” 长生明白了,都活不过十八了,便多宠着吧,“也就是说王驰没问题?” “目前为止是。”凌光道,“不过姑娘还是不要与他再接触的好,此人如此年少便能走到这一步,将来怕是……”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长生笑了笑:“放心,便是我想接触也没什么机会。”她不认为她跟王驰能有什么接触的机会,“我对一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没兴趣。” 凌光相信主子说的话,理智也告诉她他们之间不可能还有接触的机会,毕竟生活环境不一样,年纪更是不一样,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无法真正的安心,“姑娘……” “糟了糟了……” “怎么回事?”长生蹙眉道。 凌光把话摁下了,“奴婢去看看。” “嗯。” 半晌后,凌光回来了,脸色很不好,“小姜氏悬梁自尽。” 长生错愕,“死了吗?”   ☆、113 帮我 “被及时发现,救下来了。”凌光回道,脸上带着一丝嘲弄。 长生也嗤笑一声,“还真的是及时。”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顾绮祸害了几辈子的女人竟然也玩这一招?“闹就闹吧,不过闹到我们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凌光眼底厉色一闪,“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人家上门请了,便去看看吧。”长生搓搓手,“大半夜的不睡觉得去看戏,还真的是桩苦差事。” “外边冷,姑娘便不要去了吧。”凌光愠怒道,竟然敢打她家主子的主意! 长生摇头:“不去的话怕阿绮要倒霉了。” 顾延是护着顾绮,可顾家并不是只有顾延,而且这件事顾延未必会出面管,就算管,怕也赶不到顾老夫人的前头去,“走吧。” 凌光见状便知道再劝也无用,“奴婢抱主子吧。” “这可不行,你家姑娘我是去战斗的,自然是气势汹汹地去。”长生笑道,身子不争气那是没法子,可好好的,她可不喜欢这般,又不是真的是个孩子,“走吧。” 不过真的好冷好冷。 长生方才出了门便恨不得缩回去了,不过可惜不得不去,顾绮一心为她,她可不能在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不在。 大夫人悬念自尽,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后院,据说是发现的丫鬟吓了个半死,一直嚷嚷着跑去找自己的情郎,这才把这事给闹得个满府皆知,而有意思的是这个丫鬟并不是小姜氏院子里的,而是顾老夫人那边的,而她的情郎的身份更是特别——是顾延的长随顾安的小儿子。 “这下子热闹了。”长生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当然,还听着第一时间送上来的情报,还不忘不怀好意地泼脏水,“你说顾老头知不知道他家的后院有个男人自出自入?你说他便不担心头上添点绿?” “姑娘……”凌光无奈,“青龙还是忠心的。” 长生撇撇嘴,“是我小气,成了吧。” “姑娘……” “好了,我知道他忠心。”长生道,“看在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给我挖热闹,以后我对他好些就是了。” 凌光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才到了正院的门口,便听到里头一阵喧闹声了,不过离得有些远,没听清楚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顾家的主子们的声音,从幽园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再加上消息传到她那里,时间便更长了,足够顾家的人反应过来,可到了现在还是乱糟糟的,就连下人也没有制住! 说是没有人操纵的,谁相信? “顾……顾姑娘……”进了院子,更是乱糟糟的一片,其中有人发现了长生,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长生扫了众人一眼,没说话便穿过众人往里头走去了。 院子安静了不少。 “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这门还没进了,便听到了一道愤怒的斥骂声,即使只是见过了这位顾三少爷两三次,可这声音长生还是第一时间便认出来了。 “害人精!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 长生的脸顿时沉了,加快脚步地走进了屋子,便见顾四满脸愤怒地推攘着自己的姐姐顾绮,随后便更是扬起手要打,“住手!” 可还是没能阻止。 顾绮被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一般,愣愣地站着,唯一没有停下来的便是眼里的哀伤。 “你去……” “啪!”顾闵的怒骂还没完便被打断了,“啪!”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挨了一巴掌了,不过这回总算是看清楚打他的人了,就算是在怕,可这时候也被愤怒淹没了,“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长生怒道。 “我杀了你——” 长生没理会他,直接转向顾绮。 顾闵根本便没有机会下手。 凌光一下子便将人给制住了。 长生扶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顾绮,“阿绮,你还好吗?” 顾绮抬起脸看着她,惨白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不想笑就别笑了。”长生心里难受的厉害。 顾绮还是笑着。 长生怒从心头来,转身怒视着被凌光狠狠制住却还是面目狰狞的顾四,“把他给我绑起来!” “顾姑娘,这里是顾家!”这时候传来了一道愠怒的声音。 长生看向来人,不正是顾家的大老爷顾诚吗?“这里自然是顾家,不过既然顾家不会教儿子,我便辛苦一下代劳代劳!”话落,厉声喝道:“绑了!” 凌光利落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放肆!” “放肆了又如何?”长生厉声相对,“你想拿我如何?又能拿我如何?顾大老爷!” “你——” “你们顾家的事情我原本便没想管的,就算后来你们惹了我了,看在顾老头子的面子上我也没想着管太多,可你们倒好,把我当没事就算了,还每次出事都拉上我,怎么?我便长了一张棋子脸还是你们觉得你们很聪明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长生冷笑怒道,“不,也不能说是聪明!连一个歹毒的妇人都看不清,连这般一桩小小的事情都闹得人仰马翻的,能聪明到哪里去?是说是不是?顾大老爷?” “你——” “或者我该问你。”长生越过他,看向门口,“顾老爷子。” 顾诚猛然转身,便见顾延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父……父亲……” 顾延却只是扫了儿子一眼,便起步走到了长生身边,“天寒地冻,姑娘还是先回幽园吧。” “我便这般好用?”长生冷笑。 顾延道:“老夫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长生嗤笑出声,“与其你花费心思想出一个交代来,不如我来帮你解决这些麻烦事,也算报答你这些日子好吃好住的供着我。” “姑娘……” “顾老头,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这些都只是小事情吧?”长生讥笑道:“这一次可是把你身边的人都给牵扯进来的!” 顾延沉默会儿,“还请姑娘让老夫自己处理。” “若我说不呢?”长生挑眉。 顾延看着她,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老了许多似得,“还请姑娘让老夫处理,老夫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若我还是说不呢?” “姑娘……”顾延还没回答,旁边的顾绮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臂,脸色还是难看,不过到底是缓过神来了,“让祖父处理吧……” 长生皱眉。 “我也求你。”顾绮哀求道。 长生可以拒绝顾延的请求,不过却不能拒绝顾绮的,也明白顾绮为何开这个口,如今整个顾家怕是只有顾延这个祖父还能给她一丝温暖,“好。”随后转向顾延,指着被凌光扯了帷幔绑的严严实实跟只粽子似得的顾闵道:“这个得归我管!” “好。”顾延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顾诚从震惊过回过神来,“父亲……” “你给我闭嘴!”顾延突然怒斥。 顾诚面色骤白,记忆之中,他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可便是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走吧。”长生没兴趣帮顾延教儿子,扶着顾绮道,“一堆大人在这里,关我们小孩子身事?回去睡觉去!” 顾绮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可心里却是暖暖的,“好。” 她是小孩子! 小孩子啊! 现在是小孩子啊! 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为什么? “我们走!” 长生扶着顾绮走了,自然,也没忘记让凌光把顾闵给提走,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至于一路上还在挣扎呜呜叫着的顾闵被排除在外了。 “你身上湿了,去换件衣裳吧。” 顾绮看着自己身上还残余的茶叶,方才父亲愤怒地拿着茶水泼她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他说……把你母亲逼到这个地步,你满意了吧……” “阿绮……” 顾绮看向地上已经没力气挣扎的顾闵,“我是祸害?” “把他给我提下去!”长生怒道,“阿绮,你现在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多想,先好好休息一下!” 她真的担心顾绮又会走进死胡同里。 这一次顾闵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凌光提着顾闵就要走。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祸害。”顾绮却是拉住了凌光的手,泪水在眼眶中集聚,“我是祸害……是我害了你……是我……” “阿绮!” “呜呜呜……” “是我错了……我错了……”顾绮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我错了……”若不是她一直自以为是,一直自私自利,便不会让他成了这个样子……他可以不认她这个姐姐,可以不认的,可是他不能毁了,不可以的! 长生松开了手,没有再劝她,任由着她哭的痛快。 凌光见状便提着又开始挣扎的顾闵下去了。 长生一直陪着顾绮,直到她哭的没眼泪了,方才蹲下身子,“错了不要紧,改了就是了。”与其一直辩驳不如顺了她的心意,错了就错了,又不是错不起,又不是没有机会改过?“你放心,有我在,你弟弟毁不了!” 顾绮抬头看着她。 “怎么?不信我?”长生挑眉。 顾绮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俯下了身,“谢谢……”除了这个,她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的,“谢谢……”她相信她,即便她也是一个孩子,可她还是相信她,“帮我……”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求你帮我……” “好!”长生握住了她的手,承诺道。   ☆、114 错的是我 长生安抚好了顾绮,又让闫大夫给开了安神助睡眠的药给她喝了,看着她睡着了之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奴婢也让闫大夫给姑娘熬了剂安睡的汤药。”凌光一边说着一边把装好的汤药端到了主子面前,“姑娘喝了便睡吧。” “我躺下就能睡,喝什么安神汤药?”长生哪里愿意喝那黑乎乎的药,“可不能给闫老头报仇的机会。”说完,便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了。 “姑娘。”凌光哪里肯作罢,“这汤药不仅可以安神,还能驱寒。” “很苦的……”长生苦着脸。 凌光仍是坚持:“苦口良药,姑娘今晚上这般折腾,若是寒气入了体,怕是会大病一场,闫大夫说了,姑娘的身子受了寒便不是小事!” 都说道这般地步了,长生还能说什么呢?而且若是她真的拒绝下去,怕是又会把顾绮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事情又给挖出来了,“好好好,我喝。” 凌光把汤药送过去。 长生瞪了她一眼这才接过,然后一口喝尽了,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凌光赶紧给她拿温水漱口。 长生漱过了口,又吃了一块蜜饯,这才散去了嘴巴里的苦味,“顾四扔哪里了?” “已经很晚了,姑娘还是……” “一肚子的苦药,我睡得着吗?”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还有闫老头老是说他的药很灵吗?我偏要砸他的招牌!” 凌光已经习惯了她这般偶尔严肃的不像个孩子偶尔却又比孩子还要孩子的性子,“奴婢把顾四扔后罩房去了。” “可别把人弄死了。”长生没去过什么后罩房,不过却知道那里是给下人住的,“不过也别让他好过。” “奴婢明白。”凌光道。 长生点头,“现在小姜氏那边怎么样了?” “青龙回报,顾延把顾诚带去了祠堂了,小姜氏扔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长生挑眉。 凌光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大夫看过了,的确是昏迷不醒。” “不是假装的?”长生便觉得奇怪了,入戏太深了? 凌光摇头:“青龙检查过,不是假装,大夫说是时间久了,虽然抱住了性命,但还是昏迷不醒,而且什么时候醒来也无法确定。” “这般严重?”长生蹙眉。 凌光道:“我已经让闫大夫明日过去看看。” “嗯。”长生颔首:“告诉闫老头,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人给弄醒!”小姜氏死不足惜,可是绝不能让她连累道顾绮!便是她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小姜氏若是死了,顾绮的名声也完了,她便是有能力护着她,可是却也不能帮她挡住一切流言蜚语!裕明帝尚且挡不住留言,更何况是她?所以,小姜氏不能这样死! “是。” 长生感觉困意一点一点地袭来,打了一个哈欠,“看来闫老头还是有些本事的,那便让他好好施展。” “姑娘睡吧。”凌光道。 长生又打了一个哈欠,“对了,顾老夫人了?还有顾延那长随顾安不是也被拖进来吗?” “顾老爷子把她关在了院子里,没让她出来。”凌光道,“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休息了,至于顾安的事情,目前还没处理。” 长生怔住了,半晌后才道:“顾延当初看中了姜氏什么?”就算不是自由恋爱,可顾延到底是娶了她这般多年,怎么便学不到一丁点?这样子跟个蛮不讲理的糊涂老太太有什么区别?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年轻之时的姜氏未必便不好。”凌光道,“奴婢打听过了,姜氏年轻时候亦有贤良之名。” “老了便没了?” 凌光道:“变没变也是顾家的事,姑娘真的该休息了。” “好。”长生无奈道,也没在纠结这个问题,顾老夫人年轻跟年老两个样子,该操心的是顾延,只要她不来找她麻烦就成了,“让丫头注意点顾绮,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我。” “是。” 长生躺下,也没忘对她叮嘱:“你也去睡吧。” “奴婢给姑娘守夜。” 长生坐起身来,严肃道:“我的小命可握在你手里,你若是休息不好……” “奴婢回自己屋子也不安心。”凌光却坚持,“在这里休息的更好。” 长生哽住了。 “姑娘睡吧。” “我拿你没法子了是吧?” 凌光笑了:“姑娘要赶奴婢吗?” “不赶不赶!”长生没好气地道,心里却是暖暖的,“有人保护我高兴都来不得己,赶什么赶?睡觉去!”说完,便躺下了,许是因为药性,也是真的累了,很快便入眠了。 凌光落下了床帐之后便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床边的地上,半躺着也合上了眼睛,对于旁人来说,这般的守夜是很辛苦,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般的夜晚却是最为安心安宁的。 虽然折腾了大半夜,但主仆两人还是安然入睡了,而此时此刻在顾家的祠堂中,跪在历代祖先的牌位前的父子两人却没这般好福气了,别说睡觉,阴森森的寒意侵袭着两人的身躯,让他们骨头都泛着疼。 可是比起身上的疼,他们心里的痛怕是更加的严重。 这里并不是顾氏一族的祠堂,而只是顾家这一脉的祠堂,这里供奉着的都是这一脉的先祖,这里也是顾家执行家法的地方! 不过顾家的家法却是很少出。 顾闵这般年纪便受了家法,是第一个。 而如今这般父子二人跪在这里,也是第一次! 祠堂顾诚跪过了无数次,幼年的时候不听话、少年的时候忤逆、后来成年成婚,亦因为一些理由来这里跪过,可却是第一次这般的惶恐。 父亲把他带到了这里,没有再说一句斥责的话,便让他跪下,而他,也一同跪下! 就这样跪着! 一直跪着! 顾诚很想开口询问,可是在这里,在列祖列宗面前,在这般的父亲面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失望、痛心。 他在父亲的身上感觉到了这两种情绪! 是失望他仍是维护小姜氏,是痛心他没有教养好两个孩子? 顾延紧握着拳头,可是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恐慌的蔓延,这比之前他说那句他不止他一个儿子的话时,更加的恐慌。 他是不止他一个儿子,可他是嫡长子,而且以顾明的资质也绝对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更不要说弃嫡立庶会给顾家乃至整个顾氏一族带来多大的危害! 他不相信父亲会因为失望而放弃他,可他仍是觉得恐慌。 “父亲……” 终究,还是挤出了两个字。 顾延抬起了头,背脊挺直,“你觉得我为何要让你跪在这里?” “孩儿犯错……” “你犯了什么错?”顾延继续问道。 “孩儿没有教好两个孩子,更没有管教好小姜氏……” 顾延呵地笑了一声,却满是疲惫,“也许我当初真的不应该阻止你入仕。” 顾诚一愣。 “是我糊涂了。”顾延继续道,“我顾家的继承人不该是吟风颂月、泡在书堆里念出满腹经纶,该是历经风雨打磨出来的,既是是守成,也该具备坚韧的品质,书堆里学出来的聪慧永远也比不上风雨打磨出来的通透!” 顾诚的脸色很难看。 “先帝一朝夺嫡惨烈,顾家更不比其他世家勋贵,刚刚起步不久的顾家没有底气去趟这趟浑水,而你的性子更容易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顾延继续道,“与其冒险不如蛰伏,可没想到这一蛰伏,竟然就毁了你。” “父亲——”顾诚浑身颤抖。 顾延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身后脸色无法形容的儿子,“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顾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 长生一夜无梦,睡的很好,所以第二天便给了闫老头不错的好脸色,不过也没忘记让他去把小姜氏给弄醒。 “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闫大夫笑呵呵的,“姑娘放心,砸了我的脑袋也不会砸了我的招牌!”这性子啊,还真的不像先皇后,不过也是挺可爱的,“小的这就去!” 长生白了他一眼。 “长生……”顾绮也是一大早便醒来了,不过脸色却没有长生的好,“谢谢你。”她明白她这般做的用意。 长生道:“是朋友便不要说这个谢字。” “好!”顾绮笑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也跟我一样。” “休的胡言乱语!”凌光顿时斥道。 顾绮道歉:“对不起。” “别理她。”长生拍拍她的肩,“她就爱吓唬人。”说完,便道,“走,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花园走走。” “长生……”顾绮却是欲言又止。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放心,你弟弟在我手里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安全没问题,不过现在还能让你见,免得见了你会心软,那就不好收拾了。” “长生……” “客气的话便不要说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不然就真的没朋友做了。” 顾绮深吸了一口气,“好。”这份恩情,她会用一生来偿还! 这大冷的天气,长生自然是不想出去的,可顾绮的情绪需要安抚,她也需要让顾家的人看到,小姜氏的事情跟顾绮没有任何的关系! “走了!” 这一走便是一个早上,不过效果挺不错的,至少顾绮的情绪好了许多,而且午膳之前便传来消息,小姜氏醒了。 闫老头果然没砸了他的招牌。   ☆、115 休了? 小姜氏醒了,那便是说顾绮害死继母的罪名便摘清了,至于其他的,顾老爷子自会处理,不过还有一个人却必须她来处理。 “玩了一整个早上,你也累了,不用再陪我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顾绮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闵儿……” “交给我如何?”长生道。 顾绮挣扎了会儿,方才点头:“好。” “我无法跟你保证什么,只能尽力而为。”长生道。 顾绮颔首:“不管如何,都谢谢你。”她不是不想管,更不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只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闵儿! “放心吧。”长生道。 顾绮回去了,走的时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情绪又落到了谷底了。 长生只能看着,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她自己想通了来的有用,“顾四现在怎么了?” “没死。”凌光鄙夷地道。 长生笑了笑,“走,去看看。” “是。” 后罩房中,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顾四少爷被扔在了地上,身上绑着的帷幔条还没解开,狼狈的模样自然不必说了,脸色也是苍白的,因为长生说了别把他给弄死了,凌光扔了他一张棉被,才没有被冻死。 “阿绮要是见到顾四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恨我?” “她敢!” 长生失笑:“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这般紧张做什么?而且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心疼也是正常。” “姑娘……” “好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把他给弄醒。” 凌光也没继续下去,应了一声是便上前去把人给弄醒。 “嗯……”顾四呻吟了几声,便渐渐醒来了,迷迷糊糊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放……放开我……救命……救命……” 有气无力地嚷嚷着救命。 “跟我说吗?”长生指着自己,天真无辜地问道。 凌光心里暗笑。 顾四怔住了,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你这个该死的贱种竟然敢……”话还没说完便被凌光一把给提起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顾四更是惊慌失措,昨晚上的恐怖记忆再一次涌上脑海,这个可怕的毒妇绑了他,把他带到这里扔在了地上,然后想恶鬼一样警告他若是再叫一声就隔了他的舌头,她真的拿出了刀放在他的脸上,她真的会割了他的舌头的,他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希望父亲赶紧来救他! 可是…… “父亲!父亲,救我——” 长生抬头看着被高高提着的顾四,双手环胸,“你父亲现在自顾不暇,就算想救你怕也有心无力了。” 顾四惊恐地瞪着眼睛。 “怎么?不知道自顾不暇跟有心无力两个词的意思吗?”长生继续道,“堂堂顾家的嫡长孙却是个文盲?” 顾四还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长生上前了两步,抬起了手拍拍他冰冷的脸,“当日你一句野种,我就可以把你给大卸八块了,不过看在你祖父的份上就饶了你,可你却得寸进尺,好,既然你父亲不会教你,那便由我来教!” “不……” “不什么?”长生冷笑,“不行?可你祖父答应了,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顾四双目圆睁。 长生拍着他的冷,一下一下像是警告似得,“记住往后好好听话,若是再像之前那般胡作非为,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是你祖父跟姐姐,会对你心软。” “你——” 凌光没等他狰狞开口便一把将人给扔下地。 痛苦让顾闵怒骂咽了回去。 “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听话。”长生冷冷地道,“不要把人弄死就成了!” “是。”凌光低头道。 长生看向脸色狰狞的顾闵,“很恨我?想把我弄死?可惜了,现在你除了乖乖听话什么也做不了!” “我杀……啊!” “别把人弄死了。”长生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便转身出了后罩房,要扭转一个人的性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是顾闵这般被人处心积虑祸害的,如今方法虽然有些粗暴,但至少可以先让他明白这世上有他惹不得的人!也好好地吃一些苦头! …… 小姜氏醒了,不过顾延却迟迟没有做出处置,长生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顾延跟顾诚进了祠堂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直到三天之后。 这时候,小姜氏已经可以下床了,可是结果却并不是她所预计的,顾绮没有受到责难,顾闵是傻乎乎地维护她,还打了顾绮,可是却不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反而被幽园那个贱丫头给绑走了,现在还被关在幽园里面。 还有顾诚…… “夫君还没出祠堂?” 曾妈妈道:“没有。” “妈妈……”小姜氏慌了,“现在怎么办?”她最大的倚仗便是丈夫相信她,若是她被逼的走上绝路,丈夫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至少不会让老太爷将她送去庵堂,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夫君会不会……” 她不敢说下去。 顾诚维护她,可若是顾延那老匹夫狠起来,顾诚如何抵挡得住? “夫人莫慌。”曾妈妈还是镇定的,“奴婢已经让人给姜家送信了,姜家的人不会让顾家的人对夫人跟老夫人如何的。” 小姜氏听了这话心稍稍安了,随后便狠狠地道:“都是幽园那个贱丫头害的!”自从她来了之后,她便没有过过一日顺心的日子!“曾妈妈,这个贱丫头在一日,我便不会有好日子过!” 曾妈妈沉思半晌,“夫人,这个丫头怕是不简单。” “自然不简单!”小姜氏冷笑,“若是简单能把顾延那老头子蛊惑到这般地步吗?” 曾妈妈却道:“夫人当务之急便是保住顾家大夫人的位置,其他的人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保住顾家大夫人的位置?”小姜氏面色一白,“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曾妈妈跪了下来,“这一次奴婢怕是错了。” “你什么意思!?”小姜氏焦急地道,声音也厉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妈妈继续道:“奴婢本以为老太爷就算再不满夫人也绝对不会动摇夫人顾家长媳的地位,为了夫人的名声也为了不担这个谋害子嗣的罪名,夫人绝对不能去庵堂,就算是以祈福的名义也不可以,可是奴婢却算错了老太爷的心!夫人,奴婢该死!” 小姜氏浑身颤抖,连嘴唇都白了,“你……你是说……那老匹夫会……休了我?” “这是最坏的打算。” “他敢!”小姜氏厉色道,“他以为他儿子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两个妻子了还敢休了我?他就不怕他儿子的好名声毁了吗?还有他们顾家的狗屁风骨!他休了我,他们顾家也得跟着完,他敢吗他!?” 休了她? 他敢! “姜家也绝不会让顾家这般做的!”曾妈妈道,“夫人先不用慌,姜家必定会给夫人撑腰的!” 小姜氏咬着牙没有说话,没错,姜家一定会给她撑腰的,就算不护着她也绝对不会让姜家出了一个被人休弃的女儿! 可是顾家…… 太过分了! 他们凭什么这般对她! “曾妈妈……”这时候一个丫头进来,见了眼前的这幅场景,脸色有些白,“奴婢……奴婢……” 曾妈妈转过身,“何事?” “老……老太爷……那边派人过来……说请夫人……夫人去松院……” 小姜氏眼底迸发出了极深的恨意,“好!去就去!”她就不怕他顾延真的敢拿顾家的名声冒险休了她! …… “放了我……我求你放了我吧……我错了……我听话……”被关了三日之后,顾闵身上再也找不到之前的跋扈了,对着凌光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即便这三日里凌光没有再动他一根手指,可就是这般把他关着,每日就给一个馒头一碗水,也已经把他逼的就要疯了,别说让他认错让他听话,就算让他做任何事情他都会去做。 这个结果在凌光的预料之中,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顾闵,眼底的鄙夷更重,顾家的孙辈这个模样,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我听话……我听话……”他想过逃的,可是用了很多种办法也逃不出这个屋子,他喊过人救他,可所有人就像是不见了一样,没有人来救他,父亲没有,母亲没有,祖父也没有,就是姐姐也没有,他连姐姐都喊了,可还是没有人出来救他!他怕人不想死在这里!“我听话!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求你放过出去,我求你……” 凌光转身离开。 “不!不要走——不要走——我听话——” 门还是关起来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凌光走到旁边靠着廊下柱子坐在栏杆上的主子,“姑娘……” 长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是三天就这个样子了……” “顾闵自幼娇生惯养,还能有这般好的中气求情已经很不错了。”凌光道不是为顾闵说话,只是不想主子太过烦心罢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长生像是在问凌光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揽下这个难题,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罢了,既然揽上身了,便只能走下去。”说着,站起身来,“让他回去把自己收拾好了,然后来见我。” “是。” “不要威胁他也不用强迫他。”长生道,“就告诉他既然要听话便好好地听话。”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 “没关系,等他看清楚了这顾家已经没有人可以护着他了,他就会乖乖听话的。”长生道。 “是。”   ☆、116 姜太夫人 小姜氏到了松院的正堂,加到的除了顾延之外,还有顾诚在,他站在顾延的身边,脸色憔悴,情绪也是极为的低落,而在她进来之后,他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的情绪的一眼。 顾诚—— 小姜氏握紧了拳头心里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三日之前还护着他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弃了她了! 没错,便只是一眼,她也明白了他放弃她了,把她交给了顾延这个老匹夫处置了! 可他是她的丈夫啊! “夫人。”曾妈妈上前地上提醒。 小姜氏压下了心头的愤恨,缓步走到了顾延的面前,行礼道:“见过老太爷。”随后,转过身对着顾诚微微一福,“夫君。” 顾诚却也只是抬头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小姜氏心中更狠。 “夫人。”曾妈妈仍是小声提醒着,生怕主子压不住把自己陷到了更加难堪的境地一般。 小姜氏死死地扣着拳头,“不知老太爷让媳妇过来有何吩咐?” “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深究。”顾延缓缓道,明明是不追究下去要放小姜氏一马的话,可说出来却是让人不安。 小姜氏亦然,她不信这个老匹夫把自己叫来便是为了告诉她,他不追究! “顾诚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佛堂。”顾延继续道,“信佛是件好事,往后你便待在佛堂里好好修身养性。” 小姜氏睁大了眼睛,他是什么意思?!要把她关在佛堂一辈子?!“不知媳妇做错了什么让老太爷这般处置!” 关在佛堂一辈子? 还不如休了她! 不! 他不敢休了她,所以才会想把她关起来! 可是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老太爷若是不信媳妇,休了媳妇便是,犯不着这般折磨媳妇!” 顾延冷下了声音,“你以为顾家不敢休了你?” “你们敢吗?!”小姜氏怒目喝道。 “夫人!”曾妈妈忙阻止。 可小姜氏却再也压不住一般,“我十六岁嫁入顾家,十年来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服侍夫君,把两个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嫡子当成自己的亲生一般养育,更是善待庶子庶女,老太爷拿什么理由休我?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了?!” “小姜氏!”顾诚抬头怒斥,“不得对父亲无礼!” “无礼?”小姜氏顿时落下了两行泪,“你们顾家都要休了我了,我还怕什么无礼?夫君,你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要让你们顾家就是损了家门也要这般狠绝地对我?!” “你——” “是!我是没有管好下人,让老太爷的贵客受了委屈!”小姜氏继续哭诉道,“闵儿出事,我心也想刀割一样疼,是!我是没有教好他,可天地良心,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他!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啊!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孩子啊!我有什么理由去害我一手养大把我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顺的儿子?!老太爷,没错,这般多年我的确偏心了闵儿,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闵儿身上,可是我也没有薄待了绮儿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定我想毁了他们姐弟!这般多年来我含辛茹苦地教养他们,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们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顾诚神色挣扎。 顾延却仍是平静,像是在看小姜氏的独角戏一般。 “老太爷!”小姜氏跪在了地上了,“若您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两个孩子,没有把他们养育成才而要休了我,我认了就是!可是若是说我祸害顾家的子嗣,我便是死也不会认!” “我知道。”顾延开口了,“所以你自缢了。” 小姜氏的脸更是苍白的可怕,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媳妇唯有如此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你没死。” 小姜氏整个人都僵住了,僵了好半晌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笑的癫狂,“没死?我没死?没死……是啊,我没死!我没死啊!所以,还是没有能证明清白,所以你们认为我是在做戏!” “顾家不受任何威胁!”顾延凛声道。 小姜氏还是哈哈笑着,“我威胁顾家?我拿死威胁顾家?我威胁顾家……”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绝望与疯狂的境地一般,她没有再辩驳什么,只是一直这般笑着这般哭着,这般重复着这几句话,“……威胁顾家……” 看着眼前的妻子,顾诚仍是心生不忍,可是……“父亲,既然决定了便无需说太多了,这三日父亲也辛苦了,且好好休息,下面的事儿子会处理好的。” 顾延合上了眼睛。 小姜氏停下来了,看着顾诚的目光空洞而绝望。 “扶起你的主子。”顾诚避开了她的视线,“走。” 曾妈妈颤颤惊惊地扶着小姜氏。 “不——”小姜氏却像是疯了一般推开了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夫人!” “你们休想这样对我——”小姜氏赤红了眼睛,冲着顾延吼道,“你们休想——”尔后,便转身往外跑去了,像是要逃离被关起来的命运一般。 顾延睁开了眼睛,脸色铁青的可怕。 顾诚没等他开口便道:“儿子来处理!”说完,便快步追了出去。 曾妈妈也是在第一时间便追着小姜氏而去。 真的是单纯地想要逃离吗?还是顾家不让她好过,她也绝对不会让顾家好过?又或者,仍旧只是一个手段? 这只有小姜氏知道。 不过不管是哪个目的,她的发疯都没能持续多久,甚至没能走出松院,只是拦住她的不是顾诚,也不是松院的人,而是…… “祖母,你救救孙女!”小姜氏顿住了脚步惊愕了半晌,便哭着扑到了眼前的妇人脚下,“祖母,你救救孙女啊——” 顾诚追了出来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的妇人,也是惊愕了半晌。 “祖母,孙女活不下去了……”小姜氏抱着那妇人的腿哭着。 曾妈妈也上前,“见过太夫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姜家的太夫人,此时的她神容严肃,目光凌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诉着的小姜氏一眼,便望向前方惊愕呆愣的顾诚,“顾家与姜家两代姻亲,到底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们顾家这般?” 顾诚心中一沉。 …… 顾闵终于自由了,终于逃出了那个黑暗的小房子了。 收拾好自己就去见她? 顾闵恨的心肝肺都疼了,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哪里还会送上门去让那个贱丫头折磨?他要祖母,要找父亲,找祖父!他不信他们都不管他了,他才不信了! “你要去哪里?” 顾闵还是把自己给收拾好了,又好好地吃了一顿养足了力气这才出门去找靠山救星,他要告诉祖母他们那个贱人丫头想要他的命!他就不信没有人治的了那个贱丫头!这里是顾家,是他的家!他是顾家唯一的嫡孙,是祖父唯一的嫡孙,那个贱丫头就算真的是祖父的野种也比不上自己! 可是,他才到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让开!”新仇旧恨,顾闵对这个对自己求救视若无睹还跟那个想要害死他的人这般亲近的姐姐怨恨之极! 不! 她才不是他姐姐了! 顾绮哪里会看不到他的怨恨,“你要去哪里?” “让开!”顾闵上前狠狠地推开了她,“我告诉你,你休想再跟那个贱丫头狼狈为奸害死我!我一定会告诉祖母!” “我是你姐姐!” “我呸!”顾闵怒道,“你才不是我姐姐了,你要是我姐姐就不会看着我被那个贱丫头折磨差一点丢了命!母亲要害死我?我看你是想害死我!” 顾绮身子摇摇欲坠,“闵儿……” “滚开——”顾闵又推了一把,“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祖母要是知道你们想害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绮到底还是被他给推到了。 顾闵冲了出去,不过没多久便被挡住了,然后再一次被人当做小鸡一般提着,“放开我放开我——” 恐惧顿时又涌上来了。 顾绮抬头,却见并不是凌光出了手,而是另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不过愣了一下,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了,“放他去吧。” 青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会跟长生说的。”顾绮站起身来。 青龙松开了手。 顾闵狠狠地摔在地上,抬起头便再也见不到方才那可怕的人了,比那个女人更加的可怕,他是鬼吗?! “啊——” 顾绮这一次没有阻止他,“去看看吧……去看看他们会如何救你……”他是她的弟弟啊!若是可以,她希望他一辈子都不需要经受这些背弃,可是,不能! “三姑娘,老太爷请您去松院。”一个丫鬟上前,“姜太夫人来了。” 顾绮眼眸猛然大睁。 …… 顾闵一口气冲到了上院,怕再有人阻拦他把他抓起来关着似得,不过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再阻拦他,他顺利到了上院,可还是没见到顾老夫人。 “祖母呢?祖母呢?!” “姜太夫人来了,老夫人赶去松院了。” 顾闵惊讶,随后便是狂喜!“曾外祖母来了?真的?曾外祖母来了!” “是。” “太好了!”顾闵狂喜地转身往松院跑去,曾外祖母来了,又多了一个为他主持公道的人了!曾外祖母来了,就算是祖父也护不了那个贱丫头了! …… 幽园 “姜太夫人?”长生对顾闵得了自由之后的作为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并不惊讶,倒是这姜太夫人……“阿绮也被叫去了?” “是。”凌光把方才得到的消息告诉主子,“顾家的主子都去了。” 长生眯起了眼,“姜太夫人是顾延的岳母,顾家的人都去倒也没什么,不过……”下了暖榻,“给我更衣,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凌光不愿意主子掺和顾家的事情,不过也知这小祖宗的性情,拦也拦不住的,“姑娘看热闹就算了,不要插手太过。” “嗯。”长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117 苦肉计? 见主子这般态度,凌光便知道主子这次是不会只做壁上观的,既然阻止不了,只得到时候看紧点了。 姜家的太夫人,顾延的岳母,年纪自然是不小了,长生早便抱着见到一个倚老卖老满头白发的老婆子,可是到了松院,在下人愕然的目光之下去了顾家人齐聚的正堂,见到的却是一位给顾老夫人年纪相仿的妇人。 坐在上座,顾延身边的,除了那位姜太夫人,应该没有其他人吧?更不要说跪在地上的顾老夫人跟小姜氏。 “你怎么了来了?!”顾延看着门口披着大红大氅的长生,惊愕的站起身来,随后便起步走了过去,“你先回去!” 长生抬头看着他,红色的大氅映照着小脸更是白皙透明,“难得还这般热闹,哪里能少的了我?” “你——”顾延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回去!” “这位便是姜太夫人吧?”长生还真的没想走了,倒也不是为难顾延,只不过有预感今日的事情避不开她,于是,便侧过乐身,看向顾延身后的严肃妇人,这般的模样娇俏可爱,若是在其他时间或者其他人的面前,必定是夫人们喜欢的小姑娘,而如今,招来的只有怒视与怨愤。 “曾外祖母,就是她想要害死闵儿!”顾闵第一个跳出来指着长生告状。 长生眯起了眼。 顾闵身子顿时一阵,又往姜太夫人的跟前靠了过去寻求保护。 顾绮看的心如刀绞,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长生……”她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到长生面前,“你先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我喜欢热闹。”长生看着她,更是不放心了。 “长生……” “这位便是顾姑娘?”顾绮的话没有说完,那边严肃的妇人便开口了。 长生看向挡在她面前的两人。 顾延叹了口气,只得让开。 顾绮更是没法子了。 两人隔着跪着的顾老夫人跟小姜氏对视,长生笑着应道:“我是顾长生。” “顾长生?”姜太夫人重复道。 长生笑着颔首:“没错,顾长生。” 姜太夫人没有在说什么,甚至连神色也没有一丝的变化,严肃的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岳母。”顾延开了口,“顾姑娘是顾家的客人,顾家的事情……” “既然同为顾姓。”姜太夫人却是打断了顾延的话,“想来百年前也算是同宗血亲,也没有什么听不得看不得的,更何况,顾姑娘方才说了,她爱热闹。” “岳母……” “姜家与顾家年代姻亲。”姜太夫人却还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也算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而这些年来,两家之间亦是亲近,老身不希望看到任何事情破坏了这份亲近。” 顾延沉吟会儿,“那不知岳母的意思……” “既是客人,顾姑娘便请坐吧。”姜太夫人却是先道。 长生笑道:“多谢。”并未行礼。 姜太夫人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不在乎,并未追究,待长生入座,便看向顾延,“你放心,今日我既然来了,便会让事情有一个了结。” “那不知岳母希望如何了结?”顾延道。 姜太夫人正色道:“我们姜家绝对不能出一个被休弃的女儿。” “休弃?!”顾老夫人大惊失色,休了谁?! “闭嘴!”姜太夫人厉色怒道。 顾老夫人哪里能闭嘴,“老爷!老爷你要休了我?!”他居然真的敢休了她?他真的敢?!“老爷,你怎么可以……” “母亲放心。”小姜氏却是凄然地打断了她的话,“母亲为顾家生了嫡长子,劳苦功高,顾家便是再薄情也不会休了母亲的。” 顾老夫人脸色稍稍好转,“那……” “祖母。”小姜氏没有理会顾老夫人,径自看向姜太夫人,“孙女无能,让祖母劳心,让姜家蒙羞了。” “你知道便好。”姜太夫人却是道。 长生微微挑了眉梢,不是来护短的?还是以退为进? 小姜氏面容更是凄苦,“孙女该死……孙女该死……” “这倒还不至于。”姜太夫人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顾延,“事情我也知道七七八八了,姜家没有教好女儿,是姜家的错,不过若要定我们姜家的女儿一个谋害夫君子嗣的罪名,还请顾家拿出真凭实据来!” 顾延凝着脸色。 “后母本就难为。”姜太夫人继续道,“可并不能以此便断定了后母便都会虐杀前头夫人的嫡子!我们姜家会养出了一个败儿的慈母但绝对教不出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顾家可以为儿媳没有教养好顾家的子孙,没有当好主母薄待了顾家的贵客,没有管好下人损了顾家的名声家风,甚至可以认定她为了躲避罪责而做戏自缢,但是若没有真凭实据,我姜家绝对担不起养出一个毒妇的罪名!” “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顾延开了口,话语平静,可却也让人看出了自己的态度,“顾家不需要证据。” “可姜家需要!” “姜家已为姜家留了情面。”顾延没有退步,“岳母若是因此而责怪小婿,小婿也无话可说。” 姜太夫人眯起了眼。 “姜家不容许任何人往姜家女身上泼脏水。”顾延继续道:“顾家也决不轻饶任何意图祸害顾家子嗣的人!” “也便是说,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姜太夫人声音冷了下来。 顾延道:“顾家已经留了余地。” “祖母,孙女宁愿死也绝对不会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被囚禁一辈子!”小姜氏厉声喝道,“还请祖母为孙女做主!” 姜太夫人扫了一眼小姜氏,随后道:“来人,把五姑奶奶绑起来。” 小姜氏大惊,“祖母!” 顾家的人也是错愕,便是顾延也皱了眉头。 长生搁下了下人送上来的热茶,面色也严肃起来。 顾家的人,姜太夫人自然是命令不了的,不过姜家的人她却可以,而这一次,或许是为了给姜家女撑腰来的,带足了丫鬟婆子,那些个婆子丫鬟听了主子的话,又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自然更加的卖力要为主子撑场面,小姜氏很快便被绑起来了。 顾绮面色有些发青。 而顾闵却在顾延跟姜太夫人对上了的时候早便已经退到了一边去了,如今更是面色灰白地索索发抖,便是他脑子不怎么聪明现在也看出来了就算是曾外祖母在也争不过祖父,可是……可是为什么要绑了母亲? “母亲……” 他低声叫了一下,脚步却在踏出去一步便又收了回来,白着脸看着小姜氏被绑了起来。 顾老夫人也是惊愕的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姜太夫人,“你……你……”话却只是停留在了这两个字上。 姜太夫人却并未回应她,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已经被双手捆绑在身后,跪在了地上,狼狈不堪的小姜氏面前。 “祖母……”小姜氏满脸的惶恐,若说之前的是装的,那这一刻的绝对不是装的,“祖母……你……” 姜太夫人伸出了手。 旁边一个面无表情的婆子跟一个一直捧着一个盒子的丫鬟上前,那婆子打开了丫鬟手上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一根细长的短鞭,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姜太夫人的手上。 顾老夫人跟小姜氏看着姜太夫人手上的鞭子,都大惊失色。 “祖……” 姜太夫人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沉着脸一记鞭子毫不留情地挥打了下去,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小姜氏的身上。 “啊——” 众人又是一惊。 顾延的脸色也变了。 长生正襟危坐,脑子里浮现了三个字——苦肉计。 苦肉计吗? 为了家族的颜面跟利益,姜太夫人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这小姜氏找来的不是救星而是煞星吗? 若是如此,她何苦如此? 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或者还未曾知道姜太夫人心中家族比她一个庶女更加的重要?   ☆、118 可否满意? 长生在这边思绪飞转,姜太夫人下手却是丝毫没有留情,没过多久,小姜氏身上便是血淋淋的。 “住手!”顾延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小妻子的,隐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在一众长辈中首先开了口,“祖母,你这是做什么?!” “夫君……”小姜氏几乎是奄奄一息了,她便是做梦也没想到本以为是自己最大的靠山跟救星的姜太夫人居然会这般狠心对她,“夫君……”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姜太夫人扬了一下手中的短鞭,问向顾诚,不过不等他回答便又道:“这是姜家女眷的家法!” 顾诚面色一变。 “五丫头未能善尽主母之责,未能教养好夫家嫡子!”姜太夫人继续道,“理应领受这个家法!” “祖母,小姜氏是我顾家的媳妇,就算要处以家法也该是处以我顾家的家法!”顾诚据理力争。 姜太夫人却是冷笑:“我姜家教养的女儿自然该受姜家的家规约束,今日她犯错,顾家自然可以施以家法,但并不妨碍姜家出家法!” “祖母不是说了没有证据绝对不承认……” “姜家绝对不会养出祸害夫家子嗣的女儿!”姜太夫人道,“今日我罚她,是因为她未能尽主母之责、嫡母之责!” “你——” “顾诚。”顾延也开了口,“不得对长辈无礼。” 顾诚便是再想说什么在这句话之后也只能咽回去了,“孙婿冒犯了。” “顾家的女眷,姜家的确没有资格管教,可既然还带着我姜家的姓氏,我便不能不管!”姜太夫人继续道,“只是不知这般惩处,顾家是否满意?” 是否满意? 长生忽然间明白了她的话了,不算是苦肉计,更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光明长大的阳谋,她这是在逼迫顾延接受这般惩处的结果,若是他说满意了,便再也不能对小姜氏施以其他的惩处,若是他说不满意,她便当着顾家人的面继续打,很有可能会把人给打死,这般,顾家必定会落得一个寡情薄义的名声,这比休妻影响更加的大!至于姜家,就算会被非议几句,可这般公正严明,到底还是抱住了姜家的名声,至少将来姜家姑娘议亲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甚至肯能有所加分! 这姜太夫人…… 果然不简单! 顾延这是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看来是不满意了。”姜太夫人缓缓道,随后便又挥起了鞭子。 顾诚着急,想要阻止,可却也不敢妄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跟父亲站在一起,只能站在顾家的这一方! 可是姜家…… 欺人太甚! “啊——夫君救我——救我——” 顾延沉着脸一动不动。 姜太夫人手中的鞭子丝毫没有手软。 顾老夫人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了,仿佛这鞭子下一刻便会落到她身上一般,顾家女眷的家法……女眷的家法……她没有受过,可是却曾经看过有人死在了这鞭子之下。 顾闵面色发白,双腿颤的几乎站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顾绮同样面色发白,可是却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有了反应的,她握着拳头站了出来,站在了姜太夫人面前,“够了。” 顾诚倏然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一样,她不是恨不得小姜氏死吗?而且这些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是因为她?!“你想做什么?!” 话,冲口而出。 顾绮的心像是被刀狠狠地割了一下,她没应顾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抬起头,看着姜太夫人,那般多次,这是第一次她这样正视这个女人,这个把持着姜家把姜家推到了权力的巅峰的女人,这个让顾家,让祖父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退让的女人,那些噩梦里头让她畏惧的女人!“姜太夫人,够了。” 姜太夫人停下了手中的鞭子,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深思,“你要为她求情?” “不。”顾绮道,“她罪有应得,可是,只要她一日还是顾家的媳妇,便不能横死顾家!” 姜太夫人眯了眯眼。 “姜太夫人要教孙女,可以!”顾绮一字一字地道:“把人领回去好好的教,但是请姜太夫人记住,这里是顾家!外人没有资格在顾家教训顾家的人!” “啪——”姜太夫人的鞭子落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长生猛然站起身来,准备随时施以援手。 顾绮昂着头,坚定而无惧,“还请姜太夫人住手。”说完,微微一福,便转过来看向顾延,“祖父,来者是客,顾家没有道理这般待客。” 顾延神色微微缓和,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欣慰之色,不过视线扫过了此时已经吓的跌倒在地上的顾闵,便又是化成了失望,“来人,送大夫人回院子,请大夫疗伤。” “……是。” 姜太夫人面色不虞,不过到底没有阻止,“如此说来,顾家是满意了?”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长生走上前,到底还是插手了,“姜太夫人怕姜家出一个毒妇弃妇会影响名声跟往后姑娘家的婚嫁,这情有可原。”看向顾延,“顾家想要处置毒妇,以免祸害后代子孙,这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 姜太夫人看向他。 顾延皱起了眉。 “不知顾姑娘有何好建议?”姜太夫人开了口。 长生看着她微笑道:“顾家并未要休妻,为了顾家的名声,也绝不会把顾家居然纵容了一个毒妇祸害子嗣多年而不自知宣扬出去,所以不管顾家如何处置小姜氏,都于姜家没有大碍,当然了,若是姜家心疼孙女受苦,一定要为孙女撑腰的话,那便另当别论,不过方才见姜太夫人如此气魄,便是说在姜太夫人看来,姜家的名声大于对孙女的疼爱。” 姜太夫人眯起了眼。 凌光时刻注意着,一旦有什么不对便出手。 长生继续道:“而且据我所知,顾家对小姜氏的处置也不过是让她在佛堂里面反省反省罢了,吃穿用度绝不会段她一分,哪里便值得姜家这般的兴师动众?更何况,姜太夫人方才也说了,小姜氏没尽主母嫡母之责,佛堂反省,以小姜氏所犯的这些错来看,这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惩处了,姜太夫人何至于此?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姜太夫人是存心来挑事的。” “顾姑娘。”顾延开口道:“这是顾家的家事。” 长生睨了他一眼,他以为她想管?要不是顾绮站出来了,她才不想多管闲事了。 “长生……”顾绮握住了她的手,摇着头。 长生却是心里一惊,“你的手怎么……”这般的冰? “我没事。”顾绮低声道,挤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长生哪里会信,抬头扫了一眼顾延跟姜太夫人,“若是不想让步,也可以,去衙门吧,是要证据还是要安全,到时候对簿公堂一一摊开来解决!” 顾家的名声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在乎顾绮这个朋友! 至于顾延,他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解决不了,活该倒霉! “岳母,可否移步?”顾延看着姜太夫人,称了岳母,便是让了一步。 姜太夫人眯着眼盯着他半晌,“好。” 两人移步了。 长生也没有久留,拉上顾绮便要走。 顾绮却看着扔瘫软在地上的弟弟,心如刀绞。 长生叹了口气,“凌光,把人一同带走!” “是。” “慢着!”顾诚怒喝道,“你……” 长生转过身,冷笑道:“顾大老爷与其在这里跟我一个小丫头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这一次顾家要解决这件事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若我是你,我便会想法子从从这事上谋求对顾家最大的好处!” 闹到了这个地步,灭了小姜氏那是不可能的,让步也不是不行,只要姜家能开出足够吸引人的条件! “你父亲如今劳心劳力地跟人谈条件为顾家争取最大的利益,你这个当儿子的却在这里跟一个小辈置气,顾大老爷,你这文坛人杰的名声是糊弄得来的吗?” “你——”顾诚恼羞成怒,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长生没有再与他争执下去,“走!”   ☆、119 放下 幽园内 顾闵被扔在了地上,许是被摔疼了,脑子也清醒过来了,立刻便对顾绮伸了手,“姐姐,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顾绮咬着唇没有说话。 长生冷笑:“这时候倒是记得你姐姐了!” 顾闵哆嗦了一下,倒不是怕长生,而是怕她一句话他又要被那个可怕的女人关起来折磨!“姐姐,我错了姐姐,姐姐,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顾绮哭了,到底还是哭了。 “姐姐……”顾闵见她如此,心里定了定,“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顾绮却是抬头看着长生,“帮帮我好吗?”她狠不下心来,可若是狠不下心,闵儿便真的毁了。 长生叹了口气,“好。” “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顾闵显然是误会了顾绮这是在为他求情,高兴不已。 “凌光。”长生却是道,“顾四少爷想来还是没想清楚,让他回后罩房继续好好想想吧。” “是。”凌光应道。 顾闵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长生,然后,转向顾绮。 顾绮面无表情地拉开了他的手。 “啊——”顾闵被凌光给提起来了。 顾绮闭上了眼睛。 “顾绮——顾绮——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顾闵一边挣扎一边怒吼着,“我要杀了你——”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顾绮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 “阿绮……”长生不放心,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顾绮挤出了一抹微笑:“我没事。” “顾闵年纪还小……” “不小了。”顾绮摇头,“王驰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代表王家出外交际了!” 长生蹙眉:“王驰是特例。” “可我的弟弟也不该落后太多的!”顾绮固执道,“他身上也留着王家的血,而顾家,也不必王家差多少!” 长生还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散了。 “既然是小姜氏的溺爱让他至此,那我便用狠心来让他重新立起来!”顾绮一字一字地道:“我宁愿他现在恨我,甚至恨我一辈子,也不想将来他被祖父被顾家彻底的放弃!长生,他是长房嫡子,若是不能承继家业,这辈子便只能活在泥潭之中!我活了三辈子了,不想最后还是亲者痛仇者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长生道,“你放心,你若狠不下心,我帮你就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帮小姜氏求情吗?”顾绮继续道。 长生道:“你不是帮小姜氏,而是帮顾家。” “这是其中之一。”顾绮笑容凄然而绚丽,“祖父护我们姐弟,甚至不惜改变以往的处事方式,拿顾家的名声冒险,我不能让他被逼的进退两难,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方才继续道:“我现在方才明白,与其把心思放在报复上,不如放在闵儿身上,放在如何好好地过好这辈子身上!” 长生眼中一亮,“放下了?” “不。”顾绮摇头,“我心里仍是恨,可是我明白了如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小姜氏已经不足为患了,我不该在被困在那些噩梦里头!” 长生笑道:“这样也不错了。”那般多的恩怨情仇哪里能说放下便放下?虽然她没有详细说过那几辈子的经历,但是几辈子都被同一伙人给害的,怎么会不恨?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阿绮,这辈子一定会不一样的!” “嗯。”顾绮含泪而笑,还有,谢谢你。 …… 顾延跟姜太夫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长生不知道,不过小姜氏最后还是进了佛堂修身养性,而姜太夫人也没有再逼迫顾家,在顾家做客两日便走了。 而这时候,凌光已经把姜太夫人的底细都给摸清了,先前长生便已经从顾绮的口中得知了这姜太夫人的确不是原配,而是继妻,不过详细的信息还是让长生愕然。 这姜太夫人也是出身书香之家,门第跟姜家也是旗鼓相当的,所以,她少女的时候便与姜家的大姑娘交好,乃手帕交,而这位姜家大姑娘便是如今的顾老夫人,也便是说顾老夫人的闺蜜成了她的继母。 “顾老夫人似乎很怕这个继母?”这个结果倒是让她诧异,不过顾老夫人的态度更是奇怪,闺蜜成了自己的继母,按理说便是不生气总是会有疙瘩吧?可如今这顾老夫人似乎认了她继母的身份,而且相当畏惧。 “姜太夫人……”凌光没说话,顾绮便先开口了,神色复杂:“她心机城府颇高,不是简单的人。” “你……”长生自然知道姜太夫人不简单,不过她更想知道顾绮的那些噩梦里头姜太夫人所扮演的角色,不过顾绮好不容易释怀了,她哪里能够又挑起? 顾绮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我还没有资格让姜太夫人出手对付。” “阿绮……” “姜家能够位极人臣便是因为有姜太夫人在。”顾绮继续道,“所以万不得已,不要与她为敌。” 长生心里一惊,姜家如今并不算出色,将来却可以位极人臣?而顾绮能够看到,也便是这十来年的事情,可是如今的姜家有何本事走到这个地步?姜太夫人?就算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人,大周朝不比前朝,女子的束缚多了许多!姜太夫人哪里来的本事可以在十几年间把一个平平的书香之家位极人臣?“姜家……”她想问清楚顾绮,可是话才刚说出便断了,她穿过来了,顾绮也开始摆脱那些噩梦,很多事情也不一样了,有什么好问的?况且,事在人为!“姜家若有这个本事,那是他们的造化跟福气。” “长生……” “放心。”长生明白她的担忧,“虽然你是我朋友,但是朝政上的事情我插不上手,就算你求我断了姜家的位极人臣之路,我也做不到,不过只要有我在,姜家就算真的位极人臣了,也动不了你分毫。” “嗯。”顾绮安心了,不是因为她说护着她,而是她不会为了她而与姜家为敌。 长生继续道:“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既然决定放下,便不该过多的被过去的事情影响,姜家如何是姜家的事情,我们只要走好我们的路就是了。” 当然了,若是她姜太夫人脑子不清楚跟顾老夫人一般执意要跟她作对的话,她也不怕跟她斗斗究竟是她姜太夫人手段高明还是她长生公主背景硬! “嗯。”顾绮颔首,是啊,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姜家的未来未必便不会变! …… “顾三姑娘。” 顾绮方才走到了院子的门口便被凌光给叫住了。 “凌光姑娘。”顾绮微微一福。 凌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虹光。 顾绮明白,示意虹光远远推开,便问道:“不知凌光姑娘有何事要与我说?” “方才……”凌光神色很严肃,话却是说的不甚利索,这也是她第一次这般跟顾绮说话,不过不利索倒也还是说出来了,“姑娘没有兴趣知道,我倒是有兴趣。” 顾绮一怔。 “姜家对姑娘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有一丝的隐患,我都会将其彻底铲除!”凌光继续道。 顾绮明白了她的意思了,“长生不想知道。” “姑娘不会知道!” “她很聪明的。”顾绮摇头,“既是你不说,她也会知道。” “你的意思是不肯说?” “凌光姑娘不是不信我吗?”顾绮反问。 凌光眸色一沉。 顾绮并不退让,“我知道你是为了长生好,可长生说的没错,命运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变的,更没有任何的未来是注定的!你的担心我明白,你知道了固然可以早些防备,可也会受其影响以致不能冷静判断,到时候,对长生来说何尝不是另一个隐患?更何况,姜家跟长生没有交集。” 那些噩梦里头,长生公主早就死了,姜家如何都与长生公主无关。 凌光眯起了眼,“什么意思?” 顾绮没有回答,只是屈身一福,便转身离开。 凌光愠怒,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 王家的人消停了,姜家的人也安抚住了,对顾家来说,事情已经算是平息了,小姜氏还是顾家的媳妇,不过失去了顾家主母该有的一切权力,原本主持中馈之权该是回到顾老夫人手上的,可不知道是因为心里不痛快还是那日被姜太夫人给吓着了,当天便病了,一直都没好全,根本管不了事情,事情只能交给身边的婆子去管,可到底不是件长久之事,尤其是要过年了,家里不可能没有应酬的女主人。 最后,中馈之权落到了顾绮这个长房嫡女手中。 长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不过也没有阻止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祖父说了已经去信给二叔,让二婶回来主持中馈了。”顾绮道,“我不过是临时搭把手罢了。” “顾明的妻子?”长生蹙眉。 顾绮道:“家里总是需要一个年长的女眷的。”支持中馈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是如今在所有人的面前,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就怕到时候又有其他的热闹了。”长生道,庶子媳妇主持中馈不是不可以,可养大了庶子媳妇的心,便糟糕了,尤其是这位二夫人性情本就算不得高洁。 “祖父会安排妥当的。” 长生看了看她,“也是,他若是还不安排妥当,顾家就真的没得救了。”不过看之前的这些破事,便知道顾延对外是一把好手,对内未必便能周全,“罢了,反正我们年后便去书院,闹也闹不到我们跟前去。” 至于将来,顾闵若是能成才,还怕一个掌管中馈的二婶不肯放权? ------题外话------ 发现了一件事,作者后台的留言数量比留言区的留言数要少,也就是说有些留言作者后台显示不出来,作者无法恢复,所以大家看到若是哪条留言没回复,不是不想回,而是没法子回   ☆、120 嫁人这事 长生对所谓的主持中馈并没有大多的兴趣,而看顾绮的样子,应该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所以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了。 不过…… “你要我跟阿绮一起料理家事?”自那日跟姜太夫人谈判之后,或许是担心她追着他要交代又或许怕她不满意他的退步而闹事吧,长生便没有再见过顾延了,没想到终于肯露面了,却是让她跟顾绮一起料理家事,“这是你们顾家的家事,我插手算什么?还是你嫌我被嫉恨的不够?” 顾绮管家理所当然,可她插一只手进去算什么事? “事情是三丫头处理,姑娘只需从旁观察便可。”顾延却是坚持。 长生皱了眉,“从旁观察?”该不会是……“京城那老头子嫌我丢他的脸,所以让我学着管家,将来好当一个贤妻良母?” 要不是有人要求,顾延脑子有病才会让她跟着顾绮管他们的顾家的家务事。 顾延没说承认更没有否认,只是道:“姑娘这些日子闷着也是闷着,不如找些事情做做,权当解闷。” “解闷?”长生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这闷解的你们顾家鸡犬不宁?” “姑娘不是说三丫头是你朋友吗?”顾延继续道。 长生哽了哽,“这倒成了你要挟的把柄了。” “是把柄吗?”顾延笑了。 长生瞪了他一下,“好,既然顾老爷子开口了,我怎么也得给你个面子!”他都不怕她闹得他们顾家鸡犬不宁了,她还怕了不成?不过……“真的是京城那老头子示意的?” 顾延还是笑道:“只要姑娘高兴就好。” “就你高兴!”长生冷哼道,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就算是那老头子示意又如何?难不成他想让她成为怎样的人,她便只能乖乖听话不成?“走了。” …… 顾绮对于祖父的绝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看长生的样子便知道她不是挺愿意的,“离元宵还有一段日子,祖父也是怕你闷坏了。” “哼!”长生哼了哼,不置与否。 顾绮忙道:“你要是不愿意便不管就是了,我可以应付的。” “没这般简单。”长生道:“有人希望我好好学习将来不会丢他的脸,我便是不愿意也得去做,再说了,不是解闷吗?又不是苦差事。” 顾绮一怔,“有人……”话没有问完面色便一变了,显然是想到了这有人究竟是谁,“那……” “没事。”长生明白她的意思,“老头子要是想弄死我,早就做了,哪里还会这般折腾?” “可是……” “不说他了。”长生还是没给顾绮说下去的机会,“大好的时光浪费在他身上多不值得,不是说要跟管事婆子们见面吗?走了。” 顾绮哪里能放心,那可是皇帝啊,天底下最绝情的父亲,可外边不是传着长生公主极受宠爱的吗?还有,那些噩梦里头,皇帝为了这个女儿可是不惜一切打开杀戒的,可是跟长生相处的更多,便更加发现皇帝似乎…… “别想了。”长生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我跟那老头子之间的事情理也理不清的,不过要说他会要我的命,那倒不至于,别的不说,你看他把我送来顾家,派凌光在我身边,便表示我这个女儿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顾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的事情她全力相帮,而她的事情,她却是一丝一毫也帮不了。 “别想了,小心想破了你的小脑袋。”长生叹气,“这才说了要好好地过,怎么便又自己折腾自己?” 顾绮苦笑:“笑话我?” “不敢不敢。”长生笑道,“不过我们若是不去,便会被那些管事婆子笑话了。” 顾绮只好作罢,被她拉着走了。 …… 莘院内 府里面的管事婆子已经一排排地候着等着顾绮了,见了长生一同来也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谁不知道三姑娘有幽园那位贵客撑腰?而长生的到来倒也让本来有些心思的婆子歇了心思了,恭恭敬敬地把顾绮当真正主持中馈的主子,不敢有所怠慢,不过便是有所怠慢,顾绮也可以应付的了,活了三辈子的她就算还是成了人生输家,但应付这些管事婆子,处理这些中馈小事应该可以应付的。 临近过年,府中的大事自然是过年的准备以及人情往来了。 面对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不管哪个府邸都不敢轻慢,一番安排下来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而这一个时辰下来,那些婆子便真的是歇了自己的小心思了,对这位平日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三姑娘也是刮目相看。 待众人走了之后,长生竖起了大拇指,“难怪顾老头这么放心了。” “不过是些小事吧了。”顾绮道,眉宇间泛起了一抹哀伤,“善妈妈她们一直都教我。”不管是那些噩梦里头还是如今,母亲留给她的人教着女子需要学习的一切。 “都过去了。”长生安慰道。 顾绮笑着点头,“恩。”随后便岔开了话题,“怎么样?可觉得有趣?要不要试试手?” “饶了我吧。”长生当即举手投降,“我承认我之前是小瞧这事了,现在才知道主持这中馈的都是能人。” “能主持中馈的都是府中的女主人。”顾绮笑道:“自然不是简单的人。” “所以阿绮也是本事了得。”长生笑道。 顾绮道:“真的不要试试?练练手将来也好……” “免了!”长生不等她说完便道,“贤妻良母我是当不成的。” “可是将来你总要……” “嫁人?”长生挑眉,之前还真的没想过这回事,现在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只要那老头子不狠下心肠送我去和亲什么的,我嫁谁谁也得供着我。”公主出嫁自有规程,便是成了主母也用不着自己下手去管家事的,否则这公主跟普通妇人有什么区别?虽然不知道那老头子到底是安了什么心,但总不是要让她这个嫡出的公主跟个普通妇人一般料理家务,至于和亲什么的,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就算那老头子如今真的不待见她了,也做不出送自己原配嫡出的公主去和亲这般丢大周颜面的事情来,不过也的确该好好想想这嫁人的事情了,上辈子没结婚便死了,这辈子她可想活的七老八十的,总不能也不结婚吧?“比起学这管家,不如好好看看哪里有好的男人,及时下手。” 顾绮脸色涨红,“你……” “有什么好害羞的?”长生理所当然地道:“好东西自然是要先下手的,总不能挑别人挑下的吧?”要不早些找一个顺眼的从小培养,免得将来也弄一个三妻四妾来恶心她,不过娶了公主,应该都是不敢纳妾吧?可到时候来个捧场做戏什么的也是够恶心人的。 越想,长生越觉得该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顾绮脸色更红了,觉得该好好劝劝她以后不要随便说这话,免得被人诋毁,可话还未开口,便见凌光进来了。 “姑娘,顾四偷逃了。”   ☆、121 兄弟 这一次把顾闵抓回来虽然还是关着他,不过却没再饿着他折磨他什么的,基本是没动他一根头发,而且还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唯一失去的便是自由罢了。 不过顾闵却似乎更加的恐慌了,生怕下一刻便会丢了性命一般,会偷偷跑了这根本不奇怪,只是…… 他有这个胆子? 顾绮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脸便白了。 “阿绮……” “我没事。”顾绮没等长生安抚的话出口便道,“也许我该高兴他还有这个胆量偷逃。” 长生蹙眉,“我让人把他找回来。” “不!”顾绮却摇头,“你不是说过温室中的花朵最经不起风雨的吗?那把花移出温室,让他去经历经历一下风雨,将来或许可以开的更加的灿烂!”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你确定?” “我没有选择!”顾绮道:“即便仍是恨我,仍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可只要他明白,这世上只有他自己努力自己强大方才可以过得好,这便够了!” 长生看着她会儿,“既然决定了,那我来安排。” “谢谢。” …… 顾闵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跑的,不过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跑出幽园,就算祖母跟母亲那边救不了他了,他还可以去找父亲!父亲不怕顾长生那个贱丫头的,他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父亲绝对不会看着他被那个贱丫头给害死的! 可是…… “父亲出门了?出门了?”好不容易跑出了幽园,顺利跑到了前院,跑到了父亲的院子,可是得到的却是父亲出了门的消息! 出门? 去哪里了? 顾闵有些慌了,会不会连父亲也……“不会的!不会的!”父亲只是出去一下而已,他还会回来的,就算今天不回,可不是要过年了吗?明天也会回的!祖父总不会为了那个贱丫头连父亲也赶出门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躲起来不让那个小贱人的人找到! 对! 可是躲哪里去? 哪里? 顾闵想来想去,最后想到的是顾家五少爷顾华处! 小姜氏给顾诚置了两房妾室,这两房妾室都生了一儿一女,顾华排行第五,比顾闵小两岁,今年八岁,生怕陈姨娘,乃小姜氏的陪嫁丫鬟出身,所以,比起生母是顾家丫鬟的顾六少爷顾望,顾华与小姜氏、顾闵的关系要亲近许多。 顾闵虽然从未把这个庶出的弟弟放在眼里,不过平日里也是待他不错的,而顾华更是以自己马首是瞻,现在自己出事了,他一定会帮自己的!还有四妹妹,从小就喜欢粘着自己,现在也一定会帮他的! “四……四哥?”今年八岁的顾华比顾闵不过是矮了小半个头罢了,相貌虽然也比不上顾闵,但是脸色身子看起来却是极为的健康的,此时他方才从族学那边下课回家,依照习惯,他本来是要去给小姜氏请安的,不过自从顾闵受了家法之后,小姜氏便免了他的请安了,所以这些日子他都是从族学下课便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如今见了顾闵,吓了一跳似得。 一同被吓了一跳的还有五岁的顾望,跟顾华以顾闵马首是瞻一样,顾望便是顾华的跟屁虫,而且与顾华的玲珑机巧相比,顾望的性子却是怯弱了许多,这般一吓,小脸便苍白了。 顾家规矩,庶子一般来说是没有单独聘请夫子的资格的,不过满了三岁之后便要去族学那里启蒙,五岁之后再根据其资质,由长辈安排将来的求学,可以安排去书院,若是特别优秀得了长辈看重,也是可以跟随嫡子一起跟聘请来的夫子上课,但家族的资源也是不会照顾他太多的。 顾华三岁入族学启蒙,之后表现一直平平,自然便没有得到顾延这个祖父,乃至顾诚这个父亲的看重,而小姜氏对待庶子虽然不错,但也没为了一个庶子去挑战顾家的规矩,因而,顾华便一直在族学念书。 后来的顾望资质更是平平了,也便成了顾华的小尾巴了。 顾闵见顾华吓的脸色都变了,除了跟之前一般鄙夷之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你怕什么怕?我是鬼会吃了你吗?!” 怕什么怕? 怕他连累他?! “四哥……” “父亲出门了,在父亲回来之前,我在你这里躲一躲!”顾闵不等他说完便道,“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在你这里!” 顾华看了他半晌,才嗫嗫地道:“是,四哥……” 顾闵的火气这才下了,“你去打听打听父亲去了哪里了?还有我饿了,你去给我找些吃的来!” “哦……” “再给我找一壶酒来!”顾闵再道,跟他压压惊! 顾华一怔。 “愣着干什么?!”顾闵怒道,“没听到我说的吗?还不快去?!” 顾华咬了咬唇,“好,我这就去!” “跟木头似得!”顾闵仍是余怒未消。 顾华转身离开。 顾望看了看顾闵,当即便转身跟着顾华出去了,两人出了屋子,顾华脸色便沉了,顾望看的心里更惊了。 “五哥……” 顾华抬脚狠狠地踢飞了跟前的小石块,满脸的恼怒,“他还当他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四少爷?!” 声音压的很低,能听到的也不过是顾望罢了。 顾望脸色更是难看了,他年纪小胆子更小,一时间无法适应平日里都不生气的五哥现在会这般生气,而且还是对四哥生气,四哥生气的样子也很可怕,不!四哥一直都很可怕的!“五哥……” “你先回去!”顾华没兴趣再招呼他。 顾望张了张嘴,不过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乖乖地回去了,顾望才五岁,还跟着他的生母方姨娘住在后院,倒是顾华年前便搬出来后院,住到了前院里头,是陈姨娘跟小姜氏要求的,说是她这两年身子不太好,怕过了病气给五少爷,不过原本不是要搬到前院的,而是挪到小姜氏的院子养着,可小姜氏没同意,说是怕别人说她抢陈姨娘的儿子似得,便跟顾诚要求提前搬到了前院了。 顾华明白生母想讨好小姜氏这个主母的苦心,所以一直也都很懂事地讨好小姜氏,讨好顾闵这个嫡子。 可是现在…… 虽然他每天早出晚归过问不得府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哪里不清楚如今不管是小姜氏还是顾闵,都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他们还横什么横?! 顾华转过身看着紧闭的门,如果他是嫡子,他就不需要每天早出外归地去族学,就不用每天每人庶子庶子的叫,就不用跟生母分开想见一面都怕这怕那,更不会每天想着如何去讨好别人而是等着别人来讨好!如果他是嫡子——如果没有了顾闵—— 阴暗,在本就不澄净的心中渐渐衍生。   ☆、122 放弃 顾闵一直等着顾华拿酒菜回来,吃饱喝足压好惊之后好等顾城回来,然后再想法子跟长生斗,他就不信父子联手还斗不过一个野种! 可是这一等便等到了天全黑了,还没等到顾华回来。 恐慌又一次涌上心头了,不过在终于见到了顾华的时候,愤怒取代了恐慌,“你死哪里去了?!” 顾华的脸色有些苍白也有些慌乱,“四……四哥……” “我让你带的酒菜呢?”顾闵见他两手空空的,愤怒更是找到了宣泄的借口了,“那个野种欺辱我,现在连你这个低贱的庶子也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低贱的庶子…… 顾华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心里仅剩的最后一丝犹豫散去了,“不是的,四哥,我怎么敢不听四哥的话?是父亲……是父亲出事了……” 顾闵脸色一变,一把抓着他的手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难道祖父糊涂到了为了那个野种小贱人把父亲也给处置了?不!不会的!怎么可能?!父亲可是顾家的继承人!“你快说,父亲怎么了?!” “我去找父亲院子的人打听……他们说……父亲出……出远门了……”顾华支支吾吾地道,“本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是父亲院子的下人像是很害怕……我就多问了一些……可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只是说父亲惹了祖父生气……才出远门的……后来……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二叔院子的下人……他们很高兴地在偷偷议论……说父亲让祖父很生气……祖父才把父亲打发出去的……他们说祖父已经让二婶回来管家了……现在让三姐姐管家只是暂时的,这个家的中馈到时候要交到二婶的手里……以后二婶就是顾家的女主人了……所以……所以二叔也会被祖父当成继承人……” “你胡说!”顾闵浑身颤抖,“祖父疯了才会让一个庶子当继承人!” 顾华攥紧了拳头,面上仍是惶恐,“可是……可是他们都这样说的……” “不可能!不可能——”顾闵死也不信,祖父疯了才会让二叔这个庶子取代父亲当继承人,他疯了吗?!二叔是庶子啊,是庶子啊——“绝对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胡说!”他几乎是憎恨地瞪着顾华,“是你自己想当继承人吧?!你看我被那个小贱人关起来就以为可以取代我这个嫡子当父亲的继承人?我告诉你,你做梦!” “四哥……”顾华面色苍白,身子索索发抖,像是被吓的厉害的样子,“我……我怎么会敢这样想?我没有骗你!都是我亲耳听回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二叔院子的下人!” “你以为我不敢去?”顾闵大怒。 顾华颤抖道:“我真的没有说谎……” “滚开!”顾闵一把将人给推开了,然后往外冲了出去,他不信!不信!祖父怎么可能会废了父亲?怎么可能?!就算祖父再疼那个野种,她也只是一个小片丫头,祖父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小片丫头而废了父亲?!就算祖父真的疯了也不会这样做!一定是顾华这个贱种骗他的,一定是! …… 父母尚在,顾家两房并没有分家,顾二夫人的院子在顾家的西面,比不上小姜氏的正院,但是也算是不错。 这时候顾家二房的人一年前便随着顾明到任上去了,原本高堂尚在,顾二夫人怎么也该留下来侍奉父母的,不过一来顾二夫人不乐意呆在顾家去伺候时时刻刻压着自己的顾老夫人,二来是担心丈夫在任上被别的狐狸精给迷惑了,便提出带着孩子去任上,顾老夫人起先是不同意的,小姜氏是自己的嫡亲娘家人,自然不能磋磨,这顾二夫人可不是,而且还是庶子媳妇,便是不折磨她,每日让她晨昏定省的也是一件舒心事,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被顾延打破了,他同意了顾二夫人带着孩子去任上跟丈夫团聚,有妻儿在,顾明也可以更加的谨慎一些。 所以顾二夫人的湘院已经空了一年多了,留守的丫鬟婆子平日里虽然也有打扫,可到底能偷懒便偷懒,哪里会尽心尽责?等接到主子要回来的消息,便当即行动起来收拾了。 而且,这主子回来是要主持顾家的中馈的,这是二房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就算是当年大姜氏去世、王氏去世的空档口,二房也没能沾上主持中馈的权利半分。 “手脚都利索点,离二夫人回来没几日了!” 夫人回来了,他们就彻底翻身了! “张妈妈,大房真的完了吗?”一个丫鬟笑呵呵地凑上前,“我们二房要翻身了吧?” “那是自然!” “可老太爷现在让三姑娘管着家,而且那些管事妈妈好像被三姑娘给收服了……”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丫鬟也上前说道。 张妈妈哼了哼,“三姑娘再本事也是姑娘家,将来是要嫁出去的,而且她现在只不过是帮着管家罢了,二夫人回来之后管家的大权可是二夫人的!” “对啊!三姑娘不过是替我们夫人暂时管着家而已,等夫人回来,三姑娘哪里还能继续管家?”那笑呵呵的丫鬟得意地道,“张妈妈,老太爷让我们夫人管家,又把大夫人给关起来,大老爷也赶出去了,将来这顾家是不是就是我们老爷的?” “少胡说!”张妈妈训斥道,不过神色却是得意的,“老太爷什么时候把大老爷赶出家门了?不过是让大老爷出去历练历练罢了!” “都快要过年了,要历练也不是这个时候!我可听说马房的人说大老爷这次是要去别院的,要不是被老太爷赶的,这个时候去什么别院?哪里有什么好历练的?” “你这小蹄子这么多话做什么?!”张妈妈佯怒道:“还不快点收拾,等二夫人回来还没收拾好,定然收拾你!”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整个二房这几日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就等着翻身的那一日到来了,顾闵把一切都挺的清清楚楚的,便是他恨不得进去撕了这几个贱婢的嘴,可脚却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似得,怎么也动不了! 祖父真的要废了父亲了? 真的要废了父亲?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父亲可是他唯一的嫡子啊! “啊,我听说四少爷逃了,老太爷很生气,说是抓到了一定不会轻饶!” “老太爷连大老爷都不要了,哪里会对四少爷客气?” “看他平日瞧不起我们二房的人,现在倒霉了吧?” “人家怎么也是四少爷。” “那又怎么样?等我们老爷回来了,顾家哪里还有他四少爷站的地?对了,这次不止老太爷生气,幽园那位贵客也很生气,四少爷这次不死怕也翻不了身了!” “谁让他谁不得罪好去得罪老太爷的心尖子?” “你说那位贵客跟老太爷……” “你还敢说这个?不要命了!” “不说了不说了,干活……” 顾闵终于迈开了脚步了,他不能被发现,更不能被他们整死!他要逃,他要去找父亲,父亲一定是被他们骗了才会出门的,父亲一定不知道祖父的险恶用心,他要去找父亲,要告诉父亲让他回来! 想赶绝他们? 休想! …… 凌光待长生出门之后便悄然出了屋子,随后,青龙现身。 “顾闵已经离开顾府。” 凌光眯着眼,“嗯。” “你这般做便不怕姑娘生气?”青龙看着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却有了波澜。 凌光道:“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自然是要下狠手的。” “万一……” “我们手下还会出现万一?”凌光没等他说完便道。 青龙没有再说下去。 …… 前后院的门在三更敲响的时候便关上了,可并不代表前院跟后院便彻底的断绝了联系,在这个宅子里头,只要生活久了,哪里都可以发现漏洞。 顾华顺利地出现在了生母的院子里头,即便这个院子里面还住着顾望的生母等人,可他还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生母的面前。 “华儿放心,姨娘已经办妥当了。”刘姨娘的模样不算出色,不过是小家碧玉罢了,所以也不算是得顾诚的宠爱,不过她是小姜氏陪嫁,还生了一儿一女,在顾家的后院也算是有了一丝立足之地,将来也可以安然终老,只是这个想法却在不久之前打破了。 自己的主子是什么人,刘姨娘虽然不敢说是很清楚,但是也有几分了解的,若是她真的认定了当年她不能生育的事情跟王氏有关系,她是绝对做得出来这些事情的,可顾闵是唯一的嫡子,没了顾闵,她有不能生育,将来依靠谁? 自然是她的儿子! 这也是她这般多年来对他们母子和颜悦色的原因吧? 可她若是有了抢他儿子的心思,一定不会容下自己这个生母在的!到时候她就是一个死!她为了主子委曲求全近十年,最后却落得一个一无所有惨死的下场,她如何能够甘心?! 好在老天有眼! “华儿放心,姨娘一定会让你当上顾家的继承人的!” 没了顾闵,老爷便没有嫡子,华儿就算不记为嫡子他也是长子,没了嫡子,自然就是长子继承了! 小姜氏如今被关起来了,根本不可能来给她抢儿子,更没有本事来害她这个生母了!等华儿坐稳了顾家继承人的位子,将来就算不能给她嫡母的名分也一定可以让她荣华富贵安乐终老的! 顾华握紧了拳头,“这次我便要让他好好看着,我这个下贱的庶子也可以爬到他高贵的嫡子头上!” 嫡子又如何? 最终得到顾家的人是他这个庶出!   ☆、123 被抓了 顾绮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而这是她自从她跟长生成为朋友之后第一次被噩梦惊醒。 不过不再是过去那些,而是…… “闵儿……” 呆愣了会儿,便快速下了床穿戴好了之后便赶去了幽园。 “三姑娘,你确定要在这个时辰见姑娘?”凌光脸色有些不好。 顾绮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我……” “三姑娘姐弟情深奴婢可以理解。”凌光继续道,“不过你既然说相信我家主子,那便不该这般大半夜的跑来,姑娘的身子本就不好,这大半夜的还要跟着你折腾,她如何受的了?” “是我没考虑周到。”顾绮愧疚道,“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凌光道:“夜路难走,三姑娘若是不介意,便在屋子里等,如今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罢了。” “好。”顾绮倒是没觉得凌光是在为难她,现在留在这里总好过她回去自己熬着,“别吵醒长生,让她好好休息。” “自然。” 顾绮入了屋子,在花厅里面坐着。 凌光继续回寝室守着主子。 顾绮一直等着,便是屋子里已经升了火炉,可她还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闵儿……她相信长生,相信她不会让闵儿出事的,可是这种感觉……她真的感觉到了闵儿出事了,长生也说过,双胞胎之间是有感应的! 可是闵儿会出什么事情?他是出了府邸,可是长生有派人在他身边保护的,还有祖父,他也是知道闵儿出府的事情的,一定不会甩手不管的! 在他们的保护之下,闵儿还能出什么事情?! 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这么慌? …… 长生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她不知道顾绮在等着自己,不过或许顾闵的事情让她放心不下,还是比平时早些醒来了,梳洗过后,方才知道顾绮昨夜后半夜便过来的事情。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凌光道:“姑娘正在睡觉。” “你……”长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走,去看看。” 凌光紧跟其后。 长生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身看着跟在后边的凌光,眯了眯眼,问道:“凌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奴婢怎么会有事……” “说!”长生面色转厉。 凌光沉默了半晌,“顾闵之所以急着出府不是怕会被姑娘抓住,而是受了顾华的挑拨去找顾诚。” 长生一愣,“顾华?” “顾诚的庶二子。”凌光道。 长生听明白了一些,“你到底做了什么?” 凌光沉默。 “你是觉得我之前给你惹了太多的麻烦,现在来报仇了?”长生怒道,便是她不说她也猜到她做了什么!庶子顾华?他一个庶子挑拨顾闵离开顾府能为了什么?不是想之前的欺辱之仇便是为了顾闵将来继承人的位子! “既然要置之死地,便不该手下留情。”凌光道。 长生怒道:“你倒还有礼了?” “奴婢该死。” 是该死,而不是知错! 长生一口气堵在了喉咙,“若是顾闵在外边有什么意外,我如何跟阿绮交代?!” “青龙一直跟着。” “你让青龙去?”长生错愕,不是不想她管顾家的事情吗?现在居然让专门保护她的青龙去?这是有多危险?!“他也一直跟着我,我还不是差一点又被人给拐了?”长生怒了,“你……”话没有说下去,因为目光扫到了门口处的顾绮了。 顾绮面色发白,呆愣在门口。 “阿绮……”长生快步走了过去,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绮抬起手扶着门框,久久方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没事……” “你放心,我马上让人把顾闵送回来!”长生道,“你不要着急,我马上……” “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顾绮却是看向凌光,一字一字地问道。 凌光道:“只有痛,才可以让人彻底的清醒。” “怎么才算痛?”顾绮继续问道。 凌光冷笑:“你若是心疼,我马上就可以让人……” “在你看来,什么才算是痛?怎样才可以彻底的清醒?”顾绮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众叛亲离,走投无路吗?” 凌光沉默。 “阿绮……”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可以?”顾绮看着她,也问道。 “对不起,是我……” “不。”顾绮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不说这事你不知道,就是你知道,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我相信你不会还闵儿的。” 长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绮笑了笑,却是凄然,“我只是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对闵儿好……让他在外头受苦,我心疼,让他遇见危险,我害怕……长生,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凌光姑娘,我只是怕……怕我又会让母亲失望,怕我又没能保护好这个弟弟!我更怕……他如我当初一般,经历那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彻骨之痛!我不止一次地坚定认为受苦受痛才可以醒悟过来,才可以真正的懂事……可是没有一次到了最后我都下不了这个手……”她看向凌光,“我该感谢凌光姑娘的……她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长生……”她握紧了长生的手,“我真的怕……真的怕闵儿会出事!” “我让人把他带回来!”长生道,“先把人给带回来,其他的再想其他的办法!”说完,便看向凌光,“你亲自去!” “不必了。”门外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三人看了过去,不是别人,正是顾延。 “祖父……”顾绮的面色更白了一些。 顾延看着她,“阿绮,顾闵是我们顾家的长子嫡孙。” 听了这话,顾绮该高兴的,事实上她也很高兴,祖父这般说便是还愿意给闵儿机会,“好!”她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我听祖父的!” “顾老头……” “这是我们顾家的事情。”顾延打断了长生的话,“还请殿下不要插手。” 殿下? 长生瞪着他,交出了这般称呼便是说这件事没有退让的余地,“好,这是你们顾家的事情,我没资格插手!” 不过顾家的事情她差不了手,自己的人可以管了吧?“告诉青龙,若是顾闵少了一根头发,他也不用再回来了!” “是。”凌光低头道,让青龙去保护顾闵已然是大材小用了,怎么可能会出事? “活着就好。”顾延却道。 顾绮面色更难看了一些。 “全手全脚的!”长生怒视着凌光。 凌光还是低头,“是。” 顾绮的脸色好了一些。 …… 顾闵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阴暗的屋子,耳边传来了一些低声的呜咽声,他愣着,直到后脑勺的疼痛传来,他方才回过神来,脑子里也闪过了一些画面,他成功逃出了顾家,可是没走多远,就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醒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顾闵愣愣地转过头,便见自己身边坐着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乌黑黑的脸,看不清到底怎么模样,不过却有一双很明亮漂亮的眼睛,跟女孩子一样漂亮的眼睛,“你……你是谁?”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你不用怕。”男孩道,声音很低,不过却有着一种安抚人的力量,“这里是郊外,抓你来的是人贩子,不过你不用害怕,再过不久,这群人贩子就会被抓的。” 顾闵瞪大了眼睛,“人……人贩子?!” “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男孩眼神坚定。 顾闵却没有被安抚住,惊恐逐渐占据了他的心神,他被人贩子抓了?被人贩子抓了?“不!不——” 他要逃走! 他要逃出去—— 说着,便挣扎地爬起来,然后便冲着门口冲了过去。 “你——”男孩大惊,忙起身去抓,不过却已经是迟了一步了,顾闵冲到了门口,用力地拍打着那木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不是第一次被关起来,可这一次却比之前被那个贱丫头关着更让他恐惧,他听说过人贩子的,他们会卖了抓来的人,然后再也找不回家了! 他还要去找父亲的!   ☆、124 我叫小伟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顾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当下便冲出去了,自然,没有成功,门口的人很快便将他给拽住了,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神色愤怒,“臭小子,想逃?!老子让你逃!” 这话一落,便把顾闵给提起然后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啊——”顾闵若是冷静的话一定会发现之前凌光摔他就跟过家家似得,他躺在地上,便是身上穿的厚厚的衣裳也还是疼的生出了冷汗,身子的每一处骨头都在疼,“啊——” “还敢叫?找死!”大汉抬起了脚便又要下去。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方才那男孩见状当即上前抱住了顾闵,同时哀求着那大汉,“他小不懂事,大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哼!”那大汉怒哼了一下,不过到底没有下脚,“老实点,再闹事老子就废了你们!” “是!是!谢谢大爷谢谢大爷!”男孩忙应答道。 大汉冷冷地扫了屋子里已经被吓的缩在了角落里的其他孩子,“都给老子老实点!”才转身出去。 嘭的一声门关起来了,屋子里失去了唯一的光线来源也瞬间阴暗了下来,顾闵仍蜷缩在地上呻吟着。 “你还好吧?”男孩问道。 “疼……” “疼死了活该!”男孩还未回答,角落里另一个瘦成了竹竿一般的男孩忽然间嚷了出来,“你自己想找死自己死了就是,别连累我们!” 男孩皱了皱眉,随后发现不止那瘦竹竿男孩面露愤怒的神色,其他方才被吓的缩在角落里的男孩子也是如此,男孩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的颜色却是暗了许多,他没有跟那些孩子争辩,只是扶起了顾闵,把他抚到了墙壁边,“靠着墙,会好受点的。” 顾闵哭了,不知道是疼的厉害还是被吓的绝望了。 “你哭什么哭!”另一个孩子也站出来了,而且脾气比方才那个更加的厉害,年纪也比顾闵两人大了许多,与其说是孩子,不如说是少年。 那少年大步走过来,脏兮兮的脸有些狰狞。 顾闵没发现,继续痛苦地呻吟哭泣着。 男孩自然是发现了,当即站起来挡在了顾闵的前头,明明比对方矮小的身子却是硬生生地把对方给震住了。 这些被抓来的孩子,都是欺善怕恶的。 “他刚来才会这样,你何必如此。” “让他闭嘴!”少年嚷嚷着,“再吵老子,老子就灭了他!”说完,便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男孩方才转过身,坐在了顾闵的身边安抚道:“没事的,会没事的。”虽然是安抚人的话,可是却透出了一股凝重。 这些孩子…… 他悄然扫了一圈屋子里的十来个孩子,年纪最大的有十四五,最小的不过七八,可无一例外的都是男孩子。 而人贩子的目标是相貌好且年纪小些的,最好是姑娘,这样会更好脱手,可是这一次…… 他们抓的都是一些男孩子少年郎! 这不会一般的人贩子所为! 可是这些人就是一些普通的人贩子!所以,问题出在了买主那边? 一只手把他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 身体的疼痛减轻了,顾闵方才有了力气也能伸出手去求人了,“求你……求你救救我……救我……” 男孩子握住了他的手,“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是顾家的三少爷,你救了我……顾家一定会报答你的……”顾闵却还像是怕对方不救自己似得,“我祖父是帝师,我父亲是常山书院的夫子,你救了我,金银财宝都会有的……” 男孩愕然,“顾家?” “你一定要救我!” “顾延顾老先生是你祖父?”男孩继续问道。 顾闵像是看到了希望似得,忙点头:“是!是!你救了我,祖父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到时候你不管你要……” 话被打断了。 男孩子捂住了他的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呜……”顾闵不明白。 男孩子神色凝重,“顾家在常州府是名门,顾老先生更是南方大儒,现在顾家的人一定都在找你,官府也一定在找你,人贩子知道这些怕会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顾闵大惊。 男孩松开了手,“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说完便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孩子,不过不知道是方才被男孩给镇住了还是他们根本便不关心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大家也没有注意这边,见没有引起屋子里的其他人的注意,男孩脸色稍稍缓和,“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真……真的?”顾闵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着他得手。 男孩点头道:“我保证。” 顾闵又连续问了好几次,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才安心,随后,便又悲从心来,不过却不再哭出来了。 “你怎么会被抓的?”男孩子道,像顾家这般的人家,主子出门不说前呼后拥,但一定有人陪同的,这顾家的三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不会被人贩子抓的,而除非有特别的情况,人贩子是不会去惹这些大户人家的,顾闵又是男孩子,人贩子更不会铤而走险。 顾闵听后脸色顿时扭曲,眼中只有恨意,“都是那贱丫头害的!” 男孩子一愣。 “都是顾长生那个小野种害的!”顾闵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找死——”那方才的少年又怒吼道。 顾闵顿时又缩了回去了,躲在了男孩的身后。 男孩方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顾长生? “嗯。”顾闵见对方没动静,这才安下心来。 “你方才说的顾长生……” “就是这个小贱种!”顾闵恨不得把所有恶毒的词语都用到了所说的人身上,也许是一直没有人听他宣泄对长生的这份愤怒恨意,便对着眼前的男孩也是唯一的希望一股脑地都说了,“……祖父为了一个小野种居然要废了父亲……” 越说越义愤填膺。 男孩漂亮的眼睛里却是有一抹失望流过,不过随后便是释然,怎么可能是她呢?顾姓不少见,长生之名更是普通,她是顾大人家的掌上明珠,哪里会是什么小野种? “一定是这个小贱种害我的!”顾闵像是脑子转过弯来似得,“一定是她勾结人贩子把我抓走,一定是的!” 他才出了门就被抓了,不是她勾结人贩子会是谁?! 男孩子没有对这个猜测发表意见,“顾老先生德高望重,不像是糊涂之人,这件事许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会……” “现在先不说这些。”男孩道,“你先好好休息。” 顾闵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也不敢跟男孩顶嘴,便只要忍住了,“对了,我叫顾闵,你叫什么?” 一个小乞丐若是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的,不过这时候的顾闵像是要死死地抓住这救命稻草一般,释出了从未有过的平和友善,而且他比他那些所谓的家人要好许多了。 男孩子又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漂亮的眼睛更是光彩夺目,“我叫小伟。”   ☆、125 太过 “你说什么?!”长生听了凌光的最新禀报,脸瞬间就沉了,“又是人贩子?!”她上上辈子跟人贩子有仇不成?“你找的?”她以为她不过是怂恿挑拨顾华把顾闵给骗出去而已,难道她竟然勾结人贩子?! “不是。”凌光赶紧回道,哪里不知道这位主儿对人贩子的厌恶。 长生的脸色好了不少,“谁?” “顾华的生母。”凌光回道。 长生冷笑:“她一个连院子的门都出不了的妾室哪里认识的人贩子?!” “刘氏是小姜氏的陪嫁,是姜家的家生子。”凌光道,家生子,便意味着在姜家之中盘根错节,就算没有姜家的主子那般有本事,可找个人贩子把顾闵给抓了,也并不是做不到。 “姜家参与其中?”长生问道。 凌光道:“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证明姜家有插手。” 长生眯起了眼,沉思了起来,小姜氏算是废了的,她如今的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维持姜家跟顾家的姻亲关系,另外便是站着顾家大夫人的位子,不至于姜家又跟当年大姜氏死了之后一样,靠边站了去,不过闹成了这个样子,这份姻亲关系也是如履薄冰,仅仅只是维持着这个名头罢了,所以,若是姜家对顾家仍有所求,便必须另想法子!小姜氏没生下孩子,可刘氏生了,而刘氏是姜家的家生子!她的娘家人都在姜家,身家性命都掌控在姜家主子的手里,若是姜家把她生的儿子推上顾家继承人的位置上,将来……“就算没插手想必也是乐见其成!” 不用动手就可以坐享其成,姜太夫人高兴还来不及了! “可要让青龙把顾闵带回来?”凌光道。 长生蹙眉想了半晌,“顾老头知道吗?” “应该还没有。”凌光道,不排除顾延也有派人暗中保护这个唯一的嫡孙,但消息一定没有她快。 长生道:“那阿绮也应该还不知道。” “姑娘。”凌光道:“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长生没好气地反问,连瞒着他算计顾闵都做了,她还有什么不敢? 凌光正色道:“姑娘对顾绮似乎有些过度关心了。” 长生一怔。 “先不说她所谓的活了三辈子究竟是真是假。”凌光继续道,“但与很多人相比,她的处境并不算艰难,如今小姜氏被关起来,顾老先生对她也是关注,姑娘无需再为她操心的。” 长生还是愣着。 “顾闵需要受些教训,顾绮也该学会自己走自己的路,至少学会自己的事情该自己想法子处理。”凌光继续道:“姑娘关心朋友,奴婢明白,可是却不能让顾绮觉得有姑娘在,便万事大吉,姑娘可以当她的靠山,却不能事事都为她处理为她解决。” 长生脸色有些不好。 “姑娘只是她的朋友,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帮助跟关心是理所应当,可是姑娘总不能一辈子都护着她的。”凌光继续道:“姑娘尚且明白便是京城的老爷,姑娘也不可能靠着一辈子,如今姑娘之于顾绮亦是如此,再者,生米恩斗米虫,便是京城的老爷也尚办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姑娘您?将来顾绮有求而姑娘做不到,顾绮会如何?好一点的便是失望难过哭鼻子,可若是糟糕的,便会因所求不得而心生怨恨,姑娘,奴婢知道您是希望交一个朋友便是一辈子,所以不想将来发生这些让姑娘伤心的事情。” 长生沉默,脸色也变了好几变。 “至亲至疏夫妻。”凌光继续道,“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年少之时的朋友?”说完,便跪了下来,“奴婢僭越了,请姑娘降罪。” 好半晌,长生方才开了口,“你起来吧。” 凌光抬头。 “把这件事告诉顾老头。”长生道,神色平静的让人有些看不透,“回不回,让他来选择。” “是。” “至于阿绮那边……”长生顿了顿,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让顾老头决定是不是告诉她。” “是。”凌光应道,“姑娘……”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到了。”长生知道她想说什么,“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凌光见状,便不再问下去,“是。”便转身前去找顾延。 …… 顾家并未因为顾闵不见了而不平静,事实上,除了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顾闵不见了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个结果让顾华忐忑不安,便是他极力的掩盖可也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别说族学的夫子看出了不妥,以为他不安心念书狠狠地罚了他一顿之外,五岁的顾望也看出了不妥了。 “五哥,你怎么了?” 顾华心里正不安着,哪里会有什么好语气?“我没事!” “哦……”顾望见他这般不耐烦,也便不敢再问下去了,低着头跟在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后方才找了另外一个话题,“五哥……四哥现在是不是还在你哪里躲在?” “谁让你多管闲事!”顾华大怒。 顾望吓的脸色发白。 顾华狠狠地盯着他,“我告诉你,顾闵来找过我的事情谁也不许说,你要是敢说我就撕了你的皮!” “我……我不会说的……”顾望脸色发白地道。 顾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四哥已经去找父亲了,他警告过我不许告诉任何人,你要是说漏了嘴,将来四哥跟父亲回来,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啊!”顾望吓的脸都请了,“我一定不说!一定不说的!” “哼!”顾华冷哼一声,没有再责骂下去,不过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虽然姨娘说就算出事了也绝对不会查到他们身上,可总不能没有防备吧?他得先找到一个替死鬼以防万一才是! “五哥……”顾望看着盯着自己的顾华,心里更加的害怕了,“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五哥当然相信你了!”顾华勾着嘴角笑了,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好的替死鬼吗?他的生母可是顾家的下人抬的姨娘,这府里的关系可比他姨娘要深的多!   ☆、126 不好 真的做的太过了吗? 长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顾绮是她的朋友,更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一般,她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要吝啬给予? 可是…… 她是帮到了顾绮了,更是让顾绮远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害,可是也助长了她的依赖,让她再也离不开她! 是不是潜意识里,她便是希望这般的? 即便她一直说把她当成朋友,可潜意识里仍旧是高高在上?所谓的帮助不过是施舍? 顾绮重生的经历让她找到了归属感,她把她视为同类,认为她在这世上再也不会孤单,没错,顾绮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让她生出了命运无法改变的恐惧,可却也多了一份优越感,在顾绮的失败面前,她的穿越多了一份优越感,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顾绮这个失败者,而她的出现也成为了顾绮改变命运的关键! 她一直站在高处俯视着顾绮,所以方才这般巨细无遗地帮她! 不! 不是帮! 而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长生惊出了一声冷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有了这般高人一等的心态?从什么时候起,长生公主的身份让她沾沾自喜? “姑娘……”凌光从顾延处回来便见到主子呆坐在暖榻上,小脸苍白苍白的,当即大惊,“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来人——” 长生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一堆人给围住了,闹腾了小半个时辰,等闫大夫全身上下都给检查遍了说没有大碍只是气血有些不足之后,才得到了自由。 “姑娘……”凌光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便是闫大夫说了是什么气血不足没有大碍的问题,她还是认定是自己之前的那些话导致的,“奴婢胡言乱语,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养歪了顾绮又如何?姑娘喜欢就行,顾绮毁了就毁了,她只要乖乖的当姑娘的朋友,给姑娘姐们就是了,哪里有那般多的不妥和担忧?只要姑娘开心,就算把顾绮当成宠物一般养着又如何?她有的是法子让顾绮一辈子都这般依赖姑娘把姑娘当成天哄姑娘开心,一辈子在姑娘跟前当一只听话的宠物! 长生笑了笑,“这般紧张做什么?闫老头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姑娘……” “我没事。”长生叹了口气,哪里不知道凌光在担心什么,“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后怕罢了。” “奴婢……” “你说的没有错。”长生正色道,“是我太过了。”太过沉溺其中,太过得意忘形,太过把自己当回事了,“幸好有你提醒。” “姑娘……”凌光更是恨死自己了,“奴婢所言都是胡言乱语,姑娘不必……” “不。”长生摇头,“我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提醒,到了我自己明白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无法挽回了。” 凌光一点高兴都没有,之前她的确希望姑娘可以明白,可是现在她只是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那些话,那些所谓的道理不过是用来约束凡夫俗子罢了,她家姑娘如何需要被这些束缚?就算她真的失去了帝宠,她也还是长生公主,是尊贵的嫡公主,她该是恣意妄行,该是随心而为的!“奴婢该死!” 皇上把公主交给她不是为了让她把她交成凡夫俗子的!她也没有这个资格! “听说过年在别人家的话不太好。”长生没有继续安抚,这时候说什么估计凌光都听不进去的,继续这个话题怕是最后真的会让她自刎谢罪的,“我们找个地方度假?” 凌光的脸色顿时像是天都要塌了似得。 “我真的没事。”长生叹了口气,不得不伸手拉过了她冰凉的手,“我很高兴你把我当家人一般教导。” 凌光跪下了,青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的。”长生正色道,“顾延虽说受了父皇的嘱咐照顾我,可他担着顾家,首先想到的便是会不会影响到顾家,便是尽心教导到底还是存了私心,可你没有。” “公主……” “当日我没有选错人。”长生笑道,“凌光,谢谢你。” 凌光久久之后才道:“奴婢不配……”她如何配让公主当做家人?“公主……” “姑娘!”长生更正了她的称呼。 凌光哪里还能反驳,当即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应道:“是!” “不说这事了。”长生再次转移话题,“顾延怎么答复的?” 凌光心里的负罪感哪里便这般轻易被转移的?可还是回道:“不用带回。” 长生点头,对于这个答复并不意外,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多受些苦也是好的,“既然顾家这般决定了,便这样吧,让青龙盯紧一些。” “是。” 长生本还想问顾绮的情况,但看着她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免得刺激她。 …… 凌光的心绪无法平静下来,便是表面上伪装的再好,可还是无法平静,长生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为此苦恼之余也是无奈。 明明受到刺激的人该是她才是,可她都没怎么着了,凌光便先出事了,她也想过再跟她解释一些她的心态转变,确认一下她的行为并没有错而她也受益匪浅,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凌光不对劲。 长生觉察出来,闫大夫同样觉察出来,不过他却没有开口,而是暗地里做了一件事。 “这是什么?!” 凌光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青龙跟他递上来的信笺。 青龙面无表情地道:“闫大夫给皇上的信笺,他觉得你目前的情绪不适合继续呆在公主身边。” 凌光浑身一震。 “我也这么认为。”青龙道。 “我怎么——”凌光反驳的话夺口而出,不过却没有说下去。 青龙也没有继续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许久之后,凌光方才吐出了一句话,“那你为何拦住了这信。”闫大夫既然是陛下派来的,自然便有与陛下联系的方式,不过信便还是需要通过他们,却也不会被得知内容,而以青龙的行事作风……“为什么?” “闫大夫只是在提醒你。”青龙道。 凌光一愣,随即也恍然,若不是闫大夫的意思,青龙不可能拦下信笺,更不可能探知里面的内容,即便她也无法分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姑娘身边,“多谢。” ------题外话------ 对不起,晚了。   ☆、127 失踪了 若是没有他的提醒,她或许真的便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了,她是太过放肆了,他们这样的身份本该一辈子活在黑暗中,而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主子的安全,他们不需要任何的感情,更不需要所谓的道理,更加的不该对主子说教! “你与我们不同。”青龙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只是再不同若是失去了冷静,你就再也没资格待在公主身边。” “不会有下一次!”凌光握紧了拳头道。 青龙看着她,“最好如此。” “一定!”凌光道。 青龙深深地看了她半晌,并没有继续训斥或者责备,收回了视线便转身离开。 凌光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笺,半晌,转身去前院寻了闫大夫,自从闫大夫来了之后,顾家便专门为他腾出了一个小院子,短短的时间被便他给收拾的跟药炉似得。 “凌光姑娘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老头子?”闫大夫一边收拾着药材一边笑呵呵地问道,像是根本便没做过背着人告状的事情似得。 凌光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个躬,“多谢闫大夫。” “凌光姑娘这是做什么?”闫大夫像是吓了一跳似得,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她,“你这是折煞老夫了。” “闫大夫便不要再笑话奴婢了。”凌光苦笑,“若无闫大夫,凌光怕是真的要犯大错了。”让主子不开心尚且还有补救的机会,可若是因为她的不冷静而让公主受到伤害,她百死莫赎! 闫大夫还是笑呵呵的,不过也没继续绕弯子,“凌光姑娘能够想通,那是好事,小丫头也可以安心了。” 凌光苦笑,她不但让公主不开心,还让她担心了。 “小丫头喜欢你没那般多的规矩。”闫大夫继续道:“你也便继续这般就是了,就算是逾越了,可终究是为了小丫头好,可是若是逾越了又后悔,让小丫头怎么才好?好不容易想通了你所说的道理,你便又来推翻,那小脑袋究竟是认为那是对的还是错的?” 凌光一愣。 “小丫头年纪不大,小脑袋处理不了那般多的对错的。”闫大夫继续道,“老气横秋是老气横秋,可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凌光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另一番的解释,“闫大夫,姑娘不需要顾忌太多!” “可她自己在乎。”闫大夫继续道,“自己在乎,便不算是顾忌。” 凌光蹙眉。 “不过我也没想到两年前那个任性刁钻的小丫头现在居然这般懂事了。”闫大夫继续道,目光染上了一丝感慨,“的确是长大了啊。” “闫大夫……” “以前该怎么着,现在就该怎么。”闫大夫没让她说下去,“小丫头还是多些尘俗之气好。”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会高兴的。”说完,便又转身去收拾药材了。 凌光没有继续下去,眼前这人既然能被皇上派来必定有过人之处,而事实上他的医术也的确过人,不过这一次也露出了另一面。 皇后娘娘…… 他该是与皇后娘娘有些渊源吧? …… 凌光的情绪平稳下来了。 便是她没开口说什么,长生也还是感觉得出来,为此松了口气。 “让姑娘担心了。” 长生挑眉,“知道就好!” “不会有下一次。”凌光笑了,却是决绝保证。 长生也笑道:“你当然不能有下一次,不过若是我有的话,你可要口下留情了?” “公主……” “我现在是姑娘。”长生打断了她的话。 凌光明白她的意思,“是,姑娘。” 长生笑眯了眼,不再钻牛角尖便好,虽然这次她这般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过她真的不希望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跟她说一句不是,“凌光,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及时提醒的人,是福气。” “能伺候姑娘才是福气。” 长生也没继续说下去,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是无法跨越的,若她过于要求亲近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现在正好,“所以啊,你要好好的珍惜。” 凌光失笑。 小小的波折便这般过去了,长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凌光也意识到了不该过于的僭越,这个波折还算是来的有价值,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小小的波折差一点闹出了不可挽回的大事。 顾闵失踪了! 人贩子跟被拐的孩子在一个时辰中全部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长生在得知消息之后震怒不已,更是不该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干什么吃的!” 青龙被泼了一脸的茶,“属下该死!” “姑娘!”凌光跪下,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都是奴婢的错!青龙是为了奴婢的事情才离开了顾闵身边的,都是奴婢的错!” 就是走了一个时辰罢了,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长生脸色发青,没有责骂凌光也没有再对青龙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她需要冷静,“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时辰居然全部消失了! 就算青龙不在,可还有其他的人盯着! “顾延不是派了人去吗?他们都是死人吗?一大群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都死了。” 长生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顾家的人都死了。”青龙道。 长生脸色更加的难看。 而此时,顾绮冲了进来了,“闵儿怎么会失踪的?怎么会的?”她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冲到了长生的面前,死死地攥着了她的手,“你说不会有事的!你是一定不会有事的,闵儿怎么会失踪的!” 长生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嘴唇也渐渐发白。 “顾绮!”顾延大步走了进来,愠怒喝道,“不得无礼!” 顾绮愣着。 “放手!”顾延怒喝道。 顾绮这才松开了手,脚步开始踉跄起来,几乎站不稳,却还是满目希冀地看着长生,“长生,一定是弄出了对不对?闵儿不会不见的,你是想让闵儿多受受教训吧?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长生说不出一个字。 “虹光!”顾延沉声道:“送你家姑娘回去!” “……是。” “不!”顾绮猛然挣脱了上来扶着自己的虹光,“我不走!”她看着长生,又看向顾延,便是再不愿意接受便是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得不面对,“我要救闵儿!” “来人……” “让她留下吧。”长生终于开口了,看着顾延道,“现在让她回去哪里?” 顾延蹙眉。 “先找人要紧。”长生继续道。 顾延没有再赶人,“这件事不简单,姑娘不要插手为好。” “不简单?”   ☆、128 怀疑 不简单! 长生眯起了眼睛,脑子也开始冷静下来,自然是不简单!别说是人贩子了,常州府里没有人有本事在一个时辰之中便让一群人消失! 而且时机还抓的那般的准! 青龙一离开便出事? 便是发现了顾家派去的人,甚至连青龙都露出了马脚,可为何青龙在的时候不动手,非得等到青龙离开了才动手? 不就是刻意避开青龙吗?! 可常州府这里谁有这个本事?! 便是顾家也怕是没有! “这群人贩子有什么不同寻常?” 青龙抬起头,“人贩子并无特别,不过他们拐卖的都是七八岁以上的少年。”青龙道,“其中最大的已然十几岁。” “你早就发现了问题?!”长生心头大怒。 青龙低头,“是。”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 青龙道:“属下该死。” 长生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死?她还真的能要了他的命不成?再说了保护她是他的职责,保护顾闵算什么?!“把人给我找出来!”她一字一字地道:“我就不信了一大帮人可以人间蒸发了!” “是!”青龙领了命令前去,不过在走之前看了凌光一眼。 凌光颔了首,她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这件事牵扯不到姑娘身上,可是常州府中居然有人有这般大的本事,若是用来对付姑娘,姑娘的安全便有大问题! 两人没有说话,但是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彼此都明白彼此的意思,青龙负责把人给揪出来,而凌光负责保护主子。 长生没心情注意他们的眼神交流,愤怒过后的心像是被石头压着似得,看着顾绮面色发白的样子,更是不好受,“阿绮……”话没有说下去,现在还能说什么?说她也没想到会是这般?说她一定会把顾闵平平安安救回来?可这时候说这些话,有何意义?便是保证也不过是句空话罢了。 “姑娘……” 长生抬起头看着顾延,“是我的人保护不周,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另外,常州府有人有这等本事,我还能睡一个好觉?” 顾延脸色凝重。 “怕是连京城那老头子也不安心。”长生继续道,神色严肃。 常州府不大,这里的家族除了顾家之外,也没有什么家族出色的,可整个常州却不仅仅是常州府整个小地方,姜家乃至王家都在常州!更别说整个南方了! 在南方,而整个南方有的是有本事的家族! 元襄皇后的死让京城的勋贵世家损失惨重,四大国公府被连根拔起,可以说京城乃至整个北方都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皇权的世家大户了,可是南方却是不一样,除了如顾家这般的新生家族之外,还有那些死而不僵的士族! 大雍一朝用了几百年都无法让这些士族消失,可想而知他们的底蕴有多厚!大周朝立朝之后,内忧外患,根本便无暇顾及这些士族,多年修生养息下来,便是还未造成威胁可也不是朝廷说什么便可以什么的! 王家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便是如今顾绮记忆中的未来未必会发生,可是也说明了一件事,王家将来会出头,而作为士族之一,王驰的汲汲营营便可看出士族振兴之心不死! 王家…… “当日王驰离开是因为顾家承诺处置小姜氏。”长生正色道,“后来虽然结果是一样,但姜家掺和进来……”话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与姜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顾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怀疑……” “能在这般断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背后一定有人!”长生道,“整个南方能有做到这般干净利落的,相信没几个人!而在常州,更是没有!” 顾延却是沉默。 长生没心情去猜他现在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不管是谁,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给救回来!”顿了顿,又道:“我倒是希望真的跟王家或者姜家有关系,至少顾闵不会有性命之忧!”若跟王家和姜家有关,那不管他们为何弄这般一出,但基于利益,他们都不会动顾闵的小命!怕就怕在跟不是他们,而只是他们派去的人被发现了,对方担心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而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常州府不大,可有的是毁尸灭迹的地方! “一个时辰毁尸灭迹的毫无痕迹,可能性不大。”顾延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老夫派去的人尸首并未刻意隐藏,想来是走的很急,若是真的下了杀手,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 长生握紧了拳头,“希望如此。” “毁……毁尸灭迹……”顾绮呢喃了出声。 顾延看着面如白纸的孙女,再看了看便是脸色难看却仍是冷静的长生,叹了口气后道:“三丫头,顾家的子孙不会这般轻易死的。” 顾绮抬头看着他。 顾延没有再看她,而是对长生道:“既然姑娘执意插手,那老夫也便不阻止了,而且,顾家的确需要姑娘的帮助。” 长生颔首。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这件事跟这些士族有关系,可在南方,在士族根深蒂固的地方出现了这般的势力,如何能让人安心? “三丫头,随老夫走吧。”顾延再次看向孙女,没等她回答便对旁边的虹光吩咐道:“服扶你家主子起来。” 虹光当即上前。 顾绮没有阻止,在虹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不过仍是颤颤巍巍,站不稳。 “走吧。”顾延道,语气平和但是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虹光赶紧扶着主子,“姑娘,我们先回去吧。”说完,不等主子回应便半扶半拖地搀着主子离开。 顾延对长生拱手,转身离去。 长生嘴唇动了半晌,最终还是没阻止顾绮的离开,待祖孙两人离去之后,身体像是脱力了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姑娘……” “什么也不用说了。”长生摇头道,现在不管是安慰的话还是请罪或者指责顾绮的话,她都不想听,“先把顾闵找到再说!”眼睛渐渐眯起,“还有,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拐子? 当初她是被拐子掳走,中秋那晚,也是拐子,现在又来拐子!不是她上上辈子欠了拐子的便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关联! 当日的拐子被官兵杀了,而杀拐子的官兵却最终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的,至少裕明帝从来没有给过她答复! 而她竟然……竟然没有追究! 便是幕后凶手确定了,可她却居然把这个细节给忽略了! 若是那些官兵不是真的官兵呢? 若是四妃乃至嘉嫔跟宫外的人有勾结呢?! “告诉父皇,这次我一定要查清楚,他便是不同意也得同意!”自从出宫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父皇,“不同意也得同意!” 凌光应道:“是。”   ☆、129 大骇 顾绮并未被送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被送到了顾延的书房,待虹光满眼担忧地退下,书房内便剩下了祖孙两人。 顾延并未说话,而是坐着平静地看着她。 顾绮站着,脸色还是那般的难看,情绪却是平复了许多,“祖父,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 “是我同意不带回闵儿的。”顾延打断了她的话,“若是真的要人为如今的事情负责,那该是我。” “祖父……” “你知道我为何同意让姑娘插手这件事吗?”顾延继续道。 顾绮脸色变了变,“祖父,孙女知道方才不应该……” “不是因为需要她的帮忙,更不是为了你的无状而安抚她,更不是不想与她起冲突。”顾延继续道,“她是真心帮忙,可我同意她继续插手的原因却是为了私利,为了顾家。” 顾绮一愣。 “一个时辰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顾延继续道,“整个常州有这个本事的人绝对不超多三个,在常州府这里,顾家也未必可以做到!可是我清楚,公主不清楚,京城的皇上也不清楚,或许他清楚,可未必不会怀疑。” 顾绮眼眸睁大。 “没错。”顾延继续说道,“顾家没有理由这般做,可顾闵对顾家而言并无用处,用一个废子来谋划其他,顾家不是做不出来。” “不……” “至少皇上会这般认为。”顾延没等她说完便道,“所以,这件事必须公主出面去查!即便她听了我的话不插手,我也必须让她插手!” “你利用她!” 顾延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顾绮动了怒,“祖父,她为了顾家已经做得够多了,顾家便是不能为她做什么也不该再算计她!” 顾延还是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家怎么可以……”顾绮的话没有说下去,看着顾延的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方才她的所作所为,脸顿时青白交加,祖父利用她,她又好到哪里去?!闵儿出事,她第一时间竟然是怪她! “还能自己哪里错了,我顾家的教养还不算是完全失败!”顾延神色厉了起来,“顾绮,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帮助,更没有让你予取予求的朋友!” 顾绮浑身颤抖,“我没有……”真的没有吗?若不是有了这般的心理,为何会一出事便责怪她?便是身份尊贵,可是她比她还要小,更不要说她经历的那些噩梦!可是一出事,她却是第一时间找上她,却是在责怪她!“祖父……”她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顾家的这代嫡系就只有你们姐弟了。”顾延继续道,语气惆怅,“三丫头,我原本以为你会比顾闵好的。” 顾绮再也站不住了,跌倒在了地上,“祖父……我错了……” “错的是我。”顾延道,若是他早些发现了,甚至多注意一下后院,便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祖父……”顾绮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延苦笑:“罢了,错既已经造成,顾家就只能承担错误。”只是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三丫头,跟在长生公主身边,不该只是借她的力,更不是哄她开心陪她玩,祖父之所以答应是想你能够从她的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这一次她与你同样的着急同样的震惊,可是却从未失去冷静!她也怕,怕会害死顾闵愧对你这个朋友,可她还是可以冷静地处理,甚至可以想到这件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危机,三丫头,这便是皇族的公主。” “我知道我不如她……”顾绮白着唇道,“不过祖父,孙女会改的,孙女一定可以改的!”她一定可以改的,连那些噩梦她都可以摆脱,一定可以改变这份无能的!“祖父,我可以做到的!” 顾延道:“但愿如此。” …… 一群人消失的毫无踪迹,所用的自然不是寻常的法子,顾闵唯一清晰记得的便是最后喝的那碗水,喝了水之后,便失去意识了,等醒来之后,所在的便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头。 “你醒了?” 顾闵死死地抓着小伟的手臂,“我们……我们这是在……在哪里?” “不知道!”小伟的脸色也是很不好,千防万防也还是没防住,只是好好的为何突然间发难?还是…… 这便是他们拐孩子来的目的? 山洞…… 小伟仔细看了一圈这个山洞,不大,一群孩子在这里显得格外的拥挤。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我们会不会死……”顾闵惊恐地道,“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杀? 小伟皱紧了眉头,黑乎乎的脸满是凝重,辛苦把人拐来便是为了杀了?这不可能?这群人贩子便是再不寻常也绝对不会这样做! “那……” “嘘!”小伟制止了顾闵继续说话,因为山洞的出口,那简易的木板门开了,光线从外边照射进来,让久在阴暗的他们眼睛有些受不了。 顾闵躲在了小伟身后。 小伟眯着眼尽可能地适应光线,而在她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之后,对方也开口了,“都起来!” 是一个老头子,花白的头发,麻木的神色,便是没有凶狠,可是这般麻木的脸却更让小伟心惊。 这是什么地方? 那群人贩子把他们送来了什么地方?! 山洞内的孩子纷纷站起身来。 小伟亦然。 “跟着!”那老头说道,然后转身便往外走。 小伟牵着顾闵的手起步往前。 其他的孩子也都给了上去。 便在走出了山洞,还未来得及观察山洞外的情况,其中一个孩子便像是看到了自有一般,猛然冲向前方,冲过了老头,试图往前方逃去。 众人一惊。 那老头停下脚步,却并未阻止甚至并未喝止。 小伟心中大惊,“停下来!” 可到底是来不及了。 一支利箭贯穿了那孩子的身体,他甚至还未感觉到自由便已经失去了性命。 “啊!” “都给我站好了!”那老头喝道,明明还是麻木的脸却让人看出了狰狞。 孩子们都不敢出声,不过不少人被吓得摔倒在地。 顾闵若不是扶着小伟,估计也是如此。 “看清楚了。”那老头指着那孩子的尸体,“这便是逃走的下场。” 孩子们面色发青。 小伟黑乎乎的脸看不出,却也是惊着了,不过也还是稳住了心神查看周围的环境,这一看之下,心中更是大骇。 这…… 这是……   ☆、130 谁敢 矿山! 小伟脑子里充斥着这两个字,便是从未见过,可是书斋里面关于家族最辉煌的那段岁月的记载里头,关于矿山的描述详细的足以让他可以轻易地判断出眼前的场景是什么! 可谁有这个胆子?! 大雍一朝,因为矿山的开采,士族跟朝廷之间争斗数十年,士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祖上传下来的所有矿山,一番腥风血雨之后,大雍朝廷颁布诏令,民间不得私自开采矿山,违者灭族。 改朝换代之后,民间朝堂变化翻天覆地,但是也沿袭了一些前朝的政策,比如说禁止民间私自开采矿山的诏令,不过与前朝禁止开采一切矿山不同,大雍朝廷允许民间开采玉石之类不会威胁到朝廷的矿山,可也必须经过严格的程序,如今这般偷偷摸摸的…… 是在开采玉石? 用人贩子把孩子拐来,杀人震慑,便是为了偷偷开采一座玉矿谋取利益? 怎么可能?! 民间私自开采能用于锻造兵器的矿石,以谋逆论处,诛三族! 是谁?! 谁有这个胆子?! …… 作为庶子,顾华便是得了嫡母的格外看顾能够见到父亲的机会并不多,见到作为一家之主的顾延这个祖父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除了偶遇,便是年节的时候才可以见到,所以当顾华看到了顾安,说老太爷让他过去一趟的时候,他就知道糟了,可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姨娘说已经安排好了的,就算被祖父抓到了,也有顾望这个替死鬼! 顾华是打定了注意若是被发现便把顾望这个替死鬼推出来,若是顾望不够,还有二房的人! 二房的人不也是想要顾闵死吗?! “姨娘……”顾华抱着绝不承认的念头到了松院,第一个见到的不是顾延,而是自己的生母陈姨娘。 “五少爷……”陈姨娘面色发白,见了顾华之后眼底的焦灼再也掩盖不住,“五少爷,你不要管姨娘,姨娘没事的!” 顾华明白这话的意思,面色也白了起来,难道真的出了问题吗?他们所做的一切安排都白费了?可是,祖父便是要定他们的罪也总是需要证据的吧?他凭什么这般不审不问便定了他们的罪?“姨娘你放心,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祖父不会拿我们怎么着的!” 陈姨娘面色凄苦,“五少爷,你听姨娘的话,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姨娘!” “姨娘……”顾华有些恼怒,都还没有出事便这般,她这是要不打自招吗?“我不知道祖父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过我相信祖父绝对不会随便……” “五少爷。”顾安却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恭敬却也凝重,“老太爷还等着你了。” 顾华咬着牙扫了他一眼,现在就连一个下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吗?就是因为他是庶出?! “五少爷请。”顾安低着头,道。 顾华恨不得踹眼前的人一脚,不过还是忍住了,“劳烦安爷爷带路。”总有一日他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顾安像是丝毫没发觉顾华的怒火似得,把人给领进了屋。 顾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并无动怒的迹象,不过平静的威严并不亚于愤怒。 “祖……祖父……” “说吧,你是如何跟那群人贩子联系上的。”顾延开口问道。 顾华猛然抬头,原本便不好的脸色更加的糟糕了,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面对顾延这般直接的质问,还是懵了,不过,很快便道:“祖……祖父……孙儿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撺掇顾闵离家出走。”顾延继续道,“伙同人贩子把顾闵抓走,还能如此平静地继续去族学上课。”顿了顿,方才继续,“论聪明跟手段,顾闵比你差远了,只是可惜你把你的聪明劲用错了地方。” “祖……” “说吧,你如何联系上那些人贩子。”顾延没给他辩驳的机会。 顾华攥紧了拳头,“孙儿……孙儿真的……” “你若是真的没有做过,那听了我的话第一时间该问的就是你四哥被人贩子抓了?”顾延神色厉了起来,“而不是在这里否认!” “我……” “即便是庶出,也是我顾家的子孙。”顾延继续道,“顾家的子孙就算走错了路也该有承担的勇气!” 顾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承担的勇气?他怎么敢有这样的勇气?只要他点头承认,他就完了!他是庶子!是庶子!不是顾闵那种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也可以平安无事的嫡子!他凭什么要有这样的勇气!“孙儿没有做过祖父所说的事情!” 他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 顾延没有动怒,只是脸上泛起了失望之色,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很快,顾家家主的威严厉色便取代了这份失望,“来人。” 顾华的身体瞬间冰冷起来了。 “把陈氏绑起来杖毙。”顾延却是吩咐道。 顾华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他说什么?!不是要把他赶出家门,也不是要对他执行家法?而是…… 杖毙姨娘? 他怎么可以?! 顾延像是没有看到顾华扭曲的脸色一般,也似乎不觉得自己所下的这个命令将会有一条鲜活的性命消失,吩咐完了之后便端起茶杯来茗茶。 “啊——” 屋外的一声凄厉惨叫把顾华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他猛然转身,透过并未关门的门口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生母被绑在了一张长凳上面,两个下人正拿着棍棒疯了一样打在她的身上,每打一下,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啊——” 顾华眼睛顿时就红了,疯了一般冲出了屋子,“住手!住手——”他疯狂地推着行刑的下人,疯狂的几乎把两个大人都给推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姨娘!姨娘——”他抱着面色苍白的生母,“姨娘……” “把五少爷拉开。” 顾华抬头看去,便见顾延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冷漠地下着命令,随后,他便被拉开了,就算他怎么的挣扎也还是被拉开了,他的姨娘继续受刑,只是惨叫却没有那般的凄厉,可是…… 他知道姨娘是在忍着的! 不要管我! 姨娘的眼睛看着自己,在说着话。 不要管她! 可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我说!我说——”顾华对着顾延大喝道,“我说!”他挣开了拉着他的下人,冲到了顾延的面前,一字一字地喝道:“放了我姨娘,我都说!我都承认!是我把顾闵骗出去的,是我让人贩子把他拐走的!他不就是会投胎吗?他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凭什么高人一等,我就是要让他死——”   ☆、131 是她吗? 顾华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吼着。 顾延的脸色却并没有难看到哪里去,甚至比先前缓和了一些,“顾华押去祠堂关押,陈氏押回院子。” “是。” 顾华愣了,不杀他们了吗?还是打算改天再杀?不!不对!他不是要问他怎么勾结人贩子吗?他不是要让他开口招供好找顾闵吗?! 为什么不问了? 为什么? 顾延自然不会去理会顾华的心情,转身便入了屋内,折腾了这般一出只是为了证明顾家的子孙即便不争气但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而结果也并没有让他死后无颜去见祖宗!至于顾华跟陈姨娘做所的那些事情,哪里需要用严刑逼供来得知?他们的所谓的严密计划在他这位顾家的老太爷手下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只是…… “姜氏……” “老太爷,五少爷跟陈姨娘都已经安排好了。”顾安安置好了两个人之后便回来禀报,“两人都没有闹。” “嗯。”顾延颔首,脸色随着屋子的光线逐渐暗淡而显得有些晦暗,“盯紧了。” “是。” “父亲!”便在此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顾诚却冲进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神色疲惫而焦急,“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顾延蹙眉,“君子该临危不乱。” 顾诚一窒,苦涩随即涌上心头,“父亲……”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闵儿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回来的。”顾延没有继续责备他的失态,而是问道。 顾诚却是讶然,“不是父亲让人来通知孩儿闵儿出事了,让孩儿马上回来?” “我并未派人去。”顾延道。 顾诚一怔,随即便想到了一个人,“那应该是……顾……顾姑娘吧。”不是父亲,那敢冒父亲的名义派人来通知他让他回去的便只有幽园的那个丫头了! 顾延却并不这般认为,顾闵的失踪开始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姑娘没必要把顾诚也给叫回来,而以顾诚回来的时间来看,他接到通知的时候,顾闵还是平安的,“是不是府里的人,你也分辨不出来?” “父亲的意思是……” “顾华怂恿顾闵离家出走去找你。”顾延却是道:“陈氏私下收买了人贩子把顾闵给抓走了。” 顾诚大惊:“什么?!父亲你说什么?!” 顾华怂恿闵儿离家出走? 陈氏收买人贩子抓走闵儿?! 怎么会这样? 顾华跟陈氏…… “父亲,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顾华跟陈氏怎么……难道是……小姜氏?!”顾华跟陈氏一直都给小姜氏亲,小姜氏受罚,从而迁怒闵儿…… “我让人查过了,陈氏之所以能够跟人贩子联系上是用了小姜氏的人。”顾延道,“小姜氏的人招供说之所以帮陈氏是想要另找靠山。” “狗奴才——”顾诚大怒,“父亲,既然查到了,那孩儿马上去一趟衙门,请府衙的人帮忙……” “顾华与陈氏所为,我早已知晓。”顾延打断了他的话。 顾诚一怔。 “顾闵该好好受些苦头。” 即便没有多加解释,可顾诚愣怔了半晌之后还是明白了过来,“父亲,你怎么可以……”愤怒的话在顾延深沉沉的目光之下没有说下去,可这并不代表他便赞同,不过至少现在可以确定闵儿并没有性命之忧,这也算是一件好事!“那父亲打算让闵儿受苦头到什么时候?如今离过年没有几日了,怎么也不该让闵儿一个人在外边过年吧?”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父亲,今年我们顾家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总不能让过年的祭祖也不能好好进行。” “顾闵失踪了。”顾延道。 顾诚一愣。 “人贩子杀了我派去的人,然后消失无踪。”顾延继续道。 顾诚的脸色又是一变,“什么?” “顾闵现在消息全无。”顾延继续道。 顾诚忙道:“怎么会这样?不是一些人贩子吗?他们怎么敢杀人灭口?”杀人灭口?那闵儿现在…… “谁通知你回来的?”顾延却是问道。 顾诚脸色很不好,“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该让人去把闵儿找回来!” 顾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顾诚开始是无法明白父亲这般是做什么的,不过到底是两父子,也到底是受了顾家多年教导的继承人,便是脑子不清楚可智商还是在的,“父亲的意思是……一切不是意外?” 人贩子发现了顾家派去的人杀人灭口不是意外? 闵儿失踪也不是意外! 通知他的人…… “不是顾姑娘?” “她不会有心情想起你的。”顾延道。 顾诚道:“孩儿马上去查!”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延沉着脸,并未阻止。 …… 长生的确没有派人去通知顾诚,身边的人也没有人自作主张,通知顾诚做什么?帮不了忙还可能闹事!谁有多余的时间去通知他回来? 所以…… “把顾诚叫回来做什么?” 凌光也是蹙眉,“等把人找到了,便知道了。” “嗯。”长生也没再说什么,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过顾诚这次也似乎没有丢当父亲的脸,“阿绮这两天怎么样了?” “一直在屋子里。”凌光道,“不过三餐饮食正常,应该没有大碍。” 长生苦笑,“这便好。”没出大事就好,至于真的无碍……怎么可能无碍?“青龙还是没有消息吗?” “若有消息奴婢会第一时间告知姑娘的。”凌光道,“姑娘便是担心也该顾着自己的身子,要不然闫大夫就真的会奏报京城的老爷的。” 长生没反驳她的话,颔首道:“嗯。” …… 顾诚这个大老爷便是当的不称职,可顾家集中资源供出来的继承人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很快,便把人给找出来了。 是顾家的人。 而且还是小姜氏当初嫁过来时候的陪房。 幽园那边已经明确说了他们没有派人通知他,父亲这边也没有,而知道顾闵失踪了的消息的人本就不多,禁足中的小姜氏更是不可能知道,可是她的陪房却是能够得到消息而且赶去通知他? 顾诚不想怀疑小姜氏,可是却不得不怀疑。 是她? 是她吗?   ☆、132 出面 为陈氏办事的是小姜氏的人,如今去通知他回来的又是小姜氏的人,小姜氏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 可是帮陈氏可以说小姜氏是在报复,那让人通知他回来又是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必要这般做的! 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行为! 顾诚想不明白,正想着直接去问小姜氏的时候,下人禀报王驰来了,而且恰好解了他的疑惑。 “你收买了小姜氏的陪房?!” “是。”王驰起身,“小侄无礼,还请姑父赎罪。” “收买顾家的下人,王家好本事!”顾诚冷笑,他是信不过顾家还是根本就没把顾家当回事?! 王驰道歉但是却没有认错的意思,“小侄不是不信顾家,但姜太夫人来访,小侄不得不谨慎小心以保姑姑血脉万全。” “你——”顾诚大怒,“难道顾家会亏待自己的血脉?” “小侄无礼,姑父若是怪罪,小侄定会领受。”王驰道,俊秀的少年脸上严肃凝重,“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表弟的安危。” “你若这般担心闵儿为什么不直接来?”顾诚冷笑,“犯得着让收买的人去通知我?你不是认为我偏袒小姜氏吗?” “姑父。”王驰看着他,“你才是顾闵的父亲。” 顾诚面色铁青,“这般说我还得感谢你?!”找他是尊重他?免得他被父亲责备是吗?他怎么就没看出来他王驰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他这是帮他还是蔑视他?! “年前巡视祭田乃族中要务,小侄虽然心急如非但也不敢贸然离开。”王驰解释道,“至于通知姑父,是因为小侄相信姑父亦是疼爱表弟,的确,直接通知顾老太爷能更加迅速救出表弟,可是姜太夫人来过,小侄并不清楚老太爷与姜家太夫人是否有过什么交易。” 顾诚一怔,心里也舒服一些,但并不意味着便接受别人这般污蔑自己的父亲,“王驰,你太放肆了!” “据小侄所知,姜太夫人登门之后,老太爷便去信顾二老爷,让他送妻子回来主持中馈。”王驰神色不动。 顾诚怒道:“你这是要挑拨我们父子吗?” “小侄一心只想保姑姑血脉周全。”王驰道。 “你——”顾诚气的面色发青,不过最终还是没把人给赶出去,“闵儿的安全要紧,这些事情待闵儿归来之后我会跟你父亲要一个交代!” “小侄恭候。” …… “王驰来了?”长生也是在第一时间受到消息,“为了顾闵一事来的?” “是。”凌光,“现在跟顾诚在顾老太爷书房。” 长生皱眉。 “可要去看看?”凌光问道。 长生摇头,脸色有些不好,“凌光,你说这事王家也掺和进来了,顾闵……能平安找回来吗?” “若是与王家有关,应该不会伤害他的。” 长生苦笑,“士族大家不必皇家号多少的。”便是亲兄弟也尚且可以争个你死我活,一个外姓的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表弟,王家岂会在乎?可是若与王家有关,他们究竟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可怕的事情? 谋反? “之前三皇子谋逆一事,或许并不只是面头上的几人,王家……也不对!王家是什么家族?秦钰所谓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王家傻了才会凑上前去,还有王驰,若顾闵一事跟他有关系,他根本不会出面!” “姑娘。”凌光不愿意主子如此劳神,“把顾闵找到了,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长生苦笑,“希望如此。” 真相哪里那般容易大白的?如今她只是希望顾闵能活着找回来! …… 顾绮一直呆在屋子里,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便不知晓外边的消息,尤其是王驰来了的消息,虹光在一得知这个消息便赶紧告诉主子了。 “姑娘,王驰少爷来了,少爷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 顾绮却并不这般认为,王驰是什么人?上回或许是为了王家跟顾家的姻亲,可是现在,年关族中往来最繁忙的时候他会为了顾闵来?便是真的,怕也是另有所图,她不想知道王驰图什么,但是她的弟弟,绝对不能成为他手里的牺牲品! “姑娘,你等等奴婢!”虹光赶紧追上了冲出去的主子,虽然着急但是心里却是定了,王家少爷来了,四少爷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的。 “王驰!”顾绮在大门前拦住了他。 王驰神色温和,“绮表妹。” 顾绮努力地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奔跑而红润起来,只是看起来却不是健康之色,“王表哥可是为了闵儿一事而来?” “是。”王驰应道,少年眼眸温润,语气平缓却似乎可以给人心安,“表妹放心,表弟定然会平安归来。” 顾绮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只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她所看到的只是他所表达的,他担心却也坚定,他保证说闵儿一定会没事是真心的,他的关心也是真诚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完美!可是……他是王驰啊!即便如今已经便了许多,可他还是王驰!“王表哥。”她不能软弱不能沉溺在过去,她必须坚强必须冷静!“闵儿是顾绮唯一的弟弟,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顾绮都会拼尽全力保他平安,如果不能,顾绮便是倾尽一生也会让伤害我弟弟的人付出代价!” 王驰眸子微微一暗。 “多谢表哥为闵儿走这一趟。”顾绮福身,便转身回去。 “表妹。”王驰开口。 顾绮身子一颤,转身,“表哥还有事?” “除了顾闵,你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王驰却是道:“即便不是同胞,但终究是血亲,往后这唯一的弟弟的话,表妹还是莫要说了,免得闺誉受损。” 顾绮面色一白。 “不过王家在顾家的确只有一个外甥。”王驰继续道,“天寒地冻,表妹回去吧。”说完,便起步上了马车。 顾绮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处,直到马车已经消失无踪了,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虹光担心不已,姑娘这是做什么啊? 顾绮僵硬的嘴角方才有了动静,她笑了,却满是凄苦,唯一的外甥吗?是唯一的外甥,漏了外甥女,还是在警告她,若是她真的有了伤害王家的心思,便不再认她这个外甥女?可是王驰,我只有一个弟弟!唯一的弟弟!   ☆、133 险恶 王驰的话并不是没有在顾诚的心里造成影响,只是他便是担心便是害怕父亲真的有了弃嫡择庶的心思也绝对做不出对父亲不敬,更不要说心生嫌隙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更何况王家未必就真的没有挑拨离间的险恶用心,他如何能上当? 所以,顾诚领着王驰去见了顾延。 “父亲,王家用心险恶。”王驰走后,顾诚便不必再隐藏什么了,“既是闵儿一事跟王家没关系,可王驰这般作为根本就是有意挑拨离间!” 顾延却是沉默。 顾诚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孩儿再去府衙看看。”说完,便起身告退。 “顾诚。”顾延开口。 顾诚停下脚步,“父亲还有何吩咐?” “顾家的子孙便是不出色,但一定要齐心。”顾延道,“你这次做的很好。” 顾诚听了心里却是百味杂陈,“父亲,孩儿知道这半年来让父亲很失望,也知道孩儿自身有很多的不足,让父亲操心,孩儿已过而立,不敢保证将来一定可以达到父亲的期望,但作为顾家子孙该坚守的,孩儿一样也不会忘!” “好。” “孩儿告退。”顾诚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 “顾老爷子让顾安过来说王驰之所以来是因为他买通了小姜氏身边的下人……”是夜,凌光便把王驰到来的目的禀报了主子,“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但王驰敢自曝其短,想来也不会想跟顾家翻脸的。” 也便不会要顾闵的小命。 长生挑眉,“这般作为可不太像阿绮口中的王驰所为吧?” “奴婢让人再查查?”凌光道。 长生摇头:“还是让青龙专心寻顾闵吧。”人手就这般多,凌光是寸步也不敢离开她的,便剩下青龙了,“你说的对,王驰再怎么也不至于要顾闵的命。”这般说来,是王家做的也算是好事。 可万一不是呢? “王驰回江洲了?” 江洲,王氏士族所在,却不是常州的中心所在,至少现在不是,而造成这个原因的便是前朝与士族之间的争斗,大雍一朝为了削弱士族的势力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行政疆域的划分便是其中一个。到了大周一朝,士族虽已然不需要朝廷大肆打压,不过前朝一些对士族的抑制政策还是一直持续着。 江洲虽不是常州的中心,不过繁华不亚于常州府,甚至因为是王氏一族的根基所在,比常州府人文底蕴更深。 王氏一族聚居江洲,人口占江洲户籍人口的三分之一。 凌光道:“没有,住在了常州府王氏的产业之中。” “不住顾家?”长生问道。 凌光道:“说是还要处理一些族中杂务,便不打扰顾家了,也说了会想办法查探顾闵的消息。” “嗯。”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 王家的产业虽不能说遍布天下,但在常州各地还是有的,常州府郊外的庄园是当年因王氏女嫁入顾家而添置的,为的便是亲戚之间往来方便,只是自王氏死了之后,这个庄子便一直空着,不过即便如此,在王驰到达的时候,一应所需还是准备的妥妥当当。 “少爷,江洲传来消息,老爷震怒。”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走入了灯火璀璨的屋子,恭敬禀报,那浑浊的眼睛却难掩锐利。 棋盘前,少年盘腿坐着,双手执子,正与自己对弈。 老者见状,便是敬重眼前的主子也不得不多说一句,“少爷,老爷震怒怕是对少爷不利。”王家嫡长子,自身更是优秀,可是少爷上头还有老爷,族中更有诸位长老,“少爷还是回去……” “良伯觉得我错了?”王驰抬头,明明是年少的脸庞却没有一丝该有的稚嫩。 老者道:“少爷自有少爷的道理。” “父亲年岁大了。”王驰继续道。 良伯心中一惊,“少爷……” “所以着急了。”王驰继续道,“这一急便糊涂了。” “少爷。”良伯斟酌半晌,“这件事是族中长老的决定,老爷亦是无能为力,如今出事,老爷也在着手补救,并不……” “祖父临终时我发过誓此生一定会再兴王氏辉煌。”王驰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目光犀利亦是冰冷,“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少爷……” “传信回去……”王驰长袖一扫,原本胜负难辨的棋局顿时混乱一片,沉眸道:“告诉父亲他的计划不妥,姜家背不起这个黑锅!” …… 才三天! 顾闵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吃苦!每天天没亮便起来干活,干的还是一些苦力活,每天只有两餐,每餐就一个馒头一碗白粥,晚上不到三更都不能停下来休息,慢一点就被鞭打,才第一天他就已经伤痕累累了,现在三天了,他居然还活着,这一定是老天爷故意让他活着吃苦! “起来!阿闵,你快起来!” 顾闵躺着,不管耳边怎么催促就是不愿意起来,他要这样一直躺下去,一直躺下去!他不要起来!不要! “阿闵——” 鞭子落下。 小伟挡住了,咬着牙转身:“你们把我们抓来是为了让我们活着干活,打死了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臭小子——” “住手!” 那监工闻言,便是不愿意还是停下了手里的鞭子,对着走过来的瘦削老头讨好地笑道:“你老怎么来了?” 小伟认出了那人,正是那日领着他们走出山洞的人,而自从那日见过之后,他便没有再出现了,如今看监工对他的态度,想来身份不低,“老先生,我弟弟体弱受不住,求老先生发发慈悲,让他休息一下,你放心,他的活我会帮他做完的!” “你弟弟?”老头眯起了眼,问道。 小伟心中一凛,赶紧认真道:“是!”   ☆、134 少爷 老头盯着他,似乎在评估他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小伟握紧了顾闵的手臂,心提到了半空。 半晌之后,老头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对那监工道:“最近人手紧张,把人打死了短时间内补充不了人手,若是耽误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那监工大惊,忙道:“你老说的是说的是!”随后便指着小伟,“你把他扶回去休息,然后回来继续干活!” “多谢老先生。”小伟对着那老头鞠躬道,随后便吃力地把顾闵背回了他们晚上休息的山洞,“阿闵?你怎么样了阿闵?” 叫了好半天,顾闵才有了反应,“嗯……” “没事了。”小伟见他睁开了眼睛,“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 “你说……你说有人来救……” 小伟不等他说完话便捂住了他的嘴巴,“隔墙有耳!”这些人不必之前的人贩子,若是被他们听到了一丝风声,他们性命不保,而且……先前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现在他也没有把握郑捕头可以找到他! “我不要再呆在这里,我不要……”顾闵哭了,“小伟哥,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受不住了……我不要再呆在这里!” 小伟点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呜呜呜……” 小伟安抚了他半晌才平复了顾闵的情绪,“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还要出去干活,你放心,我求了他们让你休息,不要怕。” “嗯……” “也不要乱说话!”小伟小声叮嘱,“人贩子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或许还会怕,但是这些人不会,他们若是知道你是顾家的嫡孙,只会……”便是知道会吓到他,但还是说了出口,“杀人灭口。” 顾闵面色惨白,连眼泪都忘了流了。 “所以一定不要乱说话!” 顾闵颤抖了半晌才点了头。 小伟知道他害怕,可是害怕总好过乱说话丢了性命好,“记住你是我的弟弟阿闵,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跟他们说你是我的弟弟,其他的,就说不知道就行了!”方才那老头虽然只是问了一句话,但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记住了!” “嗯!”顾闵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小伟又安抚叮嘱了半晌才回去做事,这才回来,便挨了一鞭子,在监工骂骂咧咧之下,忍着身上的疼痛推着手里的推车。 “你没事吧?”直到监工的注意力转开了,其他人才敢靠过来。 小伟抬头看向靠过来的人,不是跟他一批抓来的,看起来已经十七八了,“多谢大哥关心,我没事。” “别惹他们。”少年一边注意着监工一边低声道,“他们都杀人不眨眼的!” “嗯。”小伟点头,记住了少年的样子并未多交流,不过就算他想交流少年也不敢再说话。 寒风中,一群少年做着严重超出他们体力的活,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的时候,却只是得到了两个馒头,手脚慢些的还会被年纪大的抢了去。 小伟把抢到的馒头塞进了怀里,没吃,顾闵还在山洞里,午餐是不可能给他的,而他的身子若是不吃的话,怕是真的熬不住,端着只有半碗的粥水躲到了一个角落里,一边喝着一边盯着前方的洞口。 他们只是负责外围的工作,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不过开采矿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里面的人应该不是孩子! 可是即便是外围的活也不是一群孩子可以干的,拐孩子来或许好控制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孩子不见了,大家想到的只会是被拐子抓了,谁能想到居然被抓来了这里当苦工?可是让一群孩子来做事,不是耽误工夫吗? 还有,就他们这批,年岁最大的也十四五了,这般大的年纪也不算孩子了,还是会惹人注意,不然也不会让郑捕头怀疑其中有问题! 郑捕头…… 小伟目光转向了方才跟他说过话的少年身上,起身走了过去,“大哥,我这里还有。” 那少年一愣。 “刚刚多亏了大哥提醒。”小伟感激道,“大哥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半碗粥。” 那少年笑呵呵地道:“不用,你自己吃吧,不吃饱的话下午没力气干活的。” “我饱了。” “饱也要多吃点。”少年没有接受,在这般的环境里还能笑出来,不知道是心态好还是心思简单,“你还小,不好好吃的话熬不下去的。” 小伟这才点头,“好,多谢大哥。”便坐在了他的身边,“大哥,你来了很久吗?” “不知道多久了。”少年的声音转为了惆怅,“这里什么也没有,白天黑夜的过了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小伟看了看他,“大哥也是被拐子拐来的吗?” “啊?”少年一愣,然后摇头,“不是,我是自己来的。” 小伟一惊,“自己来?” “嗯。”少年点头,“我家乡遭了荒,很多人都饿死了,没饿死的人都逃荒了,我逃到了城里当了乞丐讨口饭吃,可这城里的乞丐也不好当,我才来了两日就被人打的半死,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耳朵边上听到有人说跟他走就可以给我饱饭吃,我就答应了。” 小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大哥就一直在这里?” “嗯。”少年点头,“虽然是苦了点,但只要好好干活就可以有吃的,有时候还有肉吃!监工还说只要年纪再大些就可以进山里了,那时候大鱼大肉任我们吃!”说完,便又收了期待的笑容,“就是杀人的时候可怕些,其他时候还是不错的。” 小伟既是震惊又是愤怒,这就是抓孩子来的目的吗?养大了就是死心塌地的劳力! “刚刚那真的是你弟弟吗?”少年没注意小伟的情绪,问道。 小伟收起了情绪,“嗯。” “看起来不像啊。”少年继续道:“你那弟弟连点活都干不了,像个少爷似得。” “他真的是我弟弟!” 少年看着他,惊讶道:“你们不会真的是少爷吧?”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拉着他低头低声道:“千万不要告诉监工你们是少爷!” “为什么?” “半年前这里才吊死了一个少爷。”少年低声继续道。 小伟面色一变,不过黑乎乎的脸根本看不出来,他低着头,掩盖住了漂亮的眼眸中的不安,“吊死了一个少爷?” “嗯!那个少爷比你大一些吧,被带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大闹起来了,说自己是什么郑家的少爷,让他们放了他,要是敢不放他,他们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还说他们在这里……开什么矿犯了什么死罪,老爷子……就是刚刚来的那个老头,让监工把那少爷绑起来直接吊死在那棵树上。”他的手指了一下前方山坡的那棵树,声音惊悚,“尸体被挂在上头好几天都臭了才拿去扔的……”   ☆、135 不值 “郑家少爷?”小伟握着碗的手指渐渐发白,抬头看着身边的人,“你是说郑家少爷?” “啊?”少年似乎没想到小伟居然还敢问这事,忙低声道:“我说你这小子胆子真不小啊,还敢问!” 小伟平缓着呼吸,“大哥,你没有听错吗?” “我怎么会听错?”少年有些不高兴,“我虽然不识字,可话还是听得懂的!那小子当时嚷嚷的那么厉害我怎么会听错?我跟你说,这事你听着就行,别到处乱说,要不就算你不是少爷……” “我们不是少爷。”小伟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大哥提醒。” “哦。”少年没有怀疑,“不是就好,不过你那弟弟好像不想在这里呆着的样子,你得看紧一点,别让他闹出事来,到时候可真的是会出人命的!”说完又道,“这里的活虽然苦些,但至少还有一口饭吃,不会饿死。” 小伟心里百味杂陈,嘴上却只能应道:“多谢大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少年这才点头,“快点吃吧。” “嗯。”小伟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着粥。 休息的时间没有多久,这才填了肚子便又要开始干活了,而下午的活,顾闵也没有逃掉,那监工像是故意似得,等吃完了午饭这才把顾闵拉出来。 小伟知道让顾闵上午休息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闹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便一边安抚顾闵一边尽可能地帮他把活干了,同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馒头塞给他,让他吃掉。 顾闵哭了,“小伟哥,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们会没事的。”小伟安慰道,他没期望谁报答他,而且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逃出去!他的身份他有把握这里的人差不到,可是顾闵……根据他所说的那些事情,他落入这些人的手十有八九是被害的,也便是说这些人就算现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也定然会知道,还有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不快些想出一个法子,他真的会撑不下去,再者…… 郑家少爷…… 就算为了这个他也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 人贩子并不罕见,尤其是前段时间的旱灾跟局部的动乱,人贩子更是猖獗,便是在治安一向不错的常州府内出现人贩子,常州府衙上下并不算是特别的惊讶,不过,出事的是顾家的嫡孙,那便不一样了。 顾老太爷帝师之名足以让现任州府大人不敢不慎重对待这件事。 在顾诚找上府衙之后,现任州府大人沈峰便第一时间亲自操办了此案,府衙的所有捕快都调回来集中查这件事,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将常州府内外活动的人贩子给抓了,严刑逼供。 “据那些人贩子交代,近几年有一伙外地的人贩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常州府出入,不过都是从外地带货来的,很少在当地下手。”顾诚把府衙那边送来的消息禀告了父亲,“人贩子一般都是异地卖出拐来的孩子,不过这伙人每隔一段时间都回来,也都带了货来,可常州府的人贩子却从未见过他们销货。” 顾延面色深沉,“没见过?” “没有。”顾诚神色也是凝重,“他们刚来的时候,常州府活动的团伙担心他们是来抢地盘的,所以注意过一段时间,可见他们并没有跟他们抢生意,也便没管了,只是奇怪他们的出货渠道。” 不过当地出货风险大,这些人也便没有起抢对方出货渠道的心思。 “沈大人怎么说?”顾延道。 顾诚回道:“沈大人说会派人继续查探下去。” “嗯。”顾延颔首。 顾诚忧心道:“父亲,抓走闵儿的人……” “姜家那边有什么回复?”顾延没让他说下去,而是问道。 顾延只好停下,“说任凭我们处置。”话有些冷凝,“父亲,当日你与姜太夫人可是有了共识?” “小姜氏活着一日便都是顾家的大夫人。”顾延没有回避他这个问题,“顾家大夫人该有的,她都可以有。” 顾诚一愣。 “不过在顾闵及冠之前,小姜氏不得出院子。”顾延继续道。 顾诚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样?”这对姜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小姜氏虽然没有被休,可是如今闵儿不过十岁,离及冠还有十年,十年不除外应酬不主持中馈,小姜氏这个大夫人名存实亡,这对姜家没有任何的好处,姜家如何会同意?除非父亲还答应了其他! “未来十年,姜家子孙入仕,顾家必须扶持。”顾延道。 顾诚面色大震,“父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一字一字地道:“父亲只是在安抚姜家吗?” 所谓安抚,便是骗。 这个承诺看起来很诱人,可也可以完全是空头支票。 至少顾诚是觉得顾延是在开空头支票。 顾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便是不说话,单凭这个申请,顾诚也明白这绝对不是他所想的安抚,顾家会一诺千金!“可是父亲,顾家应下了这个承诺……” “交易就是交易。”顾延道。 顾诚激动道:“可是不值得!” 当今皇上帝位日渐稳固,父亲的蛰伏也会结束,到时候便是顾家崭露头角之时,可是即便有了帝师这个起点,顾家要真正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也还需要许多的付出,顾家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还要扶持姜家?! 十年! 不是十个月更不是十天! 未来十年是顾家最关键的时候,可是却要背负起姜家这个大包袱! “姜太夫人说小姜氏无法生育是因为王氏给她下了绝育的药。”顾延却是神色不动,“就在你们成亲当日。” 顾诚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娶小姜氏的时候王氏已经去了,她怎么可能……”话没有说完自己便截然而止了,面色青白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 王氏嫁入顾家之后便主持中馈,便是一直无孕,可是中馈之权从未动摇过,以她的能力若是知道自己可能熬不过生产一关,一定会对身后之事有所安排的,临终之时,她拦着他的手交代了身边下人的去处,嫁妆的分配,对两个孩子未来的担忧…… 为了保护一双儿女,她做的出来! 她留下的那些人…… 百日之内成亲,正院都是王氏的旧人,甚至整个顾家的后院,都是王氏的旧人…… 她有这个能力做到! 可是…… “她不信我……” 他在她的面前发誓说一定会照看好两个孩子的!   ☆、136 冲着她来的? 王氏不是他的原配发妻,他对她的感情也及不上姜氏,可是他自认为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一切! 他敬她,信她,可她却在临终之时给顾家埋下了这般大的隐患! 多年的夫妻之情,她便不能信他一信? 顾家待她如此宽厚,她回报的却是却是断了顾家嫡系的繁盛,让顾家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不! 让顾家陷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是他! 是他才对! “父亲……”他跪了下来,眼眸发红,“孩儿该死!” 顾延却是叹了口气,“起来吧。” “父亲……” “王氏已死,她留下来的人这些年也被小姜氏处置的差不多了,就算留下来,也未必能够找到证据。”顾延道。 顾诚咬着牙,“既然如此,父亲为何……”问题并没有问下去,为何?还能为何?为了顾家的名声,为了他的名声!他已经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若是他的两任妻子再传出这样的丑闻,他还如何面对族人?还如何为人师表?如何在士林中立足?“是顾诚该死!” “姜家指认王氏令小姜氏不育,王氏亦可反咬姜氏污蔑,甚至可以把当时王氏难产而死一事也翻出来。”顾延继续道。 顾诚大惊失色,“难道……” “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顾延明白他的意思,“重要的是再闹下去,顾家便真的要成为天下笑柄。” 顾诚抿紧了双唇,面色发白,半晌之后道:“父亲,孩儿可一力承担!” 顾延眯起了眼睛。 “只要孩儿……” “名声对顾家来说的确很重要。”顾延没等他说完便道,“可这并不是我答应这个交易的主要原因。” 顾诚一愣。 “你只有一个庶弟。”顾延看着他,“虽然你们兄弟各自都开枝散叶,可膝下所出却都是资质平平。” 顾诚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孩儿无能……”是他没有早些注意到嫡子的问题,更是从未对庶子上过心,“父亲,孩儿百死莫赎!” 他不配为顾家的继承人! “顾家本是书香之家,姜家既然看得起顾家,顾家何乐而不为?”顾延继续道,“出自顾家扶持的子弟,便是顾家的人。” “父亲……”顾诚心里震惊,亦是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可是……“父亲,谈何容易?” “若是容易,岂会需要顾家付出这般多?”顾延讥笑,“顾诚,你是顾家未来的掌陀人!” 顾诚眼眸一睁,到了这一步,父亲仍是愿意再给他机会吗?可是……“孩儿怕会再次辜负父亲的……”话终究没有说话。 顾延盯着他,也没有开口。 顾诚明白,这便是父亲的期望,更是父亲给他赎罪的机会,他如何能说出一个不字?便是再困难,他也得完成下去!他是顾诚,享有了顾家最多的资源跟机会,站在顾家许多人的肩膀之上成长出来的,他没资格怯步,有什么资格说困难?! “父亲!”顾诚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孩儿会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就算倾尽所有,他也必须完成! …… 自那日之后,长生便没有再见过顾绮,她想顾绮的心里应该还是怨着自己,所以方才没有再来过幽园。 心里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情有可原,顾绮情有可原,若是她有弟弟,若是她的弟弟出事了,她也会怨恨跟这件事有关的人。 朋友到底及不上血亲,更何况是愧疚良多的血亲。 长生不怪顾绮。 真的不怪。 便是顾绮拿着这封信来幽园,跪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怪她,那是她的嫡亲弟弟嘛,可是…… 心到底是难受了。 “你希望我去?” “不可能!”凌光大怒,“公主千金之躯岂能……” “你闭嘴!”长生斥责了她。 凌光再不想见了主子这样子也只能忍住,不过盯着顾绮的目光却是兑了冰,姑娘这般对她,可出了事,她却只会责怪,如今更是要主子为了她那不知所谓的弟弟而冒险?她哪里来的胆子!? “信你是如何得到的?”长生看着手里的心,并未去注意顾绮的脸色,她再挣扎再痛苦又如何?到底还是来了。 想要知道顾闵的消息,让幽园贵客三日后单独前往城郊城隍庙。 “放……放在了院子的门口……”顾绮每个字都似乎说的极为艰难,“两天前……” 两天前? 长生眼底闪过了一抹讥讽,至少考虑了两天才来的,“你祖父知道吗?” “不……” 长生把目光从信上抬起,看向了她,“你希望我去?” 顾绮没有说话,脸色更是惨白的可怕,可是,这般不言不语跪着便是一种回答,若不是想让她去,如何会跪? “其实我希望你拿了信便直接来找我。”长生道,扬扬手中薄薄的信纸,笑道:“好,我答应你。” “姑娘!”凌光大惊。 “我会把顾闵给你带回来。”长生一字一字地道:“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顾绮脸色更加的苍白,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当然了,也不会让自己丢了小命。”长生继续道,“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顾家会因此而受到诛连。” 顾绮瘫坐在上。 “你该不会没想过这个吧?”长生说的有些讥讽,不过说完便又觉得不该这样,自己的亲弟弟,哪里能看着他死?“放心,我会把顾闵给你平平安安带回来的,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不,说不定顾闵是被我连累了。”说完,便起步往外走。 凌光恨不得杀了顾绮,追上了自己的主子,“姑娘,你不能……” “让青龙回来!”长生站在廊下,任凭着寒风刮着脸,刮的脸也寒了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倒是想看看谁这般瞧得起我!?” 把信送到了顾绮手里必定跟这府里的人脱不了干系,这府里跟她有恩怨的也就是姜家的女人,可姜家没理由为了这些事情设这般一个局对付她! 不是姜家,还有的是其他人! 冲着她来的是吧? 好! 她便应战就是了!   ☆、137 疯了 三日之后城郊的城隍庙见。 扣去了顾绮犹豫的那两日,约定的时间就是明日了,凌光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准备时间,她坚决阻止姑娘前去。 长生平静地喝完了闫大夫开的补药,拿起了绢子擦拭了一下嘴角,“难不成这常州府还能跑出一群想要杀我的人?” 凌光一愣。 “几个宵小之辈,你与青龙联手还应付不了?”长生看着她,仍是平静地说道,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沉深沉的。 “可是……” “还是父皇看走眼了?”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若是不成,我换人就是,想来顾延手里也有些可用之人。” 凌光还能说什么?她如何也不可能把主子交给顾家的!“是。” 次日,主仆两人出发。 顾延是从门房那里得到消息的,可等他赶去阻止的时候,马车却已经走远了,而他甚至不知道长生到底为何出门!“顾姑娘可有说去哪里?!” “顾……顾姑娘没有说……” 门房哪里敢拦凶神恶煞般的凌光,便是车房那边,也是不敢有任何的阻拦,在第一时间便把马车给准备好了。 “不是……不是老太爷准许的?” 车房的管事没问过为什么那位小祖宗为什么出门,更别说阻止了,可是……可是老太爷应该是知道,而且准许的吧? 他是这般认为的。 “顾安,你马上派人去找!” “是。” 顾延转身便去了幽园,很快便从下人的口里得知了顾绮昨日来过一事,在听到了顾绮几乎是被抬回去的,便知道今日之事必定与她有关系。 可是他却没想到事情居然是那样! “你疯了!”一家之主,顾家的老太爷,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的孙辈,还是孙女,勃然大怒,“你明知道她的身份你还求她这样的事情?顾绮,你这是要把整个顾氏一族都置于死地!” 顾绮跌坐在了地上,几乎是失控了一般嘶喊着,泪流满面,“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害她的!我不想的——”歇斯底里一般地喊着,“可他们给我送来了闵儿的手指,闵儿的手指——” 顾延面色一变。 “她是公主——是公主——皇上派人保护着她的,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顾绮继续道,“可是不去……闵儿会死的!他会死的——他们说如果她不去就会杀了他,会把他一块一块地送回来给我——” 顾延脸色更加的可怕,一字一字地道:“所以,你知道对方的目标在公主!” “我不想的——”顾绮嘶吼道:“闵儿不能死——他不能死——” “公主若是出事,他就算救的回来也一样得死!”顾延大怒。 “皇上有派人保护她的——”顾绮吼了回去,像是吼回去了顾延口中所说的就不会发生似得,“长生她不会有事的!她会平安回来的,会把闵儿也平安带回来的,她说了一定会把闵儿平安带回来的,她不会有事的——” “你疯了!”顾延浑身颤抖,不过也没有与她说过多的话,挤出了这三个字之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顾绮瘫在地上,大声地哭着大声哭喊着,“啊——” 她是疯了,是疯了啊! 可是闵儿不能死! 不能死啊! 该死的是她! 是她! …… 城郊的城隍庙早已荒废,四周更是荒无人烟的空地,杂草丛生,藏人藏东西都是极为的容易,算是一个要人命的好地方,长生所预计的一样,不过对对方有利,对自己也同样的有利。 寒风之中,破败的城隍庙更显阴冷。 长生披着暗红色的大氅孤身站在庙里,鲜艳的颜色成了最显眼的靶子,面色冷凝地等着即将出现的人,她不否认她有些意气用事,但是这又如何?她就是要意气用事怎么了?!她的命就在这里,倒是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了。 长生定定地看着走进来的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人大约五十岁上下,虽然一脸的麻木不过也没有凶神恶煞,而年轻的不过是十七八的样子,战战兢兢的,更不像是来要人命的,或许是故意伪装的? “顾姑娘。”老头径自走到了长生的面前,“我家主子有请。” 长生掩去了诧异,“顾闵呢?” “姑娘随我们去便可见到。”老头继续道。 长生冷笑:“若是我不去呢?” “我家主子吩咐定要把姑娘请到。”老头道,“若是姑娘不愿意,老朽只能得罪。” “如何得罪?”长生讥笑。 老头继续道:“得罪了。”随后,便欲动手。 长生没有动。 老头也没成功拿下长生,只是出手阻止的却不是隐藏在暗处的凌光青龙两人,而是另一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像是早就已经藏匿在这里一般,比他们更早到。 不但长生惊讶,那老头也是如此。 两人交手了,破庙之内顿时一阵尘土飞扬。 “凌光!”长生也喝道,她不管这男人到底是谁为何而来是他们同伙还是敌人,现在人既然出现了,便都得给她留下!她是意气用事也可以冒险,但是还不至于傻到真的跟他们走!“留活口!” “保护姑娘。”青龙出手,留下了凌光在长生身边。 三人随即斗在了一起。 “抓住那人!”长生指着躲在一旁惊吓不已的年轻男子,喝道。 凌光当即动手。 “啊——” 普通人一个,很轻易地便被制住了。 同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没过多久便一群人冲进来了,都穿着衙门捕快的服饰,看着随后跟着而来的顾延,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拿下!”说话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官服男子。 顾延快步走到了长生的面前,“姑娘没事吧?”看着长生平安无事,顾延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姑娘没事就好。” “没事。”长生对他们没兴趣,目光转向了加入了捕快之后越发混乱的战局,原先是老头跟那男人动手,后来便是三方混战,现在便是青龙联合捕快一起对付那男人跟老头,“青龙,把那老头拿下!” “沈大人!”顾延也对那官服男子道。 沈峰当即道,“拿下那老头!” 一声令下,捕快便集中攻击那老头,而那男人虽然有了机会逃脱,不过却并未去做,反而与其他人一起攻击那老头。 结果是完全可以预计的。 那老头的功夫的确不错,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没熬多久便落败了,脖子架着刀,被捕快摁着跪在地上。 “不好!”便在此时,那男人大叫道,随即冲上前去扣住那老头的下巴,老头的嘴边渗出了黑红色的血。 “把他给我拿下!”沈峰忙喝道。 男人没有反抗,盯着那老头恨恨道:“他服毒自尽了!” 沈峰一愣。 青龙收了武器上前检查,随后转身对长生道:“牙后藏了毒。” “死了?” “死了。”青龙道。 长生恼火,可也没对一个死人发作,扫了一眼其他的两个,“那就剩下两个了!” “放开我!”那男人开始挣扎。 “把他给我押回……” “阁下可是常州州府沈峰沈大人?”那男人却先一步道。 沈峰蹙眉,“正是本官!” “在下卢纲,青州州府衙门捕快。”那男人正色道。 众人一怔。 …… 入夜之后的山里更加的寒冷了,尤其是天亮之前的一个时辰,更是寒冷入骨,可也便是在这时候,警戒才是最松懈。 小伟叫醒了顾闵,拉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避开地上躺着的其他人,小心翼翼地把用来挡风的毡子掀开了一个角,让顾闵先钻了出去,自己紧跟其后。 黑夜与寒冷给了他们最好的掩饰。 早已经摸清了地形,小伟并不算很艰难地把顾闵带到了栅栏前,拿开了早已经撬松了的木头,撬出了一个洞。 顾闵钻了出去,转过身伸手,“你快点!” “你先走!”小伟却是道。 顾闵一愣。 “往山下跑,记住不要停下来!”小伟继续道,“小心点!” “你……你怎么不走?!”顾闵惊恐地道,“你说会带我……” “你先走!”小伟道,“我得进山里看看!” 顾闵睁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小伟继续道,“顾闵你是男孩子,得自己照顾自己!” “里面的人都不休息,你被发现会死的!” “我不会的。”小伟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放心。” “可是……” “快走!”小伟不容他继续浪费时间,若不是这两日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监工的看管松懈了他也找不到机会帮他逃走,说完动手把木头安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往那仍是透出火光的洞口走去。 这两天监工的异常证明一定发生了大事! 只觉告诉他他必须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 栅栏之外,顾闵在寒风中索索发抖,因为寒冷,更因为恐惧。 逃! 逃! 他转过身便往前方跑去,黑夜山路更加难行,没走多远他便摔的浑身伤,摔了便爬起来,然后再摔,再爬起来。 最后,停了下来。 他要逃的! 他该逃的! 他不想死的! 可是……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爬起来了却怎么也跑不下去,他转过身,看着前方透出火光的栅栏,身子颤抖的更加的厉害。 “不能死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他抬腿便往前方跑回去。 不能死的!   ☆、138 萧惟 虽然来了不是很长时间,可是还是可以确定矿山里开采的矿石并没有运出去,所以在矿洞里面看到熔炼矿石的场面,他并不惊讶,让他惊讶的是这矿洞里面的规模 这里面的规模大的比他想想的还要大 几乎是把整座山都给挖空了一般 开采矿石原本就危险,还要就地熔炼,其中的艰险更是不可想象,而这里这个矿洞里面,熔炼之外,还开了炉铸造 铸造兵器 便是能够所见的铸造规模不大,现成品更是很少,但是单单是眼前这些也足以说明这座矿山的主人真的想造反 可是谁 南方士族里面,有这样的能力的也只有四大士族了 不 郑家少爷死在了这里而郑家失踪的少爷之中就只有二房的独苗郑繁,即便这根独苗数继的,可承担着郑家二房香火的重任,郑家如何会让二房绝嗣 卢家 郑繁是卢家嫡幼子卢纲的亲生子,更是卢家与郑家关系的维系,就算不得不毁了这份维系也绝对不会让卢家的血脉似得这般的凄惨 那就剩下了两家 王家跟 萧家 萧家亦是其中之一 萧家 不 绝对不会是萧家 绝对不会 萧家绝对不可能 便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可小伟的心还是慌了,南方四大士族里面,能够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四大士族 只有四大士族 可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老大,外边抓了一小子” 就在小伟心乱如麻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呐喊,接着,便见一个大汉提着一个人进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仕闵 小伟大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也被抓了 “放开我放开我”顾闵拼命地挣扎着,恐惧充斥着每一处神经,“放开我” 小伟握紧了拳头。 “既然来找死,就扔下去吧。”被称作老大的男子连脸色都没有变,便直接道,而他所说的扔下去,便是扔下前方那偌大的熔炉里头。 那里正熔炼着矿石。 人若是落到了里面,连骨头都不剩。 顾闵吓的连喊都忘了。 小伟要紧牙关。 “好嘞”那抓着顾闵的男子龇着牙,对于这个处置似乎很满意,“听说这用人血造出来的兵器是神器,正好试试。” “啊”顾闵终于回过神来了,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小伟哥救命” “放开他”与此同时,小伟不得不出来,即便他出来结果可能就是陪着顾闵一起尸骨无存,可他还是必须出来 “今晚上不怕死的还真多”那老大似乎恼了,“一起扔下去” “你们敢”小伟咬着牙怒道,即便已经被人给死死抓着,仍是站直着身子,“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哦”那老大眯着眼笑了,却是阴森森的,“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是谁” “我仕家的嫡子我仕家的嫡子”顾闵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们敢杀我祖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祖父是帝师,是帝师” 小伟想制止都来不及了。 “帝师”那老大果然变了脸色,站起身来。 “我是萧家长房嫡孙”小伟大声开口,一字一字地说道:“萧家长房嫡孙萧惟” 那老大停下了走向顾闵的脚步,转过身来,神色也变得有些深沉,“萧家” “南方四大士族萧氏一族。”小伟,不,改称为萧惟了,“长房嫡孙” 那老发紧紧地盯着他。 萧惟的心却是更沉了。 “把这小子扔下去。”半晌,那老大开口道,“这个绑了关起来。” “不” “他若是死了,我绝独活”萧惟浑身,不杀他不杀他是因为忌惮萧家吗还是还是不不会的怎么可能祖父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的“你把我也给杀了” 萧惟挣脱了抓着自己的人,冲向了那老大,“把我也给杀了”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从眼前之人的口中听到也把他给扔下去的话,可是很可惜即便他发了狂,那人还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绑了 只是绑了 萧惟的心像是被寒冰包裹了一般。 卢家三老爷来了常州府。 这是所有计划之中唯一一个超出预计的,不过即便如此,王驰也有把握让所有的事情往他所想要的方向发展。 只是 “你们是不是还什么瞒着我”良伯的反应明显不对劲 “少爷”良伯一脸不知道该如何说的神情。 “卢家老三”王驰想起了一件事,面色逐渐变冷,“卢家老三的嫡长子过继给了郑家二房,一年前失踪了。” 良伯苦笑,“老奴也是刚刚知晓。” “你们疯了”王驰勃然大怒,“杀了郑繁,开罪的便是郑、卢两家” “郑家七少被送过去只是意外,老爷本来也不想下手的,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放了他后患无穷,而且” “而且他死了,郑家跟卢家的联盟就不再那般牢固”王驰不用听他说完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可你们就没有想过若是事败,王家面对的就是郑家跟卢家的夹攻” “这是根本就” “卢纲已经找来了常州府了”王驰大怒,“父亲还会觉得他可以只手遮天吗” 事已至此,良伯也无言以对。 “马上” “主子。”便在此时,一人进来禀告,“山里最新消息。” 王驰接过来一看,面色又是一变,不过却是变好的,“好好” “少爷” 王驰看向他,笑道:“萧惟在里头。” “萧家老太爷的心头肉”良伯愕然,同时亦是惊喜,萧老太爷最宠爱的嫡长孙失踪快两年了,萧家几乎闹翻了天,如今他居然出现在了矿山里头“这般说来连老天爷也站在我们这一笨” 王驰冷笑:“我从不信天”搁下了信,便开始了新的部署。   ☆、139 营救 南方大大小小的士族不少,以王、萧、郑、卢为尊,人称四大士族,不过即便成了四大,势力也日益式微,但是百年积淀下来的威望却还是奠定了他们在南方超然的地位。 长生没想到除了王家之外,卢家也掺和进来了。 “这几年南方各州县一直发生少年男子失踪的案子,起初只当做是人口拐卖,可在下细查却发现这些失踪的少年并不符合人口买卖的特点,为了好脱手,人贩子都会选择一些年纪较小的,以女童为上选,不可能选择一些已经有了反抗能力的少年”常州府衙内,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卢纲叙说着他来这里的原因,“所以我便开始后着手调查,几经调查,最后在抓获的一伙人贩子口中得知了一伙专门找少年下手的团伙的信息,我禀明了大人之后便继续往下查,最终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为了查清楚这伙人抓拐少年的真正目的,我让之前的一个被解救的少年假装被拐混入其中” “你逼一个孩子给你当卧底”长生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冷凝。 “卧底” “细作” 卢纲苦笑,哪里不明白眼前这女娃子是在责骂他,“我原本” “我父亲才没有了”卢纲还没开口,忽然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声音,随后,一个七八岁小姑娘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怒视着长生,“我父亲才没有逼小伟哥哥,是小伟哥哥一定要帮我父亲的” 长生一愣。 小伟 “卢荧”卢纲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卢荧这才看向父亲,小脸倔强而坚定,“我担心父亲出事,便求了祖母送我过来。” “你” “父亲担心哥哥,我就不担心了”卢荧打断了他的话,“我答应了母亲一定会找到小伟哥哥的还有,小伟哥哥是为了我才去冒险的,他出事了我怎么还能安心待在祖母身笨” “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卢纲怒道。 卢荧红着眼含泪道:“就是危险我才要来你在这里,小伟哥哥也在这里,就连哥哥也可能在这里,我不要一个人呆在青城就算要死我也要给你们死在一起” “你” “够了”长生打断了父女的对话,也没对那称呼多加深想,“想教女儿回你家去教” 卢荧瞪了过去,“你” “卢捕头。”顾延开口道:“如今最要紧的眼下的事。” “顾老先生说的是。”卢纲拱手道,随后对跟在女儿身边的婆子吩咐道:“照看好姑娘” “是。” “父亲” “荧儿”卢纲打断了女儿,严肃道:“父亲现在有事要处理,你好好呆着。” “是不是小伟哥哥出事了”卢荧忙道。 卢纲道:“你放心,父亲一定会平安把他带回来的。” 便在此时,青龙进来了。 “如何”沈峰见了他当即起身。 跟那老头来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硬骨头,一审便招了,不过招的却是有限,他并不能说是跟那老头是一伙的,因为他也算是卢纲口中所说的那群被拐卖的少年之一,知道的并不多,可仅仅是这些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震惊了,尤其是常州州府沈峰。 因为有人在他的辖区之内开矿,而他居然一无所知 青龙先是给自己的主子行礼,这才开口:“找到了。” “真的是在私自开矿”长生问道,那年轻人虽然跟着老头出来,但是却一直绷蒙着眼睛,根本看不清楚是在哪里出来,不过,依照他所招供的,他们是在开矿,那也不难排除,常州府周边可能是矿山而且足够隐秘以至于直没有人发现的山头并不多,一一排查下来,便可以确定 青龙道:“里面的人已经停工,暂时不能确认。” “我马上召集所有人”沈峰道,不是最好,若是里头的人绝对不能逃赚否则查不到主谋,他连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有“还请这位壮士” “你这样带人去法还没把人抓了,里头的一切就已经被毁尸灭迹了”长生恼怒道。 沈峰脸色一青。 “顾闵的情况如何”长生看着青龙继续问道。 青龙道:“被绑在了寨子的空地上。” “活着” 青龙道:“活着。” 长生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为何”话没有问下去,若是可以,青龙还会不救“里头的情况如何能一窝端了吗” “可以。” “好。”长生点头,“把顾闵给我平安带回来。” “是。” “等等”卢荧开口道:“小伟哥哥呢你有没有见到小伟哥哥还有我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哥哥” “荧儿”卢纲拉住了女儿,“这位壮士并不认识小伟,更不认识你哥哥” “那我也要去”卢荧喊道。 卢纲怒道:“不得胡闹” “父亲” “好好呆在这里,父亲自然会把小伟安全带回来”卢纲没有给卢荧说下去的机会,“你若是敢乱赚便不是我卢纲的女儿” “父亲” “沈大人,顾老太爷。”卢纲拱手道:“这位壮士,我们下去再商讨。” “下什么下”长生道,“在这里商讨,马上” “小姑娘” “顾延” 顾延上前,“请沈大人马上召集所有可以召集的人手,不过务必要严守口风,青侠士,请把山里的具体情况详细告知沈大人,卢捕头,请协助沈大人。” “好” “好” 沈峰跟卢纲应道。 青龙点了点头。 随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卢荧被勒令站在一旁,若不是她死也不肯赚卢纲也不希望她留在这里,即便他算是一个开明的父亲,可到底还是一个男人,作为女儿作为姑娘家,不该听的就不该听,尤其守系到了儿子。 卢荧又是着急又是愤怒,狠狠地瞪着长生,明明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为什么她就可以说话而她只能站在一旁还骂她父亲 长生哪里会感觉不到这小姑娘的怒意,不过不想计较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顾闵给找回来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出发。 长生没打算去,她这个样子去只会添乱不过她能够这般想,卢荧可不这般认为,就在众人出发之后没多久,跟着卢荧的那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她家姑娘打晕了她偷跑出去了。   ☆、140 承担 卢荧打晕了婆子,然后跑到大街上抢了一匹马追去了。 长生听了这事脸色顿时黑了,卢荧的死活她不关心,只担心她会坏事别的不提,便是她这般公然在大街上抢马,便已经很惹人注意了 “马上派人去不,你去” 凌光皱眉,“奴婢不能离开姑娘身边。” “我在衙门理由能有什么事”长生恼火,“要是不把人尽快拦下来,一定会坏事”让衙门的人或者顾家的人去未必能够拦住这位大,只有凌光去才不会有顾忌 “可是” “快去” “不行”凌光还是选择抗命,“奴婢不能离开姑娘身薄” “你” “姑娘”凌光继续道:“有件事奴婢一直没有禀报姑娘,最近常州城内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活动,便是青龙也无法探得对方的身份。”这个时候她如何可以离开主子身笨 “另一股势力”长生蹙眉,“跟矿山有关的” “应该是。”长生道,“也是因为这般,青龙才一直无法查到顾闵的下落。” “他们阻扰了”长生眯起了眼。 凌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过这已经够了,“所以奴婢绝对不能离开姑娘身薄”卢荧坏事最差的结果只仕闵丢了小命,可若是她离开,出事的便是主子“姑娘,若是你出事,就算救回了顾闵,顾家也是死路一条” 长生咬了牙关。 “我家姑娘” “你闭嘴”凌光冷厉叱喝道。 “我与你一同去”长生道,“不要再其他的,我与你一同去这是最好的办法”深吸了一口气,“凌光,无论如何顾闵都不能出事”为了一个顾闵冒险,的确是不值得,她也是很惜命很怕死,可仕闵不能出事“顾绮是我在这里第一个朋友,即便这份情谊走不下去,也绝对不能是我的缘故” 所以,顾闵绝对不能死 凌光虽然有些不理解主子对顾绮的态度,可是却很明白主子性子,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知道只能如此,“好” “你不用太过担心,光天化日之下还不至于发生当街杀人的事情来。”长生安抚道,以卢荧离开的时间来断定,她应当还没有走出常州城,“马上出发” “是。” “小伟哥”被关了半天也没见到有人来杀他,顾闵的情绪也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紧紧地拉着萧惟,一刻也不敢放开,“我们我们不会死吧” 这一刻,萧惟却无法回答。 他宁愿他们杀了他 “小伟哥”顾闵见他不回答,握着他手臂的手更紧,“我不想死”他不想死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你是萧家的嫡长孙,他们不敢得罪萧家,一定不敢杀你的小伟哥不萧少爷,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 他们不怕顾家,可是一定怕萧家的 连王家也怕萧家 他们一定不敢杀萧家嫡长孙的 萧惟看着他,语气幽幽,“你既然怕死,为何跑回来。” 顾闵一愣。 “跑了不是好了吗”萧惟笑了,有些凄然,“跑了就好了就好了”跑了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跑了就算半道上被抓到了,也最多是被杀而已,不会发现这一切 不 不是早就推断出来敢私自开矿山的就这几家吗 就算没有这些,也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萧家 萧家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眼前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吗 还有祖父 祖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最看重家族的祖父怎么可能会把家族至于这般危险的境地 谋逆 如今怎么可能成功 难道 萧惟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身子也在,一个他最不想面对最怕发生的猜想在脑子里成型。 不 不会的 不会的 可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情逼得萧家去做这样的事情 “小伟哥” 萧惟的心像是在被一把火焚烧着一般,慢慢地化为了灰烬,他看着眼前恐惧却仍是带着生存希望的顾闵,许久许久,才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真的真的” “嗯。”萧惟点头,“我会救你出去的。”语气沉重中带着决绝,“我会的”如果事情真的因那件事而起,他便必须承担所有的一切 一切的罪孽都该由他来承担 况且,原本他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耻辱 萧惟站起身来。 顾闵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萧惟走到了牢房的栏杆前,对着外边看守的人喝道:“放我出去”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那看守的人分明不买账。 萧惟一字一字地道:“告诉你们老大,若是他不来见我,我便立即自尽” 那看守的人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他,“你要死” “你们老大若是想我死就不会把我关着”萧惟继续一字一字地道。 那看守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你想找死老子还不成全你你等着”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顾闵浑身,“小伟小伟哥你你” “你不用害怕。”萧惟的脸有些灰白,“我会救你出去的。” “可”这样就可以救他出去吗顾闵不相信,不过也不敢说下去,小伟哥说可以就可以 凌光带着长生骑马赶去拦截卢荧。 衙门师爷带着留下来的几个衙役跟在后头,虽然不清楚这位小祖宗的身份,不过大人吩咐了,绝对不能让这位小祖宗出事,少一根头发也不行 他自然得把她当成祖宗来伺候 以卢荧的年纪便是抢了马也不可能跑的太远的,这是常理推断,不过这是以平常闺秀的体力来推断的,卢荧却是个例外。 有一个离经叛道的捕快父亲,卢荧自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闺秀,她的骑术娴熟,更有一股一定要跟着去的劲,待长生赶上的时候,她已经出了城到了郊外了。 不过到底是拦住了。 凌光几乎没客气,一把把人给拖下了马。 “你想干什么”卢荧大怒,对着站在眼前的长生大吼,“放开我”   ☆、114 你凭什么?(实际此章为141章,作者打错了) 卢荧的眼睛里几乎可以冒火了。 长生冷着脸,直接道:“绑了带回去” “你敢”卢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似得。 凌光的行动直接告诉她,到底敢不敢 “放开我”卢荧大怒,“你凭什么绑我你凭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可是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叫嚣,最后还是被凌光用绳子捆了,放在了马上。 一个下马牵着。 凌光抱着长生上了马车,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走” 师爷对眼前的这一幕虽然有些瞠目结舌的,不过离开这里也是他想要的,虽说是在城外也不算是偏僻,但怎么也比不上城里安全,“走快些” 卢荧彻底被忽略了,可是她哪里能就这样放弃小伟哥哥,哥哥,还有父亲都在哪里,她怎么可以一个人呆在衙门里面等 “你干什么” 卢荧用力一扭动身子,直接把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若非她的马是被衙役牵着走的,这般一摔便是不死也断根骨头,不过饶是如此,也是摔的够呛的,但却似乎还没有死心,忍着痛挣扎着爬起来便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绳子都挣脱了。 自然没能逃多久。 “放开我” 长生一阵恼火:“你不要命了” “我要不要命轮不到你来管”卢荧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放开我” “放开了你,你又能做什么”长生冷笑道:“是能帮忙救人还是可以帮忙抓拿贼人” “我” “你什么也做不到”长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只能去碍事坏事” “你管得着”卢荧怒喝,“用得着你管吗” “你的死活我不管,但是怀我的事我就得管”长生冷声道。 “我” “把她给我绑好了”长生没等她说完便对着师爷命令道:“再摔下来了唯你是问” 师爷为难,但也只好应下来,“卢姑娘,您还是听顾姑娘的话吧,大人带了很多人去,一定可以把姑娘的家人救出来的,姑娘年纪小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 “你就是要拉着我”卢荧没等师爷说完便道,目光死死地盯着长生,有怨恨更有眼泪,“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亲人都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长生没说话。 “我哥哥失踪了一年了”卢荧每一个都似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带着极深的悲痛,“因为这件事,我母亲吐血而亡,我父亲没日没夜地找他就在那里,你凭什么让我回去等那是我的亲哥哥”流泪满面,“还有小伟哥哥,本来要混进去的人是我才对该去假装被拐子抓走的人是我才对是小伟哥哥顶替了我去的他说他一定会帮我找到哥哥,他说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去他说他帮我他帮我他们都在那里还有父亲,他也在那里我怎么可以呆着什么也不做你凭什么绑着我不让我去,你凭什么” 长生神色有了波动,“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卢荧,你这样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你凭什么认为我去了就会给他们添麻烦”卢荧哭着讥讽,“你自己做不到并不代表别人就做不到,更不代表你去就惹麻烦而我也一样我最亲的人都在那里就算再危险我也不怕,就算那里有龙潭虎穴我也要跳下去你做不到并不代表我就不可以” “你非得无理取闹” “是你多管闲事”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怒火,卢荧的心情她明白,“或许你说得对,你的心情我无法感同身受,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可以更加的理智更加的冷静,你去百害无一利” “你一定要拦着我”卢荧抹去了眼泪,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道:“你去只会坏事” “好”卢荧冷笑,“那你就把我的尸体扛回去”说完,便拔出了头上的钗子,顶在了自己的喉咙中,“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尸体绑回去” “你”长生气结。 凌光寒意释放,“卢姑娘,莫要太过分了” “卢姑娘,千万别冲动”大冷的天,师爷急的满头汗,“卢姑娘,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千万不要冲动”这都什么事啊“顾姑娘,可千万不能闹出人命”这可是卢家的嫡出,若是在他的眼前没了命,他怎么跟大人交代大人又怎么跟卢家交代“顾姑娘,既然卢姑娘” “你倒是刺下去试试”长生恼怒道,小小年纪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好本事“我倒想看看卢家的嫡出是怎么个学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就下手” “你” 长生冷着脸一副你敢刺我就敢看的神色,不过到底是没想到卢荧被逼狠了真的敢下手,“凌光” 凌光手指一弹,一个珠子弹出,击在了卢荧的手腕上。 卢荧吃疼一声,钗子掉地上了。 “快”师爷赶紧让人上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对方出身士族了,“卢姑娘,得罪了”拿了绳子再次把人给绑了,这次绑的严严实实的。 “我求你”卢荧凄厉喊道,“我求你我求你还不行吗” “我也求你”长生道:“求你别闹事了好不好” “我就去看看我发誓绝对不会惹事我就远远地看着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也不行吗”卢荧再次哭了,“我只想看着他们平安无事” “等他们回来了你也可以看到” “那若是他们回不来了”卢荧喝道,“若是他们回不来呢” “我可以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卢荧没等长生说完话便哭喝道:“你凭什么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有什么资格保证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父亲,我的亲生哥哥,还有小伟哥哥他们都是最最在乎的人凭什么由你来保证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是啊 她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她凭什么拿什么保证 长生双手握成了拳头,眼前卢荧的歇斯底里让她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顾绮,为了顾闵,她可以来求她去冒险,可以不顾她的安危,可在这之前,她却是把她放在了顾家之前顾绮对她的感激,对她的友情,是真的,把她放在顾家之前也是真的,可是,这些在顾闵的生死面前都靠后“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无法保证。” 卢荧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希望。 “你可以去。”长生道。 卢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放开她。”长生道。 师爷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 “姑娘”凌光蹙眉,“把人封了嘴绑回去就是了。” “绑回去要是真的出事了。”长生笑了,却是有些凉意,“那还不是要怨死我人家要跟自家人同生共死,我一个外人管那般多做什么” “姑娘” “放了”长生喝道。 凌光心里一沉,扫向卢荧的目光几乎想杀人。 卢荧不知道长生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过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挣脱了绳子之后,便爬上了马,不过却没有马上赶去,而是转过身看着长生,半晌后道:“既然你也有人想要救,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怎么”长生冷笑,“想拉一个垫背的” “你”卢荧怒火再次被挑起,“既然是自己想要救的人,为什么要交给别人来救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地等着若是真的担心,真的想救人,还怎么能够坐的的住” “放肆” “我若是去了就能够证明我是真的担心真的想救人”长生反问。 卢荧冷笑:“你若是胆子小,回去坐着等也无妨救了我哥哥跟小伟哥哥,我会让我父亲顺便” “卢姑娘,你很聪明。”长生打断了她的话。 卢荧黑了脸。 “不过别人也不是傻子。”长生笑了,不达眼底,“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就跟刚刚一样。” “我求你什么了” “衙门的人可以跟着你去。”长生没跟她争辩,“不过不是护着你更不是帮你什么,而是看着你不让你坏事。” “你” “叶师爷。”长生看向师爷,“劳烦你带着这几位大哥跟卢姑娘走一趟,不过得记住,好好看着卢姑娘,别让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地胡作非为” 卢荧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叶师爷犹豫,“顾姑娘,大人吩咐” “我的吩咐就比不上你家大人的”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 叶师爷哪里敢说是“可是” “我有凌光保护就够了。”长生道,“若是连她也护不住,你们在也是碍事。”话说的十分的不客气。 叶师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小的就陪卢姑娘走这一趟。” “嗯。”长生颔首,“凌光,走。” 凌光调转马头,便要驾马而去。 “你等等”卢荧再次叫住了她。 凌光转过马头,“卢姑娘,不要得寸进尺” “我跟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卢荧怒斥道,在哪个不知道身份的小丫头面前她没底气,难不成还会受一个下人的气“如果如果真的出事了”她看着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看起来像圣母吗”长生似笑非笑。 卢荧一愣,“圣母” 长生没解释,“走。” “是。” 卢荧气的跺脚,不过还是喊道:“如果我出事了你帮我去京城的顾家告诉一个叫顾长生的女孩子,说我小伟哥哥不是故意不回去找她的让她不许生我小伟哥哥的气” 长生一怔,“等一下。” 凌光只得停下来,转过马头。 “你刚刚说什么”长生盯着她,语气不知道是惊愕还是恼火,“再说一遍” 小伟 不是巧合的同名,而是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 可那不是假名吗 还有,谁倒霉的老是被人贩子拐卖 卢荧因为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道:“如果我们都出事了,你帮我去京城的顾家找一个叫顾长生的女孩子,告诉她,我小伟哥哥不是故意违背诺言没去找她让她不许生我小伟哥哥的气” 重复一遍的话多了一份愤懑。 什么长生短生的 要不是小伟哥哥走之前嘱咐了她,她才不会告诉这个臭丫头了 小伟哥哥跟那什么长生短生的有诺言 卢荧越想心里越是难受,不过,若是出事,她一定陪着小伟哥哥,小伟哥哥也只陪着她,把这话转给那个叫长生短生的也没关系 “你就告诉她这话就行了” 说完,便调转马头往前冲去了。 不过小伟哥哥、哥哥跟父亲都不会有事的等大家都安全了,她一定会让小伟哥哥忘了那个什么长生短生的 小伟哥哥是她的 长生的心有些不平静。 凌光看着主子,“姑娘,方才卢荧” “跟上去。”长生道,与其乱猜,不如直接去看看。 凌光一愣,“姑娘” “一个是碍事,多一个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长生道,嘴边泛起了自嘲,“跟过去看看吧” “是因为那个叫小伟的” “老头子没告诉你吗”长生反问,没等她回答便又继续道:“小伟,我的救命恩人,没了他说不准我早死了。” 凌光诧异。 “看来是真的没说。”长生道,“虽然还不能确认,但既然跟我的救命恩人有关系,我若是还坐着等,那真的是没心没肺了,走吧,去看看。” 虽然他不辞而别,虽然也没多深的交情,可到底是相交一场。 或许这便是身在其中跟旁观的区别吧。 真讽刺。 顾闵之于她不过是对顾绮的亏欠,所以她可以很冷静,可是小伟 那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如果那也算的话。 “说起来,他才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萧惟被带到了那个老大面前,便是对方表现的很冷静,可从一路走来所见,还有其他人的神色,都可以推断出这里出了大事了。 不是他跟顾闵的出现,而是另有大事。 “出什么事情了” 那老大幽深幽深的眼瞳盯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想干什么” “放了顾闵。”萧惟道,“还有,告诉我这里出什么事情了” 老大不语。 “事情败露了”萧惟只能想到这个猜测,也只有这个才会让这些人如此的惶恐不安,“是不是” 老大没回答,深深地盯着他。 萧惟似乎可以看到事败之后萧家被屠戮的景象,不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142 决绝 顾闵一直在等萧惟回来,越等越是惊恐,他被带走的时候他想跟着他走的,可是他不让,他说让他在这等着他回来,他说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把他救出去的,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他都还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这些人怕萧家,所以不敢杀他,可是他们不怕顾家,他们放了萧家的嫡长孙可是不怕杀了顾家的嫡长孙 萧惟 他不会回来了 顾闵蜷缩在地上,陷入了极度的死亡恐惧之中 萧惟丢下他了 萧惟不管他了 不管他了 “萧惟萧惟你说过你会救我的,你说过你会回来的萧惟”他愤怒地嘶吼着,恐惧弥漫了身体的每一处,“你回来回来” 可不管他如何的嘶吼,萧惟也没回来,却还招来了其他人。 “放开我放开我”顾闵惊惧万分地被两个大汉拉出了牢房,被困的严严实实的,因为嫌他吵,连嘴巴也给堵住了,“呜呜呜” 整个矿洞静悄悄的,没有人,所有人都没了,就只有他们,萧惟也没了,什么人都没了,整个矿洞里面只有顾闵的呜呜叫声。 越是这般,他越是恐惧。 “再吵老子就灭了你” 顾闵哪里还能听得进他们的话,死亡的恐惧让他本能地继续挣扎,他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把他扔下那个火炉,让他连骨头都烧的干干净净,他们要把他毁尸灭迹,他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父亲不会,祖父更不会,没有人知道他死了 “呜呜” 可是 可是 他们出了矿洞了。 顾闵停下了挣扎,愣了,不是要把他扔火炉里面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是要杀了他还是要在这里杀了他不毁尸灭迹了顾闵的脑子里都是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但到底是有了想法了,到底没被恐惧逼疯 他还能活 还没有死 他还 “呜呜呜呜” 他看到了萧惟,看到了他了他没有走,他还在这里 “呜呜呜呜呜呜”救我救我小伟哥哥救我他再一次用力挣扎着,而这时候,两个把他拖出来的大汉放开他了,他的手还被绑着,但是脚可以动了,他跌跌撞撞地冲着萧惟跑过去。 “呜呜”身子狠狠地撞上了他,倒在地上,“呜呜”可是,萧惟没有扶着他,甚至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他 顾闵挣扎地翻过身,抬起头,求救的呜呜还没有发出便哽在了喉咙了,心狠狠地震了一下,他看着萧惟的脸,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的脸可以灰败到这个地步,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可以这般的绝望,不,甚至不能用绝望来形容 像是天塌了一般。 小伟哥哥 他死死地盯着前面,盯着他的后面。 本能似得,顾闵转过头,见到的是一幕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惊恐画面,他们的面前,是这几日他们休息的山洞,是他们这些没资格进入矿洞的孩子的休息之处,而此刻,这里塞满了人 死人 都是死人 一个人叠着一个人,堆成了一堆,整个山洞都被尸体给填满了一般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裳。 顾闵睁大了眼睛低下头,“呜”极度的恐惧让他脸庞都扭曲了,那是血,浓稠的鲜血从洞里面流出来,染湿了他的衣服 漫天满地刺鼻的血腥味。 呕 顾闵呕吐着,可是嘴巴被塞着,秽物呕不出来,堵在了嘴中,冲入了鼻腔流出来,可是他却感觉不到难受。 身体的感官都被恐惧侵袭了。 这不是人间,而是身处地狱 顾闵被吓坏了,再也无法做其他的,便是这时候松开了他的绳索,怕是也跑不了了,只是本能地拼命在地上挣扎着,可是越是挣扎,身上浸染的血迹越是多。 都不是他的血,却都像是他的血。 萧惟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几乎是脚下虚空地上前,蹲下,解开了顾闵身上的绳子,拿开了塞着他嘴巴的布。 没有了阻隔,顾闵拼命地呕吐着。 “呕呕”几乎把胆汁都给呕出来了,可是却还是无法止住。 “阿闵”萧惟开了口,声音虚无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顾闵抓住了他的手,“救我救我” “好。”萧惟笑了,却比方才的木然更加的难看,他伸手扶起了他,把他带来了那一片血泊,他擦干了他满是秽物的脸,脱掉了他血淋淋的外套,把自己的给他披上,“阿闵,从这里下山,这次不要再回来了。” 顾闵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出口处,不是那晚上他们挖出来的小洞,而是整个矿山寨子的大门,那里如今已经没有人看守了。 走 他可以走了 就这样走了 不会被人杀死更不会被毁尸灭迹 “下山” “嗯。”萧惟点头,“从这里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山下,或许要走很长时间,不过只要往下走,就一定可以走到山下的,阿闵,好好的走。” 顾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山下山就这样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山下他他不用死了他他被救了“你救了我了” “是。”萧惟点头,“是我救了你。” 顾闵呆呆地看着他。 “回去之后,告诉你祖父,说是我救了你的,是我拼命保护你,是我拖住了那些人贩子救了你”萧惟一字一字地道:“告诉他,萧家的嫡长孙救了你,然后,被矿山的人杀死在矿洞里” 顾闵瞪大了眼睛,杀死杀死在矿洞里 “记住”萧惟握住了他的肩膀,“告诉你祖父,萧家嫡长孙为了救你被杀死在矿洞里” “小伟哥哥”他说什么说什么 “顾闵”萧惟继续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告诉你祖父这句话顾闵,之前你跑回来证明你懂得知恩图报,你心本良善,所以我求你把这句话带给你祖父” 为什么为什么啊顾闵想问,可是话怎么也说出来,为什么要说他死了他不是好好的吗他怎么会死 “走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不。”萧惟摇头,“我不能走。” “走” “阿闵。”萧惟笑了,“我真的不能走,这里的罪孽,必须有人承担的,必须有人承担” 顾闵不懂,什么罪孽什么承担“小伟哥哥我们我们逃我们可以逃出去的”这里都没人了,他们可以逃走的“小伟哥哥,我们快跑”说着,拉着他便要跑,可是拉不动。 “小伟哥哥”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走 为什么不走 “他们威胁你威胁你”顾闵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他为了救自己被那些人要挟,所以他才会说那句话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萧惟大怒,“我让你自己下山我让你回去告诉你祖父萧家嫡长孙为了救你被杀了你没听懂吗” “小” “我不是你哥哥不是”萧惟继续厉喝道:“你马上滚下山去,马上滚” 顾闵不知所措。 萧惟咬紧牙关,“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顾闵,你若是做不到,我便是死也不会烦过你” “小”顾闵哽咽了。 萧惟推了他,“走” 顾闵后退了两步。 “走” 顾闵又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萧惟也哭了,“还有”心底最后一件放心不下的事,最后一个放心不下的人,“再帮我一个忙以后若是有机会去京城,去京城的顾家找他们的嫡小姐顾长生告诉她,对不起我不能回去找她了告诉长生不要再随便信别人的话好好的”脆弱汹涌而出,可是他不能放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要让别人再欺负她一定不能让别人再欺负她” 不 她有父亲疼爱,有表哥爱护,还有家人,性子更是坚韧,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一定会好好的 至于他的家人 他死了之后,萧家便有了分辩的理由,祖父疼他如珠如宝,不会有人相信祖父会杀他的,若是这是萧家的矿,萧家的嫡长孙怎么会死在这里头 萧家就有了一线生机 祖父会难过,但是却可以好好地活着,萧家所有人都可以好好地活着 顾闵愣愣地看着萧惟决绝地走回了里面,决绝地亲手关上了那扇高耸的大门,隔绝了里边跟外边,隔绝了人间与地狱 他就这样回去了 而自己 活着。 他活着出来了 可是 可是他怎么就这样回去他为什么不跟他走为什么不跟他逃命他要回去送死吗他要死在里面吗 跟那些尸体一样 “萧惟萧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顾闵居然没有跑,而是冲上了门前敲打着,“萧惟你出来出来” 他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不逃 为什么 “萧惟萧惟” 可是不管他怎么敲打怎么喊,都无法得到任何的回应,甚至连担心自己会被发现被抓回去都不需要。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他走回去送死 为了救他 萧家的嫡长子为了救他死在了矿山里头 不 怎么可以 不可以这样的 顾闵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可就是不可以这样,“萧惟”可是,没有人回应,他死了吗死了吗“萧惟萧惟” 以后若是有机会去京城,去京城的顾家找他们的嫡小姐顾长生 顾长生 顾长生 对 顾长生 顾长生可以救他的 她可以的 “顾长生顾长生” 顾闵转过身往山下冲。 她一定可以救他的 小伟哥哥你等我回来,我去找顾长生来救你 她可以救你的 矿山位置偏僻,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也便是因为这个,这般多年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沈峰带着人到了附近,便隐秘起来了,因为顾闵跟可能也在的郑家少爷,他们绝对不能惊动里面的人,所以只能等待夜里再行动,可夜里还没等来,便等来了两位小祖宗了。 顾延气急败坏,恨不得马上亲自押着长生回去。 沈峰的心也是吊在了半空了。 “公公主这里很危险,您还是先回去吧”沈峰苦笑,当日顾延来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了,陛下唯一的嫡公主怎么就跑来了常州了不是身体不好去了别宫休养吗 这人不仅到了他的管辖内,更是出了事,幸好没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 可是现在 这里面的情形还不清楚,怎么能让她呆在这里更别说进山了,他九颗脑袋也不敢应下 “你既知我是公主便少废话了。”长生道,“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 “公主” 长生近乎蛮横地道:“沈大人与其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不如好好的部署一下夜里的行动,要是有个差池,本宫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与人争辩,沈峰从未退过,可眼前这位小祖宗“下官马上前去部署。”说完,看向顾延,“请顾老先生在这里陪伴公主。”意思就是让顾延来劝。 顾延颔首。 沈峰行礼离开。 长生主动出击,“废话便不用说了,我既然来了,便不会现在就走。” 顾延看着她,“姑娘为何改变主意”她想第一时间救出顾闵的心情他很清楚,亲自来那是最好的,可是她没有这个孩子聪慧更是冷静,她很清楚自己来只会碍事,甚至还会坏事,所以,她就算再担心再放心不下也没有提出跟来,可是现在为何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还这般跑来“因为卢姑娘” 叶师爷说她是追卢荧而来的。 “来了便来了,什么理由重要吗”长生没有回答,也有些不耐烦,“你放心就是,我不会胡来,也不会坏你们的部署,我就在这里看着,这般多人难道还能出什么大事便是出事了,我也有凌光保护,你放心把人救出来就是了” “姑娘” “你放心,就算我死在这里也可以让京城那老头子不会怪罪你们顾家。” 顾延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我保证,若是真的有危险,我马上走。”顿了顿,又道:“你就当我任性一回吧。” 顾延见她始终不肯说出理由但是态度明显放软了,便也只好作罢了,“好,既然姑娘不愿意说,我也便不过问了,不过若是有任何的不妥,姑娘马上离开。” “你不觉得我留在大队里面会更安全吗”长生反问。 顾延蹙眉。 “好好好”长生举手投降,“都听你的。” 顾延都叮嘱了许多,这才离开,自然,没强硬地逼着她回去的原因也是因为现在回去的确不比留在这里安全,毕竟若是出事,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全力保护她 可是,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冒险前来 “姑娘” 长生看向欲言又止的凌光,“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凌光不解。 “你就当我矫情吧。”长生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别说现在还没确认,就算是确认了,曾经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还是到底是生气了,生气了他的不辞而别,也或许,矫情于这辈子付出的友谊都付诸东流,“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来一趟有何不可” 凌光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是主子这般明显不对,不过想到她对顾绮那般没条件没缘由的好,也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的主子是尊贵的,有这个资格随心所欲 长生这边没人敢说她什么,卢荧便没有这般好的待遇了,卢纲一见到她便劈头一顿骂,若不是担心打伤了她一旦出事连逃也逃不了的话,他定然狠狠地抽她一顿在家里,女儿若是犯错了也得受罚 “父亲,那个顾姑娘是什么人”被骂过了,认错过了,发誓一定不会捣乱后,卢荧便问起了部署的情况,不过卢纲怕她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最后,唯有问起了长生的情况,“那般嚣张” “闭嘴”卢纲怒道:“让你待着就好好待着”他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的身份,不过看沈大人跟顾老先生对她的态度,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不过不管她是谁,只要不妨碍到眼前的事情,便无所谓 “可她” “再说我就马上派人送你回去”卢纲训斥道。 卢荧闭嘴了,半晌后才问道:“父亲,小伟哥哥会没事吧” “会的”卢纲坚定道,“还有你哥哥他们都会没事的”一定 太阳,渐渐往西边倾斜。 不过还未等到了入夜,青龙便把顾闵给带回来了,是在山里探路的时候发现的,摔的满身是伤,半死不活的。 可却还是撑着一口气没晕过去。 “顾长生顾长生” 长生见到他的时候,他嘴里便这般叫着,明明虚弱的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似得,可还是一直叫着。 “顾闵”长生蹲下身子,皱紧了眉头,“怎么了”这般状况都还在叫着她的名字,应该不会是因为恨她吧“说” 顾闵看着她,却是好半晌才看清楚了她,“你你”顿时精神了起来,“救他快去救小伟哥哥快去救” 后面的话,被一阵巨大的声响盖住了。 轰隆 轰轰隆 巨响持续传来。 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143 公主 “怎么回事” 轰隆隆 巨响仍在持续,震的地面继续摇晃。 “出什么事了”沈峰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出去,饶是官场老手此刻也是心惊胆战,“快去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也去”长生脸色也不好看,对着青龙吩咐道。 这般的动静绝对不是小事 地震吗 不 不像是 “是。” 凌光没有阻止青龙即便他留在这里主子会更加的安全,因为不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隐患更大,还有她目光一凝,走到了顾闵面前,也顾不得给顾延面子,一把将人提起,厉声问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根据青龙的查探,顾闵是不可能逃出来的,他突然逃出来,还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更是嘴里喊着主子的名字,一定有事 “说” 顾闵懵了。 “说” 顾延皱了眉,上前去:“闵儿,告诉祖父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逃 顾闵愣愣地看向顾延,逃这个字进入脑海,“逃逃顾长生,你快去救救小伟哥哥你去救小伟哥哥”他挣扎着对着长生喝道:“救小伟哥哥” 长生心中一沉,“那你就好好说清楚” 救小伟哥哥 是他把顾闵救出来 凌光松了手。 顾闵掉在了地上,哭着喊着, “救小伟哥哥救小伟哥哥” “闵儿”顾延蹲下身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闵儿,你要是想救人就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说清楚了祖父才可以救人” “顾长生顾长生” “说清楚,我就救。”长生开口道。 顾闵一脸的慌乱,“说清楚说清楚救小伟哥哥顾长生,救小伟哥哥那些人要杀他要杀他好多死尸好多血顾长生,救小伟哥哥” “那你就说清楚” “什么救小伟哥哥”顾闵还没开口,卢荧便冲了过来了,一把拽过了顾闵便喝道:“小伟哥哥怎么了他怎么了” 顾闵被问的更加的慌乱了,嘴里只是不断地地重复着那句救小伟哥哥 卢荧更是着急了,“你说了啊你” “凌光,把人给我拖出去”长生动了怒。 卢荧哪里肯被拉走,她还没问清楚了“你放手放手”她得问清楚小伟哥哥怎么了“你放手” “卢荧”卢纲冲了过来,外头出了那般大的动静他本来是要去查探的,可还没出发便发现女儿跑出来的,知得先过来,“你闭嘴” “父亲”卢荧红了眼眶。 “都给我闭嘴”长生怒喝道。 卢荧不忿,可是在父亲面前也不敢再放肆。 卢纲蹙了蹙眉,但也没有再训斥女儿。 长生没兴趣去理会父女俩的反应,走到了顾闵面前,语气转为了温和,“顾闵,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清楚了,我才能去救。” “救小伟哥哥”顾闵哭着道。 长生点头,“好,我救,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现在怎么了,我马上派人去救。” “小伟哥哥他他都是为了救我”顾闵到底是缓过来了,断断续续地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还有些地方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口中要她去救的小伟便是当日的那个小伟。 还真的这般倒霉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拐子的手 不。 这次应当不算。 这是他自己跑去当细作的。 卢荧说,是为了她。 长生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该说他自不量力 不过当日既然不辞而别了,怎么危及之时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承诺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什么承诺 “救他救他”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好。”把人救出来之后问清楚就是了转身对凌光道:“马上去找青龙,把人给我救出来” “可是” “不要可是了”长生知道她的担心,“去晚了人就没了”显然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举动,现在正在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小伟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把顾闵给救出来她不知道,可是却很清楚若是再晚去一些,他必定没命说不定现在已经“还不快去” “姑娘”凌光挣扎了会儿,方才应了一声是,随后对顾延道:“劳请顾老先生保护好我家姑娘。” 顾延点头。 “我也去”卢纲接话道,随即马上转身往外。 顾闵听到了这里,紧绷的神经顿时就松了,哭的更加的厉害,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都给哭出来了一般。 卢荧瞪大了眼睛盯着长生,满目的不敢置信,她就是顾长生她就是顾长生小伟哥哥口中说会回去找她的那个顾长生可她不是在京城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了。”顾延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没事了。”就算再不争气到底也是自己的嫡亲孙子,“没事了。” “呜”顾闵继续哭着,“祖父祖父”看到了祖父,便想起了另一件事,“祖父小伟哥哥他他是萧家的嫡长孙他是为了救我才才祖父要把他救出来” “萧家嫡长孙”顾延面色一变,“你说救你的人是萧家嫡长孙” 长生亦是错愕,她知道小伟的名字是假的,那副相貌跟语态也不像是普通百姓人家,可是萧家 南方四大士族之一的萧家 还是萧家嫡长孙 “你确定”顾延继续问道。 顾闵惊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恩所以所以那些人不敢杀他可是可是为了救我他” 顾延的神色深沉了下来,郑家、卢家,现在萧家的嫡长孙也掺和进来了,这矿山他起身看向长生。 长生抬头与他对视,便是没说话,但她也明白他的意思,算上王家跟顾家的那点姻亲,这南方士族四大家都掺和到这件事里头了可到底谁才是这矿山的主人还是都有关系“先把人给救出来再说吧。” 顾延点头。 长生低下了头,脑子里一个念头怎么也压不住,萧家的嫡长孙为何会落入人贩子之手为何脱险了之后还要隐瞒身份为何明明已经不辞而别了却又说许下了什么承诺许昭在京城家喻户晓,萧家嫡长孙便是没见过可总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吧他是她的表哥 许昭的表妹除了长生公主还能有谁 他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还是一切都是 不 不该这般多疑的 他救了她是事实,为了救她差一点就死了也是事实 这些都是无法作假的 “把人救回来了,问清楚便知道了” 萧家 萧家嫡长孙 那个已经失踪了一年多的萧家嫡长孙 萧萧惟 对 是叫萧惟 萧惟、小伟 小伟哥哥是萧家的嫡长孙 卢荧眼睛里冒出了亮光,他就知道小伟哥哥不会是普通人的她就知道萧家嫡长孙萧家嫡长孙“顾老先生,你一定要把小伟不萧惟哥哥救出来萧家这一年多为了找他几乎是翻了天了,如果他在常州出事,萧家老太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生扫了她一眼,没开口。 顾延也没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卢姑娘放心,不管他是谁,既是顾家的恩人,顾家便会尽全力保他安然。” “好好”卢荧应道,“萧惟哥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还有”她冲到了顾闵的面前,“我哥哥呢你有没有见过我哥哥我哥哥叫郑繁,是郑家二房的嫡子,他跟萧惟哥哥差不多高的,你有没有见过” 顾闵呆着。 “我问你有没有见过”卢荧的心慌了,萧惟在那里,父亲已经去救他了,他不会有事的,可是哥哥呢哥哥呢“你有没有见到他萧惟哥哥有没有找到他有没有” 一定会有的 一定会有的 萧惟哥哥说了一定会帮她找到哥哥的,他说一定会帮她找到哥哥的 他说过的 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顾闵回过神来,“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卢荧不接受这个答案,“萧惟哥哥没跟你说吗他没找到吗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没没有”顾闵道,“小伟小伟哥哥没有说也没找没找人都都死了那里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卢荧面色狰狞,“你说谎你说谎” 什么都死了 是他不知道而已 萧惟哥哥是不信他所以没告诉他而已 “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顾延沉声开口:“卢姑娘,你冷静点。” 卢荧如何冷静,她满心的期待如今得到的却是一个没有要给都死了的答案,她怎么可以冷静“你胡说” “把她给绑了关起来。”长生烦躁地道。 顾延没反对。 卢荧便是反对也没有法子,没来得及逃便被人绑了,然后被拉着下去关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姑娘”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被说了,等把人救出来一切都清楚了。” 顾延颔首。 青龙等人进山之后,山里便再也没有传来轰隆声响了,再次安静了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 顾闵的伤势也就看着可怕而已,都是一些皮外伤,上了药收拾一下,精神缓过来也便没什么大碍了。 “祖父” 顾延看向战战兢兢的孙子,蹙了蹙眉,不过想到方才他为了救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不顾的样子,也便没有苛责,“嗯。” “萧惟哥哥真的会没事吗” 顾延道:“他既然可以把你救出来,想必也有脱身之道。”具体的也便没有说了,萧家的嫡长孙便是心善也不会心善到为了救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而牺牲自己,顾闵说矿山里头的人顾忌萧家不敢动他的,他便是想救顾闵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命换“你先好好休息,等回到了城里祖父再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顾闵鼻子一算,似乎自从他被行了家法之后,祖父便再也没有对他和颜悦色过,“嗯祖父我”他想认错,想告诉祖父他之前让他生气了是他不懂事是他错了,可是眼角扫见了一旁坐着不说话的长生,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延没多想,只当他在害怕长生,“坐着吧。” 顾闵抿了抿唇,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是猎人们进山的歇脚之处,便是已经收拾了一番,可仍是十分的简陋。 不过在这等地方,有这般一个遮挡寒风的地方,已经是很好了。 长生不讲究地方,不过身子却不怎么争气,方才有事情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如今便是脑子里还充斥着各种的思绪,身子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冷。 随着太阳西斜,随着夜幕降临,寒意更是明显。 顾延命人升了火,却仍是抵挡不住寒意。 “人还没回来吗”比起寒冷,等待更是熬人。 顾延道:“还没有。” “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 顾闵的脸色又开始白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是不是小伟哥哥 长生起身。 “姑娘还是在这里等着吧。”顾延道,“应该快有消息了。” 长生深了一口气,却是把寒意直接吸入了肺腑,阵阵刺痛,“再没有消息便让人去找” “沈大人已经手书附近的府衙派人前来。”顾延道。 长生继续道:“派什么人来” “府衙的衙役。”顾延道。 长生沉思会儿,看着他,“没有其他的办法调人吗” “姑娘的意思是” “京城那老头子就真的给我这般几个人”长生问道。 顾延一怔,“姑娘” “顾老太爷”却在此时,叶师爷进来了,禀报道:“做好了,可要” “要什么要”长生恼火道,有些迁怒的意味,“都什么时候了吃什么晚饭少吃一顿会死吗” 天黑了还没回来 凌光恨不得马上回来保护她,可却去了那般久也没回来,除了被绊住了还能是什么 矿山里头的事情大到了让她脱不了身回来 叶师爷怔住了,“小人小人” “滚出去”吃什么吃 叶师爷没敢惹这位小祖宗,赶紧告罪退了。 顾延看着明显情绪不好的长生,沉吟半晌,道:“姑娘,君子该临危不乱。” “可惜了,我是女子。”长生冷笑。 “君子不分男女。”顾延笑了。 长生瞪着他,“你孙子没事了你当然可以临危不乱”怎么还没回来还没回来不就是去救一个人吗不是哪里已经没什么人吗去的人里头三个都是好手,回来一个也不行 她还哪里来的心情临危不乱 “姑娘很关心那位萧家嫡长孙”顾延问道,目光有些犀利。 长生咬着牙压下了心里的焦虑,坦坦荡荡地道:“关心怎么了我还不能关心了还是你觉得我关心萧家嫡长孙便会惹出什么大事来我还能勾结萧家造反不成” “姑娘,慎言。”顾延肃然道。 长生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讥讽,“慎言别人就不会这般想了说不准现在那老头子就已经在筹谋着怎么防着我了” 她跟许昭亲近了没几日便担心她勾结许昭害他了,现在来了一个萧家嫡长孙,他还不晚上都睡不着了 “或许我真的该更关心一些这位萧家嫡长孙,起码可以让他寝食难安” 对 转移注意力,便可以更加的冷静 别自己吓自己 “姑娘” “抱歉。”长生没有再放任自己的情绪,“我心情不好,你便当我胡说八道不过我心情已经够不好了,顾老先生你便少教训一些了,等以后我心情好了,再任由你教就是了。” 顾延没有接话,只是叹息了一声。 顾闵一直听着他们说的话,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却还是满肚子的疑惑,他们说的话话的意思他都懂,可又全都不懂。 这个顾长生 真的是萧惟哥哥所说的那个说要他保护她,不许别人欺负她的那个顾长生吗 “你” 长生看了过去。 顾闵打了一个寒颤,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你真的认识小伟哥哥” “他说他不是故意不守诺言。”长生眯着眼问道,“有跟你说是什么诺言吗” 顾闵一愣。 长生见状便知道答案了,“认不认识,等他被救出来了你自己问不就清楚了” 顾闵把脖子缩回来了,便是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怕这个臭丫头不过看在小伟哥哥的份上他不跟她计较,不跟她计较 “看来脑子是清楚了。”长生却没放过他,“反正也没事,你既然脑子清楚了便把之前没说清楚的都给说清楚吧” “说说什么”顾闵吓了一跳。 长生眯着眼,“所有的一切从你离开顾家大门开始说起,越详细越好” “我”顾闵心里发慌,看向顾延,“祖父” “好好想想。”顾延安抚道:“把事情说清楚,这样祖父才能把事情查清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还那些枉死之人公道。” 顾闵脑子里浮现了那可怕的一幕,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祖父” “别怕,好好想。” 若是可以,顾闵再也不想去想这几日的可怕日子,可是他看了看顾延,又看了看长生,便是他们的脸色都还好,可是他还是知道,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还是得说,这个臭丫头不会放过他的“好我说” 他低着头,一边回想着,一边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长生安静地听着,试图从中寻找线索。 “顾长生。”顾闵握紧了拳头,“你一定要把小伟哥哥救出来” 长生看着他,却不说话。 顾闵心头一惊,“你你想” “到底是留着顾家的血,也不是没救。”长生没理他,转过来对顾延道,“恭喜了。”至少知道知恩图报。 顾延笑了笑。 而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打斗声。 “啊” “有刺客” “快” 顾延面色一凝。 沈峰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沈峰道:“有人闯进来了。”随后对长生道:“请姑娘待在屋里不要出去” “多少人可能应付”顾延沉着脸,竟然真的出事了 沈峰脸色也是极为的凝重,“暂且还不清楚,不过我们的人也不少,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随后对长生拱手道:“凌光姑娘离开的时候给了下官信号烟火,言若是有事发烟火即可,方才下官已经发了烟火,姑娘放心,下官会拼尽全力保护姑娘。” 长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沈峰转身出去,可是没出去多久便又回来了,他们带的人的确是不少,可是却架不住对方用火 这屋子是木头做的,虽然是冬天,却是十分的干燥,这火箭一射,顿时便燃烧起来了。 “顾老先生,我让人在前方开路,你护送姑娘离开”沈峰当机立断,如今他们虽然还没入山,可仍是在山林之中,这火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公主必须马上离开“快走” 顾延没有意见,“快走” “走”长生尽可能让自己冷静。 顾闵赶紧跟上。 沈峰命叶师爷在前方开路,自己则留下来断后,“顾老先生,务必保公主安然”他可以死在这里,但是公主绝对不能出事他死了,至少他的家人可以保住性命,公主若是出事了,他满门便会人头落地,所以谁都可以出事,公主绝对不能出事 公主 顾闵离着顾延近,便是一片乱糟糟的可他还是听到了。 公主 公主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被顾延护着的长生,她她是公主 “看什么看”长生大怒,“还不快走想变成烧猪”说完,便对沈峰道:“沈大人,务必小心” 沈峰听了这话安心了,就算他出事了,他的家人也不会被牵连的,“快走” “保重”顾延道。 意外的袭击可又该再意料之中,也不是他们大意或者疏忽轻敌,而是谁又能想到居然会有人这般明目张胆地行这等事情 便是杀了他们灭口,事情已经上报了。 他们还是无法掩盖矿山一事 再说了不是已经着手毁尸灭迹了吗还为什么要冒险多此一举袭击他们 “大人,卢姑娘不见了”叶师爷冲上前道。 沈峰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卢姑娘郑少爷的,“保护顾老爷子跟顾姑娘离开快” 夜里,摸黑逃命。   ☆、144 好久不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萧惟被扔在了地上之后当即又挣扎地爬起来,一声狼狈地怒视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这个被称作老大他之前一直认定了是萧家手下的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到了此时他还认为他们是萧家人就真的是傻子了 这般大的事情,祖父不可能不知道,若这些真的是萧家人,祖父不可能不知道若矿山的幕后主人真的是萧家,祖父的确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做傻事,他相信祖父便是冒着暴露的危险也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所以,这些人阻止他牺牲自己,强行要把他带走,他不会怀疑什么 可是 他们除了阻止他,除了强行把他带走之外,还做了一件事 他们拿他作为诱饵诱杀卢捕头他们 而祖父是绝对不会拿他冒险的 绝对不会 这些人绝对不是祖父的人,甚至不是萧家的人 他是傻子 他就是一个傻子 他居然怀疑祖父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祖父便是有野心便是迫切地想振兴萧家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就算真的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可是也不可能让萧氏一族冒这样的危险的 而他居然凭着眼前所见的凭着自己的臆想便定了祖父的罪,他居然这般轻易地便相信了这些假象,这般轻易地便怀疑最疼他的人 萧惟,你果真是萧家的耻辱 “自然是把萧少爷完好无损地送回萧家。”那老大开口了,声音在这寒夜里面更显阴冷。 “你们休想利用我害萧家”萧惟厉吼道:“我便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利用” “死”那老大笑了,啧啧的笑声在夜里的山林让人听了心中战栗,“萧家嫡长孙哪里能容易地死去” 活着才难,死还不容易 萧惟一直这般认为,可是当他真的想要死的时候却发现其实死也是一件难事,在这些人的面前,他便是想咬舌自尽都难 可是 他不能害萧家 不能啊 “烟火”凌光方才解决完眼前的人,正打算继续往前追击那些人,便看见窜上了夜空的烟火,当即心惊,“糟了” 随即便窜入了夜色之中,几奔下山。 卢纲面色一凛,他是跟凌光一起来的,自然知道那烟火的意思。 山下出事了 他们一直往矿山的方向追着青龙而来,不过到了矿山外围也还没追上人,几番考虑之后便决定进矿山看一究竟,可这一进便遭到了袭击,若是光明正大的打斗并不难解决,可对方却什么手段都用了,甚至还拿小伟设杀局 便是最后还是解决了,可除了他跟那位凌光姑娘之外,其他人都没了跟着他一起进山的足足有五个捕快,如今都没了 而他们还逃了一些人,还带走了小伟 这些到底是些什么人 卢纲也没有停顿太久,便也跟着下了山,那帮人想必是把小伟当护身符了所以暂时不会伤害他,如今山下的事情要紧 顾老先生、沈大人都在山下。 还有卢荧 这些人都不能出事 夜里行走本就艰难,更别说是逃命了。 一群人在夜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为了隐秘行踪还不能点火,只能靠着月色走,可山林之中,月末的月色哪里能起到什么作用 长生没做多久身上便挂了彩了。 便是如此,外边的打斗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过,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敌人吆喝着追上来的声音。 护着他们的人也已经不得不留下来断后,最后便剩下两个人护着顾延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逃。 可一个老人两个孩子,能跑多久 顾延最终只能冒险,“姑娘暂且在这里躲一下,我带人引开他们” “你” “凌光姑娘他们怕也遇到了变故。”顾延继续道,“如今只能冒一冒险了,若是没有人回来,姑娘切记要等到沈大人调动的府衙衙役来了才能出来”说完,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长生身上,“待姑娘脱险之后,顾家再向陛下请罪。”说完,便又对一旁换身颤抖的顾闵一字一字地嘱咐道:“顾闵,保护好公主” 顾闵身子猛然一颤。 “听到了没有”顾延厉声喝道。 顾闵这次确定自己没听错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臭丫头他以为是祖父私生女的臭丫头居然是公主居然真的是公主 “听到了没有”顾延再厉声道。 “知知道了” “顾闵,你是我顾家的嫡长孙,现在我把顾家叫到你的手里了”顾延郑重道,“你若还认你是顾家的嫡长孙便用你的命保护好公主” “我”顾闵心头震动着,“我会的”他握紧了拳头,一股豪气从心底涌出来,“祖父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公主的” 长生看着顾延,“顾老头,我等着你来接我。”眼前的事态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那些人似乎真的豁出去了一切要把他们都给灭口了或者,只是想灭她的口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是猜到了可是不管如何,顾延这一去凶多吉少“别忘我等太久了” 顾延笑了,“是。” 没磨叽多久,顾延便把两人塞进了灌木丛里,随后便带着仅剩的两个捕快往同往官道的方向走去了。 很快,几个人影追了上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没有发现藏在了灌木丛中的两个孩子,一直往前方有动静的方向追去。 长生咬紧了牙关,留下来的那些衙役捕快、沈峰都已经出事了吗那般多人都拦不住他们 还有凌光他们 是不是也出事了 长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这般的任意妄为 她不该来这里的 至少不来,便不会有那般多人为了保护她而出事 山林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静的让人心里更加的发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的长生的身子都开始僵硬了,可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来。 敌人没有,自己人也没有。 长生动了身子。 “你你想要做什么”顾闵猛然拉住了她,“你不要命了”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却再也感觉不到冰冷,“放手” “你不能动”顾闵没有松手。“祖父说了你不能动的,动了就会被发现的祖父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 “我们等了多久了”长生问道。 顾闵一怔。 长生继续道:“松手。” 沈峰没来。 凌光他们也没来。 就连沈峰调来的那些其他衙门的衙役也没有来 一切都已经失控了 顾闵不肯松手,“我我答应了祖父要” “保护我”长生自嘲道:“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 “我” “也许正是因为你。”长生眯起了眼,“那些人怎么会轻易放你出来萧家嫡长孙的名号还没有那般好用” “你”你什么意思 长生并没有认为顾闵勾结别人来害她,他便是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装的这般的像,不过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就有可能了,“起来,在这里呆下去除了被冻死之外没有更好的结果。” “可是” “人已经走远了”长生不想在这里再等下去,便是顾延怕也没想到了会这般长时间都没有人来“我们进城” 在这山林里头便是凌光他们再有本事也找不到她 顾闵还是不敢。 “再不动我便砍了你的脑袋”长生恐吓道。 顾闵这才想起了她的身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你真的是公主”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 “怎么”顾闵的话没说完便咽回去了,能怎么试跟她说的砍了他的脑袋“要是祖父祖父来找我们” 长生正想开口,却听到了一些动静,“闭嘴” 顾闵神经顿时绷紧了,手死死地攥着长生的。 “松手” “公主殿下,我会保护你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长生气结,“你攥疼我了” “啊”顾闵叫了一声,当即松手。 长生恨不得封了他的嘴,因为外边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目光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几乎可以看到人影。 不过对方似乎没发现他们。 “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被你们”话是愤恨的,不过却没说完,重重的闷嗯了一声,便是倒地的声音。 长生屏气凝神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给脸不要脸是吧”是另一道声音,一道冰冷却狠厉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真当我不敢杀你” “那你就杀了我”决绝而绝望。 长生目光一震,这声音便是只是相处了几日,可到底是历经生死的,声音还是记得的。 是他 小伟。 不,萧惟。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青龙他们去救他,却都没了消息,连她出事了都没赶回来,如今他却跑到她的面前来了。 杀了他 谁要杀了他 他又落入了谁的手里 矿山那些人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活着难,想死更不容易。 不过只要放弃了寻思的念头,只要他想活,想逃,他还是寻找到了机会,只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还是失败了 “你们的主子是谁” “少爷,你乖乖的听话就是了,知道这般多做什么” 萧惟目光一震。 “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少爷只要好好配合,等事情了结了,小人便向少爷请罪就是,少爷何苦受这份罪” “你们胡说”萧惟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记手刀给打晕了。 “老大,这样好吗” “不打晕难不成让他再坏事” “可是老太爷” “这次若不是他,矿山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你以为老太爷还会跟以前一样的宝贝他再说了他不是不见了一年了吗老太爷现在疼的可是二少爷就算还疼他这个大少爷,就冲着他差一点害死了萧家,老太爷也饶不了他,我们还怕什么” “说的也是。” “把人扛起来,快走” “山里面的那些捕快” “老太爷的人自会处理,我们只要把这位大少爷扛回去就行了”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那是小伟哥哥的声音”待人走远了,顾闵方才敢认出来,“公主,那是小伟哥哥” 长生却没有说话,方才的对话在她的脑子里萦绕不去。 这些话 “公主”顾闵有些不安,“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坏了还是被冷坏了“公主,你的手很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你闭嘴”长生厉喝道,在这安静的寒意显得格外的突兀。 顾闵不敢说下去。 长生站起了身,可是已经麻痹了的脚却无法迈开一步,她看着黑漆漆的前方,心也越发的沉。 方才的那番对话意味着什么 萧家 真的是萧家做的 萧惟 “啊”顾闵惊叫了一声,随后拉起了长生的手便往前方冲去,“公主快走” 只因为他看到了一道黑影。 “我保护你” 长生本就沉思着,脚也麻着,被他这般一拖,只有摔了个狗吃死的份,哪里还能逃 不过就在身子碰地的时候,被人给揽住了。 顾闵也被摔了一边去,“啊” 长生很快便被放稳在了地上,连恐惧都还没来得及,青龙便跪在地上,“属下来吃,请公主降罪。” “青龙。” “属下该死” 长生看着他,不过还来不及说话便见他猛然跃起,原本平和的空气顿时转为了凝固。 他冲着右侧方的一棵树攻去。 长生心神一凛。 黑暗中,两道身影交缠,还有兵器交击的声响,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两道人影分开了,一道逃离。 青龙落回了地面,没有去追。 “怎么回事”长生问道,明白他为什么没去追。 青龙低头:“属下该死。” “高手”长生问道。 青龙道:“与属下不分伯仲。”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凌光呢她没追上你” “属下进了矿山就被缠住了。”青龙低头道,“并未见到凌光。”随后,又道:“公主,此处并不是安全之地,请容属下护送公主离开,再行请罪。” 长生的脑子里有很多的疑问,凌光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青龙被什么人缠住沈峰他们的情况如何还有顾延是死是活,还有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再多的疑问脑子还是清醒的,“走” “属下得罪了。”青龙说完,便抱起了长生。 “等等,把他也带上。”长生没忘记顾闵。 顾闵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青龙一手抱着长生一手提起了顾闵便飞奔离开。 随着一朵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爆开,凌光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嗜血地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整整一个多时辰,她都没有找到姑娘 从第一个信号烟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公主若是出事,她万死也难赎其罪 她赶到了信号烟火发出的地上,可见到的却是之前被用来对他们设杀局的少年 “小伟”紧跟其后的卢纲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小伟,惊愕万分,“小” “站住”凌光没忘记之前陷阱。 卢纲顿住了脚步,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半晌后,并没有发现问题,这才上前扶起了不省人事的萧惟。 “小伟小伟” 凌光也没发觉情况不对,不过他怎么会一个人混到在这里不对鼻尖嗅到了血腥味,她眯着眼,寻着味道找去,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地上的尸体。 三具尸体。 查看一番之后,便是之前挟持着人逃离的三人 她蹲下身子查看了尸体一番,眉头紧紧地皱着,一招毙命,三个人都是一招毙命这般干净利落的受罚她可以做到,青龙也可以 是青龙做的 可若是他,不可能丢下那个孩子 除了他们,这林子里头还有别的高手 想到这里,凌光心更是沉了,公主 “谁” “我。” 凌光看清楚了来人,尤其是在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人,顿时惊喜若狂,“姑娘”她冲了过去,“姑娘” 随即,跪下,“奴婢该死” 她不该离开姑娘的 长生吐了一口浊气,“我没事。” “奴婢该死” “先不说这些了。”长生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是看到烟火赶过来的,在不能排除是不是敌人设的圈套之前,他们赶来冒了很大的危险,可是如今这一团乱,便是危险也要冒一冒 “小伟,你醒了” 长生猛然一震。 “小伟,我是卢叔”卢纲惊喜不已,“我是卢叔” 长生看了过去,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过卢纲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这时候,被晃的三魂不见七魄的顾闵也挺清楚了,赶紧跑了过去,没过多久便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小伟哥哥小伟哥哥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一边喊着一边哭着。 萧惟 长生让青龙放下自己,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走到了三个人的面前,可还是无法清晰地看清楚那人。 “青龙,生火。” “姑娘,这里不安全”凌光忙道。 “生火”长生喝道。 凌光只得听令,“你警戒,我来” 青龙点头。 火很快便升起来了,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温暖。 长生终于看清楚了,看着那也在看着他的少年,那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她咧开了嘴,笑道:“好久不见。” 可明明是久别重逢的话,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刺耳。 明明是笑着的,却是僵硬。 好久不见。 自他不辞而别之后,她便没想过还会再见,她甚至已经快要忘了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可是,却还是再见了。 在这般混乱的时机里。 “你”萧惟神色亦是僵硬,却是被震惊到了的,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是做梦还是已经死了“你” “我是该叫你小伟。”长生继续道,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带一丝的分量,“还是萧惟” 心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 真的不希望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真的不希望。 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友善。   ☆、145 没有 萧惟一直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甚至连眼前极为糟糕的处境都忘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做梦吗 是在做梦吗 他挣扎了一下,疼痛随即传来,痛很痛可是眼前的人并未消失痛便不是做梦,那是他死了吗 死人会痛吗 他死了 不 他死了也不会见到她的 她在京城的家里好好的,被娇宠被好好地照顾着,怎么会在他的面前 他就算是死了也看不到她的 可是 那般的清晰 明明就是她 “长长生”她她没有出事的是不是 可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长生笑了,笑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萧惟却白着脸用力摇头,“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她绝对不会出事的对她绝对不会出事的 他挣扎地欲起身。 冷静 他需要冷静 “小伟”卢纲不明所以,小伟跟这顾姑娘认识 萧惟听到了他的声音,侧过头看了过去,眼中又是一震,“卢卢叔”对他方才好像是听到卢叔的声音的“卢叔” 他伸手抓紧了他的手臂,真是的触觉,真是的,不是做梦,更不是死了之后的虚无的灵魂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真实的 “小伟哥哥,你终于没事了”顾闵用力抱着他,哽咽地道,“我终于救到你了” 他没害死小伟哥哥 萧惟又低头看着顾闵,若是卢纲还不能让他确定的话,那顾闵的出现已经让他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 他没死 眼前的人都是真的 是真的 他猛然转过头,盯着长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声音跟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难道她又被他父亲的妾室给骗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后会告诉你,现在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长生问道,火光倒影在了她的眼瞳中,深幽幽,双手握成了拳头。 萧惟怔了。 “顾姑娘,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先回城再说吧。”卢纲见状道,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这里很不安全,更不要说小伟身上还有伤 长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惟。 萧惟也是看着她。 两人对视。 顾闵愣愣地看着两人,有些不明所以。 小伟哥哥认识公主 顾长生 难道小伟哥哥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 可是 可她不是公主吗 公主 公主不姓顾啊 不 她说她叫顾长生的 她骗了小伟哥哥 “小伟哥哥,她” “小伟,卢叔”卢纲也急了,跟顾闵同时开口。 不过两个人都没能说完话。 因为萧惟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卢纲只好停下话,“小心点。” “小伟哥哥,小心”顾闵用力地扶着他,要泄密的话也忘了。 “我没事。”萧惟摇头,撑着身子站起了身来,然后踉跄地走了过去,虽然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可却是走的极为的艰难,他走到了长生的面前。 凌光浑身紧绷,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一把将人给扔开。 “你”萧惟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很轻的,却满是关切,“你有没有事”不管她为什么在这里,定然是吃了苦的“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有没有” “萧惟。”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这才听出了异常,她叫他萧惟,不是小伟,方才她说,她还是该叫他萧惟“你” 不是被人拐到这里的吗 为什么会 “萧家的嫡长孙。”长生似笑非笑道:“难怪要隐瞒身份连真名也不敢告诉别人,萧家的嫡长孙怎么” “你怎么会知道”萧惟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 也慌张了。 方才因为长生出现而被遗忘了的记忆一一回来了。 有人想要陷害萧家 有人想要陷害萧家 有人想要至萧家于死地 她在这里 她出现在这里 她家在京城,他祖父是太学院院士,她的父亲是吏部侍郎 即便出了姨娘谋害她的事情,可是那几日的字里行间他还是可以肯定他父亲是很疼爱她的,那日门房的恶劣也证明她在顾家很是娇贵。 她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便是又被害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跟他的父亲来吗 他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是朝廷命官 朝廷已经发现了矿山一事吗 还是这也是那设局谋害萧家的幕后黑手其中的一步棋 “萧家没有做过任何不轨之事,萧家没有谋逆矿山一事与萧家无关,是有人在背后谋害萧家,萧家没有” 话还没说完,便停下了。 他瞪大着眼睛,随后猛然用力,死死地抱着她,把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凌光出手。 青龙窜入了黑暗中。 萧惟倒了。 顾闵惊呆了。 因为支撑不住她,长生不得不跪坐在了地上,“萧惟萧惟” “别怕我保护你” 长生能够听到的只是他的呢喃,已经是没了意识的呢喃,可是却还是死死地抱着她,不,或者该说是护着他。 “萧惟” 凌光用了劲才将萧惟给拉开。 长生被凌光护在了怀中,火光摇曳之中,她清楚地看见了萧惟脸上的苍白,还有那来不及消失的坚定。 他说,别怕,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就跟当日一样。 “放开我” “姑娘” 长生没等凌光说完便推开了她,跪坐在了萧惟的身边仔细查看着,可却并未发现问题,直到发现了手上的血,“凌光” 凌光蹲下身翻过了萧惟的身,便见他的背上刺着一枚银制暗器,那银色映照着火光显得寒意森森。 “啊,小伟哥哥”顾闵大叫。 长生呼吸一凝,“救人” 而这时候,青龙回来了。 “如何” “跑了。”青龙道,“这里不安全,马上护送姑娘离开” 凌光心中一凛,方才他们两个在都没发现暗处有人,如今更是被人给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好” “我让你救人”长生喝道,目光微红,当日河边的那一幕又涌上来脑海,他又救了他,用他的命救他 可是为什么 是她多疑了,还是又是什么阴谋 “顾姑娘,这暗器有古怪”卢纲神色凝重地道,“得回城才可以治疗” 凌光一把把主子抱起来,“青龙,你抱他” 长生咬着牙压下了心中混乱的思绪,没有再说话,冷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青龙当即动手抱起了萧惟,跟上了凌光。 卢纲抱起了顾闵紧跟其后。 这一路走去,并没有再遇到意外。 三个大人三个孩子顺利地到达了城门口,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卢纲亮明了身份,再威逼恐吓一番,还是敲开了城门。 他们顺利进了城里,直接回了顾家。 “闵大夫,不能让他死”长生一字一字地道。 闵大夫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把人弄进去快”连先给这不听话的主子看一看都没来得及。 长生脚下一软,若不是凌光即使扶着,便已经摔在地上了,闵大夫来了这里这般长时间便是当初诊断出她的身子出了问题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现在“闵唠老头,我要他活” “放心,我可不会让这小子砸了招牌”闵大夫道,便转身便进去了。 长生想要跟上,可是脚却麻的动不了。 而这时候,顾诚得知消息赶来了,看到了顾闵之后神色也是激动,“闵儿” 顾闵一看到父亲,眼睛当即就红了,冲了过去,“爹”士族大家,书香门第,很少称呼父亲为爹,像是这个平易近人的称呼会降低了父亲的威严一般,不过这时候顾闵却叫了一声爹。 比父亲少了威严,却多了亲近的称呼一下子拉近了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消融了隔阂。 更何况,顾闵的本意就是要找到父亲,告诉父亲家里的这些不好的消息让他有些准备的。 自然,这一刻他不会记得当初的目的的。 父子之情在这一刻达到了浓时。 “爹爹”顾闵像是寻常孩子一般哭着闹着,要把这些日子的恐惧委屈都给哭出来一般,比之前面对顾延的时候更甚。 长生听的心烦意乱。 “闵儿”父子两个还没平静,顾绮也来了。 憔悴的几乎风一吹就倒的顾绮冲到了顾闵的面前,不顾一切地把他抱在了怀中,“闵儿闵儿” 他没死 他没有事 他回来了 闵儿回来了 回来了 重活了几世,顾闵之于顾绮,或许更像是儿子而不是弟弟 “闵儿” 顾绮几乎是歇斯底里一般死死地抱着牺牲了一切来保护的弟弟,她唯一的弟弟他还活着不是跟那些噩梦里没了,更不是“一块一块地被送回来”,他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闵儿” 顾闵却有些不习惯,方才激动也消退了,对顾诚,他有着对父亲的敬畏,而且顾诚一直以来对他也是维护的,可是顾绮不是。 “你松手” 他没忘记她对他有多狠心 “闵儿” 顾闵推开了她。 顾绮脸色煞白的可怕,“闵儿”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顾闵几乎是恶毒地喝道,“你就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吵架的话跟我滚出去吵”长生怒道,厌恶地盯着眼前的父子三人,“滚出去” 顾绮脸色更白,身子颤抖的更加的厉害。 顾闵赶紧闭嘴。 “顾姑娘”顾诚皱了眉,“到底发生了” “给我滚出去”长生拿起了旁边的摆设瓷器便扔了出去,丝毫不在意砸到了谁。 也没砸到谁,不过却把顾闵给吓的脸色青白了。 顾绮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顾诚眼中有怒意。 长生一个也没瞧见,“凌光,把他们给我赶出去”他们倒是一家团聚了,可没看到有人就要死了吗 哭什么哭笑什么笑 吵什么吵 全世界就只有他们顾家人金贵吗 “你” “爹”顾闵赶紧拉住了父亲,“她是” “顾大老爷”凌光当即打断了顾闵的话,目光冷厉地扫了他一眼,顾闵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想要说的话都忘了,“顾老爷子在西面的林子里头,生死不明,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召集人去找他” 顾诚大惊,“你说什么” “另外沈峰也在里头,同样生死不明。”凌光继续道,“卢家三爷卢纲在外头,顾大爷若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可以去问他。” 顾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顾闵想要跟着。 “顾四少爷”凌光冷冷地叫住了他。 顾闵浑身发冷,“我我” “不该说的事,顾四少爷的嘴巴最好闭紧一点”凌光警告道,“否则便是活着逃回来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你想干什么”顾绮厉喝道。 长生看向了她。 顾绮迎向了她的目光,狼狈不堪。 凌光上前,把主子护在了身后,也隔绝了两人的目光。 顾闵却以为她这是要对他下手,忙道:“我不会说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说的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顾绮开口。 “滚出去”凌光怒了,恨不得宰了眼前的白眼狼公主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便是什么人都当做朋友“滚” 顾绮跌坐在地上。 顾闵转身就跑了。 所谓的姐弟之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讽刺。 顾绮像是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一般。 “还不送你们主子回去,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凌光冷笑。 虹光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扶着自家姑娘离开。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而里头的声音也便更加的明显了,闵大夫凝重的吩咐,还有偶尔的一两句呻吟。 “姑娘,顾绮不值得姑娘难过。”凌光安慰道。 长生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顿,“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奴婢一定会彻查清楚”凌光跪下,沉声道。 长生没有在说话。 屋子里更加的安静了。 夜也更加的深了,深的可以勾起人灵魂深处的恐惧。 王家别院。 棋盘前,王驰端正而坐。 “少爷。”良伯入内,地上了一封密信,“方才送来的最新消息。” 王驰拿着棋子,专注在棋盘之上,并未去接,“说。” “一切依照少爷的计划执行,不过” 王驰抬头。 良伯道:“萧惟没死。” 王驰皱眉。 “现在在顾家中救治着。”良伯继续道。 王驰敛眉沉默。 “可要派人” “可有把握”王驰问道。 良伯低头:“那顾姑娘身边的手下不简单,怕是” “既然没把握,还派什么派”王驰扔了手里的棋子,也坏了一盘好棋,“收拾干净尾巴,所有人撤回来” “那萧惟” “他一个人翻不了天”王驰冷笑道。 良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少爷,隐大回报,那顾姑娘跟萧惟似乎是旧识。” “什么”王驰眯起了眼,气场顿时全开,原本温暖如春的屋子也顿时冷了下来。 良伯吸了口气,“还不能确定他们有什么关系,可应该是旧识。” 王驰沉下了脸,气势更足。 良伯不得不低下了头,“不过便是如此,应当也影响不大,况且萧惟未必可以活下来” “下去”王驰没有听下去,沉声下令。 良伯看了一眼主子,“是。” 王驰低着头,捏着棋盘上的棋子,面容晦暗,“萧惟” 原本最该让人担心的顾闵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可是去救他的人却生死不明 顾诚找到了在前厅等候的卢纲,询问一番之后脸色更难看了,可便是问过了他,也还是有很多的疑问,再把儿子给叫来问了一遍,虽然多了一些信息,可仍是满腹疑窦。 但却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的父亲凶多吉少 “我马上召集去找” “普通的家丁怕是用处不大,不过多些人也多些力量”卢纲也是着急,他的女儿现在也是生死不明“我先去一趟衙门想办法” “好”顾诚点头,便是把顾家所有人都给搭进去了,他也得去“闵儿,你待在家里,父亲带人去救你祖父” “哦”顾闵六神无主。 顾延当即召集了所有可以召集的人,也没急晕了头失去了冷静,衡量再三之后,便拟写了一封信,“马上送到王驰手里” “是。” 卢纲去了衙门把事情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当即出城了,现在的常州府衙门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去走这一趟也不是要找人,而是把情况告诉衙门,然后让他们把这情况上报。 根据顾闵的讲述,顾延怕也是凶多吉少,更别说是留下来断后的沈大人 一州之府出事,必须禀报朝廷 也唯有禀报朝廷才可以召集更加的力量 常州之中竟然有这等势力,非得朝廷介入不可 在衙门留守的现在官职最高的也就是管户籍的府丞了,这位府丞大人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卢纲所说的事情给吓到了,最后还是在卢纲的建议之下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卢纲出城之后没多久,常州府衙门动用了红翎箭报,这唯有在紧急时刻甚至发生暴乱才可以动用的快马奏报出了城门,往京城飞奔而去,发往附近州县召集人手的文书也同时发出。 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良伯捧着顾诚的亲笔书信送到了王驰面前。 王驰接过,“告诉隐大,杀了萧惟” “是。”   ☆、146 难逃 长生一直坐在屋子里没有进内室,一直等着消息,等到了天大亮了,才等到了闫大夫从里头出来。 她长了嘴,喉咙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闫大夫,如何了”凌光问道,语气中有着很深的担忧,她不知道姑娘跟这萧惟到底有什么交情,可姑娘很在乎他这是肯定的,至于姑娘为什么会和萧家的嫡长子有交情,那不是她可以干涉的事情。 闫大夫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疲倦,不过眼睛却是发亮的,“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不过好在熬过来了。” “那暗器” “抹了剧毒”闫大夫道,“不是简单的剧毒,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剧毒,按理说来这般的剧毒一旦入体一刻钟内便会立即毙命,可却被这小子给撑过来了。” 凌光皱眉,“为何”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或许这小子曾经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也不一定。”闫大夫道,“所以才延缓了毒性发作,自然,也是他运气好,我手头正巧有些解毒的好东西。” 陛下命他出宫之时他讨了圣旨去珍宝阁里面掏了不少的好东西,为的便是应付不时之需。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幸好没有用在公主身上 凌光蹙眉,看了一眼沉默的主子,便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事先服用了解药” 闫大夫一愣。 “有没有可能”凌光继续问道。 闫大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向长生,“公主可有怀疑” “可有可能”长生握紧了拳头,问道。 闫大夫神色有些凝重,半晌后才道:“他为什么没死我的确无法确定,不过可以肯定不是服用过解药的缘故,这种毒虽然不能说是见血封喉,但是也差不多,炼制这种毒的人便是为了置人于死地,没有必要研制解药,便是有解药,事先服用的效用也不强,除非真的豁出去性命了,不然不会有人用这种毒药来施行苦肉计。” 长生松开了拳头,“他现在如何了” “小命算是抱住了,不过毕竟是剧毒,会不会有其他的影响,得需要等他醒了之后才可以进一步确定。”闫大夫道。 长生继续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闫大夫斟酌会儿,“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可能好几天,就看他的身子骨如何了。”说完,又道:“不过连这般霸道的毒都没能要了他的小命,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好。”随后便起步欲往里面走去。 “姑娘”闫大夫却拦住了她,“姑娘此时进去怕是不方便。” 长生蹙眉,“不方便” “嗯。”闫大夫点头。 “为什么不方便”长生道,“有什么好不方便的”说完,便绕过了他快步往里头走去,那样子像是怕闫大夫在骗他似得,不过进去之后,便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瞪的老大的。 “姑娘” 长生转身大怒:“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这是在干什么” 她的确不方便进来。 因为此时萧惟躺在榻上什么也没穿 正面的 也便是说她把他什么也没穿的样子给瞧了一个遍 “针得一个时辰之后才可以拔。”闫大夫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所以小人说这时候姑娘不方便进” “你不再晚些说”长生火冒三丈的,不过就是没有羞涩,有什么好羞涩的,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什么看头活了几十岁了看了还能怎么着她就是气或者应该说是寻机发泄,“你” “嗯” 长生转过身。 凌光的脸都绿了,就算公主年纪不大,可已经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了,别说这般把一个少年给看光了,就算坐在一起都已经是犯了男女大忌了,当即上前挡在了主子的面前,“姑娘,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长生自然看到了她难看的脸色,也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不该看的也都看了,还有什么还忌讳的闫老头,他是不是要醒了” 闫大夫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位小祖宗是真的什么不懂还是“没这么快的,公主殿下,你还是先出去吧。” 要是陛下知道了定然会削了他的脑袋的 这说完,不等长生应便赶紧动手把旁边的屏风给拉过来,挡在了榻前,做完了之后气喘吁吁的,“公主” “他要是醒了就来通知我”长生也没继续为难他们,吩咐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凌光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内室,长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姑娘”凌光怕她又要进去。 长生转过身,脸色沉着,一字一字地警告道:“谁也不许说谁也不许说” 凌光松了口气,“是”只要不是进去那就好,而且,姑娘这般警告,便是说还是知道男女之防的。 长生这才转身继续往外,直接走出了屋子,外边天已经大亮了,升起的朝阳却并未能够驱散寒意,方才走了出来,长生便打了一个寒颤。 “姑娘,外边冷” “青龙呢”长生拉紧了身上的大氅,已经不是顾延给她的,而是昨夜凌光命人从幽园取来的,包括身上已经脏了的衣裳都已经换了,这时候若不是脸色不好,谁也不会想到就在昨夜,她经历了生死。 不用凌光回答,青龙便出现了。 凌光也没有再劝主子,而是走到了主子面前,与青龙并立站着。 “昨夜的事情,你们怎么看”长生问道。 两人同时跪下,“奴婢属下该死。” “起来”长生见了火气又上来了,怒道:“我是需要你们解决问题而不是给我制造难题动不动就该死该死,看着我气的发疯也不能真的让你们去死很痛快” “姑娘” “如果不是,就给我起来”长生没给凌光解释的机会,“起来,没听到吗” “是”凌光赶紧起身。 青龙也紧跟其后,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些错愕,想来也没想到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长生深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着前方的朝阳,半晌后才道:“萧家是否无辜” 凌光沉默。 青龙更是沉默。 长生看着他们,继续问道:“昨夜萧惟的话,是否可信” 两人还是沉默。 “没听到我的话吗”长生怒道。 凌光抬头看着主子,“奴婢可否能问姑娘,萧惟与姑娘有何”斟酌了半晌,方才选了一个词:“交情” “你不是已经问了吗”长生恼火道,“有什么不能问的不就是我认识他吗就认识一个男的,有什么不能问的交情你是想说私情把” 凌光脸色一青,“奴婢不敢” “还是你担心我勾结萧家谋害皇帝”长生继续道。 “姑娘,奴婢”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长生没等凌光解释便道,不过语气缓和了许多,“当日我离宫出走落入了人贩子之手,是他护着我逃走,后来更是护送我回京城,我才能平安回宫。” 凌光自然是知道当初长生公主离宫出走一事,不过却不知道还有这般曲折,“那姑娘是怀疑” “怀疑什么”长生恼羞成怒,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明明自己也是怀疑,更是想从别人的口里得到这怀疑的结果,可真的听别人说了,却又是满心的不舒服,像是自己的被侵犯了一般,“我能怀疑什么” 跟了主子这般长时间,自然是知晓主子的性子,如今的姑娘分明是情绪不对,只是这个萧惟真的有这般的影响力吗 还是姑娘面对与自己有交情的人都会如此 如顾绮。 长生又吸了一口气,“说说吧,你们觉得萧家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公主。”凌光斟酌了半晌,道:“此事兹事体大,奴婢以为姑娘不应介入其中。” “怕京城那老头子真的怀疑我”长生问道,没有讥讽也没有生气,就是就事论事。 便是自己也怀疑,更别说怕她谋害而把她打发的远远的的裕明帝。 “朝廷必定会彻查此事。”凌光继续道:“既然是政事,姑娘便不该插手,而且,在世人的眼里,长生公主如今是在别宫休养的。” 长生道:“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 “姑娘” “萧惟救过我,或许这次也是。”长生道,眼神坚定,“你的顾虑我明白,不过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凌光皱着眉。 “公主插不上手。”一直沉默的青龙忽然开口。 长生沉了脸。 “常州府发出了红翎箭报。”青龙道,“三日之后,陛下必定震怒。” “你什么意思”长生问道,不过也不需要等待他的回答,“也就是说,无论萧家是否无辜,都难逃一劫” 青龙沉默。 长生也没生气,她比谁都清楚裕明帝接到奏报之后会作何反应南方士族虽然已经偏居一隅,可两朝数百年来都是朝廷心里的一根刺,裕明帝容不下京城的四大国公府,又如何会容得下这死而不僵的士族他们安安分分的倒可以让他们好好地过日子,可若是兴风作浪,必定不会放过萧家真的大逆不道也好,无辜也罢,在朝廷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安安分分的了 “除非能够在朝廷来人之前查出真相” 凌光神色凝重,“姑娘” “至少保住他一条命”长生咬着牙,她如何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了,就算她豁出去了也无法阻止朝廷来人,更无法阻止裕明帝对萧家开刀可是,至少保住萧惟一条命“就当我还了欠他的救命之恩” 当日他不辞而别之时,她便说过一切两清了,可是,恩情哪里那般容易便两清的没遇见便好,遇见了,如何能不管 “那日,放暗器的人是冲着谁而来的” 青龙抬头:“萧惟。” “也便是说他想置萧惟于死地”长生道。 “是。” “那他没死。” 青龙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顾诚为了救顾延已经把顾家可以带的人都给带出去了。”长生继续道,“若连我们都离开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会 若是他们真的这般想要萧惟死,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家是不是真的无辜,她无法确定,可是萧惟是无辜的 不管当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人贩子手里,对她示好救她是不是一个局,他帮卢纲深入人贩子中查探,代替卢荧当细作总不会是为了给她设局 还有林子里的那一幕 他跟那两个人的争执,便是泄露了萧家便是罪魁祸首,可萧惟却是不知情的若他出现是一个局,便不会一手揭穿一切 萧家便是该死,萧惟也必须活着 还有 当日那利用顾绮引她去城隍庙里的人,暗杀萧惟的人,不可能是萧家的人 便是萧家不是无辜,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只手 她无法扭转乾坤,但决不允许别人把她当棋子 顾诚带着人进了林子,在卢纲的带领之下很快便找到了最初扎营的地方,满地的尸骸让顾诚心惊。 “找快给我找” 卢纲更是心急如焚,唯一让他安慰的便是这里没有卢荧的尸体,可是这般混乱的情况之下,卢荧凶多吉少 顺着打斗的痕迹,顺着血迹,一路找寻,不断发现尸体,最后,找到了沈峰的遗体。 沈峰死了。 常州的州府大人死了。 顾诚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沈大人死了,那他父亲呢 是不是也 不 不会的 父亲不会出事的 父亲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快找” 王驰赶到的时候正是顾诚几近崩溃的时候,“姑父先不要着急,顾老先生睿智英明,一定有自保的方法的” 顾诚如何能不着急父亲是顾家的支柱,他若是出事了,对顾家到底会造成什么影响以前他或许会低估可是现在却不敢想象 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却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足 父亲才是顾家的天 在他还没有能够成为顾家的天之时,父亲若是离去,顾家的天边塌了 便是不为了顾家的未来,就是父子之间,他也不能让父亲出事 “多谢贤侄出手相助” 不过王驰的出现到底是让顾诚冷静下来了,在外人的面前,他如何可以崩溃便是撑不起顾家,他也必须维护顾家的颜面 他是顾家的嫡长子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王驰忙道,神色凝重,“大致的情况姑父信中已经说了,我也了解了一二,其他的现在细说的时候,先找到顾老先生再说” “嗯” 与此同时。 “良伯,顾家传来的最新消息。” 良伯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后,道:“通知隐大,可以动手了” “是。” “她跑了”顾闵从管家的口里得知了消息,顿时气急败坏,“她居然跑了她怎么可以跑了小伟哥哥怎么办” 顾长生居然跑了 “你有没有弄错她真的跑了” 之前她不是还一副救不活小伟哥哥就要杀人的样子吗现在怎么说跑就跑了在林子里还不怕,怎么回来之后就怕了 她是公主啊,怎么可以说跑就跑 她跑了,小伟哥哥怎么办 谁救小伟哥哥 还有祖父,祖父是为了她才不见了的,她自己一个人跑了 她是公主殿下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去找她” “四少爷,大老爷说了你不能出府”管家赶紧拦住了他,“而且顾姑娘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四少爷也追不上” “一个时辰走了一个时辰,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顾闵气的大喊,“谁让你现在才来告诉我的” “小人小人” “滚开”顾闵一脚踢了出去,然后气急败坏地走了,不过却不是去追,要走就走他才不会去追了胆小鬼顾长生就是一个胆小鬼什么公主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她不管小伟哥哥,他管 他绝对不会让小伟哥哥有事的 最适合杀人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夜半时分。 的确,这是最适合的时间。 所以谁也不会在大白天防着有人暗杀,尤其是在自己的家里 “你你想干什么”顾闵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吓的面色青白,见过了父亲之后他便想过来看看小伟哥哥的情况,但是得知了公主还在这里便不敢过来,只好一直等,可没想到她居然逃了不过不过这怎么回事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你” 黑衣人拔出了剑。 “来人啊”顾闵大叫,随即便踢飞了,“啊” 黑衣人窜进了屋子里。 顾闵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可却还是可以看清楚黑衣人做了什么,他进了小伟哥哥的屋子,他进了小伟哥哥的屋子,他要杀小伟哥哥他要杀小伟哥哥不行绝对不行“来来人”他想大喊,可喊出来的却是虚弱无力的话,“来人啊” 小伟哥哥,小伟哥哥不能有事啊 砰 屋子里传来了声响。 锵 “闵儿”顾绮冲了过来。 顾闵没来得及厌恶她,便见眼前的屋子的房顶被掀翻了,两道人影从里头窜了出来。 那是 那是 是黑衣人 还有 那个叫青龙的 “她没走她没走”顾闵兴奋地叫着,“小伟哥哥没事的没事的她没走” 他就说她是公主殿下怎么会是胆小鬼 顾闵从地上爬起来。 “闵儿”顾绮既担心弟弟更震惊于眼前的场景,“闵儿,这” 顾闵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顿时挥开了她的手,恶声恶气的,“你来干什么” 顾绮面色惨白,抿着唇无法给出答案。 顾闵没理她,直接往前冲,小伟哥哥还在屋子里了 “闵儿”顾绮大惊,他怎么可以进去   ☆、147 发怒 顾绮没有多想地上前拉着他,“闵儿你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顾闵大怒,“放手” “你不能进去”顾绮死死地拉着他,“闵儿你冷静点,里面的人不会有事的长生不会让他们有事的闵儿,你不能进去” “你就巴不得小伟哥哥有事”顾闵恶狠狠地说着,他当然知道小伟哥哥不会有事,公主不会让小伟哥哥有事的可他还是要进去,他要进去陪着小伟哥哥“我才不会像你这么没良心” 顾绮的心狠狠地钝痛着,“闵儿你听说” “说什么说”顾闵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以前怎么不说现在才来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放不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屋子都塌了大半了,小伟哥哥也不知道怎么了 “放手” 顾绮心如刀割,“闵”这话才出口,手便被剥离了顾闵的手臂,自然不是自己放的,可也不是顾闵拉开的,而是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回过神来,在她的耳边响起的这句阴鸷的话,脖子上传来了丝丝刺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过 好在不是闵儿 好在 “不用管我”顾绮厉声道,“不用管我” 闵儿没事就好,不用管她 “不用管我” 这也是她最后可以为长生做的 顾闵惊呆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她被抓了 青龙冷着眼,手中的武器滴着血,若是公明正大的对打,他的确无法胜过他,可对方可以使计,他们也可以 若不是顾家姐弟冒出来碍事,现在对方已经是阶下囚 黑衣人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搁在顾绮脖子上的剑也更加的没有客气。 顾绮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更多。 “救救她”顾闵慌了,他是讨厌这个姐姐,甚至恨她,可没想过让她死的他上前握住了青龙的手臂,着急地喝道:“你救救她快救她” 青龙身上的冷意更深。 黑衣人杀意更浓。 顾绮像是可以感觉的到身体里面的血液渐渐地往一处地方涌过去似得,可是却笑了,笑的安心笑的开心,闵儿还是关心她的,就算他不想认她,可只要他还关心她,就够了还有如今的闵儿懂得报恩,懂得为了保护别人而不顾自己死活了,他懂事了,不再胡作非为“闵儿,好好听祖父的话,好好地学着当好顾家长房嫡孙还有以前是姐姐对不起你,可是请你相信,在姐姐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姐姐不是不帮你,不是不救你,更不是真的下的了狠心,只是姐姐没办法,只能这样不是姐姐懦弱无能,没能好好地保护你,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你懂事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顾闵怔着。 “以后好好的听祖父的话,好好的”顾绮流泪满面,可是却是笑着,说完了便抬头看向青龙,“帮我转告姑娘,是我对不起她,若是有来世,我定然为牛为马报答她” 不,应该不会再有下辈子了吧。 应该不会有的 若是有,便让她为牛为马报答她吧 顾绮闭上了眼睛,把心一横 可是,预料之中的痛楚没有发生,若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吗 不 当身子摔在了地上,她还是感觉到了疼。 “姐姐”顾闵冲了上前,扶着满身是血的顾绮,她疯了吗疯了吗她居然想死“你疯了你疯了” 顾绮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到顾闵气急败坏的苍白脸庞,她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长长生” 她没死 是她又救了她吗 长生冷着脸,“是不是除了死,你便想不到其他解决事情的办法是不是除了把自己整死,便再也不会其他” 她真的想把顾绮的脑子给撬开了,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一些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还能想到利用我来对付小姜氏,怎么现在除了死你便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你就这么想死吗抹脖子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便想着抹脖子你就是不把你的小命当回事也不要侮辱我的能力还是你觉得老天爷格外的厚待会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是觉得这辈子还是失败了遇上了我没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想着干脆死了再重来一遍顾绮,就你这样的人就算重来一百次结果也不会是个好的” 不用管她 抹脖子了自行了断不用她为难 她还真的想得出来 顾绮长了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验尸”长生没有再理会顾绮,咬着牙对青龙道:“一分一毫的痕迹也不能放过,开膛破肚也要把他到底从哪里来的给我查清楚” “是” 长生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了门,火气大的差一点连旁边的凌光都给烧到了。 她气,怎么可能不气大费周章设了这个陷阱便是为了引对方出来,便是对方自投罗网的机会不高,可还是不得不试试,如今运气好了,对方上当了,可是居然功败垂成要杀人轻而易举,难的是把对方给活抓她要的就是活抓为此,闫老头甚至破了他所谓的不制作毒药的原则 可是现在好了,就让自作聪明高尚的连自己都可以牺牲的顾三小姐给完全破坏掉了 这是她唯一的线索唯一可能抱住萧惟的线索 现在好了 一切功败垂成 便是她胆小一点怕死一点,哪怕晚个一刻钟英勇牺牲也不至于如此 “姑娘”凌光进来,“就算活抓了未必能问出一些什么来,这人一看就是死士。” 不过虽然嘴上这般说,心里也是膈应死了这位顾三小姐,之前虽然神神叨叨一些,可也算是一个伶俐聪明的丫头,现在就一个糊涂坏事精 还专门坏她家主子的事情 伤了她家姑娘的心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坏事 一切都安排好,便是那黑衣人挟持了人质也逃不出去,可偏偏有人自作聪明逼得她不得不出手了结了他 可即便再膈应,现在火上添油只会让自家主子难受。 “感情是我错了”长生怒骂道。 凌光道:“自然不是姑娘” “好了”长生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面浪费精力,更不想迁怒谁,“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今只是希望对方身上能留下什么线索露出点什么痕迹来。 只是 长生便是发了狠话也并不寄于多大的希望,正如凌光所说的,别说是死士了,便是一般来行刺的刺客也绝对不会留下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凌光沉默。 这时候,里头的闫大夫出来了,方才小祖宗大发雷霆他自然是听到了,且也知道事情怕是不顺利,不过“姑娘,那小子醒了。” “醒了”长生站起身来。 “是。”闫大夫道:“精神还不是很好,不过算是醒了。” 长生起步往内室走去,萧惟伤势很重,不能做太大的移动,他们只能把他移到了旁边的屋子,自然,也是为了保密起见,不过他醒了我就好,至少有些事情可以问清楚。 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她顿住了,转身脸色古怪地看着闫大夫,“你确定我可以进去了” 闫大夫脸色一青一白的,“是,姑娘可以进去。” 长生这才转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萧惟躺在了床上,头上脸上还是有针在,不过身上盖着棉被。 “你”见到了来人,萧惟挣扎着想动。 长生道:“你别动” 闫大夫赶紧上前,“你小子找死啊别动别动躺好了”说着,便上前摁住了他,“再动激发到了身体里面的余毒,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若是想好好说话就躺着别动”长生听了闫大夫的话心里激灵了一下,“我就站在这里你着急什么” 萧惟没有再挣扎,便是想怕是也做不到,闫大夫的话他倒是没听清楚,可是身子却已经不允许他再动一下,躺了下来,眩晕了许久这才重新清醒了过来,她还在,不是幻觉更不是做梦又努力了许久,这才说出了话,“你你有没有事” 话落,眼前的面容便开始模糊了。 他喘息了许久,睁大了眼睛许多,才重新清晰,“有没有” 长生心里莫名地一酸,“我没事,你放心。”人可以做戏,可是再好的演员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才把戏演的跟真的一样,人体总是有一个极限的,在极限之时,所有都只能是真的,“你放心,我没事。” 他是真的担心她。 “没事没事就好”萧惟听了这话像是了了心愿一般,再也撑不下去了,眼皮缓缓地落了下来,“没事就好” 像是只要确定了她没事,他便没有什么牵挂一般。 可是,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 长生想不通她为什么便这般值得他如此的关心“萧惟” “姑娘。”闫大夫开口,“这小子的身体还很虚弱,能说出话已经很好了。” 长生想起了方才他说的话,“你刚刚说的余毒是怎么回事” “这么霸道的毒不可能一下子清除的。”闫大夫道,“不过能熬过来,剩下的余毒也不难清除,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要多久”长生可不想听到需要一二十年的话。 闫大夫眯了眯眼,“情况好的话,一两个月便成,不好的话,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 这小子 长生松了口气,“那就辛苦闫大夫了。” “公主。”闫大夫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公主是想要一直留着小子在身边” 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若是要让他帮着小子清除余毒的话,便只能留着他在身边了。 长生皱了眉,这话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你是大夫就好好看你的病,说这般多话做什么” 一直留在身边 如今看着情形只能如此了 一两个月 “朝廷若是派人来的话,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凌光看着主子,“常州府发出了红翎箭报,又涉及了公主,怕就几日的时间。”说完,像是担心主子会胡来似得,“公主,萧惟对您有救命之恩,您想报恩,奴婢明白,可是涉及” “你放心。”长生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会插手朝廷的调查。” 凌光松了口气。 “可是萧惟”长生咬了咬牙,“他得在我这里” 几日的时间 朝廷彻查的人来了,萧家的人必定会下狱,萧惟作为萧家嫡长孙,又牵涉如此之深,讯问必定少不了他 这时候抓他去讯问不是要他的命吗 长生公主不能在常州露面,若是朝廷来人要萧惟,她拦不住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她求裕明帝 亲自求裕明帝 “是。”凌光当然明白主子的意思,虽然不太赞同,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凌光很快便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不过长生却没把它们用在了写信上,都给扔在了顾闵的身上了,差点没把他给砸晕了。 “混账” 顾闵浑身狼狈,“公主” “你姐姐为了什么都敢做,连命都不要了,现在你不守在她的身边却跑来这里看一个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 “我什么我你还配说我吗你就是一个畜生不畜生都比你有良心”长生气的脸色发青,她气顾绮对她失望是一回事,并不代表顾闵便可以不把她当回事谁都可以不把顾绮当回事,谁都可以笑她傻骂她忘恩负义,就他顾闵没有这个资格“你恨她在你备执行家法的时候不帮你说话不为你求情,恨她跟你所谓最疼你的继母作对,你觉得是她把你害成了现在这样子可是顾闵,若没有她,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感激人家的废物小姜氏真的对你吗你祖母很疼你全世界就只有她们最疼你对你最好你脑子长草了可是也不代表你可以没良心顾绮她是你姐姐,就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没这般狼心狗肺就凭她为了救你背弃我你便没有资格再怨恨她什么更何况,这世上最疼你最爱你的人就是她” 顾闵被说的面红耳赤的,他想反驳,可一直找不到反驳的机会,等长生把话说完了,他看着她要吃人的样子,更是说不出来了。 “不信是吗”长生冷笑,“不信的话那你便去信你所谓的那些对你好的人现在给我滚” 顾闵浑身颤抖着,“我我就是想问问问问小伟哥哥有没有事小伟哥哥他是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你姐姐就不是” “我” “顾闵。”长生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狂怒,“你可以为了一个对你虚情假意处心积虑要把你给养成废物的小姜氏对抗你祖父,怨恨你姐姐,为了一个跟你没有血缘亲情就是路见不平救你一救的萧惟,不怕死不要命,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体会一下你姐姐的苦心她是你的嫡亲姐姐,是你同胞而生的姐姐,你们在娘胎里面便已经相互扶持存在,你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我” “萧惟没事”长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若是还有些良心便回去照顾你姐姐她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需要照顾的人” 顾闵僵着身子。 “把他扔出去”长生再度大怒。 凌光上前,不过也没真的把人给直接扔出去,而是拉出去了。 “你说我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真的会发疯”长生抹了把脸,自嘲地笑道,便是不发疯怕也会被气的短几年命 “姑娘” “去再给我准备笔墨。”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她不想听 凌光没有再开口,转身去了,心里同时做了一个决定,公主绝对不能再呆在顾家绝对不能 长生的这封信修来改去,整整写了大半天,等终于定稿了,外边的天已经全黑了,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了。 “能比红翎箭报快吗”把信交给了凌光,问道。 凌光道:“不好说。” “尽力加快吧。”长生只能道,“至少要比父皇下决定要早。”这件事必定震惊朝堂,裕明帝就算震怒也应该不会贸然做下安排。 “是。” 凌光拿着信出去,换了青龙来,同时也带来了验尸的结果,如预料一般,没有任何线索。 “刺客的来历也没有” 青龙跪下:“属下该死。” “好了。”长生合了合眼睛,脑子灵光一闪,“那能不能说我们活抓了刺客,然后再设一个局” “刺客牙后藏有毒药。”青龙道,“见血封喉。” “你验过”闫老头不是在这里照看的吗 “顾家请了大夫给顾三姑娘看诊。”青龙道,“属下请他查看了。” 长生吸了口气,“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活抓了,他也” “也死定了”闫大夫走了进来,“我刚刚去看过了,除了牙后的毒之外,他早已经中了毒。” 长生一愣。 闫大夫道:“他的主子根本就没想让他活下去。”这手段够绝的   ☆、148 对不起 他的主子根本就没想让他活下去 长生心里一凛,“你确定” “就算我们不使手段,若是真的对上了,他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闫大夫道,“亏我还破了原则” “是,亏了”长生磨着牙道,“不是说去再找些药吗怎么还有空去验尸” “小人总得看看是谁使出那般厉害的毒药吧”闫大夫有些讪讪,“姑娘放心,那小子命硬着的,不会有事的” 长生没有再说话,低着头沉思着,整个人阴沉沉的。 闫大夫看的有些心惊,这模样是像皇后娘娘,可这性子“小人去看着那小子。”倒是人家的的亲闺女。 长生点头,随即对青龙道:“他的主子这般想要他死,也便是说他知道不少事情。” 青龙道:“姑娘吩咐的话已经放出去了。” “好。”长生眯起了眼,这般不想手下活着,如今被活抓了,岂会不动便是真的下了毒,可也不是立即毙命的,现在便赌一场谁坐得住 凌光去了半个时辰方才回来,这一回来便见到主子坐在椅子上趴着睡着了,脸色顿时不好了,把青龙给拉出来便质问道:“怎么让姑娘就这样睡” 便是不回幽园总该躺着吧 弄张长榻来不好吗 “姑娘睡着了。”青龙道。 凌光气结,压低了声音怒道:“我当然知道姑娘睡着了,我问你” “她不是不想睡。”青龙继续道。 凌光一愣。 青龙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是这么看着她。 若是换做了其他的时候,凌光或许真的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现在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说这两日姑娘不是不想休息,也不是操心的无法休息,而是” “她毕竟是个孩子。”青龙道。 凌光如何还不明白,顿时苦笑不已,“是啊,她还是个孩子。”便是心智再早熟也还是个孩子,“可也不能这样睡,你看着,我去让人弄张暖榻来。” 青龙点头。 长生只是想闭着眼睛想一些事情,可没想到这眼睛一闭便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是被饿醒了的。 “我”懵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怎么睡在这里了” “姑娘昨晚上趴着睡着了。”凌光道,“奴婢便弄了一张暖榻来。” 长生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把我给抱回幽园了。” “本来是这般想的。”凌光道,“不过若是姑娘回去,奴婢跟青龙也必定会跟着姑娘回去的,顾家的人都被顾诚带走了,我们若是离开,这里就只剩下几个丫鬟家丁了,姑娘必定不放心。” 长生笑了,“让你们操心了。” “这是奴婢们该做的。”凌光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要洗漱吗” “当然。”长生道,“我肚子都饿扁了” 凌光也笑了,端来了热水服侍了主子洗漱好,便把早膳端来,早膳是在这里亲自做的,虽然不丰富,但也不差到哪里去。 长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 “姑娘慢点” 长生呛了一下,讪讪道:“嗯嗯。”跟饿死鬼投胎似得,拍了拍手,“萧惟如何了” “闫大夫说脉象好了许多,不过仍在沉睡中。”凌光道,“闫大夫现在在后头的罩房煎药。” “嗯。”长生点头,“顾诚那边可有消息” 凌光笑容敛去,“沈峰死了,顾老爷子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死了”长生心一沉,便是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心里还是难受。 凌光颔首。 “这下子怕是更加收不了场了。”长生苦笑,死了一州之府,朝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轻揭过的,便是她的信,如今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凌光见状安抚道:“姑娘的话陛下还是会听的。” “但愿如此。”长生没有再说下去,能够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其他的,似乎真的只能靠运气 不过,几次陷入险境都可以化险为夷,萧惟的运气应该不算差吧 莘院内 顾闵站在屋子外头,就是不进去。 他才不是没良心了 他在莘院里守了一整晚,他才不是没良心 可是 就是不愿意去见顾绮 姐姐 她是这世上最疼最爱他的人 可哪个当姐姐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打惨了还可以无动于衷的就算她觉得他该打也不会连关心安慰他一下也不会吧 还有,当初他之所以去幽园找麻烦,不是就是她设计的吗 难道这也是母亲冤枉她 还有昨天,她是不怕死是让他们不要管她,可是是为了救他吗他不也是没有真的不管她吗 他哪里没良心了 她对他这般的狠心,他连生气也不能吗 顾闵越想越是一肚子火,“你才没良心了”说完,转过头便要走,她才不理那个胡说八道的公主殿下了 他就是要去看小伟哥哥 还有祖父,他还没有回来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顾绮又是一夜未眠,便是受了伤吃了药,也还是无法安眠,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呆愣着。 “姑娘”虹光心疼的都要哭了。 顾绮没有反应。 虹光道:“姑娘,你别这样别吓奴婢奴婢奴婢去找顾姑娘” “不许去”顾绮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嘶哑地喝道,“不许去” “姑娘” “听到了没有”顾绮撑着床榻一字一字地道,“不许去” 虹光跪了下来,“奴婢不去了,奴婢不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姑娘跟顾姑娘不是很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姑娘,你别这般折腾自己,便是不管奴婢心不心疼,也要想想四少爷啊,四少爷心疼主子的,昨晚上四少爷一直守在这里都没有回去,你若是有事,四少爷怎么办” “闵儿” “对”虹光抹了眼泪,“四少爷一直在外头守着” 顾绮笑了,却也哭了,“他一直守在外面一直守在外面”可却不愿意进来,不愿意见她不过“懂事了就好懂事了就好” 就算还是恨她,就算永远都不原谅她,都无所谓,只要他好就成了 还有长生 “顾顾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虹光忙道:“奴婢马上去问” “不用”顾绮阻止了她,“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打扰她了” “姑娘” 顾绮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我没有脸面去见她,也没资格再问起她的事情”她会好的,那般坚强的一个人哪里会不好“不要再去” 虹光满肚子的疑问,不过也不敢再问什么。 自从小姜氏被关起来了之后,顾老夫人虽然没有明着被禁足,可也一直没有再踏出自己的院子。 外边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不过这次顾诚把府里的人都给带走了,内院的婆子自然是得到了消息,尤其昨天这边又闹了一大场,便是顾老夫人不出门,也听到了下人们诚惶诚恐的议论,包括之前顾闵失踪一事。 她的宝贝孙子失踪 这还如何了得 顾老夫人差一点没倒下,好在下人们赶紧说四少爷已经没事了,安全回来了,她才缓过来。 “快快让人把闵儿给我叫过来” 不亲眼看看,她如何可以放心 “是” 顾闵还没见到萧惟便被顾老夫人派去的人给拦住了,几乎是哭着把他给请了过去,看着哭的像个泪人儿明显老了许多的祖母,想起了如今仍是生死不明的祖父,顾闵的眼睛酸疼的厉害,眼泪也涌上来了。 “祖母,我没事了。” 他是没事了。 可是祖父不见了,萧惟哥哥还躺着 “祖母” “乖孙子别哭,别哭”顾老夫人心疼死了,才多久没见她的闵儿乖孙便成了这般一个样子,她如何能够甘心如何能够不生气不憎恨,“都是顾绮这个孽畜跟幽园那个贱丫头害的你祖父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了竟然这般纵她们,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顾闵收了眼泪。 “我一定饶不了她”顾老夫人恶狠狠地道。 顾闵也不是没有见过顾老夫人这般样子,只是如今的心情却不知道为何却跟从前不一样。 长生的话骂他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祖母不是真的疼爱自己 不是真的疼爱 母亲处心积虑地害她 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要害他,有可能,可是祖母 祖母怎么可能 “闵儿” “祖母,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过两日再来陪祖母说话。”顾闵的心很乱,他想离开这里好好想想 “闵儿”顾老夫人看着转身跑了出去的孙子,一脸的震惊,“他他”错愕,渐渐地转为了怒火。 “该死的贱丫头” 才几天 才几天便把闵儿给蛊惑成了这个样子 闵儿以前多亲自己 她饶不了她们 顾闵还是去看萧惟,冒着被骂被打的危险去的,“我要见小伟哥哥”现在他什么也不想想也想不到什么,他就是想见小伟哥哥,就是想亲眼看看他好好的 长生眯着眼看着他。 顾闵心头有着怯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昨晚上已经在莘院守了一夜了,我不是你说的没良心所以,我更要看看小伟哥哥” 长生还是盯着他。 “你就算骂我打我也要看”顾闵把心一横,“有本事你就真的砍了我的头” “你不怕”长生挑眉道。 顾闵耿着脖子,“怕又怎么样不怕又怎么样总之我就是要看小伟哥哥你拦着我不给我看是不是对小伟哥哥做了什么” 这不说还说,说了还真的这般想了。 “你不会真的” “人在里头,进去”长生没给他遐想下去的机会。 顾闵愣了一下,“你以为我不敢啊”说完,便直接冲了进去了,那样子就真的怕长生真的对萧惟做了什么似得。 长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啊” 这人才进去没多久,便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长生心头一凛,赶紧下了榻冲了进去,“发生什么事情了”问题才说完,便已经得到答案了。 萧惟醒了。 “小伟哥哥”顾闵冲了上去,激动的跟什么似得。 长生有种想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没事喊什么 “小伟哥哥” 萧惟这次醒来明显比第一次精神好多了,至少能经的起顾闵这般一闹,“我我没事阿闵你不用担心” “小伟哥哥”顾闵眼泪又下来了,“你没事就好了” “哭什么哭”长生恼火道,“人没事也被你哭的有事了” 萧惟抬起头。 长生没回避他的视线。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她了,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却没了之前两次的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或许,他不是现在才醒来。 又或许,昏迷之中他也仍是有着意识。 他知道她在这里,真的在这里。 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真的没想过他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他走的那一日就知道他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可是,他还是留了一封信。 他告诉她,将来他会去京城,会亲自跟她道歉自己的不辞而别。 他一定会再去京城的。 就算只是去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他也还是要去,可是却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再见自己。 但承诺就是承诺。 不久之前,他以为自己便是这个承诺也会实现不了。 不过现在 萧惟笑了。 可惜却没有维持多久。 记忆回笼,危机迫在眉睫。 萧惟挣扎的要下床。 “你就算不要命现在也做不了什么。”长生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没动手阻止,不过这话已经够了。 萧惟僵住了,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的糟糕。 “你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住自己的小命。”长生继续道,“至于其他的,抱住了性命,还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你”萧惟看着她,“你相信我吗” 长生笑了笑,“你都还没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问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弄清楚这件事,就问我信不信你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我” “而且,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堂堂萧家嫡长孙会落入了人贩子的手里,还骗我说你叫小伟” 萧惟脸色一僵。 “就算这不能说,但至少该为你当日不辞而别说声对不起吧。”长生继续道,“就算你没把我当朋友,可我还是把你当救命恩人的,本来想好好报答你的,可是却不想我这还没养好身子,你自己就先跑了,怎么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我发现了你萧家嫡长孙的身份就算真的怕,又或许是想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那走之前留个口讯说我走了,不要担心我或者后会有期之类的告别话也应该不是很难吧怎么说也是生死与共一场,我便不值得你给一句道别的话这般还谈什么信与不信的还是你觉得” “我给你留了一封信”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有些着急,“我是不辞而别,可是我有留了信的,我在信上倒了歉,我在信上说了我会再去京城的,到时候我会亲自跟你道歉” 长生一愣,“信” “我给你留了信。”萧惟继续道,“我知道就算我以后去了京城也很大可能见不到你可是我”话停下了,半晌后才继续:“我至少可以确定你没有再被人欺负” 长生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对不起,我没跟你道别。”萧惟继续道:“还有,我骗了你”他不想骗她,可是当时的情形他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萧家的嫡长孙落入了拐子的手,更不能让人知道他私自离家的目的 绝对不能 “对不起” 长生问道:“你给我留了信” “是。”萧惟道,随后似乎明白了她为何收到,“对不起,我信放在了你家的门口,我本来也想跟你亲口道别的,可是你家人不让我进去,我去过了几次,都被赶走,对不起,我不能用萧家嫡长孙的身份去跟你道别所以,我只能给你留一封信对不起,我” “你把信放我家门口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有什么地方错了,“你确定你把信放我家门口了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放皇宫门口 开什么玩笑 萧惟道:“我问过你表哥可他不说我只能在京城里面打听” “你打听到我家住哪里”长生失笑道,“那我家住哪里” “你”萧惟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妥了,“你不是顾老大人的孙女” “小伟哥哥,她才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了,她是” “闭嘴”长生警告地喝道,“再说话我就让凌光割了你的舌头” 顾闵敢怒不敢言。 “太学院院士顾老大人,吏部侍郎的顾大人不是你的祖父跟父亲”萧惟问道,眼中涌现了一抹希冀,如果她不是顾大人的女儿,那便是说顾大人没到这里,朝廷没有派人来常州“你不是顾大人的女儿” 长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般的激动,“我是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如果你不是,那顾大人就不在常州,也就是说朝廷没有派人来” “沈峰死了。”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不想落井下石可是却不得不泼了这盆冷水,“常州州府沈峰死在了林子。” 萧惟睁大了眼睛。 “而且,就算朝廷派人来查,也不会派一个吏部侍郎来。”长生继续道,“所以我是不是顾大人的女儿跟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 萧惟面色逐渐灰白。 “萧惟。”长生握了握拳头,“你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 “不”萧惟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有着决绝,“我不能一个人苟活” 长生蹙眉。 “我也不能连累你”萧惟继续道,“我必须离开这里,我不能连累你” “你想去哪里”长生问道。 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我是萧家人,自然是回萧家去” “你现在动身不用等回萧家被朝廷抓拿定罪处死,半道上就已经死了。”长生盯着他,“你不是说萧家是冤枉的吗不留着性命为萧家寻一线生机便这般上赶着送死” “我” “也是。”长生讥讽道:“当日那般难得才逃离了人贩子得了自由,可萧大少爷却不赶紧回家去反而为了人家小姑娘再入虎穴,当然是不怕死的,不过,这次死的没有价值罢了。”   ☆、149 我的人 萧惟浑身一震 若是他当日没有因为发现又有人诱拐孩子而多管闲事,现在是不是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至少,那些人没有利用他的机会 是他让萧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是他 长生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心里一凛,“萧惟,人活着才可以有机会” 萧惟抬头看着她。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长生一字一字地道:“你既然说萧家是无辜的,便想法子去证明,而不是在这里折腾自己剩下的这半条命” 萧惟盯着她。 “况且这事也并不是那般罪证确凿。”长生继续道,“仔细想想,并没有直接的证人或者证据来指正萧家便是那幕后主使,矿山毁了,顾闵说里面的人都被杀了,还有当晚掳走你的人,他们也死了,死无对证了。” 萧惟眼底绽放了一抹亮光。 “究竟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长生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萧惟愣了一下,“你” 长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出去。 “姑娘” 站在廊下,寒意袭来,却消不退心里的烦躁,“指正萧家最有力的证据便是我了。”长生咬着牙道,“萧家无辜不无辜我不知道,但是如今定然有人把我当棋子用” 并不能因为另外还有一股势力存在便认定了萧家是被诬陷的,也可以是萧家本来就是做了这些,这股势力不过是把他揭发出来罢了 可是 他们不该扯上她 这一桩桩的事情,若她不是跟萧惟认识,还一同经历了生死,必定会认定了是萧家做的 除了萧家还有谁 可是 “我与萧惟相识,对方怕是没想到吧” 凌光沉吟会儿:“姑娘相信萧惟” 长生看向她。 “的确是有人利用姑娘,也的确有人想至萧惟于死地,可并不能证明这些事情与萧家无关,甚至可能就是萧家派人来的。”凌光继续道,“萧惟便是真的不知情,误打误撞进了矿山,甚至还成了揭发这些事情的引子,但是,这个萧家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没有关系。”顿了顿,再道:“杀一个萧惟便可以保住一个家族,萧家并不是做不出来,而且,萧惟未必真的无辜。” 长生沉默。 凌光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姑娘,人心的复杂比您所想的要复杂许多,他的出现本就奇怪,就算是巧合,可也并不能排除这巧合便没有其他的目的。” 长生如何不知道“我还是希望试一试。”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可是所经历的却是比她上辈子所经历的要多得多,这里只有她无法想象的事情而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经历了这般多她的信任也变得格外的吝啬,可是 她还是希望坚守一些信念。 裕明帝的苦衷。 顾绮的可怜。 还有 与萧惟相识的纯净。 “萧家如何,自有那些大人物去管,我只管着自己的心。” 凌光心头一震,“姑娘,你该不会对萧惟”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也说不出来,姑娘不是只有七岁吗 长生起先是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的,不过没过多久便明白了,“呵呵”失笑不已,“凌光姐姐,我才七岁,七岁知不知道” 凌光还是不放心,“姑娘,不管萧家如何,陛下不会同意” “他同意了我也不同意”长生没好气地道,她是想试着相信萧惟下去,便是最后证明她错了,她也不后悔,不过这跟她所想的没什么关系她还不至于花痴到这个地步“我就这般嫁不出去吗现在就给自己找人” 凌光脸有些尴尬。 “这话若是被京城那老头子听到了,指不定怎么嘲笑我了”长生继续道,“我母后没眼光,我可不会” “奴婢该死”凌光不敢赶紧止住了这个话题,她家姑娘虽然比平常的姑娘要早熟了许多,不过这男女之事哪里是这般年纪便可以明白的再说了,萧家是什么地方聪慧如她家姑娘怎么会傻傻地看上了就算现在看上了,等再过个几年,也必定会明白士族之家根本便不是皇族公主的好归属 她这是杞人忧天了 萧惟最终还是没有坚持离开,乖乖地听闫大夫的话吃药扎针养伤了。 而在顾诚进山之后的第三天,顾延找到了。 还活着。 摔在了山沟里,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过到底还是有一口气在。 “人现在在哪里”长生掩不住激动,就在她开始不抱希望的时候,传来了顾延还活着的消息怎么会不激动“情况怎么样了” “在送回来的路上。”凌光道,“不过情况有些不好。” “让闫大夫马上赶过去” “已经去了。”凌光道。 长生起身往外走。 “再过半个时辰人应该就送回来了,姑娘还是等着吧。”凌光道,“虽然这两日都没有动静,但姑娘这时候出府还是不安全。” 长生吸了口气,没有坚持,“那去前院等总可以吧” 凌光没有再阻止。 长生快步赶到了前院,与赶出去的顾闵碰了一个正着。 “你也听到了消息了”顾闵激动地问道,“祖父真的还活着” “嗯。”长生没因为他过于激动靠近自己而恼火。 顾闵这才真正地信了,“我马上去” “去什么去”长生阻止道,“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现在出去是要去添乱吗” “我” “若你真的有心便命人准备好一切。”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不知道你祖父伤的很重吗” “对我马上准备马上准备,大夫请大夫还有药材人参听说人参治伤很好的”顾闵顿时手忙脚乱的,“我马上去找”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长生没阻止,在顾家里胡来总好过出去坏事。 顾老夫人直到顾闵忙活着请大夫找药材的时候才知道她的丈夫出事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已经一致认为是长生害的。 尤其赶去门口迎接丈夫见到了正坐在前院大厅内的长生时,怨毒愤恨便再也压抑不住,“来人,把这个贱丫头给我绑了” 老太爷出事了,现在伤的很重,她自然不想他出事,可是如今他这个样子便再也护不住这个贱丫头了 而且她还把老太爷害成了这个样子,把整个顾家给搅的鸡犬不宁,她若是不好好收拾她,如何对得起顾家的李祖列宗 现在她看谁还能护着了她 下人们欲动不动的。 顾老夫人大怒,“现在老太爷出事了,顾家便由我来做主,谁若是敢不听都给我乱棍打死” “正因为祖父出事了,祖母方才该为表率,上安下抚,而不是在这里大发雌威,借机生事。” 下人们没动。 长生连眼皮都没抬。 顾绮虚弱却也冷厉的话传来了。 顾老夫人转身,老脸狰狞的可怕,“你这个孽畜”浑身颤抖,目光怨毒,“我” “天寒地冻,祖母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顾绮不等她发作完便道,“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你” “怎么都聋了没听到我的话吗”顾绮冷声道,“祖父是受伤了而不是死了,就算祖父真的有什么好歹,现在掌着中馈的人是我,将来继承祖业的是我的父亲我的弟弟” 下人们动了。 “你敢”顾老夫人勃然大怒,“我是你祖母,你就敢对我不孝,我就是打死了你也是应该的” 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儿子了 “送老夫人回去”顾绮喝道。 顾老夫人气的脸色都青了,可便是如此,还是被几个丫鬟婆子给送着回去。 “顾绮,你这个孽畜” 叫嚣的声音越来越远。 厅内逐渐安静下来。 凌光看着眼前强势镇压顾老夫人的顾绮,嘴角弯出了一丝嘲笑,能在这般段时间内收服了顾家的下人,让她们在顾老夫人跟她之间选择了她,若说她顾绮没有一些手段心机谁信可再有本事也架不住忘恩负义 顾闵的事情虽说关心则乱,虽说是至亲血脉,可若是她心里真的念着姑娘半点好,便不会用这般决绝的方法。 如今倒是来装好人了。 “长生” “三姑娘还是叫回我家姑娘顾姑娘的好。”凌光打断了她的话。 顾绮看了她一眼,嘴边的苦涩更浓,不过还是改口了,“顾姑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长生抬头,“作为掌管顾家中馈的你,要做什么要需要我来吩咐吗” 顾绮面色一僵,“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安排。”说完,福了一福,犹豫了会儿,又道:“前厅里冷,我让下人搬给炉火进来。” 长生没反对。 顾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姑娘” “就这样了”长生看着她,既是告知也是命令,“以后无需再做任何事情” 便是朋友当不成,可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是。” 顾闵手忙脚乱地准备着,不过有顾绮在,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很快,顾延便被顾诚护送回来了。 抬着回来的。 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脸上有伤痕,头上也包着纱布,乍一看上去吓人的厉害。 “快抬进去” 顾延没时间理会长生,直接命人把顾延抬回了松院。 长生没说话,跟着过去。 又忙碌了一个时辰,事情方才妥当。 长生也才有机会问一下顾延的情况。 “老太爷身上的伤倒是不严重,不过毕竟有些年纪了,又在山沟里面躺了些时间。”闫大夫道,“如今正烧着,另外断了的腿需要养一段时间。” “头上的伤呢”长生追问道。 顾诚也是紧张。 “小人查看过了,应该不碍事。”闫大夫道,“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老太爷醒了之后才可以最后确定。” “他什么时候醒” “老太爷受了寒在发烧,喝了药烧退了应该就会醒的。” 长生握了握拳头,“你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无意外,应当不会有事。” “闫大夫,请务必救家父”顾诚起身鞠躬,“顾家必定不忘闫大夫大恩。” 闫大夫还礼,“不敢,小人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顾诚哪里还不明白,心里便是还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低了头,“谢顾姑娘相救家父大恩。” “不必客气。”长生也没冷脸,“说到底顾老先生也是为了救我才这般。” 顾诚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过了这个话题了。 长生起身,对着闫大夫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情马上告知我。” “是。” “那我便先回去了。”长生对顾诚道。 顾诚脸色有些不自然,点头,“顾姑娘慢走。” 长生转身离开。 顾闵追了上来,“公” 凌光一记冷光扫了过去。 顾闵顿时一凛,忙改口:“顾姑娘,闫大夫在这里照看我祖父,那小伟哥哥怎么办” 顾诚闻言脸色一凝,他忘了萧惟这事了。 “那你想怎么办”长生转身问道。 顾闵道:“那不如也搬到祖父这里吧反正那院子现在也破的住不下去了,搬到我祖父这里闫大夫也好一起照顾” 最主要的是他看谁都方便 长生眯起了眼。 顾闵一个激灵,“我就是就是想好好照顾小伟哥哥”怎么跟要吃人似得 长生移过了视线转向顾延,“顾大爷认为呢” “顾姑娘。”顾诚正色道:“萧家嫡长孙既然牵涉到了矿山一案与沈大人被害一案,还是交给衙门看管比较好。” 长生立即翻脸,拂袖而去。 顾诚睁大了眼睛,也动了怒。 “父亲,你说什么啊”顾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小伟哥哥救了我,你怎么可以把他送去衙门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的” “你知道什么”顾诚没给儿子解释,救命之恩顾家自然不会不报,可是矿山一事太大了,萧家嫡长孙如何可以待在顾家 “我就知道小伟哥哥救了我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死了”顾闵不明白,“小伟哥哥救了我为什么父亲要把他赶出去公顾姑娘都救他照顾他了,我要是把他赶出去了,我就真的没良心了” 他才不是没良心 “你闭嘴”顾诚恼羞成怒。 “我就是要照顾小伟哥哥”顾闵没有退让,“我现在就去”说完,便拔腿跑了出去了。 “你”顾诚气的面色铁青。 闫大夫收拾着手头的东西,权当没看见眼前的一切,不过对顾诚也没了方才的客气,让他的主子生气了,还有什么好脸色给的 顾绮一直站在旁边指挥着下人安排一切,没有插嘴一句话,只是嘴边一直泛着讥讽的冷笑。 或许顾家的忘恩负义是从血脉流传的。 顾闵跑去找长生了,生怕她一生气不但会对小伟哥哥做什么更怕她生了自己父亲的气,祖父现在还没醒,她要是要砍了父亲的头怎么办 不过才追上,便愣住了。 “王王家表哥”要是没记错的话,站在公主面前的人就是王家的表哥,可他怎么来了 显然,方才谁也没注意跟在后面的王家人。 “你” “你想见萧惟”长生没给顾闵发问的机会,看着眼前似乎更加丰神俊秀的少年,问道。 王驰颔首:“萧家与王家同为士族,萧家嫡长孙出事,王家也该聊表关心,再者,萧家嫡长孙已经失踪多时,如今终于找到了,王驰既然遇上了,也该拜访一下。” “他伤的很重。”长生道。 王驰一愣,“很重大夫如何说可有什么王驰帮得上忙的” “药材。”长生睁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珍贵的药材,越多越珍贵越好。” 王驰看着她。 “没有吗”长生失望道,“那就没有王家可以做的了,至于看望嘛,现在人还半死不活的也经不起看望,还是等他好了,王少爷再来吧。” 王驰深深地看着她。 长生的眼睛越发的清澈明亮。 凌光暗中戒备。 顾闵不知所以,小伟哥哥不是已经没有危险了吗还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 半晌。 王驰开口:“王家虽然比不上皇亲贵族,不过一些药材还是有的。” 长生的心猛然一震,是错觉还是她多疑了,为什么她觉得他这皇亲贵族四个字说的别有意味 “在下马上命人送来。”王驰拱手道,“劳烦顾姑娘的人照顾萧贤弟了,既然萧贤弟不宜见客,王驰待他大好之后再来看望。” 长生握着拳头,“好。” “那在下先进去看看顾老先生。”王驰说完,便拱手往前。 长生侧身怒送着他走进屋子。 “公” 长生转身一巴掌拍到了顾闵的头上,恶狠狠地道:“再说错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顾闵敢怒不敢言,“我”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长生起步离开。 顾闵不怕死地跟了上去,“顾姑娘,我不会让我父亲把小伟哥哥送去衙门的” “顾延没这个本事” 顾闵听人说自己父亲有些不高兴,不过不敢说,“总之你让小伟哥哥安心住在这里,等祖父醒了” “萧惟是我的人”长生停下脚步,“他去哪里在哪里我说了算” 凌光因为这话皱起了眉头。 “你想霸占小伟哥哥” 凌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你若是真的关心你的小伟哥哥便去监督你那王家表哥送药材过来。”长生对于这个跟屁虫十分的不满,“早些拿了对你祖父也有好处” 顾闵一愣,“那小伟哥哥” “有我在谁能动的了他” 顾闵安心了,“那好,我这就去”王家好像很富有的样子,多拿一些 长生脸上的情绪随着顾闵的离开而渐渐地消失。 “姑娘” “回去再说。”长生转身离开。   ☆、150 露了痕迹 长生的脸色很不好。 王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炫富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家身家厚 他若是这般想便不会是顾绮口中那将来纵横官场的王焕之了 “在不知我身份的人眼里,我是不是很嚣张” 凌光蹙眉,“姑娘是说了王驰怀疑姑娘的身份” “顾延不是老糊涂,就算真的老糊涂,一个私生女哪里来的这般底气”长生继续道,“顾诚向王驰求救,必定会向他讲述事情的进过,只要稍稍问多一些,便可以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嚣张” 在顾延面前嚣张可以说是顾延老糊涂,可嚣张到了衙门里头,便不是顾家的面子可以支撑的 更别说沈峰是为了掩护他们离开而死的 裕明帝的长生公主就叫长生,这是天下皆知的,虽说不姓顾,可是顾家姓顾,王驰完全可以认为长生公主是假借了顾家的姓氏 顾延是皇帝最敬重的师傅,把长生公主交给他,并不是不可能 完全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 长生脑子里猛然涌进了一个念头,矿山一事,萧惟在她的面前出现这些事情的背后一直有一只手把她当棋子,把她推到了最佳证人的位置上,而这样做的原因必定是认为她是最佳的证人,确定只要她作证指使萧家,萧家便再无生机 可为什么能这般认为 便只有 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她便是裕明帝膝下唯一的嫡出 “王家” 可能吗 绝对可能 “姑娘”凌光看着主子变幻莫测的脸色,担忧道:“姑娘不必害怕,便是王驰真的猜到了,也不敢对姑娘如何。” “怎么样才算对我如何”长生冷笑,“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才算是” 凌光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过便是王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能证明萧家就是无辜。”长生却又冷静道,她的确希望萧家无辜,但也不能罔顾事实可现在麻烦就麻烦这该死的事实不知该如何才能查清楚 凌光暗暗松了口气,王驰若是真的做了这些事情固然该死,可如果姑娘因为这个便认定萧家无辜,那也是一件麻烦事,如今姑娘还能冷静分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奴婢去探探王家的底” 长生道:“不行。” “为何” “虽然不知道来刺杀萧惟的黑衣人是不是就是林子里的那个高手,但不管是不是,能够养出这样杀手的人绝对不好对付”长生道,“贸然去查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嘴边泛起了一抹冷笑,“王驰既然敢露了口风想来也不怕我们去查,浪费精力罢了” 凌光拧紧了眉头。 “告诉青龙,把那黑衣人的尸体半夜送给王大少爷。”长生道,眼珠子黑沉黑沉的,“人家送了这般多的药材,我们也该礼尚往来。” “是” 顾延虽然是被抬着回来了,不过到底是活着被找回来了,而同样是失踪了的卢荧却没有这般的幸运。 她仍是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一个小姑娘在那般的情况之下能够跑到哪里去 可若是死了,也该有尸首吧 难道连尸首也 可便是遇上了什么野兽,也该有些痕迹吧 然而一大波人把整个山头都给搜过了,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卢纲不得不怀疑卢荧落入了他人之手 可是为什么掳走卢荧 谁掳走的 这些都是无法解开的疑惑 至少现在他解不开 便是性情稳重坚毅的卢纲这时候也有些慌了,那是他唯一的孩子了,繁儿过继之后,妻子便只生了荧儿一人,他也没有纳妾生子,如今便剩下荧儿一个孩子了而且妻子因为繁儿出事儿病亡,若是荧儿再出事,他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妻子 萧家 他们怀疑萧家 “卢叔也不相信我”萧惟看着眼前的卢纲,心里既是震惊也是苦涩,连卢叔也不相信他吗 卢纲绷紧了脸,“小伟卢叔相信你绝对跟这件事无关,可是一切都证明” “什么证明”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萧家做的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卢纲一怔。 “没有证人,也没有起证据。”萧惟继续道,“凭什么认定就是萧家做的因为我是萧家嫡长孙,我在那里,便证明是萧家做的可是卢叔”他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难看的笑,“我为什么会在那里,卢叔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卢纲握紧了拳头,“可是顾闵说林子里头,他听到你跟” “啊闵说的”萧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可是,口说无凭” 卢纲有些愕然,似乎不怎么相信萧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有顾姑娘” “不也还是口说无凭吗”萧惟继续道,“两个孩子说的话,卢叔觉得可信吗便是可信,又如何排除这不过是陷害萧家的一场戏罢了” “小伟” “我叫萧惟”萧惟肃着脸,“我是萧家的嫡长孙。” 卢纲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下不得异常的难受,“小萧惟,我没有污蔑萧家的意思,也不希望萧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荧儿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她的踪迹萧惟,荧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她也出事,我无颜去见她的母亲” “我能如何”萧惟惨笑道,“卢叔,你担心卢姑娘,可我能如何不说萧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事情,就算真的做了,现在的我可以做什么卢捕头,你既然信了顾闵的话,那也便知道萧家已经放弃了我我又能做什么卢叔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小伟哥哥你不要理他就是了”顾闵冲了进来,他本来是看望萧惟哥哥,告诉萧惟哥哥他绝对不会让父亲把他赶出去的,可是遇上了王家表哥后,便被公主指使去“监督”王家送药材来好不容易才脱身了赶来,可是没想到 他居然害了小伟哥哥 萧惟看着握他。 顾闵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当时他只是太害怕了只是想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可是没想到会害了小伟哥哥,“小伟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萧惟笑了,至少还有人愿意相信他。 “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会怪你” 顾闵安心了,“小伟哥哥你放心,现在轮到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人害你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说完,转身对卢纲道,“那些话我不过是胡说罢了,我吓糊涂了所以胡说八道” “你”卢纲沉了脸。 “我什么我我就是下糊涂了胡说的”顾闵也没怕,现在除了公主之外他谁也不怕,父亲祖父都不怕,谁也别想害他的救命恩人“小伟哥哥要休息不能被打扰,来人,送卢捕头出去” 卢纲动了怒,不过到底没有发作,而是看着萧惟道:“小伟,当日荧儿胡闹,是你阻止了她,更是代替了她混进人贩子里头去,就是为了不让她出事,现在她生死不明” “既然是生死不明,那卢捕头该出去找才对。”长生清冷的话传了进来,看着愠怒又失望的卢纲,眼里的冷更深,又是一个为了自己血脉而忘恩负义的人人人都会自私,可似乎在她的面前,这份自私被扩大化了,诛人的心“在这里为难一个才从鬼门关里出来的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卢纲脸色一青。 “凌光,送卢捕头出去”长生没有再废话,直接下令道。 卢纲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对了。”长生继续道:“卢荧本来不会出事的,只要她不去的话,可惜的是我没有阻止她去。” 卢纲一怔。 “本来我也是想阻止的,可惜她又是跪又是求的。”长生继续道,“最后甚至拿死来威胁我,我也只好由着她了,虽然我不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错,不过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害的你的女儿生死不明” 卢纲哪里还听不出这话中的讥讽,的确,他这般做是不地道,可是“在下告辞。” 便是再冠冕堂皇,也说不出口。 长生连眼皮也没抬。 卢纲走了,走的不情不愿,走的有些灰头土脸的,就差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他翻脸无情。 萧惟看着长生,静静地看着,没说话。 “我怎么说你好”长生没好气地道:“在京城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的笨,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当时也不过是小卫道士罢了。 现在却成了苦哈哈的笨蛋 “其实”萧惟苦笑道:“他这般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就可以逼死人了”长生冷笑,“还是你就巴不得人家逼死你” “我” “卢小姑娘生死不明,很担心吧”长生忽然岔开了话题。 萧惟一愣,“我” “也是,不然怎么会被人逼到墙角了也不反击。”长生继续道。 萧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光也皱了眉。 “顾姑娘”顾闵这次总算没叫错了,“你能不能帮忙把那什么卢姑娘找回来” “怎么你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长生眯眼道。 顾闵一愣,“我我哪有我就是不想看着那什么卢捕头逼小伟哥哥他算什么东西” “那跟找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找到了就可以一巴掌打他的脸”顾闵忿忿道,“看他以后还哪里有脸见小伟哥哥” “他叫萧惟”长生却是道。 顾闵一愣。 “再叫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顾闵气结,动不动就要割他的舌头,她就这般喜欢割人家舌头 “不要砍脑袋好了” 顾闵闭嘴,绝对不说话了。 “听到了没有”长生警告道。 顾闵只得道:“听到了听到了”谁让她是公主可公主不是应该贤良淑德高贵大方温柔娇弱的吗怎么祖父带回来的这个 “想什么了” 顾闵赶紧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想” “不是让你去看着王家送药材来的吗跑来做什么”长生继续道。 顾闵道:“人已经去了等送来了我一定去看着” “王驰呢” “在祖父的院子里。” “既然是你表哥,你不去招呼来这里做什么”长生继续道,“会骂人家妨碍病人休息便不会骂自己” “我”顾闵想说他是来告诉小伟不萧惟哥哥他绝对不会让父亲把他交给衙门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便被公主殿下的一记冷光扫射过来打断了。 “还不去招呼你家表哥” 顾闵还是敢怒不敢言,“萧惟哥哥我晚上再来看你”不情不愿地走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长生吸了口气,“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 “嗯。”长生点头。 萧惟看着她,“你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找到卢荧” “你觉得我有这般本事吗”长生问道。 萧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卢荧对你很重要”长生继续问道。 萧惟一愣。 “为了她,你可以不回家,甚至代替她混入人贩子里面当细作帮她找哥哥。”长生继续道,“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可还要为她求人。” “我” “是不是每个小姑娘你都这般对待”长生继续问道,没生气也没开玩笑,“走就走了,还留了信给我,现在又为了另外的一个小姑娘赴汤蹈火,萧少爷,小小年纪倒是真的懂得怜香惜”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她这是在说什么这哪个哪啊 因为当初这小子不辞而别,现在却为了另外的小姑娘赴汤蹈火,心里不平衡了 她就这般的缺爱却关心 开什么玩笑 “王驰来了,说想来看望看望一下你。” “我只是想找到郑繁” 两人同时开口,也是同时一愣。 “找到郑繁” “王驰” 长生恼火,“你先说” 萧惟虽然也想知道王驰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没敢与她争,“郑繁对我有救命之恩,既然知道了,我便不能不管。” “救命之恩”又是救命之恩怎么那般多救命之恩,“说来听听。” 萧惟却是沉默。 “不能说” “我” “不能说就算了。”长生也没勉强,“不说总好过说些别的来骗我。” “我没骗你”萧惟忙道。 长生挑眉:“是吗” “当初”萧惟的脸色微微一僵,“当时我是迫不得已,我” “放心,我没想着秋后算账。”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好,就当你是为了救命恩人。” 萧惟想再解释些什么,可是看着她平静的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换我说了。”长生道:“据说王驰是得知了顾闵失踪了才来的,顾闵是他表弟,他不放心就来了,然后我们在林子里头出事,顾诚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去找了他帮忙,然后,他就都知道了,就想来看望你。” “也知道萧家”萧惟面色一变。 长生道:“顾诚虽然不至于什么都说,不过王驰很聪明,不说也可以自己查。”说完,便又道:“你们萧家跟王家有仇吗” 萧惟似乎抓住了什么,“你为什么这般问” “不然你怎么脸色都变了”长生道。 萧惟不知为何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真的有仇” “没有。”好半晌,萧惟才道。 长生道:“你确定” “萧家跟王家分在两州,虽同为南方士族四大家,但往来不多。”萧惟道,“更别谈结仇怨了。” “百年士族,便没有一些老一辈的恩怨” 萧惟一愣,“至少我没听说过。” “那萧家出事,对王家有什么好处” 萧惟再次激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我能知道什么”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是想瞒着他,不过在事情不清楚而他又是这般一个状态跟身份,不说为好,“我一个小姑娘还能去当探子查事情不成” 萧惟却没有再被糊弄过去,陷害萧家的人必定不简单,郑家跟卢家有一个郑繁在,所以绝对不可能 那便剩下王家了 王家 王家 “是王家一定是” 长生沉下了脸,“如果我是你,便会沉住气”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的对不对”萧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父亲查到了” “松手”长生喝道。 萧惟一愣。 “我收疼” 萧惟这才赶紧松手。 “这般好劲便是说真的死不了了”长生冷着脸道,“闫老头要去照看顾老头几日,你自己好好养着吧”说完,转身离开。 又是翻脸无情的。 萧惟却似乎没发现,“长生,事关我萧家三族,我不得不” “你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好好地养着”长生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咬了咬牙,道:“或者,给你家人去一封家书抱抱平安什么的。” 凌光的眉头皱的更紧。 萧惟错愕,似乎在这时候才想到这件事,对对给祖父去信就算不能帮的了什么至少可以让祖父有些心理准备 “给我笔墨” “给他”长生搁下这话,拂袖而去。 萧惟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谢谢。” 长生没听到,走出了屋子,顿了一下脚步扭过头看向凌光,“什么也不许说” 她是对萧惟有些特别,不过,怎么说也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结识的第一个人,特别对待有些有什么不行 对 有什么不行 她高兴   ☆、151 钦差 当天晚上,青龙便把那黑衣人的尸体给扔到了王家的别院里头去了,而一刻钟之后,王驰便让人抬着尸体去了衙门报案。 府丞又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了,面对深夜前来的王家嫡子和那具尸体,一个头两个大的,之前一直管着户籍的他哪里处理过这些 想来想去,最后让人把卢纲给请来了。 卢纲会同仵作仔细查验了尸体,脸色很严肃,可除了确定这人的死因和推断这件事跟矿山一事有关之外,便再也得不出任何的结论,便是断定这事跟矿山一事有关系也不过是因为基于现在一切不寻常的事情都脱不了矿山一事的关系。 “王贤侄放心,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不过保险起见,王贤侄还是要多安排些人手在身边保护” 王驰拱手:“多谢卢叔。” 卢纲听到了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时候不早了,我送贤侄回去吧。” “不用了。”王驰婉拒道:“王家虽不复先祖当年的盛况,但自保还的能力还是有的” 卢纲没有继续坚持下去,“那贤侄小心。” “多谢卢叔关心。”王驰道,犹豫了会儿,道:“萧家嫡长孙便是卢叔之前一直想要找寻的小伟” 卢纲一愣,“嗯。” “或许小侄不敢这般说,不过矿山一事太过骇人听闻,萧家牵涉进了这件事,朝廷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而萧家的嫡长孙却跟卢叔有这样的关系” “王驰贤侄。”卢纲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肃,“至今为止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萧家所为,而且,若是萧家出事,我们其他三家怕也不能置身事外。” “卢叔说的没错。”王驰正色道:“我们四家虽往来不多,但士族生存本就困难,该同气连枝。” 卢纲神色缓和一些,“王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朝廷能对萧家动手,也便可以对我们动手。”王驰继续道,“便是这几十年南方士族已经日渐式微,可在朝廷心里仍是一根刺,能拔了自然是最好。” 卢纲沉吟了会儿,方才道:“我虽是卢家嫡出,可从不干涉家族事务,更别说关系到家族命脉的大事,贤侄年纪轻轻便能有此见识,令尊的确教子有方,不过,贤侄不该来跟我说这些。” “是小侄唐突了。”王驰拱手道,“不过身为家族嫡出,便是平日不过问也推卸不了嫡出身负的家族责任。”说完,不等卢纲反应,便拱手告辞。 卢纲脸色不太好。 家族的责任在他这里从来都不过是一个名词。 他有足以支撑家族的兄长,父母对他也是放纵,便是年少之时曾经失望愤怒过,可到底还是如了他的心愿,让他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便是娶的郑家女,虽然是父母之命,可也是他属意之人,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的婚事是卢家跟郑家加盟的重要关键,可是在他这里,不过是他如愿迎娶了属意之人,当日过继唯一的嫡长子,对家族来说,是让他做出了牺牲,可是,这并不与他的心意所违背。 嫡长子过继了虽然须的是郑家的香火,可仍是他的儿子,甚至过继了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身边,便是连称呼,在人后也并未改变过。 他不觉得是牺牲。 更不觉得这是所谓的责任。 可是现在 若是出事的是卢家,若是证据指向的不是萧家而是卢家,他会如何又该如何 卢纲不知道。 他现在连唯一的女儿的安危也无法保证。 王家回程的马车在寒风之中不缓不急地行走着,王驰的脸色一直平静,平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 良伯一直跟随着,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安,那尸首是谁扔来的他们很清楚,而她能够这样做,便是已经怀疑他们了可是他们一切行动都极为的隐秘,那个小丫头怎么会怀疑还有“少爷,那顾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驰结束了闭目养神,睁开眼睛,“你不是派人查了吗” 良伯面色微变,“小人” “没有查到是吗”王驰没听他解释的话,“皇家贵女,裕明帝掌上明珠,自然不是那般轻易便能被人给掀了底的。” 这话说的平静,却在良伯的心里掀起了巨浪,他是派人查过了那个丫头,那丫头那般的行事作风她怎么可能会不查可查来查去也只是查到了顾延对她格外的特别以及顾家的那些传闻 甚至连顾延到底是从哪里把人给带回来的也查不到 便是少爷命人在她的面前做了一番戏,他也只是以为是想利用顾延对她的重视,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丫头本身便已经足够当毁灭萧家的棋子 所以,少爷得知了她与萧惟相识才会命人对萧惟下手 “少爷是说那丫头” “中秋当夜,我便见过她。”王驰缓缓道,“那夜的混乱想来也是因为她而起。” 良伯一愣,“少爷去追五少爷的时候” 王驰颔首。 “皇帝的掌上明珠,那她是”良伯的问题没有问完,“顾长生就是几个月前把京城给闹得人仰马翻的长生公主皇帝唯一的嫡出” 王驰没说话,不过算是默认了。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良伯问道,他可不会认为这个尊贵无比的长生公主来常州玩耍便是传闻这位公主殿下失了皇帝的宠爱,可皇帝之前的那些紧张可不是假的便是在失去了宠爱,也还是皇帝现在唯一的嫡出 她怎么会出现在常州 还把顾家给搅和的人仰马翻,如今更是牵涉进了萧家的案子当中 “少爷打算如何处理” 王驰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良伯心中一凛,忙低头道:“小人僭越了” 王驰闭上了眼睛,没说话。 良伯知道主子并没有要发落他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是担忧疑惑,堂堂裕明帝唯一嫡出居然在常州居然牵涉进这件事里头,现在更是怀疑他们,这对王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少爷” “我自有打算。”王驰没让他说完,不过也还是给了他一个定心丸,“你无需多问。” 良伯心中定了定,少爷又主意了便好。 不过 “她与萧惟的关系” 王驰睁开了眼睛,眸子暗沉如黑夜,这是他唯一的失算养在深宫的裕明帝唯一嫡出,居然认识失踪了近两年的萧家嫡长孙萧惟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认识 而且关系匪浅 “关系到江山社稷,再尊贵的公主也阻止不了什么” 良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希望如此。 不然少爷辛苦谋划便都化作泡影了,而且,矿山一事必须有人承担 不是萧家,便是别人 甚至可能查到王家的头上来 “少爷,小人再派人去” “晚了。”王驰道,随后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 长生得知了王驰的反应,挑了挑眉,为他这般冷静妥帖的应对十分的点了个赞,不过算计到她的头上这笔账还是得算。 “你说我若是跟京城那老头子说王家也有嫌疑,他是高兴了还是恨不得把我再赶远一点” 凌光道:“怕是会马上派人把姑娘接回去。” “他接我便得回去”长生撇了撇嘴,“让青龙给他去信,再要一些人来。” “要人” “阎王爷对我很感兴趣,我不找多些人来保护谁知道什么时候便让阎王爷给得逞了”长生道,“要厉害的” 凌光失笑,“是。” “好了,睡觉。”长生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没见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过今晚上他一定没个好觉睡,最好是真的怀疑他的身份了,让他也试试夜不能寝的滋味 凌光心里也是好了许多,主子情绪好,她自然便高兴。 萧惟的信写了一整个晚上才写好,便是时间就是生命,可若是不说清楚,那这信便不是救命而是要命了。 这时候萧家必须冷静 冷静再冷静 便是要做最坏的结果,也必须冷静 “请你帮我送回萧家。”他把信亲自交给了长生,恳求道。 长生看着他,“不怕我把信给我父亲看”王驰怀疑她的身份,可萧惟却还是认定了她便是那什么吏部侍郎的女儿 “我相信你。”萧惟道。 长生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伸手接过了信,“好。” “我能不能见见你父亲”萧惟见她把信交给了凌光,命她送出去后,便问道,就算不能回去,他也不能只是什么也不做地躺在这里。 长生看着他,“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吏部侍郎的女儿” 萧惟一愣,“你不是”他弄错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长生挑眉,“不是的话,是不是很失望” “我怎么会” 长生坐在了旁边的矮墩上,双手托着脸看着他,“难怪老是被人贩子看上。” 萧惟一愣。 “你很漂亮。”长生笑着道。 萧惟不是第一次被人家说漂亮,不仅是在私自离开萧家之后,便是在萧家之中,在祖父的疼爱之中,也在族中的有些同辈口中听到过,只是这两个字出自他们的口中都是带着讥讽与恶意的,后来在人贩子的口里,更是龌蹉,可是“你也很漂亮。” “不生气”长生睁着眼睛问道。 萧惟苦笑:“你在生气。”不然也不会跟他说这些话,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不是那种随意嘲笑别人的女孩子。 所以,她在生气。 气他不辞而别,气他骗他,更气他现在的这些麻烦事。 “对不起。” “你也跟卢荧小姑娘这样说话的吗”长生问道,好奇,纯属好奇 萧惟神色一愣,似乎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一直说这事。 “好吧。”长生摊了摊手,“我承认我妒忌人家卢荧小姑娘。” 萧惟愕然。 “你还没弄清楚我回家之后有没有再被欺负便走了。”长生继续道,“可是对人家卢荧小姑娘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是为了找郑繁”萧惟忙道。 长生道:“结果不也是一样吗” 萧惟看着她,“你回家之后被欺负了” “你不是告诉顾闵说让他去京城找我,保护我不要让别人欺负我吗”长生反问,“不是已经想到了我会被人欺负吗” “你父亲真的” “他没娶新人,不过却把我给扔到了这里了。”长生道:“所以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怎么”萧惟脸色不太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不是很疼她的吗怎么会这样还是又受了那些妾室的蛊惑“你我对不起,我咳咳咳咳” 长生见状当即变了脸色,“来人” 萧惟吐血了。 长生脸色白了,便是闫大夫再三保证不过是吐出一些淤血而已没有什么危险,她的脸色也还是没好。 她只是开开玩笑,只是想戏弄戏弄他而已,更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再那般的紧张。 他需要养伤不是吗 她就是不想他自己一个人想着想着便又跑去找死。 可是 “我没事的。”萧惟拉着她的手,手心暖暖的,跟那夜一般,不他不能连累他“长生姑娘别跟别人说你认识我” 长生心里有些酸,“晚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萧惟瞪大了眼睛。 “你的命是我救的,不是我的人难道你还想忘恩负义”长生突然恶狠狠地道:“我管你是萧惟还是小伟,总之我救了你,往后你就得给我当牛做马” “你的救命大恩我会记住,也定然会报答”萧惟正色道,“可是我是你的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能再说,你是姑娘家,说这些话会影响你的闺誉” 看着他正经严肃的脸庞,长生却是笑了,当初的那个小小卫道士似乎回来了,“怎么想懒账” “我会保护你的”萧惟道,“以后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这些话便不会影响我的闺誉了”长生挑眉。 萧惟呆住了。 长生笑了,笑了出声,笑的轻松而愉快。 看着这般的笑容,萧惟心里似乎好受了些,也似乎看到了希望,莫名其妙的感觉。 萧惟的确没有大碍,虽然还是一天三顿地喝药,虽然还是在床上躺着。 而顾延也没有性命危险,在他被抬回来的第三天就醒了,精神好算是不错,断了的腿也接的很好,完全康复没问题。 长生松了口气,“没害死你,我总算可以吃顿安稳饭了。” 顾延只是微笑。 她平安无事,顾家便可以平安无事。 而就在顾延醒来之后的第二天,青龙送来了消息,常州府的红翎箭报已经送达,朝廷上下为止震动。 “陛下已经下旨命刑部尚书顾大人为钦差前来常州彻查此案。” “刑部尚书顾大人”长生一愣。 青龙道:“一个月前,原吏部侍郎顾大人升为刑部尚书。” “就是萧惟口中的那个顾大人”长生惊愕,指着自己,“我父亲”这般巧“他不是吏部侍郎吗当的了刑部尚书” 在裕明帝身边呆的那些日子也不是白呆的,六部尚书都必须是专业人士,尤其是刑部跟户部,一个管着律法刑罚,一个管着天下赋税钱粮,没个专业知识怎么能当的了虽说头头最重要的是用人,可总不能是一个门外汉 “不过那老头子既然这般安排,想来也是当得了的。” 没等青龙回答,长生自己便说了。 不过这是不是有些巧合了 “老头子有没有给我回信”钦差都派来了,想来她的心也收到了。 青龙低头,“暂时还没有接到。” “不回就不回,我稀罕”长生恼火。 青龙低下头,没说话。 长生的火气来的快也去的快,而且很快便又觉得或许自己也是白眼狼,裕明帝是没有回信,不过她想要的人却是很快就来了。 她没见。 凌光见了,眼里的兴奋和安心再明显不过,“以后姑娘会更加的安全。” 长生撇了撇嘴,没去问裕明帝到底派来了什么人,不过“我要不要写封感谢信回去” 凌光一愣。 “开玩笑的,别太介意。”长生摆摆手,去看萧惟了,没瞒着他朝廷的消息,也摁着他不能冲动。 “来的是你的父亲” 长生吸了口气,“他不会因为我而偏私的。” “能不能让我让我先见一见他”萧惟道。 长生看着他,半晌后,“好。”   ☆、152 仇恨 “谢谢你。”萧惟感激道,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红翎箭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京中,但钦差却不可能用同样的时间快速到达,所以,萧家还是可以有应对的时间的,至少萧惟是这般认为的。 长生不忍泼他冷水,可也不得不说清楚,“钦差到常州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再跟绵州那边沟通处理,便更加费时了,若是单单这般,的确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办法应对。” 萧惟听了却无半丝高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消息” “诏令会在三日后到达绵州。”长生道,绵州,萧家大本营所在,“百年士族,怕是不会坐以待毙。” “不会的”萧惟咬着牙,“我已经去信祖父,祖父必定会有应对之策,绝对不会” “若萧家真的” “不会的”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坚定,“祖父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长生看着他,“我不是想要泼你冷水,可是萧惟” “萧家或许真的有野心,甚至可能真的有不臣之心”萧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可是祖父绝对不会牺牲我的长生姑娘,祖父待我比自己还要重,他便是怕事情败露也不会狠心对我下手的” “你这般确定”长生道,“我爹也很疼我,可最后还是把我赶出家门,说是怕我会害死他。” 萧惟错愕。 “我之前也从未想过他会这般对我。”长生继续道,“所以萧惟,这世上只有我们想不到的事情而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萧惟握紧了拳头,“可我还是相信祖父”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真的,萧家便不会有任何狗急跳墙的举动祖父他不是冲动之人,必定可以稳得住的长生姑娘,我相信我的祖父”顿了顿,又道:“即便我曾经也怀疑过,可是我还是相信你他因为他是最疼我的祖父” “好吧。”长生道,“那你便好好养伤,等钦差到了,若是真的无辜,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朝廷” “朝廷对士族虽有忌惮,但皇帝也不是那般好糊弄更绝对不会喜欢被人利用的人”长生道,“你与其担心皇帝会趁机把萧家连根拔起不如好好想想谁跟你们萧家这般大的仇恨,要如此陷害你们。” “或许,不是陷害。”萧惟道。 长生挑眉。 “只是”萧惟拳头握的更紧,“需要萧家来背这个后果”而之所以选中萧家,或许就是因为他 因为他出现在矿山里头 因为他 长生看他的神色不对,忙道:“萧惟” “或许”萧惟抬起头看着她,眼珠子内泛着血丝,“或许是我害了萧家” “若只是因为你的出现对方方才想起把这事栽赃到萧家的头上,你便更加该放心了。”长生正色道,“如此仓促的栽赃能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钦差不是草包,都可以查清楚真相既是查不清楚陷害人是谁至少定不了萧家的罪” 萧惟看着她,“是王家吗” 长生沉默。 “你问我王家跟萧家有没有仇,就是因为你怀疑王家吗”萧惟一字一字地问道,紧紧地盯着她,“是不是” “还有郑家跟卢家了。”长生没有正面回答,“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在江南没几个,郑家跟卢家、王家、萧家都有可能。” “不是郑家跟卢家。”萧惟道。 长生叹口气,“你怎么确定跟他们没关系就是因为郑家的少爷,卢纲的儿子不见了跟那伙人贩子有关” “他们利用人贩子拐卖男童少年便是为了往矿山送苦力”萧惟咬着牙,“郑繁便是被他们这般送进矿山的” 长生一愣,“卢纲的儿子真的在里头”可人呢“不会是”在山洞的那堆尸体里面吧 顾闵说的那堆。 萧惟苦笑:“大半年前”便只是转速那少年的话,可萧惟却是说的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郑家跟卢家不会这般对待郑繁的” 长生脸色有些不好看,杀人不过头点地,便是那山洞里面的那堆尸体,也不过是堆起来可怕些罢了,也是杀的干净利落的,可是对郑繁 当时矿山并未暴露。 若是郑家跟卢家,便是不想留活口也不会这样折磨羞辱自己的子孙 “所以,只有王家”萧惟咬着牙继续道,眼底衍生出了愤怒与仇恨。 长生吸了一口气,“还有萧家。” 萧惟眼眸睁大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还会这般说,“你” “我信你,可是我不认识你祖父,更不了解萧家。”长生坦然道,“所以,萧家的嫌疑并不能排除。” 萧惟苦笑,“你说的对。” “不过就算你怀疑王家,现在说出来也对你们没有好处。”长生继续道:“这时候拉王家下水,别人只会认为你们在攀咬王家。” 萧惟一怔。 “与其自己说出来,不如让别人自己去怀疑。”长生继续道,“连我都怀疑,钦差大人只要不是傻子也会怀疑。” 萧惟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觉得我很阴险”长生笑了。 “我没有” “是吗”长生耸耸肩,“就算是有也没关系,我也的确是阴险,不过女孩子阴险点没什么不好的,这般便不会轻易被人给欺负了。” 萧惟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没想到他走了之后她会发生那般多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家人是疼爱她的,更没想到她的父亲居然会认为她会害他,从而把她“以后,我保护你” “保护我”长生笑眯眯的,“我表哥保护我是应该的,我家人保护我也是应该的,可你来保护我哦萧少爷,你就不怕坏了我的闺誉” 萧惟一僵。 “你要是坏了我的闺誉,那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长生开玩笑道。 “不要拿自己的闺誉开玩笑”萧惟便是在发愣也看出来眼前这笑眯眯的小姑娘是在开玩笑,她就还不知道闺誉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多重要“长生姑娘,你年纪小不懂事,姑娘家的闺誉” “你干脆说我娘死的早没人教才会乱开玩笑好了”顿时翻脸了,冷笑道:“既然知道姑娘家的闺誉这般重要,随便说什么保护今日保护这个明日保护那个,你保护的来” 萧惟错愕。 “怎么我说错了” 萧惟的确满心的惊愕,便是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也可以肯定眼前的小姑娘绝对不是那些无理取闹的人,可是现在“你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错了什么让她这般生气 “你没做错什么。”长生的脸色恢复过来了,笑着道:“不过是教训教训你,免得以后再乱说话罢了。” 萧惟呆怔着。 “真可怜。”长生托着下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都被我给吓呆了。” 萧惟许久才回过神来,可是还是弄不懂她这般变了又变的脸,不过“你不生气就好。” 她帮了他这般多,他不想让她生气动怒。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萧惟正色道,“但我会保护你” “保护多久”长生问道。 “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长生笑眯眯,“若是一辈子呢也可以” “当然可以”萧惟没有犹豫地道。 长生笑了,笑了出声,虽然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这话她听了欢喜,“这可就糟糕了,万一将来你的心上人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萧惟又愣住了。 “不如这样吧,我” “咳咳”凌光听不下去了,现在她总算是看得出来了,她家姑娘的确没有她所担心的那些心思,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有的不过,她却是戏弄人家戏弄上瘾了“姑娘,闫大夫交代过,萧少爷需要静养休息。” 长生瞪了她一眼。 凌光这次没退让,自家姑娘情窦未开可是这玩笑却是开的情意绵绵,萧惟年纪虽然也不大,但是这般年纪的少年未必便也一样不懂姑娘明显对他不同,若是萧惟再动了心思,将来再使什么手段,姑娘未必便不会起心思 可皇家公主,尤其是嫡出的长生公主,绝对不能跟萧家有任何的关系 便是可能性不高,可凌光还是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 “姑娘,顾老太爷也等着你过去了” 长生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妥协了,“好,这就走,成了吧”瞎操心“我去看看顾老头,你好好休息,还有,别想太多了,再想下去你祖父还没怎么着了你自己便先倒下了,既然他这般疼你,你便不该让他担心” “嗯。”萧惟点头。 长生转身离开。 萧惟目送着她离开方才躺了下来,祖父祖父你一定不能冲动一定不能 是他不孝 他不该为了 萧惟的思绪顿时断了 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在这一刻涌上脑海 不仅仅是王家 除了王家还有其他人的 还有的 可是 若是他们若是她那他更加的该死 更加的该死 “不” 他情愿是王家 即便王家更加的难以对付他也情愿是王家 一定要是王家 否则,他情何以堪 长生并未看到这一幕,不过凌光别扭的神色她却是动看的清清楚楚,“有什么话便说,憋着小心憋坏了” 真是的 “姑娘”凌光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也不知打该什么了,“萧惟年纪虽然不大,可也到了懂男女之事的时候了” 萧家嫡长孙今年十二岁了。 有些家底的人家十四五岁便开始安排人通晓人事,更别说是百年士族的萧家。 长生看着她,看的凌光浑身发麻。 “姑娘” “青龙跟你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怎么你便懂这般多他却是一块木头”长生真的很好奇,正常来说,木头才是正常的,“那老头子让你活到现在还真的是奇迹。” 凌光僵住了。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长生问道。 凌光道:“姑娘” “算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便是等她说下去怕也要不少时间,“我没挖人过去的兴趣,只要你不把我给卖了就成。” “姑娘”凌光哭笑不得。 长生挥挥手,“走了,顾老头见不到我怕是会躺也躺的不安心。” 四天之后,长生得到消息,朝廷圈禁萧家人的诏令在昨日便到达了绵州,绵州州府亲自带队,把萧家主宅给抄了,包括萧家老太爷在内的萧家大宅里头的所有人都给抓了,关进了打牢里头。 萧家的其他族人也都处于限制行动之中。 蕲州的地方军参与了行动。 动用了地方军,可见朝廷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萧家顿时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而常州这边 卢纲终于找到了卢荧了,就在除夕当夜,卢荧浑身是伤地出现在热闹的大街上,被人发现了送到了衙门。 卢纲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这般出现 卢荧伤的有些重,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罢了,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卢纲心疼之余更是庆幸。 可是 没有高兴多久,醒来之后的卢荧便给卢纲带来了一个痛心疾首的消息。 郑繁死了。 “爹哥哥死了哥哥死的好惨他似得好惨” 卢纲不信 便是这个结果并不算很意外,可是他还是不信 繁儿死了 还死的那般的惨 暴尸荒野 “爹你要为哥哥报仇你一定要为哥哥报仇” 卢纲无法接受,拒绝相信,既是女儿的哭诉字字清晰,可他还是不接受不相信可是 “不可能你说谎你敢骗我” 府丞大人生怕他把人给弄死,赶紧人去把他给拉开,“卢捕头,这是很重要的证人,你若是把人弄死了等钦差大人来了谁都不好交代” 这小子也是,什么时候不说骗现在才说 卢纲不得不放手,眼睛猩红,死死地盯着地上被吓的失禁了的少年,那个当日在城隍庙中被抓回来的那个少年 卢荧的话他不信 他必须自己确定 所以,他想起了牢房里面关着的这个人 他说他是矿山里头做工的,也便是说他一定知道矿山里头发生的事情若是繁儿真的 他一定知道 可是他一直没交代过,即便是受了刑也没提过这件事,所以,卢荧带回来的消息一定不是真的 他来这里是要确定卢荧的消息不是真的 可是 郑家少爷被吊死在树上尸体臭了才拿去扔的 “你再说一遍” 少年哪里还能再说一遍他莫名其妙地被带出矿上去见什么人,后来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被抓到这里之后又是恐吓又是上刑的,能活着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他之前敢说那是因为这些日子都没有人来恐吓拷打自己,精神好了许多,可是现在 他没吓破胆已经算好的了。 “你说啊” “来人,把他拉出去”府丞当机立断,钦差就要来了,这是现在唯一的证人唯一的活口,就算得罪了卢家跟郑家也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卢纲被拉出了牢房,在寒风之中几欲癫狂。 若是单单只是死讯,他会痛心会愤怒,可绝对不会失控,可是他的儿子死的如此凄惨 如此凄惨 卢纲甚至无法想象郑繁的尸首挂在树上臭了才拿去扔的情形 那是他的骨肉 他的儿子 “是谁是谁” 是谁做的 可无人能够给他回答。 萧惟僵着身子看着冲到他面前的人,那句卢叔再也无法开口说出,也不会被允许再叫出。 恨意。 卢纲现在眼里只有仇恨。 萧惟一动不动。 “繁儿死了。”卢纲开口,话不重,但是却比外边的寒风更加的冰冷,“他们说他被吊死在树上,尸体臭了才拿去扔。” 萧惟咬紧牙关。 “不是萧家,我会亲自登门谢罪。”卢纲继续道,一字一顿,“若是萧家,我卢纲就算倾尽所有也会让萧家所有人为我儿陪葬”说完,转身离开。 长生站在门口,她是得到消息赶来的。 卢纲盯着她。 长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卢纲越过她,满身寒意去离去。 长生转过身对凌光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不用查了。”萧惟道,声音极为的嘶哑。 长生看向他。 “郑繁死了。”萧惟看着她,缓缓道,“死在了矿山里头,半年前” 长生愣了一下。 “我没能救他”萧惟低下了头,“没能” 长生沉吟半晌,起步走了过去,“你已经尽力了。”半年前他还在京城的人贩子手里了,哪里能救人“萧惟,你问心无愧。” “真的吗”萧惟抬起头看着她,苦笑道:“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为何我醒来之后一直不敢提这件事” 长生蹙眉。   ☆、153 “其实你也不是完全信任我的,是吗”萧惟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开口,只是话说的又干又涩。 长生原本虽然皱着眉,但还算平和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又冷又沉,一个字也没有,直接翻脸了,转过身就走。 萧惟眼一瞠,嘴也张开了,可却没有叫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心口压着一块石头一般,闷疼的难受。 “姑娘运气真的死,遇上的都是一些白眼狼”陵光没立刻跟着出去,冷冷的看的萧惟,一副他该死的模样。 萧惟浑身一震。 陵光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离开。 长生瞪着出来的陵光,站在门口自然听到了她的那句话,“多管闲事” “姑娘不管就是了,何必”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信他”长生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姑娘不但信他,甚至连萧家都信了。”陵光无奈道。 长生挑眉,“有这么明显吗” “姑娘不该” “有什么该不该的”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高兴”她的确信了萧惟,甚至连萧家业信了,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去深究,但并不排斥,只是“就算我总是不长眼睛也轮不到你来说”又恼羞成怒了,“你给我讨回公道可也让我丢脸,知道了吗”巴不得别人知道自己不长眼睛似的 “奴婢知罪。” “只什么罪我就说说不行吗”长生恼火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姑娘”陵光无奈。 长生瞪着她,“我连说说也不行” “可以。”陵光没有再说下去。 长生终究还是不痛快,“走了” “是。” 卢纲不愿意相信,可是到了这一步,他是如何再能不去相信 他的繁儿死了 死的凄惨无比 繁儿―― 他的繁儿―― 卢荧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活着跑回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死定了,可她活着回来了,活着逃出来 可是 大哥死了,大哥死了,被人活活吊死,尸体 卢荧没敢想下去,泪流满面,“爹,你一定要给大哥报仇,一定要给大哥报仇――” “爹一定会”卢纲死死地咬着牙,一个一个字地挤出来。 卢家父女在当天便搬出了顾家了,当初为了方便,卢纲一直住在顾家,可是如今,他是如何也住不下去了。 顾延没有阻止,心情更加的沉重,卢家跟郑家也掺和进来了。 “父亲,朝廷的诏令已经到了绵州,萧家嫡长孙不应该再留在顾家”顾诚道,“顾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胡闹,父亲” “够了。”顾延打断了他的话,“顾姑娘的事情不用顾家插手” 顾诚看着父亲,第一次没有不甘和愤怒,“父亲,顾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若是现在他还以为这位顾姑娘跟顾家有关系是父亲偏袒便真的愧对顾家这般多年的栽培了。 父亲便是真的偏心糊涂也绝对不会糊涂到不顾顾家生死 顾延沉默了半晌,“你不用知道,只要知道她不会给顾家带来任何的不利。” “可是” “下去吧。”顾延没有让他说下去。 顾诚就算再想知道也不会违逆养伤中的父亲,“是。” 虽说是过年,但是顾家内几乎没什么过年的气氛,甚至连拜年都免了,初一过后便闭门谢客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延活不长了,所以顾家才会连最基本的礼节都荒废了。 就算是顾家的人也满心的不安。 “诚儿你告诉我你父亲是不是真的不行了”顾老夫人得到了消息便马上把儿子给叫来了,只是脸上的担心确不是那般的自然,“是不是真的” “母亲。”顾延道,语气有些沉:“父亲会没事的。” “诚儿” “儿子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母亲。”顾诚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老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连儿子也这般对待她,连儿子也这般对待她,“都是那个贱丫头――”大过年的,屋子的瓷器便碎了一地。 长生两天没出门了,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说不可惜的那是假话,可除了这般还能如何难道丢了眼前的烂摊子自己高高兴兴 “要不姑娘出去逛逛”主子心情不好,她自然也知道,可是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决眼前的事情,但目前为止做不到,“这年还没过,外边还是挺热闹的。” “你放心放我出去”长生笑眯眯地道。 陵光道:“姑娘的安全,如今奴婢还是可以保证的。” “不去。”长生道,“没兴趣。” “真的不去” “不去就不去。”长生瞪了她,“少引诱我” “那奴婢让人请一些杂技班戏班进来给姑娘解闷”就是不想主子一个人闷着胡思乱想,“热闹热闹也好。” “顺便坑顾家一把”长生挑眉。 陵光一愣。 长生道:“顾家大过年都关着门,有顾延受伤被抬回来了的事情压着,还能说得过去,可你把戏班子什么的请进来,让别人怎么想不是要办丧事吗还这般高兴请来戏班子唱哀乐吗” “” 长生想起了另一件事,“卢荧怎么跑出来的” “姑娘现在才问” 长生恼羞成怒,“不行吗” 陵光好笑:“姑娘说行自然便行。” “说” “据卢荧所说她在逃跑的时候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被人关在一个屋子里头,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被人关着,可她闹过了几次之后,那些人就不客气了,对她动手,卢荧越是反抗越是挨打,卢荧后来拿卢家跟郑家威胁对方,对方确不以为然,甚至拿郑繁的事情威胁她,卢荧这才知道郑繁的事情,后来,为了逃跑便假装被吓坏了不再闹,后来那些人就放松了警惕,除夕之夜,卢荧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 长生听完了,咬着牙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里面没猫腻谁信 “青龙已经在追查了。”陵光道。 长生吸了口气,“查到了什么了” “暂时没线索。” 长生气结,可也没有发作,若是这般容易露出痕迹,那藏在幕后的人怎么会现在还稳稳的藏着“萧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稳的住” “是。” 长生沉默半晌,“找个时间去告诉萧惟。” “奴婢去” 长生咬牙:“难不成我去你不是担心看上了他吗我听话还不成” 陵光赶紧闭嘴,“是。” 自从那日之后,萧惟便没有见过长生,她还在生气,生气,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还好吗”可即便是生气了还是在为他的事情操心。 操心 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萧惟心口像是有一把火烧着一般。 “我家主子自然好。”陵光冷着脸道,“萧少爷难不成你可以让我家姑娘不好。” 萧惟无地自容。,“她很生气” 陵光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惟脸色更难看。 “不过萧少爷放心,就算姑娘知道自己帮的是一个白眼狼也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家姑娘一定会做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惟忙道,“我”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确不是那个意思,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该如何解释才能不会被误会 陵光也没有追问他的意思,“我家姑娘的话已经带到,要怎么做萧少爷自己掂量便是。” “帮我带一句话给你家主子”萧惟道,“帮我跟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怀疑她,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不信她,我知道她若不信我,就不会帮我,连这般多对萧家不利的证据她都帮我,我知道她是真心相信我的”一句话,最后却是说了很多。 “我不希望我家姑娘跟你跟萧家有什么关系。”陵光道。 萧惟苦笑:“我明白。” 陵光知道他不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不过误会了也好,能不再让姑娘继续卷进接下来的事情也证明他对姑娘有些不同但还是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这样很好,“你明白就好。” 自从顾延回来之后,长生便搬回幽园了,所以顾四少爷也不用担心嚷嚷的太厉害被他的萧惟知道会影响养伤。 长生忍了再忍才没让人把他扔出去,不过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扔出去了。 抄什么家 萧家还好好的 顾闵从地上爬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已经第三次了,不过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打算明天再来,他一定要让公主帮萧惟哥哥不过这一次他却看见了顾绮,“你看什么”看他笑话 顾绮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被扔出来,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赶来了,不过她担心的事情没发生,相反看到了她一直想看到的。 闵儿,真的懂事了。 顾闵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嘟囔一句,“有毛病”赶紧溜了。 新年很快便过去了,就在元宵过后三天,朝廷的钦差到了,提前到了,长生做了万全的准备去见这位钦差大人,萧惟给她找的“父亲”,务必要把掌控权拿到手,可是当她进了屋子,见到了所谓的钦差,顿时僵了身子,震惊的目瞪口呆,“怎么是你” ------题外话------ 对不起,人在外地,在酒店里实在写不多,等忙过了这个月,尽量多更新。   ☆、154 委屈 长生瞪大了眼睛看着端坐在屋子里的人,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了。 现任刑部尚书、负责彻查矿山一事的钦差顾长远顾大人的所有底细这些日子他早就已经摸透了,跟顾延这个在文人中名声威望数一数二的大家相比,京城顾家的背景却是简单许多了,顾老大人的父亲是普通的农户,寻常百姓一个,而且早早就死了,顾老大人是寡母养大的,本来命运也跟他父亲没什么两样,长大了便子承父业,继续种地当一个在太平时期有顿温饱但是绝对不会有出头机会,若是碰上老天爷不给面子便饿肚子的庄户人家寻常老百姓。 可命运就是这般的奇妙,顾老大人在河里摸鱼的时候把一位遇山贼打劫摔下山崖延河道漂流下来的富商,把人给救了。 那富商获救之后知恩图报,给了顾家一笔丰厚的报仇,只是没想到却给顾家招来了厄运,大伯却看上了他们的钱财,为了名正言顺地霸占,便诬陷顾母与人私通,把人给沉塘了,以孤儿还小,不可亲自掌财为由把财产给要到手了,之后为了掩盖霸占财产一事,更不想多养一个人,对顾老太爷轻则辱骂动则打,不把人给弄死也想逼他走 顾老太爷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离开,流落在外,不过好人终归还是有好运,在他流浪了一年之后,竟然又遇上了那富商了。 那富商听了他的遭遇之后,既是气那大伯的狠心毒辣,更是愧疚自己的报恩竟然害了他们母子,为了弥补,便把人给带在身边了,这一带便发现这孩子极为的聪明,没过多久便让他去陪自己的儿子读书去的,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书没念成,陪读书的却是得了夫子的称赞,说将来必有大造化。 那富商本就喜欢这孩子,几年下来也是当半个儿子养的,如今听了夫子的话,更是不吝啬钱财为孩子请名师教导,果然,顾老大人一路披荆斩棘的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最终一路高中成了榜眼。 虽然不是状元郎,但是一介孤儿农户居然能够有这般成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而在高中之后,新上任的榜眼金銮殿面圣的第一件事便是求当时的先帝为母亲平反。 当年的构陷本来便做的粗糙经不起查验,不过当时孤儿寡母的,其他人不愿意管罢了。 先帝震怒,当即命人彻查,没过多久便查清楚了,虽然当年顾家大伯拿了钱财便开始挥霍,一次上青楼跟一个公子哥争妓女的时候被打死了,还学会了赌,欠了赌坊一大笔债,他倒是死了,留给了他的妻儿一大笔烂债,这孤儿寡母的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妻子跟人跑了,儿子女儿被赌坊的人给卖了。 罪魁祸首落得这般下场了,顾榜眼也没过分地要求把人挖出来鞭尸,只是要求把母亲的墓从乱葬岗里面移出来跟父亲合葬。 先帝自然同意,还赐了顾母一个诰命,让她风风光光地跟丈夫合葬,而顾榜眼更是被大为赞赏了一番。 顾榜眼安葬了母亲之后便请旨丁忧三年,得先帝恩准之后便打了草庐在父母的坟前受了三年。 丁忧期满,先帝也没忘了这位孝子,当即便启用了,甚至还动了心思想要把当时还没嫁出去的一个公主嫁给他。 本朝跟前朝不同,尚了公主对仕途的影响并不算深,所以,若是顾榜眼尚了公主,对他接下来的仕途必定大有助益。 可他拒绝了。 他娶了富商已经过了花季的女儿,这个自幼便定了娃娃亲,可是还没及笄未婚夫便死了,背上了一个克夫名声婚事屡屡受挫的青梅竹马。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在报恩,他给先帝的理由也是报恩,可之后的几十年,他对妻子却是爱重有加,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纳妾,即使妻子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妻子过世之后,亦没有迎娶继室,守着一块灵位过日子。 说是只是为了报恩而没有感情 谁信 反正长生是不相信,听了这些当时便想若是真的当了这男人的孙女倒也不错,至于顾长远。 没能继承父亲的良好品行,中规中矩的封建旧社会男人,念书科举,一路走到如今。 能力出众,不然也不会被裕明帝看重。 这样的人精明能干,不过跟所有的官员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敬畏皇权 长生想,只要顾长远不傻,应该会配合她的,至少配合隐瞒她的身份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在萧惟面前露馅,甚至还可以仗势欺人,让顾长远顺着她的意思查这桩案子。 可是 现在好了 完全不用仗势欺人了 因为这势的主人来了 他居然来了 “你来做什么” 长生像是吃了火药的狮子一般,怒目瞪着他,新仇旧恨,全部涌上来了。 凌光早已经跪下来了。 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的男人,朝廷大员该有的样子,想来便是本该坐在那位置上的钦差大人顾长远了。 顾长远 叫什么不好叫顾长远 跟她起这般相似的名字想做什么 造反吗 长生思维已经混乱了,咬着牙好不容易才稳住,瞪着座位上那神色如常惬意喝茶的死老头子,“不怕我勾结别人害死你” “公主”凌光吓到了,人没来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就算话最后还是传回京城,可到底不是当着面说的啊,公主的冷静这时候可不能不在,“陛下” “闭嘴”长生怒斥道,神色有些凶狠,“我跟他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嘴” 凌光还想说什么。 “出来别的没学会,性子倒是野了。”座位上的人开口了,茶杯轻轻放下,便是很轻微的声响可在屋子里其他人听来却是震到了心,当然,除了长生公主外。 长生冷笑:“没办法,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自然野” 凌光脸色煞白。 一直低着头的顾长远惊愕地抬起头,长生公主在常州已经够震撼的,现在这些话 公主刁蛮早就听闻,可也不该这般 裕明帝皱眉了。 没错,是裕明帝 最不该在这里的人居然出现了,也不怪长生震惊震怒。 “陛下恕罪,公主小不懂事,都是奴婢” “朕的公主敢作敢当,不需要别人代为担当” “恕什么罪我有罪也不需要他来恕的” 父女两人同时开口,说完,便又同时看着对方,长生气的跟斗鸡眼似得,可是裕明帝 威严,却平静。 从头到尾生气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 长生一咬牙,转身就走。 “站住。”裕明帝开口。 长生继续走,她傻了才听他的,她就是要走,有本事就让人绑了她,或者直接杀了她 谁怕谁 裕明帝的眼眸明显睁大了一下,像是错愕一般,不过,也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儿,没有人看见。 自然,也没有人敢看。 “陛下” “还不快去”裕明帝愠怒道。 “是”凌光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追了出去,裕明帝的语气虽然是愠怒,不过还能说让她去追,便还是关心公主的。 裕明帝看着门口,久久不动。 “陛下”顾长远开口了,还算善于揣测圣意的他现在却无法猜到这位帝王如今的心思。 这长生公主 “她对外说自己姓顾”裕明帝却是道。 顾长远一愣,随即跪下:“臣冒犯了公主的名讳,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裕明帝淡淡道,“顾卿是大周的重臣,便不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了。” 顾长远心中一惊,“臣” “矿山一事,顾卿尽快动手查便是。”裕明帝却没让他说完,“其他的,无需多管。” 顾长远稳住了心神,“是。” 长生一路跑回来的,连马车也不坐了,跑的气喘吁吁的,跑的浑身大汗,第一次不觉得这冬日冷。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消除心里头的火 他来做什么来做什么 都把她给赶出来了还来做什么 真的怕她勾结萧家谋反害他 既然如此还来做什么 直接下旨灭她就是了 这里有什么值得他皇帝大老爷来的 长生委屈,心里脑里都是委屈当初被赶出来的委屈,路上被追杀的委屈,病了没有人关心的委屈,被人欺负没人帮的委屈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就快要把她给淹没了。 “啊啊啊”哭着喊着砸着,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喊的嗓子都哑了,砸了满地的狼藉。 凌光吓着了,可是没有阻止。 长生也吓到了。 在冷静了下来之后。 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还有一个人也吓到了。 萧惟愣愣地看着站在狼藉之中的长生,脸色青白。 长生愣愣地看了周遭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缓缓地蹲下身子,坐在了地上。 “小心” 长生又是一愣,抬头看去。 萧惟脚步不稳地走了进来,这一地的碎片她便这般坐下去了,若是伤到了怎么办他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自己还没站稳便蹲下来查看,查看不该查看的部位,“小心瓷片” 还好,这里的地上是干净的。 长生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你若是生气,打我就是,千万不要伤害自己”萧惟神色愧疚而急切,“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问道,问还不够,直接揪着他的衣服,“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萧惟开了口却无法说下去,他该如何说下去,说自己从顾闵的口里得知了她父亲来了急着想见就不顾顾闵的阻拦跑来 他怎么说得出口 可是,却做了 “你别生气,我” “都看到了”长生恶狠狠地道,“刚刚我像个疯婆子一样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萧惟一怔。 长生见他没回答,便抬起头,“他看到了” 凌光有些僵硬,“是。” “谁让你放人进来的”长生恼羞成怒,不知道她跟疯婆子一样吗还放人进来 “奴婢该死”凌光没有分辨,方才她只担心看顾公主根本便没注意到萧惟进来,这若是进来的不是萧惟而是别人虽然公主身边不止她一人,可是她亦不能放松警惕,“奴婢该死” 长生哪里有心情跟她说这些,她关心的只是眼前的事情她继续揪着萧惟的衣裳,恶狠狠地警告道:“不许说出去” 萧惟还是发愣,显然没回过神来。 “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长生喝道。 萧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我不会说出去”可是“你为什么这般生气”这般反应便不是在气他,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难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 “不是你还有谁”长生恼火道,若不是他,她怎么会给那老头子写信那老头子怎么会来就算不是因为信,也是因为矿山因为萧家一事,最后还是怪他 萧惟脸上的愧疚更浓,“对不起”即便道歉虚弱无力,更无济于事 “知道你对不起我就好”长生显然没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继续警告:“方才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不知道” “我不会的。”萧惟保证。 长生这才松开了他,直接拉了他身上的披风抹了把脸,把眼泪鼻涕都给抹了上去了,不过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顺手而已,可是看着眼前的狼藉,心情便糟糕了,她这是发什么疯 不要她就不要了。 有什么了不起了 又不是真是他父亲 就算她父亲,她也没这样过 她居然这般的没骨气被人家几天的好就给收买了,掏心掏肺地把人家当亲生父亲,所以人家突然间不要她了,便跟疯子一样了 “你”萧惟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打断了。 顾闵拉着闫大夫来了,看着混乱的屋子,惊呆了,“这这怎么回事”在看到萧惟之后,顿时跳了起来,跑了过去,“萧惟哥哥,你怎么了”没忘记旁边的公主殿下,“顾姑娘你怎么这般狠心不帮萧惟哥哥就算了,还拿东西砸他” “阿闵”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砸他了”长生怒道。 顾闵才不信了,“不是砸萧惟哥哥难道是砸自己啊” “我就砸自己了,怎么了” 顾闵瞪大了眼睛,“你”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的智商继续下降沦落到跟一个小孩子吵架的程度,“把你的萧惟哥哥领回去” “我” 长生目光冷凛凛地看着他。 顾闵吓的心跳都忘了半拍了,再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萧惟哥哥,我们快走”说翻脸就翻脸,这个公主太可怕了 “长生姑娘” “叫我长生”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黑白分明却冷凛凛的眼睛看着他,“以后叫我长生” 萧惟一愣。 “怎么为了你的事情跑前跑后的让你叫我的名字也为难你了”长生冷笑。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好。” “现在就叫”长生道。 萧惟深深地看着她,“长生。” “好”长生笑了,却是不怀好意地笑,“以后就这般叫” 萧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长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衣裳,也理了理有些散落的秀发,方才疯婆子的样子不见了,凶狠的神色也没了,小姑娘亭亭玉立,漂漂亮亮,“你先回去,见我父亲的事情过两日再说。”说完,看着他,“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会让你见到的。” “不用了”萧惟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不要为了我惹你父亲生气,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用再为了我惹怒你父亲” 方才那般是因为见了她父亲,提了他的事情吧 那般样子 她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长生姑” “长生”长生厉色道。 萧惟吸了口气,“长生,你已经帮的我够多了,不需要再继续了。” 他如何能够这般自私矿山一案是桩什么样的案子他比谁都清楚,就算她父亲再疼她也不可能为了她违抗圣命,更何况,他们父女之间本就有矛盾 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请求 他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说会保护她不会让人再欺负她,可是现在把她陷入困境的人却是他 “够了,长生,不要再帮我,更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看着他担心愧疚着急决绝地说出这样的话,长生心里最后的一丝躁动被平复了,“你放心,刚刚跟你的事情没关系。” 萧惟如何信 “没关系就是没关系”长生近乎蛮横地道,“你敢不信” “我没有” “没有就行”长生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矛头指向了顾闵了,“你让他出来的你不知道他现在不能出来的吗你说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顾闵一僵,他当然知道萧惟哥哥现在不该出门,可是他拦不住啊,所以才会没有陪着过来去把闫大夫给拉来好出事了马上救治,可他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子了,“我我你也说了萧惟哥哥没好你这样欺负他” 长生眯了眼。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长生她没欺负我” 顾闵嘟囔了两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躲在了萧惟后边去了。 长生没管他,“你先回去,等安排好了我再带你去。” “不用” “我说算”长生沉声道,要动怒的节奏,“不过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往后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别在我面前出现让我眼不见心净就行了” 萧惟苦笑,“好,我听你的。”   ☆、155 一命还一命 “嗯。”长生满意地点头,“现在回去,该你登场的时候便会通知你,现在你只需要安静地等着。” 萧惟凝视着她,“好。” “还不快送你的萧惟哥哥回去”长生冲顾闵道,“照看好了,再出差错我就砍了你的头” 顾闵瞪了眼,敢怒不敢言,就知道吓唬他“萧惟哥哥,我扶你回去” 萧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便是放在心上了也不会去多想,“不要跟你父亲争论的太凶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她的将来必须依靠他。 长生颔首,“好。”当然不会凶凶了便是歇斯底里失去了冷静,失去了冷静便失去了先机 既然他敢来,她还怕了不成 顾闵却懵了。 她父亲 父亲 那不是 天啊 最后,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扶着萧惟出来还是萧惟拉着他出来。 “萧惟哥哥”他颤着声音,拉着他的手臂,“你刚刚说刚刚说顾姑娘的父亲父亲” “嗯。”萧惟点头,“她父亲来了。” “那”顾闵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萧惟正色道:“你不要听别人胡说,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到了顾家,但她跟你祖父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他当然知道,可是“她父亲是”顾闵夺口而出的话最后还是摁住了,“萧惟哥哥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 “知道。” “那你”顾闵震惊的同时也是佩服,“萧惟哥哥,你真厉害” 萧惟苦笑,厉害什么厉害还能稳得住所以厉害吗“刚刚她不是在对我发脾气,她是为了帮我才在她父亲那里受了气,才发脾气的,阿闵,以后不要说她。” “我哪里敢”顾闵撇了撇嘴道。 “她父亲虽然是钦差,可也不可能因为疼她便枉顾朝廷诏令的。”萧惟道。 顾闵一愣。 他父亲是钦差大人 什么钦差大人 皇帝陛下就是那要来的钦差大人 这怎么可能 “萧惟哥哥” “咳” 顾闵接下来的话被堵住了,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凌光,脸色顿时一白,“我什么也没说” 这人怎么跟鬼一样 凌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看向萧惟。 “长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凌光眼光更冷了,叫的还真是顺溜“我家姑娘心底好,怕萧少爷这般回去会冻死,让我给萧少爷送一件披风来” 说完,扬手便将披风扔了出去了。 萧惟伸手接着,心里头有着暖意。 凌光转身回去。 “帮我给长生说句谢谢。”萧惟道,即便凌光连头也没回。 顾闵等人走了才缓过气来,不过再也不敢多说了,“对不起萧惟哥哥”他不敢说 可公主干嘛要骗萧惟哥哥 是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吗 可钦差来了,她的谎话不是要被揭穿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刚刚才会发疯的 “啊”萧惟却是一愣,像是没听到一般,“你是说什么” “没有”顾闵赶紧道,“萧惟哥哥你快把披风披好吧,免得着了风寒。” 对不起萧惟哥哥,我不敢说。 不过公主应该不会害你的 “我没有这般糟糕。”萧惟笑道,不过到底还是动手把披风披了起来,暖暖的,暖入了心。 钦差到了的消息,顾延没长生收的及时,不过也没晚了多久,但还是没能阻止长生去见钦差。 尔后,便得知了幽园的事情。 具体的情况没打听清楚,但顾姑娘出门回来之后大发雷霆的消息还是可以听到的,只是 “去查查,顾姑娘在衙门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是钦差不卖她这个公主殿下的脸面,以她的个性也应当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衙门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关注钦差到来的消息,除了顾府里面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卢纲是一个,王驰亦是一个。 卢纲一得到消息便赶来了衙门,只是却未能如愿见到钦差大人。 王驰却得知了一个让他皱眉的消息。 “你确定消息准确” “消息是从顾家传出来的,是萧惟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错。”良伯道,“少爷,这未必是个坏消息。” 至少,尊贵的长生公主不会阻扰他们让萧家来背这个黑锅的计划 王驰眯着眼沉默着,半晌后,“按计划进行便是了。” “是。” “父亲”卢荧看着神色难看回来的父亲,当即迎了上去,“怎么样见到钦差大人了吗他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抓到杀死哥哥的人” 卢纲摇头:“我没见到钦差大人。” “怎么会”卢荧急了,“怎么会没见到钦差大人怎么会父亲,他为什么不见你他不是来查这件事的吗为什么不见你父亲你一定要为哥哥报仇,你一定要为哥哥报仇,哥哥他死的很惨,他死的很惨” “荧儿” “父亲,哥哥死的好惨我做梦都梦见哥哥说要我给他报仇,父亲,哥哥死的好惨” “爹知道” “爹爹”卢荧抱着父亲哭着,“我们让祖父帮我们吧,我们告诉祖父,让祖父帮我们给哥哥报仇,还有郑家郑家他们也一定会帮我们的父亲” “荧儿,你祖父年纪大了,祖母更是身体不好。”卢纲道,而且有些事情他也无法跟女儿说清楚。 儿子的惨死是让他失了方寸,甚至迁怒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他还记得自己是卢家的人。 即便这些年他从未为卢家做过什么,可他也是卢家的儿子,更因为这般,他才不能把卢家扯进来 郑繁是他的亲生子,可却是郑家的人 卢家可以完全不掺和进来 “荧儿,父亲一定会为你哥哥报仇的” 卢荧相信父亲的话,可是她无法坐的什么都不做地等着,她要亲手为兄长报仇,就算做不到她也一定要做些什么,她不能一直什么不做地等着 她没再听父亲的劝告,出了门了。 父女两人没惊动卢家跟郑家的人,搬离开了顾家之后,便住进了客栈里头,第二日,衙门传来话,钦差大人要见卢纲了。 卢纲当即便去了。 卢荧随后也出了客栈,却不是跟随父亲去衙门,也没傻到去大街上找害死她兄长的人,而是去了顾家。 她要找萧惟 父亲说这件事跟萧家有关系,那矿山的幕后主子就是萧家,而萧惟是萧家的嫡长孙 可若是萧家,萧惟哥哥为什么会帮她又为什么会差一点就死了 她打听过了的,萧惟哥哥差一点就死了,是是那个长生救了他 卢荧醒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等冷静下来了,想起了萧惟哥哥了,却又被父亲给带出顾家了,然后,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萧家的嫌疑。 她有些不信,可也不能说出口。 因为死的那个人是她的兄长 唯一的兄长 她必须去问清楚 必须去问清楚小伟哥哥,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萧家做的 顾家的人没有拦着她进门。 不过能不能见到萧惟,却不是他们说了算,甚至是顾诚,也没有做下这个决定,让人把这事告知了幽园的那位,直接甩手不管了。 长生听闻后,皱着眉让人把人给带到了自己的面前,以卢纲的反应,她不觉得卢荧见萧惟有什么好事。 卢荧没想到下人领着她见的是她“我要见的是萧惟哥哥”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长生问道。 卢荧脸色一青。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长生道,“你若是来看望你的小伟哥哥的,便是把你惨死的哥哥扔到了九霄云外了,这般薄情冷血的人,我可不敢把你带到萧惟的面前,若你是来给你哥哥报仇的,我就更不敢领了,所以卢姑娘,你还是哪里来哪里回去吧。” “你想把小伟哥哥怎么了”卢荧道。 长生抬着下巴看着她,“他叫萧惟。” “他是我的小伟哥哥” 长生笑了,“卢姑娘,你大哥死了,死的很惨。” 卢荧脸上的青色更浓。 “如果你还有一些手足情,便马上回去。”长生道。 卢荧咬着牙:“萧惟哥哥绝对不会害我哥哥的杀我哥哥的是萧家的人,不是萧惟哥哥” “你倒是分的很清楚。”长生嗤笑道,“不过这话可不要让人给听见了,尤其是你父亲。” “我父亲不是是非不分明的人,萧惟哥哥” “够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他是萧家的萧惟,萧家无辜,他自然便是无辜,萧家若是真的该死,他也活不成就算朝廷不杀他,他也绝对不会独自活着” “不” “就算他活着,你父亲也绝对不会让他活”长生继续道,神色也厉了起来,“若我是你父亲,就冲着你现在的行为,也绝对不会让他活下去” 卢荧浑身颤抖,“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就算我跟萧惟哥哥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亲近,他也不会是你的” “你脑子真的没毛病吗”长生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跟一把刀似得,“你兄长惨死,你父亲正极力追查,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士族,一个需要你们卢家拼尽全力才可以与之对抗的士族,而你现在关心的却是你的萧惟哥哥会不会被我给抢了” “你” “就算我抢了,你又奈的我何”长生挑眉道。 “你” 长生大手一挥,“把人给我扔出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 长生没把卢荧这是放在心上,托着下巴继续自己的沉思。 没动静。 是要比谁的耐性好吗 还是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难道真的是为了萧家一事来的 若是如此 长生眯起了眼,若裕明帝真的是为了萧家一事而来,那萧家怕是真的熬不过这一劫了,更甚者 “凌光,你说,那背后的另一只手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很明显了。 凌光蹙眉,“姑娘不是怀疑王家吗” “的确。”长生颔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那若是王家也不过是棋子呢” 凌光一愣。 长生盘了腿,道:“让人去把顾绮找来。” “姑娘” “我有事情要问她。”长生道,“放心,没其他的事情,就问问她有些事情。” 凌光也不再说什么,别说姑娘现在已经断了跟顾绮深交下去的念头,便还是有这个念头,顾绮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是。” “顾姑娘要见我”顾绮心绪不稳,重复询问了两遍,才真的相信是真的,她还会主动想见她 这些日子便是碰到了,也是陌生的。 她现在要见她 “我马上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道。 卢纲如愿地见到了钦差大人了,对方对矿山一事的重视态度让他不安的心安定了许多,他的态度便代表朝廷的态度 萧家若是有罪,朝廷绝对不会轻饶 繁儿的仇一定可以报 案子,朝廷会彻查。 只是 “大人,为什么我不能一同查”卢纲对于这个命令无法接受。 顾长远正色道:“朝廷律法,受害人家人不得参与案件调查,卢捕头难道不清楚” 卢纲一僵。 “还是卢捕头信不过本官” 虽然只是捕头,但毕竟士族出身,察言观色方面也不会差,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卢纲知道再争辩也无用 只是,不争辩并不是便什么也不能做。 卢纲走出了衙门,撇去捕头的身份他还是卢家的三爷 “父亲”这才出了衙门的大门,便见卢荧扑过来了,满脸的着急跟愤恨,“父亲,我见到那些人了我见到那些人” 卢纲一惊,“什么人” “那些把我掳走的人”卢荧咬着牙道,“父亲,就是他们害死哥哥的,你快去快去把他们抓了” 顾绮已经静静地站着,在那些破碎的回忆之中尽可能地把她所想要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能给给她解惑的也不多。 可她为何突然间想知道王驰的事情还是她噩梦之中的王驰。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长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凌光,送三姑娘回去。” “是。” 顾绮脸色微白,不过还是维持着微笑:“那我先走了,若是你顾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完,便福了一福,才离开。 长生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不是处理她跟顾绮关系的时候,顾绮所说的王驰的事情虽然不多,也没有太过详细的过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王驰的科举之路走得极为的顺畅,三元及第的高起点让他迅速地进入皇帝的眼,只是便是有一个高起点,真的要做到位极人臣,也需要时间的,正常来说不会太短,可是顾绮说,她死的时候,王驰不过是三十出头。 如今,他不过十六岁,也还只是王家的嫡长子罢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可以在三十出头便位极人臣 裕明帝可不是一个糊涂的皇帝 王驰 裕明帝 长生不希望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是却也不得不这般,这两个人,哪一个不复杂 可还没等她决定该不该去找裕明帝摊牌的时候,矿山一案有了大进展了。 卢荧发现了当日掳走她的人,卢纲潜伏查探,探的了那些人出没之地挖出了那些人的身份以及背后的人。 最后,查到了常州城内的另一户大户人家,方家。 比不上顾家名声响亮,却也是当地的乡绅之家。 这般的家族在常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不过也不像是胆敢犯下这般大案的样子,钦差大人下令,继续查下去。 这一查,便查出了,这家家主的妻子竟然是萧家的人。 而那矿山的山契,转了几转,最终的主人便是这位萧家女。 而方家夫人,在萧家人下狱之后没多久,便悬梁自尽了,方家对外说是重病身亡。 萧家。 又是萧家。 “方家的人已经都被下狱了。” 长生的脸色很难看,“走去衙门”最终,坐不住的人是她好,她也承认她不比他皇帝陛下稳的住 现在萧家是不是无辜已经不重要了,他皇帝陛下要人家家破人亡的,谁能拦着 “你怎么对付萧家我不管,我只保萧惟一命一命还一命”   ☆、156 忘了 可以说是翻脸了。 只是 裕明帝笑了,“你只保萧惟一命你拿什么报拿你长生公主的身份” 长生的脸色一青。 “出来这般长时间,胆子跟脾气见长了,可除此之外,都没什么大长进。”裕明帝继续道,那笑容没有丝毫嘲笑的意味,但这话不是嘲笑是什么 长生听得刺耳无比,脸色更是青白交加,“那你就把我跟他一起杀了” “砰”裕明帝扬手,扫落了茶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威严渗人,“你这是在威胁朕” 长生抿紧了唇。 “就算真的要威胁也该动动脑子”裕明帝怒道,“这算什么寻死觅活吗谁教你的” “不好意思,就是因为没人教,所以只能寻死觅活了”长生冷笑道,“况且,再有脑子的人在陛下的面前也玩不过” 裕明帝怒意更浓。 “你觉得我跟你作对也好,是故意气你也罢”长生继续道,“萧惟救了我一命,我不会让他死” “朕这个父皇在你的心里便是这般的小人”裕明帝怒道,“区区萧家值得朕这般千方算计” “出来这些日子我除了脾气跟胆子长了之外,还明白了一件事”长生没有退让,“这世上从来只有我想不到的事情而没有不会发生的事情,正如当初我从未想过尊贵的父皇您会把我赶出来一般” 即便说要冷静,可到头来还是计较了 可自己心里不痛快,为什么还要压着藏着 最坏也不过是丢了性命,有什么好怕的 人对死亡的恐惧不过是来源于经历死亡之时的痛快以及对死亡后的不知之外,他便是要她的命也总不会折磨她,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她,还有什么不知的恐惧 她有什么好怕的 “总之萧惟我保定了” “正常人这个时候该跪下来哀求”裕明帝这话似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的。 长生自嘲道:“当的了你女儿的你觉得我还是正常人吗” 裕明帝一怔。 “我有说错吗”长生继续道:“你觉得正常人被这般折腾还能活下来吗我早在见到你给我母后送那碗加了料的补品的时候就吓死了” 裕明帝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长生说完之后也后悔了,她跟裕明帝之间的恩怨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上已经死了的人,况且是她自己愿意的,她更不是真正的长生公主,没有资格拿那件事做筹码不过“我不会道歉” 心里的那口气让她说不出道歉的话 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她赶出来 为什么 真的怕她会对付他有的是办法处置她,为什么是这般直接把她赶出来就跟赶一个瘟神似得 她又不是稀罕当他的女儿 裕明帝的脸色在半晌之后才回复过来,“那就给朕说说,你为何觉得是朕想要至萧家于死地” 长生一愣 “说说看。”裕明帝道,语气更是缓和了下来,仿佛方才的怒意未曾存在过一般。 长生盯着他,就不能干脆利落吗这喜怒无常的 “不要妄想拿命来要挟朕。”裕明帝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朕不会允许朕的长生公主堕落到这般不值钱的地步” 长生听了这话只觉一股火又要涌出来了,她该感激他这般看得起她吗“说清楚了便放人” “那就要看看你怎么说了”裕明帝道。 长生眯了眯眼,“你要对付萧家无非是想铲除南方士族罢了拿了萧家开刀,其他的也便不难对付” “你觉得萧家值得朕这般做吗” 长生蹙眉。 “大周朝不是前朝,南方士族也不是前朝时让皇帝如鲠在喉的存在”裕明帝继续道,“士族盘踞南方,可是南方是朕的朝廷从未失去过对南方的控制,朕若是要对付萧家,何需弄出这般一个震惊天下的大案只要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萧家便可以从此消失” “你就不怕引起局部不稳” “皇子谋逆朕尚且不怕,会怕几个苟延残喘的士族” “烂船也有几根钉” “朕缺这几根钉吗” 长生咬着牙,“不是你,那谁还有这个本事郑家跟卢家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萧家便是一不小心泄了痕迹也不可能蠢到再做蠢事他们掳走卢荧做什么直接杀了便是” “也便是说,你是信了萧家是被诬陷的”裕明帝继续道:“你给朕的信里尚且还可以客观分析,如今倒是都信了萧家的这位嫡长孙还真的又几分本事” 长生这话听得格外的刺耳,“你想骂我便直接骂就是,不用拐弯抹角萧惟是不是萧家的嫡长孙跟我信不信萧家没关系,再说了我也从未说过我就信了萧家是被诬陷的有脑子的人都会发现这件事背后还有一只手,萧家不会傻的把自己给推向断头台” “所以你就觉得朕就是这只幕后黑手”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能有这般本事的人不多郑繁惨死,卢纲亲手挖出了矿山一事,卢家跟郑家不可能是幕后黑手,萧家也不可能自寻死路,那便剩下王家,可是王家” 她怀疑王家。 “你怀疑王家,为何便觉得是朕指使的”裕明帝道。 长生咬着牙,她能说是因为顾绮的重生从而推断吗还是说她对他已然有了偏见 偏见 长生心头一震。 “怎么没话说了”裕明帝继续问道。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你为什么来常州” “依你所猜,来陷害萧家的”像是在说气话一般,可是神色却是严肃。 长生恼羞成怒,“你突然间跑来,王驰又是那般我怀疑一下怎么了若不是你,为什么你来了之后才冒出一个方家来再多了一个指正萧家的证据正如你所说的,萧家算什么东西,值得你大老远跑来不是另有盘算,不是有更加的布局需要你亲自坐镇,你会来这般的多的巧合,这般多的意外,我便不能怀疑一下” “你这是怀疑一下吗”裕明帝反问,“你这是已经认定了就是朕做的” “那你到底有没有做” “朕说了你信吗”裕明帝字字锋利,“你心里头已经认定了是朕做的,朕说不是,你信吗不要跟朕时候只要朕拿出证据你就信即便朕拿出来了,你也一样会有别的理由推翻秦长生,你已经忘了你是朕的女儿” 长生面色一变。 “你已经忘了”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神色威严冷漠,眼底却是一片苍凉,他这是在伤心吗 可是 伤什么心 “我若不当自己是你的女儿,我会傻到来这里威胁你我便不怕死吗就算不怕死,我也不敢来这里威胁你”谁不当谁是女儿了 明明是他把她赶出来的,怎么现在说的好像是她不要他这个父亲一样 “你说我怀疑你不信你,可是你让我怎么不怀疑你怎么不多想这样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做过四大国公府不也是这样没的吗” 裕明帝没有说话。 长生又后悔了,咬着牙道:“我还是不会道歉” “你恨朕。”久久之后,裕明帝才开口。 长生撇开了头,“是你把我赶出来的”既然做了,还怕恨不恨的吗“我尊贵的父皇陛下,是你把我赶出来的也是你纵容刺客行刺让我差一点死在了外边我便是怀疑你又怎么了” 裕明帝没有再说话。 长生也沉默。 屋子里瞬间安静的可怕。 许久许久 “你回去吧。”裕明帝道,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威严,语气没有当初的慈爱也不会再君威压人。 长生心里难受的厉害,“我不能看着萧惟死” “朕杀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是无辜的。”裕明帝看着她道,“在朕这里,只有该不该杀,没有能不能杀更没有无辜跟罪有应得” “你” “朕的长生公主,你还是没长大。”裕明帝道。 长生压下甩袖离去的冲动,“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算是长大该怎么样,你才可以放过他” “他对你很重要吗” “我不想欠了人下辈子还”长生咬牙道。 裕明帝凝视着她,“朕给了你人,也给了你权,可你却用不到点子上。” “我笨,让你失望了成了吧” 裕明帝笑了,“过来。” 长生心里发毛,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裕明帝没动手打人,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就跟她刚刚来的时候一般,慈爱温和,可是 能不能不要这般的渗人 长生推开了,她真的摸不透他皇帝大老爷的想法,真的摸不透,“是不是我找到证据证明萧家是无辜的” “朕灭了萧家有何好处”裕明帝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长生正要开口。 “回去好好想想。”裕明帝道,“朕给你时间好好想想。” 长生皱了眉,灭了萧家的好处,她可以说上一大堆,何需再好好想想可是看着裕明帝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回去好好想想。”裕明帝继续道:“朕相信朕的长生公主是个聪明的姑娘。” 长生深深地看着他,最终没说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对方家的审问继续进行,挖出来的东西不少,那方家的夫人不是病死的,进仵作开棺验尸确定是悬梁自尽的,至于是自尽还是被迫的或者直接被人给套上去的,现在已经无法判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病死的。 方家的人解释说方家夫人是因为被妾室逼的走投无路,愤然自杀的,方家老爷为了掩盖家丑也怕萧家的人上门便伪造了病逝的假象。 至于矿山的最终主人是方家的夫人。 方家人说他不知道,夫人的财产他从不过问,更从来不知道矿山的任何事情。 然而,衙门却在他书房的暗阁中搜出了一些书信,跟矿山联系的。 即便方家老爷死也不认,这些证据也可以指正他与矿山脱不了干系 更不要说卢荧指正的那几个掳走她的方家下人,不过可惜的是这几个方家下人在进牢房没多久就死了。 自杀的。 不过死了更加证明了方家不干净。 方家的罪可以说是定了的。 不过萧家 “你确定东西都安排好了”王驰听了从衙门打探的消息,一张脸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小人可以确定”良伯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依照他们的计划,方家便是萧家最后致命的一刀,可是现在 方家是死定了,可是这把刀却没能插在萧家的心脏之上 可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甚至他可以确定东西已经落入了衙门的手里 “少爷,是不是那顾姑娘” 王驰的脸色更加的阴沉,许久之后,才道:“良伯,替我安排一件事” 萧惟一直等,即便是从顾闵的口中得知了方家一事,他也有去找长生,他既然说相信她,便相信她。 他等 终于,等到了。 他终于见到了钦差了。 “顾大人,萧家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请大人为萧家做主”萧惟终于见到了钦差,也顺利把所有的想说的都给说了,即便最后还是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弃一线希望“大人,萧惟用性命担保,萧家对朝廷对陛下绝对忠心更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矿山中白骨累累”顾长远冷声道:“岂是你区区一条命可以担保的” 萧惟脸色煞白,咬着牙,“萧家无辜” “是不是无辜,本官自然会查”顾长远道,“你想说的,本官也听了,萧家嫡系如今都在绵州牢里,作为萧家嫡长孙的你” “请大人送我回去”萧惟没等他说完便道:“萧惟既是萧家嫡长孙,便该与萧家众人生死同在” “好”顾长远道,“来人,把他收押入牢,待事情查清后再与萧家众人一同处置” “是” 萧惟没有反抗,不过他还有一句话需要说,“顾大人,长生姑娘她是因为要还我之前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帮我,请顾大人莫要怪她,她失踪是您的女儿请顾大人” “好了”顾长远没敢让他继续说下去,“本官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手,来人,押下去” “顾大人” “押下去”顾长远喝道。 萧惟只能满腹担心地被押走。 顾长远屏退了所有人,转身步入了内堂,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人的脸色,心弦顿时紧绷,“陛下。” 裕明帝没回应,仍是脸色阴沉阴沉地坐着。 顾长远也没敢开口,连气也没敢多喘一口。 “把这小子给我看好了”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别让人弄死了” 顾长远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圣意,“臣明白,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了。” 长生是在萧惟被带走了之后才得到消息的,顿时火冒三丈的,便是凌光不知情也还是被迁怒了。 赶到了衙门,没见到裕明帝,也没想见,在得知了萧惟被关进了牢房之后,便直接去牢房了。 看着活生生的萧惟,方才松了口气。 她真的担心裕明帝会把人给弄死。 不过 “你就关在这里”大冷的冬天,牢里冰冷刺骨,可牢房里头却只有一堆枯草,卫生更是糟糕。 萧惟见了她,既是担心又是安心,“我没事,你快点回去” “我去找” “不行”萧惟阻止了她,“我本来就该在这里你父亲没马上把我押回绵州已经是格外优待了,长生,不要再为了我再跟你父亲起冲突。” 长生皱着眉。 “我不是不信你。”萧惟继续道,“只是这是一桩大案子,便是你父亲再疼你也不可能徇私的而且,我相信萧家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要你父亲秉公处理,我便不会有事” 长生看着他。 “我相信你。”萧惟凝视着她道,“但也希望你相信我” 长生还是盯着他。 “长生” “吃饭了没”长生问道。 萧惟一愣。 “牢房里没给你被褥吗”长生继续问道。 萧惟还是没反应过来。 “连口水都没有” 萧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长生颔首,“那你就好好呆着吧。”随后,转身离开。 萧惟似乎跟不上她的思维,不过见她没有大闹的意思,也算是安了一些心,他相信祖父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长生走出了牢房,连沉的厉害,“没胆子把人给杀了,就这般折磨人” 凌光一愣。 “里面缺什么,给我送什么来”长生吩咐道。 凌光恍然,“姑娘,陛老爷怕是也担心姑娘” “我便这般花痴,见了男的,包括毛都没长齐的恨不得扑上去”长生冷笑,“好不容易把人给救回来了,绝不能就这样被他给折磨死了” 凌光有些目瞪口呆。 “噗” 话传到了裕明帝的耳中,一口茶喷了出来,形象全无,随后,脸色要多沉有多沉,要多青有多青 “顾延便是这般教朕的女儿的”   ☆、157 心惊 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的女儿弄出皇宫送到顾延的手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的 长生说出那话便知道裕明帝必定会不高兴,不过这怪的了谁若不是他对女儿撇在一边把她交给一个面慈心狠的女儿照顾,便不会发生后来离宫出走一事把命给丢了换了她 她也不是不想当一个乖女儿,更很努力地学着适应,可当她入了角色了,他却翻脸无情 所以,这能怪谁 不过 朕给了你认给了你权利,可你却用不到点子上 这句话长生听进去了,便是心里极为的不舒服可仍是听进去了,听进了骨子里 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居然蠢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子退化成了这个样子 威胁裕明帝 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他 她竟然做得出来 长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好把自己给彻底打醒 刚开始来的时候她还明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现在完全适应了一切了却把安身立命的根本给忘了 就算不相信裕明帝,更不敢相信他派来的人又如何 人到了她的手里就是她的资源,能不能用好只是看她的本事而不是看那些是什么人更何况,也不是都不可信的 可她都做了什么 长生越想脸色越是糟糕,糟糕的把凌光给吓了一跳,“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发作出来就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颤动。 凌光却是更加的担心。 “让人彻查王家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之下,我要尽可能详细的资料,尤其是王驰。”长生眯起了眼,“还有,派人盯着王驰,他在常州府的一切行动包括他身边的人的,我都要一清二楚” 凌光一怔。 “听到了没有”长生见她不动,皱了眉。 凌光回过神来,“奴婢可否知道为何如此” “老头子说我蠢,我想想我也的确是挺蠢的。”长生继续道:“所以,为了不让他再指着我的鼻子骂,决定发愤图强。” 凌光不知道该失笑还是该更加担心,“姑娘” “做不到”长生没让她说完便道。 凌光看着主子,见她虽然神色平静,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深沉深沉的,深沉的不像是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心惊,但有了盘算就好,便肃然应道:“是” “好。” 要彻底的救萧惟,萧家绝对不能出事 而要萧家不能出事 长生眯着眼睛,眸子越发深沉。 顾延派人去查长生到底在衙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情绪这般失控,不过最终能够查到的也只是她见过了钦差大人。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是衙门里头的人开口,也只是说当时就只有钦差大人跟他的谋士在里头。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可以给出有价值的情况便是顾姑娘进去之后没多久便黑着脸出来了。 走的很急。 顾延心中忧虑,不过深思过后还是没有去问当事人,直到萧惟被带走,长生赶过去却没能把人带回来,他方才恍然,更是心惊。 拖着病腿,让人抬着他去了衙门。 直到真的见到了那个人,他方才敢彻底的确定。 “草民参见陛下” 他跪了下来,跪的很艰难。 裕明帝显然是余怒未消,未曾给这个昔日恩师面子,就这般让他跪了,而且冷着脸,“老师离开之后便一直自称草民,是不是时日久了便忘了你还是真的臣” 顾延抬头:“草民不配。” “不配什么为朕之臣吗”裕明帝冷笑。 顾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也没失去当年的风骨,肃然正色,坦然请罪:“草民齐家不利,让公主屡屡受辱,甚至惨遭毒手,有付陛下所托,罪该万死” “你也拿死来威胁朕”裕明帝明显不按理出牌。 顾延心更是沉入了湖底,若是陛下勃然大怒,他尚且有应对之策,可如今“草民不敢” “把朕的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敢”裕明帝真的勃然大怒了,可却更像是父亲因为女儿学坏了而生气。 顾延微微一怔。 “谁让你把她教成这个样子的”裕明帝大怒道,“寻死觅活威胁朕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小子威胁朕他救了她朕是她父亲” 一旁的顾长远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些,这般的陛下谁见过谁敢来见他亦是父亲,陛下现在这般分明是一个被女儿气疯了的父亲。 只是,他是陛下 是陛下啊 所以,沉默,让自己变成透明人,是如今最好反应。 “陛下。”顾延却是笑了,不怕死似得,“公主与陛下怄气,那是因为在公主的心里,您是她的父亲,当女儿的,心里不舒服了跟父亲怄怄气不过是寻常之事。” 裕明帝气势全开。 “草民的确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没照顾保护好公主殿下。”顾延低下头,“但草民并未教公主什么,相反,是公主教了草民许多,若非公主,草民怕是至死也不会发现顾家的痼疾,更不会下狠心整治,陛下”他抬起头,不是为了自己辩解也不是想要推卸责任,“公主年少,有许多做法跟想法或许还不成熟,甚至有些任性,但公主没有错。” 裕明帝眯起了眼。 “她只是还拥有着赤子之心。”顾延道,一个七岁的孩子拥有赤子之心怎么了值得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吗那不是应该的吗自然,对于寻常人家的孩子来说是如此,可是对于皇家,却不是,“公主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而是她的赤子之心仍在,对于他来说,即便陛下把她送出了宫,可她还是认为,您是父亲多于皇上。” “朕的长生公主,不需要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裕明帝威严说道,“老师,你的确力不从心了” 顾延浑身一颤。 力不从心。 这四个字是当年他婉谢留于朝堂之时理由。 “草民的确老了”顾延苦笑,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磕着头。 裕明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往后,老师便好好地安养晚年吧。”这话,便是砍断了他将来的一切筹谋。 只是,顾延只能领命,只能谢恩,“谢陛下隆恩。” “顾家”裕明帝再开口。 顾延心口一紧,“陛下,顾家” “你说的对,朕的女儿还有着赤子之心。”裕明帝没等他说完便道:“即便将来要失去,也不会因为顾家” 顾延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裕明帝威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昔日恩师,无半分念及当日辅佐之恩,他给过他机会,给了他们顾家位极人臣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抓住更没有珍惜 “或许并不能全怪你。” 顾延抬头。 “不是你的错”裕明帝继续道,目光有些悠远,话却没有说下去。 顾延没有问,亦不敢问。 如今这般结果对顾家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顾延毫发无损地被抬着回来了。 长生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得知这件事的,还是顾闵听到了萧惟被衙门带走了跑来闹把这事给说出来的。 裕明帝不会杀了顾延,这点她可以肯定的,不过顾延会不会受些苦,便不知道了,但即便是担心,也还是忍着,稳稳地坐着。 她若是再跑去,便更是蠢上加蠢了 “祖父回来了”顾闵又跑来了,咬着牙道,“平安无事” 长生点头:“还算你有点良心。” “你就真的不救萧惟哥哥”顾闵咬着牙道,到现在还说这些她又有没有良心“你不是说过他是你的人吗他现在被关进牢房里,你却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你就是这样对萧惟哥哥的你是公主啊把萧惟哥哥救出来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萧惟哥哥中了毒还没好全,你连让他出门都不肯,现在他在牢房里面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长生看着他,“你真的那般想救他” “我当然想”顾闵喝道。 长生道:“那你就去救。” 顾闵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我若是能救我还用来这里求你”没错,他是没用是没用没用他连衙门的大门也进不去,不他是连顾家的大门都出不去父亲根本不让他踏出顾家一步“我不求你行了吧我自己去救”喝完,便转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站住”长生喊住了他。 顾闵转过身,“你不救,我自己救” “我有说我不救吗” “那你还坐在这里坐什么”顾闵吼道。 长生冷笑道:“因为我这个公主没你所想的那般好用” 顾闵一愣。 “你若是想救萧惟,便听我的”长生继续道。 顾闵忙道:“好我都听你的你说,我们怎么救” “那就看你的胆子有多大了。”长生似笑非笑,“如果怕死的话,便问也不要问。” 顾闵一怔。 “怕了” “你才怕了”顾闵怒道,“只要能救萧惟哥哥,我什么都不怕” 长生扯动着嘴角,什么都不怕萧惟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把这个大少爷转变成了这般样子 “好。” 她的计划要进行下去,还真的缺不了他们顾家姐弟 “陛下,公主让人来说要矿山一案的所有证据。”顾长远把事情回禀了,静待处理。 裕明帝道:“给她。” 顾长远犹豫会儿,还是道:“若是公主” “知道朕为何把长生公主送来顾家交给顾延吗”裕明帝道,语气平缓温和。 顾长远心里却是一颤。 “那是因为朕以为朕的老师也可以成为朕女儿的老师。”裕明帝继续道,“不过可惜,到底是朕强求了。” 顾长远眼眸猛然瞪大,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帝王,几乎是冒犯似得看着,朕以为朕的老师也可以成为朕女儿的老师这话的意思意思 “顾卿听不懂真的话吗”裕明帝问道。 顾长远噗通跪下,浑身像是被寒意浸染了一般,却同时又像是有一把火在体内烧着,冰火两重天,想来就是如此。 “臣”他低着身子,几乎是伏在了地上,“明白” 裕明帝满意点头:“很好。” 顾长远苦笑,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苦笑,很好很好可是陛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他在心里呐喊,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 将这般一件惊天大秘密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更是他顾家满门的荣耀,可是 “陛下,臣以为” “萧家那小子认为公主是你的女儿。”裕明帝却道,“既然如此,在她还是顾长生的时候,你便是他的父亲。” 顾长远方才升起的勇气顿时消散了,“臣不敢” “若是泄露了她的身份,朕唯你是问”裕明帝直接下令。 顾长远还能如何“臣领旨” 良伯没找到机会去安排主子吩咐的事情,不过却发现了一件事,“少爷,衙门的防卫过重了。” 王驰目光一凛。 “若只是钦差,不可能有这般阵仗”良伯沉声道,“明面上的防卫暂且不说,这暗地里的人少爷,现在的衙门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顾长生去了衙门几次”王驰问道。 良伯道:“明面上的便去了三次。”暗地里的究竟几次,便无从知晓,“另外,顾府暗地里的人也增加了不少,隐老说怕是跟衙门的暗处的人是一路的。”他吸了一口气,“少爷,若这位顾姑娘真的如您所猜测的是那此时衙门里头怕是不仅仅住着钦差大人” 可出动这般阵仗的人是谁 良伯有些不敢去猜测。 “另外,老奴还得到消息,钦差大人命人把萧家的案宗送去了顾家,案宗里头有包括方家书房密室找到的信件在内的所有证据材料少爷,那顾姑娘怕真的是要保萧家了” 王驰脸色更沉。 而这时候,下人来禀告,说顾家表少爷顾闵到了。 王驰眯眼,“顾闵” “是。” 良伯皱眉:“他来做什么” 下人还没回答,外边便传来了顾闵大吵大闹的声音,“王驰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一边喊着,便一边闯了进来。 这里毕竟是别院,顾闵的身份又特别,下人们并没有能够拦住他,让他一路给闯到了王驰的面前。 像是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一般,顾闵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驰,像是想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似得。 “闵表弟这是做什么”王驰皱眉,一切真实的情绪已然压下,看着顾闵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胡闹一般。 他比他大了多少 顾闵恼火,原本半分真半分假的怒火更加的真切了,“我要杀了你”喊着,便冲上前 良伯及时拉住了他,“表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顾闵一边挣扎一边厉吼,“你敢害我你竟敢害我你敢害我我杀了你” 王驰面沉如水,“顾闵,你” “闵儿”这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王驰的话,也让顾闵的疯狂稍稍平复了一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绮,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柔弱,可是眼里的维护却是坚如磐石,“你冷静些。” “他要害死我,我还冷静”顾闵大吼。 顾绮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方才要冷静。” “你还帮着他” 顾绮身子一动不动,“来人,把四少爷送回去。”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不是弱不禁风的丫鬟,而是护院。 她居然带着护院来的。 顾闵大吵大喊,可到底还是被人扎扎实实地抓着,护送离开。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绮表妹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何事”王驰看着眼前平静却冷漠的少女,问道。 顾绮唇边泛起了一抹冷意,“表哥问我发生何事,我倒是想先问问表哥为何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王驰皱眉。 “我们姐弟虽然跟王家不亲,但正如表哥所说的,我们身体里到底留着王家的血脉,也算是半个王家人”顾绮冷笑道:“可没想到在表哥这里,我们姐弟的命一文不值” “表妹这话到底是何意” “何意”顾绮自嘲,“当日那威胁我若是不把顾姑娘引到城隍庙便把闵儿一块一块地送回来的信,表哥忘了” 即便修为比普通少年高,可这一刻还是变了脸,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掩饰完美,他愤怒道:“绮表妹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一些我何时威胁过你” “表哥不承认也没关系。”顾绮讥讽道:“我也没有证据指正表哥,今日来这里只是想告诉表哥不,王家少爷,从今往后我们姐弟跟王家再无任何关系便是你们王家给了我母亲血脉,这一刻,也还了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便是我们在顾家被磋磨至死,也不用王家施舍分毫”说完,便转身离开。 柔弱的少女在风中走的决绝。 “少爷,这”良伯心惊,当日的事情他们做的极为的隐秘,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般态度若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又如何会如此决绝 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王驰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身上的气息更是骇人,“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158 暴风雨前的安静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骗到”顾闵等顾绮一上马车还没有坐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此时的脸上除了紧张之外哪里还有生气的迹象 顾绮的脸色不太好,便是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还是轻轻地颤着,“回去再说。” “你怎么了”顾闵也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好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我没事。”顾绮笑了,看着他眼里的担忧,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姑娘还等着我们了。” “你真的没事”顾闵又问道。 顾绮微笑摇头:“没事,走吧。” 顾闵这才点头,嚷嚷着让外边的车夫赶紧走,虽然做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过还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回了顾家,姐弟两人便去了幽园。 顾闵便一股脑地把情况都给说了,然后狠狠地灌了两杯茶,这才喘过气来,“姑娘,这样真的可以救萧惟哥哥吗” “王驰有什么反应”长生反问道。 顾闵虽然着急,不过还是答了,“好像也没生气”只是到底是什么反应,顾闵骚了骚头,“当时我只顾着骂人一时间也没注意到” “他很意外,而且”顾绮代为答道,“动怒了。” “是吗”长生眯着眼笑道,“还好没修炼到喜怒不露的程度。”不然的话就真的是难办了,不过以王驰目前的年纪,虽然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可仍是会受限于阅历的,这也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的突破口,“动怒了就好。” 人一旦有了情绪,便容易受困于情绪。 所以他越是动怒,越好。 “他是不是真的真的做了”顾闵又问道,问的心里直颤抖,因为不安,更因为愤怒,“他真的做了” 虽然他不喜欢王家的人,更不觉得他王驰来是真的关心他这个表弟,要是真的关心就不会现在才来,可是他也从未想过他会害自己的还拿他的命威胁公主他安的什么心 长生没回答,而是看向顾绮,“谢谢。” “我该做的”顾绮苦笑,她能找她做这件事,她很高兴,即便不再是朋友之间的帮忙,可她还是高兴,她还能帮得了她,可是“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担心王家”长生问道。 顾绮嘴边的苦笑更浓,并未辩解,“即使以信威胁引姑娘去城隍庙的人是王驰也不能证明萧家清白更不能证明王家诬陷萧家” “萧惟哥哥不可能是凶手”顾闵大怒,瞪着在为王家说话的顾绮,“你就想着王家王家”以前是,现在也是,“王驰都这样做了你还护着他你到底” “闭嘴”长生打断了他的愤怒。 顾闵不忿,不过也没敢说下去。 长生看着顾绮,“你是说我在为萧家找替死鬼” “矿山一案是真实存在的”顾绮握着拳头还是坚持道,“那里的累累白骨也是真的,更不要说卢家跟郑家姑娘,我担心”担心什么,她说下去,而是道:“朝廷已然派了钦差来,姑娘只需让钦差把案子查清楚” 长生神色平静,“我以为经历了那般多,你不会再天真。” 顾绮浑身一震。 长生无意揭谁的伤疤,“我没打算要把谁推出来当替死鬼,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对,那便是我明明没有证据却还是坚定地怀疑王驰,不过你就真的没有一丝的怀疑” 顾绮脸色苍白。 “顾家谁不知道你跟顾闵这个弟弟的关系不是很好,前段时间他就快要死了你却还是不闻不问,这般的姐弟情分足以威胁到你”长生继续道,“还是你想自自欺人说他们只不过是试试看能不能成功或者是那等相信血脉亲情胜过一切的人” 顾绮没有说话。 长生皱了眉头,她一直以为在顾绮的心里,王驰也是一个需要忌惮防备的存在,否则之前她便不会那般担心她跟他有什么往来,只是如今“不过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关于王驰,顾绮说的虽然很多,但他们之间那些过去里头有过什么交集,她却一个字也没提,不过,即便如此,在王家忠仆的教养之下长大,王家对顾绮来说是一个信仰,便是对王驰有所忌惮,便是这辈子很多事情不再一样,可是她绝对不会想看到王家族破人亡。 “我很抱歉。” “若萧家真的便是凶手呢”顾绮苍白着唇开了口。 “萧惟哥哥怎么会” “闭嘴”长生喝道。 顾闵憋红了脸,“我不相信萧惟哥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是萧家。”顾绮苦笑道,“萧惟无辜,并不代表他的家人也是无辜,闵儿,那是一个家族的秘密,萧惟便是再得萧家老太爷的宠爱也未必知道,更何况,在那之前他已然失踪了一年多。” “你就是不相信我”顾闵怒道,“你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 “我” “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长生抬手拍了一巴掌下去,直直中了他的后脑袋,不过那样子倒像是在教训小弟弟一般,“不懂的话就少插嘴” “我” 长生瞪着他。 顾闵把话硬生生地压下了,不过眼睛里的怒火还是没有散去,狠狠地瞪着顾绮,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不相信自己就是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之前母亲的事情可以说他真的被骗了,说母亲真的对他们不好,可是现在 萧惟哥哥可是用命救了他 还有王驰算什么 他才是她的亲弟弟 顾绮只能苦笑。 “你若是不想” “不。”顾绮摇头,“不是你们把我牵扯进来,祖父、闵儿都在其中,我如何能置身之外”她看着顾绮,“我只是担心会牵连到你。” 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现在才来担心是不是太迟了”顾闵冷笑,到底还是心中不痛快,出口伤人。 顾绮面色又是一颤。 长生这次没理会顾闵,看着顾绮道:“你错了,我更加无法置身之外。” “因为萧惟” “因为我是长生公主。”长生目光幽暗,轻声吐出:“是裕明帝唯一的嫡出。” 牢房外边的风云变幻,萧惟无法掌握,被关进牢里几日,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不过他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虽然没有高床软枕,但衣服被褥保暖措施一应俱全,一日三餐也是精心配制从顾府送来的,还有每日的名贵汤药,一天花费的银子几乎可以为何不好” “当时太小,记不清了。”萧惟低着头道,随后便转移了话题,“闫大夫,如今的案子有什么进展顾大人可查到了新证据还有卢卢捕头” “你的问题还真多”闫大夫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再这般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余毒一辈子也别想清干净到时候你便等着别人来担心你吧” 萧惟苦笑,“闫大夫” “把药喝了,老夫明日再来”闫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分明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 萧惟没有强求。 药他会喝,可是不担心 如何能做到 虽然已经一月末了,可冬日的寒意并未消减多少。 闫大夫出了牢房便裹进了身上的大氅,跟之前两日一般,打算直接回顾府去,不过这一次还没走出衙门,便被拦住了。 说是顾大人请他过去一趟。 闫大夫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跟着人走了,到了一处屋子外,引路的人走了,闫大夫整了整衣裳,便起步走了进去。 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任何的意外。 “臣参见陛下。” 顾长远无声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裕明帝颔首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闫大夫谢恩起身,礼节上没有丝毫的差错,可看起来仍是让人觉得有些异样,可至于是哪里异样,却也说不上来。 “若是朕没记错,朕让你来是专门照看公主凤体的。”裕明帝缓缓开口,没有怒意,可却还是让人心中一颤。 闫大夫低头:“臣并未忘记臣的职责,不过,公主的命令,臣亦不敢违背也不会违背。” “所以,就违背朕的旨意” “臣不敢。”闫大夫跪了下来,随后抬起了头,并未避讳眼前帝王的目光,“为人医者,不仅要治病,还需治心,所谓心病需心药医,臣正是在为公主配置心药。” 裕明帝沉了脸,威压迫人,“那姓萧的小子就是” “让公主顺心而行,这方才是最好的药物。”闫大夫道:“当年皇后娘娘诞下公主本就艰难,因而,公主的底子先天不足,只是多年来皇后娘娘一直精心养着,再不好的底子也养好了,可若是心一直被磋磨着,便是再好的底子也被抹折腾光。” “磋磨”裕明帝眯起了眼。 闫大夫把头压的更低,只是却还是道:“公主经不得磋磨。” “谁磋磨她了”裕明帝明显怒了,“朕吗” 闫大夫道:“臣不敢。” “都敢指责朕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裕明帝怒道。 闫大夫跪了下来,仍是低着头,“臣该死。” “你别以为朕不会杀了你”裕明帝冷笑,不过也并未继续下去,沉默半晌后,才继续道:“阿熹现在如何了” “公主凤体只是有些虚,只要调理得不会有事。”闫大夫回道,“只是公主还小,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便不要卷进一些不该她来处理的事情当中劳心劳力,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绣的花是不是好看。”他抬起了头,看着脸色阴沉了下来的帝王,“让公主长生无忧,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心愿。” “你以为朕不想”裕明帝怒道,“可她是朕的女儿,朕唯一的嫡出” “可她只是公主” “她是朕唯一的嫡出”裕明帝似咬着牙,“从她出生开始,便注定了不可能一辈子无忧无虑” 闫大夫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 “你要做的只是照看好她”裕明帝继续道:“其他的,你无需多管” “可皇后娘娘” “朕的皇后,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裕明帝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不要以为你的医术不错便以为朕少不了你闫安水,不要试图践踏朕的底线” 闫大夫脸色更加难看。 “照看好阿熹的身子”裕明帝警告道:“若是她出了半分差错,朕便唯你是问” “陛下想做什么”闫大夫却是道。 裕明帝眯起了眼。 “陛下若是真的想要公主凤体安康,那至少不该让她卷进这般多的事情里头,至少让她在年少的时候能有一个安然的日子”闫大夫咬着牙继续道:“既是不可能一辈子无忧无虑,但至少在这个时候可以” “够了”裕明帝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做好你的本分就是” 闫大夫还想再继续下去,可是 这是皇帝 这便是皇帝 既是他再疼爱一个人,只要下了决定,仍是可以狠心至极 “公主是陛下的骨血,该如何,自然是陛下说了算,只是臣还是想僭越说一句。”闫大夫认真道:“希望陛下不会再后悔。”说完,磕了一个头,“臣该回去给公主诊平安脉了,臣告退。” 裕明帝没有拦着他,可是脸上的阵青阵白直到他走了之后许久也没有消散。 许久,顾长远方才进来,也不得不进来。 因为牢房里传来消息,说方家家主愿意招了,不过却要求升堂审问,他要在公堂之中招。 “陛下,这” “查案子那是你的事情。”裕明帝收起了所有的情绪,道。 顾长远自然知道这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是方家家主突然间改变主意,他不得不怀疑,之前严刑拷打他尚且不肯开口,如今停下来了,倒是愿意开了,若是这期间没有问题,他这个刑部尚书便不用当了,“臣以为不升堂为好。” 升了堂,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发生。 “若是方家主供出来的是萧家,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裕明帝道:“朕若是没记错,你是朕亲自任命的刑部尚书,是我大周律法的捍卫者” 顾长远心中一惊,忙跪下,:“臣该死” “顾爱卿。”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朕让你当的不是一个审时度势迎合主子的听话奴才” 顾长远差一点便走岔了,“臣明白” “朕的长生公主,就看看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裕明帝没有再斥责顾长远,而是笑着,缓缓地说道。 顾长远听得心惊胆战。 这对大周最尊贵的父女,到底想做什么 “你就等着钦差大人来抓你吧”顾闵又跑来了王家别院,大闹了一场,直到顾诚得到消息赶来,才制止了他。 “闵儿”顾诚怒斥道,怎么也想不通儿子为什么突然间跑来王家闹,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跟父亲回去” 顾闵狠狠地瞪着王驰,“你放心,等你上了断头台,我一定会去送你最后一程,绝对不会让表哥孤孤单单地走的哦,也不对,有王家那般多人陪着,表哥怎么会孤单呢到时候我给你们收尸就是了,免得你们到了阴间给我母亲告状说我白眼狼” “闵儿”顾诚大怒,他在胡说什么“你还不闭嘴” 顾闵忿忿地喝道:“父亲,这般狠毒的人你还帮他说话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杀了矿山所有人,还差一点杀了我跟祖父,他根本不是人” 顾诚的脸色青的厉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顾闵喝道:“顾姑娘说了,钦差大人已经找到证据证明矿山的事情根本就是他王驰指使的,根本不管人家萧家的事情他为了陷害萧家不但杀了矿山那般多人灭口,还利用萧惟哥哥让我们听到那些对话误会萧家就是凶手父亲,王驰就是一个” “闵表弟便是与萧惟交情好也无需这般污蔑王家”王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冰冷刺骨,“王家再对不起你也是你母亲的娘家你的身上流着王家一半的血” “我”顾闵不是是被震住了还是真的有些心虚,竟说不下去了。 王驰也没继续跟他争辩,而是直接对顾诚道:“此事关系到王家三族性命,姑父最好给小侄一个交代” 顾诚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随后对儿子喝道:“闵儿,跟我回去” “我” “回去” 顾闵不情不愿地跟着顾诚走了。 王驰脸上的寒意仍是没有散去。 “少爷,表少爷这些话”良伯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有些慌了,“老奴方才接到消息,明日衙门开堂审问方家的人,表少爷现在来闹” 顾闵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正因为如此,他所说的话才值得斟酌。 只是 “方昇招供本就在少爷的计划之中,不会有事的” “派人把萧惟劫出来”王驰突然道。 良伯一愣。 “就算不成功,也要让所有人相信有人拼尽全力想要救走萧惟”王驰一字一字地道。 夜黑风高,最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放开我”卢荧又一次被人给掳了,熟悉的恐惧又一次笼上了心头,不过很快,恐惧便转为了愤怒。 “是你” 长生捧着手炉坐在款背大椅上,“抱歉,令尊怕是不会让你来顾家,所以只能委屈卢姑娘了。” 卢荧从地上爬起来,“你把我抓来想干什么” “你想救萧惟吗”长生问道。 卢荧一愣。 “不想就算了。”长生继续道,“凌光,送卢姑娘回去。” “等等”卢荧喊道,盯着眼前让人看了就可恨的臭丫头,“你跟萧惟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你” “还叫萧惟哥哥,那便是还是想救他的。”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看在你这般有心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卢荧死死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坐下来,我们慢慢说。”长生笑眯眯地道,“不用着急的。” 与此同时,黑夜笼罩下的衙门拉开了刀光剑影的序幕,虽然只是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可也足够震撼。 不过深夜之中,知晓这事的人不多,参与的人更是不多。 顾长远脸色微白地进了屋子,“臣该死,让陛下受惊了。” “冲着牢房去的”裕明帝一身寝衣,威严并未少半分。 顾长远道:“是。” “谁” 顾长远斟酌会儿,“看样子是冲着萧惟去的,不过不像是下杀手,倒像是想要把人给救出去。”说完,神色微变,“陛下,会不会是” “朕的女儿会光明正大来抢人” 顾长远跪下:“臣该死” “人可有活口”裕明帝整了整袖口,问道。 顾长远摇头:“没有。”因为陛下在这里,一律格杀勿论。 裕明帝并不奇怪,“下去吧。” “陛下” “若是顾家来人,直接领过来便是。”裕明帝道。 顾长远没有再说什么,“是。” 屋子里的灯一直没有灭,裕明帝一直等着,不过等到了天发亮了还是没等到人来,倒是笑了,“还算是沉得住气。” 直接排除了消息还没穿过去的可能。 这个可能的确不存在。 长生在送走了卢荧之后便得到了消息了,担心倒是担心过,不过她相信没有人可以在衙门做任何不被允许的事情 不管是冲着萧惟去还是方家人去,都不会成功。 当然,前提是不被允许。 长生赌了一把,赌裕明帝不会那般没品直接趁机把人给杀了,不,也不算是赌,因为输的可能性不大。 而结果也如她所想的这般。 第二日醒来,方才派人传去了话。 “押后三日开堂”顾长远接到了话,皱了眉头。 “公主说衙门才出事便开堂审问不合适,顾大人还是先把昨晚上惊扰圣驾的刺客查清楚了才来开堂为好。” 顾长远不得不怀疑昨晚上的事情是这位公主殿下做的。 “公主说顾大人不用怀疑她,她还不至于不把自己人的性命当回事,而且,公主手下的人都是陛下给的,想来没有谁敢听她的话来这里闹这般一场。” 顾长远深吸了一口气,“若是陛下同意,臣没有异议。” 凌光点头离开。 裕明帝没有异议。 方家落网,这对卢纲来说便更加靠近了真相一步,他终于肯招了,而且钦差大人也肯开堂了,他更是高兴,可是这才没多久,便又得知了开堂的时间押后十日。 没有任何的理由。 卢纲此时已然听说了顾家的那位贵客便是这钦差大人的嫡亲女儿,如何能不做其他的怀疑,便是理智告诉他不该去找钦差大人质问,可还是去了。 然而最后,却是落荒而逃。 原因便是顾长远的一句话。 你儿子的尸骨还在荒野之中。 还在荒野之中。 他如今最应该做的不是报仇呢,而是带儿子归家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 可冤屈未清,如何能安 卢纲从未想过去寻找儿子的尸骨吗 不 他怎么会没想到 可是他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罢了,就像是没有找到便还可以有一线希望,更害怕找不到 十日,不多不少。 过的很快,也过得很漫长。 不过到底是到了。 这十日里,整个常州府都安安静静的,安静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般。   ☆、159 混乱 十日之后,矿山一案升堂开审。 案发地在常州,公堂自然设在了常州了,便是萧家被定为母后主脑,可到底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并没有把萧家人押解来常州同审,不过只要常州这边盖棺定论,绵州那边便可以立即处置 对于朝廷给出的这个安排,几乎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但只是几乎。 十天的时间不长但是也不断,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一步一步的试探。 长生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是真的愚蠢 若真的要把萧家置之死地,当日便不会只是把萧家主子关进牢房而不动萧家了,证据证据,那是要找的 就算萧家缜密不会留下指正自己的证据,可找都没找,怎么就知道了 然而,朝廷却像是忘了该好好搜一搜萧家。 巳时,衙门升堂。 公堂之外已经被前来旁观审问的百姓给围的水泄不通,这些日子他们听的最多的便是矿山一案,最骇人听闻的便是矿山之中满地白骨,还有塞满了整个山洞血淋淋的死尸。 还有便是顾家四少爷差点死在了里头,顾老太爷为救孙子好端端地出去被抬着出来现在还半死不活的事情。 萧家离常州的百姓有些远,可是方家却是他们经常听说的,这些可怕的事情跟方家有关系 这多让人震惊 不算是因为好奇还是愤怒,他们都想来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只是,真相哪里这般容易便能看到的 公堂上人挤人,热闹不已,而此时衙门的后堂中,大周最尊贵的一对父女盘腿坐在铺着柔软垫子的罗汉床上,隔着一张小茶几大眼看小眼的。 “你从未打算灭了萧家,对吗”长生首先开口,这十天来的步步试探,让她不得不有这般一个猜测,不,已然可以说是肯定。 裕明帝笑了,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为萧家,朕为何而来” “不是不为萧家”长生更正了他的话,“是不打算灭了萧家至于你为什么而来,相对于我自己胡乱猜测,我更想从您口中得知” “你信吗” “或者我自恋一些,您冒着会被京城里的那帮人联手抢了你的江山的危险跑来这里,是因为听说我差一点就死在林子里。”长生继续道。 凌光进来禀报,顾长远已然升堂。 随后,退下。 裕明帝笑道:“抢了我的江山”父女的话题继续。 “至少会因为你不在而闹出些幺蛾子来”长生道,“皇帝陛下有自信摁住那些龙鬼蛇神是好事,不过太过自信便不好了。” “你却自恋” 长生挑眉,“是啊,我不能吗” 裕明帝看着她。 “江南士族虽不复当年,但宗族延绵几百年,若真的要动起来,朝廷便是应付的过来也必定有所损伤。”长生把话题拉了回来,“之前皇子之乱,朝廷虽不能说是元气大伤,但朝野内外,所受到的影响还是有的,更不要说去年旱灾造成的损害,如今看像是都已经过去了,可若在此时大动干戈,好不容易安抚的民心必定会再次动荡,这时候若是再冒出一个人来兴风作浪,或者说士族拼死一搏,朝廷未必就能讨的了好”她顿了顿,眉眼弯弯的笑着,“当年士族与皇权之争,士族最终落败,除了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之外,便是士族之间的明争暗斗,若是他们当初能一条心,便不会被大雍皇族一个一个地打压除掉,最后便剩下了这四个还勉强能够维持门面的士族。” “士族与皇权之争,士族最终落败,可士族如今还在,大雍一朝却已然消亡。”裕明帝道。 长生眯了眯眼,“所以我才说你不会灭了萧家。” “哦” “灭一个萧家自然可以削弱士族的力量,可若是因此而引起了士族的集体恐慌,那便得不偿失了。”长生继续道,“更何况就算真的要对士族开刀,要么就是杀鸡儆猴,要么便直接啃硬骨头,怎么也轮不到萧氏一族。” 四大士族之中,王家最盛,卢家殿后,萧家跟郑家排中间,便是要从中间挑一个,郑家不是更好萧家老太爷的确有几分魄力,可萧家的长子嫡孙,下一任的萧家主却是文不成武不就,倒是萧氏族人中有几个出彩的,若真的要对付萧家,那最好的法子便是挑拨他们内部争斗,让他们在内斗之中消磨掉自己跟卢家一般。 卢家两代的内斗都极为严重,到了这一辈,卢家老太爷想来是明白了不能再这般继续下去,所以,在卢纲选择当捕快之时,没有阻止。 可这般也只是把避免了又多一个儿子参与争斗而已,卢纲这一辈的几个嫡出的兄弟之间,亦是明争暗斗。 或许卢纲便是明白这一点,才选择了离开卢家的权力中心,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被利用,自己的嫡亲儿子被过继了出去,或许是真的爱怜妻子,可是何尝不是为了与郑家结盟 也因为这场过继,卢家二爷干掉了卢家大爷,成功上位,卢家大爷一病不起,最后被迁到了别院养病去了。 卢纲没了一个儿子。 长生不知道卢纲心里对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卢家的争斗不会因为他的退让或者牺牲而结束,正如朝廷不该因为士族式微而轻敌觉得可以随意处置,“与其花心思来与之周旋毁灭,不如把他们摆上棋盘,为己所用” 裕明帝笑容更深。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除掉那些不听话的棋子。”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笑道:“不如说” “比如说王家的那位智勇双全的大少爷。”长生眉眼弯弯地笑道,若是这时候有人在,必定会发觉此时两人的神色是那般的相似。 “难。”裕明帝道。 长生撇了撇嘴,“又不是一次便要成功的。” “只有王家一个”裕明帝道。 长生瞪着他,“少打歪主意萧惟听不听话我不知道,不过他连上你的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萧家家主的掌中宝,如何会没资格”裕明帝道。 长生敛去了笑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这样” 长生笑了,“不然还能如何父皇陛下,你女儿我只有七岁,不,八岁了,哦,对了,我的生辰在什时候好像是大年初一吧父皇不记得了吧” “你母后受难之日,朕为何要记得” “记住了受难,方才可以更加的珍惜。”长生道。 裕明帝看着她,“恨父皇” “不恨。”长生道。 裕明帝不信,“你说过的。” “父皇陛下,你不会把一个小丫头气话放心里吧”长生笑着继续道,“你不好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吗现在不还是在我面前” “朕何时说过” “当日赶我出来的狠劲不就是如此”长生道。 裕明帝气结,“没了萧家老太爷庇护的萧惟,的确连上朕棋盘的机会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长生心头一紧。 裕明帝没有回答,而是笑道:“外边应该差不多了,朕的长生公主,便看看你这十天来的功夫有没有白费。” 长生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好” 公堂上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方家主上了公堂很配合,一开口便招供了,指正萧家便是幕后主脑,他是受了萧家的指使才这样做的 当年萧家之所以愿意把萧家女嫁给他,便是为了让他替他们办事,更是早在当年就已经密谋矿山一事。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萧家卖命,人贩子是他联系,矿山的一切都由他一手操办,不过这些都是萧家在背后指使的,萧家许诺,来日大事一成,绝对不会亏待他 在事情败露了之后,萧家主便下令让他毁尸灭迹,为了毁尸灭迹,他派人杀了所有矿工,还埋下了炸药,把矿山都给炸了 众人震惊。 便是已经有所耳闻,如今亲耳听了还是震惊。 可当萧家的嫡长孙萧惟被带上了公堂,方家主却是慌了,很明显的慌张,在萧惟开始质问的时候,他便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你说你一直未萧家卖命,那证据呢可有往来信件,可有令牌信物 没有 你说矿山是你一手操办的,那矿山养着的那些人你从哪里找来的,都有些什么人 你说你埋了火药炸了矿山,那火药从哪里得来的 你说你一直在为萧家做事,可萧家这般多年来除了嫁了你一个萧家女之外,还给了你什么好处就只是一句许诺 还有当日杀害州府沈大人的那些人,你是从哪里收买来的是萧家给你的证据呢 说到底就是连个字。 证据 方家主说的再漂亮没有实际的证据也是虚的 从他家密室里面搜查到的信件只能证明他是矿山的实际控制者 而唯一可以跟萧家联系上的,便是她的妻子萧氏。 可当年他能够求娶到萧家女,便只是旁支的也必定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那给萧家女的嫁妆中加一座荒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最后也还是留给自己的儿子,没什么损失之余还能博得萧家好感。 山契上写着方夫人的名字虽然可以认为萧家有嫌疑,可是同时也不能排除有人当初便已经存心了要萧家来背这个黑锅 而可能性更高的是后者 萧家既然敢做出这样谋逆大事便必定经过了精密的部署,荒山落在谁名下不好非得落到了萧家女身上 存心找死吗 方家主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慌的满头大汗。 而以方家的家底根本便没胆子做出这等谋逆大事,所以方家的背后必定还有人而能够把这般重大的事情交给他,必定是极为信任方家,而方家也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方家便是自己死绝了也不太可能背叛主子,把主子供出来 所以,更加认定了方家就是存心污蔑萧家 这些辩解很多都是站不稳脚跟的,可方家主似乎更加的心虚,没过多久便一副我就是说谎的样子,钦差大人再拍惊堂木,趁势追击一副要撬开方家主的嘴巴供出真正的主使态度。 方家主撑不住了。 而就在众人以为能够听到真正的真相的时候,变故又生。 有人于人群中放了暗箭。 方家主死了。 死在了公堂之上。 钦差大人大怒,众人惊慌。 不过钦差大人到底是钦差大人,很快便稳住了局面,并且早就派出了人去追击那方才放暗箭的人,也就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就把人给抓了。 当堂审问,上了刑,废了好一阵子功夫终于把人的嘴巴给撬开了,却是招供他乃郑家的人,是奉了郑家二房大管事的命令来杀了方家主,为他家少爷报仇的 众人错愕,不过想想却也在清理之中。 因为郑家少爷惨死在矿山中。 卢纲却是不信,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回郑家,郑家怎么可能派人来 而这时候,本来过来作证指正方家主的卢荧却脸色发白。 钦差大人发觉,几经质问,这才从她的口中得知她违背了卢纲的命令,暗中给了郑家人信,告知了他们郑繁一事。 卢纲大怒。 可事已至此,再骂女儿也无用了,而且他也不信郑家会这般做,郑家的确可以买凶杀人可是他们不会为了一个二房的过继子嗣而公然杀人,至于二房的大管事,他的确会这般做,不过也没这般大的本事在这般段的时间内布置此事。 卢纲坚信此事必定另有内情。 钦差大人衡量着到底谁更加可信,而这时候,郑家二房的大管事来了。 当事人来了,自然便问当事人了。 大管事听了事情经过当下便喊冤了,他一得知了小主子的消息便赶来了,哪里有时间去买凶杀人他是恨不得把害死小主子的人给千刀万剐了,可他没时间去安排啊 算一算,从卢荧去信到大管事来这里,也只是足够赶路罢了。 不过也还是不能排除大管事没在路上做过。 这般结论便让一起赶来的郑家三房的五少爷不满了,如果说郑家有嫌疑,那卢家更加有嫌疑了虽然过继给了郑家,可那还是他们卢家的血脉,更是他卢纲的亲生儿子更不要说当年郑繁出事的时候卢家人在身边,可却硬生生地让郑繁不见了 说不定当日郑繁出事便跟卢家人有关系 这话一出,更是复杂了。 郑家这是在怀疑矿山一事跟卢家有关系吗 卢荧大怒,破口大骂郑五少爷无耻 郑五少爷也没客气,卢家这些年长房二房斗的厉害,而二房可以赢那是因为促成了郑繁过继一事,让郑家与卢家关系更加的密切,也得到了郑家的不少帮助,可想而知长房有多卢纲,尤其是过继了的郑繁 而且,卢家长房大老爷现在就在常州城 有这回事 卢荧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了,因为她不仅给了郑家信,还给了卢家信,可是她这样做只是想让他们帮忙把事情查清楚而已 不 顾长生 顾长生 “钦差大人,是”不知道是不是激动过了头,卢荧话没说完便倒下了。 卢纲大急,“荧儿荧儿” 钦差大人网开一面,放了卢纲先抱女儿去看大夫,随后,命人去把卢家大老爷找来,半个时辰之后,衙门的人果真在郑五少爷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卢大老爷。 这时候,卢纲也回来了,卢荧在大夫那里,大夫说她是刺激过度才晕倒的,没有大碍,卢纲便先回来,他必须回来 看到了原本该在别院养病的卢大老爷,卢纲眼睛的赤红了。 卢大老爷的眼里只有恨意。 萧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切,南方四大士族,如今都到齐了,不,还有一个没来,王家 还差一个 可比起眼前的郑家跟卢家,他更相信是王家 更甚者,眼前的一切都出自他 而就在此时,顾家来人了,是顾家三姑娘跟顾家四少爷。 顾三姑娘举报王家少爷王驰拿顾四少爷威胁她,让她把顾家的人引到城隍庙,爆出了矿山一案,同时也导致了沈大人被杀害,顾老太爷也差一点死在林子里。 她怀疑一切都是王家设局的 王家才是矿山幕后的主脑 众人哗然。 这下子,四个都齐了。 顾长远钦差大人面对眼前的混乱一个头两个大,那位小祖宗到底想做什么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160 做了什么? 顾家跟王家什么关系 顾三小姐跟顾四少爷跟王驰又是什么关系 那是嫡亲的表亲 顾三小姐跟顾四少爷的生母可是王家的嫡小姐,是王驰的嫡亲姑母 可是今日,他们却上公堂来状告王驰,把王家拉进了这个轰动大案若是告成了,那王家可就万劫不复了 众人如何能够不震惊 顾长远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到底是经了风浪的,便是不清楚那位小祖宗的心思,可陛下的态度他是清楚的,陛下分明是纵容的 既然顾家姐弟来告,自然便要传唤王驰前来。 衙役领了命令前去。 在没来之前,顾大人也没闲着,审起了卢大老爷,那行刺方家主的人指正是郑家二房的大管事买凶,可郑家五少爷却喊冤,指正是卢家大老爷做的为的便是诬陷郑家好报当日被夺未来当家人的位置更甚者,郑繁的死也跟卢家大老爷有关系 当初郑繁失踪,卢家人可是在场的啊 杀郑繁的手段如此狠,若不是恨极了,如何会这般做 所以 郑家五少爷也没忘记顾家姐弟的状告,直接说矿山一事便是卢家大老爷跟王家合谋的,一个为了报仇跟夺位,一个便是为了谋反争夺天下。 而卢大老爷 他却承认了 承认了是他做的 郑家五少爷有些傻眼了,他所说的这些完全是为了撇清郑家的干系,当然了,若是可以一下子除掉了王家跟郑家,那是最好不过了 郑家跟卢家、王家没什么深仇大怨,可南方就这般大,四家若是少两家,另外两家便可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不,萧家是最大的嫌疑人,便是最终保住了自己也是伤筋动骨了 南方四大士族,一下子便去了三家,剩下便是他们郑家的天下 卢家跟郑家结盟,不也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势力吗 更何况,郑繁死在了常州矿山一案中,卢家却只字未提,郑家不得不怀疑卢家另有打算,如今又闹出了这般一个买凶杀人,郑家岂能坐以待毙 可是,卢家竟然招了 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招了 是他疯了还是另有阴谋 郑五不是长房嫡孙,也不是未来的郑家掌托人,但郑家之所以在四家之中没有垫底那是因为郑家虽然没有出惊才绝艳之辈,却是异常的团结,嫡系几房兄友弟恭,拧成了一股绳,此趟受祖辈之命前来,除了要弄清楚郑繁之死的真相,还有便是以防别人趁机攻击郑家 没想到还真的是来对了 “不可能”郑五还没应对,卢纲便先一步怒吼出口了,便是他知道大哥为了二哥夺位一事而对父亲对他们恨意极深,可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他想做也没这个能力移居别院之后,大哥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大哥的监视,若大哥真的在暗中做这样的事情,二哥不可能不知道父亲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大哥,当年父亲跟二哥或许对不起你,可你也是卢家的血脉,是卢家的大老爷,你不能因为手足之中的争斗便把卢家推上绝路” 卢家大老爷只是冷冷笑着。 “大哥” 郑五不知道卢家大老爷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不妨碍他落井下石,郑繁虽然不是郑家真正的血脉,但也是入了他们郑家的族谱的,他的死,郑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大人,还请大人为郑家血脉讨回公道” “大人,小人兄长已经被夺去了卢家继承人的位置,更是在别院养病多年,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犯下如此大案还请大人明察” 顾长远自然不会单凭卢大老爷一句话便定案的,不是还有顾家姐弟的指正吗还有王家想来那位小祖宗也绝对不会单单想要一个人来给萧家背黑锅这般简单“鉴于案情复杂,先将所有人涉案人等押入大牢看押起来,待本官细查之后再行开审” “大人”卢纲急道。 “大人”便此时,方才前去传唤王驰的捕快回来了,说是王家别院已经人去楼空,王驰逃了。 顾长远一怔。 “钦差大人你看,他逃了,分明是做贼心虚”顾闵大声嚷嚷道,他就知道公主绝对不会冤枉他的说完了也没忘瞪了自己的姐姐一眼,看到了没有他逃了做贼心虚逃了 顾绮嘴边泛着淡淡的苦笑,没有开口。 “卢大老爷没能力办到,可有人有就成了。”郑五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到了这一步谁不知道那有人是谁不就是逃了的王家少爷 王家少爷听到了风声赶紧逃了 卢纲咬牙:“大人,王家便是真的做贼心虚,又能逃到哪里去”他不信王驰是逃了更不信王家跟大哥合谋做下了那些事情 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一定是 卢纲想起了昏迷的女儿,想起了她说是她写信告知郑家跟卢家的“大人,请给小人一些时间,小人一定会” “卢捕头不会忘了你也是涉案之人”一直沉默的卢大老爷开口了,阴森森的语气,那瘦弱的眼睛都凹陷了下去的脸上满是怨毒之色。 “大哥” “卢大老爷虽然罪大恶极,不过这话倒是说的没错”郑五道,“大人,卢纲既然也是卢家人,自然也算是涉案之人自然,郑家既然也牵涉在内,郑五也该入牢,等候大人查明真相还以清白” “郑贤侄,卢家郑家多年交情” “繁弟惨死,卢捕头这个身生父亲不愿为他讨回公道,我们郑家却绝对不会任由郑家子孙惨死而不报仇”郑五却道。 “你” “啪”顾长远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是你们吵架的地方都给本官闭嘴” “大人” “你家人涉案其中,你本就不该插手案件调查”顾长远沉声道。 “大人” 顾长远怒拍惊堂木。 卢纲只得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跪了下来。 顾长远扫了一圈堂下的几人,便下令,把所有涉案的人都押下去了,包括方才说自愿入牢房的郑五少爷,不过,顾家姐弟却没有动。 这是证人,不是涉案之人。 不过顾闵自讨苦吃,说要跟萧惟关在一起。 顾长远自然不同意,先不说证人本就不该关起来,就说这顾家姐弟跟那位小祖宗的关系,他哪里敢关就算要关,证人跟嫌疑人关在一起传出去了他这个刑部尚书还能干下去钦差大人黑着脸直接让人“护送”顾家的两位小主子回去了 退堂了。 可案子还进展不说还更加的复杂了。 这是要把整个南方都给掀了的节奏 顾长远退了堂当即便去面见裕明帝了,自然,也见到了正坐在裕明帝面前正趴在了小桌子上抄写着什么的长生公主殿下。 “臣参见陛下。” 裕明帝颔首:“辛苦爱卿了。” “臣不敢。”顾长远道,“臣无能,公堂之上” “爱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裕明帝明显不想让他说下去。 顾长远自然低头领命,“臣领旨。”退下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长生继续低头奋斗着,这几个月来虽然有一段时间荒废了联系,不过之前下的苦工还是有效的,至少现在的字若是不提她的身份的话还是可以见的了人的。 为什么要写字 皇帝大老爷心血来潮想要检验一下她有没有荒废功课 或许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惩罚。 惩罚她胡作非为 长生认罚了,不过却不觉得自己是在胡作非为,便真的有什么不对,也只是对不起那些惨死矿山的无辜百姓,于他皇帝大老爷,于方才在公堂上狗咬狗的那些人无关 “高兴了”裕明帝开口问道。 长生抬头:“生气了” “你说呢” “这样不是更好乱成了一锅粥,你正好下手拿好处。” “我是你父皇”裕明帝拿起了一支笔敲了她的额头,“就算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 长生道:“可我是小人。” “可朕记得有人说自己不是君子而是女子。” “女子跟小人我都占了。” 裕明帝没有接她的话,就这样看着她,看的人心里发毛。 长生放下了笔,“要打要骂干脆点就是” “你可知错”裕明帝果真沉下了脸。 长生垂了垂眼帘,随后下了地,跪下,“我承认我没有那般高尚的情操,矿山里头到底有多少白骨,顾闵口中的那些死人成堆的情形我也没有亲眼所见,我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义愤填膺,我是女子,更是小人,我的心很小,我的眼界很狭隘,更是自私浅薄,谁对我好,我便偏向谁,我不想萧惟死,也便想尽办法救萧家,我” “草民草民,既是草,便不足为道。”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可锦绣的江山却了什么都可以,就是缺不了这些草,朕的长生公主,你能知道你错在哪里,还不枉为皇室公主。” 长生抬起了头:“若有罪孽,我承担。” “你还担不起。”裕明帝道。 “父皇” “你母后牺牲自己,灭了四国公府,震慑了京城所有勋贵宗亲,让朕坐稳皇位。”裕明帝道,“可若无人制衡,假以时日必定死灰复燃。” 长生苦笑,一步一步试探明确了他根本便没打算在南方大开杀戒,可比起另有目的,她心里却更加的希望是对自己的纵容,即便这很荒诞,“你是想要用士族来制衡勋贵” “朕来常州,是因为朕的公主在这里。”裕明帝道。 长生眼中一酸,心里亦是一震,“我傻了才信你” “我知道你恨父皇,恨父皇把你丢到这里,可是阿熹,父皇护不住你一辈子的。”裕明帝缓缓道,“朕以为可以,可是朕错了,朕的阿熹还是初升的太阳,父皇能看见你最辉煌的时候却无法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长生不想再继续这些话题,拼了命地压下了心中涌动的情绪,现在不是任意宣泄的时候,而且,凭什么他可以这般冷静而她却要失控他是皇帝大老爷,她不也是公主殿下吗“起用士族便不会养虎为患吗” “那就要看怎么养,还有养虎的是什么人。”裕明帝接了她的话题,“前朝大雍女帝之所以能够坐稳皇位便是因为用了士族。” 长生笑了,“也是,连女帝都可以做到,皇帝大老爷您自然也没问题”况且如今的士族也不再是当初那般,如今再用矿山一案砍去了那些不听话的,如何控制不了只是京城的状况那般糟糕吗需要起用士族去制衡 裕明帝没有应她的话,只是笑了笑,威严的双眸幽深似海。 长生心里突然间有些慌。 便在此时,凌光进来了,说牢里传来话,萧惟想见她。 长生不想再在裕明帝眼皮底下呆下去,她总是觉得他似乎还有话想跟他说,她不知道是什么话,但是却本能似得抗拒,甚至慌张,“我去看看。” “萧惟不行。”裕明帝开口道。 长生一愣。 “朕的小公主是还小,不过能够把人玩的团团转,也应该是懂事了。”裕明帝缓缓道,却是目光冷厉,“你将来的驸马绝不能出自士族。” 长生跺了跺脚,恼羞成怒,“你怕我嫁不出去就直说”她又不是没人要,需要这般早就给自己找一个 似乎之前有这个想法,不过没萧惟什么事情 “我就是救一个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懂不懂” “记住你今日的话。” 长生一肚子的火,“一定比你记得清楚”说完,转身离开,不过没走两步便停下里了,转过身看着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把我扔出来的事情就这样算了,不过你有话便不能好好说吗你说让我出来是为了我好,我还会不出来吗你是皇帝要面子,我便铁石心肠了你就不怕哭死你女儿我” “许昭在燕州好好的。”裕明帝却道。 长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转变不了态度,更不知道之前打死不说现在一股脑地说出来又是哪根筋抽了,可是她不否认她信了,而且很不争气的感动了 “以后再跟你算账” 公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对萧家来说是好事,便是萧家还是不能洗清嫌疑,但现在其他三家也卷进来了,朝廷便还是要处置萧家也必须更加斟酌谨慎。 他该高兴的 也是真的高兴,但同时亦更加的担心。 郑家跟卢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卷进来,王家更是 这期间必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十天 十天 当日说好的升堂押后了十日 而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便是钦差大人,可钦差大人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更不会 “你来了”萧惟一见到走来的小小身影,当即冲到了牢房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长生看着他没说话。 萧惟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更知道她的脾气,“你别生气,我不是怪你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会出事长生,公堂上卢家跟郑家翻脸,王家被扯进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长生反问。 萧惟一窒,“我”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继续道:“我不管你做了什么,马上给我停下来,长生” “我停下来,萧家便死路一条。”长生道。 萧惟脸色一白,“真的是你” “这样你还要我停下里吗”长生问道。 萧惟咬着牙,“你不能做这些事情”他虽然还不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一定很危险,“你父亲不会允许你做这些事情的他若是知道你在背后做了这些事情一定会” “我停下来,萧家三族都活不成。”长生继续道。 萧惟浑身紧绷,“那也是萧家的命”他想救萧家,拼了命也想救,可是不能牺牲无辜的人,尤其是她“停下来,长生,萧家的生死跟你没关系,你不能把自己给毁了” 长生笑了,紧绷了许久的心弦在这一刻放松了,她做了什么不就是用皇帝大老爷给的权给的人先是查清楚了王家、卢家跟郑家的底细,针对各自的弱点开始各个击破,让顾闵去大闹王驰,哄骗卢荧去信通知卢郑两家,给卢大老爷心里头的恨火上添油,再在王驰的大本营放了一把火总的来说,便是仗势欺人,狐假虎威。 皇帝大老爷这下子不会说她没把他给的权势用到点子上了。 只是却还是没用在正途。 “放心,我还没伟大舍己为人。” “长生” “你们萧家真的是无辜的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萧惟,如果萧家真的做了而我又救了,那些冤死在矿山中的冤魂定然会来找我的。” 萧惟一怔。 “我问你了,你聋了啊”长生突然间变脸了,怒道。 萧惟一惊,赶紧道:“没有萧家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你若是骗我,我被冤魂缠身一定拉上你一起”长生咬着牙道。 “好”萧惟道:“我会保护你的不萧家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你绝对不会被冤鬼缠身可是长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父亲” “他是我父亲。”长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涌动,“就算我把天给掀了,他也会护着我的。” 不过就是会把她给吓的半死气的半死伤心难过的半死的时候才出手就是了 可人家是皇帝大老爷,就是这样才显得威严 “你就好好呆着就是了” “长生” “我还有事,先走了。”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好好呆着。”顿了顿,又道:“对了,这次的事情人家卢荧小姑娘也帮了不小的忙,等以后出去了好好谢谢人家。” 萧惟一愣。 “记住了”长生加重了语气,这话说给萧惟听也是说给那皇帝大老爷听的,免得他怀疑她不安好心看上了人家“要好好报答人家” 萧惟跟卢家父女之间的交情 经过这次,卢家跟郑家便是不彻底翻脸怕也不可能同声同气了,以卢家一贯喜欢找人结盟的爱好来看,未必不会利用这一点。 还有,那郑繁不是对萧惟有救命之恩吗 “不过不许以身相许,知道吗” 卢、萧联姻 这才拆了郑家跟卢家,哪里能让卢家跟萧家结盟 萧惟睁大了眼睛。 “听到了没有” 萧惟脑子明显是跟不上了,不过见了她发火了,点头道:“好。” 长生这才满意离开。 萧惟直到她走远了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却已经太迟了,只能对着出口喊道:“长生,不要乱来,不要伤到自己” 这话,长生听到了。 被关在了牢房另一边的那些人也听到了。 不过除了卢纲之外,似乎没有人把这话放在心上。 乱来 乱来什么 王驰是逃了,可是却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畏罪潜逃,而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一直以来都是他派人去行刺,派人去灭口,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更没想到那臭丫头居然这般明目张胆派自己身边的人来还连张遮脸布都没有 摆明了告诉他,人就是她派去的 她要他的命 更让他震怒的是 他的人出问题了 “少爷,定然是江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良伯护着主子逃开了追杀却没有时间去查探为什么自己的人会出问题,不过,除了江洲那边出了问题,他想不到任何的原因,“少爷,我们不如先回江洲” 王驰阴着脸,“怕是没这么容易走出常州” “少爷放心,老奴定然会安全护送少爷回到江洲” “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让公主殿下失望了”王驰冷笑,“公主殿下送了一份这般大的礼来,我怎么也该礼尚往来” 良伯还没来得及劝说主子,又传来了公堂之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便再也无法开口了,吃了这般大的亏,少爷如何还会同意离开 可是 那小姑娘不是顾长远的女儿吗 可如果是顾长远的女儿,哪里有这般大的本事 长生公主吗 良伯眯起了眼,不管是谁,只要是伤到了少爷伤到了王家,他都不会放过   ☆、161 见面 顾闵没如愿去陪他的萧惟哥哥了,不过一回到顾家便被顾诚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当然,顾绮也在其中,而且首当其冲。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般维护王家的女儿如今却要把王家推向死地 王家真的做了那些事情 如果是,她便不会直到今日才那般做 “是不是顾姑娘的主意”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父亲”顾闵想开口,不过却被顾绮一个眼神给阻止了,低下了头不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父亲,祖父知道他们也知道,就父亲一个人不知道 顾绮开口道:“都是我们自己的主意。” “你”顾诚哪里信这话“好是你们的主意你们翅膀硬了,会自己拿主意了好你说王驰威胁你把人引到城隍庙去,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在父亲的心里,女儿跟闵儿所说的话便这般的不值得相信”顾绮反问。 “你” “先前小姜氏跟王驰,父亲信王驰,说女儿污蔑小姜氏,说小姜氏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来,当时,父亲不信女儿,更认为王家是故意来兴风作浪让顾家难堪。”顾绮继续道,脸色却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如今王家跟女儿,父亲信的是王家,是王驰。” 顾诚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父亲不信的从来都是女儿而已。”顾绮继续道。 顾闵听了这些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的很难受,“父亲我们” “君臣父子,女儿忤逆了父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不孝。”顾绮给顾闵说下去的机会,福了一福,“女儿跟闵儿去祠堂思过。”说完,便看向顾闵,“走吧。” 顾闵瞪大了眼睛,去祠堂他这辈子都不想去祠堂 “走吧。”顾绮再次道。 顾闵不想去,也没没从她的脸上见到威逼之色,可明明她就是这样平静地看着自己,却还是把他看的心里发毛,“去就去” 她不是怕她是怕公主殿下找他算账 “那女儿去了。”顾绮还是恭恭敬敬的,带着顾闵离开。 顾诚喉咙像是被一块海绵堵住了似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那是他的儿女,他的儿女,可现在 他错了吗 错了吗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这样做了,便是断了跟王家的关系 他们知不知道 顾家的祠堂还是阴森森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时节里,这地都冻成了冰了,便是下边垫了厚厚的垫子,可才跪了一刻钟,顾闵便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顾绮却是笑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呆在一起过了。”从她从噩梦里醒来之后吧,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她这个姐姐了。 顾闵浑身不自在,“谁要跟你呆在一起”说什么疯话“你就是见不得我有好日子过” “闵儿,姐姐对不起你。” 顾闵只觉得更加的不自在,“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我还要去” “顾姑娘让我们做的所有事情,谁也不能说。”顾绮打断了他的话,“是我怀疑王驰,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便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告上公堂,这样就算真的是他想害我们,往后也不敢再轻易动手记住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谁用你” “听姐姐的话。” 顾闵咬着牙盯着她,“我不用你管”说完,便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你也放心,我绝对不会把顾姑娘给供出来的,我可不想被她砍了我的脑袋” 可凭什么说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她这样说觉得很伟大吗 凭什么 他才不要听他的 “你自己这么爱思过就自己跪,我还要去找闫大夫给萧惟哥哥送药” “闵儿”顾绮神色凝重,“往后跟萧惟少接触” “你”顾闵恼怒不已,“你管不着” 少接触 她凭什么指使他 顾绮没再拦他,便是如今姐弟两人的关系缓和了,可她知道顾闵不会听他的,萧惟或许真的是无辜的,他也是真的用性命保护过闵儿,可是,他是萧家的人,而如今 公主,制造出眼前的复杂状况,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长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却无法肯定自己这般做到底对不对,即便已经知道她所做的正合裕明帝的心思。 他便是要四大士族互相猜忌怀疑,更趁着矿山一案,削弱他们的势力,然后,收为己用。 可是 矿山中的白骨累累,那些冤死的无辜之人 长生没亲眼看过,设计一切的时候也真的没有多大的愧疚,可如今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便只是暂时的平静,有些刻入了骨子里的东西便冒出来了。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皇室贵女,便是双手不干净了也做不到彻底的视人命如草芥 “姑娘”凌光有些担心又一次在半夜惊醒的主子。 长生抹了一把脸,“没事,就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有陛下在” “总不能什么都靠他的。”长生道,“事情是我起头的,没道理让别人来收拾残局。”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成功 卢荧醒来之后已经是次日了,而她昏迷的真正原因自然是不是真的激动过度,而是那时候她只能晕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长生算账 是她让她写信回卢家跟郑家,告诉长辈们哥哥的事情,她说这样便可以有更多的人来查这件事,就算衙门差不多,可联合卢家郑家还愁不能把那真正的凶手给揪出来这样不但可以为哥哥真正的报了仇,也可以救萧惟哥哥。 她说萧惟哥哥跟萧家都是无辜的 她信了 她真的信了 父亲跟她说萧家就是凶手,说萧惟哥哥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设计好的,可是她真的不信,却又不敢开口,所以当那顾长生说她相信萧惟哥哥相信萧家的时候,她什么都信了 可是现在 她骗了她 她居然骗了她 现在不仅萧家救不了,卢家郑家都出事了 她要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害卢家跟郑家 可是,她顾家的门都没有摸到便已经被人给抓住了,然后被送到了 “萧惟哥哥萧惟哥哥”卢荧直接扑到了萧惟的怀里,泣不成声,“萧惟哥哥” 萧惟却是愣住了,看向那把卢荧扔进牢房的人,“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却没停下脚步,直接走了。 “你等等”萧惟叫不住人。 卢荧继续哭着,“萧惟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萧惟哥哥,我差一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惟只能先安抚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那顾长生是那顾长生”卢荧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她的心肠好歹毒” 萧惟脸色一僵。 “回陛下,人已经送过去了。” 裕明帝翻看着桌子上的大字,没有抬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吩咐一句:“别忘公主知道。” “是。”人消失了。 半晌后,裕明帝笑了笑,“还真的是长进了不少。”所以,他才要防患于未然。 他的女儿绝对不能跟士族的人扯上关系 卢荧失踪了。 不过卢纲不在,没有人在乎,长生这边凌光已经接到了旨意了,她可以确保不会传到主子的耳中,可是,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真的担心公主对那萧惟动了心 可不说公主如今还小,便是真的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候,陛下这般做未免也太过 她不能说主子的不是,但可以想象的到公主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卢荧跟萧惟关在一起,不但卢荧名声有损,她也必定会把姑娘让她给卢郑两家写信的事情告诉萧惟的 萧惟是如今公主唯一在乎的外人了。 顾绮已经失败了。 难道萧惟也要反目成仇 可旨意就是旨意,谁也不可违逆 长生的确早便把卢荧给抛诸脑后了,也不担心她会说出是她让她写信的事情,这是便是爆出来了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对案子也同样是。 她不过是让她写了一封告知兄长遇害的家属罢了。 现在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王驰身上,那天废了那般多的人力可不只是想制造一个他畏罪潜逃的假象,她想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就是这一切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更是想毁了王家这未来支柱 这般的人在士族,谁敢用 裕明帝能不能控制她不知道,可如今她把他逼的这般狼狈,将来他得势了说不准便报仇了裕明帝在的时候还好,可正如他所说的,他护不了她一辈子 所以,王驰只能是现在的王驰,绝对不能成为顾绮噩梦里头的那个王焕之 “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 常州府衙门在全力搜捕王驰,与其同时,顾长远也拿着裕明帝离京之时赐的金牌调动地方军队,监控其他三家 整个南方顿时风声鹤唳。 王驰还是没动静。 而衙门的牢房却是出事了。 先是那在公堂刺杀方家主的凶手暴毙了,经仵作检验是中毒而亡,而毒来自当晚的晚餐,钦差大人震怒,把整个牢房的人都给撸了,从地方军里面掉了人来,把牢房给团团包围了。 然而,还是出事了。 卢家大老爷死了,死不瞑目。 还是中毒,却查不出毒源。 郑家五少爷给吓坏了,吵闹着有人想让他们死在牢里,他们要出去 卢纲守着卢大老爷的尸首,脸色扭曲的可怕。 萧惟在牢房的另一边,虽然听到了动静但是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大事,因为他感觉得出来最近牢房的气氛紧张了许多,而看守的人也都换了一遍,不像是衙役的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惟哥哥我有些害怕”卢荧脸色发白地道。 萧惟吸了口气,安抚道:“别怕,没事的。”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卢荧道,“顾长生会不会让我们” “卢姑娘”萧惟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有些厉,“长生她不是恶毒的人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帮我若是真的有什么错,那也是我来担” “萧惟哥哥” 萧惟没等她说完便道:“我让人放你出去”说完,便对着外边喊,“来人” 人来了,虽然冷着脸不说话,可还是随传随到。 萧惟知道这必定是因为她,“麻烦大哥转告长生姑娘,请她求一求钦差大人,放卢姑娘出去。”顿了顿,又道:“至少让卢姑娘移到他父亲那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把卢荧送来这里的,应该不会是长生吧 那人没答话,听完了就走了。 卢荧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萧惟哥哥” “我没有害你大哥,我相信我们萧家也没有。”萧惟正色道,“不过如今这般情形,卢姑娘的确不该再这般对我,卢捕头会难过的。” “我”卢荧想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的。”萧惟说完便回到了角落里坐下,脸色担忧而凝重,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外边的情形如何了还有长生她现在如何了他父亲真的没有为难她还有王驰若是他真的是幕后之人,若是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他会放过她吗 不行 她不能出事 萧惟猛然站起来,冲着外边喊道:“来人放我出去” “那刺杀方家主的凶手死了,是有人收买了狱卒在饭菜里下了毒药。”长生咬着牙,脸色很难看,“下毒的狱卒被灭口了,这是可以说查不下去,可卢纶怎么也死了难道也被人收买了人去下毒下哪里去了” 裕明帝给女儿倒了一杯茶,“三日前,卢家的人来见过卢纲。” 长生手一颤,茶杯落地。 裕明帝再给她换了另一杯。 长生这次没接过,“卢家的人” “情理之中。”裕明帝道,“倒是这王驰的确让朕有些意外。” “卢家的人三日前来的,卢纶才死”长生没接裕明帝的话,咬着牙,“也就是说” 裕明帝等着她的话。 “他怎么下得了手”长生咬着牙,“他不是正义之士吗当捕快不是立志要惩恶扬善的吗不是要捍卫律法不是要保护弱小的吗他冒着这般大的风险用了这般长的时间彻查人贩子一案,把这矿山的案子也给挖出来不就是为了伸张正义的吗他怎么能下的了手” 那还是他的嫡亲大哥 “朕也杀过自己的手足。”裕明帝道。 长生瞪着他,死死地瞪着。 裕明帝却是坦然,仿佛弑杀血亲不过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阿熹,你何需如此” “我也不是好东西,所以何需这般贼喊抓贼”长生冷笑,更是自嘲,“我虚伪成了吧” 裕明帝皱眉。 长生闭上了眼睛,用了许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父皇,我错了吗” 裕明帝抬手抚着她的头,慈爱却也残忍,“会习惯的。” “呵”长生笑了一声,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爆发出来一般。 裕明帝怜爱地抚着她的头,话却是继续:“如今卢纶死了,那杀手也死了,王家的嫌疑就更大了,王驰若是再不出面” “我宰了他”长生狠狠地道。 裕明帝纵容地笑道:“好啊。” 萧惟的话没传到长生的耳中,他喊人放他出去也没有得到回应。 裕明帝送走了女儿,冷冷地给出了一句不必管的回复。 长生回到了顾家,才进大门便被顾安给拦住了,说老太爷请她去一趟松院,长生不疑有他,跟着去了,心里多少也想到顾延想见她的目的。 外边闹得这般大,顾延不可能不知道,一直不闻不问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她不在意他是否赞同,不过毕竟利用了他的一双孙儿,该给他一个交代。 只是 “顾姑娘,老太爷说请您一个人进去,他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到了门前,顾安打开了门,却道。 长生一愣。 凌光起了警觉,“姑娘” 长生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虽然也是有些惊讶,但顾延总不会对她不利,“你在这里等着。” “姑娘” “没事的。”长生道,“顾老爷子总不会害我。”说完,便起步走了进去。 顾安关起了门。 凌光虽然担心,不过也是不信顾延会对主子不利,他不会更不敢 可是 长生进了寝室,见到的却不是顾延,而是 “你怎么在这里” 顾诚拱手一礼,“家父让在下领顾姑娘到密室。” “密室”长生一愣。 顾诚道:“家父在密室里等着姑娘,请姑娘随在下来。” 长生不动。 “事关重大,请姑娘随在下来。”顾诚神色凝重地再次催促。 长生皱着眉犹豫着,顾延不会害自己,顾诚他虽然恨不得把自己赶出去,但以他的性情也使不出卑鄙手段害人“什么大事” “在下也不知,家父只是命在下领姑娘进去”顾诚道,“次密室事关顾家机密,所以方才由在下领路,若是姑娘不信,在下” “走吧。”长生道。 顾诚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领着长生到了寝室对面的小书房,摸索了半晌方才打开了机关,“姑娘请。” 长生跟着进去,只是见到的除了顾延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听说顾姑娘一直派人在找在下。”昏黄的烛火之中,少年长身如玉,笑意温和,“如今终于见面了。” 长生扫了一眼躺在旁边榻上的顾延,冷笑道:“你对顾老头做了什么” “不过是请顾老爷子休息一下罢了,顾姑娘不用担心。”王驰笑道,“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长生公主殿下。”   ☆、161 你疯了! “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长生公主殿下。” 长生公主殿下 顾诚猛然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本就紧绷着的心弦这一刻更是蹦到了极限,长生公主长生公主他说 长生公主 这这怎么可能 长生冷笑不语,果然是猜到了可他居然敢这样做他居然敢这般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想做什么挟持她还是拿她威胁谁 “看来在下是没猜错。”王驰继续笑道:“顾家的贵客果真便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出长生公主殿下” 长生还是不语。 顾诚只觉脑子哄哄作响,长生公主殿下长生公主殿下她居然是“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还是顾家费心教养出来的继承人,缓过神来之后便意识到了眼下的巨大危机,“王驰,你到底想做什么” 挟持父亲,对父亲下毒,逼他把顾姑娘引来,他犹豫过,更挣扎过,可是最终还是以父亲的安危为重,顾家不能没有父亲 他已然决定待父亲安然之后便一力承担,就算被逐出顾家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 她居然是长生公主 他下手去害的居然是长生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出 她居然是 顾诚无法接受可是却又一切都通了,之前所有不理解所有不明白的都通了,都清楚了 而他 他这不是在救父亲,而是把整个顾家都推上绝路 “王驰” 王驰面对顾诚想吃人的目光却是平和笑着,“姑父不必紧张,顾家承担不起谋害长生公主的罪名,王家亦然,我这般做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而且,相信为了救一个萧家便把郑家、卢家、王家拉下水的公主殿下不会跟我计较这般一些小事。” “小事” “公主殿下说是不是”王驰没有理会顾诚,直接对长生道。 长生没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对顾延做了什么”面对这样的人,越是愤怒便越是被对方占据主导,小事是吗那便当小事处理她不相信顾诚会给他合谋,他若有这个胆量便不会连家事也处理不好了“你给他下毒了” “公主殿下放心,只不过是让老爷子服了一些安睡的药罢了,算不上是毒药。”王驰仍是那般微笑着,“就算不念姻亲之情,顾老爷子也是王驰敬仰之人,岂会害他” “外边的人把常州府都给掀翻了也找不到你,便是我也找不到。”长生似笑非笑,“原本还以为你躲着不敢出来了,没想到居然想出这般的办法,王大少爷,果真名不虚传。” “长生公主殿下,却是让在下意想不到。”王驰回道。 长生笑了笑,“你确定你没有弄错” “堂堂皇族公主,当今陛下的唯一嫡出,却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承认”王驰勾着嘴角,似乎在讽刺又似乎只是在称述事实。 “我有说过我不承认吗”长生嗤笑道,“我便是承认了你又能如何不承认你又待如何不管我是谁都改变不了王家也是疑凶之一更抹不去你王家大少爷畏罪潜逃的事实” “事实”王驰冷笑了脸,“是事实吗而不是公主殿下为了帮萧家谋一条生路而设局诬陷郑家、卢家、王家,公主殿下好大的手笔” “与王大少爷相比。”长生反击,“本姑娘自愧不如” “公主殿下过谦虚了” “比不上网大少爷” “哈哈哈”王驰大笑了出声,“好好看来我这一趟真的没有来错”他看着她,如玉温和的脸庞此时却泛着某种疯狂,“公主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不是挟持”长生挑眉讥笑。 “在下虽然不算聪明绝公主殿下有意储位,你觉得天下人如何反应朝臣勋贵会如何反应”王驰道,“还有,如今身在衙门中的皇帝陛下又会作何想法” 长生面色一沉。 “皇帝陛下可以宠您纵你,不过未必会高兴听到你居然意图染指他的江山他的皇位”王驰继续道,“还有京城仅剩的几个皇子跟他们的家族,还有满朝文武公主殿下,大周朝可不比大雍朝,没有开国皇帝的遗命,更没有公主与皇子同样尊贵的皇族规条更不要说大雍朝衰亡便是由公主争位而起” “你觉得有人会信你” “若连这点把握都没有,王驰今日便不敢站在这里” “那你有把握可以从这里平安走出去吗”长生冷笑,“除了挟持我,你还有什么办法从这里毫发无伤地走出去便是你真的能掘地三尺从这里出去散播流言,我最多也不过是失去皇帝的宠爱公主的尊贵罢了,而你们王家却是要万劫不复了” “公主殿下,王家若是连散播流言都被抓到把柄的话,便真的不配与你做这个交易了。”王驰笑道,“至于我如何从这里离开,自然需要公主殿下帮忙了。” “若我不答应了” “公主殿下会答应了的。” 长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好那我便看看王大少爷怎么让我答应” 王驰看向顾延。 长生冷笑:“原来还是老法子。” “只要有用便成,不是吗”王驰道,“给顾老爷子服用的药虽然不会致命,但若是没有特制的解药,顾老爷子便只能一直这般昏睡下去” “你”顾诚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长生的身份已经让他震撼不已,王驰的这些话更是颠覆了他几十年来的认知可是这些都没有父亲的性命重要,“你若是敢伤害我父亲,我便把你” “哦,对了,便是我出不去,长生公主殿下想要染指江山的秘密也会流传出去,到时候公主殿下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损伤,不过顾家却不一定了,毕竟公主殿下在顾家这般长时间,又闹出了这般多的事情,谁都会怀疑顾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顾老爷子若是醒不来,顾家便没了支柱,到时候便只能任人宰割了。”王驰没理会顾诚的愤怒,笑着道。 长生握紧了拳头:“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在乎。”王驰道,“公主若有一争天下之心,如今最大的弱点便是把感情投注在了不恰当的地方。”说完,便又道:“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王驰也不用担心成为第二个邢国公。” 长生的脸青的可怕。 邢国公 他还真敢说真敢想 “留下解药,给我滚” 王驰眯起了眼睛。 “你要权倾天下是你的事,我顾长生不奉陪”顾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还有,王大少爷若是真的有心做大事便该好好地准备,至少要调查清楚有没有找错人你想要合作的长生公主现在还在京城里,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公主若非要这般说,王驰也无话可说。”王驰继续道,“不过,今日承诺永远有效,当然,前提是殿下还活着,也还有这个价值。” “滚”长生厉喝道。 王驰没有继续下去,原本来便没想过能一次成功,甚至这个念头在她设局陷害他之前都没有成行,便是现在不过也没关系,既然定了,他便有这个自信能够走下去 长生公主 皇族的孩子便是公主也绝对不会没有争权之心,更不要说她本身就有着比所有人都要明显的优势 他如今需要做的不过是在她的心里播下一颗种子,一刻渴望权力,渴望至高无上的种子 密室之内,安静了下来。 王驰到底是如何走出寝室,如何躲避外边守候着的凌光,长生已经不去关心,若死在了凌光手里或者谁的手里,那是最好,不过,他既然敢有这般的野心如何会轻易地死 仿佛一团火在胸腔里烧着似得。 不是真的被点燃了对权力的渴望,而是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尤其是在王驰自比大雍邢国公的时候,这股怒火便更加的难以抑制 便只是从史书上了解的,可也还是知道邢国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史书上那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那些他跟大雍女帝不干不净的关系 王驰他哪里来的自信哪里来的胆子 “公主草民该死”顾诚跪了下来,“可这一切都是草民一人所为,与顾家无关,公主若是要” “你给我闭嘴”长生怒道,眼里冒着火,“你真以为我不敢要了你的命” “草民愿意领死” “你愿意我便要”长生冷笑,浑身颤抖,“你以为你死了顾家便能安然无恙我告诉你顾诚,不要以为我对你们顾家有几分感情便予取予夺” 顾诚面如死灰。 长生没有再继续,拂袖离去。 “姑娘” 方才走出了密室,便见凌光冲了进来了,“姑娘你有没有事” “有事”长生咬着牙,小脸狰狞而铁青,她想杀人她想杀了王驰,杀了他“走” “姑娘” 长生大步往外走。 凌光忙跟了上去,心里的惊恐并未消失,她怎么也没想到王驰居然会从屋子里出来,还那般坦然地说她的主子在里面,她惊惧的甚至连命人把他给扣下了也没来得及,幸好姑娘没事,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驰怎么会在顾家又怎么会以这等方式出现 他对姑娘做了什么 凌光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便是路上她有机会询问却也开不了口,她的主子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的可怕。 长生站在衙门前,任由着冬末的寒风侵袭着自己,不过却没再感觉到寒冷,一路走来,情绪逐渐平复,只是怒意却未消。 或许反应过激。 或许真的对公主这个身份适应良好了。 王驰所作所为对她来说便是侮辱与侵犯 他真的该死 “公主” “进去”长生道,他不就是看准了她不敢说看准了她便是不答应也绝对不敢伸张吗若她真的是长生公主真的是皇家养大的或许真的不敢,可是她不是她偏不按着他的步子走不敢说她便偏要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裕明帝不认她这女儿罢了,又能差到哪里去 可是 “父皇,你说什么”长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父亲,呼吸也似乎停滞了,他便是不怀疑也该震惊吗不震怒也该不悦吧可他说什么 他说 “那你想要吗” 想要吗 想要什么 “王驰疯了父皇你也跟着疯吗”长生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还是怀疑我所以试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必了,我虽然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可却没胆子有这样的野心,便是有,也没这个本事,父皇大可放心,若是不放心,便直接对外说长生公主死了,绝了后患,我也好清静过自己的日子” 裕明帝却是叹气道:“你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162 承担 长生一愣。 “生起气来便不管不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真的要狠下心来的时候却又心慈手软。”裕明帝缓缓道,“该耍心机的时候偏又傻乎乎的直来直去,好好的说这话却又疑神疑鬼,你啊” 长生抿着唇,“是说我笨吗” 像谁 她也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像谁 他不提她也没发现在这里呆了一年都不到却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的确是笨。”裕明帝道,“不过朕的小公主便是笨也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王驰欺负我” “要父皇替你教训他”裕明帝道。 长生自嘲:“跟你说了不就是为了这个” “真的需要父皇动手”裕明帝眯着眼笑着,“王家有这般一个继承人的确是有些麻烦,不过也还没到需要朕下手的地步。” “也便是说先前我所说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笑话”长生咬着牙道。 裕明帝笑道:“士族若是用得好,的确会是一把利器,朕的小公主若是觉得需要砍掉王家的一只手才可以用的放心的话,也可以,不过现在朕现在却不想杀他了。” 长生心里一震。 “一个人最危险的不是他有野心,而是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裕明帝道:“王驰虽没到达这个地步,不过经过岁月的磨砺,以他的资质的确有可能成为祸患的猛虎,但经过这事,他的底细已经全清了。” 长生盯着他,“父皇,你想做什么” “朕能做什么”裕明帝笑道,“不过是难得见着一个这般有趣的人,想好好看看罢了。” “王驰会不会成为大雍的邢国公我不知道,不过我绝对不会是大雍女帝”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我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兴趣” “王驰成不了大雍邢国公。”裕明帝道。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为何” “大雍的邢国公之所以能够成功那是因为他没有负累,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用来利用的棋子,而王驰,却背着王氏一族。”裕明帝缓缓道:“王氏一族是他的资本,亦是他的负累,更是他的弱点,可以钳制住他的弱点。”顿了顿,又道:“他很聪明,更是准确地摸准了对手的脉门,所以他才敢出现在你面前跟你提了这个交易,不过到底是年轻了些,所以才会被你这般一逼就急匆匆地冒头了,若他的修为再多一些,便会先设局让你陷入险境,然后再来提这个交易,那般胜算便更大了,不过,若朕的小公主不是这般的出人意外的话,他的胜算也很大。” 长生皱紧了眉头。 “朕的小公主,我们便来养一养这头聪明的小虎,看看将来能长成什么样子,如何” 长生瞪着他,“我说了我” “朕需要给未来的皇帝找一块磨刀石。”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王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 “放心。”裕明帝还是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你这性子若是真的让你当皇帝朕的江山没几日就让你给玩完了。” 长生便是没这个心思这般被人轻视心里也是不舒服,“我便这般让你瞧不起” “你想让朕瞧的起便好好地收收你的脾气。”裕明帝却笑了,“若真的这般的气,当时便不用顾忌其他直接要了他的命就是了,再狠一点便可以答应了他的交易然后慢慢的让他后悔当初对你的冒犯,一点一点地让他爬上远端然后摔个粉身碎骨可却连死都不成。” 长生瞪着他,“他值得我这般浪费时间精力”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 “自然不值。”裕明帝笑道。 “我脾气不好” “你说呢” 长生自嘲道:“自然是脾气不好,还喜怒无常而且还蠢” 裕明帝皱眉。 “矿山一事,是他搞出来的吧。”长生道,已经是几乎肯定的语气,没有证据,也还只能是几乎。 裕明帝道:“重要吗” “那里死了”长生勃然大怒,可是却还没发作出来便已经歇了,她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比起裕明帝的冷漠,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自然会有交代。” “萧家”长生的话没有说下去,咬着牙看着他,“想骂就骂” 裕明帝抬头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至少还知道自己该骂” “可萧家” “这般轻易便被人家给害了,便是死了也不冤枉。”裕明帝道,“而且就算是矿山一事与他们无关,也未必就干干净净。” “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长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谁,“过年前便说好了等过年之后便去常山书院念书,现在元宵早就过了,我若是再不去的话,人家可就不收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该了结了 裕明帝颔首:“也好,朕的小公主还是需要多加历练,不过在这里的确耽搁了太久了。” “你” “朕来安排。”裕明帝没等她说完便道,“阿熹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父皇来安排。” “我” “怎么真的不喜欢父皇叫阿熹” 长生抿了抿唇,“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就是。” 裕明帝笑了。 从衙门里出来,长生只觉得恍惚,甚至理不清楚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告状表明自己绝对没有野心还是专门来坑王驰一把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便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很平静,同时也很茫然。 像谁 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所有一切包括认知都已经在变化,变得连她都开始不认得自己,可是这般的变化她却是从未抗拒过。 否则之前的事情便不会做的那般的理所应当得心应手 矿山一案 她有什么资格要严惩凶手追查真相 她所做的这些不也是在掩盖真相让亡魂不得昭雪吗 真相 真相 长生茫然的开始有些恐慌。 畏罪潜逃的王家大少爷王驰亲自上衙门自首了,解释说当日之所以仓皇出逃并不是因为畏罪潜逃,而是因为有人暗杀他。 而暗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的二老爷,也就是他的嫡亲二叔,这件事源自于王家内部的争斗,王驰原本不想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笑话的,可是如今王家居然成了矿山一案的疑凶,王驰便是要自爆家丑也必须前来说清楚。 为什么现在才来 那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一直被二老爷请来的杀手追杀,因为要维护家族的名声,所以没报衙门,也因为一边逃避追杀一边追查杀手源头,所以才会忽略了衙门再派人追捕他。 他的手下倒是听到了衙门追捕他的消息,不过却认定是王家二老爷为了引他出来而故意放出来的,便一直瞒着。 因为他受了伤,这时候绝对不能出去更不能去衙门自首给二老爷可趁之机 受伤了 的确是受伤了,胸口上被刺了一刀,来衙门的时候还不小心弄裂了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 真的够狠的 长生听到了这些消息冷冷一笑,这样的人真的会让家族成为他最大的弱点吗他不是该为了自己而牺牲一切包括他的家族吗 不过虽说王驰给出了理由,可到底还是牵涉到了大案,钦差大人仍是请王家大少爷进牢房里面待一待。 顾延昏睡了三天这才服下了解药,解药是由一个小乞丐送来的,附送的还有王驰的一封道歉的书信。 道歉 顾诚恨不得把信件撕成了粉碎,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道歉还能挽回什么吗他们王家不惧皇权,可他们顾家不行 便是公主毫发无损,顾家也难逃此劫 “父亲,孩儿错了。”这大半年来顾诚不止一次认错,可是却是第一次认的这般的彻底这般的后悔,然而,他亦清楚便是认错了也无济于事。 顾延的脸色灰白,没有大怒甚至没有斥责他。 他能斥责他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那就是长生公主,与自己这个父亲相比,客人再贵重比不上 更何况是自己一直隐瞒着他 “我会向公主跟陛下请罪。” “父亲” “公主仁义,便是要追究也不会祸及整个顾家。”顾延相信长生不会为了此事而大兴问罪,这孩子性情不好可是心却是良善柔和,她有着公主的骄傲与尊贵却又不乏孩子的纯真善良,她视自己为师,更愿与自己为友,只是顾家辜负了她。 她不会迁怒顾家,可是 陛下不会。 顾家必须给出一个交代来。 “以后不要再糊涂了。” 顾诚红了眼眶,“父亲” “下去吧。” 顾诚退了出来了,可是他却不能任由父亲替他承担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 一场细雨让这冬末的夜晚更添了几分阴冷。 长生对顾诚的到来并不惊讶,见他面色灰白也不奇怪,奇怪的便是他的平静,他来找自己无非是害怕顾家会因为他与王驰引她入密室一事而获罪,所以,脸色苍白是应该的,可是平静 是到底有些修为还是怕过了头 “草民的父亲跟母亲是指腹为婚,所以,父亲纵使心里不满意母亲的浅薄也还是娶了母亲,成婚之后,母亲一颗心都在后宅里面,也因为父亲的克制,母亲几十年来都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来,里里外外,她是一个贤妻良母。”顾诚却是说起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自幼,我所得到的都是最好的,父亲用顾家最好的资源来供养我,从幼年之时的声名显赫,到如今在文人中占据一席之地,父亲付出了很多很多,而我,却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我是顾家唯一的嫡子,本就该如此,所以,便是二弟再出色,我亦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他是庶出我是嫡出,就算来日他位极人臣可我们永远都不会在同一位置上。” “你想跟我说什么”长生皱眉问道。 顾诚跪着,“我也一直觉得我做的很好,一直认为我走到今日从未愧对过顾家的栽培,我一直认为我是顾家的骄傲,直到”他看着她,笑了,却笑得让人有些心颤,“公主的出现。” “恨我”长生问道。 顾诚笑道:“没有,最多只是愤怒罢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不是因为我的心胸宽阔,而是因为一个小丫头还没资格让我恨。” 长生没说话,也没生气,以他长久以来的名望的确不会去恨一个小丫头,若是真的恨了,那顾延怕真的会一口血喷死他了 “可我还是不忿,多可笑的事情。”顾诚继续道,“顾家用了所有资源来栽培出来是对一个小孩子不忿不敢的蠢货” 长生没搭腔。 “连绮儿跟闵儿都能觉察到那个孩子不简单,而我竟然还认为父亲糊涂。” “顾绮能知道那是因为顾延身边的人露了口风,至于顾闵,那纯属意外。”长生开口道,“所以你不知道并不能说有问题。” “可我却没有信我的父亲” 这次长生没有说话,的确,若是他信顾延的话,便不会对自己是那般态度,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跟她说这些是为什么想要让她心软然后才开口求情可顾延精心养出来的儿子会是这般一个连坦荡面对自己错误的勇气也没有的懦夫吗“顾大爷,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草民从未想过王驰会对家父下手,可草民还是受了他的威胁,草民不敢冒一丝的风险,在已经让家父失望之后草民不能让他因为草民的一句话而失去性命”顾诚的话终于到了正题了,“我不得不那样做。” “若是我出事了,你会如何”长生问道。 顾诚道:“一命还一命。” 长生吸了一口气,“你走吧。” 顾诚没动。 “如果你是来认罪来求情的话。”长生道,“我已经知道了。” 顾诚深深地看着她半晌,然后伏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草民告退。” 长生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明明错的人不是自己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来顾家搅乱了他们原本安逸平静的生活还是她不该插手他们顾家的家务事以致让他们最终走到这一步如果她到了顾家便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客人,他们便不会一步错步步错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才会说了那般多,想要以此来告诉她,顾家有错,可她又何尝没错 这里原本便是他们顾家的地方,便是她是公主也不该任意玩闹,把他们一家子搅和的家不成家 这一切都是她多管闲事搅和出来的 好 若是她的错,她认就是了 “去跟顾延说,顾诚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也不会让任何人追究。” 凌光蹙眉,若王驰起了另外的心思,那公主现在便不能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了,“公主” “到底是来错了。”长生道,“顾家本该安稳和乐的。”至少在矛盾爆发之前,顾家还是一副父慈子孝和和乐乐的,可如今都成了什么了“是我不该多管闲事。” 凌光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打断了。 “去吧。”长生挥手道:“连王驰都可以安然无恙,没道理揪着顾家不放。” “陛下那边” “跟他说这次我说了算,也让他别忘了当日是她把我送来这里的,现在顾家这般家不成家的他也脱不了干系。”长生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堂堂皇帝大老爷,何必跟一个小小的顾家斤斤计较” “是。” 长生是真的没想过要追究顾诚什么的,若是换做了她自己,也未必做的比顾诚好,至少顾诚说出那句一命还一命的时候是真诚的。 不管他做不做的到,至少说的时候是真诚的。 是夜。 顾诚到了小姜氏的院子里,见到了憔悴了许多眼睛却仍是厉的小姜氏,在这之前他一直从未发现温柔的小姜氏眼里也能出现这种厉色。 “老老爷你终于来了”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可是却仍是难掩恨意,她恨这个男人,恨之入骨,可却又不得不依靠他出去“老爷,妾身终于等到你了” “你真的认为你不能生育一事是王氏所为”顾诚却是第一次不为所动,这是他第一次完全冷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 小姜氏一愣。 “王氏到底有没有做过,便是我也无法给你答案。”顾诚继续道,“可是在我的记忆中,王氏不是这样的人。” “你凭什么说她不是”小姜氏脸色骤然变了,有些狰狞。 顾诚没有因为她的变化而惊讶,“凭我娶了她和她生活了那般多年。”说完,便又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你也说的没错,我的确什么凭借也没有,正如我与你成婚这般多年却从不知道你心里藏了这般深的恨。” 小姜氏浑身颤抖,满目的憎恨掩盖不住。 “我庆幸老天送来了一个顾长生。”顾诚继续道,“我的一双儿女才不至于毁在你的手里。” “毁了又如何我就是要毁了他们我就是要把顾闵给养废了让顾绮生不如死,我就是要让王氏在地底下后悔当初对我下的毒手” “当日姜家太夫人之所以弃你于不顾是因为她与父亲达成了交易。”顾诚道,“顾家扶持姜家子嗣,姜家不再过问顾家如何处置你,更不会再追究当年王氏对你下绝子药一事。” 小姜氏瞪大了眼睛,几乎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一般。 “王氏死了,可姜家人却都活着。”顾诚没有说明白,可意思已经明白了,“你或许恨错了人。” “不” 顾诚转身离开。 小姜氏扑上前去,可是却被人给拉扯住了,“你别走你不许走,你给我说清楚你胡说”他胡说胡说的 门关起来了。 顾诚看着门口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儿子,抬起手似乎想安抚他,可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记住,你是顾家的长房嫡孙,身上肩负着整个顾氏一族。” 顾闵愣愣地看着他。 顾诚没有再说下去,起步离开。 第二天一早,长生接到消息,顾诚昨夜在顾家祠堂,服毒自尽。   ☆、164 这就是我 顾诚服毒自尽了。 长生得知消息赶到祠堂的时候,顾绮跟顾闵正跪在地上,而他们的身边,躺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顾诚,死灰色的脸,神色却是平和,若不是那脸色,便像是只是睡着了一般。 顾绮跟顾闵跪着,面色苍白而茫然。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可却比嚎啕大哭更加的让人心酸。 长生死死的盯着顾诚,死死的,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他凭什么自杀凭什么“闫老头闫老头在哪里” 她忽然间厉喝了起来,小脸尽是狰狞。 “姑娘” “让他过来快让他过来”长生情绪失控,“让他过来救人听到了没有让他马上过来” 凌光满目担心,“姑娘,人已经死了。” “谁说他死了他凭什么死他凭什么死”长生厉喝道,“把闫老头找来,去把他找来” “姑娘” “谁敢再说他死了我便让他先死”长生狰狞地喝道,“他凭什么死他有什么资格死,他有什么资格” “父亲真的去了。”顾绮抬起了头看着她,“他已经死了。” 长生瞪着她,目光凶狠的仿佛要吃人,“我说了他没有资格死” “不是你的错”顾绮干涸的眼睛终究还是涌出了泪水,方才一直没有留下来的泪水此时此刻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长生喝道,双目通红,“我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去死” “父亲”顾绮哽咽着,“他只是承担了自己该承担的他没有资格死可是他有资格承担顾家继承人该承担的一切长生,他只是做了顾家继承人该做的他有这个资格” “所以,便让我背负逼死他的罪名”长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狰狞的目光扫着眼前的姐弟,“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背负这样的罪名你们有什么资格” “父亲他没有”顾闵哭着喊了出口。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顾家的”长生怒不可遏,浑身颤抖,“我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这样对我” “姑娘”凌光想把主子带走。 “是你找上我的,是你求我帮你求我救你,更是他自己勾结王驰,是他自己做出了选择,你们凭什么让我来承担这个恶名”长生一字一字地挤出来,“顾绮,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顾家你们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是吧死了便不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是吧死了便是很勇气地承担了一切后果是吧还能彰显自己的伟大,彰显自己的大义,让世人都看看你们顾家是多么的高尚,看看我这个把你们逼上绝路的恶人到底有多罪恶深重”她咬着牙,几乎憎恨地喝道:“你们休想你们休想” “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顾闵哭喊着,“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闵儿闵儿”顾绮哭着摇头,“不要说了” “姐,父亲死了” “不要说了” “他死了死了昨天他还好好的姐他死了”顾闵哭喊着,似乎想用这般的方式叫醒眼前的人似得,他扑到了顾诚的身上,歇斯底里地喝着,“父亲父亲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改我一定改爹你醒醒,我都改爹” 顾绮闭上了眼睛,哭出了声来,这时候的她便像是所有失去父亲的人一般,哭的悲痛欲绝。 长生转身离开。 王驰被关进了牢里之后并没有跟卢纲他们关在一堆,却是安排在了萧惟这一边的牢房,两人隔着一条过道对门住着。 萧惟闹过一场,可是最终没能如愿地见到长生,不过卢荧倒是被带走了。 王驰进来的时候萧惟惊讶,不过却也并未兴师问罪,他便是不及王驰也知道没有任何证据的指控跟问罪都只会让对方更加的得意。 两人再见面之后便一句话也没有说。 王驰沉得住气。 萧惟不得不沉得住气。 “为什么要这样做”最终,首先开口的还是萧惟,即便明明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可还是问了出口,“萧家跟王家从未结怨,为什么王家要至萧家于死地” “看来萧贤弟真的误会了。”王驰叹了口气,“王家怎么会做出” “我祖父一直说王家有王驰一人,将来必定可以重振家风。”萧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如何重振家风便是重振了,那又是什么家风或者我怕该说王家从开始做这些事情开始便已经没有家风可言” 王驰眯起了眼睛。 “王家,不配为士族。”萧惟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王驰笑了,“萧贤弟若真的这般的正义,便该站出来大义灭亲。” “你们就不怕有报应” “萧贤弟,愚兄年长你几岁便托大教贤弟几句。”王驰笑着道:“男子该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气,萧贤弟可是萧家的嫡长孙,这般神神佛佛报应不报应的,将来如何撑的起萧家的百年家业” “你”萧惟到底还是修为不够。 “至于王家的家风。”王驰继续笑道:“不牢外人操心。” “事到如今,你便真的以为你们王家可以只手遮天”萧惟怒道,“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 “王家能不能只手遮天便要看王家的本事。”王驰笑道。 萧惟要紧了牙关,不过争锋相对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长生”他对着她喊道,在她走近之后便发现她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生没有回来,甚至没有看见他似得,径自走到了王驰的牢房前,“开门” “开门”凌光同样喝道。 看守动手打开了牢房的门。 长生走了进去。 王驰看着她,眼底有着灼灼明光。 “跪下。”长生道。 王驰蹙眉。 “我让你跪下”长生喝道。 王驰还没有反应便已经被凌光摁的跪在了地上,“你”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火辣辣的疼,牢房里响起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长生一下一下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直到手麻木了,方才停下。 王驰的脸此时此刻已经不能看了,目光有着震惊疑惑还有被羞辱的愤怒,“你” “顾诚死了”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服毒自尽” 王驰一怔。 “想要跟我做交易”长生冷冷地笑着,“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别说我现在依旧尊贵恣意,就算将来我真的如你所说的陷入绝境,也不会跟一条毒蛇做交易王家大少爷王驰你以为你是王家的王驰,你已经你很聪明你算无遗策便可以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她抬手拍着他的脸,轻蔑而羞辱,“若是没有了王家这一层皮,你还剩下什么王家大少爷,你这可脑袋里面的阴谋诡计还能如何施展” “你” “别生气。”长生笑着,笑的让人心里发毛,“这人要是生气了脑子就会糊涂,糊涂了便防不住人了,防不住人便随时随地都可能丢了你这条小命你们王家可不是只有一个堂叔想要你这颗聪明的脑袋的” “你想做什么” “之前我说你疯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想自己先疯一下。”长生继续笑道。 “顾诚死了你便要发疯”王驰冷笑道,“这便是当今” “啪”长生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凌光,塞了他的嘴巴。” 凌光当即动手,掏出了一条汗巾便塞进了王驰的嘴里。 “绑了。”长生继续道。 凌光应了一声是。 王驰便是再聪明也应对不了一个胡来的顾长生,他没有挣扎,因为挣扎只会让他更加的陷于被动因为顾诚死了,她便这般发疯 这便是裕明帝的掌上明珠当朝长生公主 便是他配上身家性命下的重注 是不是他自己也疯了 这样的疯丫头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的棋子 “从今日起,掌掴一天三次。”长生拿着帕子擦拭着发红的手,“三餐就免了,不过记得上药就是了,案子还没结了,可不能把人给打死了,哦,不喝水估计不成,不过王大少爷口舌如簧,这嘴可不能松,让人好好想个法子给他一些水就是了。” 凌光看着主子,“是。” “还有,人多才热闹,给王大少爷换一个地方。”长生继续道,“都是士族的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便让他去跟郑五少爷一间吧。”长生继续道。 王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一般,折磨他不怕,可是她分明是要羞辱他士可杀不可辱 “看我们的王大少爷激动的。”长生笑着,“既然这般的高兴,便好好的享受享受。” “唔” “还不送王大少爷过去”长生笑的让人心惊胆战。 凌光不敢再刺激主子,马上让人把王驰送走了。 长生没离开,而是席地坐了下来,像是累瘫了一般,只是却不是累了该有的样子,木木然然的,像是被人给抽去了灵魂一般。 “姑娘”凌光有些手足无措。 长生没有回应,呆呆的,眼神也是毫无光彩。 “姑娘” “长生”被方才那一幕给惊呆了的萧惟回过神来了,虽然她背对着他无法让他看清楚她此时的神色,可是她身边人的脸色他却看得一清二楚,“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驰对她做了什么 “长生,你应一应我” 长生还是一动不动。 凌光抬头看向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萧惟真的慌了,凌光是什么样的人他虽然不了解但是绝对不会是露出这般神色的人,她一定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一定是“放我出去” “开门”凌光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若是可以的话,现在最好便是把姑娘带去见陛下,可是以姑娘的性子未必会愿意去,而且这事多多少少也是跟陛下有关系的,是陛下把姑娘送到顾家的现在姑娘的状况去见陛下或许会更加的糟糕 门开了,萧惟冲了过来。 长生还是呆呆木木的,像是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知觉一般。 萧惟冲到了她的面前,被她此时的神色给吓的心神俱颤,“长生”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驰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长生你别这样” 长生还是那般。 “长生”萧惟的手在颤抖,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脑子却混乱的让他说不出来,“长生”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是我” 她怎么了 怎么了 “姑娘”凌光挣扎着是不是该马上带姑娘去见陛下,就算又会是一场父女大战也总好过现在这般“姑娘,奴婢带你去” “顾诚死了。”长生看着萧惟,开口了。 萧惟既是惊又是喜,“顾诚死了”对她方才跟王驰说顾诚死了,说他服毒自杀可他为什么要服毒自杀又跟王驰有什么关系“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是好人”长生继续道,“很多人因为我死了的我没有亲手杀过人可是我害过人害过很多人最近的一个是卢大老爷他们都因为我而死可是为什么顾诚会这样” 萧惟不明白她的意思,却是更加的担心,“没事的长生,没事的”他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只觉告诉他,现在不是问这些的事情,他该先顺着她的意,该先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她一定是被吓坏了一定是“长生,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为什么顾诚会这样”长生继续问道,没有悲伤也没有生气,木然而又平静,像是真的只是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顾诚死了她会这样 卢大老爷也是因为她而死的,是她设计把他拉进来,所以他才会死的 还有其他人 甚至是那个方家主 他们的死都是她一手导致的,为什么顾诚却是让她这般 她已经不是好人了不是吗 死了便死了 是他自己想不开,是他自己自以为是罢了 她从来便没有说过要追究,是他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我没有错不是吗” “你没有错” 长生眼眶泛起了水雾,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道:“可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会这样他凭什么让我发疯凭什么” “会没事的” “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长生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神色陡然凶狠,“我说为什么顾诚死了我会发疯明明是他自己选的,为什么我会发疯为什么我心里会难受是他自己被王驰算计,是他自己选择了牺牲我我没有对不起他我甚至可以名正言顺义正言辞地要了他的命现在他死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卢大老爷死的时候我也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顾诚他该死,我愧疚什么我发什么疯” “那是因为你心底善良” “善良”长生大笑了出声,极尽嘲讽,“我善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荒诞的笑话一般,“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你凭什么说我善良” “长生”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常州吗因为我把我爹的小老婆都给害死了一大半,他怕我连他也给害了,所以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萧惟睁大了眼睛。 “你又知不知道郑家他们为什么会来常州府是我哄骗了卢荧写的家书把他们都给引来常州府做这一样一场好戏”长生咬着牙继续道,“还有卢大老爷,他自认其罪,供出卢家,攀咬王家,都是我设计的,我让人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报仇,为了让他不惜同归于尽,我甚至派人对他下杀手然后嫁祸给卢家二老爷,我挑拨王家内部争斗,让王驰的堂叔为我所用差一点把王驰给杀了,他不是畏罪潜逃,是被我逼的不得不逃” 萧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长生继续道,“对了,顾诚怎么会自杀是吗王驰被我逼急了,便对顾延下手,逼顾诚引我去跟他见面,他说想要跟我做一个交易,可我不乐意,想把他给杀了,可惜,他早就有了准备,他给顾延下了毒,若是没有他的解药,顾延就小命不保了,当时我是善良了一下,让他给走了,顾延得了解药,醒了,可是,顾诚怕我秋后算账,怕我连他们顾家都一起报复了,就来求我,就在昨天,他跪下来求我,他明明很不对劲,明明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便会惶惶不可终日,可是,我没有给他我为什么要给他若是王驰是想要我的命,我就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以德报怨我就是要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就是要让他不好过所以,他死了,他觉得死了我方才会不追究顾家” 萧惟一动不动,脸色逐渐苍白了下来。 “这就是我。”长生松开了他,“萧惟,这就是你口中善良的我。” 善良 上辈子她都不敢用这个词,这辈子更加不敢,更是不配 做了这般多阴险的事情害了这般多的人,她有这个资格说善良 “对了,矿山里头死的那些人,我一点也不在乎,便是偶尔有些感觉,也只是感觉而已,萧惟,这就是我”   ☆、165 两清 她善良 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善良 萧惟一动不动。 长生松开了他的手,对于他的反应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当日京城落难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卫道士似得萧惟怎么可能会认可这些 “以后再看清楚一个人之前不要再轻易说出善良二字,不要把这两个字说的这般的廉价了。” 萧惟眸子一阵。 长生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凌光紧跟其后。 “你是为了帮我才这样做的”萧惟猛然追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若是有错,那也该是我的错” “你错了。”长生看着他,冷笑道:“我的确是在帮你,不过却不全然为了你,萧惟,萧家的嫡长孙,你不该这般的太真。” 萧惟瞳孔一缩。 “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长生收回了自己的手,“出去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萧惟没能阻止她离开,甚至没能再说一句反驳她的话,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她怎么可能是心肠恶毒之人就算不完全为了他,可若是没有他的事情,她如何会做这些事情他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目的,可是一个小女孩能有多恶毒的心肠是,她所说的那些事情是让他震惊,可是当初那个看了死人都会吐的厉害的小姑娘却做出了那些事情,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受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她被父亲赶出了家门。 是赶出家门来的。 可他居然还求她让他的父亲帮忙 如果说恶毒,他不也更加的恶毒 他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处境不好,只是一直选择忽略,因为他需要她的帮忙,因为他需要借助她的来挽救萧家 可却忘了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不要轻易说出善良二字 廉价 不。 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善良。 不是纯白无限才是的,他知道她是 她是的 长生走出了牢房,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裕明帝,他就站在那里,眉头轻轻皱着,威严而慈祥,她缓步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撇了嘴,“想骂便骂吧。” 裕明帝却是抬手抹着她的头,“好了,没事了。” “不骂我” “你都没骂我,我骂你做什么” “我很没用不是吗” “谁敢说我的女儿没用”裕明帝挑眉。 长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或者两样都想,所以两样都一起了,笑着却是流了眼泪,抬起了手,抱着他,“顾诚死了” “他死有余辜”裕明帝愠怒道。 长生道:“是我害的我害了好多人他就那样躺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我害了的人嘉嫔她们先害的我我不害怕也不难过可是顾诚没有” “若王驰起了杀心,你便死了。”裕明帝道,“阿熹,你没有错。” 长生没有再开口,便是那般哭着,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宣泄。 裕明帝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任由着她哭着,眼底的冷意凝聚成风暴,却在爆发之前渐渐消弭于无形,看着怀里哭着的孩子,无声叹息。 顾家,他是信错了。 王驰被送去跟郑五少爷关在一起了,长生所吩咐的,看守的衙役做了个十足十一点掺假也没有,郑五少爷震惊的差点连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不过震惊过后,便是幸灾乐祸,还有几分的得意,以后看王驰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作为南方士族的同辈人来说,王驰是学习的榜样,更是长辈们教训自己子孙的样板,可以说,他是他们这些同辈人的神话,也是噩梦。 现在神话陨落了,噩梦也应该可以消失了。 长生就是要羞辱他,虽然知道这样羞辱一个城府极深野心极大的人必定会埋下大患,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报复方法。 “你可以杀了他。” 长生却是笑了,“哪有这般便宜。” 裕明帝皱眉。 “而且”长生看着眼前眼里透着担忧的帝王,“父皇便真的想让我杀了他杀了他,父皇去哪里找这般好的磨刀石” “阿熹” “我没事。”长生道,“一个顾诚还不至于让我怎么着了,不过是一时想不通罢了,我才几岁,觉得内疚不是正常的吗还是父皇觉得我从来就不正常” 裕明帝皱着眉,“待此事结束,随父皇回京。”那语气似乎后悔把她送出来一般。 “想把我扔出来就把我扔出来,想让我回去我便回去”长生好笑道:“虽然我现在不恼你了,可是父皇,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更不要说我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你皇帝大老爷的女儿。” 裕明帝眉头皱的更紧,眼底隐隐有着不悦。 “不过父皇放心。”长生继续道:“往后我绝对不会再这般多管闲事了,以后我便好好念书,好好地欣赏一下我们大周的锦绣山河,不会再给你惹麻烦。” “一个顾诚便让你废了自己”裕明帝却是怒了。 长生看着他,“我是裕明帝唯一的嫡出公主,难不成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成” 裕明帝眯起了眼。 “难不成你真的想把我养成女皇帝”长生继续笑道,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皇帝大老爷的怒火更重了,不过到底没有爆发,直接生气地甩袖而去了,谁让他自己把女儿扔出来的便是当初是好意,可结果却不是太好。 长生敛去了笑容。 “公主”凌光不得不开口,“陛下是疼公主,所以才” “我知道。”长生低着头,“我知道他是关心我。” “那公主为何” “或许还是有肆无恐吧。”长生自嘲道,“因为知道他是疼我的,所以才会这般的有肆无恐惹他生气,也许也是他倒霉。”亲生女儿死了也不知道,还被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给占据了身体。 又或许 是报应。 凌光开始摸不透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顾诚何时出殡” 凌光愣了一下,才道:“还没有消息。”她也没有去打听,自从那日从牢房出来之后,公主便随陛下回了衙门,之后便一直在衙门里,之后不是练字就是画画,就是跟陛下说话的时间也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别说顾诚的事情了,就是案子也没过问过,“头七还没到,应该还没有出殡。” 长生低着头没回应。 “公主,顾诚的死跟公主没关系,公主不要再” “我没事。”长生抬起头,“去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顾家。” 凌光脸色一变。 “放心,我不会再发疯的。”长生道,“怎么说也在顾家住了大半年,如今顾家出事,我再不济也该去上柱香。”顿了顿,再道:“当然了,前提是顾家不会把我赶出来。” 凌光并未因为主子能开玩笑了而松了一口气,不过主子要去,她知道也拦不住,“奴婢这就去准备。” “私下去就行了。” 凌光一愣。 “去安排吧。”长生没有解释。 “是。” 顾家里里外外已经挂起了白幡,丧贴也都发出去了,灵堂设在了前厅之中,悲伤而又庄严肃穆,因为之前关于顾老太爷身子不好,连过年都闭门谢客,所以顾家办丧事也不是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可是 死的不是顾老太爷而是顾家大爷 这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甚至整个顾家除了顾延跟顾绮姐弟,都没有人知道顾诚的真正死因。 顾家对外只是说顾诚得了急病而亡,至于是什么急病,便没有说清楚,自然,各种猜测便起来了,有人说是跟矿山一案有关系,当日矿山一案之所以牵出来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顾诚嫡子失踪一事,顾家寻找嫡孙才意外发现了矿山大案,顾诚无端端死了,还是在案子的关键时候,他的一双儿女上公堂指正王家之后。 若说跟案子没关系,真的说不过去。 当然,也有比较正面的,便是猜测顾诚是为了给顾延试药,所以才会出事。 这是大孝 相对于被害跟大孝,大多数倾向于大孝,因为若是被害,顾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更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报仇。 当然,对顾家来说,大孝比被害更加的有利。 所以,在治丧期间,前来祭拜的客人隐隐约约也能从下人无意间说漏嘴的话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顾诚的确是为了救父亲才会出事了。 至于怎么出的事,对于文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诚死的大义死的高尚 “姐对不起” 为什么会传出父亲是为了给祖父试药才出事的传闻自然不是单靠外人的猜测,而是顾家的有意为之,准确来说是顾绮的有意为之。 顾闵开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般做,甚至认为她这是在侮辱父亲,污蔑祖父 祖父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试药 这多狠的心 父亲就算再孝顺也不会蠢到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 唇的人是他才对 他从来便不曾明白过父亲身边往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顾绮道,虽然憔悴,但目光却是坚毅的,“往后父亲在江南文坛,乃至后世传说中,都是一个至孝之人他会被人称赞,受后人尊崇” 而不是落得一个以死谢罪的污名 “闵儿,这是我们身为儿女最后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顾闵点头,“那祖父” “没有人会怪祖父,大家只会赞颂父亲大孝。”顾绮道,“祖父也乐见这样的结果的” “祖父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顾闵抿了抿唇,“我怕他会出事” “不会的。”顾绮摇头,“父亲用自己的性命保护顾家,祖父不会丢下顾家不管的” 顾闵只能选择相信,“那”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顾绮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闵儿,不怪她的。” “幽园的下人说父亲去找过她” “所以更不能怪她。”顾绮继续道,“父亲既然去找过她,便知道她不会追究的,所以我们没资格怪她,反而父亲还把她陷于不义之地,她救了顾家,可顾家却让她受到了伤害,闵儿,是顾家对不起她。” 顾闵握紧了拳头,“我没有恨她我只是只是不明白”父亲既然已经知道她不会怪罪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姐父亲为什么要丢下我们是不是我” “父亲是为了顾家。”顾绮摇头,“谋害皇室公主,不是说公主不追究,便没有人追究的,闵儿衙门那里住的不仅仅是钦差大人。” 顾闵面色大变。 “顾家必须给出一个交代。”顾绮继续道,话却说得极为的艰难,“祖父跟父亲父亲选择了自己他知道,顾家可以没有他,却不能没有了曾经的帝师如今的顾老先生闵儿,父亲是为了顾家”更是为了你 顾闵还是哭了,不过马上便抬手抹去了,“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他永远也记得那日在小姜氏的屋子外,父亲说的那句话。 他是顾家的嫡孙,身上肩负着的是顾氏一族 操办顾诚丧事的人不是顾绮这个女儿,而是方才赶回来的顾家二夫人,原本该在过年前赶回来的顾家二夫人因为大病了一场,所以才拖延至今才回来,不过没想到才一回来便要操办顾诚的丧事。 长房大伯死了,对于二房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一回来便操办丧事,顾二夫人还是觉得晦气,当然了,这股厌恶的情绪在外人的面前是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 可是 长生靠在凌光的怀里冷眼看着前方正跟自己的娘家抱怨晦气的顾二夫人,眼里泛着冷意,“下去。” 凌光领命,抱着主子下了地,有些明白主子为何要私下来,这般来才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公主到底还是挂念着顾家吧。 “你们是谁怎么跑来这里”前方的人发现了。 顾二夫人转头看了过去,愣了一下便怒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来了这里了这里是后院,祭拜该是不对,你一个孩子来祭拜什么” 除非是至亲,否则不会有人带孩子来祭奠的。 顾家的至亲她都认识,可没见过这个孩子 “顾顾姑娘”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婆子叫出口了。 顾二夫人面色大变,顾姑娘难不成就是那个把顾家搅和的鸡飞狗跳让小姜氏这个小贱人原形毕露的幽园贵客 可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妹妹,这是”旁边妇人见小姑子这般也皱眉,顾姑娘难不成就是小姑子方才说的那个顾姑娘“这就是顾姑娘” 顾二夫人听了嫂子这话才回过神来,忙扬起了笑容:“原来你就是顾姑娘啊,我回来的晚没来得及” 话没有说下去。 眼前的小姑娘就这样冷冷清清地看着自己,一股冷意仿佛从脚底下涌上来一般,而会这般便是因为眼前的这小丫头 可是 难不成是顾绮那丫头跟她说了什么 不是说她们已经闹翻了吗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嚣张气老太爷如今都半死不活了的谁还护着她 “顾家轮不到庶出做主。”长生开口道。 顾二夫人一怔。 “记住了。”长生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二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妹妹,这” “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顾二夫人冷笑,“不必理会”什么轮不到庶出做主长房死了当家的,单凭一个毛小子顾闵能起什么作用 不过这般多年她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日 等老太爷也走了,顾家还不是她夫君的天下 “我给侄儿侄女们带来了些好东西,嫂嫂顺便带回去吧。” “好好好。” 姑嫂二人谁也没把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心里。 顾延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您来了” 长生站着,“不会有人再追究。” “草民谢恩。”顾延跪了下来,并不意外。 “顾家传嫡不传庶。”长生继续道,不仅仅是命令,更是承诺。 顾诚看着她,眼里有着感激与激动,“谢公主殿下。” 长生转身离开。 方才出了屋子,便见到顾闵了。 顾闵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他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脸也似乎有些狰狞,“你”开了口,却只能挤出一个字。 他不恨她,可是却做不到笑脸相迎,甚至无法平静 父亲死了 他了 “若是想报仇,我等着。”长生道,“不过我奉劝你不要起这样的心思,就算要有,也该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我” 长生没等他说完,便起步离开。 顾闵僵在了原地,直到她走远了之后才惊觉他该问问她那日父亲跟她都说了些什么姐姐说的话他都听了,可那些理由他懂,却还是想问清楚,当日父亲为何已经知道没事了还要自杀是因为姐姐说的衙门里住的不仅是钦差大人吗 那是谁 谁能在公主都已经不追究了还让父亲自杀 其实有答案的,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祖父” 顾延走了出来。 顾闵看着明显苍老了许多的祖父,眼眶发红。 “害死你父亲的人不是别人。”顾延缓缓道,“是你祖父我。” “祖父” “闵儿,记住了。” 顾闵记住了,可是记的心如刀割。 昔日的跋扈少年,快速成长,不得不成长。 顾家灵堂。 长生上了香,转过身看着孝子位上的顾绮,“顾家传嫡不传庶,这是我的承诺,只是顾闵守不守的住家业,与我无关。” “谢姑娘。”顾绮跪下,磕头道。 从此,两清。   ☆、166 清理 顾城出殡后的第二日,衙门再次开审矿山一案。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侧目不已。 方家成了这桩案子唯一定罪主使,而其他人,却因为各种的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包括嫌疑最大的萧家 萧家到底为什么会被认定为幕后真凶 就只有顾家四少爷的证词。 而如今,在公堂之上,顾家四少爷说细想当时的情况,那些挟持萧惟的人似乎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说那些话似得,而且若真的是萧家作为,当时便会立即把萧惟带走,不需要在林这里面浪费时间。 卢纲反驳,对方便是利用萧惟对他们设杀局,这一点顾姑娘身边的侍卫可以作证 顾姑娘是何人 顾家的贵客,至于她的真实身份。 钦差大人当堂承认那是她的女儿,因为身体不好来南方修养的,当初他父亲在京城跟帝师因为性情相投更因为同为顾姓,私交不错,这次送女儿来南方修养,便嘱托给了顾家。 这事一说出,大部分人讶然不已。 至于少部分人 萧惟早已认定。 王驰嗤之以鼻。 卢纲在惊讶之后便更是咬紧牙关,他怕自己会冲动地质问眼前的钦差大人既然顾姑娘是你的女儿你会不会偏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那顾姑娘跟萧惟的关系匪浅 可他不能说出口 因为说出口了不但救不了卢家更会毁了顾家姑娘的清誉,那样顾长远就算不会偏私也绝对不会轻饶卢家 而且 他们没想追究下去 这场所谓的审问不过是过一个场,给世人,给朝堂一个交代 他们根本就没想把幕后真凶查出来 而顾长远没有这个一手遮天的本事,更没有这个胆量 这是朝廷的意思 是朝廷的意思 是矿山背后的主人跟朝廷有关系吗 卢纲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到了今日若是还不明白那他就真的枉为卢家的子嗣 有人想要挑起士族内斗 郑家五少爷也是惊愕,不过却没想钦差大人会不会偏私,因为他女儿严格说来也是受害者,他应该更想查清楚这件事,不过 萧家也能逃开吗 萧家 郑五不觉得长得跟姑娘一样漂亮的萧惟跟这事有关系,不过萧家真的没有问题吗但若萧家真的做了,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坐以待毙绝对不是萧老爷子的作风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郑家摘清,然后便是与卢家翻脸之后如何对应卢家接下来的报复,卢家大老爷为什么死,在见到卢纲当时的脸色之后,他便明白了,卢家对自己人尚且这般狠,对外人更加不用说了 郑家必须小心应对 顾家五少爷反口了,让萧家没有十足的证据定罪,郑家就算有罪也不过是郑家二房的管家买通杀手去杀害方家主报仇而已。 有罪也只是那管家的事,跟郑家没什么关系的,被扯上矿山一案本来就牵强,萧家都能没有十足的证据郑家就更加的清白了。 可王家却不一样。 除了卢大老爷当日公堂上的招供之外,还有顾家姐弟的指控,再有王驰的逃跑跟匿藏,就算后来自首了,可也不能抹去这些。 王家少爷于公堂之上坦坦荡荡地辩解,卢家大老爷的招供卢家既然说是因为卢家内斗是卢家大老爷跟卢二老爷之间的私人恩怨让他发狠地想要把整个卢家置之死地,那他所说的一切便都是谎言是污蔑,而且就算王家真的想造反,真的需要寻找同谋也绝对不会找一个被家族遗弃了的废人,卢家大老爷对王家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王家岂会找上他岂会把这关系到王家命脉的事情拿来与他合作便是卢家大老爷还坐在继承人位置上的时候,王家不会轻易把命脉送到别人的手里 至于顾家姐弟的指控,那更完全是误会之前顾家大夫人谋害前头夫人子女的时候,王家出面了,只是最后受了顾家所托,也为了不让世人自责顾家姐弟不孝,最后大事化小,没有严惩面慈心善的顾大夫人,从那之后,顾家姐弟便与他有了芥蒂,后来顾家四少爷失踪了,他发现了不妥便派人通知顾诚,顾家三小姐爱弟心切便怀疑这件事跟他有关系,误会便更加的深,以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畏罪潜逃一事,纯属巧合。 至于是什么巧合,他早自首当日已经跟钦差大人说清楚了,那是王家的家丑,可为了证明王家不可能做出矿山一事,只能自爆家丑 没有卢家大老爷的话,王家根本就跟矿山一案扯不上关系,就算顾家姐弟的指控也不过是指控他拿王驰威胁顾绮,让顾家等人去城隍庙揭法矿山一案罢了,若是王家是那矿山的幕后主使,他岂会这样做若顾家姐弟所说的事情他没有做过,那跟矿山一案便更加的扯不上关系 更不要说当日在寻找顾家老太爷下落以及搜寻州府大人一事上,他们王家尽心尽力 他们怎么可能会跟矿山一案有关系 空口无凭。 谁都像是嫌疑,可谁都无法确实定罪,最终,钦差大人只是定了方家的罪,方家便是目前为止查到唯一的确切的主使 方家全族被羁押,等候朝廷进一步定罪。 其余的人都被释放了。 绵州那边的萧家人也关不了多久了。 卢家大老爷的遗体被卢纲带走了,而王驰因为私下械斗,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家里事,但大周还有律法,所以,王家的长子嫡孙被以私下械斗为由杖打了二十 当堂执行 郑五少爷绝对王驰定然是得罪了钦差大人,不然所有人都可以好好地走出牢房怎么他便成了这般鬼样子 萧惟跟顾闵回了顾家。 案子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落幕了。 顾长远敲下惊堂木的时候心里极为的不平静,可这是陛下的旨意,他必须遵从,但是 “陛下,臣担心这般做会后患无穷” 作为刑部尚书,他不该这般想,可是,有没证据,证据充不充分从来不是这桩案子的关键,关键是陛下的态度,是朝廷想要如何处置 矿山一案,撇去人命不说,那敢做这样事情的人便是有了不臣之心,既然矛头指向萧家,那便该由萧家承担 是否真的无辜,不重要 重要的是,朝廷必须严惩,才可以震慑天下,让那些也有着相同心思的人不敢再做出同样的事情来朝堂要杀鸡儆猴,更要震慑魑魅魍魉 可现在 顾长远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为了公主维护萧家,那也还有卢家、甚至王家,总比现在就处置了一个方家好 还有,陛下既然对公主有了那样的期望,就更不应该纵容公主这般随心所欲 矿山里头死的便都是低贱之人,可也是大周的子民 可长生公主心里却只有一个萧家 就算现在她把其三家都给扯进来给朝廷一个机会清理南方士族,可到底还是为了保住萧家 这般任性的人,将来真的可以 顾长远不敢想下去。 “谁惹出来的烂摊子,将来就谁来收拾就是了。”裕明帝却是道。 顾长远一怔。 “不过现在也不急。”裕明帝继续道,“先好好清理清理这些南方士族吧。” 顾长远没有再反驳,低下了头应道:“臣遵旨。” 萧惟跟着顾闵回了顾家才知道这段时间里顾家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顾闵失去了父亲,而长生离开了顾家 “阿闵”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顾闵,“抱歉。” 唯一可以说的似乎只有对不起。 虽然顾闵没有说顾诚为何而死,可在这样的时候离开,怎么可能跟矿山一案没有关系 “对不起” 顾闵却是笑了,“跟你又没有关系,你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想回绵州的事情,你放心,我打听过了,绵州那边很快就会放了你的家人的,你放心就是。” “阿闵” 顾闵继续道:“至于顾姑娘萧惟哥哥,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先不要去找她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钦差大人的女儿,若是你去找他,别人怕是会误会。” “我知道。”萧惟点头, “那好。”顾闵道:“那你休息。” 萧惟没有反对,现在这时候他无法反对他的任何建议,更不要说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好,至于长生现在他的确不合适去找她,只好确定她没事就好了 王驰回了别院,带着浑身的伤被抬回去的,让良伯既是心疼又是愤怒,“少爷” “没事”王驰咬着牙道,“我没事” 她既然存了心要羞辱他,难道他还能一蹶不振了 长生公主殿下的羞辱,他王驰受了也不亏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没杀他,今日的屈辱他便有讨回来的机会 “我没事” 卢纲没有在常州久留,出了衙门之后便要带着卢家大老爷的尸体回去,可是这城门还没有出便被衙门的人拦住了,说是让他把卢家大老爷送回衙门,衙门要彻查卢家大老爷暴毙一事 与此同时,一道命令也随着快马送去绵州跟江洲   ☆、167 七年时间 “孙少爷老奴终于找到你了”绵绵细雨之中,顾家迎来了一位访客萧家大管家,萧老太爷的心腹萧吉,看着失踪了两年多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主子,这位在顾家下人中的德高望重的大管家两眼发红,激动的不能自已,“孙少爷,老奴终于找到你了” 还好没事 还好没事 “老奴以为” 萧惟心情也是激动,“大管家,我很好。” “孙少爷,都是老奴没有保护好你,都是老奴的错”萧吉跪了下来,已然是激动的落了泪,是他没有保护好孙少爷,才让孙少爷落入逮人之手“这两年孙少爷在外头受苦了” “不跟你没管事,是我自己任性了”萧惟咬着牙,既是愧疚又是难堪,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忘记那日听到的那些话那一日,他方才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这般厌恶他“是我自己任性了” 若不是他任性,萧家或许便不会被人陷害了 便是如今雨过天晴,可也不能抹杀他的罪孽 他差一点便害了整个萧氏一族 “不不是老奴” “不是的,萧吉,是我的错,都是我自己任性了” “孙少爷”萧吉抹了眼泪,没有再继续争谁的错,“这两年孙少爷在外头受苦了,往后老奴不会再让孙少爷受苦的老太爷派老奴来接孙少爷回去,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孙少爷的” 萧惟忙问道:“祖父现在如何了” “老太爷很好”萧吉道,“老太爷说了,幸好接到了孙少爷的信件,才没有冲动行事,老太爷说孙少爷果然是他的福星,不见了这般这般长时间一回来便救了他救了萧氏一族” 萧惟苦笑一声,“祖父没事就好。” “孙少爷” “祖父在牢里可有受苦”萧惟继续问道,“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两年又为了我操碎了心” “没事”萧吉笑道:“老太爷自从知道孙少爷平安无事之后便精神奕奕的,他说他要等孙少爷回去陪他大马球,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虽然被关在牢里,但除了被关着,肖大人一直很照顾我们。” 萧惟安心了,“那就好。”顿了顿,方才又问道:“那父亲呢” “老爷也很好,孙少爷不用担心。” 萧惟吸了口气,“那就好。” “老太爷一出牢房便当即派老奴来接孙少爷回去”萧吉继续道,“原本老太爷是想自己来的,可是案子虽然落了,但老太爷担心这时候离开绵州会授人以柄,便只好让老奴来孙少爷,老奴让人帮孙少爷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绵州,老太爷等着呢” “马上回去”萧惟一愣。 萧吉点头:“对,老太爷正急着呢,孙少爷您不知道,这两年来老太爷是日思夜想,都快要熬出病来了,现在孙少爷平安无事了,当然要马上回去见老太爷了” 萧惟蹙眉。 “孙少爷”萧吉脸色微变,“您不想回去” 萧惟摇头:“没有,只是”吸了口气,正色道:“我还有件事要做,你也赶了好几天的路,不如就在常州府这里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再出发。” “还有事要做” 萧惟点头:“嗯,我必须做了这件事才能跟你回去” “是什么事情老奴可否” “不必了。”萧惟摇头道:“你放心,明日我会跟你回去的。”顿了顿,又道:“两年多了,我也想祖父了。” 萧吉见小主子这般,只好点头:“那好,那老奴先准备妥当,明日就护送小主子回绵州” “嗯。”萧惟点头。 在拜见过了顾延之后,萧吉便留在了顾家了。 萧惟安顿好了他之后便把顾闵拉到了一处,“阿闵,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想见顾姑娘”顾闵问道。 “嗯。”萧惟点头,“我必须回绵州看看,所以想见她一面跟她告别。” 顾闵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现在不适合见她。”萧惟以为他在担心这个,“所以我才想请你帮一下忙,让令姐帮我带句话这一次我不能不告而别。” “萧大哥”顾闵已然换了称呼,依旧尊重,比从前少了一份稚嫩,“你知道她是谁吗” 萧惟一愣。 “既然她是钦差顾大人的女儿,萧大哥何必自找麻烦”顾闵继续道,“或者她也不想见萧大哥,免得节外生枝。” 她连身份都不肯告诉萧大哥,便是不信他,不打算继续往来下去。 萧大哥何必呢 “她未必稀罕你的告别。” 萧惟蹙眉,深深地看着眼前明显长大懂事了不少的顾闵,“阿闵,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到底为何而死,可是这跟长生没关系,就算跟这案子有关,也跟她无关,她还是个小孩子” “萧大哥。”顾闵却笑了,“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恨,父亲他是死得其所我并未想去责怪任何人” “阿闵”萧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闵继续道:“萧大哥重情义是好事,只是她不需要这些的,还有为了萧大哥好也为了她好,萧大哥以后还是称呼她为顾姑娘吧,否则若是被人听到了钦差大人还在常州府他不会高兴听到有人这样叫他的女儿的” 衙门里头的那位贵人,不会希望见到萧大哥这般冒犯他的女儿的 “萧大哥,你还是快些回绵州吧。” 萧惟听着这些话总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可就近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不过顾闵说的话的确没错,他不能坏了她的闺誉,“以后我会注意的。” “那我帮萧大哥安排一下” “我还是希望能够见她一面。”萧惟坚持道,“她救了我更救了萧家,我必须当面告别,而且亲眼看见她没事,我不放心” 那日她那般的激动,又告诉他做了那般多的事情,他不亲眼看她无视,如何安心离开 她都是为了他才做那些事情的 若是她父亲知道了 “阿闵,请务必帮我这个忙” “萧大哥” “四少爷,衙门有人送了一封信来给你。”这时候,下人走了过来。 顾闵心中一惊,尽全力稳住了之后才接过了信件,打开一开,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替萧大哥悲哀,“我说了,她不会在乎的。” 萧惟一愣。 顾闵把信递了过去。 萧惟接过了信一看,脸色微白,信虽然是写给顾闵的,可是说的却是他的事情,她告诉顾闵,若是他说要见她,一定要劝阻,另外便是叮嘱顾闵看好他,不要让他把他们认识的事情说出去,以免坏了她的名声,最好便是马上让他离开常州府。 她不想见他 她担心他会把他们相识的事情说出去坏了她的名声 她让顾闵盯着他 看着信纸上清丽娟秀的字体,萧惟无法相信她会是说出这样话的人。 “萧大哥”顾闵有些担心,“你也不必难过,她那般的身份瞧不上我们是正常的,而且怕自己名声被坏也没什么,她毕竟是姑娘家” “我知道”萧惟低下了头,把信递给了他,“既然她不想见我,我便不去打扰她就是了。”说完,便笑了笑,虽然笑的有些勉强,“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声,我走了,让她务必好好保重。” “我会的。”顾闵点头。 第二日一早,萧惟便拜别了顾延,在萧吉等人的护送至下踏上了回家的路,不过他们还会再见的,一定会的 顾长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初春的细雨带着寒意。 长生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端端正正地在小桌上抄写的经文,带着水雾寒意的微风从半掩的窗户中吹了进来,给屋子添了几分潮湿凉意。 凌光走进屋子,因屋子里的凉意而皱了眉,径自罗汉床前,伸手把窗户给关紧,然后取了披风给主子披上,“公主,近日下雨,天气凉。” 长生嗯了一声,没阻止她也没多说一句话。 凌光叹了口气,“公主都抄了一个时辰了,不如休息会儿” “早些抄完了早了事。”长生道。 凌光看着明显平和许多的主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陛下为何要罚主子抄写经文,说是罚她练字,免得字丑成那个样子丢皇家的脸,其实就是希望主子能够安心,能够不再自己折腾自己,“若是公主累坏了,陛下怕是会” “再罚我”长生问道。 凌光讪笑。 长生搁下了笔,神色平和,真的很平和,“有事要跟我说吗” 凌光一愣。 “不说就算了。”长生拿起了笔继续抄。 凌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萧家派人来接萧惟,已经离开常州府了。” 长生的笔停顿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嗯,知道了。” “公主” “走了就走了,难不成我还要拦着人家回家不成”长生一边抄着一边道,“若是我,不用别人来接我便自己跑回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公主” “你家公主我很忙,没时间去管人家回家的小事。”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愤愤不平替她愤愤不平吗因为萧惟就这样走了没对她千恩万谢,甚至跟上次一样不,比上次走的更加的干净利落,上次虽然弄错了人,可到底还是留了信,这次直接走了,连个告别的话也没有,忘恩负义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有这个必要计较这个吗“你若是闲着便帮我弄几支好笔来,我还是觉得我这字写的这般见不得人就是这笔没买好” 还能开玩笑,便真的没事吧 “是,奴婢马上去买。” 待凌光离开之后,屋子便又安静下来了,这些日子她的身边都很安静,在这里不用担心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她身边也不需要人贴身保护。 而她也需要安静。 只是 长生停下了手,看着宣纸上写得虽然不能说见不得人,但真心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的字,幽幽地自言自语,“回家了,还真让人羡慕” 笔继续挥舞。 一句一句经文落在纸上,只是心若是不诚,抄再多的经文也是白费。 郑五从衙门出来之后便当即赶回了通州,把常州府的事情都给禀报了家里的长辈,这次卢家跟郑家实际上并没有损失什么,不过这脸是已经翻了,往后得防着点卢家 不过让郑家担心的是却不是卢家,而是朝廷对这件事的处理。 矿山一案看似已经结束了,但怕是有一场更大的风波在等着他们 而没过多久,怕什么便来了什么。 钦差大人要重审卢家大老爷被毒杀一案,而这次的案子却没有像矿山一案拖了又拖,很快便出了结果了。 下手谋害卢家大老爷的竟然是卢家的二老爷,而这一次,不仅仅只是轻飘飘谁说的两句证词,而是确凿的证据,人证物证聚在。因为卢大老爷是在钦差大人的监管之下出事的,这事钦差大老爷亲自过问,为此,便押着卢纲还有卢大老爷的尸首去了徐州。 而在同一时间段,方才获释的萧家众人还缓过神来,便又冒出有人状告萧家在绵州侵占良田,欺压百姓。绵州州府只得把刚刚放出去的萧家老太爷给抓了回去。 郑家也逃不过,作为盘踞在当地的百年士族,平日里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仗势欺人的事情,这本来没有什么的,当地的官府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去动郑家,可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不知道怎么的便都冒出来了,衙门也较真起来了,非得要还那些苦主一个交代。 不过比起卢家跟萧家,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唯一没事的便是王家。 连郑家仗势欺人都给处理了,王家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可偏偏王家却是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去找麻烦 王家没其他三家的糟心事,不过王驰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廷是没找王家的麻烦,那是因为有人已经下了暗手 之前推出了一个堂叔来解释了为何藏匿一事,虽然没有冤枉这位堂叔,可却因此而激怒了族中的人,尤其是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 便是现任萧家家族,萧氏一族的族长,一向倚重这个嫡长子的王晋也对儿子有了不满之心,当日若是听他的话把事情推给了姜家,不就不用闹出这般多的事情了 姜家担不起,难道方家就可以 现在虽然没事,可一旦当日下手慢一点或者方家顶不住、留下一些什么证据,那王家就真的水洗不清了 就算方家顶住了,可王家还是被拉下水了 既是现在没事,可难保皇帝不怀疑 “你暂时放下所有事情,去别院休养吧。”在经历了那般多的屈辱和族人的兴师问罪之后,王驰面对的却是无情地剥夺一切权力,驱逐别院。 可他却并未愤怒,恭顺地低头应了,“是,父亲。” 王晋算不上满意可也到底是出了一口气,他就算再看重疼爱这个嫡长子,可他才是这个家的家主,是他的父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该以父为纲,而不是处处与他作对 “你放心养伤,等伤好了这些事情也应该平息了,你还是我们王家的嫡长子,未来的掌陀人”到底还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是。” “五百个字错了一个字,字体也端正了许多。”裕明帝翻看着最新抄录好的经文,颔首点评,“不过不够诚心。” “我直接去寺庙出家当尼姑,或许就够诚心了。”长生没生气,淡淡道。 裕明帝放下了纸张,“朕倒不怕有尼姑庵敢收你。” “是,谁敢说我这浑身罪孽的” “秦长生”裕明帝愠怒了,不过随后便缓和了语气,“阿熹,事情已经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长生端着茶喝着,眉眼弯弯地说着,明明是笑,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不过过不过去也跟我没关系,我没想着管。” “你想管这次也轮不到你管。”裕明帝似意有所指。 “反正找报仇也找不到我身上,我管来做什么”长生还是咪咪笑地道,“不过皇帝陛下您什么时候回去” “觉得父皇碍眼了” “不是。”长生摇头,“我怕你老窝被人给端了。” 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就会胡说” 长生耸耸肩,“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 “留在常州府” “去念书。”长生道,“你辛辛苦苦弄出一个女子学堂来我若是不去的话岂不是让你白费功夫了反正现在我也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了,去念书最好。” 裕明帝气结,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感情之前她见不得人“常山书院里常州不远,你确定要留在这里” “我有皇族贵气在,便是有冤魂想找我报仇想必也不敢近身。” “你”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安安静静地过上些日子,等将来我腻了平静了,或许就会回去跟你继续玩。” 裕明帝蹙眉。 “我才八岁。”长生看着他,“我想做八岁的孩子该做的。” 裕明帝没有给她回答。 长生也没有着急,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对她有什么安排,将来或许她也违抗不了他的安排,不过现在,她需要安静,需要好好安静安静。 就在三大士族被各种官司缠身的时候,朝廷颁下诏令,方家私开铁矿,意图造反,草菅人命,谋害常州府台,罪大恶极,诛杀三族。 随后,卢大老爷的案子也定案了,卢二老爷买凶谋害嫡亲兄长,而且还在公堂之上公然行凶,更是意图干扰审判,罪孽深重,被判了斩立决。 而卢家参与此事的其他人也一一接受了律法的惩处,卢家不但折损了一个继承人,还有好几个族中后生,实力重创。 卢纲平安无事,只是却成了卢家罪人,因为矿山一案正是因为他追查人贩子才挖出来的。 与此同时,郑家那边也是折损了好些族中的新生一辈,便是留住了性命也被判了刑罚,被剥夺了为官的资格 随着一桩一桩的案子闹出来,百年郑家颜面尽失。 而萧家 萧惟赶回了家却没能见到最疼爱自己的祖父,不,是没见到活着的祖父。 萧老太爷在他回来之前的一日,于狱中自尽身亡,留下遗书说没能约束好萧家族人,愧对朝廷、愧对萧家祖宗,更愧对绵州百姓,以死恕罪,在遗书中,他还以萧家家主,萧氏一族族长的身份把萧家的一般产业捐献给朝廷,以赎萧家为害乡里之罪。 一代士族之主便这般死了,死的有些难堪。 而在此时,裕明帝终于给出了答复了。 “朕给你七年的时间。” 长生看着他。 “及笄之前,你可以过你想要过的安静日子。”裕明帝缓缓道,威严肃穆,“这也是朕最后一次纵容你。” 长生盯着他,半晌之后应道:“好。” “不要让朕失望。”裕明帝继续道,“朕的长生公主。” “我是顾长生。”长生却是道,说的不重却是认真,她是顾长生,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忘了这个只有这般,她才不会迷失自己 她是顾长生 永远都是那个顾长生 裕明帝皱了眉,却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他相信他的女儿不会让他失望他跟元襄的女儿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好好看看这用你母后鲜血浇灌的锦绣江山,阿熹,这是用你母后鲜血用朕心血浇灌出来的。” 离开常州府之前,裕明帝摸着长生的头,笑着道。 他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好。”她应了,艰难而沉重。   ☆、168 逐出宗族 四月清明,阴雨绵绵,南方尤甚。 绵州城西郊的萧家祖坟中,两个披着斗笠的中年男人抬着一个浑身是泥的孩子走了出来,仍在了泥泞的地上。 后面跟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花白老者,老者撑着伞,冷着的脸上泛着厌恶,“孙少爷,老奴看在老太爷的份上还尊称你一声孙少爷,可你不要以为老奴就不敢对你怎么了老爷已经说了,不许孙少爷进萧家的祖坟,孙少爷要是再让老奴为难,就别怪老奴连着最后一点颜面都不给了” “我只是想到祖父坟前磕个头”萧惟从地上爬起,狼狈不堪却又决绝坚定,“我求你,让我进去” “老奴若是让你进去,这条小命怕是不保了”那老者道,“萧通是什么下场,孙少爷难道忘了” 萧惟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煞白。 “若我是孙少爷你,就会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过日子。”老者冷笑道:“而不是在这里为难我们几个收坟的下人” 萧惟的手死死地扣着泥地,五指几乎是渗入了泥地里。 “晦气”老者甩了甩衣袖,“回去回去了” 萧惟死死地盯着前方,萧家的祖坟他连进萧家祖坟给祖父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没有是他害死了祖父 是他 “祖父祖父” 他连给祖父磕个头都做不到 祖父 阿惟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一定会进去给你磕头的 常州的四月也好不到哪里去,走到哪里都是雨,不过常山书院后山的山花却是开的很灿烂,细雨并未将它们摧残,反而滋润了它们,阴雨绵绵中开的异常的灿烂。 “姑娘,你都画了一个时辰了,不如先回去吧。”亭子里,凌光再次建议道,来了常山书院之后姑娘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了,虽然跟那些女学生也没有多少往来,但却是自得其乐,而除了练字之外,姑娘最爱的便是画画,当日在顾家的时候便跟顾绮研究绘画,如今更是自己就沉迷了下去了,不过这样也总好过自己胡思乱想,“要是病了,闫大夫一定会跟老爷告状的。” 长生放下了笔,对眼前的作品不甚满意,“知道了,管家婆。”水墨绘画到底不是硬笔绘画,更不要说她这个刚碰毛笔没多久的,“这就回去。”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哪里有这般容易出成绩 上辈子她敢以画漫画为生也是下过苦工学过的 凌光失笑,动手收拾东西回去。 常山书院开办女学在南方引起的震动绝对不比前些日子的矿山一案跟萧家等士族官司缠身要轻,前朝因公主乱政而亡国,所以本朝对公主管教甚为严厉,而这份严厉便由上而下蔓延开了,人家黄家公主都要遵守女子规矩,自家的姑娘难道比公主还要尊贵 自然不 所以,女子在大周朝虽不至于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男人碰了一下手要不砍断手要不自尽这般严重,可也绝对不自由。 出门尚且受限制,更不要说来一个男子遍地的书院念书 大周朝没有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也赞颂才女,但绝对不会赞同开办女子学堂,还是在男子学院之中。 既是常山书院是南方著名书院,品德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可这女学一设立也还是招来了各方的骂名,被其他书院联名抵制,甚至自己书院的夫子也以请辞为要挟要求停办女学。 但山长着,便拉着药跟米碎走到了破庙的一角,动手做了起来,那是一个用几块石头堆砌而成的简易厨房,锅也是破了一个角的,碗只有两个,也是破损的勉强还能使用。 这些一看就是捡来的。 看着忙碌的小主子,萧吉更是心酸,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少爷居然会过这样的日子老太爷连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啊可老太爷一走 老爷的心太狠了 就算孙少爷有错,可孙少爷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不但不让孙少爷为老太爷披麻戴孝买水送殡,甚至还开了祠堂,把孙少爷逐出宗族 孙少爷再错可最后也弥补了,若没有孙少爷,萧家现在去的便不仅仅是老太爷了 萧惟安静地熬着药煮着州,并没有觉得眼下的日子有多苦,或许他真的该感谢这两年的落难,否则怕是真的熬不住,不,就算没有这两年的苦日子,他也会敖下去,他不会让祖父失望的。 绝对不会的 长生还是病了。 虽然已经很注意,可还是得了风寒。 闫大夫黑着脸把脉开药,为了让她长点记性没放干草,差一点没让她苦的吐出来,而且还警告说三天不许出门。 长生的脸顿时黑了,可人家有皇帝大老爷撑着,她只好乖乖听话了。 而就在她病了之后的第三日,可以解放了,裕明帝却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原本长生也没在意的,可一看那些东西,懵了,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惊。 “他想干什么”   ☆、169 打算 长生盯着眼前箱子里的东西,脸黑沉黑沉的谁家父亲会给在外边的女儿送奏折的就算他是皇帝不一样,可也不该把奏折送过来给她 还是一送就是一箱 他想干什么 长生脑海里回现了之前他问过的那句话。 你想要吗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她没这个野心也没这个本事吗他也说了以她的性子把他的江山交给她,没几下就被她给玩完了,他还敢这样做 “他想干什么” “陛下口谕。”青龙低着头转述着,“这是朕给你的功课,一个月内要看完,每一份折子都要做下批注,虽然不在京城,可朕的公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该学的也是要学,将来就算不能为大周做些什么至少也可以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长生的怒火在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之后消了,保护好自己吗 青龙还是跪着。 长生看着那一箱子的折子,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告诉他,我知道了。” “是。” 凌光神色也是很复杂,陛下的用意是好,可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的话,公主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姑娘” 长生没回应,伸手拿出了一本,翻开一看眼皮又是一跳,她以为裕明帝是把以前的折子翻出来给她当功课,就像去年她在他的御书房中翻看那些封存的折子一般,可是这分明是前一个月的从京城到常州,快马送来至少也要半个月,而折子送到皇帝的龙案,再由皇帝批阅,然后发还给各个职能部门处理,这也需要时间,等处理好了之后折子才会同意归档,原本存于宫中,誊抄本在处理的职能部门那边存档,这也需要时间 一个月前的奏折却在这时候到了她的手里,甚至可能都还没到达实际处理的阶段 他皇帝大老爷这是发什么疯 “可有说我需要什么时候完成” “陛下并无明确旨意。”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折子上的事情各部可已经处理过了” “小人不知。” 长生气结“凌光,去安夫人那里再替我请两天病假”他就不怕她真的把她的江山给玩完了 “是” 安夫人虽命途多舛,但一直深受皇家眷顾,倒也没受过多少的苦,如今虽然年岁不小,但是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雍容尊贵,优雅祥和。 绝对不亚于皇族贵妇。 “病还没好全” 凌光低着头,“大夫说姑娘的底子本就不好,所以得多休养两日。” 安夫人低头茗茶,“既然还没好全,就继续休息吧,不过来学堂是来学习的,就算是病了功课也不能落下,这几日其他学生的功课,她必须准时递交。” 凌光抬头。 “有问题”安夫人问道,神色严肃。 凌光低头,“奴婢会告知我家姑娘的。”没多说什么,安夫人从未跟公主表露过她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以安夫人的身份,哪里会不知道陛下怕也不会瞒着安夫人,既然知道,安夫人便是对主子格外的严厉也不存在故意刁难的问题,“奴婢告退。” 只是可怜她家姑娘这几日辛苦辛苦了。 长生倒是不怕辛苦,只是怕自己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国家大事,就算一个小小的疏忽也可以死很多人是真的死很多人而不是夸张的表达方式不如说手里的这本提出加固河堤的折子,裕明帝已经做了批注了,同意,可如果没及时办理的话,等七八月汛期的时候,那就真的会死很多人 “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就算认为他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等她学习好了才处理,可也还是冒不起这个险 长生熬了两天,这才把折子都给看完了,的确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可更多的还是紧张,这都看完了也都一一批注完了,马上便让青龙给送回去了 马上 病后本就有些恹恹的身体更加的疲倦了,可还没完,她的功课还没做完,而请的假期也都用完了,所以,当她没能及时上交功课之后,便成了女子学堂第一位领受处罚的学生。 话。 “我们离开绵州吧”萧吉继续道,“我们去安州,去程家找亲家老爷,他们不会不管” “吉爷爷”萧惟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不会去安州的” “可是”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安州”萧惟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要再说了” 萧吉一愣。 “是”萧惟咬着牙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将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可是,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去程家,更不会跟安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萧吉,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孙少爷你的主子就永远不要再提去投靠程家” 萧吉不知道为何小主子这般的抗拒,可便是小主子愿意去,程家便会容的下小主子吗夫人去了之后,程家便忘了小主子存在一般,从未派人来过。 “好老奴听孙少爷的” 萧惟吸了一口气,“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煮粥。” “孙少爷” “什么也不要说了”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便转过身去淘米煮粥,洗净野菜,背对着萧吉的脸却是木然茫然的,不要去了可不去了,放弃了,他还能做什么他的将来仿佛已经没有了将来萧惟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柴枝,拼命地压住着内心的茫然跟恐慌,他不能被击垮,绝对不能就算被赶出了萧家,他还是萧惟他会好好的活下去会好好的走下去 “孙少爷” 萧惟没动。 “不如不如我们去常州吧”萧吉看着前方明显瘦了许多的小主子,“你救过顾家孙少爷的性命,我们去常州顾家应该会” 照顾孙少爷的。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士族萧家,长房嫡长孙,是如何的骄傲尊贵可是如今却只能挟恩图报只能寄人篱下 可除了这个,萧吉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老太爷生前往来的人很多,可大多数都是冲着萧家去的,如今萧家已经把孙少爷逐出宗族,那些人如何靠得住 便是有心帮忙的,有怎么会冒着得罪萧家来帮忙 除了顾家,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安置孙少爷的地方,孙少爷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他必须有安稳的生活,这样才能有希望 “常州”萧惟眸子一震,一张俏丽的面容浮现在了眼前,这是他这些日子不允许自己去想的,他说过会报答她,可是现在的他拿什么报答她他甚至连再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 长生 这一次他们真的怕是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孙少爷”萧吉撑起了身子,“老奴知道你想要亲自给老太爷磕个头,告诉他你回来了,告诉你很好,可老爷这般的狠孙少爷再努力怕也进不去可若是孙少爷将来有了一番成就了,老爷便是想拦也拦不住” 萧惟眸光一震,转过身。 “孙少爷”萧吉见主子有了反应,越说越激动,“顾老太爷是士林泰斗,若是能得他指点,孙少爷将来必定能够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只要孙少爷将来有一番成就,便是老爷还是不肯原谅孙少爷,可萧家族人也不会拒绝一个优秀的子孙到时候孙少爷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拜祭老太爷,甚至可以重回萧家孙少爷,我们去常州吧去了常州,便有了希望了” 萧惟的身体在颤抖。 去常州 将来做出一番成就来 光明正大地拜祭祖父 重回萧家 “还有”萧吉声音中染了怨恨,“那背后算计萧家的人现在还没找到老太爷虽然是自尽的,可若是没有矿山一案,朝廷也就不会揪着萧家不放,其他人也不会落井下石,老太爷更不会为了保住萧家而自尽孙少爷,难道你不想为老太爷报仇吗” 萧惟眸子瞠大。 “孙少爷,老太爷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孙少爷给他磕头而是孙少爷建功立业为萧家争光,更为他报仇雪恨”萧吉继续道,“孙少爷,这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 萧惟盯着他。 萧吉也盯着他,“这才是孙少爷现在该做的” 萧惟沉默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让我想想” 萧吉笑了,他知道老太爷的子孙绝对不会一蹶不振的 因为守孝,顾闵并未去依照计划去常山书院,不过也没荒废学业,由顾延亲自教导,几个月下来,虽然进步不大,但态度却让顾延看到了希望。 这几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户。 若不是想着这般长时间萧惟都没有来信有些不放心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还不知道绵州居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萧老太爷自杀了,而萧惟被逐出了宗族。 逐出宗族 顾闵不是出身士族也知道逐出宗族的严重性,就算是顾华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顾家也没把他逐出宗族,萧家发什么疯把长子嫡孙给逐出宗族 “祖父可知道这件事”在得知了此时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去找顾延了。 顾延颔首,“知道。” “那祖父” “这是萧家的家务事,顾家不该插手更不能插手。”顾延没等他说完便道。 顾闵咬牙,“可萧惟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顾家没有立场插手萧氏一族对子孙的处置。”顾延厉色道,“就算萧惟对我们顾家有恩,顾家也没有立场介入” “可是”顾闵心里不忿,可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耍横而不懂事的孩子,“那萧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萧家” “萧家只是把他逐出了宗族。”顾延道:“他在外边流浪两年都没有出事,这次也不会有事,而且萧老太爷对这个孙子极为疼爱,不可能不做安排。” “话虽如此,可万一” “顾闵”顾延打断了他的话,“除非萧惟亲自上门求助,否则顾家绝不能主动施以援手。” “为什么” 顾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顾闵苦笑,还能为什么若是顾家主动伸出援手便是插手萧家的家务事,能把嫡长孙逐出宗族必定是得到了宗族的认可,股价贸然插手便是与整个萧氏一族对抗,即便顾家不怕,可道义上站不住脚跟“那孙儿派人去打听一下萧大哥的状况,总可以吧” “可以。”顾延道。 顾闵松了口气,告别了祖父之后当即便派人去绵州打听了。 萧惟还没有作出决定到底要不要去投靠顾家,便有人看不惯他就算沦落成泥还能苦中作乐活的生龙活虎的样子,找上门来了。 为了生计更为了给萧吉请大夫治伤,萧惟到码头搬运货物做苦力,为了掩盖过于出色的容貌,正日顶着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而像他这般年纪来码头做苦工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所以一个多月了谁也没看出他便是那被赶出宗族的萧家孙少爷,可是,再掩盖也抵不住别人的刻意追查。 “嘭”一脚踢过来,萧惟连人带货地摔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来之后便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着自己,“你们想做什么”   ☆、170 “你们想干什么” 回答萧惟的是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把人打的起不来了才搁下了一句话,“以后走路当心点,再撞到老子老子就卸了你的腿” “你” “怎么还不服气了”那领头的冷冷一笑,大有他敢答一个是字便真的卸了他的腿似得。 萧惟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把怒火给咽了下去,若是看不出对方是存心找麻烦的他便是傻子了愤怒是有,可是他只能忍住 这些人来找他的麻烦不会没有缘由的 只是却不知道是谁 在萧家之时,因为祖父的偏宠,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如今他落难,有人来找麻烦他并不奇怪,更何况这次的风波中,萧家失去了一般家业,萧氏一族的族人因为侵占良田,欺凌百姓而被抓判刑的也不少,这些人的亲人也都会把帐算到他的头上,只是希望 不要是他 即便他有理由迁怒,可是他不希望是他 一帮人走了,只是今日的事情只是开始,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这伙人每天都来码头捣乱,对萧惟也没怎么下狠手,也似乎没想着弄死他,就是不让他好过,最后,他在码头待不下去了,只能另寻生计,可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哪里这般容易找到 便是他蹲在路边,也有人误以为他要乞讨似得跑来破坏 有人想要让死里逼他 没了生计,也便没了收入的来源,最后连给萧吉买药的钱都没有了,甚至每日吃食也只能在山上采摘野草野果,入了初夏,也能夏河去捕鱼,只要没有人故意破坏,便是他在城里面待不下去也还是可以在绵州活下去。 可是 容身之地也没有了 一天夜里,被人放火烧了。 仓皇逃了出来之后,萧惟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眼眸被火焰染红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他赶尽杀绝为什么他已经没有去祖坟,已经隐姓埋名没有用萧家的姓氏活下去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他只想待在绵州而已为什么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怨愤、悲怆填满了心。 “孙少爷我们离开吧”萧吉看得出来小主子不愿意离开,或许是还是放不下给老太爷磕头的说情,又或者不想去寄人篱下,可是现在绵州容不下他们啊“孙少爷现在是烧了这里下一次” 若是他们不走,他们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来 萧惟死死地咬着牙,几乎要咬出了血来,可最终还是没有给出答复。 “孙少爷” “别说了”萧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不要再说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他没想到他想听,却再也听不到了。 萧家损伤惨重,没了萧老太爷这定海神针,失去了一半的家产,就算只是嫡系的,可对其他族人来说也少了许多好处,而其他的族人,也都失去了不少的子侄,把萧惟逐出宗祠,萧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反对,甚至有人觉得这处罚太轻了 由此说来,萧老爷还是念了父子之情。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 萧烨恨不得让这个孽种消失,彻底的消失只是他不敢,因为萧老太爷临终之前的警告还有他的毒誓而不敢 他不敢杀萧惟 所以,只能折磨他,让他自己受不了去死 可没想到那孽种居然熬住了难道失踪了两年便不一样了萧家的嫡孙居然可以去做苦力,居然可以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生存 “再让人去” “夫君。”这时候,一个妇人走了进来,端庄温婉,亦不失大家主母的风范,“妾身见过老爷。” 萧烨脸色稍缓,却也是不悦,“夫人到前院来做什么” “瑞儿方才闹着说好几天没见到父亲了,要过来给父亲请安,妾身怕他会扰到了老爷,便先过来看看老爷是否有空。”萧夫人像是没看到丈夫不满的神色一般,微笑道,“那孩子现在皮的跟猴似得,妾身还真的不敢领他过来。” “有什么不能来的”萧烨斥责道,不过脸色明显好转,“说起来我也是好几天没看瑞儿了,去后院看看吧。”说着便起身,也没忘记妻子,“走吧。” “嗯。”萧夫人含笑点头,不过却并未起步,而是道:“方才妾身似乎听到了” “不要跟我提那个孽畜”萧烨顿时翻脸。 萧夫人还是微笑,“老爷说不提,妾身便不提就是了,只是” “只是什么” “前两日祠堂那边的管事来报,说祠堂的檀香老是无端端断了,妾身担心”萧夫人神色忧虑,“担心会不会是老太爷” 萧烨的脸顿时阴沉的仿佛要滴出了水来似的。 萧夫人也没害怕,低着头福身,“妾身知道老爷气那孽畜,可老太爷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 “你是我的妻子还是他的”萧烨阴鸷怒道。 萧夫人猛然抬头,震惊无比。 萧烨的脸扭曲的可怕,“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别管”说完,便拂袖而去。 萧夫人呆在原地,久久没动,似乎还未从丈夫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老爷太过分了,便是再生气也不该那般说夫人”那是什么话啊就算要骂夫人也有很多的话怎么能够说出这样荒诞的话来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夫人老太爷死了可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污蔑“夫人,老爷便是要弄死那个人也是老爷的事,夫人你管这般多做什么” 又不是夫人的儿子 孙少爷被赶出去才好,这样他们少爷便是萧家的嫡长孙了 萧夫人脸色有些白,眼底还残存着震惊,“老爷是你可以说的吗” 丫鬟撇了撇嘴,“奴婢也是说实话” “还说”萧夫人怒了。 丫鬟这才低头,“奴婢不敢,夫人你别气坏身子。” 萧夫人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好心,也不是想当什么好人,只是那毕竟是老爷的其生儿子,把他逐出宗族是理所应当,可若是还继续把人逼上绝路,便是老爷的问题了,那孩子才多大老爷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别人会怎么说会怎么看我们萧家还有”她叹了口气,“老爷太早忘了是谁让萧家损伤惨重的。” “不就是那孙少爷” “他只是一个孩子,能做什么”萧夫人好笑。 “难道不是他惹出了那矿山的案子” “好了。”萧夫人打断了丫头的话,“老爷现在在气头上,怕是什么话也听不下去的,只是希望他便是不念父子之情也没忘记老太爷的嘱托,更不会轻易地认为现在萧家已经度过危机了。” 丫鬟愣了愣。 萧夫人没给她解释,起步离开。 至于那个孩子 “去把丁桂叫来。” 她不能让老爷蒙上弑杀的恶名,也当做善事为儿子积福。 萧烨的怒火在萧夫人提起了萧老太爷的时候到达了顶峰,便是他也不敢忘了自己所发的毒誓跟萧老太爷的警告,可是 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他还要受他的控制还要被他折辱吗 他已经死了 原本不敢做的,在盛怒与怨恨之下,便没有什么是不敢得了 萧惟后悔了 他应该走的 他应该在听到萧吉说要他离开的时候便走了的 他该走的 “吉爷爷,你醒醒,你醒醒,我们马上离开,我们马上去常州你起来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吉爷爷我都听你的” 可是,不管他怎么的叫怎么的摇晃,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灰白的脸色,黑紫的唇 浑身冰冷僵硬,没有任何的气息 萧吉死了 萧惟找到了吃的回来便见到了这般一幕,他靠在了树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不 他不能让他死 他不能让他死 “大夫大夫”萧惟背起了冰冷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城里去,他找到了大夫,跪在地上求大夫救人 可是人已经死透了。 便是大夫愿意不要银子做好事也无法把人救回来。 “不他不会死的不会的大夫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我求你” “萧少爷,人真的已经死了,你看身体都冷了僵了。”大夫似乎认出了他,怜悯的同时也没有留情地毁了他的希冀。 萧惟跌在地上。 死了 死了 “而且看着脸色,怕是中毒而死的。”大夫神色严肃了起来,看向萧惟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别的东西,“萧少爷最好去报衙门。” 萧惟猛然抬头,目光有些瘆人。 大夫惊了惊。 “你说什么”萧惟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一条毒蛇盯着猎物一般。 “这位病人他他应该是中毒死的” 萧惟不信他不信萧吉怎么可能会中毒怎么可能可是他的伤已经不会危及性命了就算跟他流落荒野他的精神也是很好的,现在现在“中了什么毒” “得仵作来验” 萧惟浑身颤抖,一股热流在身体里乱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一般。 大夫见状当即便想出去找人,不过还没动,便见几个捕快冲了进来了,看了榻上萧吉的尸首,再看了萧惟扭曲的脸,二话不说便把两人带走了。 萧家嫡长孙萧惟,绵州城内有名的俊美少年郎在被逐出宗族之后,又被以杀人罪名逮捕了。 消息传到了顾闵耳中,已经是十天之后了,案子已经定了,萧惟被定了杀人罪,“这怎么可能萧大哥怎么会杀人就算会杀人也不会杀自己身边的人” 送来消息的下人也只是送消息而已,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顾闵匆匆地去找了顾延,“祖父,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 “萧烨再恨这个儿子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顾延神色凝重。 顾闵一愣,“祖父也相信萧大哥会杀人” “萧家的案子方才平息,绵州州府不会与萧烨勾结污蔑萧惟的。”顾延继续道。 顾闵咬着牙,“可我还是不信萧大哥会杀人” “怕是”顾延话没说下去。 “怕是什么”顾闵急了,“祖父,人命关天,你到底是说啊” “若是这般,萧惟更活不成。”顾延道。 “为什么” 顾延没给他答案,“我会给绵州州府去信,请他关照一下萧惟。” “不是该” “顾闵。”顾延打断了他的话,“你能如此帮助朋友,祖父很高兴,只是别忘了你是顾家的嫡孙,如今的顾家经不起任何的风波。” “那就只能”顾闵说不下去,他不能忤逆祖父,可是也绝对不能看着萧大哥就这样蒙冤死了的绝对不行 从顾延处出来,顾闵直接出城去了。 “老太爷,要不要让人拦下四少爷” 顾延沉默许久,“不必了。” 顾闵去了常山书院,如果说现在谁可以救萧大哥的话,那便只有她一个了 长生公主 便是她不会再管顾家的事情,可是萧大哥是她一手救回来的,而且当初她可以为了救萧大哥做那般多,现在也不可能看着萧大哥死的 她一定可以救萧大哥 时隔两个多月,顾闵再一次见到这个改变了他们顾家一切的女孩子,忽然间有种恍惚的感觉,是她的到来让顾家在短短半年之间天翻地覆,如果恨,她便是顾家最大的仇人,可祖父说不是她的缘故,父亲亦说是她是顾家的恩人。 这些日子他也想了许多,说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不会把责任都推到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她唯一的错便是出现在顾家而且多管闲事了。 父亲去了,可顾家却保住了,只要他争气,将来便能如祖父所希望的一般兴旺顾家 “参见公主殿下” 长生对顾闵的到来也意外,她以为顾家现在最不愿意见的人便是她,便是顾闵现在脱胎换骨了,可在他的眼里,他父亲的死到底是跟她有关系,“有事” “萧大哥出事了。”顾闵没有多说其他,直接开门见山。 长生一怔。 “你不知道”顾闵迟疑地问道。 长生沉了脸,“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萧大哥”顾闵吸了一口气,“萧老太爷自尽身亡,萧家便把责任推到了萧大哥身上,说是他害了萧老太爷害了萧家,萧老爷萧大哥的父亲萧烨做主,开了祠堂把萧大哥逐出了宗族萧大哥连给萧老太爷磕头祭拜的机会都没有” 长生的脸沉的厉害。 “萧大哥为了能够在萧老太爷坟前磕个头便一直留在绵州城里,住在破庙里头,在码头当苦力赚钱生活后来有人不想让萧大哥待在绵州城便让一些地痞流氓去捣乱,让萧大哥连苦力也做不了,最后连他容身的破面也给烧了后来,萧大哥身边的老仆死了,萧大哥背着人去求大夫救人,可人已经没了,大夫也没法子而且大夫说了人是中毒死的这时候衙门的捕快找上门来了,说发生了命案,把萧大哥跟那老仆的尸体都带走了,之后便定了萧大哥杀人罪,说是萧大哥杀了那老仆现在衙门已经定案了,判了萧大哥斩立决,等刑部复核的文书下来,便马上行刑” 长生没说话,不过脸色已经沉的可怕。 “公主殿下”顾闵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您,可是现在除了您,谁也救不了萧大哥萧大哥是什么人,公主最清楚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公主” “萧惟是什么人,公主怎么会最清楚”凌光冷冷地道。 顾闵还是怕她,不过现在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恳求:“公主,现在只有你可以救萧大哥,若是你不救,他便真的要冤死了你就当看在当日萧大哥为你挡了一箭的份上,救救他” “他不也救过你你怎么不去救”凌光的态度很明显,她不想自家主子插手这件事,也认为顾闵不安好心。 长生看向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公主” “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长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吩咐道。 凌光叹了口气,“是。” 顾闵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草民谢公主大恩” “你不用谢我。”长生道,“若萧惟无辜,大周的父母官绝对不会冤枉他,若他真的犯了死罪,便是我是长生公主也救不了他。” 顾闵一怔,她不相信萧大哥   ☆、171 萧家 五月的中旬,绵州已经有了夏日的气息,绵州州府的衙门大牢里头一阵难闻的味道,尤其是大牢深处的死牢,更是待一刻都不想。 萧夫人才进了大牢没多久便被闷的想吐,不过到底还是咬着牙忍了,在衙役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关押着萧惟的死牢前。 阴森森散发着恶臭的死牢现在只管着萧惟一个人。 便是在侵占良田一案之中,萧氏族人也未曾进来这死牢,如今,曾经最为尊贵的萧家长房嫡长孙却被关进这里了。 萧夫人看着那蜷缩在墙边上的少年,眉头皱着。 “起来了”衙役敲打着牢房的铁柱,叫喝道。 萧惟抬起了头,乱发下仍是脏兮兮的脸,依旧漂亮的也就只有那双眼睛了,只是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也是黯淡无光。 “萧夫人,你请便。”衙役躬身客气道。 “多谢。”萧夫人点头,便示意旁边脸都快绿了的丫鬟给了他一袋子银子。 “多谢萧夫人。”衙役掂了掂那袋子,高兴地走了。 萧夫人以绣帕遮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萧惟,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嫁进来的时候,前头夫人所生的嫡子已经被老太爷抱去养了,这些年两人虽然有着母子名分,但除了节日喜庆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丈夫不知为何十分不喜这个嫡子,更是厌恶已经过去了的发妻,这些对她来说也算不上是坏事,所以这般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深究过,但是现在 当日丈夫要开祠堂把嫡长子逐出宗族,萧吉极力阻止,最终被重重打了一顿,若不是他命大或许早就死了,后来萧惟被赶出萧家,所有东西都没带,就背着他走了。 萧惟怎么会杀萧吉 她不想怀疑丈夫,可这件事上面,丈夫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就算再怨恨萧惟让萧家损失惨重累死了老太爷也到底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你” “你”萧惟打断了她的话,艰难地撑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夫人”身边的丫鬟有些担心。 萧夫人却并不害怕,看着他艰难地走到了自己面前,与自己隔着牢房相望,“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够做到的,必定会” “我要见他”萧惟一字一字地道。 萧夫人一愣。 “我要见他”萧惟继续道,“让他来见我”一字一顿中染上了怨恨,“让他来见我” 萧夫人心惊了惊,“你” 萧惟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是因为好心还是专门来折辱他又或许是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想要他死,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要见他他要见萧烨“让我父亲来见我” 父亲 父亲 那是他的父亲 是他的亲生父亲 萧吉死了 而他成了死刑犯 死刑犯 呵呵 萧惟很想仰天大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就真的这般想让他死吗 就这般恨不得他死吗 这一次 如果不是他,谁能这般颠倒黑白 萧氏族人是恨他,可他们会折辱他会想方设法地让他在绵州城里过不下去,可是却绝对不会话费这般大的功夫去杀人陷害他 除了他 可他是他的儿子啊 他是他的儿子啊 就算他的生母背叛了他羞辱了他,可他也是他的儿子 他可以恨他可以不要他可是为什么要把他逼上绝路 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展现你的善心,就让他来见我” “你不要太过分了”萧夫人还没开口,身边的人已经看不过眼了,“我家夫人见你可怜才来给你带些好吃的来,免得你将来当一个而死的鬼,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他以为他还是那个万千宠爱高高在上的孙少爷吗 “闭嘴”萧夫人训斥道,随后方才转向萧惟,正色道:“你虽然不是我生的,我也没养过你,可你到底是叫了我这般多年的母亲,你我之间即便没有母子之情可到底还有母子之义,我” “我要见萧烨”萧惟没听完她的话,握住牢房的铁柱狰狞喝道。 萧夫人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让萧烨来见我”萧惟厉喝道,“告诉他若是他不来见我他一定会后悔的他一定会的” “你” “他不是说我害了萧家毁了萧家吗”萧惟继续道,狰狞可怕,“告诉他若是他不来见我,我就如他所愿毁了萧家” 萧夫人面色微颤,握紧了帕子道:“我会转达,只是你父亲” “父亲”萧惟大笑了出声,终于笑了出声了,笑的让人心里战栗,“那就请我这位父亲纾尊降贵来这里见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最后一面” “你” “夫人”萧惟盯着她,那双本该漂亮清澈的眼睛如今却像是毒蛇一般,“我说到做到” 萧夫人凝视了他许久,方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你既然叫了我一声母亲,我答应你便是,不过老爷会不会来我无法保证。” 萧惟笑了,笑的脸庞更加的狰狞,“他会来的只要他还在乎萧家他就会来而且他千方百计要逼死我,现在如愿了,怎么会不来看看我如今的下场” 萧夫人抿了抿唇,“东西我搁在这里了,你还是吃点吧。”说完,转身离去。 萧惟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一般,身子缓缓话落。 恨吗 怎么不恨 可除了恨之外,他还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他难道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萧夫人走出了牢房,深深地吸了好几口干净的空气这才缓过来,只是心里的闷却仍是散不去,“走吧。” 回到了萧家,在前院下了马车没有坐软轿而是步行回后院,不长也不短的一段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萧家不比从前了。 这一次的事件大大损了萧家的元气。 “母亲母亲”这才到了后院的垂花门处,便见六岁的儿子欢快地跑来,那模样与丈夫又七分的相似 七分相似 萧夫人心里一惊,丈夫对前头夫人的厌恶,对萧惟的狠心萧惟长得很好,小小少年郎已经如此,将来必定风华绝代,这个用来形容女人的词用在他的身上亦是适合,刚刚嫁入萧家的时候她发现丈夫不喜这个嫡长子,以为是那孩子长得太好的缘故,一个女子长得过于的绝色都不妥,更何况是男人可是现在那孩子跟丈夫竟然没有半分相似 丈夫对那孩子的狠心 可不可能啊 若不是萧家的子嗣,老太爷怎么可能宠成那个样子 比起丈夫,老太爷才是萧家的天 “母亲,你怎么了”萧瑞扑到了母亲的怀里仰头看着母亲,皱着小眉头,“婆子们说母亲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不带上瑞儿” 萧夫人回过神来,慈爱温柔,“母亲出去办点事。” “瑞儿可以帮母亲啊。” 萧夫人笑道:“是,瑞儿可以帮母亲,可母亲舍不得瑞儿辛苦啊。”瑞儿是次子,不需要继承家业,所以这般便好,可是现在“不过下次母亲若是需要瑞儿帮忙的话,一定叫上瑞儿。” “好”萧瑞高兴道,“瑞儿一定会努力帮母亲的” “好。”萧夫人摸着儿子的头笑道。 萧瑞在母亲的怀里腻了半晌,这才想起了自己来找母亲的原因,“母亲,我刚刚听到下人说大哥杀了人现在被关在牢房里过不久就要被砍头了是不是真的” 大哥杀了人 “母亲,大哥怎么会杀人的母亲不是说我们能够从牢房里出来是因为大哥救了我们吗大哥怎么会杀人还有祖父最疼大哥了大哥不会杀人的” “别听下人们胡说” “都是胡说的”萧瑞瞪大了眼睛。 萧夫人叹了口气,“瑞儿,你大哥的确是出了一些事情,不过瑞儿不用担心,母亲跟父亲会处理好的。” “大哥大哥真的杀人了” 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 “母亲”萧瑞拉着母亲的手,“大哥不会杀人的大哥对瑞儿很好他不会杀人的”大哥不见了很久,可是他还记得大哥在的时候对他很好,祖父给了他什么好东西他都会给他一份,还陪他玩,教他写字,“母亲,大哥不会杀人的” “瑞儿”萧夫人斟酌了会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 “可是” “母亲累了。”萧夫人道,“瑞儿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萧瑞一脸的着急,可到底还是心疼母亲,“好,那我送母亲回院子去。” “好。” 送了母亲回院子,萧瑞便乖乖地去书房念书了,不过他还是坚信大哥不会杀人的,也相信大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就像他们之前一样 看着儿子单纯的样子,萧夫人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教的太好还是担心他的未来,当年以她的出身是绝对嫁不进来萧家这样的百年士族的,可是萧家却不知为何看上了她,说她是长姐,自幼便操持着家里的一切,还一手抚养年幼的弟妹,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跟能干的主母,萧家需要一个能执掌中馈的能干主母,所以便选了她。 便是继室,也是高嫁了。 嫁入萧家之后,她不是没有被萧家的富贵动摇过了心志,但也很快便稳住了,多年来谨守本分,尽职尽责,时至今日,萧家上下谁还敢质疑她配不上萧家 再有丈夫虽然不温柔解意,但到底是尊重体贴,她还图什么 过于的贪心只会失去更多,而且,埋没了良知,将来必定会有报应,她自幼便失去了母亲,一手照料抚养年幼弟妹,更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在做天看,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埋没自己的良知。 她的儿子是次子,萧家的这份家业与他无关的,也便不需要太过精明太过有城府,但是现在 “去请老爷过来一趟。” 便是为了儿子,她也得这般做,就算最后还是无法改变什么,至少她完成了那孩子最后的心愿。 “是。” 老爷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这是萧家所有下人都感觉得到的,不过之前发生了那般多事情,老太爷死了,现在孙少爷又因为杀人进了牢房被判了死刑,就算已经逐出宗族了,可到底是老爷的儿子,老爷心情不好是应该的。 所有下人都是这般认为。 “你去见了那个孽畜” 得了妻子的话,萧烨便来了,除了给妻子尊重之外更是希望在她这里放松一下精神,可他没想到她却跟他说了这些 “谁让你去的” 萧烨砸了茶杯,脸色气的铁青。 萧夫人不是不紧张,只是既然说了便不能半途而废,“妾身不知老爷跟那孩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老爷的子嗣,妾身便不能什么也不做。” “你” “怎么说他也叫过我母亲。”萧夫人继续道,“妾身并非有意逆老爷的意,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好心安罢了。” “心安”萧烨怒不可遏,“你有什么需要心安的你有什么不心安” “老爷”萧夫人吸了口气,“妾身只是想为瑞儿积福,老爷” 萧烨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便又砸了东西了,那张脸扭曲的可怕。 萧夫人踉跄了两步,没敢再看丈夫的脸色,“那孩子说这是他最后的心愿若是老爷不去他会毁了萧家” “毁了萧家”萧烨仿佛吃人一般,“好我就要看看他想怎么毁了萧家最后的心愿我成全他” 本来想让他好好地上路的 既然他不知好歹,那就便是死也不得安宁吧 “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萧家再无你容身之地” 萧夫人脸色煞白,“妾身明白” 萧烨拂袖而去。 萧夫人吓的瘫坐在地。 丫鬟进来了,见主子吓成了那个模样,当即便要请大夫什么的。 “不用了”萧夫人怎么可能同意“我没事” 丫鬟只得停下,扶着主子起身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夫人便是太好心了” “好心”萧夫人苦笑,“不,我只是希望将来若是真的有报应不会报应到瑞儿身上罢了。”若她真的好心便不会任由着丈夫这般逼死那个孩子,若她好心,便该给他一条生路而不是给他送一些吃的过去。 绵州离常州有好几天的路程,不过长生却很快便得到了回复了,甚至见到了绵州州府那边的案宗,单看案宗,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 萧惟杀萧吉做什么 案宗上面的动机便是两人在钱财上起了纷争。 萧老太爷似乎知道他死了之后萧惟这个宝贝孙子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便在死之前交给了萧吉一笔银子,让他在萧惟真的落难之后交给他,好让他能安稳地过日子,可萧吉却贪墨了这笔银子,后来萧惟发现了,逼问之下萧吉还是不肯交出来,一怒之下便把人给杀了。 动机看似成立。 可不是没有疑点。 “那笔银子没找到,萧惟下的是什么毒没查清楚,毒药从哪里来的也不清楚,最重要的是既然是泄恨杀人,直接一刀下去不救了结了用得着下毒这般迂回吗而且还把人背去看大夫好让自己被抓是绵州州府脑子不清楚还是他萧惟疯了” 凌光低头沉默。 长生砰的一声合上了案宗,厉色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凌光,“你给我老实说出来,这件事跟那老头子有没有关系”萧惟就算不想活了也不至于拉上别人垫背,而萧老爷就算再恨这个儿子也不至于把他置之死地所以这件事最有可能便是京城那位无聊地担心女儿被哄骗了所以干脆直接把人给杀了的皇帝大老爷的手笔不然绵州州府在这般敏感的时候哪里敢做出这样的冤假错案来 “奴婢不知。”凌光抬头道。 长生盯着她。 “奴婢真的不知。” 长生吸了口气,“好,我信你。”随后道,“去准备一下,我们去绵州一趟。” “姑娘” “我去跟安夫人请假。”长生没给她劝阻的机会。   ☆、172 崩溃 在面对安夫人的时候,长生心里总是觉得没底气的,便是她可以在裕明帝面前使劲儿的作,在顾延那里为所欲为,可到了安夫人的面前,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念书的时候面对严厉的老师一般,战战兢兢。 “你要请假”安夫人优雅端坐,神色严厉。 长生点头:“是。” “你该知道与其他学生相比,你的资质最差。”安夫人没客气,“资质最差却也是最不努力的一个。” 长生正色道:“我必须去绵州一趟。” “若我不准,你是不是要拿你长生公主的身份压制我”安夫人问道。 长生苦笑,她果然知道,“我便是不怕自己丢脸也怕给皇家丢脸。” “你还知道这点,也算没白在这里呆了两个月。”安夫人继续道,没有丝毫讽刺的语气可分明就是在嘲笑。 长生继续道:“回来之后不管任何惩罚学生都甘愿领受,但这绵州我必去去一趟。” “为何” “人命关天。” 安夫人却笑了,“堂堂皇家公主,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出,长生公主殿下,在你的眼里,人命便这般的珍贵” 长生面色一僵。 “想请假,可以。”安夫人继续道,“至于惩罚,既然你都说了是人命关天了,我若是处罚了你,岂不是便成了那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人” “老师有什么条件便请说吧。”长生道。 安夫人笑道:“果真是皇家的人,开口闭口都是条件。” 长生的脸又僵了,不过这次却没有沉默,“若说皇家人,老师怕也算半个皇家人。” 安夫人笑容逝去。 “长生失言。”长生低头道,“请夫人原谅。” 安夫人看着她,许久许久的沉默。 长生抬起头,“作为皇家的公主,父皇的女儿,长生知晓自己仍有许多不足,也知资质不及他人,撇开公主的身份,我便一无是处,也知道笨鸟就该先飞,资质不好便给更加的努力,但此次绵州一行,我必须去。” “为了一个萧惟” 长生心里恨不得骂裕明帝一顿,别的就算了,连他那荒谬的揣测也告诉别人他信任安夫人可以理解,可他还要不要她女儿的这张脸“救人救到底,而且,他这般怕是因我而起。” “若他不是冤枉的呢” “我是皇家公主,便是高于国法也绝不轻视国法。”长生正色道,“若罪证确凿,我不会因为与他的私交而枉顾国法。” 安夫人凝视着她。 “夫人。”长生继续道,“我知道自己是谁,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我承认之前我的确放肆了,可是从未忘记过我是谁。” “你父皇把你交给我,便是让我看顾你。”安夫人开口道,声音明显缓和,“他说你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这些日子以来你也的确很喜欢过这般日子,既然如此,何必” “我不想再背负人命。”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再也不想了。” 她承认去绵州的确是因为不想看着萧惟死,的确是有私心,但不想再背负人命的话并非谎言,她不能让萧惟因为她而无辜丧命。 安夫人道:“学堂的课程不会因为你不在而停止,你可以去,但缺席的课程必须完成,所有课业也必须如期上交,另外,年末的考核你若是不过,便没资格再当我的学生,也便是说你只有马上回京城一条路可以走。” 长生一怔。 “不要想着胡搅蛮缠让你父皇再放纵你。”安夫人继续道,“既然是我的学生,我便有权处置,即便是你父皇也插不上手。” 长生抿了抿唇,“好。” 萧惟终于见到了萧烨了,他终于见到他了 离开萧家两年多,只有在牢房之外,匆匆地见了一面,他亲自来牢房把祖父的遗体接回萧家,见到他的那一刻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从小就知道,可从未责怪过,他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一直在努力着,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便更不可能有怨恨,可是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就算恨他,就算恨他的生母,可他还是他的儿子,就算他不认自己,恨不得把他逐出宗族再也不见,可是,何至于把他置之死地 “为什么” 萧惟咬着牙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泣了血一般。 “因为你该死”萧烨冷声道,每一个字都冷入了骨髓,“你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萧惟浑身颤抖,“我生母对不起你我知道,我知道的所以,你不认我你要把我逐出宗族你要把我逼离绵州你要让我没有安稳的日子过我接受是我生母对不起你在先,如论你多厌恶我我也接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毒计害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置之死地,就算我生母再对不起你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谁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萧烨勃然大怒,面容扭曲的可怕。 萧惟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他说什么说什么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生母是对不起你,可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祖父说过,我跟过世了的曾祖母长得很像,他说我长得很像曾祖母的” 就是因为他长得像曾祖母,所以才长了一张比姑娘家还要好看的脸,祖父说曾祖母当年便是南方的第一美人,他长得很像曾祖母的,他怎么可能不是他萧烨的儿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得知了那个女人抛夫弃子,眼前这个他叫了十几年的父亲对他冷漠厌恶之极他才没有怀疑他不是萧家的血脉不是他萧烨的儿子 可是现在他说,谁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谁说 祖父说的,他这张脸说的 “你可以恨我,可以杀了我”萧惟嘶吼喝道,“可你没有资格说我不是萧家的血脉” 萧烨笑了,笑的比鬼还难看,“我没有说你不是萧家的血脉” 萧惟一怔。 “你的确长的很像很像你曾祖母”萧烨继续说道,那笑容像是兑了毒,痛快又疯狂,“可你萧惟的确不是我萧烨的儿子” 萧惟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血色随着从他口中一字一字挤出来的话而逐渐褪去,十几年来所构建的内心世界彻底崩塌,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殆尽 他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世间 长生赶到了绵州,刑部的判决书方才下达,再晚一日,萧惟便上了断头台了。 绵州州府本来是一个身材丰满的胖子,可经过了萧家一案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后来又冒出了萧惟杀人一案,更是好几日没睡好,整个人都残了,现在又迎来了一尊大佛,怕离成为瘦竹竿的日子不长远了。 长生没隐瞒身份,亮明身份去找做主的人去了。 田文易没想过这跑来的小姑娘是在冒充皇家公主的身份,因为她手里的金牌是假冒不了的,“臣参见长生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田大人不必多礼。”长生入座,直接开门见山,“本宫今日是为萧惟一案来的。” 田文易一愣。 “田大人放心,本宫不会违逆国法。”长生继续道,“不过也不允许任何构陷的存在,相信田大人也不会允许在自己治下出现冤假错案吧” 田文易年岁已过了五十,从科举出身到爬到一州之主走的是扎扎实实的升迁之路,所以,也只能止步于此,萧惟一案,他不是没看出端倪,只是 “回禀公主” “看田大人的样子想必也是知道此案仍有疑点。”长生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便重审就是了。” “公主,刑部的批复已经” “听闻田大人科举出身,又当了这绵州州府四年了,不会连怎么处理这刑部批复也不会吧”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还是田大人担心自己头顶上的那顶乌纱便想着不如将错就错” “公主” “判错案自然是会受责罚,可若是砍错了人”长生似笑非笑,“大周律法怕是会更加不容” “公主” “或者你在顾忌什么人”长生继续问道。 田文易这次没说话了。 长生吸了口气,“成了,本宫明白了。”果然是那老头子搞的鬼“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就是了,你所顾忌的那个人我来应付。” 田文易哪里敢轻易应下,也不信这位突然冒出来维护萧惟的公主殿下真的可以做到她所说的应付。 “或者你是想我公开身份亲自重审此案”长生眯起了眼道。 田文易一惊,“公主,你” “我的确是公主而不是皇子,不过让大家知道我这个公主怀疑此案有内情而要求州府重审也不是做不到。”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更何况,不是还有这个吗当日父皇把这东西给我的时候可是说了见令牌如见他。” 田文易连忙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审不审”长生沉声问道。 田文易苦笑,“臣领旨”他该不审吗今年果然真的是流连不利,不审,惹怒这位小祖宗,这条命怕是到头了,审,便是陛下那边不怪罪,怕是这断错案的罪名不得不担下了。 “便是罚你一个渎职之罪你也不亏。”长生道,“萧氏一族多年来为祸一方百姓你却视而不见,罚你一个渎职之罪已经算轻的了” 田文易忙磕头:“臣该死” “你该不该死本宫不过问。”长生道,“审好你的案子就是了” “是” 本已经板上钉钉的案子又一次重审了,据说是找到了新的证据,州府大人不想冤杀无辜之人,便决定重审。 没有顾忌,重审此案并不难。 经查,萧吉的确死于中毒,不过却不是如之前仵作所说的被人下毒,而是被毒蛇咬了,死于蛇毒,之前的仵作之所以做出那般的检验是因为有人收买了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萧惟置之死地。 仵作被拿下了,可是他并未见过那给他银子收买他的人的真面目,无法指正出幕后之人,不过从当日前去衙门报案说药铺那里发生了命案的人口中还是把人给查出来了,是萧家的一个下人。 萧烨被带到了衙门,不过那下人却咬死了说是自己的主意,说他当初因为萧惟失踪一事而被打断了一条腿,一直恨着他,现在萧惟回来了,他见他已经落难就趁势把他置之死地报当日短腿之仇。 萧烨咬死了自己不知情。 便是他把儿子逐出了宗族,可也没有人相信他会设局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置之死地。 至于当日说萧惟跟萧吉是因为萧老爷子的一笔银子而闹翻的萧家下人,说他的确无意中从萧吉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说谎,至于萧惟跟萧吉闹翻的事情,也只是推测,而不是说谎污蔑。 田不易也不敢往下审,因为当日轻信了这推测的人便是他即便只是迫不得已,也是他信了的 萧惟有没有跟萧吉因钱财而争执,谁也不知道,不过可以推测的是萧惟没有下毒杀萧吉。 他是冤枉的。 然而这时候,身为父亲的萧烨却说了一句,“既然有了钱财争执,那毒蛇出现未必只是意外” 田文易惊讶,看向萧烨的眼睛也多了一抹深思,这件事说萧烨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为何非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逼死便是这萧惟与矿山一案有关系,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何至于此 萧烨的怀疑让人震惊,不过,也的确是一个合理的怀疑。 但没有证据。 当时两人所出的地方杂草丛生,又是郊外,这个时节也是毒蛇出没的季节,究竟是萧惟引了毒杀咬死萧吉还是真的只是意外,谁也无法证明。 没有证据,萧惟便是无辜的,他被无罪释放,诬陷萧惟的人被押入大牢择日开审定罪。 长生再次深刻地感觉到了权力的可怕,可以颠倒是非,亦可以救人于命,她没上公堂,但公堂上的一切情况都清楚地得知。 “萧烨” 一个父亲竟然非得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什么样的父亲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萧惟因她而落难,她救他,至于其他的,她不会插手也不想插手,这是他自己的人生,得自己面对 “回常州。”事情了了,该回去了。 可就在出发的当口,凌光却十分不情愿地告诉她一个消息。 萧惟被从牢房放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萧家的祖坟,疯了一般往里面闯,可萧家的受坟人都拼死拦着,毫不客气地把他往死里打 “去看看”长生咬着牙,不得不走这一趟。 这才从鬼门关里出来又去送死了   ☆、173 身世 长生到来的时候,萧惟已经被打的趴在了地上了,可却并未放弃闯进去的念头,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她看不到萧惟的神色,可却看见了那些守坟的人脸都绿了。 不仅是被气的,怕也被他不怕死给吓的 萧惟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爬的很慢,但是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找死” “凌光” 萧惟最终还是没能进去,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抵不过身体的极限。 他倒下了,觉得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也好 不能进去问他,便下去问他 他一定可以问清楚的 因为他不信 他不信 可是 他见到了她了。 长生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她了,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是生气了吧生气他又一次没有遵守承诺,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回去找她,不能感激她了。 不过 他的父亲纵容她做那般多的事情,想必是真的疼她的,即便没有他,她也会好好的,不,是她根本就不需要他报恩,更不需要他保护。 可是 在离开之前能够见到她。 真好 真好。 长生,下辈子若是还有幸遇见你,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一定会的 长生把半死不活的萧惟给抬回了客栈,找大夫,命人去查他发疯的原因,全程冷着一张脸,萧惟这次真的是被打的够呛的,便是捡回了一条命怕不躺上三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查到了什么了” 凌光道:“只是知道萧烨夫妻一前一后去牢里看过了他,尤其是萧烨去了之后,衙役送去的饭菜便没有再动过了。” “萧烨” “是。” 长生眯起了眼,“他对他做了什么” 凌光不知道,不过却查到了一些情况,“萧惟一案重审之后,萧烨极度的愤怒,还因此大发雷霆,打死了两个犯错的下人。” “萧烨跟萧惟的父子关系不好”长生问道,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仇人 凌光回道:“萧惟生母身体不好,在生下了他之后便去了别院养病,萧老太爷十分看重这个嫡孙,自他出生之后便把他抱到了自己身边养着,萧惟年岁的时候,生母何氏病逝,一年之后,萧烨娶了现在的夫人,新夫人进门,萧老太爷像是担心孙子会被继母欺凌似得,更是护的紧,常年把人养在身边,所以,萧惟跟萧烨的感情应当不是很亲近。” “再不亲近也不至于这般。”长生蹙眉,必定是还有内勤。 凌光沉吟会儿,“奴婢也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当日萧惟失踪,萧家曾经有传萧惟不是萧烨亲生的。”凌光继续道,“而萧惟失踪便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承受不了离家出走。” 长生错愕,不过若真的是如此的话,现在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不过“萧老太爷可是发疯地找了他两年。” 当初他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 还有 若是她没有记错当初他们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他便透露过他也是被人害了才落入人贩子手里的,回想当时他听到她被她爹的小老婆害了的时候的神情,怕也是有过相似的经历。 难道那时候萧烨便下手了 可萧惟若真的不是萧家的血脉,萧老太爷疯了才会把人如珠如宝地疼着。 萧烨这个萧家新任的当家人可远远没有萧老太爷的名声响亮,萧烨都能发现的事情,萧老太爷会发现不了 怎么可能 “当时萧老太爷大发雷霆,打死的便有十几个,发卖的,送去庄子的更是数不尽数,甚至差点连如今的萧夫人也受到了牵连。”凌光继续道,“而且,据说萧惟长得很像萧老太爷的母亲,也就是萧惟的嫡亲曾祖母。” “哦”长生有些诧异。 “虽然时间久远,不过萧老太爷的母亲是当年南方的第一美人,便是过去了那般多年,名声也还是在。”凌光道,“萧惟的那张脸奴婢觉得这事应当是真的。” “既然有证据证明萧惟是萧家的血脉,萧烨还发什么疯”长生道,“他就算不信他老子也该相信他老子不会混淆萧家血脉吧” 凌光沉默半晌,“是萧家的血脉并不能证明就是萧烨的。” 长生一怔。 “这些所谓的百年士族肮脏事情多着呢。”凌光冷笑道,“当年何氏便是身子再不好,难道不能在萧家里静养,非得去庄子上萧家之中哪里比萧家主宅环境更好的更何况一个母亲不可能抛下自己的亲骨肉自己去养身子的。” 长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怕是只有这个可以解释的通萧烨为什么这般恨萧惟了,不是萧烨的种,可却得了萧老太爷这般疼爱,那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不仅羞辱了他,还威胁到了他在萧家的位置,他如何能不恨 现在萧老太爷死了,他终于不用再顾忌着那野种的父亲会抢了他的地位,自然要不择手段抹去这般多年的耻辱。 “那萧惟的生父会是谁” “这个怕是要问萧惟了。”凌光道。 长生默然。 “姑娘”凌光看着主子,“你” “你放心。”长生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别说我真的对他没兴趣,就算有,我也不敢,你别忘了他祖父是谁逼死的” 凌光一怔。 “给顾闵去信,让他过来。”长生道,“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是。” “还有。”长生沉下了脸,“让皇帝大老爷放宽点心,他的女儿我虽然笨,但也不至于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仇人报复让他消停点让我过些安生日子” “是。” 萧惟杀人一案被平反了,萧夫人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的担心,她怕丈夫会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而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这桩案子丈夫的嫌疑还没有洗清,若是再出些什么事情,州府大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开始的时候她以为田大人是站在丈夫这一边的,否则也不会那般断案,可现在却又翻案,她实在摸不准田大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断错案这对他的名声来说也是不好,可他硬是重审了,而且还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判定,这便说明了他是一个公正严明的好官,不管之前他为什么会那般断案,至少现在态度已经明显了,他不容人辖下有冤假错案发生。 所以老爷若是再做什么,必定会激怒田大人的。 “老爷现在如何了” “奴婢问过了刘汉家的,她说这几日老爷的心情都很不好,动不动便摔东西刚从衙门回来的时候还打了一个上茶晚了的奴婢那小丫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萧夫人皱紧了眉头,“去问问萧惟去了何处” “夫人” “去吧,仔细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萧惟离开绵州,只有走的远远的,他才可以安全,而老爷才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不仅萧夫人想知道萧惟去了哪里,萧烨也想,那日萧惟大闹祖坟他是后来才知道消息的,从衙门出来之后,他便出城狩猎发泄怒火去了,可没想到一回来便得知了大闹祖坟一事。 “怎么不把人给打死” 这是他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句话。 大闹祖坟,便是与整个宗族为敌,就算萧家打死了他,也是情理之中,便是衙门也不能拿他们如何,可偏偏没成,还被人给救走了 “找给我把人找出来” 他要看看谁敢救走那个孽种 作为绵州的地头蛇,要查几个人并不难的,可偏偏久久没有消息。 倒是田文易发现了,脸色铁青地找上了萧家,严词警告萧烨不要试图再做任何事情,若是他再做任何对萧惟不利的事情,他便不客气了,同时也没忘记暗示他,悬在萧家头顶上的那把刀还在,与其把心思放在一个已经逐出了宗族微不足道的孩子身上不如好好想着如何度过此番劫难。 萧烨气的气血翻滚,可也只能忍着。 田文易也没放松,在警告萧烨的同时让人在客栈周围暗中保护着,那位小祖宗绝对不能在绵州出一丁点的事情 他希望她赶紧离开,最好马上便带着萧惟离开。 “田大人这是在赶我”长生挑眉。 田文易苦笑:“公主,萧烨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非得要把自己的亲儿子给咬死了才肯罢休似的,臣虽然已经警告了他,可就怕他疯起来会不管不顾,到时候若是公主有一丝的损伤,臣便是百死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父皇不许你动萧烨”长生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问道。 田文易一怔。 “行了。”长生没有继续下去,“等顾闵来了之后我便离开。”随后又道:“在这之前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萧烨还没本事要我的命。” “可是” “你是觉得砍不了他的头很可惜”长生沉下了脸,“所以干脆让他死在半道上” “臣不敢” “既然不敢便少说废话”长生道:“皇帝继续让你当这个绵州州府不是让你连一个萧烨都节制不了的”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田不易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派人暗中再加强客栈的防卫。 萧惟一直昏迷,而且低烧高烧一直不断,梦呓更是不断,不过却都是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唯一清楚的话便是不是的 不是的什么 长生看着他痛苦的脸色,眉头紧紧地皱着,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的痛苦是他的身世吗 在萧惟昏迷的第五日,顾闵终于到了,而在这日的傍晚,还处于低烧状态的萧惟终于有了意识。 他醒了。   ☆、174 真的 “萧大哥,你醒了”顾闵见他终于醒了,高兴不已,虽然他才刚到,可听了他这几日的情况还是被吓了一跳,现在见他醒了哪里会不高兴“萧大哥” 萧惟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目光无神地看着他。 “萧大哥,我是顾闵啊你” “闭嘴”长生上前,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丝的波动。 长生却并未发现,见他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便知道他还没有真正地恢复意识,不过总算是退休了,转过身对凌光吩咐道:“请大夫过来一趟。” “是。” 顾闵这才想起是该请大夫了,“对,让大夫来看看”不过醒了就好,“先让大夫来看看” 没过多久,凌光便把大夫请来了。 长生转身退开把位置让给大夫,可这才走了一步,便顿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只手握着她的,冰凉冰凉的,她抬起头便见萧惟盯着她看,那眼神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似得。 “你” 凌光上前把自己主子给夺了出来护着,看向萧惟的目光凌厉的要把他给撕了一般。 萧惟的手落在了榻上,那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的眼神瞬间转为绝望,是一种万物寂灭了的绝望。 他 长生心头又是一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凌光见主子要过去,当即阻止,“先让大夫看看吧”该死的混账 长生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点头:“嗯。” 凌光示意大夫上前。 大夫上前检查起来。 顾闵看了看萧惟又看了看长生两人,脸色有些担忧,萧大哥到底是不是还不知道公主的身份若是他知道了那 不行 萧大哥绝对不能知道公主的身份 萧老太爷的死跟朝廷脱不了干系,他都能够明白,萧大哥自然也不会不知道,现在萧家一副恨不得萧大哥去死的态度,能够帮得了萧大哥的也就只有公主了,若是萧大哥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必定会因萧老太爷的死而迁怒公主,到时候,萧大哥的处境就更加的糟糕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萧大哥知道顾长生的真实身份 大夫仔细诊看了一刻多钟这才停了下来。 “如何了”长生问道。 凌光的眉头皱的更紧。 大夫拱了拱身,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是谁,但是州府大人都出面了,想来老头不小,“姑娘放心,这位少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有性命危险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伤势颇重,还需要卧床好好静养一月。” “静养一月便可完全康复”长生继续问道。 大夫继续道:“这位少爷的底子不错,只要好生养着,应该可以完全康复。” “嗯。”长生点头,“那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得劳烦大夫了。” “不敢不敢。” 长生转身,见了凌光的神色,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真的担心,“送大夫出去。” “是。” 长生转过身,看向萧惟,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还有事情想要做就好好的养伤,等伤养好了才可以” “你”萧惟却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那双本是绝望的漂亮眼瞳此时却多了其他神色,震惊,还有难堪。 难堪 若是震惊的话还能说得过去,难堪 因为他的身世 他真的是因为身世的事情才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长生皱眉。 “你是真的”萧惟继续吐出了几个字,眼底的难堪最终盖住了震惊,显然方才那般拉着她的时候还没清醒过来。 “我是。”长生道。 萧惟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睛里的难堪越来越深,最后,慌张爬上了那张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走你走你走” 她怎么可以在这里 她怎么可以真的在这里 她怎么可以 “走” 萧惟激动起来了,甚至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了起来,仿佛长生是洪水猛兽一般,“你走” “萧大哥”顾闵一惊,忙摁住了他不让他胡乱动,大夫说过他不但伤到了肺腑连胸口的骨头也断了两根,他这样乱动一定会伤上加伤的“萧大哥,你冷静点” “走”萧惟几乎是狰狞地吼了出声。 长生脸色一沉,便是知道他现在不对劲可被这般对待也是动了怒,她欠了他不成冲着顾闵喝了一声“看好他”便拂袖离开了。 萧惟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惊恐便又成了绝望,她是真的是真的她真的来了这里 那她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会的 萧烨不会告诉她的 不会的 “萧大哥,你怎么了”顾闵着急地叫道,离开的时候不是很想见公主最后一面吗怎么现在却这样难道“萧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萧惟看到了他了,“是你让她来的是你” “萧大哥” “为什么要把她带来,为什么” 顾闵皱紧了眉头,“萧大哥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的她不会知道的”萧惟却没有回答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呢喃,“她不会知道的” “萧大哥”顾闵的话没有机会问下去。 萧惟浑身痉挛起来。 “萧大哥”顾闵急了,转过身便喝道,“来人来人” 大夫又被拉了回来了。 长生看着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萧惟,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萧烨被把他给杀了,倒是她差点把他给吓死了 是吓的 若是因为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才这般不待见她的话,方才他的眼里便不是惊慌恐惧而是仇恨了,可他怕她什么 怕她知道他的不堪身份 “等他醒了之后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的命是我救的,想死之前得问过我”长生搁下了这话,便离开了。 这次是离开绵州。 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惟又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才醒来,眼睛在顾闵的身上停留了会儿便四处乱晃,似乎在找着什么。 “顾姑娘走了。”顾闵回道。 萧惟一怔。 “她已经离开绵州了。”顾闵继续道,想了一天一夜还是想不明白萧大哥为什么这样对待顾姑娘,“她要我告诉你她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你的命是她的,相似之前得问过她。” 萧惟脸色一震,“你你说什么” 他说什么 说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一股狂喜在身体里蔓延,把那屈辱和难堪也给压下了。 她不知道 她还不知道 “她她在哪里她” “你别动”顾闵忙摁住了他,“大夫说了你若是再激动的话,便是躺上两个月也好不了” “她” “顾姑娘已经离开绵州了。”顾闵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她虽然还生气可说了这话就是还担心你的,萧大哥,等你伤好些了我们就回常州,到时候你再亲自去跟她请罪就是了。” “常州” 顾闵点头,“嗯,她还在常州,没有跟回京城。” “还在” 顾闵点头,“是,她就在常州,你若是想见她,跟我去常州就是。”说完,便握住了他的手,“萧大哥,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会照顾你会保护你的” 萧惟却还在呢喃着什么,像是没认真听他的话一般。 不过这没关系,顾闵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 “萧大哥,就算你祖父去世了,你” “不要跟我提他”萧惟猛然狰狞起来。 顾闵震住了。 萧惟的狰狞却是昙花一现,“阿闵我没事没事” “萧大哥” “我会没事的,会的”萧惟低下了头,在跟顾闵说着又像是告诉自己一般,“我会没事的” “好。”顾闵也没深究下去,他没事就好。 长生赶回常州去了,虽然是在气头上,不过到底是给萧惟安排妥当了,只要他找死,便不会有人敢来对他怎么样。 田文易拿身家性命发誓一定会照顾好萧惟,只要这位小祖宗能离开就算让他把萧惟供成祖宗他也愿意,所以在第二日便把萧惟给抬回了自己的府邸去了,客栈毕竟人多眼杂,而公主殿下不在了他也不会浪费那般多人力物力去保护。 自然,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萧家了。 萧夫人错愕,“田大人” 怎么会是田大人 难道朝廷对萧家的处置还没有完 “老爷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当场便大发雷霆了。” 萧夫人吸了口气,“现在老爷在何处” “听管家说出门去了,好像是去衙门。” 萧夫人心更是凝了一下,真的是怕什么便来什么了,可老太爷去世了,现在谁能拦的住老爷她只是希望老爷能够冷静些,不要让田文易抓到了把柄再次对萧家发难 “让人去前院盯着,老爷一回来便告诉我” “是。”   ☆、175 肮脏 萧惟被田文易接到了衙门养伤,便足以证明这几日萧惟没了消息是谁的手臂可萧烨想不明白,田文易为什么会这般做 就算他要当刚正不阿的父母官也不该把手伸的这般长 是想要接着萧惟来对付萧家 朝廷还不肯放过萧家 可一个被逐出宗族的弃子,能有什么价值 田文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烨得知了消息的时候的确怒气冲冲赶去衙门了,不过到底还是没丧失理智,他不上萧老太爷的老谋深算但是也绝对不是傻子 他求见了田文易。 田文易也见了他,不过面对他询问萧惟一事的时候却是很利落地说既然萧家已经把萧惟逐出宗族了,萧家便不该过问他的事情。 萧烨气的面色发青,“田大人,这孽畜的确有错,可到底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草民也并非要过问他什么,只是不明大人为何这般对他” “如何对他了”田文易先前没心情理会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不过现在插手了又有那位小祖宗的缘故,便想深了一些,那萧吉的案子他萧烨若是不知情他这个州府便让给他当“本官不过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毕竟当日他蒙冤也有本官失察的缘故,而且,本官虽然与萧老太爷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是一向敬佩他老人家,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本官对他一向疼爱的孙子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 “萧惟是萧氏一族的罪人”萧烨咬着牙道。 田文易摇头:“萧老爷错了,萧惟已经不是萧家的人。” “你” “不过他却是我田文易治下的百姓。”田文易沉下了脸,“作为父母官,本官有义务庇护他萧老爷,若是萧家没有把萧惟逐出宗族,萧家便是以族规把他处死,本官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如今他不再是萧氏宗族的人,萧家若是再动他一根头发,便是公然触犯大周律法,那时候可不要怪本官不给萧家颜面公事公办了。” 萧烨现在后悔了,后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着,当日他就不该给他一条生路,他就该以族规把他处死“绵州有大人这般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是绵州百姓之福” “理应如此。”田文易道。 萧烨拂袖而去。 田文易没把萧烨上门兴师问罪放在心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那位小祖宗到底平安回到了常州没有 “去看看林捕头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他派了衙门伸手最好的人跟在后边护送。 萧夫人在听到了丈夫回来之后便赶去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再惹怒丈夫,可见到了丈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该说什么 劝他不要在与一个孩子为难 还是问他为何一定要把那个孩子置之死地 不都是骨肉吗 “老爷” 萧烨正喝着酒,借酒消愁也消怒,可不管酒有多烈都没有成功,“你来看我笑话吗” 他把那个孽畜逐出宗族,可他却攀上了州府大人 现在外头的人不都在看他笑话吗 “老爷”萧夫人上前,“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会看老爷笑话” “夫妻一体”萧烨啧啧笑着,“好啊,那你帮我去把那孽畜给杀了” 萧夫人面色一震。 “怎么不敢”萧烨冷冷地笑着,“人家都说后母歹毒,可你这个后母当成了观音菩萨你不觉得那个孽畜挡了你儿子的路吗你怎么不下手把他给除了除掉了那个孽畜,整个萧家都是你儿子的,你怎么不动手你在娘家的手段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到了萧家就心慈手软了人家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怎么到了你这里却不一样了你难道不为萧瑞的将来着想吗为什么不除了那个孽畜,哪怕把他弄到手里养歪了也好” 萧夫人面色发白,身子抑不住颤抖,当年的不明现在似乎得到了答案了,她的出身配不上萧家的,可萧家却看上了她,看上了她什么“老爷你喝醉了” 她不能追究下去 为了瑞儿也不可以 “醉了醉了是啊醉了便他娘的什么都可以干了,醉了便可以无所顾忌了,醉了连自己的”萧烨的脸扭曲的可怕,双手死死地扣着萧夫人的肩膀,“那我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杀了那个孽畜” “老爷” “不他现在躲在了衙门里头了,我哪敢去杀他”萧烨继续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他逐出宗族,我该用族规处死他可是可是他凭什么以萧家的人死在萧家他凭什么玷污萧家” 萧夫人抿紧了双唇,“老爷萧惟萧惟他是不是你的儿子”所有的一切,唯有这个可以解释。 因为不是亲生之子,所以才这般恨。 可是老太爷 “你想知道”萧烨的手扣的更紧,脸庞更加的狰狞,“没错,他不是我的儿子,萧惟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还是”他低下了头,靠近了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话。 很轻很轻。 轻的只有她可以听得见。 萧夫人的眼睛猛然瞪大,仿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一般。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惊雷响彻深夜。 萧惟从噩梦里惊醒,浑身颤抖地蜷缩着,耳边一直回想着那日在牢房中萧烨所说的那些话,那些话 他告诉他 告诉人 “砰” 顾闵被屋子里的声音给惊醒了,忙从榻上爬起来,便见萧惟摔在床下了,忙冲了过去,“萧大哥,你怎么了” 萧惟浑身冰冷浑身颤抖,没有回应顾闵。 “萧大哥” “不不”萧惟抬起了头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地打着。 顾闵急坏了,忙阻止,“萧大哥你别这样萧大哥”这几日不都好好的吗他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情绪都很平静的,而且那日不是说了他会没事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不”像是打自己还不够,直接把头磕在了地上,自虐了起来。 顾闵只能死死地抱着他不让他继续自虐,“萧大哥你别这样”可萧惟却像是疯了,连身上的伤都没能阻碍他继续发疯自虐,便是顾延使尽了力气也拉不住他,他只能搬救兵,“萧大哥,顾姑娘知道了会生气的,她会生气的” 萧惟听到了。 顾闵见他停了一下,当即继续:“顾姑娘很小气的,脾气也很坏,她说生气就一定会生气的,她还会翻脸,一不高兴就翻脸,她说了你的命是她的就是她的,你这样伤害自己她一定会认为你不听他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她走的时候本来就不高兴,若是知道你再不听她的话她一定会更加的生气的萧大哥,你也怕她生气的是不是你也怕她的对不对” 萧惟没有再继续。 顾闵终于松了口气了,“萧大哥,你别吓唬我了好不好” 萧惟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而绝望,“阿闵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我不该的” 顾闵的心又提起来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顾姑娘真的会生气的,她生气起来不是人的样子的,到时候你便是死了也会被吓的再死一次的” 他只能拿这事来吓唬他了 “萧大哥,她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却这样,她不仅会生气,还会难过的。” 萧惟浑身一颤,脸上的绝望却更浓,“她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萧大哥”顾闵也气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是我萧大哥啊当初在矿山里头那般危险你尚且能冷静,你还能保护我鼓励我,可现在你看看你像什么顾姑娘会后悔是若是她知道她辛辛苦苦赶过来救的是一个这样一个窝囊废,她当然会后悔她那般的骄傲怎么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一个窝囊废” 萧惟闭上了眼睛,没有与他争辩。 “萧大哥”顾闵扶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还有顾姑娘关心着你,就算为了我们你也不能做傻事” “可是阿闵我的心很痛很痛”更是耻辱为自己而耻辱他居然是那般出生的若是他们知道了还会这般关心他吗 若是她知道了,又会如何看待他 萧惟 萧惟 多可笑的存在 萧夫人病了,在那日从书房冲出来,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当即便倒下了,请了大夫说受了刺激,半夜里便发起了烧。 萧烨没有来看望过。 萧瑞一直守在母亲的身边,便是下人怎么拉也拉不走。 “母亲,你快快好起来。” 萧夫人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儿子趴在床边睡着了的疲倦的小脸,她的瑞儿,她的儿子不行便是为了瑞儿,她也绝对不能让那个秘密泄露出来 “来人” 萧瑞真的累了,便是母亲醒了他也没醒。 丫鬟们见主子醒了高兴极了,“夫人终于” “嘘。”萧夫人制止了她们大声说话,“先把少爷抱回去睡。” “是。” 抱走了儿子之后,萧夫人便吩咐丫鬟们帮她更衣梳妆。 “夫人,你的病还没好” “没事。”萧夫人道,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倒下不过是因为太过震惊跟惧怕罢了,“让马房备好车。” 她必须去见他 老爷现在虽然还能忍得住,可能忍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她不能让老爷冲动之下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还有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萧惟 这个孩子心性是不错,可这也是以前,他在外边流浪近三年,当初失踪一事究竟真相如何也还没弄清楚,现在又得知了这般消息,便是她都这样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萧家要把他逼上绝路,他未必不会破罐子破摔 到时候萧家的百年清誉便毁于一旦了 她不求瑞儿将来能够继承萧家振兴萧家,但萧家若是出事,瑞儿必定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便是为了儿子,她也绝对要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不要惊动老爷。” 自那晚之后,萧惟的情绪便没有再失控过了,不过却不说话。 顾闵很担心,可至少他不再自虐,至于其他的,等他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他便带他会常州,公主说是不再管他了,可若是见了他不好,也必定会管的有她看着,萧大哥一定可以好过来的。 “萧夫人要见萧惟” 田文易听到了自家夫人的禀报皱了眉头。 “是,萧夫人说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见见孩子,还说萧惟虽然已经被逐出了宗族,可到底还是叫了她几年的母亲,而且萧老太爷临终之时也托付她照顾孩子,逐出宗族一事她一个内宅妇人无法阻止,后来的案子她也无能为力,现在听闻那孩子病了,怎么也得来看看才安心。”田夫人信佛,心底也比其他人软,萧夫人没直接找上田文易而是找上她,这一番陈述之后,她便来当了这个说客了,“妾身看得出来,萧夫人是诚心的。” 萧夫人的名声一直很好。 田文易不是不信自家夫人,只是“夫人有所不知,为夫不是爱管闲事把人接回来,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萧烨那样子分明是要把这儿子给置之死地才肯罢休的,这萧夫人若是夫人,为夫怕是会大祸临头。” 田夫人惊讶,“这”她还真没想到这般严重,丈夫把萧惟接回来的时候她只是以为是因为丈夫判错了案子见他可怜才把人接回来,“可萧夫人老爷,不如这般,我们把话传过去,至于见不见便由那孩子做主。”顿了顿,又道:“妾身看那萧夫人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妾身相信她也不敢在衙门胡来的。” 田文易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这才点头:“那便这般吧。” 萧夫人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萧惟了。 萧惟的脸色不好,萧夫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便这般看着对方。 半晌,萧夫人才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说” “萧夫人有什么话不妨”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出去吧。” “可是” “我没事的。”萧惟看着他道,“我保证。” 顾闵还是犹豫。 “我的命是她的,在没有她的允许之前,我不会有事。”萧惟继续道。 顾闵听了这话才放心,“那好,我就在外边,你有什么就大声叫我。”说完,扫了一眼萧夫人这才起步离开,这萧夫人应该不敢在衙门里头做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人心头战栗。 萧夫人握紧了拳头,本就病着的身子有些脚步不稳,她只能握着拳头方才可以支撑自己继续站立,“阿惟” “你想跟我说什么”萧惟低着头,没有看她。 萧夫人突然间觉得心头一痛,“我知道了”虽然只是四个字,却是字字重若千金,说的极为的艰难。 她知道了 萧惟猛然抬头,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血色一下子褪的一干二净 她知道了 萧烨居然 他居然告诉她 愤怒、难堪在他的身体里肆虐,像是要把他撕成粉碎一般。 “他居然敢” 萧夫人跪了下来,咬着牙哀求道:“你走吧” 萧惟满身的戾气。 “离开绵州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绵州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萧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求你” 便是自私,她也要这样做 “呵”萧惟却笑了,笑的可怕,“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死” 萧夫人看着他,“老爷告诉的时候我的确吓到了可是这跟你没关系,说起来你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是吗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你怕什么求我离开绵州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既然我是无辜的,你凭什么求我走我为什么要走” “老爷他虽然有错,可他亦是受害之人”萧夫人握着拳头继续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让你离开,可你留下来除了让所有人痛苦之外,能有什么好处老太爷已经去了,难道你想让他死后也要被” “够了”萧惟喝止了她的话,“你担心的无非是我把事情说出去拉着你们萧家一起死不用把话说的这般好听” “是。”萧夫人没有否认,“我的确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泄露出去,萧家颜面无存,我担心我的儿子会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家族,受人嘲笑讥讽,可孩子,你难道就希望萧家毁在你手里,你难道就希望你老太爷死后也被让你唾弃萧家落难的时候是你拼死护着的老太爷临终之时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便是再错,可这份关爱不是假的,萧家养育了你十几年也不是” “我不会说出去”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字地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你大可放心” 萧夫人却像是浑身虚脱了一般,瘫在了地上。 萧惟眼睛赤红,“如果你担心我毁了萧家,你放心,我就算毁了自己也不会毁了萧家” “孩子” “你真的看得起我了”萧惟继续道,赤红的眼眶里涌出了屈辱的泪水,“我怎么敢告诉别人,疼了我十几年的祖父居然不是我的祖父,而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而我萧惟不过是肮脏孽畜我怎么敢说出来”   ☆、176 他的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是从身体里撕裂出来一般。 他怎么敢说 “不是的”萧夫人试图解释着什么,“老太爷并不是有意的,当时老太爷也是遭人算计,他” “够了”萧惟阻止了她的话,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便是结果他萧惟不过是一个肮脏的产物难怪他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他死难怪他们都这般恨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你所愿,我会走永远地离开这里,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小惟” “你可以走了”萧惟地下了头,逐客。 萧夫人浑身颤抖,他答应了,他会走,会把这个秘密带到了棺材里头,她该高兴才对,可是她好像也成了刽子手,也在试图地把这个孩子逼上绝路,“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可你没有错,离开萧家,好好地过下去” 话越说越是苍白无力。 “总之好好地活下去还有,谢谢你。” 说完,便踉跄地站起身来,“对不起。”转身离开。 萧惟笑着,既嘲笑着她也嘲笑着自己,他算什么现在他萧惟算什么好好活下去好好过下去盯着这样肮脏的身份,他如何好好过下去 “你若是还想”萧夫人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似乎不敢去面对他憎恨的目光,“还想去祭拜老太爷我可以安排” 没有回应。 “你若是想去,便请田夫人让人告知我。”萧夫人说完了这话,便快步走了出去。 萧惟低着头,久久不说话。 “萧大哥”顾闵走了进来,刚才开口,便见萧惟身子一颤,呕出了一口血来,“萧大哥”顾闵大惊,忙扶着他,“来” “我没事”萧惟拽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大叫,“不要叫人” “可是” “不要叫人”萧惟盯着他,那目光让人心底一寒,“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这副模样” “萧大哥”顾闵抿了抿唇,“好我不叫人,可是你这样子必须请大夫来看看我去找大夫来,你放心,我会说我不放心请大夫过来再看看,不会有人知道的” 萧惟没回应。 “萧大哥”顾闵觉得自己不该再让他胡来了,“我保证大夫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我发誓” 萧惟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你先躺着。”顾闵扶着他躺了下来,这才去找大夫。 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消停。 “我跟大夫交代过了,他会守口如瓶的。”顾闵送走了大夫便保证道,“你放心,田大人不会知道的。” “她” 顾闵忙道:“顾姑娘也不会知道的,我保证” 萧惟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好。” 为了瞒住萧惟吐血一事,顾闵的确花了一番心思,软硬兼施的,最后也自信已经做到了,事实上,他也算是做到了,大夫的确守口如瓶,只是 “你说什么” 方才赶回常州正要开始水深火热的补课日子的长生却被凌光的一个消息给震惊的差一点被一口茶水给呛死。 萧惟 萧惟真的不是萧烨的日子,而是 “他是萧老太爷的” 后面的两个字,长生怎么挤也挤不出来。 他居然 凌光冷笑:“萧惟是萧煌的儿子。” 萧煌,萧老太爷的名字。 敢起这般一个字,也代表着萧家的底气。 长生瞪着眼睛愣了许久,才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萧惟跟她继母亲口说的。”凌光继续道,“萧惟的确是萧煌的儿子,而且还是萧煌跟他生母生的。” 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公公跟儿媳妇 “所以姑娘,萧惟不配让您这般费心思”凌光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那些所谓的士族大家什么龌蹉事情没有不就是爬灰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不过萧惟这般肮脏的出身便更是连给她家主子提鞋都没资格 长生瞪了她一眼,“再说我明天就去嫁了他” 凌光瞠目结舌。 “逗你的”长生没好气地道,“你家主子我的眼光这般糟糕吗那萧惟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什么能看的” “姑娘” “还说”长生佯怒,“我还是个孩子,知不知道” 凌光忽然有种懵了的感觉。 “老是把我当花痴”长生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家主子我便是有心花痴也没有这个时间,没看到我还有多少事情没做吗真想看着你家主子我灰溜溜地被赶回京城” “奴婢该死。” “该死该死,就知道说这个”长生没好气,“有时间的话便去给我弄些好吃的来,尽担心些没影儿的事情” “是。” 长生端着茶沉默了半晌,“还有,做人要有点同情心才好,人家少年郎身世那般凄惨,就算不去安慰人家也不该在背后嘲笑,祖父变父亲又不是人家的错” 有没有同情心的 凌光没有争辩,“是。”她的确没有同情心,她只是知道萧惟有了这般的身世便是他对公主有什么龌蹉的念头也不可能成功,他敢动公主一根头发,只有死路一条 长生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花痴的事情让身边一个两个的担心她小小年纪便动了春心,不过想不通也便想不通了,也无需想下去,萧惟的身世的确让她震惊,只是再有同情心这事她也爱莫能助,而且与其花时间去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一下自己。 她绝对不能被赶回京城 至于萧惟 有顾闵在,抱住小命应该没有问题的,若是他真的想不通寻死的话,那死了也活该 对,活该 长生压下了心里有些隐隐冒头的担忧,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补课之中,即便当不了学霸也绝对不当学渣 萧惟的伤势慢慢地好转了,整整养了两个月,到了中元节,总算是康复的差不多了。 中元节。 鬼节。 百姓祭拜鬼魂的日子,这一日,绵州城里城外随处可见祭拜的百姓,而到了晚上,城里城外都打起了戏台子,却无人观看, 因为是唱给鬼魂听的。 这一夜,忌出行。 可偏偏在这一夜,萧惟去了萧家的祖坟,先前的那般努力都进不去的祖坟,这一夜却对他敞开了大门。 他还是来了。 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他还是来了。 “萧萧大哥”顾闵脸色微白,被吓到的,“我们快点烧了纸钱走吧”中元节来坟地若是换做了其他人,他一定不会奉陪的,可偏偏是萧大哥,他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这里阴森森的” 坟地,还是一个大家族的祖坟,这里不阴森森哪里阴森森。 不过怕也只有在今日,这之前萧大哥怎么也闯不进来的祖坟才守坟的人都没有吧 萧惟没有说话,静静地站着,在那些日子里头,他拼了命也要到这里,来给埋葬在这里的人磕一个头,告诉他,他回来了,让他不用担心,他会好好的,就算被逐出了宗族他也会好好的,让他不要担心,让他安息。 然而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既然我这般肮脏的存在,为什么你还那般的疼我宠我 你该在我出生不,在发现我的存在之时便该杀了我 为什么要允许我出生,为什么要那般疼我 夫人说你被人算计了,那你该愤怒,该痛恨才对 为什么却这般疼我 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当成了什么了 萧惟在心里呐喊,在心里质问,可是没有人给他回答,便是一丝的回应也没有,月还是明年,风还是平静,眼前的坟还是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萧大哥”顾闵觉得后背更凉了。 萧惟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方才压住发疯的冲动,他有什么资格发疯有什么资格若是真的那般承受不了,死了就是。 可他没有。 是因为她的那句话吗 不。 是因为他怕死吧。 就如他的身世一样,尽是龌蹉 “还是快点烧了纸钱省的守坟的人回来” “不用了。”萧惟却摇头,声音空洞而虚无,“走吧。” 顾闵一愣,不烧了 萧惟转身离开。 顾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这来都来了,不烧了的话不是白来一趟了咬咬牙,“萧大哥你等我一下。”说完,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把纸钱都堆在了一起,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焰把四处的黑暗又驱远了一些。 萧惟看着那燃烧的纸钱,那火也在他的眼里燃烧着,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烧毁了一般。 “好了,我们走吧。”顾闵起身鞠躬了三下,这才转身走到了萧惟的面前,他不知道萧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是,只要能够帮的上忙的,他都会动手“明日我们就会常州,以后顾家就是你的家。” 逐出宗族的人回归宗族,至少顾闵从未听说过。 不过只要有他在,常州顾家便是萧惟的家,他的族 萧惟没有应顾闵的话,也没有停留,转过身大步离去,把身后的一切,这个可怕肮脏的秘密连同自己一同埋葬 同一片夜空之下,长生小公主没心情去害怕今日是不是鬼节,因为好不容易熬过了安夫人的考核,终于不用灰头土脸地被赶回去之后还没松口气感受一下这古代的中元节是什么气氛,便被安夫人新布置的功课给整的焦头烂额。 作诗 作三首关于中元节的诗 天知道她连诗的格律几言什么的都没弄清楚 长生这时候才知道后悔当初没有听老师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几本古诗词多背几首,现在好了,就算是想盗版也没机会 怎么不要她画几幅画 公主殿下显然是没想明白安夫人就是故意为难她的,画画也不是不行,可是谁让公主殿下这般多门功课里头就只有画画最好 就是要为难你,知不知道 “要不奴婢去看看其他” “别”长生咬着笔头阻止道,“你家主子我就算再没品也绝对不会抄袭” “那” “不就是三首诗吗我就不信做不出来”长生咬咬牙,很有骨气地道:“就算做不出来也绝对不抄袭” 凌光只好继续给主子磨墨熬夜。 第二天,长生盯着两只熊猫眼拿着三首极具现代诗色彩的古诗去交功课了,结果可想而知,她被罚把其他九位同学昨晚上的功课抄写十遍。 每人三首诗,每首十遍,总共270首诗。 一天之内完成。 长生的脸垮了。 “怎么不服气”安夫人没生气的迹象,可这不急不慢的话却已经够了。 长生打起精神,“学生不敢,学生领罚” “哼。”安夫人哼了一声,便开始新的授课,对,继续授课,抄诗那是下了课之后的事情了。 长生没抱怨,安夫人便是针对也绝对不是带着恶意,谁让自己糟糕呢端坐好,认认真真地听课了,比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更加的听话。 下了课,长生捧着今晚上的功课要赶着回去了。 “长生妹妹”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十一二岁左右,长得称不上绝美,但是也是端庄清丽。 杨婉儿。 这届女学生之一。 这一届的女学生出身各异,有乡绅的,也有士族的,更有当地官员的,不过最多的也还是士族的,但却没有之前出事的四大士族。 杨婉儿便是出身士族,不过杨家早已没落,到了现在便是还能留在士族之中也是勉强撑着,面子里子其实也都空了。 杨婉儿是嫡出,杨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 这般的身份本来可以派上更好的用场的,毕竟联姻已经是杨家如今唯一可以自救的方法了,可是杨家却放弃了与其他士族联姻,而是把女儿送来女学这里,所图的不就是想把女儿送进裕明帝的后宫。 她的这些同学都是冲着给她爹当小老婆来的。 长生一想到这个便浑身不自在,哪里还能搞好同窗关系 “有事吗” 杨婉儿没因为长生的冷淡便止步,继续道:“我看你昨晚上似乎没睡好,眼睛都黑了,今晚上除了功课之外还要抄写这些诗词,怕是连睡觉都不成了,不如我帮帮你吧。” “谢谢了。”长生不冷不热地道:“我愚钝自然该多做功课,更何况这是老师给我的处罚,岂有让人帮忙的道理而且若是老师发现了的话,怕是会把我逐出师门了。” 杨婉儿一怔。 “杨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长生说完,转身离开。 杨婉儿愣在原地。 “杨姐姐你管她做什么”另一个小姑娘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瞧她那副模样,杨姐姐这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了” “绿珠妹妹,我们都是同窗,理应相互帮忙的。”杨婉儿道。 刘绿珠不以为然,“人家可是刑部尚书的千金大小姐,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同窗”同窗她顾长生眼里什么时候有过她们这些同窗“难怪老师都看她不顺眼,让她嚣张” 就一个蠢猪一样的,就算是刑部尚书的千金又如何 还能真的跟她们争飞上枝头的机会不成 不就是投胎投的好,目中无人个什么尽 刘绿珠的出身是十个人当中最差的,刘家是商贾之家,这般的人家当初本没有资格来这里的,可刘老爷不知道走了谁的门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心跟勇气,居然把女儿给送进来了。 这般的出身在这里正常来说是会受排挤歧视的,可安夫人的第一课便是警告她们,到了这里便没有身份之分,大家都是一样,谁若是仗着身份欺凌同窗或者不听教化,便马上逐出去 这些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无一例外的来之前都被狠狠地教导过绝对不能惹怒安夫人。 所以几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长生公主殿下却惹了众怒了,为什么因为她不合群不理人也不跟人家同学来往,原因便是觉得别扭,而在人家的眼里就是仗着刑部尚书女儿的身份瞧不起她们 “是啊杨姐姐,人家可是刑部尚书的千金”其他没走的小姑娘也都阴阳怪气的开口了,来这女学谁不是冲着讨好安夫人好将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就只有她顾长生清高 杨婉儿温婉地笑着,“长生妹妹年纪小,各位姐姐妹妹可别真的跟她计较了。” “哼” “杨妹妹要好心便自个儿好心去” “我才不跟蠢猪斤斤计较了”   ☆、177 显而易见,公主殿下的人际关系搞的也不是很好,倒是人家杨姑娘还是一心为她说话,“大家能到女学为同窗便是缘分,便该多包容包容,这样吧,若是长生妹妹有什么错处,婉儿在这里便替她跟各位” “杨姐姐这般巴结着她该不会是想借着她父亲的势力飞上枝头吧” “人家也是冲着什么来的,杨姐姐不知道我怕杨姐姐就算跪在地上给她舔鞋子人家也不会看你一眼” “杨姐姐也是好心。”也还是有人站在杨婉儿这边的。 “别有用心吧”更多的还是站在了敌对方,她们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可皇后的位子就只有一个 就算大伙儿都进了后宫,最终要争的也是皇后的位子。 “各位姐姐妹妹,你们是误会我了。”杨婉儿也有些着急了,忙解释:“我真的只是” “若是被老师听到你们这些话,怕是会后悔开这女学了。”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女的稚气,也有与其他人不同的冷清。 众人看了过去,正是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钱玉熙,跟长生一般都不爱与人交往,不过钱玉熙的功课却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按理说来,这般的性子跟能力更是容易招人妒忌的,可却一直以来没人敢说她什么,更没有人敢当面讥讽什么的。 因为钱玉熙的出身比祖上是农户的顾家要显赫的多了。 京城那些送女儿来女学的,只有两个入围了,一个便是刑部尚书之女顾长生,另一个便是钱家的钱玉熙。 钱家,太祖皇帝的拜把子兄弟,太祖在时,钱家便是异姓王,不过太祖的这位拜把子兄弟似乎很有先见之明,当年太祖要重赏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不过也给后人免除了后患,他提出封王可以,但是爵位逐代低贱,绝不世袭罔替。 人家要爵位要的便是世袭罔替的,可钱家却反过来,可是当年追随太祖皇帝的那些开国功臣,都因为各种的事情烟消云散,便是当初根深蒂固的四大国公府,现在也没了,可钱家却还是安享富贵荣华,而且族中子孙也多出色。 到了裕明帝一朝,钱家的爵位便剩下了一个荣安伯了,而到了下一朝,钱家便不再有爵位,可现在的钱家三子,一位入阁,一位为封疆大吏,另一位虽然没有入朝,进了江湖,可江湖之中若提起钱家三爷,水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年轻的这一辈,也都是佼佼者。 便是没了爵位,钱家也不会没落,要重新挣回一个爵位来也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钱家的嫡出小姐,这些各有心思的小姑娘哪一个敢怎么着人家 “钱姐姐”杨婉儿抿着唇,有些羞愧,“钱姐姐说得对,我们都是同窗该相互守望的。” 钱玉熙看了她一眼,“杨小姐很聪明,不过若是自作聪明便不好了。” 杨婉儿脸色有些难看。 钱玉熙收拾好东西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这什么人啊”刘绿珠没敢说什么,但也实在受不了这窝囊气,甩了袖子也走了,惹不起她还不能走 其他人也都纷纷走了。 钱家他们惹不起 杨婉儿方才委屈难过的神色在众人离开之后转为了阴沉,揪着手中的绣帕差一点没把她给撕成了破布。 这些京中贵女 总有一日她要让她们跪在她脚下 “正是斗志正浓的年纪。”安夫人一边煮茶焚香,一边听着身边人禀告方才那群小姑娘的小小争执,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感慨,“一晃便那般多年过去了。” 年轻的时候她何尝没有过这份斗志 虽然目标与她们不一样,但这份斗心却是一样的,而如今,已然是往事如梦了。 “夫人可要小小惩戒一下” “这般花儿一般的年纪本该就适合做梦。”安夫人笑道,“我又何必去摧毁” “可陛下那边” “他敢把我给弄来这女学便不会怕这些风言风语。”安夫人轻嗅着方才由京城送来的贡茶,“而且被一群小姑娘这般心心念念着,未必不是享受。” 身边的嬷嬷没敢应这话。 安夫人茗了口茶,“这茶不错,不过却还是略显生涩了一些,火候还是不够。”搁下了茶杯,“不过生涩也有生涩的韵味,至于这火候,也因人而异。” 不过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火候才满意。 长生不是没察觉自己的人际关系出了点问题,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去改变,或许是或多或少受了顾绮的事情影响,也或许是明白了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孩子。 当然了,可以确定的是没时间。 这才把罚受完了,那边裕明帝又送来了一箱子的折子。 长生连口气也没喘继续忙的昏天暗地的,连睡觉做梦都是折子上的国家大事,哪里还会在意几个小姑娘的排挤 时间一晃,盛夏过去,入秋了,又是中秋了。 而去年的中秋,她在刺杀当中度过。 “不去绝对不去”中秋讲究团圆,两日前学院便放假了,假期一直持续到二十,而这次不管是安夫人还是裕明帝都放了公主殿下一马,让她舒舒服服地过一个中秋。 安夫人去离开了书院,据说去访友去了。 裕明帝派人给她送了一堆东西,入秋之后的衣裳用物,应节的吃食,最难的是一盏花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花灯。 长生爱不惜手。 她不动玉石,可一看便知道那绝对不是凡品,估计在皇帝的宝库里头也绝对排的上号的。 尔后,青龙面无表情地禀告她,这花灯是裕明帝特意命人专门为她打造的,说是弥补她去年没能看成花灯之过。 “我都没秋后算账他倒是不怕说了”长生咬牙切齿的,这手段难怪元襄皇后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还好自己是她的女儿,不然怕也会跟那群小姑娘恨不得往他身上贴 “还是当皇帝的女儿好。” 凌光哭笑不得。 入夜之后,书院更加的安静了,长生没想着入城去过中秋,一是到底还是没真的释怀,不想去常州城,二是她若是这般一去,大把人要折腾,而且之前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或许还会真的出事,所以还是算了吧。 她在山上自己过也是不错。 凌光却有些担心,怕闷坏了主子。 “要不我们提着花灯逛书院”长生哪里不知道她的担心,虽然有些无语,但到底还是做些什么,“城里的花灯会每年都有,这提着御赐的花灯逛常山书院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她想起了年幼的时候便是这般提着花灯拉着小伙伴满村子的跑。 那时候的生活不富裕,可是却很满足。 只是可惜,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长生甩了甩头,不想了,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努力过好当下就是了,“走吧,管家婆” “奴婢先准备” “点了火便可以走了,准备什么”长生拉着人便走了。 白玉雕刻而成的花灯轻盈剔透,烛火透过晶莹的灯壁照射出来,于皎洁的月色相互呼应,空荡荡的学院安静祥和,主仆两人有说有笑地漫步,没有花灯会的热闹,但仍是非常的愉悦。 “谁”忽然间,凌光停住了脚步,厉色喝道,同时把主子护在了身后。 长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被她这乌鸦嘴给说中了又有人想趁着这中秋佳节要她的命 “出来”凌光继续喝道,“再不出来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她没感觉到杀气,所以给了对方一线生机 愉悦的气氛一扫而空。 没过多久,暗处的人走了出来了。 月色皎洁,很容易便把人给认出来了。 凌光有些惊讶,“你” 长生探出了脑袋,在看到了眼前的人时也愣住了,萧惟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他怎么这个鬼样子 走出来的人正是萧惟,可整个人的状况都不是很好,便是在夜里,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比当初她在绵州救她的时候受了一圈,身上的衣裳虽然整齐,可却陈旧无比,最重要的是 他脸上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还有整个人死气沉沉又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这样子比当初在人贩子手里更加的糟糕 长生什么心情都没了,把灯给搁下了便走到了他的面前,“谁打的” 萧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头压抑着许多的情绪。 “说话啊你哑巴了”长生见了他这般,火气顿时便上来了,“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 萧惟还是没说话。 凌光上前,“姑娘” “你给我闭嘴”长生转身叱喝道,她不知道萧惟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还不知道居然一直没跟她说“别告诉我他弄成这幅鬼样子是你做的” “奴婢没有” “不是” 凌光与萧惟同时开口。 长生盯着他,“总算肯说话了” “我”萧惟的话似乎说的很艰难,“没事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死” 这是他唯一可以报答她的。 长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狠狠地吸了口气,转身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姑娘”凌光连忙跟了上去。 长生一路疾步走着,直到回到了住处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下去,他的命是她的,没有她的允许她不会死 好 记性不错 好得很 把她当什么了 土匪吗 “姑娘” “他什么时候来的”长生质问道,“为什么弄成那副鬼样子”   ☆、178 “中元节后他便出发来常州。”事到如今,凌光也只得说了,“到了常州之后,顾老先生便安排他进了常山书院念书。” 长生瞪着她,“这一个月防着我见到很辛苦吧” “姑娘” “好了”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是念书,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谁做的”之前是生气所以口不择言,现在冷静下来了便知道凌光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她若是动手便是直接下杀手 凌光道:“萧惟虽然接受了顾老先生的安排进了常山书院,不过却并坚决不接受顾家给的银钱,顾老先生也不好逼迫,便跟山长说了让他在学院做一些杂事,以抵束脩。” “这是做杂事吗”长生冷笑。 凌光脸色有些讪讪,“萧惟并未隐姓埋名,萧家虽然在绵州,但离常州府并不远,萧惟被逐出宗族一事早已传遍了,而且” “而且什么” 凌光继续道:“而且萧吉一案虽然改判,但在很多人的眼里,萧惟仍是不清白的,在书院的这些天骄之子的眼中更是如此。” “是学院的学生做的”长生怒道,堂堂常山书院的学子竟然做出这等龌蹉事情 凌光道:“起初只是排挤,后来不知道为何有人故意找萧惟的麻烦,萧惟起初也没理会,只是后来那人说了萧煌的坏话萧惟发了怒,动了手,那次倒是没吃亏,可之后便被报复了。” “就没人管” “没有证据。”凌光道,“而且,萧惟本身也有错,若是深究下去,萧惟怕也留不下来。” “还有呢”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只是一次冲突怕也不到这般地步。 “学院的学生再怎么为难也不敢做的太过,可学院并不只有学生” 长生冷下了脸,“谁” “萧家。”凌光直接说出了幕后黑手,“萧烨似乎不想让这个便宜儿子太好过。” 长生恼火不已,“他萧烨的手什么时候伸的这般长还有,你便这般看着” “姑娘” “算了”长生也没什么好气的,气了也是白气,“顾家呢就任由着萧惟这里任人欺凌他不是来念书的吗那一脸的伤难道他们都没发现” “萧惟的伤是一天前” 长生狠狠地瞪着她。 凌光低下了头,“奴婢知罪。” “知而不改,有何用处”长生冷哼,不过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难不成还真的能处置她不成“去把闫老头叫来” “姑娘”凌光斟酌了会儿,“萧惟的伤只是皮外” “叫你去就去” 凌光不敢再说下去,“是。” 萧惟一直站在了原地没有动,身体渐渐的僵硬,渐渐的开始失去知觉。 “这便是你所说的你的命是我的吗”长生走了过来。 萧惟浑身一震。 “放心。”长生捡起了方才搁下的白玉花灯,低头看着那已经渐渐微弱的灯火,“我是来拿我的花灯,不是来阻止你自虐的。” 萧惟盯着她。 长生抬头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花灯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眼睛里,却都不平静。 许久,长生终究还是看下去,“不就是祖父变成了父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你这般要死不活的折腾自己” 萧惟眸子猛然大睁,震惊的恐惧,脸都扭曲了。 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 “你听得没错,我知道。”长生继续道。 萧惟像是呼吸都难以维持下去了,脑子在被她的话轰炸着,她说她知道,她知道她竟然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是谁是他吗他恨他,恨不得他死,杀不了他却仍是不让他好过,现在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知道了 萧惟转身便跑,像是在逃离身后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得。 “站住”长生厉声喝止了他。 萧惟不想留下来的,他无法在面对她,这般肮脏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面前他想逃走,想逃的远远的,可是却又无法抗拒她的话。 她让他站住。 他的命都是她的,若是连她的话都不听,他还凭什么说记住她的话,说报答她 可是 可是他没有资格啊 长生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抬头看着把自己的头压的低低的,恨不得藏起来似得的萧惟面前,“若是我的话伤了你,我道歉,我无意探知你的秘密,更无意拿它来嘲笑你侮辱你,可是萧惟,便就是这般一件事就击垮你了那个陷入危机仍能保护别人的萧惟哪里去了当时的勇气哪里去了当日那个连死都不怕的萧惟会这般轻易地便被击垮了不就是身世跟别人有些不一样吗这便倒下了是不是若是当日我没说你的命是我的你便早就了结了自己你的命便这般的不值钱若真的如此,当日那般拼了命地活下来又算什么” 萧惟没有说话,握成了拳头的手泛着青筋。 “生气了恨不得杀了我”长生继续道,“没错,你这所谓的身世在我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祖父变成了父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还杀了我娘了” 一旁的凌光瞪大了眼睛,想杀了萧惟的冲动更大了。 萧惟猛然抬头。 “而我娘还心甘情愿地去死。”长生继续道,“谁不比谁惨可这就是人生,就算在惨也要过下去,也要活下去,而且要活的好好的,这样才可以亲着快仇者痛” 萧惟死死地盯着她。 “你祖父”长生耸耸肩,“想来你也不会叫父亲了,便继续叫祖父吧。”顿了顿,方才继续,“不管起因多么的龌蹉,这般多年来他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你也不会为了救他而连命都不要,萧惟,开始不算什么,过程才是重要,结局也可以忽略而且,人已经死了,死了便结束了” 萧惟还是没说话。 “你若是真的接受不了,便干净利落地了断了。”长生继续道,“我现在允许你这样做。” 萧惟还是盯她,浑身颤抖。 长生转身离开,话可以说的很轻易,她也只能说的轻易,因为他怕的便是别人的在乎,若是别人都不在乎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这些话没有什么逻辑性经不起推敲,可现在重要的不是合不合理,而是,态度。 他在乎的不就是别人的态度 怕的不就是别人因为他的身世而唾弃他 她看不下去,可能够做的也只有如此。 手,被猛然拽着。 长生转过身,目光由被死死抓着的手移向了他的脸,“还有事不会是要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你不嫌弃”萧惟终于开口了,语气有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不过,终于不再那般的死气沉沉。 长生挑眉:“嫌弃什么嫌弃你祖父变成了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萧惟急切地问着,可到底为什么他的话没有说清楚,或许连他自己也是混乱的,为什么不嫌弃还是为什么知道还是还是为什么可以说的这般轻易 “因为人活着,便该活的好好的。”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既然得到了这性命,便不该随意糟践,还有,永远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萧惟哭了,没有嚎啕大哭,就是静静地流泪,脸上是万物寂灭的悲伤。 “想想你知道真相之前的日子,除了那两年你自找的苦日子之外,你备受疼爱,锦衣玉食,人人羡慕,就算往后只能靠自己讨生活了,可荣华富贵你有过,有顾家的看顾,将来你也未必不能自己挣回这些失去的,萧惟,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你没有权利作践自己。” 萧惟还是没说话,却是动手了,猛然上前把人给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凌光脸色大变,“放肆” 长生把手里的花灯直接扔了过去,闭嘴 凌光稳稳地接着,去阻止也不是不阻止更不是,只能用眼神来谋杀这个胆大妄为的混账她就知道他是个祸害就知道 萧惟哭着,哭的像是个孩子。 长生叹了口气,抬手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多大点事若真的那般痛苦,便不去想就是了,就当自己是孤儿就是了,往后我罩着你就是了。” 说完,皱了眉,不过也没有反口。 不就是照看一个人罢了。 就当养一个弟弟就是了。 凌光咬牙切齿的,在闫大夫赶来之后终于找到机会把那混账给拉开了,可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看什么看你还看还看 萧惟一直盯着长生,便在闫大夫给他上药的时候也是盯着。 盯得长生浑身不自在。 “闫老头你看着他,我累了先走了。”长生招招手,便转身走了。 这一次萧惟没有阻止她。 “一个字也不许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长生便警告道。 凌光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脸都扭曲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做出你们所担心的事情成不成”长生真的是投降了,“萧惟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懂不懂” 就算给她当儿子有些夸张,可于她来说也是小朋友而已 她说要过孩子该过的生活,可真当她脑子有病真把自己当孩子不成 “放过我了成不” 凌光哭笑不得,“姑娘” “要有点同情心。”长生继续苦口婆心的,“人家一个小孩子突然面临这样可怕的身世,我们就算帮不了什么至少也该好好宽慰,免得真的闹出人命来了,凌光大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姑娘” “就算没同情心,可当日没了萧惟,我也不存在。”长生正色道,“不知道便算了,见到了便不能不管,救命之恩是怎么还都还不清的。” 凌光还能说什么。 萧惟一直盯着窗外的明月,身上的伤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便是不处理他也不会死,而且他也不想处理,似乎唯有身体的痛楚才可以让他活的更加的清晰。 她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他没有她的豁达,便是动容也无法真的不在乎真的放得下。 可是 她不嫌弃。 她不嫌弃他。 萧惟笑了,这是得知真相之后这般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不嫌弃他。 像是找到了生活的动力一般。 她不嫌弃他。 “长生” 长生没把这一晚上的事情太过放在心上,事实上等过了那股气之后,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时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安慰人的话。 安慰人从来都不是她擅长的。 不过,萧惟的状况似乎开始好转,假期里面,每日尽职做着学院分派的杂事之外,便待在屋子里念书,也按时依照闫大夫的吩咐上药喝药,至于那些受了萧烨好处的人来找麻烦,亦没有像之前那般任打任骂,甚至 “他居然设计让山长看到了姑娘,萧惟根本便不是表面上那般的纯良,他” 长生在后山写生,笔墨浓淡已然控制的很好了,“他若是还是傻乎乎的还才不正常。” “他” “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便会复杂。”长生不以为然地继续自己的作品。 凌光的脸沉的更要滴出了水似得。 “好了。”长生不得不再次保证,“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他,这成了吧”说完,便举手,“我顾长生发誓” “奴婢不敢”凌光当即跪下,阻止了主子。 长生挑了挑眉,“知道不敢就好。” 凌光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随后猛然转头喝道:“谁” “我。”萧惟走了出来,少了脸上的青肿,衣服也整洁整齐,少年郎缓步走来,顿时让旁边的山花都失色了。 长生愣住了,他长得好看当初在京城便知道了,可是现在男人长成了这般模样老天爷还真的是不长眼了,“怎么来了” “我早上抓了一些螃蟹”萧惟似乎有些局促,“给你送来。” “螃蟹”长生有些惊讶,“这里有螃蟹吗哪里抓的”她喜欢吃螃蟹,上辈子就喜欢,原本打算在中秋螃蟹正当季的时候大吃一顿的,不过可惜人家闫大夫说了她的身子不能吃,为了将来活的长长久久,只好忍了。 不过萧惟居然给她送螃蟹 还是自己抓的 长生放下了画笔起身走了过去。 凌光的脸更黑了。   ☆、179 危在旦夕 长生走到了萧惟跟前,弯下腰去揭那篮子的盖子,果然见到了四只大螃蟹正躺在里头,还被草绳绑着,生猛的很。 “还真的是螃蟹。”抬头看向眼前的貌美少年,眉眼弯弯的笑道:“哪里抓的” 萧惟道:“山下的小河。” “山下”长生挑了挑眉,常山书院位于常山山腰,而山下也的确有河流环绕,不过这山下的河里有螃蟹“河里抓的” 萧惟点头:“嗯。” “哦。”长生笑眯眯地道,“河里抓的便河里抓吧,不过好端端的怎么跑去抓鱼了你的活干完了” “给你的。”萧惟还是简单明了地道。 长生道:“专门为我抓的” “嗯。”萧惟点头。 “给我的谢礼” “给你的。”萧惟只是道。 长生见他越来越窘迫的神色,“不逗你了,这谢礼我喜欢,不过可惜,我吃不上。” “嗯” “你估计是得罪了闫老头。”长生跳了眉道,若不是知道她喜欢吃螃蟹,想来他也不会想起来去抓,而他之所以能够知道,必然是有人告诉他的,而这人,也就只有来给他治伤的闫老头,“他不让我吃,说吃了我受不了那寒性。” “你身体不好”萧惟脸色凝重起来。 长生笑道:“关心我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好,多关心关心别人,心胸也会开阔一些的。” 知恩图报,关心别人,看来他的确是恢复的不错。 “你怎么了”萧惟却追问道。 “放心,我一定会活的比你长的。”长生笑道。 萧惟一愣,这算什么答案“你” “姑娘。”凌光看不下去了,便是姑娘还小没那份心思可现在两个人未免太过亲近了,而且山下那河有螃蟹才有鬼“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长生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不过到底还是给了她面子,“嗯,收拾东西。” “你” “螃蟹你自己留着吧。”长生笑道,“清蒸红烧煮汤都不错,抓走抓了,别浪费了,对了,也不要吃独食,这人啊还是得跟人往来的好,若是能化敌为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惟脸色一僵,不过他几然做了便没想过要瞒过她,“我并非想害人,只是自保罢了。” “我知道。”长生点头,“所以你给那人求情了。” 萧惟吸了口气,“我会的。”若是这是她希望的话,他会努力化敌为友,更何况,那些人也不是他的敌人。 “嗯。”长生点头,也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凌光那便一两下便收拾好了东西,催促她走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来跟我说。” “好。”萧惟点头。 长生挥挥手便起步离开。 萧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螃蟹的确不是在山下抓的,是他昨日走了一天,在常州北郊的湖泊里面抓的,闫大夫说她喜欢吃。 喜欢 她说她不会喜欢上他。 喜欢 萧惟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胸口处有些滚烫,她喜欢吃螃蟹,却不能吃,因为身体不好,可是她说她不会喜欢上他,是因为什么 他的身世吗 可她并不嫌弃的。 萧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甚至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从未想过他跟她之间会跟喜欢扯上关系。 她救了他,对他很好很好,他们有过同生共死的交情,他们是朋友,是生死之交。 可是,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会喜欢上他 萧惟找不到答案,只觉得心里头的滚烫越来越明显,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般。 喜欢 他能喜欢她吗 “姑娘” “我长得就这般的没信用”长生无奈摊手,“还是你也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容易蛊惑小姑娘” 凌光脸有些黑。 “不逗你了。”长生道,“能挽救一个人的未来,这是功德一件,别老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在一起。” 凌光绝对不再说了。 “萧烨这般不依不饶的,很闲”长生岔开了话题。 凌光道:“只要是男人都咽不下去那口气。” “是吗”长生皱眉,“当初”话没有说下去,“算了,本姑娘很忙,犯不着去揭别人的找不自在。” “姑娘若是想知道,奴婢可以去查。” “不用了。”长生的确好奇过,不过既然对萧惟伸了手便该给他最起码的尊重,“平日里盯紧点,别让萧烨狗急跳墙下狠手就成了。” 应该不至于在常山书院下狠手吧。 “是。” 假期很快便过去了,长生的苦日子又来临了,忙于学习,忙于被裕明帝奴役,忙的一个月也见不到萧惟几面。 而这种状态,最高兴的莫过于凌光了,不必担心她家姑娘被那个就只有一张脸可以看的臭小子给蛊惑了去了。 八月眨眼过去。 九月、十月深秋来临了,转眼,便入了冬。 山上的气温比起常州府内更加的低,不过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被闫老头调养了一年,长生这个冬天没去年那般的难受了,不过也没有去年那般的舒适了。 再冷的天也得一大早便起来,功课做不完再晚也得完成,被罚再熬不住也得熬下去。 “你说老头子是不是得罪了安夫人”长生裹成了粽子在罚抄书,虽说几个月下来功课进步了不少,不过似乎还没达到安夫人的要求。 资质愚钝,这便是她的评价。 怕也只有安夫人敢这般评价。 “你有没有觉得安夫人在说起了那老头子的时候有些恨恨的” “姑娘这话若是被安夫人听到了,怕这个冬天都没好日子过了。” 长生瞪了她一眼,“长进了嘛,都会嘲笑我了。” 凌光给主子倒了一杯热茶,“歇会儿。” “算你还有点良心。”长生接过,歇了会酸疼的手,“对了,萧惟最近如何了” 虽说要罩着人家,可事实上也并未做些什么,中秋那晚上的安慰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后来几次的问候连朋友的关心都算不上。 萧惟该做的活还是在做着,跟他同窗之间的关系也是他自己去斡旋,便是那些收了好处找他麻烦的人也都是他自己解决的。 说起来她还真的没做什么。 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的。 凌光也是真的相信了自家姑娘对那臭小子没什么心思,也便没有这般的敏感了,“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过毕竟是出身世家,萧煌对这个他也是用了心思,人情世故,心机手段,他并没有欠缺多少。” 长生对于她有意无意地上眼药已经免疫了,“嗯。” “虽说还不能让所有人放下对他的偏见,但也是站稳了脚跟了。”凌光继续道,“萧烨最近也很安分,所以他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就好。”长生点头。 凌光继续道:“功课方面也不错,走科举应该没问题。” “科举”长生皱了皱眉头,“他打算参加科举考试” “来书院念书,本就是为了科举。”凌光道。 长生沉默。 “姑娘不赞同” 长生摇头,“他自己的未来该自己把握,既然决定了,不需要任何人的赞同或者反对,我也一样。” “那姑娘” “不过他那身世”长生顿了顿,“算了,他既然能走出心里那道坎,也便不会想不到这样的身世会对他将来的仕途有什么影响的,既然决定了,想来也考虑过了。” 这几个月下来,萧惟的所为也证实了他并不是那般脆弱之人,熬过了开头的痛苦,便必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的。 她何需操心 “老头子的生日快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送一份礼物” 十一月二十九,当今皇帝万寿节。 自从元襄皇后去了之后,裕明帝便没有办过万寿节了,前不久传出消息,为庆贺皇帝万寿节,朝廷免除赋税一年。 也便是说,明年全天下的百姓都不需要缴纳赋税。 百姓们高兴不已。 庆贺万寿节不过是一个由头,真正免除赋税的原因是为了安抚民心,彻底地消除去年动荡的影响。 而为此,国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年没有赋税,若是风调雨顺那倒还好,若是又出些什么事情,朝廷的国库必然吃紧。 虽然被奴役了几个月,也了解了不少的朝政信息,但却还不足以判断的出来朝廷究竟承不承受得起这些。 凌光顺着主子的话题应道:“老爷会很高兴的。” 长生却是愣住了。 “姑娘”凌光奇怪,“您怎么了” 长生吸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心惊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般的关心朝政 皇帝既然敢下这般旨意,而且还得到了朝臣的拥护,自然便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她操什么心 可是 “还真的是老狐狸” 她就知道他送她折子没安什么好心,果然是为了引她上钩的,不过 他最好不是真的抱着那个荒诞的念头 “珍宝什么的想必他也看腻了,拿着他给的银子买珍宝也没什么意思,便给他画一幅万寿图吧。” 拿她最拿手的送给他做礼物,应当算是有诚意了吧 “老爷一定会喜欢的。”凌光笑道。 长生笑眯眯道:“他还敢不喜欢” “闫大夫。”书院的门口,萧惟拦住了正走出来的闫大夫,拱手施礼。 闫大夫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有事不会是哪里又受伤了吧你说你一个英俊少年郎的干什么不好总是去跟人家打架” “我没事。”萧惟打断了他的话。 闫大夫道:“那你拦住老夫做什么抢劫老夫身上可没钱” “闫大夫”萧惟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吸了口气,整了整神色,才继续道:“你来书院是给长生姑娘诊脉吧她的身子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应该没有病的。 “为我家主子来的”闫大夫眯着眼看着他,跟看贼似得,“你一个少年郎来打听小姑娘的事情,这常山书院没教你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担心我家姑娘” 萧惟点头:“是。” “你跟我家姑娘在一个书院里头,却来问我一个月来两次的人”闫大夫斜着眼睛道,“你只是真有心还是不安好心” “我”萧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他是跟她一个书院里头,可女学的男女之防严密,他便是见她也不过是偶尔碰上了才见到,那时候他能够做的就是无声打招呼,便是如今他在常山书院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找他麻烦的人也没有多少,可他不能让人知道他跟她认识,他不能给她带来麻烦,更不能毁了她的名声,“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有事” “若是有事你会如何无事你又会如何” “闫大夫” “萧小子。”闫大夫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也正了起来,“姑娘心善,她待你以诚,你还以诚,这很好,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萧惟脸色一白。 “我并非羞辱你。”闫大夫继续道,“不过即使你还是萧家的嫡长孙,也只能到此为止,更何况你如今连宗族也没有。” 萧惟的脸色更难看。 “我家姑娘很好。”闫大夫继续道,“你与其把心思浪费在这是上面,不如好好准备明年下场的事情,来日好高中,重回宗族。” 萧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闫大夫误会了,萧惟只是关心朋友罢了。” 便是真的有什么心思他也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不能毁了她的名声 可是 真的没有可能吗 若是将来他博得功名,若是他重回萧家,也不可能吗 她并不嫌弃他的肮脏身世 “你心里明白就好。”闫大夫嘴上是这般说,可究竟信了没有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萧惟能活到现在也便证明了他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姑娘只是身子虚,不会有大碍。” 萧惟放下了心,“多谢闫大夫。” 她没事就好。 书院十日一次休沐,以往的休沐长生不是被裕明帝送来的折子奴役便是做安夫人格外布置的功课,便是没有,也都是用来休息的,从上了常山书院到现在,她还没有下过山。 这次却下了。 万寿图做好了,她得下山找人装裱起来,既然是要做寿礼的,自然便是要亲力亲为才有诚意。 长生没想到会碰上萧惟,不过碰上了也并不意外,“你这是做什么” 萧惟正推着一辆木头车,几个月过去了,少年又长高了不少,那模样该是越发的俊俏绝色的,不过这时候看不出来,因为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乌黑黑的,她差一点便认不出来了。 “我在米行做工。”萧惟却是有些意外,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明亮有神。 长生想起了好像听凌光说过休沐的时候萧惟会下山做工,不过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力气活罢了,“你的功课不是不错的吗摆个摊给人写个家书画个画也不错。” 萧惟面色微微一僵。 “我没别的意思。”长生见状便道,“总比你这般辛苦的好。” “我不能连累常山书院。”萧惟道。 长生一愣,随后便明白了过来,常山书院的学生在摆摊挣钱,若较真起来在其他人的眼里便是有辱斯文,“所以你便把脸给涂黑了” 没有人会注意一个米行的搬运工的,绝对比在大街上摆摊要低调多了。 “呵呵。” 萧惟一愣。 “都这样子了还惦记着礼啊教啊面子什么的,就跟当初在京城一个样。”长生笑道,再变,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在的。 萧惟也笑了,便是涂黑了脸也仍是笑的自成风景。 长生咬了咬牙,“把脸再图黑点吧。”一个男的长得这般好看做什么让她自愧不如吗“我先走了,你忙吧。”说完,摆摆手就转身走了。 “长生”萧惟叫住了她。 长生转过身,“嗯”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回去。”萧惟说道,随后便感觉到了一股犀利的冷光朝他射过来,他知道来自何人,不过想忽略,“我搬完这一趟就活就完了。” 长生看了看他,“好啊。” 萧惟笑的更加灿烂了。 长生赶紧转身,再看下去她一定会镜子都不想照了老太爷一定是老糊涂了给了他这样一张脸,她这个公主都没他一般好看了“走了。” “我在城门口等你” “知道了。” 长生在城里逛了一个时辰总算找到了合乎心意的装裱师傅了,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肚子也已经打起了鼓了。 “用了午膳再回去吧。”凌光建议道。 长生自然赞同,也没忘记有个人还在等着自己,“萧惟还等着,你去让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青龙打断了。 “怎么回事” 他的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萧惟。 长生大惊也大怒,“谁干的” “你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凌光也是大怒,不过跟长生气的不是同一件事,她恼火青龙把人带来这里也会把危险带来这里“姑娘” “昏迷之前,他求我带他来见姑娘。”青龙道。 长生心猛然一颤,青龙绝对不是胡来的人,也绝对不会为了萧惟的一句话而不顾她的安危,可他这样做了,那便是“救人” 萧惟危在旦夕。 他在成全他的最后的心愿   ☆、180 长生离开顾家之后,闫大夫也便没有在顾家住下去了,而是在城内置办了一个临街的院子,开了一个小的药铺子打发时间,便是诊金收的极贵,因为医术不错,生意也是不错,不过他老人家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不出诊,所以不管是谁,要找他看病,只能到铺子里来。 这般嚣张倒也不是没得罪过人,不过不管是谁,最终倒霉的绝对不会是闫大夫。 渐渐的,常州府内都清楚这闫大夫靠山硬的很,得罪不起。 他的日子过得比长生还要舒坦,原本今天也是这样的,不过 “怎么回事” “救他”长生只是挤出了两个字,脸色发白的难看。 闫大夫看了她一眼,“快”也没忘记自己的主子,“凌光,看好姑娘” 长生想跟着进去。 “姑娘”凌光阻止她,“有闫大夫在,不会有事的。” 长生站在了原地,脸色发白,双拳紧握,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垂落的门帘。 那帘子上似乎还沾着血。 萧惟的血 前一刻还跟她说要送她回去,还那般努力地好好活着,可一转眼一转眼便成了这个样子 是谁 是谁做的 是谁 长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奄奄一息地被送进去救治,可上一次只是担心,只是着急,却并不觉得愤怒 愤怒 “姑娘” 长生拿起了桌子上的青瓷水壶砸了过去,“你还想跟我说什么说他别有用心说他另有阴谋” 凌光心里一沉。 “去查清楚”长生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保的人” 凌光看着她,“是。” 闹市中发生了杀人案,自然是惊动了衙门的,捕快得知了人被送到了闫大夫的药铺子里头,也不敢擅自做主,便禀告了现任州府大人。 新上任的州府莫一恒原本也只把这事当普通的杀人案处理,便是人被送去了闫大夫那里也不过是认为对方想要救命罢了,并没有多想。 可人在闫大夫那里,他也必须走这一趟。 这位从京城外放常州的州府大人虽不清楚具体的内情,但是却知道这闫大夫出自太医院,而根据他所打听到的,他如今仍在太医院任职,并未卸任,所以他出现在常州必定不简单。 不过他才走到了衙门的门口,便被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阁下是何人” 青龙没多说,直接把晕死了过去的人扔在了他的面前,“杀手。” 莫一恒面色一变,“你”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手里的一个金牌给惊住了,连忙跪下,“臣” “人交给你,审出幕后之人后依律法办理”青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交代完了之后转身离开。 莫一恒没敢阻止。 “大人,这” 莫一恒站起身来,没有给手下过多询问的机会,沉声道:“把犯人拿下,弄醒了之后本官亲自审问” “是。” 常州府内居然有握着陛下金牌令箭的人 难道是之前的事情 之前矿山一案,轰动朝堂,可结果却完全出人意料,当时为了这个结果朝堂上都吵翻了,甚至有人弹劾刑部尚书偏私,因为她的女儿牵涉进了这桩案子,所以他才会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他却很清楚区区一个顾长远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是陛下的意思 但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怎么也揣测不通而如今当日因为矿山一案,这常州州府的位子就像是烫手的山芋,否则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来。 莫家祖籍虽然就在京城,祖上也都一直在朝为官,但却一直不显,辛勤耕耘了好几代如今虽然总算有些起色,但跟其他的勋贵权臣相比,仍是微不足道。 一州之府,还是常州这般富庶之地,一向都是那些勋贵名门子弟眼中的香馍馍。 “还有,去打听一下那被刺杀的人是谁” 若真的是因为之前的案子,这常州府怕又会掀起大风波了 “是。” “这小子的运气够好的”闫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命也够硬” 凶手是近距离下刀的,而且刀直接刺中了心脏的位置,正常来说萧惟是死定了的,可是他的心脏却长在了右边,硬是给他活了下来了。 不过还伤及了肺部,而且失血过多,仍是很危险。 但至少暂且保住了性命。 “皇帝大老爷给他宝贝女儿的保命药都送到你身上了。”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没有那千年人参续命,他也还是熬不过来。 “你小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长生走了进来,便是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染血的衣裳跟血水已经清理干净了,可仍旧是满屋子的血腥味,熏的她的胃都抽筋了,“呕” “姑娘”凌光上前扶着主子。 长生扶着椅子青着脸呕吐着,胃里早就空空了,呕出来的全部都是酸水,一阵阵地抽疼着。 “闫大夫” “涂在鼻子下边”闫大夫拿了一罐子东西过来,交给了凌光。 凌光赶紧动手。 清凉的药味灌入了鼻子,冲入了咽喉,渐渐的,平复了恶心,也安抚了胃部。 “姑娘午膳没用”虽然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凌光点头,“正想用,可却出事了。” “去熬点清粥。”闫大夫道。 凌光点头,有些不放心主子,不过别人去她更加不放心,“照顾好姑娘。” “放心” “奴婢去去就回来。”凌光还是对长生道。 长生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脸还是青白的,“我没事。”目光却看向了榻上躺着的萧惟身上。 凌光看了一眼,不得不先出去。 闫大夫叫了药铺的小童进来清扫了地上的秽物,端来热水调入了药粉给长生漱口净面。 “他现在怎么了样了”长生缓了过来,问道。 闫大夫道:“一刀正中心脏的位置,不过这小子运气很不错,心脏长右边了。” 长生一愣,“长右边了” “嗯。”闫大夫点头,“之前没注意倒是没发现了。”先前着重于解读,倒是没想到把这事给忽略了,“不过伤到了肺腑,而且失血过多,若不是有千年人参吊着命,也活不成。” “那他现在如何了”长生咬着牙道。 闫大夫道:“还有危险,不过老天爷给了他这般的运气,怕也不会轻易让阎王爷把他的小命收走的。” “能活下来”长生屏了呼吸。 闫大夫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七八分把握吧。” “七八分,那就是”长生的话没有说下去,咬了咬牙,“尽你所能,救活他” 闫大夫看着她半晌,点头,“是。” 萧惟的运气真的是很好,受了这般重的伤最害怕的便是会发烧,可他没有。 虽然仍是昏迷没有醒来,可却没有其他的并发症。 长生的心又安定了一下,她没有回书院,一直守在了药铺里头,没有去想为什么只是认为她有这个责任这个义务。 凌光觉察到自家主子的情绪不对,也没开口提之前一直担心一直重复说着的担忧,只是守在主子身边,同时把保护网构建的更加的严密。 即便萧惟出事极有可能是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的恩怨,可一日没有真正的查清楚,便不能排除是不是冲着姑娘来的,就算是查清楚了真的是萧烨做的,也还是不能否定便没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没有其他人利用萧家的恩怨来伤害主子 衙门那边的审问并不是很顺利,那凶手招倒是招了,可是却招不出什么来,因为他也是被收买的。 凶手就是常州府里一个地痞,平日里也就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大奸大恶的事情正常来说他是干不出来的,可前段日子他欠了赌坊一大笔赌债,赌坊说了若是他再不还便把他给大卸八块,就在他走投无路之时一个人说只要他帮他做一件事便给他一大笔银子,他还没答应便给了他一百两的定金,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之前还因为是要去杀人而犹豫的心情瞬间没了,而且杀的还只是一个米铺里面当苦力的臭小子罢了,他有什么不敢杀的所以他应下了,打算杀了人拿了银子便远走高飞改头换面地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至于究竟是谁让他做的,为什么让他做的,根本就没问。 莫一恒又是气又是急,用尽了刑也审问不出来,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青龙再次出现了,给他带来了他想要的线索。 那买凶之人在哪里。 莫一恒顺着线索果真抓到了人,带回去给凶手一对峙,便是他了 接着便又是一番严刑逼供,又给揪出了前一个买凶之人,不过这次却是清楚前一个买凶之人的身份了。 “萧家的人” 莫一恒有些意外,不过事情也便说通了。 被刺杀的人他已经查清楚了,是前不久被逐出宗族的原萧家嫡长孙、现任萧家家主萧烨的嫡长子,先前他在绵州的案子他也查到了,他为什么来常州也知晓清楚。 绵州的案子虽然翻案,可案情并未清楚,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萧烨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能陷害自己的儿子也便能够在陷害不成之后再派人来杀他 不过,那第一个买凶之人虽然是萧家的人,可却也不能直指萧烨。 萧烨大可像之前绵州的案子一般推到了下人身上 但既然查到了这里,便不能不查下去 “莫一恒已经给绵州去了公文,请求绵州那边协同办案。”凌光把最新的消息禀告主子,“不过,莫一恒觉得萧烨便是真的做了也会” “什么叫便是真的做了”长生冷笑。 凌光道:“之前绵州的案子” “之前的案子”长生还是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既然之前的案子没有顶死他,那便这次便彻底地解决了吧” “姑娘” “不要跟我说父皇会反对”长生冷笑道:“我大周皇朝还不至于少了一个萧烨便会天下大乱更何况,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萧烨的命而不是萧氏一族,没了萧家,萧家有的是人想当这个家主” 凌光一怔。 “父皇要的是四大家族势均力敌相互制衡,需要存在的是萧家而不是萧烨” 凌光看着眼前凌厉的主子,似乎有些不适应。 “萧惟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若是敢动他便是跟我过不去”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跟我过不去,我便让他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田文易在接到了常州州府的公文之前便先接到了长生公主的命令。 她要萧烨伏法   ☆、181 衙门冲进萧家把萧烨给抓走了的时候,萧夫人去了庙里上香,为萧惟祈福也希望能够消除一些罪孽,可儿子却哭着喊着冲来找他,说父亲被衙门抓走了。 萧夫人当时便站不稳了,便是没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也猜到是怎么一种情况。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萧惟虽然走了,可她知道丈夫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甚至在知道了萧惟在顾家的安排之下去了常山书院,便暗中派人前去破坏,甚至收买人为难那个孩子,而在收到了常山书院跟顾家的警告之后,大发雷霆。 但是 他居然派人前去买凶杀人 “老爷”在安抚好了儿子之后,萧夫人便去了牢房,脸色苍白地看着牢房里头面目狰狞的丈夫,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口:“老爷你这是何苦” 当初的事情老太爷是被人算计的,便是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也已经死了 萧惟 “萧惟已经被逐出了萧家,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老爷的面前,老爷你这有何苦” 一定要把那孩子给置之死地吗 当初的两个当事人如今都死了,难道真的要这个孩子也死了,这件事才算是过去吗 “老爷,当初老太爷临终之时” “他根本就不该让他出生”萧烨打断了她的话,他试过控制,试过把那件事给忘了,可是那个孽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没错,他死之前他发过誓,他死了之后他也怕过忌惮过,可是,动手了才知道原来其实没有那般的可怕,反而这般他的心舒服了,被捆绑了十几年的心终于舒服了他就是要那个孽种死,只要他死了,当年他所受的屈辱才可以完全消失他凭什么不死还有,他为什么要让那个孽种出生既然知道那是个孽种,为什么还要不择手段地让他出生“被算计如果真的被算计,他醒来的那一刻就该杀了那个贱人” 无辜 连清白都保不住了,她还怎么无辜 她抵抗不了但她可以去死 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要让那件事发生,为什么要生下那个孽种 “他不但绕了那个贱人,还让那个孽种出生,被算计真的是被算计吗” 萧夫人满目震惊,“你”他怀疑他的父亲跟他的妻子“老太爷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跟老太爷接触不多,可是绝对不相信他是那种窥伺儿子妻子的无耻之徒 或许他真的错了。 他便是觉得萧惟的生母无辜也不该让萧惟出生。 萧夫人亦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惟可以出生,在得到真相之后,她曾经打听过当年原配夫人怀孕生产的过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几乎没有人知道,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她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在屋子里面安胎。 想来那女子也是不想生下一个孽种的,可她还是生下来,也便是说 是老太爷的意思,他强迫她生下来的。 可为什么 为了萧家的子嗣 一个孽种只会玷污萧家的血脉 可他不但允许萧惟的出生,还那般宠爱。 不是意外 老太爷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不是意外 “你维护他”萧烨啧啧的笑着,笑的让人心里发毛,“是不是连你也” “老爷”萧夫人面色发青,厉声喝止了他的话,浑身颤抖,“妾身或许说错了,可是老爷你也不能这样想妾身”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萧烨厉吼道,脸庞更加狰狞,“我就是要那个孽种死,我就是要他死” “就算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萧夫人红了眼眶,“老爷,你是萧家的家主,是瑞儿的父亲,你便是不看在瑞儿的份上也不该忘了萧家还需要你为了一个孽种,老爷便不惜把萧家置之不顾老爷,这样的畅快,真的就是畅快吗” “你闭嘴” 萧夫人被惊的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含泪继续道:“萧家不能没有了你,我跟瑞儿更不能没有你” 萧烨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狰狞继续。 “我不会让老爷有事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老爷出事” “那个孽种死了没有”萧烨却问道。 萧夫人满脸的悲伤。 “死了没有”萧烨喝道。 萧夫人摇头,“我不知道。” “去查查,他死了没有” “若是没有,老爷难道还要下手吗”萧夫人几乎是尖锐地叫道。 萧烨却阴鸷地笑了,“下手下什么手” 萧夫人一愣。 “夫人。”萧烨继续道,“为夫什么也没做,就算他们把为夫抓到了这里,也没有证据证明为夫便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的话说的很轻,也笑的狰狞。 萧夫人心惊胆战,便是他这话是好事,她也相信他这话不是托大,他也有能力做到不留证据,至少不会有证据直接指向他,他大可跟之前那次一般把事情推到了别人的身上,可是萧夫人却并不觉得安心。 这般下去,便是这次还是可以逃过去,那下一次呢 除非 萧惟这次死了。 萧夫人脸色更加的苍白,她居然居然 “夫人。”萧烨声音放柔了,像是想要蛊惑眼前的女人一般,“只要那个孽种死了,一切才算是过去只有他死了,才可以看” “我会打点好,老爷在这里不会受苦的。”萧夫人没有接他的话,“妾身跟瑞儿在家里等老爷回来。” 说完,福身之后转身离开,脚步很快,像是在逃难一般。 在良知跟丈夫儿子之间,她选择了丈夫跟儿子。 萧烨有自信不会留下证据,衙门最多也只能把他关在牢里几日,以萧家在绵州城的影响力,他便是进了牢房也绝对不会受半点的罪。 他等着萧惟死去的消息传来。 萧夫人也相信丈夫最终可以平安无事,她暗暗告诉自己等丈夫回来,若是萧惟没死,必定会劝阻他再做这样的事情。 她相信丈夫可以平安回来。 可是 他们夫妻都猜错了。 田文易的确没有把萧烨提堂,可也没放人,一日一日地过去,萧烨便是再自信也动摇了,更何况养尊处优的萧老爷在牢里便是不受苦也绝对不舒服。 萧夫人那边更是直接从田夫人那里透出的口风得知,萧烨这次怕是很难逃过去。 可没有证据啊 田夫人没有明说,只是隐隐地暗示这一次便是没有证据,萧烨也一样会伏法。 但为什么 田夫人一直没说。 萧夫人慌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求见田夫人,还有牢房那里,已经禁止了她的探望,甚至连她送去给萧烨的东西也都不让进。 “夫人,萧夫人又来了。” 田夫人有些头疼,“去跟她说我不舒服躺下了。” “是。” 田夫人起身去找自己的丈夫,“老爷,在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只能这样耗着。”田文易道,他比他家夫人更加的头疼,这萧烨好好的当他的萧家主,管好他们萧氏一族的事情不就成了,为什么还闹出这般多事情杀萧惟当初萧惟的案子被那般翻案,他也没能发现这其中的端倪居然还敢派人去杀他他就算是活腻了也不要连累他“两个人我都得罪不起” 当日萧吉一案,吏部并未把他撤职,只是被训斥了一顿且罚了一年的俸禄。 可陛下能够恩赏他一次未必就能第二次,陛下的意思很清楚,萧烨不能死,萧家不能倒。 而那位小祖宗 “你去见她,跟她说要救萧烨只有一个办法” 昏迷了整整十天,把裕明帝给宝贝女儿准备的千年人参给用完了,萧惟终于醒了。 便是连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却是真真切切地醒了。 “醒了”长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便是闫老头说他不会死,可人一日不醒哪里便真的没事“你的运气真的逆天了。” “”萧惟动了苍白而干燥的嘴唇,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清晰的呻吟。 “说不了话便不要说。”长生道,“你放心,有闫大夫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萧惟盯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也知道自己说不出话来,便这般盯着她看。 “你先休息一下,我” 萧惟动了手,可这一动,整个人便都不好了。 “别动”长生喝止道。 萧惟却还是试图抬着手。 “我在这里”长生只得握着他,手冰凉冰凉的,便是这屋子里已经升起了火炉,也仍是冰凉,“没事了。” 心,不知道为何揪了一下。 他才十来岁,却经历了这般多。 老天爷是用这种方式证明他是公平的吗 “没事了。” 萧惟似乎安心了,嘴边泛起了一抹笑容,眼睛也缓缓地闭了上来,可那手却没有放开她的。 明明没有力气,可却还是握住了她的。 像是握住了温暖一般。 “闫老头”长生转过身叫道。 闫大夫进来,看到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头皱了一下,随后上前,拉过了萧惟的手。 似乎感觉到手中的温暖被夺走,萧惟动了一下,不过到底没有抗住身体的虚弱。 闫大夫下手把脉,半晌之后才:“卖相稳了不少了,应该不会有事。” “会不会落下后遗症” “后遗症” “病根。”长生更正道,先是中毒,后来又重伤,现在更是差一点把命都给弄没了,这前后三次的,还相隔的时间不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闫老头,你可不能救出一个病秧子来砸了自己的招牌” 闫大夫挑了挑眉,“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 “真的会落下病根”长生脸色一变。 闫大夫道:“会不会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还年轻,底子也不错,有机会完全康复。” 长生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尽全力吧,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对了,上次王驰不是送了一堆药材来吗应该有用得上的,若是还不够,我跟父皇说。” “若是跟陛下说,这小子怕是会死的更快。” 长生一哽,恼羞成怒,“我就不能有朋友,就不能江湖救急难道任何男的在我面前都会被我看上不成”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子她就这般嫁不出去见到一个男的便恨不得扑上去 “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不过也没忘记叮嘱,“把人给我看好了” 萧惟出事,自然瞒不住顾家,顾延来过两次,而顾闵更是频繁了,若不是有孝在身,他恨不得一直守在这里。 常山书院那里,也自然知道,山长来过,还跟顾延就此事谈了许久,最终的结果便是让萧惟继续留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之后再回书院,而且书院负责萧惟养伤的一切费用。 长生没有拒绝,便是常山书院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可之前书院里面的人为难萧惟一事,常山书院便是不知情但也有失察之过,书院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学生。 没有人知道长生在药铺里,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她一直在照顾萧惟。 常山书院中不会有人把她跟萧惟联系在一起。 安夫人不会允许。 顾延更不会允许。 在女学里头,长生是因为病了在山下养伤,至于为何病了,是因为山上的寒气太重了。 也因此,错过了年前的最后考核。 十一月末,年终考核到了,女学第一学年的课程结束,女学放假,前来接自家姑娘的各家马车陆陆续续前来。 腊月,寒风更加凛冽。 长生下了马车,正好碰见钱玉熙站在马车旁准备上马车,小姑娘披着淡蓝色的斗篷,秀丽端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想来便是说这种。 “钱姐姐。” 长生开口到了招呼,没有别的意思。 “顾妹妹可病愈了”钱玉熙回了一礼,道。 长生点头,微笑道:“嗯,好了。”女学的这九个小姑娘,也便是钱玉熙对她没有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排挤的,当然,或许也是她这个刑部侍郎的千金,女学的学渣不够格让她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也便是在知道了钱玉熙,她才知道钱家的存在。 那般一个家族把长房嫡长女送来这里,也是冲着裕明帝的皇后之位去的吗 这般的小姑娘 长生挑了挑眉,京城那老头子还真的是艳福不浅 “顾妹妹有话想跟我说”钱玉熙问道。 长生有种想着猥琐的事情被人看穿了的窘迫,“钱姐姐这是要回京城吗” “回京路途遥远,时间不够。”钱玉熙也没深究她方才那一挑眉,端庄静雅,“我外祖母一个月前已经写信来让我去外家过年。” “哦。”长生点头,没探究下去的意思。 钱玉熙凝视着她。 “那便不耽误钱姐姐了。”长生笑道。 钱玉熙还是没动。 “钱姐姐还有事” “我虽未曾见过京城顾家的长房嫡姑娘,不过,顾大姑娘写得一手漂亮的梅花小篆。”钱玉熙缓缓开口。 长生眸子深了深,俏皮地笑了笑,“钱姐姐你可别说出去哦,不然我会嫁不出去的。” 钱玉熙一愣。 “时候不早了,钱姐姐还是快些赶路吧。”长生笑道,“我也得回去好好念字了,免得将来钱姐姐再拆穿我,我得钻地洞去了。”说完,挥挥手便转身进书院了。 钱玉熙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了才转身登上了马车。 京城顾家的长房嫡出大姑娘,不叫顾长生。 “钱家”长生盘腿坐在了安夫人对面,香炉里面的檀香让随着暖气在屋子里面蔓延,安定心神,“父皇让钱家姑娘来这里,是不是想让我自愧不如” “陛下不干涉女学选学生。”安夫人抿了口茶,道。 长生看着她,“那是夫人惜才了。” “这些日子你落下的功课” “夫人便不用回京过年” “你若是想回去,我可以马上安排。”安夫人道。 长生凝了凝神色,“对不起,老师。” 安家已经没人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不同 她不该戳人伤疤。 “你不像是皇家的人。”安夫人却道,“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我有一对好父母。”长生道。 安夫人摇头:“不止如此,你还有一颗没有被玷污的心。” “老师谬赞了,我手上沾的血并不少。” 安夫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她这话。 “那看在我还算干净的份上,老师能不能手下留情”长生也没继续下去,有些话题不宜深入讨论,有些时候也不宜太过沉重正经,“我保证一定会好好补课。” “笨鸟先飞。”安夫人道,“我记得有人这般说过。” 长生恹了,“钱玉熙怀疑我的身份。” “她比你想的还要聪明。”安夫人道。 “钱家也想要皇后的宝座”长生继续问道。 安夫人反问:“你同意吗” “不”长生神色转为了严肃,一字一字地道:“我母后牺牲了自己保住了这大好的江山,没有道理让别人来坐享其成”   ☆、182 只能求你 是的,没有道理 裕明帝把皇位传给谁她管不着,但是,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元襄皇后许氏的 如果现在有什么事长生所坚持的,那便是这个 “你凭什么”安夫人笑道,优雅高贵,并无半丝嘲讽的意味却是在陈述一个让人气结的事实。 不想让人坐享其成,可顾长生你凭什么 长生沉默,手悄然握紧。 “过年期间书院不留人。”安夫人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道:“你若是不想回京,便留在常州府过年。” “老师可要一起”长生问道。 安夫人笑着摇头:“我自有安排。” “好。”长生点头,不知道是受了打击还是什么,没了方才的精神劲。 安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亦当做什么也看不到。 有些坎儿,必须自己走过去。 书院的学子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女学的更是走的快,姑娘家便是有再大的野心到底比男儿家较弱,离家多时终于能够回家了,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杨婉儿是女学中最后一个离开的,在离开之前,还专门来找过了长生一趟,邀请她去杨家过年。 长生在见过了安夫人之后便一直恹恹的没有精神,也兴不起心情来应付杨婉儿的盛情邀请,只是淡淡地道:“多谢杨姐姐了,我已经有了安排,便不去打扰杨姐姐与家人团聚了。” “你我是同窗,怎么能说打扰”杨婉儿似乎还不想放弃,“妹妹的家人都不在常州,不如随我一起回家,也好过一个人过年这般的孤单。” “你如何知道我的家人都不在常州”长生反问。 杨婉儿一愣。 “我真的有安排了。”长生笑道,“杨姐姐不必担心我这个年会过得孤单寂寞。”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杨婉儿也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什么,笑着点头道:“那好,元宵之后我们再见。” “嗯。” 杨婉儿走了,女学中便剩下了长生一个人了,第二天,安夫人也派人过来说,她要去访友,也走了。 “姑娘,不如我们也下山去”整个书院都冷冷清清的,再加上主子这几日的心情不好,再呆在这里怕是会更不好,她不知道安夫人那日跟主子说了什么,但主子这几日的心情一直不好,“常州府现在很热闹,姑娘去散散心吧。” “住闫老头那里”长生挑眉道。 凌光点头,“若是姑娘不喜欢,奴婢另外安排。” “不担心我跟萧惟了”长生笑道。 凌光道:“奴婢相信姑娘。” “得了吧你。”长生才不信她了,“这里虽然冷清了些,不过冷清也有冷清的好处,能让人静下来心来好好想想一些事情。” 她凭什么不让人坐享元襄皇后用命换来的太平安乐 长生看着摆放在一旁的那个大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昨天送到的折子,不过这次的折子都是一些请安问候的,没有实际性的事情,这些折子,这段时间裕明帝的奴役 其实办法已经摆在那里了。 权力。 只有权力才可以做到。 “姑娘可要处理这些折子”凌光见主子的目光盯着盒子,便问道。 长生点头,“嗯。”是该好好处理了,而不是只是当一项任务,更不是紧紧怕自己耽误了大事而害了百姓。 顾诚死了,需要服丧的只是他妻儿,其他人在做完了七七四十九的法事之后,便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不过顾家一直出事,这大半年来也没有什么客人登门,更不要说是远道而来的。 顾二夫人如今掌着中馈,虽然不敢明着打压欺负大房的孤儿寡母,不过却也是过得顺心舒坦意气风发的,尤其是今年丈夫会回来过年。 “绵州萧家” “是。” 顾二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觉得晦气,虽然萧家的事情让顾诚死了,长房没了支柱,可萧家是个麻烦沾了就会出事她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萧家居然找上门,这不是晦气是什么 “可有说为什么而来” “萧夫人没说。” 顾二夫人没打算给萧夫人面子,面子都是自己给的,萧家现在什么情况她萧夫人不知道吗还有,顾家差一点被萧家害了她也不不知道吗“不见” “是。”下人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应了主子的话便下去了,也没有委婉,直接便说我家主子不见客。 萧夫人并不意外,倒是身边的下人气的够呛的,“夫人,这顾家好歹也是帝师之家,怎么这般的没有规矩” “不许胡说”萧夫人训斥道,抬头看着眼前顾家的大门,沉默半晌,“去跟门房说,我们求见顾家老太爷。” “是。” 若是萧夫人第一个求见的人是顾老太爷,门房或许会直接把消息传到了前院那里,可萧夫人却是先找了萧家的女眷,门房没敢直接把消息传去前院,而是先禀顾二夫人。 听到了禀告,顾二夫人气笑了,“她以为他们萧家是皇亲国戚吗想见谁就见谁去告诉她,现在正值年关,顾家的人都很忙没空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是。” 萧夫人又被拒之门外了,在寒风中站久了的身子也有些僵硬,“先去客栈吧。” “夫人” 萧夫人没让忿忿不平的丫鬟多说什么,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她不是不着急,可是这事急不来。 便是田夫人不说她也明白,现在能够救老爷的只有萧惟。 她必须见到萧惟,可又不能再激怒他。 “让人去打听一下孙少爷的情况。” 来之前已经得到消息说萧惟没有死,所以案子才会一直拖着没有升堂,说是要等受害者出面作证,才可以升堂。 萧惟没死,但是一定伤的很重。 “是。” 萧惟并不知道萧夫人来了,更不知道萧烨如今身处牢狱之中,甚至没来得及去想究竟谁想要他的命,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记错,那日他醒来的时候见到她的。 可是后来她就不在了。 闫大夫说她回书院去了,说他小子太贪心了,居然想要他家主子守着他。 可是 她为什么一直没来 阿闵说她在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这里的,可是他现在好了,为什么她走了 是不是又生气了 他没有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差一点丢了性命,她觉得他又说谎了没有为她好好抱住这条命 是生气了吗 “萧大哥,你在想什么”顾闵一来便见到了萧惟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样子。 萧惟回过神来,气色还是很不好,不过总算是渡过了危险期了,“阿闵来了。” “萧大哥今天好些了吗”顾闵问道。 萧惟笑道:“好多了。” “那就好。”顾闵仍是心有余悸,当日他得知消息赶来,他就这般躺在这里,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比上次中毒的时候更加的严重,现在总算是挺过来了,“不过脸色还是很不好,得好好休养刚刚祖父给了我一株百年人参,用来补气血最合适的,我等一下交给闫大夫。” “多谢。”萧惟道。 顾闵笑道:“谢什么我们可是兄弟” “好。”萧惟笑了,她说的没错,他的运气真的很好,便是出身那般的肮脏,可是幼时受尽疼爱,现在真相大白了,她却丝毫没有嫌弃他瞧不起他,还有一个好兄弟好朋友一直在他身边关心着他,他真的很幸运 顾闵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谨慎地问道:“萧大哥,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萧惟的笑容消失了。 “萧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顾闵见状忙道。 萧惟重新扬起了笑容,不过却多了一抹苍凉,“我知道。” “那你” “我没事。”萧惟继续道,“这一次就当是我还给他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欠他了” 若不是他的心脏长歪了,他已经死了。 所以,他已经还了他一命了,从今往后,他萧惟再也不欠他萧烨的了 顾闵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萧惟问道。 顾闵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萧惟心头一紧,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她出事了她一直没来是不是出事了“不不会的”如果她出事,闫大夫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反应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咳咳咳” “萧大哥你别急”顾闵忙道,“没出事没出事” “你说清楚” “是你父是萧烨他被抓了”顾闵忙道:“莫大人抓到了那买凶杀你的人,一路查下去查到了萧烨身上,便给绵州去了公文,让田大人把他给抓了,我打听过,这一次是罪证确凿,萧烨是逃不掉的” 萧惟惊愕,不过到底是放下心来了,不是她出事了就好,可是“是不是长生” 若不是她,常州州府跟绵州州府不可能这般快便把人抓了的。 顾闵道:“我不知道,我没问过,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以后萧烨便不能害你了”话越说声音便越低,萧烨再可恨却也是萧大哥的父亲萧大哥现在想必也是很难过的。 萧惟冷静了下来,却也沉默了,不过却没有之前的痛苦跟难受,这也算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唯一的好处吧,他不用再为亲生父亲为何可以对他这般狠心而痛苦伤心了。 萧烨 被抓了 罪证确凿逃不掉 “萧大哥,顾姑娘她便是真的做了什么也是为了你,而且她也没有污蔑萧烨,是他罪有应得,你千万不要怪她”顾闵想起了这事,担忧地说道。 萧惟回过神来,“我怎么会怪她” 若不是她,现在的萧惟早就死了,便是不死也会沉沦在地狱之中,他怎么可能怪她 对萧烨被抓将会被定罪判刑,萧惟是怎么想的,顾闵看不出来,也不敢再问下去,不过他不会像他们姐弟当初那般糊涂责怪公主那就好。 顾闵没有留多久,闫大夫吩咐来照顾萧惟的小童进来赶人了,说萧公子现在需要休息。 顾闵只好离开。 而这时候,萧夫人也得到消息了,萧惟并不在顾家之中,而是在城中一家叫做闫大夫药铺的药铺里面养伤。 既然不在顾家之中,萧夫人也便没有那般多的顾忌了,直接赶去了药铺。 伙计把事情转给了闫大夫,闫大夫微微挑了眉梢,也没有知会萧惟,直接让小童把人给领过去了。 萧惟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见到了萧夫人,除了呆愣之外,没有任何的反应。 萧夫人脸色苍白,羞愧难当,当初是她求他离开,求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可现在却是她来找他,而且还是来求他放过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他置之死地的人,可是,她不能不来,“小惟” 她跪了下来。 萧惟已然回过神来了,不过对于她的下跪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求你什么,但是,我不得不来”萧夫人青白着脸道:“萧家不能没有老爷,我跟瑞儿更不能没有老爷小惟,我求你看在萧家的份上,救老爷这一次。” “我已经不是萧家人。” “可你身上流着的是萧家的血”萧夫人急道,“便是便是你跟老爷不是可你身上流着的始终是萧家的血老太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跟萧家孩子,他们的确罪孽深重,可老爷他是迫不得已,他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怨恨,而老太爷他始终最疼你的” “当日你求我离开萧家,离开绵州再也不要回去。”萧惟继续道,“现在你是不是要求我去死,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我死而烟消云散” “我怎么会” “他不会放过我,除了我死,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萧惟嗤笑道,“夫人说你们母子不能没有他,那我呢因为没有人不能失去我我便该成为那个被牺牲的人我就该消失好让你们一家子平平安安或者你们认为我那般的肮脏原本便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现在有机会为萧家牺牲,我该感到很荣幸” “小惟” “他跟我说过,他给我取名惟,是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萧惟厉色道,“果然是独一无二,独一无二的肮脏” 萧夫人浑身颤抖。 “既然控制不住,为什么这般多年都没下手现在才来控制不住”萧惟继续嗤笑,“萧夫人,既然已经丢了面皮便不要还在这里故作正义” “田大人说你若是不救老爷,老爷活不了”萧夫人没有与他争辩,也争辩不了,“萧惟,你与老爷也是血脉相连” “他买凶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血脉相连这四个字”萧惟厉吼道。 萧夫人无言以对。 “我没死。”萧惟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便是真的罪证确凿他也不会被判死罪,更何况萧家家主,萧氏一族的族长不是个傻子,便是再控制不住也不会轻易落下证据被人抓到萧夫人无需浪费心神降低身份来这里求我” 求他 可笑之极 “你不知道”萧夫人却是道,“田大人已经说了,除非你出面,不然为你撑腰的人便会要了老爷的命小惟,我知道老爷对不起你,可你不能这样做啊” 为他撑腰的人 “我求求你跟顾老太爷求情,饶了老爷这一次,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劝住老爷,一定不会再让老爷伤害你”萧夫人声泪俱下,“小惟,我求你了” 萧惟没有应她,叫了人进来直接送客。 为他撑腰的人 为他撑腰的人 顾家 不,不会是顾家 当日他被逐出宗族,阿闵便说过顾家的态度,顾老太爷不会为了他而对两州州府施压的。 只有她 只有她会 “闫大夫,我想见见长生姑娘” “姑娘会在山下过年。”闫大夫道,也就是说过年的事情他就可以见到,至于现在,没门。 萧惟只能等。 可长生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萧瑞。 那个小时候他曾经抱过的弟弟不,现在也不能说是弟弟了 “大哥”萧瑞是一个人跑来的,来常州这事他甚至还没告诉在客栈的母亲,一进了常州便直奔这里了,管家伯伯打听过了大哥在这里养伤。 萧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你怎么了来了这里”便是他不说自己是谁,从他的样子他也看得出来他是谁。 长得真像 这才是真正的父子 真正的父子 因为他的肮脏出生,他便是容貌也没资格像父亲 “我我听说大哥出事了就来了”萧瑞忐忑不安,便是来常州的路上也从未这般过,“大哥你别生父亲的气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气坏了才会这般糊涂大哥,你别生父亲的气” 萧惟没办法迁怒眼前的孩子,这个他曾经一心想要亲近但始终没有得到过机会的弟弟,他出生的时候他跑过去看了,便是当时年岁小可还是记得很清楚,他白白净净地被奶娘抱着,他想要摸摸他的手,告诉他,他是他的大哥,可是却被当时的父亲一把推开了,眼里尽是厌恶,当时他不懂,只是觉得难过,后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靠近萧瑞,总是会被人阻止,他在时,他亲自动手,他不在了,他的人会阻止,仿佛他是瘟疫一般,碰了萧瑞便会害死他,“萧瑞。” “大哥”萧瑞拉着萧惟的手,哀求着,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开始他听到的时候根本就不信,他跑去问母亲,可是却听到母亲跟身边的人说话,父亲真的那样做了,就算下人的话不可信,可母亲不会说谎的,母亲也说是父亲做的,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大哥是不是很疼”   ☆、183 发怒 一定很疼吧 萧瑞看着萧惟的胸口,他刚刚问了外边的小哥哥大哥哪里伤了,小哥哥说是胸口,被扎了一刀,差一点就死了。 他不小心摔破了皮已经很疼了,大哥被扎了一刀 “大哥对不起” 萧瑞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 萧惟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的是你母亲让你来的吗” “不是。”萧瑞没有多想,吸了吸鼻子便道,“我让管家伯伯送我来的,我本来想让母亲带我来的,可母亲不让,我想来看大哥,就求了管家伯伯,开始的时候管家伯伯也不愿意的,我便自己跑出来” “你自己跑出来”萧惟愠怒道,“你知不知道外边有多危险,你怎么敢自己跑出来” 当日,他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挣扎,知道了他生母没有死,而是改嫁了,还是嫁到了京城,嫁给了永宁侯,他完全接受不了,也不敢去问,挣扎了许久最终决定亲自去问问她为什么不要他,是不是因为她改嫁了,父亲才会那般厌恶他他不敢告诉任何人,拿了银子便私自离家了,几经艰辛,终于到了京城了,他没有多想也没有顾忌,直接去永宁侯府找她。 结果自然是被赶走。 可他不放心,一直等在了门口,等她出来,然而没等多久便落入了人贩子手里了。 萧瑞被骂的缩了脑袋,可是却很开心,拉着他的手撒娇,“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萧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他跟萧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母亲在城里,你去找她吧” “大哥” 萧惟没有让他多说,让小童进来便吩咐道:“劳烦小哥请闫大夫送他去见他母亲” “是。” “大哥我不走我不走” 萧惟没有理他,直接让人抓了他出去,他跟萧家已经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萧瑞最后还是被送到了萧夫人面前,见到了儿子的萧夫人后怕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第一次动了手打了儿子,“谁让你跑出来的” 当日萧惟离家出走在外头吃了两年多的苦头几番经历生死,郑家少爷更是被人贩子抓了死的连尸骨都没有 他居然敢跑出来 他怎么敢 萧夫人一边打一边骂一边哭,“谁让你跑出来的,谁让你跑出来的,你是不是想要吓死母亲” 丈夫不省心,儿子也不听话 “母亲母亲娘”萧瑞也哭了,既是被打疼了也是难过。 萧夫人停下手了,跌坐在地上哭着。 萧瑞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忍着疼上前拉着母亲的手,“娘,瑞儿知错了,你别哭别哭” 萧夫人抱着儿子,“瑞儿瑞儿”这是她的命根,是她一直强撑下去的希望啊“你吓死母亲了” “对不起对不起”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着。 许久许久,萧夫人才平静下来,“以后再也不许乱跑了,知不知道” “嗯”萧瑞重重点头,然后抬头拿着衣袖抹着母亲的眼泪,“母亲,你放心我再也不敢了,大哥也骂过了我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了。” “你见过你大哥”萧夫人问道。 萧瑞点头,“大哥也说我跑出来很危险母亲”他看着母亲,“父亲父亲真的要杀大哥吗” 面对儿子的询问,萧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瑞儿,你告诉母亲,你大哥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反应他说你跑出来很危险他骂你了他是不是还关心你” 她知道那个孩子不是心狠之人 “嗯。”萧瑞点头,“母亲,父亲他” “瑞儿”若是可以,萧夫人一辈子都不想让儿子卷进这件事里头来,可是现在不行,以前她只是萧惟的继母,现在更是什么也不是,可瑞儿不是他是他的血亲,便不是手足也是血亲那个孩子跟瑞儿接触的很少,但她知道他是很在乎瑞儿这个弟弟的“瑞儿,你听母亲说” 萧夫人只能让儿子出面 “母亲”萧瑞听完了,眼睛越瞪越大,面色更是发白,“父亲父亲真的真的” 就算之前听到母亲说父亲要杀大哥,他还是想是不是母亲弄错了,父亲不喜欢大哥他知道,可父亲怎么会要杀大哥 父亲为什么要杀大哥 “瑞儿”萧夫人看着儿子的神色,心里像是扎了针一般疼,“你父亲他是有苦衷的” “可那是大哥那是大哥”萧瑞激动了起来,“大哥不见了很久很久才回家的,父亲已经把大哥赶出家门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他们都说大哥害死了祖父,可是祖父死的时候大哥还没回来他还没回来” “瑞儿” 萧瑞打开了她的手,“为什么要杀大哥,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杀大哥” 苦衷 什么苦衷 可不管是什么苦衷,父亲都不该杀大哥 那是杀人 是杀人 杀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 “瑞儿”萧夫人已是满脸泪痕,“母亲知道母亲知道母亲知道的” 萧瑞也哭着,“母亲,父亲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杀大哥 萧夫人无法给儿子答案,至少现在绝对不能让儿子知道。 萧惟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到了长生,就跟那日他醒过来的时候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不再连跟她说一句话都无法做到了,“你来了。” 他笑了,温和问道。 一个绝色少年郎躺在那里,笑着看着她,对她说,你来了,长生只觉浑身激灵了一下,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咬咬牙才缓过神来,“看样子是活过来了。” 萧惟挣扎着起身。 长生伸手去扶。 萧惟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长生拿了枕头给他垫着背,“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萧惟笑道。 长生盯着他。 萧惟愣住了,似乎不解她为何盯着他看,难道“你”是不是知道了她来了的事情 “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对着人笑。”长生道,有些羡慕妒忌恨更是感慨,“老天爷给了你这模样也不知道是偏爱你还是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 幸好这大周朝不流行亵玩小倌这类活动,不然以他的相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了。 萧惟面色有些青。 “我没有别的意思。”长生忙道,“你” “我知道。”萧惟点头,却还是微笑着,“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已经很注意了。”长生道,有些讪讪,“这几日忙的厉害没睡好,说话没经脑子,你别” “长生。”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一愣,“嗯”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萧惟凝视着她,“我知道。” 长生心里像是有些发软似得,“你知道就好,以后记得报答我就是了。”说完,便坐直了身子,也离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远点,男人长成这样子做什么“不过在这事前,得把你这破身子给养好。” 坚决不当花痴,坚决不受美色影响 “好。”萧惟点头。 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般闹腾,倒是话不断了,现在好了倒觉得没什么话说了,好像不骂人她便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很熟不是吗对,谁说一起经历过生死便会相熟的她跟他就不熟,“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你”萧惟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还有事”长生问道。 萧惟看着她,半晌后才道:“没有,已经深冬了,要小心保暖,不要着凉了。”松开了她的手。 “放心,我长得没你好看但绝对比你要爱护自己。”长生挑眉笑道。 萧惟道:“你很好看。” “嗯” “你很好看。”萧惟道,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说着什么严肃的事情。 长生笑了,如冬日里的暖阳,“多谢夸奖。” 萧惟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知道长生住了下来,嘴边的笑几乎没有消失过。 他每日都可以见到她,便是见不到,也跟她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可是 “请闫大夫送他回去”萧惟沉着脸道。 闫大夫挑眉:“人没在我这里,我没权利赶人家走。” 萧惟皱眉。 “那小子跪在了大街上。”闫大夫笑道,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你们萧家人还真的会闹腾。” 萧惟脸色沉的更加厉害,萧瑞跪在大街上“那就请闫大夫让人告知萧夫人,让她来把她的儿子带回去” 就一定要逼他吗 就算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逼他 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屈服吗 她凭什么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闫大夫说完便甩手离开了。 萧惟想阻止也来不及,更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阻止,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立场要求闫大夫帮他任何事情,最终,他只能求小童去把顾闵找来。 顾闵得知了消息气的肺都要炸了,“他们母子怎么这般的不要脸” 萧大哥没死,萧烨就算真的获罪也死不了,而且,堂堂萧家家主难道便没本事自己脱身需要妻儿来这里求人 “萧大哥你安心养伤就是,这件事我来处理” 萧惟低着头,脸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 顾闵强行让人把萧瑞给扛了回去,也没有留情面地骂了萧夫人一顿,可是,却并没有阻拦住母子而人的求情。 萧夫人再心疼也不能不继续,她绝对不能让丈夫死 萧瑞呢,他更加不希望父亲死,父亲就算错了可也是父亲,也是大哥的父亲,父亲要杀大哥是父亲错了,可是大哥不能真的让父亲偿命啊 父亲若是偿命了,大哥就是不孝,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母亲说着不仅仅是救父亲也是救大哥 “大哥,我是瑞儿,你出来啊,我是瑞儿” 顾闵赶到的时候便见到这般的情形,萧夫人母子跪在了药铺外,萧瑞更是大喊大叫。 “让你大哥出来你不知道你大哥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吗你这是在求他还是跟你那狠毒的父亲一样想要他的命” 顾闵不怕这事被外人听到,现在谁不知道那日在闹市上被刺杀的人是萧家被逐出宗族的嫡长孙萧惟而下手的人则是他的亲生父亲萧烨 现在这萧家母子这般不要脸,他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萧瑞的小脸更加的苍白,“我我” “你什么你你们若是还有一丝廉耻之心便不该来这里”顾闵冷笑,“是你们三番两次地把萧大哥逼上绝路,现在却来这里装可怜” “我” “瑞儿。”萧夫人抱住了儿子,“别说了。” 顾闵冷哼一声,以为他们终于懂得廉耻了要离开,可是却没想到他们仍就是跪着,喊是不再喊了,却还是这样跪着,当他没到“你们” 顾闵气的脸色发青,正想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里面走出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凌光。 顾闵心里一凛,这女煞神出来,这对母子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凌光姑” “我家主子请你们进去。”凌光没理会顾闵,直接对萧夫人母子道。 萧夫人一愣。 “大哥见我们了”萧瑞一喜,“母亲,大哥见我们了他见我们了” 萧夫人握着儿子的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出身不高,但是也当了许多年的萧家主母,这女子的气势绝对不是普通人,而且,对他们没有善意。 可是 “瑞儿,你先回去。” 萧瑞一愣。 “你先回去等母亲,母亲见过了你大哥便回去。” “可是” “听话”萧夫人声音沉了下来。 萧瑞虽然不愿意也不解但还是听了母亲的话,跟着下人走了。 见儿子走了,萧夫人才吸了口气,对着凌光福了福,“劳烦姑娘带路。” 凌光转身进去。 门口看热闹的人散去了,顾闵的身影便显得有些孤单了,咬了咬牙,还是进去了。 萧家母子虽然可恨,但是若是死在这里头,萧大哥的处境会更加的糟糕 萧烨对一个已经被逐出宗族的弃子下毒手,萧大哥不管他也可以说的过去,可若是萧家母子死在了这里,萧大哥这个受害者怕是要变成加害者了 被逐出宗族已经是萧大哥的一大硬伤了,绝对不能背上逼死继母兄弟的恶名 在顾闵的心里,似乎公主殿下一出手萧家母子便没有活路似得,他进了药铺便直接去寻萧惟。 闫大夫药铺不大,不过很少人知道旁边前后的宅子跟药铺是连同的,学院过年不留人,自家主子自然需要有落脚之地,便是不能明着整出一个与顾家宅院相媲美的住处也不能委屈了自家主子,所以他便把附近的宅子都给私下买了,然后修整一番,正好让主子过年的时候住。 不过再大也不是深宅大院,萧家母子这般在药铺门前大闹,长生只要不是聋子就能听到。 一问之下差点没气死,她身边的这般人就不能听话一些居然敢瞒着她萧家母子来了常州府的消息 人闹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想瞒着她 “姑娘”闫大夫有些心虚,不过那脸上的赔笑也没看出来觉得自己做错了。 长生冷着脸没理他。 “人是来找萧家小子的。”闫大夫继续道,“小人才不敢惊扰姑娘,姑娘不是很忙吗这些事情便让那小子自己处理就是了,他虽然还下不了床,不过这脑子可没有” 长生直接砸了茶杯。 “好好好,是小人的错,小人错了小人该死,小人” “萧惟就这般让你们看不顺眼”长生怒道,“你们任由萧家母子在外头这样大闹是觉得热闹好看还是觉得你家主子我这脸上太干净了要抹些东西上去” 闫大夫一僵。 “萧惟是我救的,更是你闫大夫救的”长生冷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让他受不住萧家母子的哭求来找我,让我觉得他是白眼狼跟顾绮他们一样,彻底的厌恶了他,便绝对不会发生你们所担心的事情” “公主” “你们还知道我是公主”长生怒不可遏,狠狠地瞪着走进来的凌光,“一次又一次的阳奉阴违,一次又一次的欺瞒,我便不是君你们也该死了八百次了” 闫大夫面色一惊,跪了下来。 凌光早已跪下,“奴婢该死。”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让你去死”长生冷笑。 凌光面色发白。 “还是你们觉得我离不开你们”长生继续冷笑道,“所以你们才这般的有肆无恐” “公主,奴婢”   ☆、184 “是我太好说话了还是在你们的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的蠢货”长生还是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不然经过了先前的事情,我以为你们已经明白了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一般耍” “奴婢该死”凌光没有再分辨,磕头道。 闫大夫亦道:“小人该死。” “该死该死,除了这个便没有其他的话吗”长生怒极反笑,也不想继续跟他们废话下去,“你们就算没说腻,我也听腻了去把人给我带进来” 两人没有在说话,凌光出去带人了,闫大夫则站到了一旁,他的确是故意瞒着的,也的确有让萧惟自己作死的意思,他家主子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心思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萧惟 闫大夫活了几十年的人敢保证他绝对没有看错萧惟眼里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不过,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或许他是没想到长生会如此的通透,一下子便把他们的想法给看的一清二楚了。 萧夫人没想到见的人居然是一个孩子,一个小姑娘 那般气势的女子竟然是一个小姑娘的手下 给萧惟当靠山的人便是这个小姑娘 让老爷身陷牢狱甚至还可能会丧命的人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萧夫人不是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老者,可是,便是她难以接受,可屋子里的这三个人,明明是端坐在上座的这个小姑娘为首的 “萧汤氏见过姑娘。”她上前福身,“打扰姑娘了,请姑娘见谅。” 长生冷着一张脸,便是没有发怒但也绝对不客气,“萧夫人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不过萧夫人这般做未免太不厚道了。” “妾身没有其他的法子。” “夫人倒是坦白。”长生笑了笑,随后笑容一敛,冷厉道:“不过没有其他的法子便可以把别人逼上绝路吗” 萧夫人面色一白。 “连亲生儿子都用上了,夫人还真的是不惜一切。”长生继续道,“不过也是,你丈夫死了,你儿子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比起萧烨死了所带来的后果,让你儿子来演这一场苦情戏又有什么不可以” “姑娘” “怎么我说错了”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看着她满脸的羞愧却仍是不留情,她若是给她留情,谁给萧惟留情“萧夫人,人在做天在看,你心疼你的儿子,可别忘了萧惟也是别人的儿子他不比你的儿子年长多少岁” “老爷若是死了,小惟也会背负不孝的恶名”萧夫人咬着牙,“他被逐出宗族已经不为世人所容,若是老爷再因他而死,他往后如何在这世上立足是,我的确是为了老爷而来,我的确不想老爷死,我更是为了我儿子将来能有依靠,可是,老爷死了,小惟便好过了吗他在这世上更是没有立足之地大周讲究孝道,仕途之上更是尊孝道,老爷把他逐出了宗族却还要这般步步紧逼,是老爷的错,可小惟不能因此而要了老爷的命相反,若是小惟可以” “大人大量放过他,以德报怨,或许便可以弥补一些被逐出宗族的影响”长生接了她的话,“这便是你理直气壮的理由为了萧惟好” “这般谁都好不是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长生反问道,“萧惟大人大量放过了萧烨,萧烨会如何回报他不要说回报了,怕是连放他一条生路也做不到吧” “我会看好老爷,我会劝服老爷” “你凭什么”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你拿什么保证你能够做到这些就凭你这上唇下唇一碰萧烨为什么要杀萧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萧夫人大惊,“你你知道” 她知道萧惟的身世 她居然知道 可她不过是一个孩子 “你萧惟告诉你的他告诉你的” 长生冷笑道:“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件害怕的事情怕萧烨救不了,反而搭上了整个萧家” 萧夫人浑身颤抖。 “萧烨死了,你们孤儿寡母的自然生活艰难,可若是萧烨为什么要杀萧惟的真相泄露出来,不但萧烨要死,你们母子在萧氏一族也呆不下去你方才所说的为世不容怕也适合用到你们自己身上” “不” “所以萧夫人,不要得寸进尺了。”长生还是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萧夫人面色青白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可是为何可以这般的冷静,这般的随意威胁“你你是何人” “你知道了又如何又能如何”长生道。 萧夫人盯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来人,送客。”长生也没有继续,而是直接送客,“若是再有人在门口闹事,直接报去衙门就是了,莫一恒这个州府不能干领俸禄不干事” 萧夫人眼瞳猛然一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冷冷地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利刃一般的威严,她她究竟是谁 她无法问出口也不敢再问出口。 几乎是踉跄地走了出来。 她救不了老爷。 救不了他。 一个踉跄,她摔到了在地,冰冷的浑身僵硬 萧惟得到了消息,也的确是急了,在第一时间便挣扎着要下床,可是却被小童给拦住了。 顾闵也是后悔,“萧大哥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去看看,我这就去看看” 他疯了吗 萧大哥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管这件事 “阿闵”萧惟抓住了顾闵的手,“不能让她杀了萧家母子不能” “萧大哥你别急,顾姑娘也不会随便杀人的”顾闵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己,公主虽然性子不好但也不会随便杀人,而且让萧大哥知道这件事去阻止,那岂不是得罪了公主他这是在帮萧大哥还是在害他啊“我这就去看看” 萧惟握紧了拳头焦虑不已,他恨不得自己去,但是除了伤势的顾虑之外,还有他若是去了,怕是会更加的激怒她,就跟之前一般。 萧家母子 他是不想他们死从未想过 可是他更担心她若是一怒之下真的对他们下手,会给她惹来麻烦 她只是刑部尚书的千金,绝对不能做出这般草菅人命的事情来 萧烨那是罪有应得 萧瑞母子不是 即便她是公主若是这般随意杀人也会惹祸上身的 顾闵急匆匆地赶了过去,不过却连院子的门都没能进,守门的人根本便不会让他闯进去。 “顾姑娘,顾姑娘,萧大哥不行了他不行了”他只能在门口大喊。 闫大夫吓了一跳,生怕萧惟真的着急起来有什么好歹,赶紧赶了过去,连问清楚顾闵都没有来得及。 顾闵看着他飞快往前的样子,愣了。 他想叫出来的可不是闫大夫 “顾姑娘顾姑娘”不管了,叫出来再说“你快出来啊” 长生听到了,也的确出来了,不过却是姗姗来迟,步履悠闲,丝毫没有着急担心的意思。 “姑娘”顾闵冲了上去,“萧大哥” “他若是没事,你便代替他不行如何”长生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问道。 顾闵一怔。 “怎么样”长生继续道,黑白清澈的眼瞳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顾闵心里一凛,“我是说谎,萧大哥没事,他很好,他们拦着我不让动,我没有法子,我只能” “说谎”长生冷笑,“你知道我现在最恨的就是这些义正言辞的谎言吗” 顾闵一僵。 长生没有再跟他说下去,起步往前。 顾闵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跟了过去,不过却不敢跟的太紧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要她去见萧大哥就好了。 不过 那萧夫人呢 怎么没见到 是不是已经 顾闵心像是压了石头一般沉重的厉害,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前,不顾周边的冷凝气压靠近了长生,低声问道:“公主,萧夫人萧夫人现在如何了” “你说呢”长生反问。 顾闵深吸了一口气,“公主,萧烨这事萧大哥是受害者,世人虽然会有斥骂萧大哥不孝的,但萧大哥绝对是受害者,可若是萧夫人死在这里萧大哥怕是会被唾沫给淹死,便是公主可以处理好可往后萧大哥的仕途之路,这件事便成了悬在萧大哥头顶上的刀” 长生停下了脚步。 顾闵不敢再说下去。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用在顾四少爷身上似乎挺贴切的。”长生看着他道。 谁能想到当日那个跋扈任性的少年现在居然能把道理说的这般的顺溜 顾闵又是一愣。 长生转过身继续往前。 “公主” “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长生公主的命吗”长生脚步不停,开口道。 顾闵面色一青,“我” “你该走了。”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若是这般担心萧夫人,现在出去追或许还能追的上,当然了,若是你可以帮你萧大哥劝他们给他留一条生路的话,绝对比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要来的有意义。” 顾闵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也是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 闫大夫赶到了,见到萧惟脸色虽然着急但也没有顾闵所说的不好,顿时一阵恼火,恨不得把没事的萧惟给整成了真的不行了“你小子好本事啊” 萧惟没深究他的怒火,而是问道:“闫大夫,长生呢她” “哼”闫大夫没听他说完便冷哼一声,甩手而去,他担心自己在对着这臭小子会气死自己,更怕真的下手把他整的不行 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闫大夫”萧惟叫不住他,只能挣扎的下床,这次便是小童怎么阻止也阻止不了,他不能让她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出事他挣扎地下了床,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痛楚,不顾外边凛冽的寒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萧少爷”照顾的小童气疯了,可怎么拦也拦不住。 外边寒风凛冽,可萧惟却是冒出了汗,不过,他终于见到了她了,“你”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不要胡来” 长生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不过一直没有发作,而是让人先把他给弄回去。 闫大夫又被抓回来了,这次没有白来。 萧惟的伤口裂开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萧惟原本恢复了一些的气色这下子又给折腾没了。 长生的脸色倒是平静下来了,“先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萧瑞母子” “已经回去了。”长生道,“你放心,我没动他们一根头发。” 萧惟安心了,“那就好。” “他们母子来了常州府有些日子了,可若不是今日他们在门口大闹被我听到了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件事。”长生坐在了床边,晃着双腿,自娱自乐般说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萧惟一愣。 “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没告诉我吗”长生继续道,歪着头模样俏皮可爱,可萧惟却是心头一紧,“不想知道的话也没关系,我自己说就是了。” “长生”她不高兴吗 长生继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怕我惦记上了你,之前一直把你当贼一样防着,后来怕我生气便不敢再这般明目张胆了,这次萧家母子来便正好给他们机会了,他们瞒着我,让萧家母子大闹,闹到了你最终心软了来跟我求情,然后惹恼了我,那般说不定我便直接扔下你不管了” “你不会。”萧惟道。 长生挑眉,“哦为什么” “你不会的。”萧惟摇头,眼帘低垂着,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也似乎听到了自己加速了的心跳声。 她说,她身边的人担心她会看上他 会看上他 她会吗 她身边的人一直在担心 那也就是说 她 “你凭什么这般笃定”长生笑了出来,问道。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帘,入目的是一张带笑的小脸,“既然管上了,便是再生气也不会丢下不管,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 长生笑的更灿烂了,“是吗所以你就吃定我了” 萧惟面色一僵。 “萧烨被抓的确是我干涉的。”长生继续道。 “我” “其实萧夫人根本就多此一举。”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你根本不会看着萧烨出事而坐视不理。” “我担心你对萧瑞母子”萧惟有些急了,“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做傻事长生,你便是刑部尚书的千金也不能随意处置百姓萧瑞母子还是萧家的人,你若是对他们下手” “在你的心里,我便是这般随便对别人下手的歹毒之徒”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挑眉道。 “自然不是” “那你担心什么” “我”萧烨一时间应接不上话来。 长生继续笑道:“你对萧烨是羞愧,是愤怒,是不解,但唯独没有恨。” 萧惟脸色青白。 “即便他三番两次要致你于死地,你也没有恨过他。”长生继续道,“你伤心,愤怒,更是愧疚,你觉得是你的存在害他堂堂一个萧家家主落到了这般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地步,是你害他这般步步紧逼的。” 萧惟身子在颤抖。 “知道你为什么之前不理会萧夫人的哀求吗”长生声音缓和,“不是你狠心,更不是怕自己将来还会遭萧烨的暗害,而是你根本便不觉得萧烨会有什么大事,你没死,萧烨再如何也不会被定一个杀人之罪,而且你笃定萧烨敢下手便必定是有所准备,就跟之前萧吉的案子一般,随便找个人顶过去了就是了,或许你还在想,这次你不理萧家母子的哀求便是在告诉萧烨,若是他敢再对你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放过他,你们之间的亲情已经断了,不过我觉得你应当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你有这般的心思,便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我没有”萧惟咬着牙挤出了这三个字。 “那好。”长生也没与他争辩,而是道:“我的确不打算放过萧烨,便是没有证据,便是你没被杀成,他也死定了,我说过你的命说我的,他敢来抢我的东西就该承担后果” 萧惟眼瞳一瞠。 “不要说什么我只是刑部尚书的千金不能草菅人命之类的话。”长生笑着继续道,“我既然敢让人把萧烨关起来便有本事他不能活着走出来。” 萧惟情绪在剧烈波动着,只是除了盯着她之外却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无言以对。 又或许,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这样,你还会不管吗”长生继续问道。 萧惟呼吸急促。 “没想好吗”长生笑了笑,“没关系,我给你时间好好想,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长生歪着头问道,天真烂漫的像是一个小姑娘,可她明明也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这般为难你还是为什么这般的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萧惟没有回答。   ☆、185 “萧惟,人若是太贪心想要什么都得到,到头来只会什么也得不到。” 长生最后跟他说了这话,便走了。 没有发脾气,连生气都没有,一直都是笑着的,笑的萧惟心惊胆战,无地自容。 长生回了自己的屋子,练字看书,仿佛先前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安静的让凌光也是心惊胆战。 “公主,奴婢” “我不想生气,你最好不要再说让我不想听的话。” 凌光第一次觉得这般的心慌,“奴婢”这次长生没开口打断她的话,她却也说不下去。 请罪 解释 可这些都似乎没有用,但是公主不能这般憋着 “公主若是心里不痛快,便” “我有说我不痛快吗还是我哪里让你看到我不痛快”长生问道。 凌光一愣。 “因为没有生气闹的人仰马翻”长生继续问道,“你们不消停,我自己还要跟着你们不消停”没等她回答便又继续说下去,“萧惟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便是没有你们推波助澜他也一样当圣母相反,你们做了这般多的事情把萧惟逼来我这里求情,我便是生气也绝对不会入你们所说的失望扔下他不管。” 凌光错愕。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长生嗤笑道,“说的就是你们” “姑娘” “萧惟若是真的狠心看着萧烨死甚至恨不得萧烨死,你们才该担心该害怕”长生冷笑道,“一个傻小子便让你们这般的兴师动众,你们也不嫌丢人” 凌光既是惊愕,亦是有些无地自容。 “出去,别来烦我” “是。” 凌光退出了屋子,闫大夫便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姑娘无事。”凌光回道,眉头紧皱,有事的或许真的是他们而已。 只是姑娘 “真的没事”闫大夫仍是有些担心,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凌光皱眉。 闫大夫斟酌了会儿,“以前这丫头” “放肆”凌光训斥。 闫大夫睨了她一眼,“公主的性子这些日子我们也是清楚,虽说比寻常孩子冷静,但是也不失小姑娘的任性,可是这一次” “有问题” “不能说有问题,对她的身份来说,能这般冷静是好事。”闫大夫缓缓道,“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而且她不肯回宫不就是为了当一个普通的孩子吗然而现在” “因为萧惟” 闫大夫苦笑:“或许我们真的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萧惟身上,才没有发现公主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凌光也有些不安。 闫大夫沉默半晌,“慧极必伤,而且,改变总是有原因的,如今在公主的面前,反而我们更像是个孩子,这不能说是不好,皇家公主多些心眼是好事,可是,到底慧极必伤。” “那”凌光问道,“我们该做什么” 闫大夫摇头,“没有。” “没有” “我们甚至不知道公主为何而变,而且或许”闫大夫沉默了会儿,“这是陛下所希望的。” 凌光想起了裕明帝每隔一段时间送来的折子,这是陛下所希望的所希望的陛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公主做什么 顾闵的确追上了萧夫人,还把瘫倒在地的萧夫人给送了回去,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的,可看着萧夫人那副丢了半条命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萧瑞追了出来,“大哥哥” “还有事”顾闵停下了脚步,没给萧瑞什么好脸色。 萧瑞有些胆怯,不过还是给顾闵鞠躬,“谢谢大哥哥把我母亲送回来。” 顾闵没想到他追出来是为了感谢,“你若是真的想谢我的话以后便不要再去逼你大哥了” 萧瑞脸色一白。 “我不管你懂不懂,但是,你大哥已经被逐出宗族了,他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顾闵正色道:“若是你心里还认这个大哥便给他一条生路” “我没有想害大哥”萧瑞苍白着小脸道。 顾闵没心软,“既然如此,便与你母亲离开常州府,不要再去打扰你大哥。”说完,转身离开。 萧瑞这次没有拦住他,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想过要害大哥,真的没有想过 但是他更加不想父亲死啊 “萧大哥,你放心,我去看过了,他们母子都没有事。”顾闵从客栈离开便直接赶过来了,他怕他因为担心而伤到自己,不过“萧大哥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伤势” “我没事。”萧惟摇头,“辛苦你了阿闵。” 顾闵道:“哪里的话萧大哥你不要多想,最重要还是养好伤。” “嗯。”萧惟点头,恹恹的没有精神。 顾闵继续问道:“萧大哥,你真的没事吗”这般没有精气神的,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萧惟还是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重孝未除,总是往外跑不好,你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顾闵自然相信,不过还是提醒了一下,“萧大哥,顾顾姑娘性子有些不太好,容易生气,你千万不要为了三番两次想要你命的人而人惹怒了她。” 没了宗族作依靠,萧大哥未来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若是连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都惹恼了,将来便更加艰难了。 萧惟苦笑,“我知道了。” 他没想惹怒她。 而她也没有生气,很冷静很冷静,冷静的让他无地自容,她说的很对,他真的很贪心,便是已经知道再也不可能得到,可还是贪恋仍是不肯放下 萧家 那个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支撑他走下去的萧家,他的家他便是舍弃了性命都要维护的家 他放不下 便是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去,便是它之于他是耻辱的见证,可他还是放不下 没错,他之所以对萧瑞母子的哀求那般的无动于衷是因为他知道萧烨不会有事 他没有死,萧烨便不会有事 他认定萧烨既然敢这般做便必定有所倚仗有所准备,他更是认为她便是为了他把萧烨给弄进了牢房里也不可能再继续做什么 她只是刑部尚书的千金,她可以让两州州府不得不查这件案子,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之下判定萧烨一个死罪 所以,他才这般的漠视,这般的有肆无恐。 长生没等多久便等来了萧惟的答案,没有任何的悬念跟意外,他不会看着萧烨死。 “你确定你要求我放了他” 萧惟握紧了拳头,“是。”没有任何的解释跟理由,直接说出了答案。 “即便往后他仍是不肯放过你,你也要救”长生继续问道,没有动怒,不过声音却逐渐转冷。 萧惟还是只是挤出了一个字,“是。” “若是我不同意呢”长生继续问道,“那你会不会把我当成杀父或者杀兄仇人” 萧惟抿着唇,没有给出答案。 长生笑了,“如你所愿。”随后,起身离开。 萧惟伸出了手,可是却在抓住她的那一瞬间顿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他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说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他却这般的伤她的心。 她没有生气,可是他宁愿她生气,跟之前那般大发雷霆 对不起。 不。 他现在便是连说对不起的资格也没有。 “姑娘”凌光跟着主子走了出来,虽然主子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可她还是担心,生气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我没生气。”长生看着她道,“也没想着把他怎么样,你们做了那般多阳奉阴违的事情我尚且没吧你们怎么样,人家萧惟现在不过仍旧是保留着那一份善心罢了,我还能把人给杀了不成” “奴婢”凌光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才抬起,“担心姑娘。” 的确很担心。 便是闫大夫说姑娘这般会更好,可变化总有原因,这些日子除了萧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姑娘为何如此 “担心我脑子坏了”长生失笑。 凌光没说话,只是目光忧虑地看着她。 “没事。”长生笑道,“只是突然间觉得不该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说完,便又补充道:“快过年了,又长一岁了。” 凌光不解。 “不明白”长生笑道,“不过也不需要明白什么,只要知道你家主子我没事就好,另外,萧惟挺可怜的,别总是盯着人家不放,除了那张脸,他还有什么值得你家主子我看上的” 凌光的疑问还是没有弄清楚,可接下来的几日也没看出主子有什么不对劲,困惑也只能暂且放下了。 新年将至,寒风也更加的猖狂了。 便在小年前的一日,萧惟见到了凌光,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伤势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便不会有事,至于后遗症什么的,有待以后观察,但闫大夫说他年轻底子好,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凌光的到来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他的案子结了,萧烨还是唯一的疑凶,可是没有证据,绵州衙门那边已经把人给放了,至于下手的跟那个买凶的,判了流放。 萧惟听了这个消息,低着头久久沉默。 凌光忽然觉得主子所说的那话是对的,他这般心软求情伤自家主子的心总好过他满腹怨怼,抓住了这个机会便把萧烨置之死地以绝后患,更甚者利用自家主子来报复,撇去了那份担忧,正是眼前的少年,也还是不错,至少品性上过得去。 “顾家也派人来说若是你愿意,可以去顾家过年。” 萧惟猛然抬头,“她要赶我走” 不管他了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没有再出现过,他知道他让她失望,让她伤心了,可她一直没说要赶他走的话,一直没说,现在,终于要了吗 凌光皱了眉头,“姑娘让我把话告知你,至于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萧惟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不是要赶他走“我不去”便是没有这件事,他也不会去顾家,萧烨不肯放过他,便代表着萧家的态度,顾家把他送进常山书院可以说是报恩,可若是与他太过亲近,必定会授人以柄“新年团聚,我不便去打扰。” “嗯。”凌光看了他半晌,没有再说什么便走了。 “等等”萧惟叫住了她。 凌光停下了脚步,“还有事” “她”萧惟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话说的极为的艰难,“她还好吗” “姑娘自然好。”凌光挑眉。 萧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那就好” “萧惟。”凌光目光冷厉。 萧惟不得不抬起头,可是却不想听她下面的话。 “我家姑娘不是你可以” “我没有”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急切的想要否认,“我知道她怕冷,所以担心她罢了,还有,这次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是我辜负了她的好意” “你知道就好。”凌光没有揭穿他。 萧惟抿着唇,僵着身子与她对视,“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们不必防着我我欠了她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绝对不会毁坏她的声誉的你们放心,我只会把她当恩人” 她是他的恩人,他怎么可以侮辱她 喜欢 他是喜欢她。 之前不懂,可是这些日子,他知道的。 他喜欢顾长生。 但是,他不可以,更不配 “萧烨回了萧家之后对萧瑞母子大发了一顿雷霆,萧夫人还被打了。”凌光把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长生喝着热茶,“哦。”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萧夫人说萧烨若是再对萧惟下手,便把萧惟的身世告知族中。”凌光继续道。 长生挑眉,“真的”这个倒是有些意外。 “嗯。”凌光点头。 “她不怕萧烨一怒之下休了她” 凌光道:“士族不会休妻。” “那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吧。”长生继续道,“心狠些的直接弄死她再娶另一个。”萧烨也不是做不出来,而且这般还可以杀人灭口了。 “汤氏威胁萧烨说不管她出事还是萧惟出事,萧惟的身世都会公诸于众。”凌光继续道,“为了萧瑞,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长生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为母则刚,果然不是说假的。”顿了顿,又道,“那便是说萧烨段时间内不会有新动作了” “应该是。” 长生点了点头,“嗯。” “还有一件事。”凌光有些。 长生挑眉,“说吧。” “萧惟的生母”凌光继续道,“似乎还活着。” 长生一愣,“你确定”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凌光道,“若是姑娘想知道,奴婢让人继续查。” 长生想起了之前在京城萧惟的异样,他离家出走去了京城该不会是找亲生母亲吧“不用了。” “不用” “不用了。”长生道,“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便没有必要去挖人家的伤疤。” “是。”   ☆、186 长生的确没打算去查萧惟的生母到底是不是还活着的事情,身世之于他已经是天大的打击了,她没有必要雪上加霜。 没错,雪上加霜。 以萧惟当初在京城的情况来看,她生母还活着的事情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若他的生母真的还活着,那萧烨怕是会更加的疯狂。 以萧惟现在的情况 长生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她倒不会因为这件事扔下萧惟不管,但也总不能一直管下去管他一辈子。 他得自己保护自己。 转眼除夕。 常州府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满目新年的喜庆,长生还是跑出来感受了一下新年的喜庆。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年过的乱糟糟的,别说感受一下这古代的新年到底是何等的热闹,连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今年虽然也有有些烦心事,不过并不影响她好好地过这个年。 转眼睛,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了。 一晃便是两年。 长生依靠在临街茶楼的窗沿上,俯视着下面热闹的大街,满心感慨。 时间过的很快,快到了她都要忘了曾经的自己,这两年之间,她经历了许多,便是犯过不少的错误,但也学到了许多,甚至可以说这两年所经历变化比过去二十多年都还要多。 她是顾长生,却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顾长生。 如今的顾长生,是裕明帝的长生公主,想要守住自己的本心,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更有了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过了年,便又大了一岁了,不再是孩子了。” 她侧过了头看着陪同在旁的凌光,微笑着道,在告诉别人,也是在告诉自己。 来到这里之后,大多数时间其实她都处于任性之中,把上辈子一直没用的任性在这两年时间里发挥的淋漓尽致,说的好听点是任性,说的难听点便是作。 使劲儿的作,不作不死一般。 凌光感受到主子心情真的不错,虽然这话看起来话里有话的,不过主子的确是很开心,“过了年姑娘不过九岁,也还是孩子。” 长生笑了笑,没跟她辩驳,“虽说你没嫁人,不过怎么也是比我大的,晚上记得给我压岁钱。” 凌光一愣。 长生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起步离开,吃饱喝足继续逛。 外边很热闹,不过闫大夫药铺里面却有些冷清。 明面上的主子闫大夫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击还是要闭门思过,这大过年的把自己关在了药房里头,不过这大过年的也没人来药铺更没人看大夫,他这般除了折腾他自己之外倒也没什么,真正的主子顾姑娘一大早便出去了,乐不思蜀一般,而客人萧惟,继续呆在屋子里面养伤,不过一直不说话的,把送药的小童给闷的厉害。 今天的阳光很好很好,驱散了寒冬的冷意,却驱不散他心里的苍凉。 直到,入夜之后,长生到来,她带来了一大堆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堆满了屋子。 萧惟屏气凝神,过了许久才鼓起了勇气开口,“这些”她要给他吗她不生气了吗 “今晚除夕,陪我一起守岁吧。”长生笑道,小脸红润,“或者你不想” “不”萧惟激动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拼命压制,他以为她便是不会不管他也绝对不会再与他亲近的,便是不生气也定然是对他失望的,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不 他不能激动 不能让她发现了他的心思 绝对不能 他不配喜欢她,但他可以偷偷的,就这样不告诉他偷偷地喜欢她。 这般应该可以的 应该可以的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长生没有多想,跑来了这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身边的人好好地过一个新年罢了,当然了,也有不希望萧惟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的想法,这个少年已经承受了太多,她没有必要再为难他,人跟人相遇相识,终究是一种缘分,更何况,是她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便是不能管他一辈子,但也不该落井下石。 萧惟看着她继续忙里忙外的,红扑扑的小脸满是高兴,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咳”凌光看不下去,轻咳一声,目光森森地看着他。 萧惟连忙收敛,也咳嗽了两声来掩饰。 凌光无声冷哼,不过还是收回了视线,为了不再惹怒主子也是看得出来萧惟有这个自知之明便是他对公主起了再多不该有的念头,他也比谁都清楚绝对不可能有实现的一日既然如此,她何必做这个恶人 而且,今天姑娘心情很好,她想找个同龄人人来陪她过除夕,她何必扫他的性子 “好了。”长生忙活了好一阵子,在萧惟面前摆了一桌子的东西,隔着桌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吃你是不能吃多少的,不过看看也好。” “嗯。”萧惟微笑道,似乎并不觉得看着不能吃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长生挑眉,“不觉得我在耍你” “你高兴就好。”萧惟道。 长生失笑,盘腿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这话说的好像你愿意为我赴汤蹈火似得。” 我是愿意。 萧惟在心里说道,不过却不敢说出口,怕被她看出什么,“你忘了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吗” 意思便是连我的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 长生听出了这个意思,不过却真的没往那方面想,她从来不认为萧惟会对她有什么心思,少年情窦初开的对象绝对不会是她这般的女孩子,“放心,只是让你陪我守个岁而已,不会要你的命的。” 她也真的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过这个除夕。 凌光虽然陪着她,便是没有恪守主仆之分,但很多事情仍旧是有些差距,她想要一个单纯陪她一起过除夕而没有任何的顾虑的人。 有些可悲的是,萧惟似乎是唯一的人选。 “酒你是每份的,喝补品吧。”说着,便动手给他装,只有一盅,看得出来是专门给他准备的,“闫老头配的方子,味道估计不是很好,但对你有好处。” 萧惟笑着,“好。” 长生给自己倒酒。 “姑娘”凌光有些不放心,姑娘可是从来没有怎么喝过酒的,便是这酒很淡,可还是会醉人的。 长生瞪了她,“大过年的便不能让我开心开心” “不能多喝。”凌光退了一步。 长生眯眼笑道:“你出去陪青龙守岁去。” 凌光错愕。 “免得在这里不让着不让那的扫兴。”长生道。 “姑娘”凌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说话了总还行吧。 长生敛去了笑意,没了笑容的小脸有些冷厉。 “奴婢遵命。”凌光低头领命,此时此刻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畏惧。 陛下。 没错,正是面对陛下之时的畏惧。 她的主子是长生公主,是裕明帝唯一的嫡出。 凌光走出了屋子,呼呼的寒风迎面扑来,让她的脑子更加的清醒,想到了这最不该忽略了的事实。 萧惟身子有些僵硬,她把凌光给赶出去了,这里就剩下他跟她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萧惟突然觉得心口有一股火在慢慢绕烧着。 “你” “我很可怕吗”长生轻轻酌了口儿酒,不亏是凌光挑选过,香甜香甜十分可口,适合她喝,“怕我吃了你” 那样子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紧张什么 还怕她吃了他不成 “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不过我对吃人没兴趣的,你放心。”长生又喝了一口,不错这酒。 “少喝一点。”萧惟更关心的是她喝酒的事情,至于怕不怕的,先让她别喝的太多再说。 “很好喝。” “好喝也不能乱喝”萧惟正色道,昔日那个教导她说女孩子的声誉很重要,青楼绝对不能去的小小卫道士似乎又回来了,“会伤身子的” 刚刚凌光也说了不能多喝,而且她的身子不是还在调养中吗 “你教训我” “我”萧惟哽了一下,“我担心你” “我还以为你怕我了。”长生继续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竟然开始戏弄他,“怕我吃了你是不是可萧少爷你长得跟个天仙似得,便是我想吃你也都是你害的。” 没事长这么好做什么 萧惟耳根有些发烫发红,“你” “跟你开玩笑的。”长生失笑道,“过年呢,开开玩笑好高兴高兴。” 她还没喝醉哩。 嗯,没醉。 萧惟浑身不自在,“总之就是不能多喝,你已经喝了三杯了。” “有吗”长生一愣,手还在动。 萧惟忙阻止,“先吃东西,东西都凉了,吃了东西再喝也不迟。” “也是。”长生看着满桌子的美食,不吃还真怎的浪费,这段时间在外面她虽然没吃苦,但也没铺张浪费,像今日这般摆了一桌子的菜还真的是第一次,“唉,该弄火锅的。”这般便不怕凉了。 “火锅”萧惟记住了这个词,可是是什么 长生很大方地解释了一番,“这里没有吗” 萧惟摇头,“京城有吗” “不知道。”长生也摇头,“反正我没见过,火锅烤肉,冬天双绝。” 萧惟皱了眉头,烤肉他自然听说过,不过没怎吃过,据说烤肉那是西北地区常见的烹饪手法,当然,南方北方也有,但也只是在野外不得不烤猎物来充饥,既然是充饥,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吃过,当年跟去山里打猎,狩猎到了猎物便拷来吃,便是用了心思烤,可也比不上厨房里头烹制的,“你若是喜欢,等我伤好了我便给你做。” 进山里猎只山鸡野兔应该不难。 至于那火锅,他真的没听过,不过他可以去找,也可以根据她所描述的做。 总之只要她想的,他都可以做。 “给我下厨啊”长生眉眼弯弯,笑道。 萧惟也笑道,“嗯。” “那可说定了。”长生道。 萧惟点头,“好。”便只是一件小事,可他还是很开心,他也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也可以让她高兴。“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不生我的气了吗” 长生停下了夹菜的手,“你认为呢” “我”萧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她生气,知道的,可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了便是认为她小气,可是“我不想你生气” “那我便不生气就是了。”长生很爽快地道,似乎不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你也得乖乖的别惹我生气才行。” “我会的”萧惟忙应道,可话说出口了却觉得那里不对劲,不是她的要求不合理,也不是他的应答有问题,而是 她的语气。 她的语气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一般。 “你” 他想问她为什么,可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她是在戏弄他吧 应该是。 “谢谢你,长生。” “嗯”长生又喝了一杯酒,对于他突然的道谢有些迷糊,“不会是又做了什么” “你喝多了。”萧惟没等她话说完便道,随后直接拿走了她的酒杯,给她加了菜,“多吃菜。” 长生上下睨了他一下,“喝你的汤。” “好。”萧惟听话道。 两人吃着喝着,话倒是没说两句,最后还是萧惟开了口,“我离开京城之后,你可还好” 问完之后,便后悔了。 “我” “说好也好,说坏也坏。”长生倒是没他所担心的反映,“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母亲的事情吧” 萧惟真的后悔了,“对不起,我” “其实说我父亲杀了我母亲,也是愿望他了。”长生却打断了他的话,没生气也没伤心,只是感慨,“是我母亲自愿牺牲自己的。” 萧惟错愕。 她母亲自愿牺牲自己 “想知道为什么吗”长生眯着眼看着他,问道。 萧惟道:“你若是不想说” “我想说。”长生道。 萧惟看着她,“那你说。”声音很轻,似乎怕重了便会伤到她似得。 长生笑了,“那好不过这丑话也得说在前头。” “好。” “知道我为什么想跟你说这些吗”长生问道。 萧惟很配合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说完了若是后悔了可以杀你灭口。”长生笑着道,话却是说的阴森森的。 萧惟怔住了。   ☆、187 萧惟怔住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道:“好。” 这下换成长生一愣,好 “你忘了,我的命是你的。”萧惟的笑容更深。 长生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他不怕死,她还怕说吗 不怕。 可是该怎么说呢 “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萧惟见她很苦恼的样子,便道,“也不要再去想了。” 长生挑了挑眉,反过来安慰她了 “过去了的已经过去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一直难过的。”萧惟不知道具体内情到底如何,可即便她母亲是愿意的,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也一定很大,不然她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你父亲为什么把你赶出家门” “这个也算是冤枉了他吧。”长生摸着酒杯,不过萧惟却先一步摁住了她的手了,给她倒了一杯茶。 “喝这个。” “你管我”长生佯怒,不过还是放弃了酒杯,端起了茶杯,头有些晕了。 萧惟看着她,“他对你不好”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了委屈吗”长生好笑,“便是要不好怕也是我对他不好。” “那” “我那个家里”长生迟疑了会儿,“太多麻烦事了,他怕我再出事,便把我给送出来了。” 萧惟一愣,随后想起了她被她家里的姨娘骗出来落入拐子之手的事情,脸色有些沉,“你父亲连自己房里的人也管不着吗”不过是妾室而已,别说敢谋害主子了,便是有半丝的不敬直接赶出来就是了,“你父亲身为刑部尚书怎么可以宠妾灭女” 宠妾灭女 长生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咳咳咳这词用的不错,等下回吵架的事情可以拿来用用。” “他真的为了几个妾室把你赶出来”萧惟恼怒道,没想到刑部尚书竟然是一个道貌岸然之辈“他便不怕被人唾骂” “美人的枕边风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长生瞪着他,“再说了赶出去了难道就没有下一个吗结果还不是一样而且把旧的赶出去了说不定还上中下怀,可以换新的了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我没有”萧惟第一时间否认。 长生不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怕也是这个样子娇妻美妾的左拥右抱,或许还会觉得不够,在外头来个金屋藏娇” “我” “你敢说你不想这样”长生没等她反驳完便道。 萧惟一时间失言。 “看吧”长生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才多大的人便想着将来左拥右抱了” 萧惟有些激动,他想反驳她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贤妻美妾这不是正常的吗便是妾不美,但妾室姨娘是门面,至少在他过去的教养中是这样的,“士族之中不可能出现宠妾灭妻的” 长生想泼他一脸的茶水,虽说知道他意识中不可能有一夫一妻的观念,不过听了还是觉得恼火,“这才多大的人就想着将来不宠妾灭妻了,等你有本事娶到妻子再说吧还宠妾灭妻” 萧惟面色一僵。 “怎么我还说错了” 萧惟摇头,“你没有” “那便记住以后要一心一意”长生循循教导,“要那般多女人做什么又不是畜生只要是母的都成” 萧惟脸色有些青,“你是姑娘家,不该说这些话的” “还反过来教训我了” “你是姑娘家”萧惟没退让,“姑娘家不能说这般话” “成,不说”长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免得说我欺负你一个伤患”说着,便低下头来吃菜。 “如果”萧惟开了口,握紧了拳头鼓起了勇气“我”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门便被敲响了,所有的勇气一泄而光。 “进来。”长生没注意到萧惟的不对劲。 凌光推门进来。 “不是让你去跟青龙守岁吗”长生歪着脑袋道。 凌光看着主子熏红了的脸颊,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忍着没开口,难得姑娘高兴,“姑娘不是说了要奴婢给你压岁钱吗奴婢给姑娘送压岁钱来了。” 长生顿时一喜,伸手道:“拿来” 凌光从怀里拿出了两个红包,一个一个递给了长生,“这是奴婢的,另外一个是闫大夫的。” “闫老头肯出来见人了”长生拿着两个红包,醉意也少了不少。 闫老头为什么会把自己关起来她大概也知道一些,不过他自己想不通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也懒得去开导。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挺大方的。” 便是没岔开,可分量掂起来不轻。 凌光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异样的萧惟,微微眯了眯眼,“饭菜都凉了,奴婢让人来热一下。” “好啊。”长生点头。 这人一进一出的,萧惟心底最后的那些勇气都消耗完了,等最后又剩下了两个人了,便只是低头吃东西了。 “我恨过我父亲。”长生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萧惟顿住了筷子,抬头凝视着她。 长生没抬头,继续道:“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母亲去世的真相,从人贩子手里逃回去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情,我开始怀疑,后来确定,那时候整个天都像是塌了一般,我脑子里关于父母的记忆都是美好的,他们感情很好,青梅竹马相互扶持一路走来,我父亲便是富贵了,也未曾有过抛弃糟糠之妻的念头,他把出身卑微的妻子护在手心里,给她一切他妻子该有的,即便与所有人为敌,若说这都不是爱,那究竟什么才是爱” 萧惟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 “可是最后,他却亲手给她送上了一碗毒药。”长生继续道,语气很平稳,像是在说着故事一般,“那时候整个天都塌了,即便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母亲本来便活不长,她病了,病的很重,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可那碗毒药是他亲手送到她手里的啊,即便是自愿的,可他怎么可能允许怎么可以下的了手” “别说了”萧惟不知道刑部尚书到底遇到了什么需要牺牲妻子来化解,但这件事对长生的打击绝对是大的,甚至不会比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要好受。“不要再说了,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不要再难过” “我不难过。”长生笑道,“生气、害怕,但是不难过,至少现在不难过。” 萧惟不信,不过也没反驳她的话。 “或许”长生的话没有说出来,或许她不是穿来的,而是本尊,她这辈子怕都不会原谅裕明帝,“我原谅了,也放下了。” 萧惟看着她。 “虽然有些难。”长生继续道,“但并不是做不到。” 萧惟心里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他似乎明白了她说这些的用意了,不是真的要跟他说什么秘密,更不是为了将来有借口杀他灭口,而是在告诉他,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她是在关心他,是在担心他,更是在给他走出去的勇气,为此不惜把自己的伤疤扒开,“长生”顾长生顾长生为什么对他这般的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配喜欢她为什么 “萧惟,能活着便要好好地活着,活出一片天地来。”长生继续道,“这般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好。”萧惟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 长生的确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劝劝他,让他摆脱萧家的影响,只要萧烨活着一日,萧惟都不可能重回萧家,而且,便是重回了萧家,他这般的身世将来怕也是一大隐患,甚至可能成为别人要挟他的命门,不再萧家之内,便是来日身世曝光了也不至于身败名裂失去一切,不过这气氛或许觉得太过煽情了,话锋一转,道:“以后可不要学你们萧家的男人,女人太多了小心害死自己” 萧惟笑了,“好。” “这才乖。”长生伸出了手,想摸他的头,不过不够长没成功,只能在脸上拍了拍。 萧惟浑身紧绷。 “这张脸”长生感慨道,“以后估计烂桃花不会少了。”谁嫁给他谁倒霉。 “长生”萧惟吐出了两个字。 长生看着他,“嗯” “谢谢。” “没事,以后报答我就是了。” “好。” 气氛很好,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长生感觉到了什么,不过还没来得及深想,凌光又敲门进来了,这回也带来了一个红包。 裕明帝给的压岁钱。 长生不否认很惊喜,不过这压岁钱她掂着手里头的东西,红字抱着的一块东西,名师其实的红包,看样子估计也就十两银子的样子。 除非是金子。 不过就算是金子也没多少。 “老爷还给姑娘准备了别的新年礼。”凌光笑道,“姑娘可要出去看看” “当然了。”长生下了椅子,这还差不多,上回她给他的生辰贺礼收了一点表示都没有,现在大过年的若是他一锭银子就打发了她了,也不怕丢了他皇帝大老爷的脸 萧惟亦想起身跟过去。 凌光看了过去。 萧惟僵住了,躲避着她的目光。 凌光无声冷哼一声,“外边冷,萧少爷便不去了吧,而且时候不早了,姑娘是否该让萧少爷早些休息” 长生扫了她一眼,不耍阴谋改阳谋了,有长进了,“嗯。”看向萧惟,“不闹你了,早些休息,我走了。” “不是要一起守岁吗” “骗你的。”长生笑道,“你这身子哪里能熬夜乖,早些休息,明日我给你拜年。”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似得,把手里刚刚接到的红包抛了过去,“给你的压岁钱。” “姑娘”凌光错愕,“那是” “老头子给的压岁钱。”长生接她的话,“我还没失忆。” “那姑娘” 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就一锭银子,你心疼什么你们都给我封银票了,老头子居然给我银子,小气鬼”说完,对萧惟挥手再见,便起步走了出去了。 凌光盯着萧惟手里的红包。 萧惟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这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而且异常的坚定,“这是我的,长生给我的” “你”凌光气结。 “到底走不走” 凌光只能先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转身跟了出去。 萧惟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没有动。 小童领着下人进来收拾东西,大约一刻钟,便收拾好了,然后就端着今日的最后一次汤药进来了。 萧惟喝下,“顾姑娘方才没吃多少,你去跟凌光姑娘说请她备一些吃食,还有,顾姑娘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请她准备着醒酒汤。” 小童领了话出去了。 屋子安静了下来。 萧惟并没有休息,而是低头看着一直握在手里的红包,也便是在这时候,才发觉了这红包有些不对。 不像是银子。 他拆了开来,见到的是一尊翡翠玉雕,而雕刻的是一尊小小的人儿,一锭银子大小,可却雕刻的栩栩如生。 一个小姑娘,巧笑嫣然。 这分明是缩小版的顾长生 不是银子,而是 她 萧惟只觉心口滚烫,她把她送给了她 长生绝对没有想到裕明帝居然会这般做,哪家父亲大过年给自己女儿的红包是自己女儿的雕像 脑子有问题的人也想不到这个来。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地去领自己的新年礼物了,不过却不是珍宝稀罕物件什么的,而是 漫天的烟花。 凌光抱着她上了屋顶,大氅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睛里倒映着在黑夜里尽情绽放的璀璨烟花。 “难怪许皇后愿意为他死” 好在她是他的女儿,不然这辈子怕就完了。 “陛下说,他答应过了皇后娘娘,公主生辰那日给公主放一场烟花。” 裕明帝登基之前,险象环生,登基之后,局势不稳,自然便做不到,后来,许皇后去了,便更不可能做了。 如今,终于实现了。 四周想起了鞭炮声,与漫天的烟花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正月初一,她的生辰。   ☆、188 正月初一,萧惟一大早便坐着等着长生来拜年,只是等啊等啊,都没等到人来。 “去问问顾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昨晚上喝了那般多酒,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小童有些为难,“萧公子您不要为难小人了,顾姑娘的院子小人进不去的” 萧惟一愣。 “大年初一是不拜年的,顾姑娘便是拜年也过了今日才来的。”小童继续道。 萧惟也方才想起了这事,“那算了吧。” 应该不会有事的。 长生的确没事,一觉睡到了下午罢了,醒来梳洗之后,凌光端来了一碗长寿面。 “老头子可有送我生辰礼物” 凌光道:“暂时还没有。” “小气。”长生道,不过她今天心情很好,不跟他计较了,“下次他生辰我也不送他便是了。” 凌光失笑,随后问道:“姑娘今天可要出去逛逛” “不逛了。”长生道,“昨天还逛的不够吗而且不是说过年的这几日商铺大多不营业吗” “有庙会。”凌光道。 长生有些兴致,不过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大过年的便不折腾你们了,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乖乖地呆在屋子里看书练字,你们也歇会吧。” 凌光心里动容,“谢姑娘。” “知道我对你们好就行。”长生哼哼,继续吃着面,填饱了肚子之后便自己忙自己的了,下午仅剩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到了晚上,看着又是一桌子的佳肴,这才想起了昨晚上她似乎答应了萧惟今天要去给他拜年的。 “南方大年初一不拜年。”凌光道,“萧惟应当知道。” 凌光一愣,“有着规矩” “是。” 长生点点头,“那明日再去吧。” “萧惟”凌光斟酌会儿,“姑娘是不是另有打算” 长生挑眉,“又怕我” “不。”凌光忙道,“奴婢相信姑娘。” 长生撇了撇嘴,“好人做到底吧。” 凌光不懂。 “只要有了自保的能力,不管萧烨再使什么手段也不怕。”长生道。 虽然还是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打算,不过凌光也是适可而止,安静了下来让主子用膳。 长生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生辰,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九岁的长生公主也即将展开另一番的人生历练。 萧惟等了一日,始终还是没等来人,失落像是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着他的心。 她没有来。 没有来。 便是明知不配,终究还是贪心了。 她说的没错。 他很贪心。 萧惟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玉像,怎么也无法驱散心里的失落难受,他不该贪心,却终究控制不住 “萧少爷,该喝药了。” 萧惟忙收起了手里的玉像,生怕被发现了便连这个也失去,她一定不知道那红包里面是自己的玉像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父亲为何会给她这个当压岁钱,不过她一定不知道,至少在她知道之前,他能拥有。 “闫大夫可在” 喝过了药,萧惟问道,他需要知道他还有多久才能康复,他需要快些康复,既不让她担心更希望能尽快做到她所期望的 他必须快些好起来。 小童道:“闫大夫还在闭关制药。” “可否传话给闫大夫,请他过来一趟” “萧少爷可是身子不适” 萧惟抿了抿唇,点头。 “小人马上去。”小童不该怠慢,今天萧惟整天的精神都不好他是看得出来的。 萧惟将玉像守好,握着拳头等着闫大夫来,即便为此激怒他,也想得到答案。 没过多久,闫大夫来了,一见萧惟的脸便知道他在说谎,不过也没生气,认认真真地把脉,大约一刻钟后,一脸沉重地道:“你离死不远了。” 萧惟一惊,“怎么会”即便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好,但伤势在好转他是看得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不,我” “你的伤再养一两个月就差不多可以痊愈了。”闫大夫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不过就凭你心里的那点念头,就算养的再好也没用。” 萧惟松了口气,“闫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父亲若是知道你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闫大夫冷声道,“你就离死不远了。” 萧惟面色一白,不过不是因为他所说的离死不远,而是因为他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绝对不能承认 “你若是怕别人知道便老实点,歇了不该不该动的心思”闫大夫冷笑道;“免得浪费我的好药材”说完,便收拾东西离开。 “我知道我不配”萧惟咬着牙道,“我知道” “自知之明就好。”闫大夫颔首道。 “可是”萧惟挤出了两个字,不过可是后面的话在闫大夫冷漠的目光之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是真的不行吗 不行吗 “就算你还是萧家的嫡长孙,你所想的也不可能得到。”闫大夫还是多说了两句,“更别说你如今声名狼藉一无所用。” 萧惟浑身颤抖。 “如果你真的记着我家主子的救命之恩,就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给她添麻烦,更不要让她为难。”闫大夫继续道,“我家姑娘对你一片单纯赤诚,你不该拿” “我知道”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不该拿什么拿龌蹉的念头来回报她是吗他喜欢她,是龌蹉吧,明明知道没有资格却还是这样做了,不是龌蹉是什么“我永远都不会说出来,永远都不会” 他也会努力努力地忘了这个念头 他永远也不会给她带来麻烦,死也不会 闫大夫眼睛眯了眯,“最好如此。”随后,提起了药箱起步离开。 萧惟闭上了眼睛,压制着胸口汹涌而来的绝望。 “闫大夫对萧惟挺不错。” 出了屋子,便见到凌光站在那里,闫大夫没什么惊讶,他怕萧惟出事,她也怕,因为若是萧惟出事,那个小祖宗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到时候怕就不是轻易便能化解的。 至于她的话,他也没否认,不过也没马上说,等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了,方才能畅所欲言,“这小子品性不错,若不是那般出身,配” “闫大夫慎言”凌光愠怒,没给他畅所欲言的机会。 闫大夫正色道:“皇家公主虽然尊贵,可嫁人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凌光皱起眉头。 “更何况我们这位小祖宗这般的性子。”闫大夫继续道,“其实深想一层,萧惟的确不错,至少背着救命之恩,他不敢对姑娘不好。” “姑娘尊贵,天下男人谁敢” “大周提防着公主祸国,更怕驸马篡位。”闫大夫却是道:“尚了公主的男人这辈子仕途便到了尽头了。” “朝廷并无驸马不能入朝” “可哪个皇帝敢重用驸马”闫大夫冷笑道,“陛下如今对公主的心思还不清楚,可那般做派分明不是想让女儿永远置身事外的。” “便是如此,萧惟更不可能” “若是连救命之恩都不能,还有什么能”闫大夫反驳道,“或许你希望她跟前朝女帝一般” “住口”凌光喝止了他的话,“闫大夫,我知道你是先皇后的人,可也不该这般的僭越尊卑公主是你的主子不是你的晚辈况且,开始的时候你不也反对吗公主动怒不也是你的手笔怎么是萧惟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见不得公主好你闭门思过这般长时间便思出了这样的结果萧惟他也配” 没错,她是可以放下成见,但前提是萧惟跟公主没有任何的牵扯 论品性,萧惟是不错。 可论能力,他有什么 从他出现到现在,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他除了伤心难过愤怒发疯之外,做过了什么 他有什么可以站在公主身边 “还有,你可知你说的这话若是陛下听到,若是传了出去,会给公主带来什么吗你自己也知道陛下如今的心意不明而且,你觉得大周出一位女帝的机会有多少不说陛下有没有这个胆量,便是公主也没有这个兴趣” 这般日子以来,凌光不是没有才想过裕明帝的行为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女帝这个念头怎么也不敢涌上心头。 女帝 千百年来也就是出了一个文熙女帝 闫大夫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沉默良久,才语气沉重地道:“你可有想过将来陛下不在了,公主该如何” 凌光一怔。 “陛下现任的皇子当中。”闫大夫继续道,“几乎每一个都与公主有仇,不管陛下把皇位传给谁,公主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到那时候,若是连她最亲的人都不能保护她,她会有什么下场显而易见。” “陛下正当盛年”凌光冷声道,“待陛下龙御归天的那一日,公主已然儿女成群了,她” “若是新帝让驸马动手,你觉得驸马会如何”闫大夫问道。 凌光一愣。 “所以,萧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不会对公主下毒手。” “你如何保证他不会”凌光冷笑,“他如今不过十来岁,脑筋都没长齐,谁能保证他会一辈子记住公主的救命之恩” “无法保证。”闫大夫也是中肯,“所以,我让他死了那份心。” 凌光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得不到他便会记着一辈子。”闫大夫沉声道,“或许将来便是公主最大的保障。” 凌光心里一震。 “所以那小子的心思你最好不要让京城那位知道。”闫大夫继续道,“他的心里可不觉得他的宝贝女儿需要萧惟这般的人保护” 凌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了情绪,“今日的事情不要让公主知道” “自然。” 门外,长生转身离去,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出来。” 青龙领命出现,“公主有何吩咐” “凌光说不想让我知道方才的事情。”长生摸着杯子,“我也不希望她知道我去过,知道吗” “是。” “至于父皇那边”长生抬起头看着他,“估计我不让你也不会听,不过既然要禀报,便禀报的详细一些,闫老头的那想法虽然不厚道了些,不过也的确是挺不错的。” 青龙沉默。 “虽说父皇英明必定会做出妥善的安排,绝对不会让我在他龙御归天之后下场凄惨的。”长生继续道,“不过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多一个保险也挺不错的。” 青龙自然明白,“是。” 至于萧惟对她的那点心思 长生皱起了眉头,还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不过现在仔细想了想,倒也不奇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在最困难的时候被一个小姑娘救了,这个小姑娘脾气虽然不好但长得也不错,有那般关心他,他动了心思也是正常。 不过情窦初开而已,过些日子便没事了,少年长大了,见过了万千风华,哪里还会记得这段因为感激而起的喜欢 当然,若是仔细经营,将来也未必便不能收获一份完美的爱情,有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为前提,的确比其他不相干的要来的容易许多。 不嫁人上辈子那般社会也不可行,这里怕是更不可行,想想萧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想到萧煌的死。 长生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了,便是他们关系复杂,但毕竟是疼爱多年的血亲,她可不想好不容易经营出来了又要来一场相爱相杀。 还是算了吧。   ☆、189 新年的京城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气息,便是沉郁的皇宫也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息。 繁复的祭祀跟例行的宫宴之后,裕明帝总算得了空闲了,这时候也接到了他家小公主的信了,却是让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新年礼物跟生辰礼物一起,父皇可忒小气了 “小没良心的。” 一旁的荣妃把泡好花茶奉上,目光却往裕明帝手里的信瞄了过去,“公主在常州府可好” 怨过气过不解过,可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不过看起来公主在常州府过的不错。 她好就成。 而且离开了皇宫,对她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裕明帝看向她,威严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和,“想这丫头了” “公主小小年纪的在外边,臣妾的确担心。”荣妃笑道。 裕明帝冷哼一声,“她可事乐不思蜀了。” “乐便好。”荣妃丝毫不怕这话惹怒了这位九五之尊,谁让当日是他把人给赶出去的“之前的事情,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事情她是在后来才知道的,虽然具体的详情并不清楚,可能让陛下丢下朝政微服前去,必定不是小事。 知晓了之情之后,她几乎寝食难安,后来见陛下也没有其他的异样,方才渐渐安下心来。 当初陛下为什么要把公主送出去,又为什么做出了那般态度,她并不清楚,但至少确定他并不是放弃了公主就好。 “公主毕竟年幼,不如臣妾劝一劝让她回来便是不回宫里,也可以在京城继续” “现在不是朕不让她回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回来。”裕明帝冷哼道,把信递给了荣妃。 荣妃欣喜地接过。 裕明帝拿起了另一封,拆开。 “公主的字写的是越好越好了。”荣妃一边看一边笑道,“想来是” 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裕明帝的脸色变了,变得铁青阴沉,动了怒一般。 荣妃收敛情绪,“陛下,怎么了” “哼”裕明帝怒道,“胆大包天” 荣妃急道:“公主出事了” 裕明帝没回答,沉着脸许久,最终起身离开。 “陛下”荣妃也起身追了出去。 “不必跟来”裕明帝头也没回去挥袖阻止了她。 荣妃便是再担心也只好止住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送裕明帝离开,尔后,自己也回后宫去了。 这一年来,裕明帝很少进后宫,便是召幸宫妃也是叫来太极殿,但次数也屈指可数,而且这屈指可数之中,荣妃便占了绝大多数,所以如今宠冠后宫的便是荣妃娘娘。 所以如今后位的最热门人选便是荣妃赵氏。 但丽妃却不以为然,荣妃的受宠也不过是相对于其他后妃而言罢了,事实上,她能够见陛下的时间也绝对多不到哪里去,而且 立后牵涉到立太子,荣妃一旦为后,她的儿子便是嫡子,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她那病秧子儿子有这个本事吗 便是她荣妃有本事魅惑了陛下,陛下也绝对不会糊涂到把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病秧子 折腾了那般多,丽妃总算是明白了这一点了,所以并不着急。 至于后宫的其他后妃,没有儿子的她们便是想着急也着急不来。 “安夫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比起荣妃会不会当皇后,丽妃更加关注安夫人的动向。 这个女人在皇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不在京城好好呆着跑去常州府开什么女学,也不怕丢了安家的脸” 最可恨的便是如今京城谁不在说安夫人开这女学便是为了给后宫挑选贤良淑德的后妃 更甚者是皇后人选 一个寡妇做这些事情,她还真的是德高望重了 “还是那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丽妃眯起了眼睛,“给本宫盯紧了尤其是钱家的那个”便是觉得裕明帝绝对不会再弄一个娘家势力雄厚的宫妃进宫,可钱家把嫡女千里迢迢地送去常州府女学,绝对不简单 “是。” 京城的各方人士对安夫人在常山书院开办女学都十分的感兴趣,明里暗里的都有派人去打探过,有的胆子大些的还派人去盯梢,当然,并未持续多久。 安夫人一封信送到了裕明帝的龙案上,裕明帝便把具有代表性的几家叫进了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明显是护着安夫人。 此后,大部分人都消停了。 不过如丽妃这般锲而不舍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永宁侯府,不过与丽妃不一样的是,永宁侯府关注却不是女学的事情,而是 “夫人还派人去常州府”永宁侯神色凝重。 “是。” 永宁侯苦笑,“知道了,继续让人盯着。” “是。” 常州府矿山一案震惊天下,所有人都认为萧家死定了,他也是,她更是。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震惊,更是让她失望。 萧家虽然损失惨重,但到底是保存了下来,而且“萧煌已经死了,那个孩子现在也被逐出了宗族流落在外,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下” 这话他很想跟妻子说,只是每一次都说不出口。 如今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及时阻止她做傻事 “夫人。” 门外传来了下人见礼的声音。 永宁侯起身,迎向了走进来的妻子,“拉了。” 永宁侯夫人脸色有些沉,“侯爷,妾身有些话想问问侯爷。” 永宁侯蹙眉,“都下去吧。” “是。” 待下人离开,永宁侯才道:“坐下来再说吧。”说完,便欲握她的手。 永宁侯夫人却避开了。 “夫人” “侯爷是不是派人去了常州府”永宁侯夫人道。 永宁侯一愣,随后道:“是。” “侯爷既然知道妾身心中伤痛,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妾身伤口上撒盐”永宁侯夫人怒道,眼眸发红。 永宁侯皱眉,“夫人这话是何意” “先前萧家死里逃生,侯爷可以说是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这个本事做到”永宁侯夫人咬着牙,“但这一次,不是侯爷会是谁” “夫人” “他们萧家的人自相残杀,侯爷何必多管闲事”永宁侯夫人厉声道,“侯爷怕我给你惹事,一直盯着我不让我胡来,为了侯府,为了侯爷,我忍,便是我再恨不得那个孽种消失我也忍了,可是侯爷为什么要” “萧烨买凶杀人,萧惟被救。”永宁侯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有些不敢相信,“你觉得与我有关” “不是侯爷,谁会救” “救萧惟的是顾家的人。”永宁侯还是打断了妻子的话,“在矿山一案中,萧惟救了顾家的嫡孙,顾家为了报恩,把被逐出宗族的萧惟接到了常州府,安排他进常山书院,之后发生了刺杀一案,顾家更是不留余力地救治。” 永宁侯夫人浑身颤抖,她不信,不信一个孽种会那般的好运,处处遇贵人 “我的确派人去了常州府,可什么也没做。”永宁侯继续道,“如今的常州府各方势力盘踞,我若是有任何的异动,哪怕只是出现在萧惟的面前,你便会被卷进去” 永宁侯夫人咬紧牙关,却仍是止不住颤抖。 “这不也是你派人去却什么也没做的原因吗”永宁侯声音转为了温和,“夫人,你也怕你若是做了什么泄露痕迹,会给侯府带来为难不是吗” “他为什么不去死” 永宁侯上前抱着她,“夫人,都已经过去了,萧煌已经死了,萧家也没落了,那个孩子更是流落在外受尽苦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放下不好吗” “他不死,我如何放得下”永宁侯夫人推开了丈夫,情绪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从萧家一案传来到现在,几经波折,她以为萧家死定了的,她以为萧家终于可以消失了,那个种在她心里的毒瘤终于可以消失了,可是可是他们居然没事居然没事就死了一个萧煌如何够怎么够萧烨还有那个孽种那孽种还活着他还活着“萧烨他凭什么杀那个孽种要杀也是我来杀我来杀他凭什么” 下了手为什么还失败 为什么还要失败 “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永宁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方才可以让妻子放下了,他以为萧家的没落萧煌的死可以让妻子放下,岂料,反而是更加的严重,便是萧惟死了,萧烨也死了,萧家的人都死绝了,她便能够放下吗 不。 只要她一日不愿意放下,便永远走不出来。 “夫人,你还有我。” 只要他在,便会与她一起面对。 永宁侯夫人不是真的想要来质问丈夫什么,她痛苦,与他一起承受这一切的丈夫岂不是更加的痛苦她努力过不再去理会这件事这些人,可是做不到他们就像是噩梦一般死死地缠绕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配得到他的爱,不配与他当夫妻。 她不配啊 为什么萧家的人不死绝了 为什么 荣妃回了寝宫之后没多久便得到了消息,裕明帝去了昭阳殿了,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若是公主出事,他不会去昭阳殿的,这一年多以来,他只要来后宫,便是去昭阳殿。 “人已不在了,悼念有何用” 大年初二的一大早,长生来给萧惟拜年,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萧惟松了口气,便是知道不可能发生可还是担心,若是她知道了他对她有那般龌蹉的心思,一定不会再理会他,他便是连快拿着她的机会也没有 幸好,她还不知道。 长生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不过这小姑娘的皮囊里面住着的是成年人,要装的若无其事不是难事,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有着心思,那往后便要多注意一些。 既然无心,便不该去撩拨,即便只是无意识的。 新年很快便过去了,萧惟的伤势也开始好转,也逐渐地发现了长生似乎在躲着他。 至少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开始有些慌了,可当他鼓足了勇气想要查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在躲着他的时候,却发现,她真的很忙,别说来看他,便是自个儿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忙什么 忙着补课,说再也不能当学渣别人笑话了。 萧惟信了,怎么不信呢她是顾长生啊。 而长生 她的确是避免见面的机会,不过也真的很忙,忙着补课,更是忙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有能力不让别人坐享她母后用命换来的锦绣人生。 时间在忙碌中过去。 元宵过后,学院开学了。 萧惟的伤势大好,但还不足以回去上课,只能继续留在药铺中养伤。 长生回了女学,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可以说是没有。 三月春闱,萧惟带着仍没有完全好全的伤势参加了常州府的童试,养了几个月的伤耽误了不少的功课,可元宵过后,便得了顾延的指导,再加上天分不错,还是成功地考过了,得了秋闱乡试的资格,虽然名次不高。 放榜之后,萧惟终于见到了阔别多月的长生了。 “恭喜。”长生笑道。 萧惟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便是一直有她的消息,可却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了,他想她,沉淀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汹涌而出,“谢谢” 长生有种想逃的冲动,少年眼里的炙热仿佛要灼烧了她一般,不是已经三个月没见了吗“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吧” 稳住没有失态。 萧惟也在压制,“嗯,大夫说再喝一个月的药便可以痊愈了。” “还要一个月”长生蹙眉。 “只是补回元气罢了。”萧惟忙道,“当时流了太多的血了。” “嗯。”长生点头,“那便好好喝,补回来。” “嗯。” 沉默了下来。 “你” “你” 两个人一起开口。 长生咬了咬牙,“顾延既然愿意指点你,你便好好跟他学,即便只是指点一二,也足够你受益一辈子。” “好。”萧惟应道。 “另外”长生咳了咳,“为了祝贺你过了童试,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萧惟笑着,笑的连春光都暗淡了。 长生有种想要撕了他的那张脸的冲动,磨了磨牙,“青龙。”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青龙上前,面无表情地鞠躬。 萧惟这才注意到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在,愣了一下。 “起来。”长生稳住了心神,把气势给找了回来。 萧惟听令而行,站了起来。 “跪下。”长生指着青龙跟前继续道,神色转为严肃。 萧惟又是一愣,但还是跪了下来。 “磕头,叫师父。” 青龙面摊脸有了波动了,“姑娘” “抱歉没提前跟你说一声。”长生道,虽是在说抱歉,却没有半丝歉意,“给你找了一个徒弟,虽然笨了点,不过到底是考过了童试了,给你当徒弟也不算糟糕。” “姑娘”青龙开口道,问题不在这个徒弟笨不笨,而在于他根本便不可能收徒弟“小人” “抗议无效。”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我替你拿主意了,这个徒弟你是不收也得收。” 青龙看向萧惟,目光冰冷。 萧惟也是错愕,更是看得出来对方不愿意,不过“徒儿拜见师父。” 这是她的决定,他不会反对 而且,他也明白她的苦心,萧烨这段日子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或许有了,但都被她给挡住了,但正如她所说的,他必须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青龙脸色更难看。 “我的眼光真的这般差吗”长生眯起了眼,声音有些沉了。 青龙收敛了气息,“是。” 莫名其妙地,面摊的青龙大叔便多了一个徒弟了。 “姑娘,我听说”凌光一得到了消息便赶来了,她就觉得奇怪往日姑娘出去都是她跟在身边的,如今却特意换了青龙,原本她还以为姑娘怕她跟着去见到萧惟又会说那些姑娘不想听到的话,可没想到 “是,我给青龙找了一个徒弟。”长生不等她说完便答了她了。 凌光急了,“姑娘,我们是来保护你,不可以” “有冲突吗”长生问道。 “自然” “我又不是要青龙教出一个绝世高手来,只是让他有自保的能力罢了。”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你们不也不希望我总是跟在他后面帮他擦屁股吗让青龙教一下,让他有自保的能力就好。” “可是” “父皇那边我会说的。”长生继续道,“萧惟便在这书院里头,不妨碍青龙的保护。” 凌光看得出来她是反对也无用,“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师徒名分了。” 长生叹了口气,“有了师徒名分才能名正言顺。” “青龙不可能” “人既然给了我便由我做主,怎么我给你们找个徒弟还为难你们了”长生直接耍泼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 “奴婢不敢。”凌光只好作罢,不过姑娘也说得对,萧惟给青龙当了徒弟,与姑娘便是主仆 他要是敢觊觎自己的主子,青龙便能以师父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教训他,到时候姑娘便是想护也护不得 长生拿来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也没说破,让萧惟拜师自然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希望青龙能更加的用心罢了,有了师徒名分,才可以更加用心。 她希望萧惟好。   ☆、190 拜师不仅仅是口头上说了就算了的,萧惟还正式行了拜师礼,拜师礼之后,萧惟这个徒弟,青龙是不收也得收了,而收下这个徒弟便意味着他在保护主子之外又多了一份工作。 虽说不是要教授出一个绝世高手来,但也绝对不能随意了事,不仅是因为主子不会同意,更因为师徒之命。 长生坚持要有这个师徒名分也是摸准了这个时代人的脉门,师徒如父子,有了名分便要尽责任。 萧惟呢 为了不让长生失望,有自保的能力,更为了有保护她的能力,也是吓足了功夫学。 虽说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习武不是简单的吃苦头就成的,还需要天分跟毅力。 士族多年的熏陶让他的文化底蕴不错,但是在武学上边,便是聪明,却也是需要下些苦功夫了,因而,白日里上课,下课之后便到后山习武,一直练到了晚上,结束了之后便还要温习功课,一整天下来几乎没有半刻的闲暇时间。 刚才康复没多久的萧惟还没把伤病中掉了的肉补回来便又瘦了不少。 长生看在眼里,不过却并未开口,现在吃些苦总好过将来没了命。 萧惟这边目前算是步入正轨了,只要他不放弃,未来也必定能有一份属于他的前程,而她自己,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做些什么。 元宵之后,裕明帝的折子依旧送来,而这时候的长生不再是被迫地应对,而是多了更多的主动,心态变化了,从折子中能够看到的东西也便更多了。 大周政局、朝堂的势力、地方政务、边疆大事 裕明帝几乎是把送到他手里的折子都转送到了她这边。 在获取了许多的咨询的同时,长生的心也开始凝重了起来,裕明帝这般行为莫不是真的想要养出一个女帝来 “姑娘。”凌光进来,看着书桌前面对一堆折子沉思的主子,说道:“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凌光。”长生抬头看着她,“你说我是不是该回京城去” 凌光一愣。 “远在常州,便是看再多的折子也比不上身在其中来的有用。”长生道,便是她没有那般大的野心,可是权力不是嘴巴说说或者看几本折子便可以得到的,她必须有这个本事更必须下手去做些什么,然而在常州“跟在安夫人身边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 话没有说下去。 安夫人再有才华到底只是女人,眼界再宽也有被时代禁锢的局限性。 “这天底下的老师哪一个比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好” 凌光心里一个激灵,“公主” “未来会是如何我不清楚,我能走的多远也不清楚。”长生继续道,“不过,既然他敢给这个机会,难道我还怕了吗” 她是没有那份野心,但是现实是她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比起萧惟,她的处境更加的糟糕。 凌光深深地看着主子一眼,然后单膝跪地,“但凭公主吩咐” 长生笑了,“好。” 而便在此时,外边传来了喧闹声。 “顾妹妹顾妹妹顾长生”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长生蹙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凌光起身前去,着院子住的都是女学的学生,虽说学院不便,不允许带太多的人,不过毕竟都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女,安夫人还是允许了每个人带一个人在身边服侍。 不过能够叫她顾妹妹的,应该不是哪个不规矩的下人,但这般晚了还找上门来,长生没想到会是谁,也认不出这声音的主人。 凌光很快便回来了,“姑娘,是刘绿珠。” “刘绿珠”长生蹙眉,“不是说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吗可有说找我什么事” 她跟刘绿珠的没什么交往,而且她对她这个总是垫尾的学渣也一直是不待见的,这大半夜的来找她,总不会是来找茬吧 “没有。”凌光摇头,“姑娘若是不愿意见她,奴婢打发了她便是。” 长生道:“去看看吧。”这桌面一堆折子,肯定是见不得人的,出了门,便见一身狼狈的刘绿珠,“你” “我求你救救我爹我求你救救我爹”刘绿珠冲到了长生的面前,跪了下来。 长生一愣,没等她开口询问怎么回事,便见一拨人冲了过来。 凌光开始警戒。 来人穿着官府,不是别人,正是常州州府莫一恒,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捕快,而旁边陪同的是学院的山长。 安夫人没有出现,但是她身边的贴身婆子却在。 这般阵势,发生了何事 刘绿珠见了这些人,脸色煞白,一把拽住了长生的手,“救救我救救我我爹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你救救我” 长生的手被她拽的生疼,“怎么回事” 刘绿珠已然是崩溃了一般,除了死死地抓着长生让她就她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凌光见主子变了脸色,当即上前硬是把刘绿珠给拉开了。 “拿下”莫一恒沉声道。 “不不放开我放开我”刘绿珠拼命挣扎,可不管她如何挣扎,最后还是被捕快给绑了。 “带走。”莫一恒道。 “慢着。”长生开口,不管刘绿珠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人既然到了她面前便不能这般被带走,“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莫一恒上前,竟是拱手行了一个礼,“顾姑娘。” 长生皱眉,先前萧烨一案莫一恒虽然受她的指令,但当时他分明明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可如今这般的礼可不是一个刑部尚书的女儿可以受的,他显然是知道了什么,而他之所以能够知道,除了是某人的允许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莫大人大半夜的带人来这里不知道所为何事” 莫一恒这般一见礼,不少人惊愕,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的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本官接徐州州府公文,请常州协助抓拿徐州重犯家眷刘绿珠。” “重犯家眷”长生看了一眼狼狈不堪面色惨白满目惊恐的刘绿珠,“什么重犯” “徐州刘家,涉嫌南疆外族。”莫一恒回道。 长生眯起了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月前案发。” 半个月前 “可上报朝廷” 莫一恒回道:“徐州已接到朝廷诏令。” 长生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捶了一下似得,半个月前已经接到朝廷的诏令,也便是说刘家一案的陈情折子早就已经送到了裕明帝的手里,可是却并未转到她的手中。 为什么 是因为事情太过重大而不能给她 可连军需这般的折子都能给她送来,这私通外敌的案子便不能 “可有证据” 莫一恒道:“本官只是接到公文协同抓拿案犯家眷,至于其他的,本官无权插手。” 长生看向安夫人的亲随,“刘绿珠是安夫人的学生,安夫人便连脸都不露一下” “既是国法,夫人必定遵从。”那婆子道,“打扰到了姑娘,是奴婢的失职。” “夫人秉公执法,哪里来的失职”长生嗤笑,便是国法无情,可怎么也是师徒一场,连脸都不露一下 “莫大人,此处毕竟是女学住所,男女有别,既然人已经抓到了,还请莫大人尽快带着人离开。”山长开口道,神色严肃,开办女学他起先并不同意,后来各方面的原因让他不得不退步,但没想到一年都风平浪静的现在居然出了这般一件大事 虽说与常山书院没什么关联,但传出去了毕竟有损书院名声。 刘绿珠是案发之后才跑回来的。 若是要追究,常山书院脱不了一个包庇的嫌疑。 但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尽可能地挽回,另外便是不能再出事 这女学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莫一恒本也不想多呆,“自然。”说完,便看向长生,“顾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 “她与我同窗一场,押解回去的时候让她少受些罪。”长生也没为难他。 莫一恒道:“衙门押解嫌犯都有规章,姑娘放心便是。” 长生点头。 莫一恒转身与山长客套了两句,便带人走了。 “救我救我救我”刘绿珠不断地扭转头来嘶吼道,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夜空,让人听的心里发寒。 长生一动不动。 莫一恒走了,山长看向长生,严肃地告诫道:“此案关系重大,你莫要胡言乱语” 显然是对方才长生的那句关照的话不满意。 “我进书院的第一日,受教的第一条道理便是同窗之谊。”长生冷笑道,“山长若是认为学生错了,学生认罚便是。” “你” “女学重地,您随时学院山长,但深夜在此久留也不合适。”长生继续道。 “山长。”安夫人的亲随上前斡旋,“夫人请您在事了之后去见她一面。” 长生转身入内,没兴趣看他们义正言辞的冷漠嘴脸,她不是圣母,但为人师表的他们怎么也不该这般的冷漠这般的一副怕事情累及自身的无耻嘴脸 “姑娘” 长生看着那满桌子的折子,方才的事情无疑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她的自以为是给彻底打了下去,“我可以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凌光一愣。 “可以吗”长生继续问道,面无表情。 凌光应道:“奴婢马上让人去查” “下去”长生道,她需要静一静或许是她自己敏感,自己心胸狭隘而已 或许 凌光退了出去。 屋子安静了下来。 长生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埋头在那堆折子之中,半晌便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确是错了。 太过于放纵自己的情绪,也太过于拿捏这份父女亲情,太过恣意地享用裕明帝的这份放纵的父爱。 便是没让她知晓又如何 他是皇帝 就算是寻常的父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女儿的,不,就算是继承家业的儿子,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她差一点便走向了极端 “吱”一声轻微的响动让她躁动的情绪更加的难以抑制,在抬头看见了从窗户跳进来的人,更是怒火中烧,“你怎么跑来了” 还爬窗 萧惟见状忙解释:“我看到山长带了衙门的人来这里,我担心你所以” “所以便爬窗了这里没有门吗”长生怒道:“礼义廉耻没人教你吗还是你以为跟青龙学了几天便觉得自己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了” “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做错了什么需要说对不起” “我不该” “既然知道不该你还做是觉得做了之后说句对不起便可以了事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你脑子白长了书白念了还是认为我护着你便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 “你怎么了”萧惟打断了她的话,起步走近了她,“今晚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跳窗进来的行为的确是不妥,不管再着急也不该这般做,她生气他明白,可是 她的怒火似乎并不是完全冲着他的无礼而来的。 “长生,你怎么了” 长生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如星辰一般好看的眼睛此时布满了担忧。 “发生什么事情了”今晚的事情跟她有关 他的声音担忧而温和。 长生转过身快步走到了旁边的桌子旁,倒了茶往嘴里灌,似乎要浇熄那不该有的怒火一般。 萧惟忙跟了过来,却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长生低头吸了几口气,才转过身,“没事。” 他竟然能看出她的情绪不是单单因他而起 见她平息下来,萧惟松了口气,“长生,刚刚” “跟我没关系。”长生道,“来抓刘绿珠的,说是她家人犯了罪,要把她一同抓拿回去。” “牵连亲眷”萧惟一愣,“是什么大案” “私通南疆外族。”长生道。 萧惟一惊,“私通外族那是灭族之祸” 长生沉默。 “你千万不要” “我又不是傻子。”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想当这个傻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萧惟并不放心,握着她的肩膀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插手刘绿珠便是再可怜你也不能心软,长生,萧家一案已经差一点连累你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再插手” 长生瞄了一眼肩膀上的手,“你若是再不走,你师父怕是要打断你的腿了。” 萧惟一愣。 “下次再敢跳我的窗子,我自己便打断你的腿”长生一脚踢了过去,恶狠狠地道,却没怎么用力。 萧惟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有些羞愧,“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我怕你出事”解释没有继续,整了整神色,“我会向师父领罚的。”随后又道:“刘家出事,刘绿珠受牵连是情理之中,她既然享受了家族给予的一切便理应一同承担灾祸,你不必为她觉得难过。” “是啊,连她的家人都不把她的性命放在心上,我何必当这个圣母”长生道。 萧惟面色一僵,“或许你觉得我冷血,但是长生,这便是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继续辩驳,抿了抿唇,道:“总之你不要插手千万不能插手” “嗯。”长生淡淡应了。 i萧惟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得,最后,只是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便转身往窗户走去。 “我这里没有门吗” “会惊动” “现在这院子里估计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敢随意走动。”长生道,“从门出去爬什么窗见不得人吗” 是见不得人的。 萧惟没敢说出口,“好”小心点就是了,“你早点休息。” “不用去找青龙了。”长生道,“大半夜的还折腾不够吗回去睡你的觉” 萧惟笑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要再多想。” “嗯。” 萧惟走了,在门口差一点没被凌光的视线杀死,“我会跟师父请罪的。”他低声道,“不会再有下一次。” 这次的确是他莽撞了,他怕那些官兵是冲着她来的。 还好不是。 “哼”   ☆、191 谁怕谁? 便是对萧惟爬窗一事愤怒不已,凌光也没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发作,既然他说会向青龙请罪,好,她倒是要看看青龙怎么教的这个好弟子 这个徒弟青龙收的是不情不愿,不过收下了也克尽师父之责,但凡该教的都未曾放松过。 听了萧惟的请罪,一脚便踢了过去,随即罚他去后山跪着,不天亮便不许去起来。 “私闯姑娘寝室,便只是这般惩处”凌光冷笑,她岂会看不出那一脚看似下了狠劲,其实也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你这个师父当的可真的” “你不觉得比起质问我,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何没发现有人闯入”青龙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凌光脸色一僵。 “萧惟是我的徒弟,可也不过是当了我几天的徒弟,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教出一个可以瞒过你私闯主子寝室的高手。” 凌光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没错,除了我们之外,公主身边还有其他人暗中保护。”青龙继续道,丝毫不留情面,“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凌光开口。 “你却还没有发觉”青龙冷笑,“若是真的有人来要公主的命,她早就已经死了” 凌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公主待我们宽厚是公主的恩赐,可我们却没有资格忘了自己身份跟职责”青龙继续道,“若不是陛下担心让换了你公主会不快,你以为你还能留在公主身边吗” 凌光浑身颤抖。 “朱雀。”青龙叫起了她从前的名字,“公主给你赐名不是让你忘了你该做什么更不是想让自己在你的保护之下丢了性命”说完,便转身离开。 留下凌光站在原地,浑身战栗冰冷。 后山,便是已经初夏了,夜里还是有些凉,跪在地上更是觉得凉气往膝盖上冒。 阴影盖来。 萧惟抬头,“师父。” “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青龙冷声道。 萧惟并不觉得他这是在开玩笑,“不会再有下一次” 青龙没有再说话,负手站着。 萧惟继续跪着。 两个人便这般相对无言,许久许久,都仍是无言。 萧惟似乎已经习惯了,端端正正地跪着。 夜幕逐渐消退,渐渐的,朝阳来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头,青龙几乎没有动过。 萧惟想坚持,可是意志力始终敌不过身体的极限,便是仍是跪着,可已然是疲惫不堪。 “萧惟。”青龙终于开口。 萧惟抬起头,“徒儿在” “你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姑娘要你活着,所以,你活着唯一的价值便是保护她”青龙冷声道:“用你的命来保护” “是”萧惟撑直了身子,道。 这也是他此生所愿 次日,女学照常开课,安夫人的神态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受昨夜事情的影响,而其他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丝疲倦之色,想来昨夜没有睡好。 便是一向专注于学业的钱玉熙也是如此。 长生安静地上着课,直到下了课也都不发一言。 安夫人看了她一眼,也没开口说什么,布下了功课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始终没有提及刘绿珠一事。 长生收拾东西离开。 “顾妹妹”倒是有人不想让她走了,还是杨婉儿第一个开口,这份锲而不舍的心便是长生也不得不佩服,“昨晚上你可有吓着了” “吓着了如何没吓着又如何”长生挑眉道。 杨婉儿一僵。 “杨姐姐也是关心你,你何必这般嘴上不饶人了” “那多谢了。”长生笑道。 那开口的小姑娘顿时青了脸,“昨晚上刘绿珠那般求你你怎么都不帮一下你不是刑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很有本事吗怎么这般的冷血眼睁睁地看着” “夏妹妹,这事怎么能怪顾妹妹呢昨晚上你没听到吗刘家犯的是私通外族的大罪,别说顾妹妹只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就算是公主郡主也救不了”杨婉儿没领情,正色道:“还有夏妹妹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会被人误会为夏妹妹在同情私通外族的重犯,到时候不敢妹妹自身难保,怕是还会连累家族。” 夏芸吓的小脸苍白,“我我我什么也没说”脚步慌忙地走了。 “夏妹妹年少无知,大家万万不可把方才的事情传出去。”杨婉儿神色严肃地道,“婉儿谢谢各位姐姐妹妹了。” “谁无聊啊,说这些” “对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倒不是有多深的同窗情谊,而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 “顾妹妹” “我没有妹妹。”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倒是有几个,不过你若是想当我姐姐这辈子怕都没有这个资格了。” 杨婉儿的脸瞬间青白了下来,便是一直都是她冷脸贴对方的冷屁股的,可是却是第一次这般被人打脸,“顾妹妹” 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杨婉儿的话哽在了喉咙,初夏的正午突然间觉得后背发凉,她 “杨姑娘方才尚且知道提醒大家话不能乱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便就忘了”钱玉熙缓缓开口,还是那般的端庄贵气,不声不响便压人一头。 杨婉儿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悄然握紧了拳头,“杨姐姐教训的是,是婉儿失礼了。” “我倒是有几个妹妹,不过杨姑娘也并没有资格当我的妹妹。”钱玉熙神色不变地道,这一巴掌比方才长生所打的还要狠。 杨婉儿脸色青白,身子微微颤抖。 “这里是学堂。”钱玉熙没再加力彻底打垮了杨姑娘的温婉形象,而是转向在场还未离开等着看戏的其他人,“同学之间称呼名字便可,若是要亲昵些亦可叫小字,这般姐姐妹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子学堂是谁家后院” 姑娘们纷纷变了脸色。 钱玉熙一脸严肃地继续道:“诸位便不是名门千金便是大家闺秀,还是自重些的好。” “你”杨婉儿变了脸。 钱玉熙看着她,“杨姑娘有不同的意见” 杨婉儿气的几乎要把指甲都给掐断了,“钱姑娘说的有理,婉儿怎会有不同意见” “那便好。”钱玉熙颔首。 “婉儿还有事,便先走了。”杨婉儿忍着福了福,转身款步离开,到了这个地步都还能忍,这份本事也的确让人佩服。 其他人心里多有不忿,但碍于钱玉熙的身份也不敢多言,各自都散了。 长生也收拾好东西了。 “顾姑娘。”钱玉熙却叫住了她。 长生转过身,微笑道:“还有事” “没事,只是有件事挺奇怪的。”钱玉熙道。 长生问道:“什么事” “顾姑娘似乎总是跟这等大案牵扯上。”钱玉熙淡淡道,并没有带上任何的意思,仿佛只是好奇一般。 长生笑道:“我比较倒霉吧。” “或许。” “钱姑娘方才一番话说的是挺有道理,不过小姑娘脸皮子薄,这般被钱姑娘给揭了遮羞布,怕是会不好受了。”长生笑道,“这女学为何而开没人知道,不过这里的为什么而来,显而易见,有时候也不必说的那般的透彻,糊糊涂涂便好,都是一群小姑娘嘛。” “哦”钱玉熙也笑道,“方才顾姑娘那般抗拒姐妹之称,我还以为你会不喜这些人的目的。” “我为何要不喜”长生瞪大了眼睛笑道,“又不是来跟我抢丈夫的,我不喜什么” 钱玉熙一愣,似乎被她这般豪放的话给怔住了,不过也很快便回过神来了,“自然不是跟顾姑娘抢夫君的,不过或许是来夺顾姑娘别的东西的。” “开什么玩笑。”长生惊讶道,“人家可是冲着皇帝陛下去的,能看上我什么东西啊,或许我刚得的崖州砚能被看得上眼。” “崖州砚的确难得。”钱玉熙接了她的话。 长生点头笑道:“的确难得,我爹送的,过年的时候他就给了我一封压岁钱,生辰的时候连句话也没有,这差不多半年了也就给我送了这一方崖州砚,钱姑娘不会是看上了我这难得稀罕东西吧我可舍不得。” “顾姑娘说笑了。”钱玉熙笑道:“我岂会夺人所好。” “还感情好。”长生继续道,“钱姑娘是名门闺秀,品德高尚自然不会行卑劣之举了。” “顾姑娘过奖了。” 长生笑道:“是钱姑娘谦逊了。” 你客气,我也客气。 钱玉熙收敛了笑容,正视着她,“顾姑娘,我来女学只为了学习,如此而已。” “这般巧。”长生继续笑道,“我也是。” “我亦不喜多管闲事。”钱玉熙继续道。 长生笑的眉眼弯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碰上知己了一般,“还真的巧,我也是。”顿了顿,又道:“不过除了自己不喜欢多管闲事之外,我还不喜欢旁敲侧击地去试探别人,更讨厌被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你说这人坦坦荡荡明明白白,有什么事情便说就是了,为什么非得这般试探来试探去的,也不嫌累不,不但不嫌累,还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聪明似的。” 钱玉熙脸色变了变,便是很轻微,也到底是变了。 “我之前变碰上了这般一个人,不过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长生继续道,“现在据说惹怒了家族,被家族给放逐了,估计日子不好过。” “若坦坦荡荡,何惧试探”钱玉熙道。 长生笑道:“好奇杀死猫啊,钱姑娘。” 钱玉熙抿了唇,凝了神色。 “钱家根深蒂固,但也不是动不得。”长生继续笑道,“钱家的低调跟安分一向是优点,希望在钱姑娘这里不会弄丢了。”说完,便拿起了东西,“好了,我得回去做功课的,否则完不成我可又要受罚了。” 钱玉熙没有阻拦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 长生走出了学堂也便敛去了笑容,钱玉熙钱家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为了学习 钱家的嫡出千金哪里需要千里迢迢地跑来常州学习以钱家的底蕴,什么大儒名家请不到 安夫人在女子之中的确是尖端人才,可值得钱家这般把自己的嫡出送来 而且还背上了觊觎皇后之位的名声。 钱家的低调不就是保存自身的最宝吗若真的没有野心,如何会在这时候卷进这场后位争夺之中 “钱家嫡出钱玉熙,端庄大方,聪慧稳重,堪当后位。” 凌光看着信上写着的这句话,脸色都变了,“姑娘” “你的情绪不太好。”长生一边把信纸折叠一边道。 凌光身子微震,随即跪下,“奴婢未能克尽保护之责,奴婢该死” 长生拿了信封把信塞了进去,看向她,“青龙给你说了什么了” “公主待奴婢宽厚,奴婢却不该因此而忘记” “他跟你说了什么了”长生继续问道。 凌光没有隐瞒,低着头把昨晚上的事情都说了。 长生松了口气,还好,没说那日的事情,“那你往后多注意就是了。” “公主”凌光错愕。 长生封住了信口,“把信送回京城。” “公主” “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违背本宫,本宫却还一直容你在身边的原因吗”长生问道。 凌光不知,也是如今最想知道的,“因为你有弱点,便是这个弱点会让我遭受危险,但有弱点的人才会让人用的安心,所以,我接受了这点风险。” 凌光错愕。 “你可以当做是我心胸狭窄。”长生耸耸肩,“这便是我容你的原因。” “公主”凌光却似乎认为还有别的,“奴婢谢公主” 若只是为了好控制,哪里会这般容忍她 她知道她把她当成了自己人,甚至是 家人。 家人 凌光的眼瞳有些发亮,许多年前她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家人,“谢公主大恩” 长生有些不自在,“起来吧,总是谢来谢去的,我鸡皮疙瘩都起了。”随后转回了正题,“把信以最快的方式送回去” “是” 不喜欢试探讨厌试探 可如今她何尝不是 长生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随后便把心思放在了刘家的案子上,这女学的这帮小姑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刘绿珠虽说家中富贵,但也不是大周首富,不管是哪方面都不足以雀屏中选,如今不过一年,刘家便出事。 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她跟他姓 长生公主的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进城了,送到了裕明帝的手里,看着那只有一行字的信,裕明帝气不打一处来 “长进了是不是” 恨不得隔空骂长生一顿似的。 “你说我们怎么便生出了这般一个不孝女”太庙之中,裕明帝看着供桌上元襄皇后的灵位,殿内,檀香缭缭,庄严肃穆,亦悲凉,“这信这次就不烧给你了,免得你看了气的托梦骂这个不孝女她啊总是说梦不到你,你若是为了这信托梦骂她,她更不会轻饶了我这个始作俑者。” 裕明帝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我知道你是怕孩子一直惦记着你才你没给她托梦的,你定然是觉得你不给她托梦,等时间长了,她便会淡忘你,也便不会难过了,可是啊,我们的这个女儿记性比谁都好,记仇更加的厉害,你越是想让她忘,她便越是记着,不过反过来想想,我们也算是没白生这个女儿,她记着你呢,虽然心里还会埋怨你丢下她,但若是有人敢来抢你的东西,她会拼命,呵”他笑了一声,却是如水般悲凉,“跟我拼命呢。” 话停了下来。 他抬手往前,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抓住,便是那牌位也都是遥远的无法触及,“别走太远,等等我,等我给我们的女儿安排好了一切了,就去找你,别走太远了” 没等长生查出到底所怀疑的到底是什么猫腻,甚至还没有摸清楚刘家一案的细节,便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南疆起了战火。 自裕明帝登上太子之位,大周的边境南疆第一次起了战火。 而这时候,裕明帝的回信传来了,也是一句话,比她的还要短。 朕会考虑。 四个字 长生气的差一点把它给撕了,考虑岂有此理不过怒火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着这信而来的还有另一道旨意。 密旨。 裕明帝命她前去南疆平息此次战火,而理由便是南疆土司之所以敢挑起战火那是因为之前的父子反目皇子谋逆朝廷内斗严重,还有去年的矿山一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朝廷威严全失,而这两件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因她而起,所以她不去谁去 密旨的最后还写了若是她怕死便可以不去 谁家皇帝的密旨写这样的话 怕死 谁怕谁   ☆、192 去平息战火却不给一兵一卒,这分明是让人去送死,不过长生并不认为裕明帝是一心想让她去送死,不说他不会,便是真的想要她的命,有的是办法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虽说裕明帝不会让她去送死,但一心依赖着别人估计也离死不远了,在出发之前,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自那晚之后,萧惟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见到长生了,当然,这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回书院的这段日子跟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可这次却不一样,他的心总是觉得不安。 “师父,姑娘最近可好”这几天师父也似乎很忙,那晚之后他也便是今晚上才见到他。 青龙一贯的面无表情,“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萧惟放心不下,可还是忍住了没有问下去,他很清楚在师父的心里,长生只是主子,而他身为他的弟子,也应当敬畏主子,这些问题他根本便不应该问出口。 师父并没有异样,她应该没事。 应该是他多心了。 “是。” 可心里的不安始终下不去。 而这时候,另一个麻烦又来了,虽然不算多严重,但是处理不好的话还是会出事的。 卢荧来了。 “萧大哥,她突然间跑来我家”顾闵一脸的愧疚,前两日卢荧突然间跑来了顾家,说要找萧惟,让顾家的人一定要带她去见萧惟,显然还是不知道萧惟在常山书院,“她那样子像是我们不带她来见便要出人命似的祖父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 顾闵自然没敢把卢荧直接领来,当初卢家的事情虽说跟萧家没关系,但便是如今也无法完全说萧家便不是那幕后真凶,他是相信,但是其他人不会,被牵连受害的卢家人更不会,而卢荧却跑来了,一副不见到萧惟便要死的态度,他怎么敢把人领来 “祖父的意思是不管她为何而来,你还是去见一见。” 萧惟则是惊讶,卢荧来找他之前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卢荧怎么还会来找他除非是来报仇。 只是 “好,你等我一下,我跟夫子告一下假,这边跟你去看看。” 顾闵点头,在顾家见面便是卢荧真的想做什么他们也可以及时阻止。 事隔快一年了,卢荧再一次见到萧惟的时候情绪瞬间崩溃了,“萧大哥” 她扑到了萧惟的身上,抱着他痛哭了起来。 萧惟浑身僵硬。 “萧大哥萧大哥”卢荧一边哭着一边叫着,“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样子像是历经艰辛才找到人似的。 顾闵错愕不已,“这”随后便想上前拉开卢荧,除了担心她这般是不是故意的,好趁机对萧惟下手之外,心里还觉得她不该这般抱着萧惟 要是公主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没错,这才是重要的。 虽然还没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有这般一个想法,不过这样做一定是没错 “阿闵。”顾绮却拦住了他,摇了摇头,一年过去了,当日那若癫若狂的小姑娘如今已然长高了不少,气色也比一年前好了许多,便仍是穿着素服,但已然可见少女的楚楚动人。 顾闵皱了眉,这一年来他跟嫡姐的感情虽然不能说好的跟其他人家里面的嫡亲姐弟一般,但也不再是那般跟仇人似得,她的话他也能听得进去,也是真正地把这个姐姐放在了心上,所以,面对她的阻止,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反驳,但是他不明白。 “萧大哥”卢荧哭的声嘶力竭的。 萧惟回过神来了,抬手想把她推开,可他才一用力,卢荧便抱得更紧了,“卢荧” “萧大哥”卢荧伤心欲绝。 萧惟皱紧了眉头,用了力硬是把人给推开了,“你怎么来了” 一年没见,卢荧变化也是挺大的,相对于顾绮的往好的变,卢荧却是有些糟糕,不说现在的脸色了,整个人都瘦弱的厉害,一看便是这一年来没过过好日子一般,至少最近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萧大哥”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萧惟眉头皱的更加的厉害了,这一年来他自顾不暇,自然便没有打听卢家的情况,不过下山的时候顾闵说了一些,卢家长房嫡子死了两个,就剩下一个卢纲了,卢家老爷为了保住长房的地位必定要把卢纲推上来的,便是卢纲不愿意也必须承担这个家族的责任 卢纲成了继承人之后,卢家老爷便引咎退了下来,如今卢家以卢纲为家主,而在卢纲坐上家族的位置之后,便续了弦,继室是攀附卢家的一个小士族。 按理来说,作为卢纲唯一的嫡出,卢荧的日子便是没有众星拱月也绝对不至于过成了这个样子。 “萧大哥” 萧惟看着她哭的不成样的模样,吸了口气,看向旁边的顾家姐弟,“顾三姑娘,可否请你带卢姑娘下去熟悉一番,再” “萧大哥”卢荧惊恐地拦住了他的手,“你不要我了” 萧惟听了这话脸色一青,“卢姑娘,慎言” 卢荧白了脸,摇摇欲坠。 “男女授受不亲”萧惟正色道,“还请卢姑娘自重” 卢荧脸色更白了。 “姐,你陪卢姑娘去洗一下脸,然后再说吧。”顾闵不清楚为什么姐姐不阻止,不过现在这般情形若是他们不插手怕是会有些难以收场 顾绮看了看他,“嗯。”随后便上前,“卢姑娘,我们先去梳洗一番,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谈。” 卢荧一动不动。 顾绮直接让丫头扶着她下去。 卢荧没有反抗,不过那看着萧惟的目光像是对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似的。 顾闵看了都恼火,“萧大哥,对不起,我没想到” “不要说出去”萧惟却是道,“方才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顾闵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传出去一个字的” 萧惟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不过萧大哥”顾闵斟酌了会儿,“卢荧这样子怕是不太好处理,你” “她有父亲有家人,何需我们处理”萧惟却道,话说的出乎意料的冷漠。 顾闵一愣。 “阿闵,我如今虽然已经被逐出萧家,但卢家的人也绝对不会想看到我跟他们的长房嫡女有什么关连的”萧惟肃然道,“不管卢荧为什么来找我,我都不可能如当初一般对她否则就是害了她” 还有她方才那句话 若是长生听到了一定会生气的 是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在没有动情之前她便跟他说过不要跟卢荧有什么牵扯,如今他既然对她动情便更加不该跟其他的女孩子有什么牵扯 而且还是她千叮万嘱的卢荧 “可派人通知卢家了” “人来了当日祖父便命人送信去了。”顾闵道。 萧惟点头,“顾老太爷可在” “祖父在书房。”顾闵道,“我带你去见他。” “好。”萧惟点头。 对于萧惟,起初顾延也只是为了报当日相救顾闵之恩而已,便是把人接到了常州也没打算过多地插手他的人生,但时间长了他不得不承认萧老头子养出来的孙子的确不错。 童试之时出手指点也是出于爱才,若非有这番变故,将来的萧家必定会出一位人物。 当然,或许及不上王家的王驰,但萧惟的身上有他无可取代的优点。 这孩子拥有赤子之心,即便是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故,心里仍是保持澄净,并未被怨恨吞噬。 他努力上进,不是为了仇恨,而是内心的坚持。 萧煌居然能养出这般的孩子 “卢家派来接卢姑娘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过两日应该就会到。”顾延道。 萧惟神色凝重:“多谢顾老爷子。”顿了顿,又道:“不知老爷子可知道为何卢姑娘回来找我” “卢家有意与王家联姻。”顾延道。 萧惟一惊。 顾闵惊愕不已,“跟王家联姻他们疯了卢老大爷跟卢二爷怎么死的,他们都忘了就算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王家做的,但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王家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矿山一事扯不上他们,可卢大爷跟卢二爷的死王家怎么也洗不清的他们居然还有跟王家联姻” “和王家何人”萧惟神色凝重,卢荧这般便是说她就是卢家送出来跟王家联姻的人,那王家会出哪一个 顾延道:“王驰。” “王驰”顾闵惊叫了起来,几乎坐不住,“他们真的疯了吗”就算那般大人大量不计较两家之间的仇恨,可王驰跟卢荧的年纪根本不配“难怪卢荧要跑了” 等她及笄可以嫁过去了,王驰早就妾室成群了 而且王驰那般阴狠的性子,嫁过去了还有好日子过 “可她跑来找萧大哥做什么难不成萧大哥还能帮她挡了这门婚事不成” 开什么玩笑 顾延看向萧惟,“你有何打算” “卢家的家务事,萧惟身为外人自然不该插手。”萧惟道,便是觉得此事荒谬,可卢家的事情他不可能插手,“只是卢家与王家老爷子,是何人起的头” 他怨那个人,可王家算计萧家害死了他,这笔账还是得算 “王驰。” 顾闵满脸怒意,“这般阴损的主意也就他能想得出来祖父,他不是已经被王家家主驱逐去了别院吗怎么还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生母也是王家人。”顾延沉声道。 顾闵抿了抿唇,“孙儿不会忘了母亲,但王家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祖父不会喜欢听的,王家人可以不仁,但顾家的子孙不能不义“孙儿以后会注意” 顾延点了点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阿惟说。” “是。”顾闵起身离开。 萧惟正襟危坐,“不知老爷子有何吩咐” “你很看重卢荧来找你一事。”顾延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萧惟抿了抿唇,“是。” “为何”顾延道。 萧惟可以说出很多理由,可是看着顾延的眼睛,他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想要听的,而他也似乎看出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喜欢她。” 若是换做别人他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可是顾延,他相信他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一个字有损她的闺誉,而且,他敬重他,所以不想欺瞒于他。 顾延神色没有变,似乎已经猜到了。 萧惟继续道:“我知道我不配” “阿惟。”顾延打断了他的话,“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即便你还是萧家的嫡孙,你与她也不可能。” “为什么”萧惟问道,这是他第一次这般问,为什么他配得上她也不可能“因为朝廷防着萧家吗所以顾大人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萧家人” 顾延看着他,久久之后叹了口气,“既然自知不配,何不” “我不会惊扰到她的”萧惟没有听下去,“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护着她老爷子,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即便为此失去一切”顾延看着他,“你如今的处境要有一番成就本就比其他人艰难” “我知道”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若是顾大人知道我对他的掌上明珠有了觊觎之心,必定不会轻饶我,我走仕途本就艰难,在因此而得罪了人,更是寸步难行,甚至还会丢了性命,可是老爷子”他笑了笑,本就好看的脸顿时流光溢彩,甚是夺目,“我愿意。”   ☆、193 我愿意。 少年流光溢彩的笑容中满是坚定的信念。 顾延笑了,或许也只有这般的年纪才可以在情爱上边有如此执拗的信念。 “既然不打扰惊扰她,为何在外人面前坦诚心意” 萧惟面色一僵。 “便不怕心意泄露” “我相信老爷子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一个字”萧惟咬牙道,“我信的过老爷子” “哦”顾延笑道,“信得过老夫是真的信得过老夫还是终究有了贪念” “我没有”萧惟即刻道,没有丝毫的犹豫,可是真的没有吗真的没有吗若是他的龌蹉心思泄露出去一个字,便是不是她的错,她的闺誉也会受损,她为了他已经违背激怒过他的父亲了,若是她父亲再知道他的对她的龌蹉心事便是再信任的人也不该吐露一个字的更何况他不但对顾延说了,还对她身边的人承认了 她才九岁 她身边的人便是忠心于她也绝对不会背弃她的父亲的,他们都是她父亲派来她身边照顾她的 他对他们坦白,岂会真的不会传到她父亲的耳中 他却还是说了 难道不是存了想让这些话传到她父亲的耳中把事情闹大吗难道不是寄希望于他父亲知道之后对他下手从而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吗 那时候,他便是受害者。 她便会如之前那般护着他,站在他这一边 他对屡屡救了他的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已然是龌龊,可如今竟然还有这般卑鄙无耻的算计 萧惟 萧惟 你果真是卑贱的贱生子 顾延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你如今还年少,心思该多放在学业上边,莫要过于沉溺于执念之中。” 年少 年少 她才九岁 她才九岁啊 他竟然对她起了这般龌蹉的心思,对她用了这般卑劣的算计 萧惟脸色青白交加,陷入了自责与自我厌弃之中,可是她才九岁离她长大还有很长的时间她还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懂还有很长的时间才会明白只要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一直在她的身边护着她,时间长了,她是不是就会 想至此,萧惟突然浑身一震,似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这般想 他不是说了只要看着她护着她就好吗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了绝对不会惊扰她吗 为什么现在 不能这样 不该这样的 可是 一想到她将来长大了,会对别的男子春心萌动,会嫁作他人为妻,会为了他人生儿育女 萧惟只觉得心肝肺都像是被火烧似得 他先认识她的,她们共同经历了生死的为什么便不能为什么 不 他不该起贪念的 他不该的 她屡次救他于危难,他不该起了贪念的 所有人都说了他们不可能的他不能害了她,不能的 “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可以做到的”萧惟看着顾延,一字一字地发誓道,“老爷子,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需要别人的肯定,肯定他可以做到。 他也必须做到 他不能害她 她该嫁给一个与她门当户对的人,她该被人宠在手心,受世人羡慕的,而不是跟着他被万人唾弃 他必须做到的 看着眼前少年挣扎的几乎扭曲的脸,顾延有些心惊亦有些动容,这个孩子始终未曾丢弃良善,“或许”话却没有说下去,也不能说下去。 他能说什么 说若是裕明帝真的起了那般近乎荒诞的心思,萧惟的心愿未必不能达成。 若是公主真的被推到了那个位置上,萧惟便是最好的人选,没有家族的负累的他会成为最适合的人选。 或许,这也便是他起了不该起的念头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你尚且年少,或许过个几年,便不会再执念于此。” 这也的确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可能性,作为男人,他有过年少之时的情爱萌动,但那之于他不过是人生中很小的一段经历罢了,等人年长了,情爱不过是微不足道。 作为男人而言,身上肩负的责任才是最重要 萧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并不赞同,但也没有反驳,正如他所说的,他如今年少,便是经历了巨变心智快速成长,可年岁仍旧是摆在那里,便是他说不会,怕也不会被轻信。 他不会说,做便是。 顾绮拉着卢荧去了她的院子,让丫鬟打了水来亲自给她擦了脸,又问声细语地安抚了许久,才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只是,伤心仍在,不安更浓。 “顾姐姐,萧大哥萧大哥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卢荧无助地拉着顾绮的手问道,“不会的萧大哥怎么会不想见到我就算是就算是也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怪我” “你既然这般人为了,还怕什么”顾绮没有多说,淡淡道,“不过卢姑娘,你这般跑来的确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至少你父亲会认为萧惟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这般老远地跑来。” “不”卢荧声音尖利,可除了一个不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了。 爹变了 自从爹当了家主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再也不像是以前的爹了 “萧大哥萧大哥我要去见萧大哥”一边叫着便一边往外跑去。 顾绮上前,“你若是不冷静便是见到了他也无济于事。” 卢荧一怔。 “你来找他不会只是为了抱着他哭闹吧”顾绮继续道。 自然不是 卢荧无声呐喊,她不是来哭闹的,她是来找萧大哥救她的爹要把她嫁给王驰,她怎么可能嫁给王驰怎么可能她要嫁也是嫁给萧大哥“我冷静冷静” 她要好好地跟萧大哥说清楚,让他救她 她死也不嫁给王驰 “好,我带你去见他。”顾绮颔首道。 萧惟跟顾延,这是谁也没有说服谁,不过这般的事情,哪里便是说就能服的呢 顾延没有继续。 萧惟自然也不会再继续。 “卢姑娘为了来找我”回归正题,萧惟想不通或者是不想去想卢荧为什么来找她,就算她对他父亲失望也不至于忘了她兄长如何死的吧就算要找谁帮忙也不该来找他。 顾延淡淡笑道:“小姑娘的心思,你们年轻人不是更加明白” “老爷子”萧惟一脸肃然地喝道,哪里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觉得很荒谬吗卢荧对他怎么可能 顾延没有戳破他的自欺欺人,卢荧小姑娘对他不可能有心思,他对公主为什么便可以这些年轻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自然是把她送回卢家” “不”萧惟的这话才说完,房门便被猛然推开了,同时响了尖利的嘶喝,卢荧冲了进来,惨白着脸满是不敢置信,“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萧大哥你不会不管我的小伟哥哥小伟哥哥你说过你会保护我,说你会一直保护我的你说你会帮我找到大哥,可是你没找到,你现在怎么可以不管我小伟哥哥”她几乎歇斯底里地拉着他喊道,“小伟哥哥小伟哥哥你不会不管我的我喜欢你,小伟哥哥,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她越说越是激动。 “你冷静点”萧惟脸色铁青,“我没能帮你找到大哥是我的错,我也的确说过我会保护你,可是现在你并不需要我保护,你有家人有父亲,他们” “他们逼我嫁给王驰他们逼我嫁给王驰”卢荧撕心裂肺地吼道,“爹他变了他变的很可怕他说我若是不嫁便不是她的女儿,我说我喜欢你,他说我下贱,说我不顾大哥的大仇” “你父亲并没有错。”萧惟冷静道,冷静的近乎冷漠,卢纲这般认为并没有错。 “没有错没有错”卢荧绝望低喃,“可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你会保护我的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 “卢荧” “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大哥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我爹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小伟哥哥”卢荧拉着他的手,满脸泪水地哀求着,“小伟哥哥,我爹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伤心而已,你” “我是不喜欢你。”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更不是因为你父亲。” “我不信” “卢荧”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我的确说过我会保护你,若是你真的遇到了危难的话我也会这样做,可我说的保护是把你当妹妹一样保护,你大哥不在,我会代替他” “不不不”卢荧捂住了双耳拒绝听下去,她有大哥,就算死了可也有大哥,她不需要别的大哥她喜欢他她喜欢他之前便喜欢,分别的这一年多更加的喜欢“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被逐出家族我有多担心,我想去找你的,可是父亲不让我出门他关着我,我偷跑出来过,可是都被他抓住了,是不是因为我没去找你,你就生气了小伟哥哥” “矿山一案之后,我跟你们便不该再有任何的牵扯”萧惟打断了她的话,“卢荧,你魔怔了” 卢荧浑身颤抖,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一直不断,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心心念念的人会这般对她,就算他会因为之前的事情气她恼她不理她,可是也不会对她这般的绝情,记忆中的小伟哥哥从来都是最温和对她最好的为什么现在变了父亲变了,他也变了可父亲变了是因为大伯二伯死了,是因为大哥惨死,是因为祖父逼迫,是因为继承了家主的位子,可小伟哥哥为什么要变为什么会变因为被逐出家族吗若是因为被逐出家族,他该对她更好才对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啊,她被父亲抛弃了,他被家族抛弃了,他们应该更好才对更好才是她来找他,不就是因为坚信这一点吗他们可以在一起相互扶持一辈子恩恩爱爱的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卢荧想不明白,茫然的仿佛坠入了迷雾之中一般。 “你” 一声惊叫唤醒了她。 她随着声音看去,便见门口处站着一个人,门口不仅仅是站着一个人的,还有其他人,可是她却只看到了一个人 是她 是她 顾长生 那个小伟哥哥在潜伏人贩子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他心里头放心不下的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还在这里 “是你是你”卢荧几欲疯狂,往长生冲了过去,是她抢走了小伟哥哥,是她抢走了她的小伟哥哥,她要杀了她 顾闵在第一时间冲上前把人给拉住了,“你疯了”她要是真的冲撞到了公主,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倒不在乎卢荧的死活,可是卢荧若是死在了顾家,顾家无法跟卢家交代。 “放开我放开我”卢荧歇斯底里的如同疯妇,可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而已 长生只觉得荒诞可笑,喜欢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英俊翩翩的少年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萧惟那张脸也的确可以惹来这样的桃花,可是 需要闹成这个样子吗 多大的屁孩子 都吃什么长大的 萧惟也冲了出来,脸色发白的难看,“你你怎么会来的”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听到了多少了知道多少了 “需要给你交代吗”长生冷笑道。 萧惟如坠冰窖一般,浑身发冷,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卢荧还在那里发疯。 长生看不下去了,“凌光,让她闭嘴” “我来”顾闵忙道,抬手便让她的脖子狠狠地敲了一手刀,开什么玩笑,让那位姑奶奶动手卢荧还能活“姐,你把她送去客房” 顾绮可以说是第一个发现长生出现的,即便她被人抱着从天而降,可她还是呆着,便是连惊呼也发不出来。 已经有一年没见到她了。 她唯一几辈子唯一的朋友,被她亲手背弃 “姐”顾闵着急叫道,还不把人给弄下去,真的要死在顾家吗 顾绮回过神来,对着长生福身,“见过姑娘。” “嗯。”长生淡淡地应了一声。 “卢荧冲撞了” “绮丫头。”顾延开口,“把卢姑娘送去客房吧,找大夫来给她看看。” “是。”顾绮转向顾延,应了下来,随后便让丫鬟背起了卢荧,离开。 萧惟还是那般站着,几乎连呼吸都觉得痛,她都听到了他想解释,可是不知道现在连说话都做不到。 “姑娘是来找老夫的”顾延上前,施礼问道。 长生挑了挑眉,“嗯。”这次离开常州府往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来跟顾延说一声,毕竟之前蒙他照顾许久,就算最后闹的不愉快,但顾延对她的确很照顾,而且,她也想让他帮忙照顾一下萧惟,当日离开之后便没打算再踏入顾家,所以便没正式登门,而是让凌光抱着她跳墙进来的,吓到人是意料之中,可是却没想到人没吓到,却是看了一场这般精彩的撕逼大戏 你说若是两个成年人这般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就两个小屁孩 闹什么闹 “姑娘请进。” 长生颔首,起步入了屋,没看萧惟一眼,她绝对不承认看了方才那一场精彩好戏心里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就当化石站着好好反省吧 都什么人 积极上进的大好少年不当偏偏来惹这什么烂桃花 萧惟脸色近乎灰白。 门关了起来。 “萧大哥”顾闵有些担心,也不明白为什么萧惟这个样子,“你别担心,顾姑娘应该不会对卢荧怎么样的” 吓成这个样子,应该是担心顾姑娘又生气了便要杀人吧 萧惟没回应他,转过身盯着门口,死死地盯着。 门内 长生没见到人了心情便好了许多了,“卢荧怎么会在这里” “卢家欲与王家联姻。”顾延道。 长生差点没喷了他一脸茶,“卢小姑娘跟谁” “王驰。”顾延点头道。 长生错愕不已,“难怪了。” 难怪疯成那个样子,当初她可是信了萧惟跟萧家的,那也便是说也认为王家才是那幕后真凶,王驰便是操控一切的人,嫁给杀自己大哥的凶手,谁不发疯“所以就急着来找萧惟难不成萧惟可以帮她不嫁给王驰不成” 娶卢荧 王驰也娶的下手不怕睡着睡着就醒不来吗 顾延轻轻咳了一声,“小姑娘难免想的简单些了。”随后,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不知公主来找草民何事” “告别。”长生也没有揪着不放,卢荧自己发疯跟其他人没关系,跟顾家更没关系。 顾延一愣,“公主要回京城” “还没。”长生道。 “那”顾延的话止住了,起身行礼,“草民祝公主一路顺风。” “我咒别人的时候也会说祝他一路顺风。”长生却道,“半路不失踪的话也便是直接上路。” 顾延一僵。 “跟你开玩笑呢。”长生失笑,“之前的日子,多谢老爷子照顾,把顾家搅和的乱七八糟的,真的抱歉。” 一年过去了,什么都云淡风轻了。 顾延笑道:“顾家能照顾公主,是顾家的荣幸。” “顾闵如今不错,继续培养下去,应该可以支撑住顾家的门楣的。”长生也没给他客气了,“往后,顾家的照料之情,我会记住的。” 顾延明白这话的意思跟分量,跪了下来,“谢公主。” 长生没在里面待多久,本来就是来说一声的,不过临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化石了一般的萧惟带走。 顾绮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了,连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也没有。   ☆、194 怎么了? 马车在大街上行走着,车轮碾压着石板铺就的大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因为车厢内的过于安静,这声音便显得更加的清晰了。 长生没忘记把石化了一般的萧惟带走,却除了离开时候的那句话还不走之外,便没有对他再多说一个字,上了马车便闭上眼睛靠在靠枕上边休息着,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倒也不是存心了要晾着萧惟的意思,而是真的累了,这几日她在照常上课之外,其余的时间除了那少的可怜的睡觉时间之外,便都在常州衙门中度过。 刘家一案虽然不在常州府的管辖之内,但是刘绿珠还在常州府,便是冲着这一点,长生也不得不怀疑刘家一案这时候爆出来绝对不是巧合。 这案子绝对给南疆土司之乱有关系 甚至连刘绿珠能够进入女学都不是巧合 长生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这整件事都有人在幕后操纵,而这人除了皇帝大老爷,别无他人 当然,这也并不能说南疆的战火也是他挑起的,但是他一定预料到了南疆会出事,也早就决定了让她来处理 不直接审理此案的常州府居然有刘家一案的完整卷宗便是其中的一个印证。 长生呆在常州府衙门便是在查阅这些案宗以及南疆土司之乱的前因后果。 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告顾延告个别,还碰上了这般一件事 “你喜欢卢荧” “我” 两个人同时打破了沉默。 长生睁开眼睛盯着他,没有生气,但是那样子却像是他敢说一个是字便饶不了他一般。 “我没有”萧惟急切地道,“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也从未想过喜欢她” “不喜欢你说什么一直保护人家做什么”长生冷笑,“你很闲吗” “那是因为当时他大哥不见了”萧惟脸色很难看,“郑繁对我有恩,他失踪了我方才帮他照顾妹妹,我是说过我会保护她,会帮她找到大哥,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心思,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且,发生了那般多事情之后,便是兄妹之情也不可能再有” “感情你很失望”长生瞪着他。 萧惟哪里失望他哪里失望了“我没有我” “你凶我”长生怒道。 萧惟气势顿时焉了,声音也压的低低的,“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失望,我也没有生气,长生,我跟卢荧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你”长生接了他的话。 “不是” “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 “不是” “还是不是不喜欢她” 萧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便是方才没吓死现在也便一堆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解释给憋死。 “我有这般可怕吗”长生眯着眼,“让你吓的脸都白了” “不是” “不是不是,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长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不喜欢便不喜欢你慌什么慌不过就算你不喜欢,把人家小姑娘给迷成了这个样子也都是你的错” “不是” “不是你的错”长生瞪着他。 “是是”终于不再是不是了,萧惟握着拳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误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初我不该胡乱说话,就算只是为了报恩也不该乱说话,我不该” “你是不该”长生冷声道,“当初我不过是去青楼找一下我表哥罢了,你便一副老学究样子教训我姑娘家如何如何守规矩不要坏了自己的闺誉,自己呢,一句话便把人家小姑娘给迷晕头为你要生要死的还敢说只是为了报恩” “我”萧惟被说的明显懵了,根本便不知道她下一句话会说到哪里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长生问道。 萧惟思绪混乱,不过还是道:“我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可能” “若她大吵大闹毁了自己的闺誉,你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娶了她” “怎么可能” 娶 萧惟看着眼前小脸微红的小姑娘,是的,小姑娘,便是少女也没有称得上,娶他从未想过这个,他知道他配不上她,所以便是喜欢也从未想过这个,甚至不敢起这个念头。 可是若是想他只想娶她 娶她 这个念头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侵入了他的脑子,刻入了骨子里。 长生如何看不到他眼底突然升起的狂热,像是饿了八百年的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势在必得 “停车” 车停了。 凌光掀起了车帘子,以她的功力自然听到了里头两人的对话,自家主子的这些话分明不是无动于衷,但她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这般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东西居然被人给窥伺而不高兴 这个萧惟有什么好 公主瞎了眼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这时候的凌光姑娘仿佛自我催眠一般忘却了之前是谁最担心自家主子会被萧惟给蛊惑了去的 “姑娘有何吩咐” 长生沉着脸让凌光把萧惟给扔下车了。 凌光当即办了。 萧惟摔在了地上当即爬了起来,“长生” “自己走回去”长生搁下了这话便摔下了帘子了。 凌光冷冷地警告了他一眼,便继续驾车往书院的方向走去。 她扔下他了。 她扔下他了 初夏的午后烈日已然具有不轻的杀伤力了,可萧惟却觉得浑身冰冷,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那苍白而绝望的脸色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 她真的生气了 丢下他了 丢下他了 不 不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他必须跟她解释她只是在气头上才这般而已 之前也是这样,她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 她能叫上他一起走便不是真的一个机会也不给他的 萧惟抬脚便往前跑去。 长生回了书院脸色也没好过来,心情便更加不用说了,她的确是不高兴,不过她发誓绝对只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人给窥伺,有人要来跟自己抢而不高兴的,后来对萧惟发作也并不是真的要闹,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免得将来见了女的便怜香惜玉,更让他知道现在的他最该做的便是好好学习,早恋什么的便想也不要想她即使当教训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而已 可是 后来却有些不对了 可怎么会不对因为他那眼神吗 他那什么眼神 他才多大毛都没长齐 而她更是个小孩子 他那什么眼神 长生想说服自己那“不对”便是因为萧惟这般不该有的眼神但是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别是没什么情爱经验但上辈子那般的社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吗 可是 萧惟才多大 自己又是什么底细 这怎么可能 她便是再饥渴也不至于看上萧惟 她这是抽了哪根筋了 “姑娘,安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凌光的禀告打断了她的思绪。 长生压下了烦乱的思绪,“走。” 这些日子她跟安夫人没有私下的交流,别说刘绿珠一事了,便是最平日里的交流也没有。 不过她去州府衙门一事并未隐蔽,别人或许不注意,但安夫人不可能不注意,而且,裕明帝既然让她离开女学不可能不知会安夫人。 “夫人找我有事” “你对我很不满”安夫人反问道。 长生摇头,“学生没有。” “堂堂长生公主,连说实话的勇气也没有”安夫人嗤笑,“刘绿珠一事,你分明对我的处置很不好。” “是不满过。”长生道,“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其实夫人也没有做错什么,刘家犯了大案,牵连家眷,衙门来缉拿,夫人遵律法把人把人交出去,非但没有错反而还是” “连老师都不叫了,还是没有”安夫人冷笑,“觉得我不堪为人师” 最后这句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长生看着她,“我没有当过老师,也不知道圣人之道中为人师表该如何,但是夫人虽然教授我们知识,也是尽了心,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是说老师与学生是亲如父子的关系,可是在夫人这里,却并未有这般的意向,当然了,我们这些学生也做不到视夫人为母,夫人自然也不需要待我们为女,不过既然双方都不过是情面上的关系,也便无需太过计较这所谓的师生之情。” “顾延教了你这般长的时间便教了你这些”安夫人动了怒。 长生道:“我向来人心刁钻没规矩没礼教,我爹没跟你说过吗这也不是他让你来教我的原因吗” “你” “刘绿珠出身商贾,她能够入夫人亲办的女学已经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如何还配让夫人来为她操心”长生继续道,“夫人并没有错” 安夫人盯着她,半晌后道:“这便是你不满的原因认为我看不上刘绿珠的出身所以才半分不插手” “夫人并没有做错何必揪着不放”长生反问,她的确是这般认为,若换做别人,比如说钱玉熙,便是杨婉儿,她会不会也会无动于衷 会 正如方才所言的,安夫人来这里本就是不情不愿,来了之后虽然尽了教授之责,却从未真正把这九个姑娘当成弟子,更因为在她安夫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她施舍一丝的关切与怜悯 长生忽然间想,裕明帝把安夫人弄来给她当老师是不是也想让她学着她如何把心变的冷硬 “没错,我的确并未把你们当做弟子”安夫人冷笑道,“便是你,陛下的掌上明珠,当朝的长生公主,在我眼里也不是我的弟子,你父皇让我来教你,我不得不来,除了因为圣旨难违之外,更是因为我欠了皇家的恩情皇家让我来这里不是来当你的恩师,而是来报恩的” 长生一愣。 “长生公主,你的心太贪了。”安夫人继续道,“身在这般的位置,走上了这般一条路,你还想要多少常人的感情你怜悯刘绿珠,可曾想过有没有这个怜悯的资格,而她有需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在这里义正言辞地斥责我未尽人师之责又尚且不是你贪心太过” “父皇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长生凝着脸盯着她问道,走上这般一条路什么路 “需要说吗”安夫人嗤笑,“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你若是不清楚如何会说出那句没有道理让别人来窃夺你母后用性命换来的尊荣”安夫人冷笑道:“长生公主殿下,说出了这般的话之后难道还不知道你该如何才可以做到吗还有你现在做着的事情,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长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脸色铁青的可怕。 安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低下头动手继续煮茶,行云流水的优雅动作让屋内压抑的气氛有所缓和。 “老师让我来便是要提醒我” “我并非你老师。”安夫人道,“你唯一的老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的父皇,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 “他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念头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长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话还是没有说的明白,可到了这时候便是不说也是清清楚楚的了,裕明帝便是没有到想要真的养出一个女帝来也绝对会养出一个手握重权的公主来即便这对她来说算是好事,可是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做出决定她何德何能让他做出这般绝对若不是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她甚至会觉得他这般做是另有目的,就给她上辈子的某段时间的漫画宫斗题材一般,只是为了让她出来给某个真正属意的人挡暗箭“他怎么可以做得到” “我也想知道”安夫人道,冷漠的语气比明显的讥讽更加的深刻,便是她也看不上眼前这个小丫头,即便她的确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可是,她身上的毛病也绝对不少,甚至更多“或许,正如你所想的那般,你母后用她的性命换就了这般锦绣江山,其他人没有资格窃夺,你父皇也认为如此。” 长生心里的颤抖无法抑制,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一个字也说不下去她来这里不过是因为她让她来,而她想知道的也只是她让她来的目的,没有这般多的事情“夫人让我来为何何事” 安夫人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原本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决定了要去,不过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长生眸光微微一震,“夫人是担心我” “你错了。”安夫人冷笑道:“正如你所想的,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去怜悯与关心的。” “夫人”长生忽然间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太过于苛责甚至上纲上线了“我并无” “你无需多说。”安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你有这个资格来质疑不满任何人,但是,公主殿下,要一直保住这个资格,甚至让任何人都认为你有资格这般做,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所付出的或许比你所得到的还要多想想你的父皇,你便会明白你今日的坚持换来的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未来我不敢保证将来你会如何,但是,你的将来不会比你父皇要好。” 长生握紧了拳头。 “该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安夫人继续道,“好了,我该休息了,请回吧。” 长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鞠躬,“谢老师教导。” 安夫人这一次没有反驳,不过也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长生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心里面想的早已经换了其他了,所以当凌光来禀告她说萧惟一直守在女学院子外边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躲在暗处,没让人发现。”凌光也没落井下石,不过十分不屑他这般行为,“跟了青龙这些日子就学了这些偷鸡摸狗的,实在是有辱师门” 长生吸了口气,“让他先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顿了顿,又补充道:“晚上我去后山见他。” “是。” 萧惟是着急甚至恐慌,但是也还没完全糊涂了,还知道若是贸然去找他,即便是光明正大地登门求见也会损害她的闺誉,所以,他自能躲在外边,等她出来。 他看到她出来了,可是那时候有人在,他忍着没有出去,后来她回来了,可是还没等他喊出来她便快步进了院子,而神色很难看,他不敢贸然上前拦截。 他只能等在这里,即便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很可能再也不会出来。 不过,他还是等到了。 即便只是凌光来传的一句话,可他还是等到了他的回应,晚上来后山见他吗 好。 他就在那里等 一直等 萧惟是抱着等不到她到来的念头一直等着的,所以,当她真的来了的时候,几乎欣喜若狂。 不过,他没忘记他最应该做的不是高兴而是解释。 “长生,我” “我知道你跟卢荧没关系。”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白天那般说你我很抱歉。” 萧惟愣住了,心里好不容易压住的恐慌又一次汹涌而起。 她怎么了   ☆、195 保重 萧惟做好了她会勃然大怒的准备,他可以接受她任何斥责与怒骂,可是可是却没想到她会这般的平静呢平静的让他觉得恐惧 “长生” 她生气好不好 不要这般平静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 “你做错什么啊”长生失笑,走到了旁边的树下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萧惟紧跟其后,绷紧了神经。 夜色明亮,给大地染了一层皎洁的朦胧,“你做错什么了别说卢荧的大哥对你有恩,便是没有,对别人施以怜悯乃是人之常情,而且她父亲不也是救过你你关心救命恩人的女儿,有什么错的” “我”萧惟想辩驳,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生见状,“我什么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以后可不要告诉别人你是青龙的徒弟,免得丢了你师父的脸。” 这才对 这才是她该有的正常反应 她教训他才是正常的 萧惟激动了起来,“是,我是丢了师父的脸,我” “你就这般喜欢被骂”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人,有点脾气好不好” 她的人 萧惟僵住了。 长生也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了,而这话显然也让眼前这傻小子想歪了,“你的命可是我的” 萧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需要知道她没有丢了他的意思“是。” 他的命是她的,人也是应该是她的 长生若是知道他这般想法不知道是会勃然大怒还是哭笑不得,“不过你觉得你错了也不完全是坏事,你虽然已经离开了萧家,但卢家也不可能接纳你,而且现在卢家要与王家联姻,这计划若是因为你而搁浅了,新仇旧恨的,到时候想要你消失的怕就不止是萧烨了。” 萧惟走到了她的面前,蹲在了她的跟前,看着她。 “而且现在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努力在站稳脚跟。”长生看着他,“萧惟,这才是你现在该去想该去做的” 她的眼睛倒映着月色的皎洁,清澈而明亮,便是夜色也夺不去其光彩,她的神色认真严肃的,语气亦然。 萧惟浑身一震,看着她的眼睛,他似乎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秘密都被一览无遗。 她知道 她知道 她都知道他的心思,他龌蹉的心思,她都知道 忽然间,他想逃。 他不想在她的面前被揭穿内心的龌蹉,更不愿意来揭穿的人是她她这般的年少,这般的单纯,可是却被他的龌蹉玷污 他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要走了。”长生不是没有看到他神色的变化,只是却未动神色,淡淡道。 萧惟浑身又是一震,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所以要走 她连让他远远看着她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了,她要走要走 “我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萧惟猛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对不起,我不应该起那般龌龊的心思的你不要害怕,你不要害怕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你弄疼我了。”长生皱眉。 萧惟猛然松开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得回家了。”长生揉着肩膀,仿佛没发觉他的情绪很不对劲一般,“去年我爹本来就想让我回去,可我跟他怄气才不愿意回去罢了,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家”萧惟一怔。 回家 不是怕了他所以走 不是怕了他 “你是要回家” “嗯。”长生点头,“回家。” 萧惟的手在颤抖,“你你不是因为”后面的话他问不出来,便是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可他还是不敢问出来,“对不起” 他怎么可以对她起了那般龌龊的念头 她还什么都不懂的 长生心里有些不好受,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萧惟的恐惧、内疚、挣扎她看的一清二楚,清清楚楚,可是,却只能视而不见,与安夫人的一番争执让她明白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走,她未来的路远比所想的还要难走,往后她每走一步都必须思虑再三小心翼翼,她没有时间来想这些情情爱爱,更何况还是跟一个孩子的 而且,萧惟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不该把因感激而起的爱恋当作了人生大事,更不该被困在了这里头,当日救他本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的,也不过是想要保住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份友善罢了,他是她来到这世上遇上了的第一个朋友,若是这是朋友的话。 “萧惟。”她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往后我可没办法再罩着你了,你得自己靠自己。” 萧惟此时此刻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长生” “我虽然走了,不过你可不能偷懒。”长生继续道,“你师父估计也要跟着我走的,但也不会不管你,所以别想着我们走了你便可以轻轻松松的了。” 萧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明明那般的真实,却为何他生出了一种她好像离他很远很远的样子,“你要走吗” 一定要走吗 他可不可以 跟着她走 萧惟眼睛亮了,是啊,他可不可以跟着她走“我也可以去京城”念书哪里都可以 长生一愣。 “我也可以去京城,我” “想都别想”长生沉下了脸,站起身来,怒道:“我花了那般多的心思救了你,你便只有这点出息” 萧惟一僵。 “去京城你去京城做什么可以做什么”长生冷笑,“你在常州书院还不容易才站稳脚跟,顾延很欣赏你,便是不会为了浪费太多的心思可也愿意给你指导,你的未来才刚刚要重新开始你却要放弃萧惟,你心里便只有那点情情爱爱你才几岁便已经沉溺其中了” 萧惟眼眸大睁,“你” “我怎么了”长生继续冷笑,“知道了你喜欢我你这般毫不掩饰还想我当傻子不成” 萧惟彻底慌了,便是已经猜到了她知道可如今她亲口说出来了却是另一回事,她真的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站起了身来想要跟她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该如何解释 “萧惟,这世上还有许多比情情爱爱要来的重要的事情”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更何况,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年少之时的冲动罢了,你只是在感激,是无法回报恩情方才” “不”萧惟却突然激动起来,“你还小,你不懂,你还小,你还不懂” 听着眼前的小女娃冷静的分析,听着那些理智的可怕的话从她的口里面说出来,萧惟却突然间觉得他宁愿她什么也不懂,他宁愿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还都不懂 是的 他还都不懂 因为不懂,才可以这般理智冷静 “你还都不懂” 因为不懂,方才可以说出这些话,因为不懂,他方才不是彻底的没有希望。 她不是不喜欢自己不是没有对自己生出相应的情感,而只是还小,还不懂。 长生本没想过把一切都摊开了,直接说出来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可是既然说了,也便说了 还小 还不懂 “既然如此,你便更应该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面” 她可以更加狠绝地让他死心,但是便在她要这般做的事情却心软了。 眼前的少年是她一手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的,他喜欢自己,不是错,这一时的迷茫不应该成为这辈子都忘却不了的痛。 “萧惟,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沉溺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里头你便是没想过回萧家,没想过跟萧烨清算什么,也不该荒废光阴在这些” “不是微不足道”萧惟眼中散发出灼热的光芒,仿佛要把人给灼烧完了一般,“你很重要很重要” “萧惟” “你说的没错”萧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现在不该说这些,我现在没有资格说这些但是,不是微不足道的长生,不是冲动,不是恩情,更不是无法回报才会这样长生,你还小你还不懂” “那你又比我大多少”长生问道,声音有些厉,他比她大了多少充其量不过是四五岁 “好,好。”萧惟没有与她继续辩驳,而是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照着你说的做的,现在我该走的是如何让自己变得可以保护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了才可以保护你,只有有能力保护你了我才有资格谈喜欢二字我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长生皱紧了眉头。 “你回京城去吧。”萧惟笑了,月色之下少年容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我不会去京城,不会不顾一切跟着你,现在我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你给我一些时间,你在京城等着我,我一定会去京城找你的,堂堂正正地去京城找你,去保护你,去喜欢你,我会做到的你在京城等我” 不管她现在懂不懂,但是她还小。 她还小不是吗 若是不懂,以后他会让她一点一点地懂,若是懂却不以为然,没关系,她还小,他有的是时间跟机会 “长生,你说过的,我的命是你的” 威胁吗 长生笑了,可便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而笑,但是心里压着的东西似乎消失了,有些坚持也似乎轻了,“你让我等你吗” 他的命是她的,所以她便一定要等他吗 她可以不要吗 “是”萧惟咬着牙,绷紧了脸,“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你说过的” “我可以不要吗”长生笑道。 萧惟死死地盯着她,没有恐惧惊慌,有的只是决绝的信念,“你会等的” 长生看着他,“你知道我今晚上来见你是想做什么吗” 萧惟没回答,但是他知道她就是想来跟他划清界限的,不过他不允许,他不答应 “白天的时候我的态度是有些问题,所以来道歉是真心的。”长生缓缓道,“此外便是来提醒你不要跟卢荧再继续纠缠下去免得又招来杀身之祸,因为往后我也是鞭长莫及,也顺带告别。” “还有呢” “你这个时候该做的不是去喜欢小姑娘,而是注重学业。”长生继续道,“早恋什么的都给我扔到一边去” 萧惟大约知道早恋是什么意思,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为什么笑着跟他说这些“你”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开始的时候的确挺生气的,你说你才多大点毛都还没长齐了便喜欢喜欢的,你也不嫌丢人”长生继续道,“不过后来想想,也可以理解,青春期少年嘛,情窦初开很正常的,不能因为这开的对象是我便把你当变态。” 萧惟还是不敢去猜想她的用意。 “可我没打算拆穿,若不是你把我气的说出来了,我永远都不会拆穿你。”长生敛去了笑容,“因为我认为你这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不是” “是或不是并不是现在你说了就是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萧惟,将来如何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控制的。” “我可以” 长生笑了,“那便拭目以待吧。” “你”萧惟浑身一震,满目的狂喜,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是她愿意给他机会,愿意等他吗“长生”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先告诉你。”长生再次敛去了笑容,冷静而严肃。 萧惟的呼吸也停滞了。 “萧煌的死跟我有关系。”长生继续道,声音不高,但这话足以激起千层浪。 萧惟瞪大了眼睛。 “严格说来。”长生继续道,“应该说是跟我父亲有关系吧,明白点说便是我父亲逼他去死的。”她看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的变化,也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神色的每一个变化,“萧惟,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萧惟一动不动。 “所以,不管我懂不懂,等不等你,结果都会是一样。”长生继续道,她承认她的确有些心动,眼前的少年严厉的执拗坚持不是作假的,他有九成的可能能够做到他做说的,若是真的要找一个陪着她走下去,这般的人若是不要,便是她暴遣天物了,可是“我跟你之间还有一个杀父之仇。” 不管多适合,不管多心动,在这个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萧惟,你不该再沉溺其中。” 这般一个执着的少年,她不该自私地让他陷入那般两难的境地,他该有更好的人生。 “保重。” 或许仍旧是自私了,她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地砍断了将来的危机以及可能发生的痛苦,可是,却也更早地让他陷入了痛苦之中。 不过 他还年轻,年少轻狂的少年在历尽岁月的洗礼之后,他会成长的更好 时间可以抹杀一切的。 萧惟,你会更好的。 第二天一早,长生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带着刘绿珠悄然地走了,开始了她的新征程。 萧惟知道她离开,更是看着她离开的,一直站在暗处一直看着她离开,看着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走了。 给他留下了那般一个残酷的事实之后,就这样走了,走的没有丝毫的留恋。 “是真的吗” 黎明时分,他问出现在他面前的师父。 是真的吗 那个人的死真的跟她父亲有关系 “是。”青龙没有给他任何的希望跟遐想。 萧惟想笑,可是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之间有的不仅仅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还有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 他想过很多种她拒绝他的理由,甚至想过将来他功成名就而她仍旧是拒绝他,仍旧是不愿意接受他的情感的场景,想过她会说出很多理由,可是却没想到 居然是杀父之仇 “那我是不是该杀了她报仇” 这话一落,脖子便被掐住了。 萧惟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笑着看着他,绝望的笑着,他终于可以笑出来了,可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快,甚至连他在笑着都感觉不出来 青龙的杀气是真真切切的。 萧惟忽然间觉得他就这般杀了他是对他的恩赐 杀意越来越浓,脖子上的手也越收越紧。 萧惟没有恐惧,甚至有种即将要解脱了的轻松感,他从未奢求过什么,从来没有,可是却最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老天爷给了他馈赠之后又决绝地收回所有了,如今的他,一无所有。 青龙是动了杀意,而且只要他流落出一丝的恨意他便会了结了他的性命,即便为此被主子责罚甚至为他偿命,但是 “你不配对主子动情。” 他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也不相信这般少年可以有什么坚定不移的情,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徒弟。 但是 “爱不敢,恨亦不敢,你有何资格对主子动情” 青龙没有杀他,而且最后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失望,或者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不过他还是他的师父,该教的他还是会教,但也没忘记警告,他若是敢对主子有半分怨恨,做出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情,他必定亲自清理门户。 他既然给了他一切也可以收回一切 一如这老天爷。 萧惟苦笑,无边无际的苦涩蔓延在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处神经都微微刺痛着。 清理门户 他如何会伤害她 如何下得了手伤害她 如何会   ☆、196 事大 顾长生的而离开在女学造成了不少的轰动,她们这些女学的学生当初谁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的这可是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最大机会,怎么会自己放弃 所以,不少小姑娘都认为是顾学渣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自知之明,为了不给家族蒙羞,才会离开的,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家人对自己家愚蠢的女儿失望了,想着估计没什么希望去争那个位置而且还会惹来麻烦,便放弃了。 似乎大家几乎都不相信是顾长生自己不想去争了才放弃的。 而这几乎之外的人,自然便是钱姑娘。 一向秉承只读圣贤书不问凡尘事的钱姑娘第一次过问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且还是去找了安夫人询问的。 安夫人只是淡淡道:“她家里来人,接了回去了。”其他的没有明说。 钱玉熙自然是看到了她意味深明的眼神,低头俯身,“学生僭越了。” 安夫人看着眼前大方得体的少女,眼里有着欣赏,若真的要说这帮小姑娘当中谁最合她的心意,便是眼前这人,“你很聪明。” “学生能得老师教导,实乃三生有幸。”钱玉熙正色道,“唯一能够回报老师悉心教导的便是专心致志地学习,不问其他。” “如此甚好。”安夫人笑道。 钱家送嫡女来究竟有没有打着那个注意她不清楚,不过皇帝既然允了她进来,除了想让自家的女儿能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朋友之外,怕也还有别的心思。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宝贝女儿防心太重,并未领了他的好意,不过 这般家族出来的孩子,又岂会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杂念地待人以诚 皇家的孩子更是如此。 钱玉熙虽然没有继续探究,不过也已然了然于心,她心里的那个猜想怕是时就不离十了,而若是那人的身份是这般贵重,那这女学开办的原因也便很明显了。 可陛下竟然为了便请出了安夫人开办这女学 “将这家书秘密让人送回京城。”回到了住处,钱玉熙考虑许久,还是觉得应当将此事禀报长辈。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想她为了来这女学,而她的这些同窗基本也认为她是为了争夺那个位置而来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当日长辈之所以送她来,是因为她首先提出来。 安夫人的才学品质一向是她所敬仰,便是都在京城,可她从未有机会见过,如今不但可以见,还能在她的身边学习,她岂会放弃 长辈很快便同意了,她知道他们也有其他的考量,只是他们未曾明说,她也不曾去问。 身为钱家的嫡女,她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如今她不但可以得偿所愿还能为家族付出,她何乐而不为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这女学居然会遇上 顾长生吗 先皇后不姓顾,而许家出身卑微,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宗族,这顾姓,怕只是为了更好的隐瞒身份吧 顾长生 便是那位威名赫赫的长生公主吧 虽然跟传闻当中有些不一样,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位顾长生便是裕明帝的掌上明珠长生公主。 当朝唯一的嫡出。 如今她离开了女学,而安夫人并没有结束女学的意思,她必须禀告长辈,看他们是否对她的去留另有安排。 “顾姑娘走了”顾闵是在好几天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顾城的一年大忌之后,顾闵姐弟便除了孝了,随后,顾闵便在祖父的安排之下进了常山书院,这对于顾闵来说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般不但可以尽快地考到功名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振兴顾家的大道上前行,还可以与萧惟成为同学,怎么会不高兴 不过他在进了书院之后,却发觉萧惟有些不对劲了,他还是一样的刻苦用功,白天念书,晚上练功,还得做杂事来抵束脩,忙碌不已,但也不见他累,反而越干越有劲的样子,但眼里却似乎少了光亮。 顾闵虽然担心,但也不敢贸然询问,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了顾长生离开了女学,这才恍然大悟。 “萧大哥,顾姑娘是因为卢荧的事情而走了吗”顾闵问道,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也一定有影响的。 那日卢荧发疯被打晕了带去了客房之后,没过多久便醒来了,开始的时候还闹着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姐姐跟她说了什么,便不闹了,之后就一直住在顾家,没过多久,卢家的人便来了,把她给带走了。 卢荧到底是被迫离开还是肯走的,他并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走了,顾家也不需要担着卢荧死在顾家而带来的后患了。 “你没有跟她说清楚吗” 这话一问,顾闵也发愣了,说清楚说清楚什么顾姑娘顾姑娘跟萧大哥他看着萧惟眼里的神色,心猛然颤抖了一下,“萧大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 “闭嘴”萧惟没等他说完便赶紧制止了,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损坏她名声的谣言传出来 顾闵脸色更难看了,即便被制止了,可是看萧惟的神色他还不能肯定吗喜欢萧大哥居然喜欢上喜欢上那个人他不要命了吗“萧大哥,你千万不要” “顾闵”萧惟一字一字地警告道,“你若是把握当朋友便永远不要再提一个字” 顾闵心里颤抖的厉害,可到底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虽然还是觉得震惊跟不可思议,但还是点头,“嗯萧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就算他不怕死也怕萧大哥会没命 “但是萧大哥,你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小祖宗“对你还不知道” 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了。 他还是不敢说出来。 “萧大哥,对不起” 他还是不敢把公主的身份说出来,若是公主的身份从他的嘴里泄露出去的话,整个顾家都会遭殃的。 萧惟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这道歉不过是因为自己说破了他的龌蹉心事,“阿闵,谢谢你。” 顾闵更是羞愧难当,“萧大哥”握了握拳头,“既然她走了,那便走了吧,这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萧大哥往后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当妻子的” 妻子 萧惟眼里尽是苍凉,“往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永远都不要再提”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不让她的名声因他而损毁,“知道了没有” 顾闵点头。 “还有”萧惟还是道:“她只是回家去了,不是因为卢荧的事情,更不是因为她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的是我自己龌龊而已” 顾闵张了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孝期结束了,可有什么打算”萧惟转移了话题。 顾闵愣了一下,才道:“祖父希望我先在书院待两年,然后在下场考童试。” “嗯。”萧惟点头, 顾闵继续道:“那萧大哥呢” “秋闱我会下场。”萧惟道。 顾闵也点头,“祖父来之前跟我说过,若是你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去顾家找他就是。” “我会的。”萧惟道,目光却有些悠远,他的表现便这般明显吗明显到了顾闵也可以看得出来。 不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不能让人再怀疑 只是,几天过去了,她可还好 报复 他便是连恨也生不出来,或许,他跟他们一样,都是那般的龌龊无耻,连最基本的血脉亲情都不顾 这般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说喜欢 对于长生的离开,最高兴的便属于常州州府了,开始只是以为常州府住着一位刑部尚书的千金,可一转眼便成了公主,还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嫡出长生公主,莫一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再想起了那道圣意不明的密旨,更是连觉都睡不好了,精神紧张了好几日,终于把人给送走了。 莫一恒哪里会不高兴,他可没忘记上一任的州府是什么下场。 不过也没高兴多久,一个消息的传来又让他头疼了。 “马上快马把公文送过去” 他就知道徐州的这个案子不简单 长生接到了莫一恒派人送来的公文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个时候离徐州也不远了,这一路上虽然奔波,但也是顺顺利利,可一切的平静都被这快马送来的公文给打破了。 “牢房走水,刘家人都烧死了”长生勃然大怒,“徐州州府干什么吃的” 刘家案发、南疆土司兵变,这两件事绝对有关系,所以她才带着刘绿珠去徐州,可没想到这就快到了,却传来这样的消息 徐州的州府是死人吗 是死人。 长生只顾着生气并没有看完公文,公文除了详述了牢房走水,刘家案犯都烧死了之外,在最后还写了徐州州府也在火宅中丧生。 长生的脸沉的可怕,没有发作,因为该发作的人也死了“加快速度,赶去徐州” “是。” 可这不平静才刚刚开始,就在长生接到公文得知徐州州府牢房走水死伤无数的当天夜里,他们便在夜宿的客栈遭到了刺客了,而且来的刺客身手都不错,若押送刘绿珠的只是衙门的捕快,一定会让他们得手 清理完现场之后,长生盯着瑟瑟发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刘绿珠,一字一字地问道:“你们刘家到底牵涉进了什么事情里头” 一个商贾,而且还不是富可敌国的那种,能跟什么事情扯上关系便是通敌也不可能有这般阵仗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绿珠慌了,恐慌的厉害,在见到了长生并且听的她说她会帮她之后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情绪这下去彻底又不行了。 “不知道”长生厉色道,“方才那些此刻比起要你的命似乎更像是想要把你带走” 若不是刘家人都死了,她还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刘家人派来救她的 刘绿珠懵了,“长生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她不知道什么杀不杀,带不带走,她只是知道现在唯一可以救她的人就是眼前的人了她只能求她,只能求她 “我若是不帮你早就扔下你不管了”长生恼火道,“你先起来” 刘绿珠不敢再嚷嚷下去,可是怎么也起不来。 长生也没再勉强,“绿珠,有件事你该知道。” 刘绿珠瞪大了眼睛,脑子哄哄作响,恐惧几乎要淹没了她一般,她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可是便是连说出来也做不到。 长生有些不忍,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忍又有什么用她早晚得知道“白天我接到常州府的公文” 刘绿珠晕倒了,巨大的恐惧跟痛苦让她的精神再也承受不住,晕倒似乎是她唯一可以暂且逃离这一切的法子。 长生把人交给了闫大夫,同时也担心她会做傻事,“看好了她了”刘家人都死了,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刘绿珠了。 可刘家到底牵涉进了什么事情里头来 这些事情里面,又到底藏着那家世家大族的影子 “他皇帝大老爷还真的看得起我” 这般棘手的事情交给她,他便不怕她出身差错动摇了他的江山 “姑娘”凌光清理好身上的血迹回来,“刺客身上并没有任何身份标志,但是以这些人的身手,怕是死士。” “死士”长生皱紧了眉头,“又是跟士族有关” 凌光不敢肯定,不过“除了南方士族之外,其实京城的勋贵也有不少家族暗中豢养死士。” 长生眯起了眼睛,“你收到什么消息” “南疆土司发兵叛乱、商贾刘家牵涉通敌,仅仅是地方怕是无法做到。”凌光继续道。 长生看着她,便是没有再问但是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东西,怕不是人家皇帝大老爷不担心,而是根本就已经掌控住了局面,丢给她处理不过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罢了,“矿山一案南方士族损失惨重,此事未必不是他们的报复,不过你说的没错,不能排除京城有人牵涉其中不过”她眯起了眼睛冷笑道:“四大国公府才灭了没多久,便有人这般迫不及待地上把全族送上断头台了”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谁这般迫不及待地想找死 刘家一案在南方所引起的震动也不小,虽然说刘家是商贾之家,本就卑贱,可也正是因为他卑贱,才更加引起了才平复下来正在修生养息的南方四大士族。 除了在揣测对方是否搀和其中之外,还要防备这件事是朝廷的另一个幌子,另一个更加恶毒且彻底的幌子 朝廷容不下士族,这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不过在大周一朝并未有过专门针对士族的事情,所以渐渐地他们便忘了这个危机,可矿山一案彻底地让他们都醒了,但是损失惨重之后,便是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起。 然而如今,又出事了 士族之间有些人心惶惶。 作为四大士族之一,王家更甚,尤其是他们本来就不干净,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从中得到好处,王驰便是这人心惶惶之下的受益者。 自从矿山一案之后,他便被驱逐到了别院当中,在家族中的位置岌岌可危。 他是嫡长子,可并不是唯一的嫡子,便是跟嫡出的弟弟关系良好,可这并不意味着便不会威胁到他。 不过这些都不过是外人看来罢了。 若是如此便失去,王驰便不是王驰了。 “大哥,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王澈天没亮便赶来别院了,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角,红扑扑的脸上更是溢了一层薄汗,十岁的少年郎脸上眼里都是喜悦,“大哥,你快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去不,不要收拾了,家里什么都有,我们马上走” “不急。”王驰却笑道,继续动手用清晨采来的露水煮茶,“坐下来歇会,满头大汗的。” 王澈愣了一下,虽然听话坐下了,可也开始不安了,“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胡说什么”王驰笑道,“喝口茶歇会。” 王澈接过了茶,却还是担心,“大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过要抢你继承人的位子的,你是我大哥,我怎么会抢你的东西你千万不要听那些人说” “嗯。”王驰应道,“大哥相信你。” 王澈这才安心,囫囵吞枣一般喝了茶之后便道:“大哥,我们快回去吧,母亲在家里等着呢,你在别院的这段日子母亲都担心的哭了好几次了”说完又补充道:“父亲也很担心,他也想让大哥早些回去的,不过”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父亲也是没办法,族老们逼的父亲太厉害了,父亲只好委屈大哥不过现在好了,父亲已经说服了族老让大哥回去了” 王驰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少年,轻笑道:“一年没见,阿澈长大了。” “是啊”王澈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跟前笑道:“大哥你看,我都长高了” “嗯。”王驰摸了摸他的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是长高了。” 王澈笑的更加的灿烂,揽着兄长的手撒娇道:“大哥,你别生父亲的气了,你跟我回去吧,母亲跟父亲都在家里等着你了” “好。”   ☆、197 怨恨 王家家主王晋的儿子不少,但嫡出的也就两个,嫡长子王驰精彩绝艳,嫡次子王澈年纪虽小但也聪慧懂事,其余的庶子虽然没有嫡子出色,但若是要拿出手来也是拿的出手,不过王家秉承士族遗风,庶出在嫡出面前永远没有冒头的机会,便是王驰被驱逐到别院一年多,王家的庶子也都是默默无闻,安享着王家给予的富贵的同时也随时要准备为家族牺牲。 “大哥,这一年来母亲因为担心你病了两次。”王澈心疼地说着,“每天都去大哥的院子,看着丫头们打扫,即便大哥不在了,可院子里面仍是一尘不染。” 王驰淡淡微笑着,“嗯。” “昨晚上母亲听到父亲说要接大哥回来,母亲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原本今早也是要来接大哥的,可我担心母亲昨晚上刚没休息好会累坏,便瞒着她先来了。”王澈继续道,“大哥回去之后一定要帮我说情,不然母亲一定会狠狠地罚我的” “母亲那般疼你,怎么会罚你” “谁说的大哥不在的这一年,母亲不知道罚了我多少次了,她说大哥不在,若是我再不懂事便再也没有人护的了我了。”王澈说着说着情绪便低迷了下来,“大哥,以后你一定不要再出事了” 王驰抬手摸着他的头,“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怎么可能再有下一次 兄弟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王家,看着眼前阔别一年的朱红大门,王驰的神色平静,眸子深幽,“走吧。” “嗯”王澈笑道。 两人进了大门。 “大少爷。”大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了,恭恭敬敬地行礼,对于被驱逐了一年的少主子并没有丝毫的怠慢,“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王驰收敛神色,“嗯。” “大哥你先去见父亲,我回后院给母亲请罪去。”王澈笑道,“不过大哥可要快些来救我。” “嗯。”王驰还是微笑道。 王澈这才笑着跑了进去,一直往后院跑去,直到进了后院的垂花门,笑容方才敛去,俯下身子平复着因为快速奔跑而喘着的气,大哥回来他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是虽然大哥还是以前那般对着他笑,还是跟以前那样摸着他的头说好,可是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不安 大哥 大哥是不是怪了他了 怪他这般长时间一直没去看他 甚至 听信了那些闲言碎语,觉得他真的要给他抢继承人的位置 可他怎么可能跟他抢 他是他最亲的大哥,是最疼他的大哥啊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只要大哥在,他便不用怕,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及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怎么会去跟大哥抢他的东西 “孩儿见过父亲。” 书房内,王驰给脸色严肃的王晋行礼,仍是那般的恭顺敬畏,仿佛并未因被驱逐了一年而生出一丝的愤怒来。 王晋眉宇微微一皱,“回来了就好。” “让父亲担心了。” 王晋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你心里怪我,只是当时的情况我若是不那般做,族老那边不好收拾,将来你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离不开族老的支持。” “孩儿不敢。”王驰恭顺道,“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 王晋感觉就好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边,声音也沉了一些,“既然明白,往后做事便多注意一点” “是。” 王晋眯了眯眼,不过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进了正题,“最近徐州出了一桩案子”便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你如何看待” “孩儿方才得知此事,一切都还不清楚,不敢妄下定论。”王驰道,“还请父亲给孩儿一些时间查探。” “你在别院便真的只是读书写字”王晋冷笑道。 王驰看着他,仿佛并未发现他的愤怒一般,“父亲让孩儿修生养性,孩儿自然听命。” “你”王晋动了怒,“即便你不满可也别忘了我是你老子”这世上只有老子不满儿子的,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孩儿不敢。”王驰平静道,明明是谎言可话却说的跟真的似的。 王晋气的脸色发青,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除了眼前的是他的嫡长子之外,更是因为放弃了这般出色的嫡长子而选择其他的继承人,便如同自断臂膀一般,他王晋便是再恼恨这个不孝子也绝对不会做出这般损害家族利益的事情来而且最重要的,这个逆子的手里握着老太爷生前积攒的所有人脉势力,他便是狠下心来估计家族的利益毁了废了这个儿子也未必真的可以做得到“你给我记住了,你是王家的继承人,一切都只为了王家而存在” 忤逆不孝可以,只要他一心为了王家 王驰正色道:“自孩儿懂事,便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好”王晋道,“当日矿山一事为父或许处理不当,但是王家不仅仅是为父一人掌事,你若是不想当日的事情再发生或者往后掌权被人挟制,便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王驰,你若是做不到,下一次便不仅仅是驱逐去别院一年这般简单了” “孩儿明白。” “刘家一案你来处理。”王晋继续道,“不管朝廷在里头扮演什么角色,王家不能卷进里头来。” “是。” 王晋脸色缓和了不少,“还有,与卢家的联姻,你可有何意见” “没有。” “卢家姑娘年纪虽然比你小了不少,但卢纲目前只有这般一个女儿。”王晋继续道,“萧煌死了,萧家已经不足为患,卢家与郑家的联盟破了,我们与卢家联姻,便可一方面牵制卢家,另一方面制衡郑家,于我们有利。”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驰继续道,“孩儿没有任何的意见。” “好。”王晋虽然不完全信这话,但正如他所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连这个都反抗他这个父亲,便真的是大逆不道了“端午之后,我便让媒人上门提亲。” “好。”王驰点头。 王晋没有留儿子太久,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让他回去休息了,儿子出色是喜事,可太过出色也是麻烦事,不过为了家族,他可以接受一年前的怒火,在经历了一年的平息以及没了王家嫡长子之后的王家内部动荡后,再也无法生出。 王家需要王驰 王驰离开了前院书房便应了方才对王澈的话,去了后院了,才刚进正院的屋子,便见到王澈跪在厅堂中了,一见到了他,便惊喜地喊道,“大哥,你终于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一般。 王驰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了王家主母范氏的面前,掀袍跪下,“孩儿给母亲请安。” 汉阳范氏,百年前是比王家还要显赫的大士族,只是没敌国时间的流逝与皇朝的更迭,最终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如今的汉阳范氏已然是默默无名,不过在老牌士族的眼里,能娶到范氏女,仍旧是荣光一件。 “回来就好。”端庄贤良的王家主母并没有如次子所说的那般欢喜长子的归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秉持着主母的威严,少了母亲的慈爱,不过眼瞳却也是透着微红。 王驰也是正色,“让母亲担心了。” “没事便好。”王夫人道,“起来吧。” “是。” “母亲”王澈忙叫道,“看在大哥的份上你就饶了孩儿吧孩儿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听话” “好好跪着”王夫人沉着脸教训道,只是却透着方才面对长子没有的慈爱。 王驰的眸子微微一深。 王澈忙搬救兵,“大哥,你快救我” “再喊便去跪祠堂” “母亲” 王驰微笑道:“既然母亲罚你,你便好好受罚吧。” “大哥”王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孩儿久未归家,如今仓促回来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一番,若是有阿澈帮忙,会更好。”王驰转向王夫人,道。 王夫人瞪了一眼小儿子,这才对长子点头,“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先饶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是兄长,便是怜惜幼弟也不能骄纵了他,免得将来王家出一个纨绔子弟,丢了祖宗的颜面” “母亲放心,孩儿会看好澈弟的。” 王夫人这才点头,“好好帮你大哥收拾” “一定”王澈忙道,才站起身来,“大哥,我马上就帮你去”说着,便往外跑,“大哥我过去”生怕母亲改变主意一般。 王夫人眼底明显闪过了无奈,不过面对长子仍是那般的严肃,“见过你父亲了” “见过了。” “好。”王夫人颔首,看着长子半晌,方才继续:“以后行事要多年注意,你父亲便是再错也是你父亲,君臣父子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违背,还有,那些族老或许迂腐,但王家能走到今日离不开他们。” “孩儿明白,母亲放心,往后孩儿必定多加注意。” 王夫人点头,“与卢家的婚事,你可知道了” “知道。” “你可愿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驰道,“孩儿听父亲安排。” 王夫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罢,你父亲既然这般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卢家姑娘年纪尚小,婚期必定不近,这两日母亲会为你安排通房。” “多谢母亲。” 王驰归来,没有缓和的时间直接重新掌了王家继承人的大权,不过并未给王家带来多大的震动,因为他仍是深居简出,据说是要专心准备秋闱下场一事。 长生带着如同行尸走肉的刘绿珠顺利平安地赶到了徐州府了,在看到了刘家人烧面目全非的尸体,一直不言不语的刘绿珠终于大哭了出来,积压多时的情绪也终于宣泄了出来。 长生不忍看,只是吩咐这几日几乎成了刘绿珠保姆的闫大夫,“照看好她。”便走了出去。 盛夏临近,可义庄里头仍是阴森森的,再猛烈的太阳似乎都驱不散。 “现在谁接管徐州府衙的事务” “朝廷钦差昨日刚到。”凌光把最新的消息说了出来,“暂时接管了府衙事务。” “谁”长生问道。 凌光道:“大理寺卿姚释。” “若是我没记错,之前的大理寺卿并不是他。”长生道,是谁现在也记不清了,不过肯定不是这个。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这些位子都不是普通的位子,可这两年都换了,而从这段日子的那些折子来看,这两年来朝堂的官员变化十分巨大。 看得出来,如今的裕明帝已经完全可以掌控朝局了。 “是。”凌光回道,“姚释三个月前升任大理寺卿,之前他在地方任职。” 长生点头,“此人如何” “青龙正在搜集信息。”凌光道,“姑娘可要去见他一见” “不了。”长生道,“连人都没弄清楚便去见,丢的是自己的脸。”说完,便道:“先住驿馆。” “是。” 刘绿珠最后还是哭晕了,差点没缓过气来,最后是被抬着回了驿馆,而一行人才进了驿馆没多久,钦差姚释便来了。 长生推说一路劳累,并未见。 被拒见了,姚释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说明日再来拜访便离开了,并未做过多的追究,即便他还不知道这来的到底是哪一号的人物。 这位还不到四十的大理寺卿能从一介县令做到了如今的位子凭借的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还有过人的敏锐与谨慎,即便还不知道这来的是哪一位贵人,可能手持皇帝金牌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大人,这”主子不说话,身边的人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朝廷并未提过还派了其他大人来,这些人的身份有些可疑” 姚释却不这般认为,“他们持的是皇帝的令牌,岂会是假冒便是真的有人这般胆大包天假冒金牌,也不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入住客栈,而且常州州府不也说了刘家女儿正被押送回来,根据义庄那边的消息,刘家女儿便是在他们的手里。”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见大人” 姚释沉默半晌,“明日再来便知道了。” 皇上的确没有说过又派其他人来,不过临行前却是召见了他,言语间隐隐透着刘家的案子他另有圣意。 或许这便是。 王家尚未正式派媒人上门,但是在卢家人的眼里,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所以在卢荧做出了离家出走还是去找萧惟的事情之后,作为父亲也作为卢家家主的卢纲大发雷霆,直接把刚刚接回来形容憔悴的女儿罚到了祠堂跪着,一直跪着,一日三餐就给水喝,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的便是卢荧居然死扛着,连水也不喝,卢纲也发狠了,不喝水便不喝,还是要继续跪着。 最后还是卢家的新夫人出面求情,在卢纲的书房外跪了一夜,才让卢纲开口饶了卢荧。 卢荧或许是被继母感动了,抱着她狠狠地哭了一场,之后便像是想通了或者是认命了,不再闹,该吃吃该喝喝,一连好几日都相安无事的。 卢纲的脸色才好了,可也没能好多久,卢荧便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了,不,不仅是他,是整个卢氏一族 她打的是整个卢氏一族的脸面 “你是不是疯了”卢纲第一次动手打了卢荧,即便是她离家出走被抓回来,他也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可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她居然让人在外边散播她于萧惟 她才多大 “大伯为了陷害二伯,为了报复卢家可以诬陷卢家参与矿山一案,二伯为了自保可以杀了大伯,父亲你为了这家主之位可以丧心病狂把我嫁给王驰,你们可以发疯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卢荧笑着,近乎癫狂。 他们都可以发疯,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也要发疯,也要疯给他们看 “当初为了跟郑家结盟,你们牺牲了大哥,大哥死了,你们便想到了我,父亲,爹,在你的眼里,我跟大哥究竟是什么究竟算什么” 她一直一直以为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就是父亲,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个想法多么的可笑 当初他过继出去了大哥她便应该明白他们在他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 “或者你觉得你娶了新人了,可以生更多的孩子,我们这些牺牲了便牺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哦,对了,你或许还认为我跟大哥身上流着的郑家血玷污了你们卢家的血脉,所以” “啪” 卢荧口中溢出了腥味,咬着牙,咽了下去了,“我有说错吗若是真的错了,那便是我不该说你是我父亲,该说我父亲当日在常州就已经死了” 卢纲又扬起了手,不过这次却没有打下去。 “老爷息怒”新夫人死死地拦住了他了。 卢荧满脸的讥讽,“你不必在这里假好心,现在我不过是破鞋罢了,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你拼死救我不能给你讨到任何的好处” “荧丫头”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把你嫁给萧惟”卢纲浑身颤抖,一字一字地道。 卢荧大笑了出声,笑的让人心里发寒,“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休想摆脱我他说过他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他休想 休想跟那个顾长生双宿双栖 卢纲死死地盯着她,“没能为你大哥报仇是我枉为人父,但是卢荧,为了一个害死你大哥的人,你背弃家族,不顾清白,你便对得起你大哥”   ☆、198 “害死大哥的人害死大哥的人”卢荧哈哈大笑,“爹,害死大哥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还是你根本就清楚只是为了你所谓的家族大义而不去理会” “你” “萧惟害死了大哥”卢荧面容扭曲,她恨萧惟,恨他不守承诺,恨他居然这般对她,可是“当初若不是萧惟,矿山一案根本就不会被揭发,我们一辈子都并不知道大哥死在了那荒山野岭里,死无葬身之地” 卢纲双眸欲裂,方才没有落下的巴掌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卢荧捂着已经肿了的脸,“你打啊你有本事便把我给打死反正现在我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王驰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娶一个没了清白的人” “你以为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卢纲却是冷笑道:“萧惟就算有这个歹心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 “卢家与王家联姻不是简单的结亲,而是两个家族的结盟”卢纲一字一字地道:“别说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失去青白,就算你真的失去了清白,这桩婚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卢荧浑身颤抖。 “看好你们姑娘,再有一句混账的话传出去,你们便都不用活了”卢纲怒斥道,随后便拂袖而去。 “啊”卢荧疯狂了起来,不断地打砸着屋子里的东西,可便是把东西都给砸完了也还是平息不了心里的恨怒,她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会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最疼爱他的爹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小伟哥哥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那个顾长生 若不是当日她骗她,她就不会往家里报信,郑家的人不会来,大伯父不会出事,二伯父不会杀了大伯父,二伯父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萧大哥更不会对她这般的绝情 都是因为她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白氏一族在南方的士族里头并不起眼,甚至若是严格说起来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士族了,白氏一族早已没落许久,若不是一直攀附着卢家,而且也有本事让卢家一直不觉得它是一个累赘,有时候还能用得上,白氏这个曾经的士族早已被众人遗忘。 如今白氏女嫁入了卢家,虽然是继室,但是却是堂堂正正的卢家家主夫人,而且,嫡长子也会出自她的肚子,假以时日,白氏必定可以借此重振家族。 至少,白氏一族是这般认为。 所以,作为卢纲的新夫人,卢家的主母,白氏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从嫁入卢家开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讨好丈夫,只有讨好丈夫,她才可以在卢家站稳脚跟,才可以顺利生下嫡长子,即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承受。 可事情却并没有她所想的简单,本就没有期待会浓情蜜意的丈夫对她的冷淡却比她所预计的还要严重,她至今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除了新婚当夜,她的夫君便没有再碰过她,不是没有夜宿过她的屋子,也不是有妖娆的妾室在旁争宠,而是她的丈夫便是与她同处一室都极为的冷淡,便是她主动亲近,他也是冷冷地看着她,看的她浑身发冷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妄动。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是嫌弃她配不上他,还是他忘不了前头夫人 她打听过,他跟前头夫人感情很好。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走了大运才被卢家看上,嫁入卢家成了当家夫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在卢家过的如履薄冰。 丈夫冷漠如冰,继女视她为仇人,更是时时刻刻都在惹事,其他的人,也都在盯着她,似乎只要她做错一件事便会万劫不复一般。 可是 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继女闹出了这般事情,她这个主持中馈的主母难辞其咎,“老爷,妾身没有管束好门房,请老爷处罚” 卢纲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将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昏黄,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驱散身上的冷厉。 白氏握紧了拳头方才止住了身子的颤抖,她不能慌,即便这结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也不能慌 她是卢家的主母 卢家娶她绝对不是想要一个懦弱无能的主母的 卢纲没有转身,不过却还是给了她回话,“再有下次,你这个卢家主母也不用当了。” 白氏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的可怕,即便已经猜到会有这般严重,可听了这话还是无法承受,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白氏一族闺阁之中她便知道父亲为了攀附卢家存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若是她被休出了卢家,白氏一族在青州便再无立足之地 “老爷,妾身该死” 她便是死也不能被休 “死”卢纲转过身,冷厉的脸上浮现了骇人的讥笑,“你以为死了便一了百了吗” 白氏脸色更白了。 卢纲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新婚妻子,那双眼睛像是要噬人一般,“以后管好你的中馈,若是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便换人来管,下去” 白氏不敢再留下来,仓惶而逃,至少至少她还有一次机会至少她还有机会 卢纲没有动,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知道窗外的夕阳消失,直到屋子里完全陷入了黑暗,他方才挪动着脚步,却是每一步走走的极为的艰难。 他走到了书房后面的卧室,那里除了卧室该有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样卧室不该有的。 一处神龛,不过里面装的却不是佛像观音,而是一个白瓷罐。 一个白瓷罐 “爹对不起你”黑暗中传来了低沉而悲痛的声音,“荧儿说的没错,当初爹不该把你过继出去,你是爹的嫡长子,是爹唯一的儿子,爹明明可以拒绝的,可爹没有你妹妹说的没错,爹只是想着卢家,愚蠢的认为即便你过继了也还是在爹身边便无所谓是爹害了你害你丢了性命,害你便是枉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 话染上了恨意。 他找到了儿子了,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可是却没想到却连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卢郑两家盟约破裂,郑家更是恼恨被牵连进了矿山一案,根本不允许郑繁入葬郑家祖坟,卢纲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葬入那般背信弃义的家族祖坟 郑繁是他的儿子 然而卢家 “即使爹当了卢家的家族也还是做不到” 卢家以郑繁已然过继了出去,不允许一个外人葬入卢家祖坟,即使他成了家主也是一样 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矿山一案之所以被揭发出来,让卢家损失惨重,便是因为寻找郑繁 不过卢纲明白,郑繁不过是卢家长房给族人一个宣泄恨怒的对象罢了,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是他卢纲 还有 “爹保护不了你,可不能让你妹妹再出事只有与王家联姻,你妹妹才可以继续活下去繁儿,不是爹狠心,而是只有这样,卢家才不会动你妹妹给爹一些时间,等爹坐稳了家主的位子,爹便可以保护你妹妹,便可以为你报仇” 不知道谁害了儿子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 萧惟他恨,因为他是萧家的人,即便萧家可能无辜,可牵涉其中的,哪里便有真的无辜 而王家 他绝对不会放过 便是郑家也是 他不是变了,而是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只有握在手心里的权势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彻底清醒了 刘绿珠醒来之后情况不是很好,身心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都起不来床了。 对此,闫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刘绿珠这是心病,唯有她自己缓过来了才可以。 长生看着瞪大着眼睛却是无神小姑娘,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到底有多痛苦,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再多的想象也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绿珠,刘家如今便剩下你一个了,便不为了刘家血脉传承考虑,你也得为他们的冤死而振作起来” 刘绿珠身子一震。 “你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不想查清楚究竟是谁这般狠绝不想找出凶手绳之以法让你的家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慰吗”长生继续道,安慰激励人的话无外乎这些,不过也从来都是最有用的,“你不恨吗” 仇恨,可以毁了一个人,也可以救一个人。 不管仇恨将来会把她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可以救她一命。 刘绿珠空洞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即便仍是没有说话,但至少不再如行尸走肉。 “你好好想想吧。”长生道,随后起身离开,这才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低喃。 “求你” 长生转身,便见刘绿珠侧过了头看着她。 “求你”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却没有成功,但是,始终没有放弃。 长生没有上前帮忙,“你说。” 刘绿珠攥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慢慢地凝聚成了决绝,她做到了,最终还是撑起了身子,“求你帮我” “好。”长生点头,“我可以帮你查清楚刘家为了落得这般下场,不过”顿了顿,还是道:“若刘家无辜,我会还你们清白,若罪有应得,你们也必须承受相应的后果。” “不”刘绿珠一字一字地道:“父亲不会不会的” 长生没有说话。 刘绿珠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明白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无辜则伸冤,有罪则伏法,这就是她的底线,更是条件,她不能不接受的条件,“好”她盯着她,“如果刘家真的有罪我来承担千刀万剐我也承担”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她怕什么死怕什么千刀万剐现在她就已经在被凌迟 “求你帮我” “好。”长生点头。 夜色,越发深沉。 黎明前的半个时辰,人最疲倦的时候,驿馆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刺客,而这一批的刺客比之前面的更是有过而无不及。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驿馆。 姚释得到消息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转亮了,便是不足以完全驱散黑夜,却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一个十岁左右的还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站在了廊下,而她的面前,竖着摆放着好几句尸体。 尸体的脸狰狞可怖。 她却仍旧是那般安静地站着,冷厉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畏惧,不怒而威。 这 这便是手持皇帝金牌的人 这怎么可能 “阁下可是钦差姚释” 姚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上前,拱手道:“在下钦差姚释,不知贵人是” “秦长生。”长生道。 姚释又是一愣,秦秦是国姓他自然知道,但是作为一直在地方任职方才升任大理寺卿没多久的姚大人却未能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眼前自报姓名的贵人究竟是何人秦长生秦长生“贵人可是长生公主”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番动乱。 “还有人敢与本宫同名不成”长生道。 姚释随即跪下:“臣姚释参见公主殿下。” 竟然是她 这个曾经让京城翻天覆地,让诸皇子损伤惨重的长生公主她不是在别宫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手持皇上的金牌 这便是皇上的另外安排 可为什么 “姚大人免礼。”长生道,“既然姚大人来了,那眼前的事情便交给姚大人了,请姚大人务必查清楚究竟谁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本宫的命” “是”姚释领命,随即起身。 这一夜驿馆死了九个人,都是驿馆的官差,便是青龙他们也有人负伤,重伤两人,轻伤三人,足以可见昨晚上战况的惨烈。 姚释当即便召集了衙门的捕快前来,几乎把驿馆给团团围住了,会同衙门的仵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同时也把长生公主在徐州一事密折加急送往京城,不管陛下知不知道,他都得上报。 查探刺客来历,城中搜捕可疑人士,等有了初步结论也已经是事发之后的第二天了。 姚释再次登门求见。 “启禀公主,经过查探,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不过臣推断这些刺客怕是与刘家一案有关,臣斗胆请问公主,刘家之女是否在公主手中。” 长生颔首,面容严肃,“的确,当日常州州府把刘家之女交给本宫押解来徐州受审。” 姚释心微微一沉,面上却是不显露痕迹,“那可否请公主把人交给臣” “若交给姚大人,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长生问道。 姚释道:“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如今便剩下刘氏女一人,此人是这桩案子的关键所在,臣以为” “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徐州州府殉职,本宫来徐州历尽两次行刺。”长生正色道:“姚大人以为我若是把人交给你,你能让这关键之人活多久” 姚释继续道:“正因为如此,臣方才恳请公主把人交给臣。” “姚大人是怕本宫有危险”长生继续问道。 “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的损伤,臣白死莫赎。”姚释道,当然,这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理由还是人只有到了他的手里才可以放开手去审问,他不知道常州州府为何把人交给长生公主,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管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的态度,但是,不管如何,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再尊贵她也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子“请公主” “看来父皇是什么都没跟你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姚释蹙眉,“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奉旨而来。”长生道。 姚释眉头皱的更紧。 “看来姚大人是不信。” “臣不敢”姚释道,“臣不敢质疑公主,只是不知陛下让公主来徐州所为何事” “不巧。”长生笑了笑,“正是姚大人此时心里所想的也是让你极为为难的事情。” 姚释看着她,“公主是指刘家一案” “没错。”长生道。 姚释悄然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不知公主所奉圣谕具体是” “你还是不信本宫。”长生道。 姚释还是道:“臣不敢。” “你是不敢。”长生继续道,“不过不敢并不意味着便不怀疑。” 姚释皱眉。 “父皇让本宫解决南疆土司之变。”长生继续道,无视姚释突然变了的脸色,“若真的要本宫拿出圣谕来证明本宫插手刘家一案插手的有理,本宫也是真的拿不出来,不过,本宫认为,刘家一案与南疆之变有关,所以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尽快将此案查清,以免延误了南疆战事” 姚释便是再沉稳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也无法继续了,若说之前他有所怀疑,那现在却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在说谎长生公主再任性也不可能拿南疆战事胡闹,“公主南疆战事乃朝中大事,陛下何以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何以会让本宫处理”长生似笑非笑,“本宫的确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怕是姚大人听了之后便后悔。” 姚释面色一凝。 “如此,姚大人可还要知道”长生继续道,话语轻快,却蕴含警告。   ☆、199 姚释并不是初入官场,更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会被轻易吓着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不出那个想字。 沉默半晌,长生继续开口道:“若是姚大人没有其他想问的,那便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查清刘家一案。” 姚释深深地看了眼前之人,低下了头应道:“既是陛下旨意,臣必定遵命。” 长生笑了,“看来姚大人还是有所怀疑,也罢,那便等姚大人得到明确的旨意之后再配合本宫吧,不过,若是因此而延误了南疆战事,这后果本宫可不担。” 明明是笑着的话,可姚释听出了清楚的威胁,但没有明诏,他无法应允,“是。” “至于刘绿珠,便先让她暂时留在本宫这里。”长生继续道,“免得连这最后的线索也失去了。” 这一点,姚释没有反对,若是连这个都反对的话,便是彻底地开罪了这位小祖宗了,而且她也说的没错,便是把人交给他,以之前刺客的情况来看,他未必护得住,“遵旨。” 长生没咬文啄字地深究他两个不同的用词,只是道:“那便辛苦姚大人了。” 姚释苦笑,“臣不敢。” 辛苦 比起辛苦,为难怕是更多。 便是有陛下的明诏,可他处理的案子让公主,还是一个没多大的公主插手,他仍旧是会被他人非议 陛下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做 大周皇室不是一直秉持着不准公主插手政务的吗以当今陛下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会破例之人 大周以嫡为尊,这长生公主乃陛下唯一嫡出,身份比皇子还要贵重,让这般尊贵的嫡出公主插手政务,还是军务,陛下便不怕开了这个头,让前朝公主祸国一事重演吗 姚释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驿馆,回到了衙门之后,便开始着手查看刘家一案的卷宗了,若是他可以在陛下明诏到来之前把案子给破了,那长生公主便没有理由再插手,至于南疆战事便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了。 姚释怀疑的态度,长生并不惊讶,从青龙奉上关于姚释的信息便可以看得出来此人精明干练,处事小心谨慎,而且信封儒家之道,若不是对皇家的敬畏,或许会直接训斥她一个小女子不三从四德反而来插手男人之事。 “陛下为何派这般一个迂腐的人来” 长生喝着茶,“事情难办些才可以考到人,老头子可是在考我哩。”不过敢拿整个南疆来设考局,他也够大方的。 南疆战火不能说是外敌入侵,因为早在前朝,南疆之地便已经是大雍的属地,后来大雍式微,当地的少数名族纷纷叛起,自立为国,大周太祖皇帝建立大周之后,几经战事收复南疆,设土司制度,虽高度自治,但必须都大周称臣纳贡,承认乃大周属地。 太祖至今虽偶尔有冲突,但像如今这般打着旗号反大周的,也便是第一次。 “刘家的宅子搜查的怎么样” 刘绿珠缓过来之后便交代了刘家宅子中一些可能存在密室的地方,若刘家有什么秘密,或许在这些密室里头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暂时还没发现什么。” 长生眯了眯眼,“既然没发现便撤了,派人在暗处盯着,既然我们能想到,那暗处的人也必定能想到。”说完,便又道:“把消息告知姚释,让他带人去搜查。” “是。” 姚释接到消息便当即阻止衙役捕快去查了,当日查抄刘家的时候,整个刘家大宅已经被搜了一遍了,不过长生给他送去了消息他也不敢大意,吩咐下去掘地三尺地搜查 与此同时,他的密旨被送到了裕明帝的手里,皇帝陛下看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去了。 根本没当回事一般。 而此时,朝廷因为南疆土司反叛一事也吵的不可开交,早朝上吵,下了朝便在御书房里面吵,不过裕明帝却并不动怒,也没有显露任何圣意,更没有阻止他们吵,他皇帝陛下就跟看戏似得,每一天都看的津津有味。 这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也让人有些不安。 南疆土司叛乱看起来很糟糕,但也并不难处理,只需派一大将领兵前去平乱即可,南疆许久没有战事,当地的民族早已经没了祖先的厮杀热血,对付起来并不棘手。 可陛下为何不动 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可是谁也没有忘记两年前的皇子叛乱让朝堂重新洗牌,便是军中也有了不少的变动。 这种不安不但在前朝有,后宫也有,至少丽妃是感觉到了不安,现在的她深居简出,便是有人可以挑毛病也绝对挑不出来,相对于风头正盛的荣妃,她的确有几分势弱,但正如之前她所想的那般,荣妃再风光也绝对当不成皇后,她的病秧子儿子也当不成太子,她根本不需要着急、不安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明明有了战事,可裕明帝却丝毫没有想起忠勇侯府一般,这对于忠勇侯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这两年来忠勇侯府仍是深得看重,父亲便是已然年老,但还是被赋予重任,调回了京城之后便负责京畿防务,陛下把京城的安危都交给了父亲,若是不信任,如何可能这般 可是 作为跟随裕明帝起家的武将来说,战场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 没有战功,如何在军中立足如何能压住那千千万万的将士过去的功勋总会被人遗忘的 忠勇侯府需要新的功勋来支撑门面,在勋贵中屹立不倒 也只有如此,她的瑞儿将来才更有希望 皇帝如今的几个儿子当中,也便只有他的瑞儿最有资格登上太子之位 除非陛下再生儿子,否则瑞儿便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把这信送去忠勇侯府。” “是。” 如丽妃所想的一般,如今宫里面的几个皇子,前头四个皇子没了一个,大皇子仍是不是所踪,另外两个一个虽然大义灭亲,但生母及母族的事情便如同一座巨山挡在了他的跟前,另一个便是没了相同的巨山,也仍是一个病秧子,五皇子在皇陵守了一年回来之后整个人几乎是废了,七皇子也是受生母连累,八皇子身份倒是贵重,可无奈也是个病秧子,还是先天的,除了六皇子秦瑞,太子之位还能选谁 除非裕明帝再生皇子 可自四公主长生公主出生之后,后宫便再无皇子出生了,便是登基之后后宫进了新人,这几年也都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暗地里甚至有人胆大地揣测裕明帝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便没有新的皇子出生 便是正如传闻那般元襄皇后善妒对后宫妃嫔下了毒手,可她死了之后又如何解释 难道她死之前便对后宫的妃嫔一一下了毒手,所以才会这般 有人怀疑过,甚至有御史试图弹劾过,不过折子送上来之后,那御史便被流放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在朝堂里面公然开口质疑。 不管如何,对于六皇子而言,这都是好事 他比谁都希望后宫再无皇子出生 已经十三岁的六皇子已经隐隐有了大人的成熟,而两年多来的尊荣更是让本就贵气的少年越发的意气风发,便是裕明帝对他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是谁能否认如今皇子中他是头一份的尊贵 “母妃有些糊涂了。”丽妃的信并未能够如愿地送出去,而是落到了秦瑞的手里,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母妃,而是之前的事情让他对自己的母亲多了一份注意,母妃很聪明,可也容易被人利用,“父皇不发话,何尝没有想看看究竟谁先沉不住气。” 安雪低着头,对于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愧疚不已,但她除了是丽妃的心腹之外,更是忠勇侯府的奴仆,她的家人都在忠勇侯府,而且她的行为并没有危害到了主子。 “此事我会与外祖父谈。”秦瑞道,把信放在了烛火上烧成了灰烬,“你跟母妃说,外祖父让她稍安勿躁。” “是。” 皇子殿现在也就住着三个皇子,五皇子秦嵘、六皇子秦瑞、七皇子秦靖。 二皇子秦韶、四皇子秦烁在年前已经被准许出宫开府了。 五皇子秦嵘虽然最为年长,只是守陵归来的他一直诚惶诚恐的,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给藏起来生怕被人给害了去,平日里除了不得不去跟太傅念书之外,都躲在了自己的殿离不出来,更不说逞长子的威风了,而秦靖还是当初的那个秦靖,不惹事,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最大的盼望便是有朝一日生母被赦免出冷宫,所以整个皇子殿也还是以秦瑞为尊。 “七皇子这又是要去冷宫吗”方才遣走了安雪,秦瑞便打算出宫,以免忠勇侯府也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这才刚走到殿门口,便见到秦靖提着篮子从回廊那边走来,“父皇便是准许你去看望生母,可七皇弟这般频繁也未免太过了。” 秦靖放下手里的东西给秦瑞拱手:“见过六皇兄。”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必这般多礼吗你我可是手足兄弟。”秦瑞勾起了嘴角道。 秦靖神色不变,“皇弟不敢忘记尊卑礼仪。” “是吗”秦瑞似笑非笑,“难怪连太傅也称赞七皇弟为受礼之人。” “太傅过奖了。”秦靖道,“六皇兄若是无事,皇弟便告退了。” 秦瑞道:“七皇弟有孝心是好事,但余氏毕竟是罪人,你这般三天两头地去始终不太好。” “多谢六皇兄提醒。”秦靖道,“皇弟告退。”说着,便提起了东西往前走。 秦瑞沉下了脸,“不知好歹” 秦靖没有走远,这话听得很清楚,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该去做的他还是要去做。 他求了父皇一年才求来的恩典,不可能顾忌什么而放弃 这两年来冷宫很平静,仍活在里面的人似乎也接受了现实,她们要在这里终老。 小余氏的身子还是很糟糕,但却还是一直熬着,或许还是抱着希望所以一直熬着。 而这一年来儿子的到来更是让她的生活有了盼头,便是不敢去想能不能不出去,却可以盼着儿子什么时候来。 她可以活着看着儿子长大。 这便是死水一般的生活中唯一的活力。 “靖儿,你又长高了”便是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可每一次见都是哭了,而且每一次见,儿子都像是不一样一般。 秦靖一如既往地安抚这母亲,把带来的东西一一交给了母亲,陪着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离开。 便是不怕被父皇责怪,可他也不能让父皇迁怒母妃。 小余氏哭着送了儿子走。 就跟每一次一般,秦靖从冷宫里出来心情都是沉重的,而也如过去每一次一般,绕了远道,从昭阳殿前走过,返回皇子殿。 便是没了主人在的昭阳殿仍是那般的威严庄重,而这里的主人已经离开皇宫两年了,甚至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番风波过后,她便销声匿迹,宫里面的人已经开始渐渐地遗忘了她了。 不过,他不会忘。 不但是当初的事情,更是因为,如今他之所以可以在有生之年见到母妃,还能在母妃跟前尽孝,便是因为她。 他便是用她来求动了父皇的,便是她不知情,可这份人情,他记住了 或许 他该去求一下父皇,让她回来。 他不知道当初父皇到底为何降罪于她,但是他看得出来父皇还是很疼她的。 她如今已经九岁了,再过两年便已经要考虑终身大事了,即便她是尊贵的嫡出公主,可也是公主,公主不比皇子,他便是活的再糟糕,将来被指婚一个条件不好的妻子日子也不会难过,可她不一样,皇家的公主若是嫁不好,日子也是不好过,就跟已经出嫁了的两位皇姐一般。 “七皇子。” 秦靖收起了思绪,转过身便见荣妃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方,“儿臣见过荣妃娘娘。” “七皇子为何在此”荣妃问道。 秦靖看了看她,“荣妃娘娘,儿臣有些话想与荣妃娘娘谈,不知荣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荣妃打量着他,“可以。” 屏退了左右后,秦靖便直接说了,他担心长生会因此而被耽误了终身,而荣妃娘娘来说,或许比他说要好,只要她愿意,“娘娘,四皇妹当初年纪小,便是做错了什么如今也都罚够了,也是时候该让她回宫了。” 荣妃眼里惯有的冷漠褪去了一些,“七皇子有心了,你放心,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出,该回来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可” “七皇子若是信的过本宫,便听本宫的就是。”荣妃打断了他的话。 秦靖看着她半晌,“好,那便劳娘娘费心了。”虽然他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不过,他看得出来荣妃是真心关心四皇妹的,“那儿臣便不打扰娘娘了,先告退。” “七皇子。”荣妃道,“你的孝心本宫体谅,不过冷宫去多了不管对你还是对你生母都没有好处。” 秦靖脸色一僵,“多谢娘娘提醒。”行礼离开。 荣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皇帝的这几个儿子,品性最好的便是这位了,不过可惜小余氏的存在让他永远也不可能染指那个位子,但是秦瑞她可以为自己儿子的将来考虑,但是不能不为长生的将来考虑,不然便辜负了许姐姐的临终嘱托了 “去太极殿。” “是。” 裕明帝虽像是在看戏,不过这戏看的也挺累的,不但要一两个时辰地听着朝臣们吵,更是要看那堆积如山的折子,都是为南疆战事而上的折子。 就算他已经有了打算,可这些折子也还是要看。 荣妃进来见到的便是裕明帝被一对折子包围的场景,她蹙了蹙眉,上前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免礼。”虽是被包围,不过裕明帝精神不错,心情也似乎不错。 荣妃也没立即说了长生一事,因为她这段日子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他似乎打算让长生回来,“臣妾给陛下研磨吧。”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嗯。” 荣妃上前,拿起了磨条安静地研磨起来。 裕明帝继续跟折子奋战,半晌,放下手,笑了起来,“那丫头若是见到了朕这般,怕是会笑的很开心。” “为何”荣妃问道。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因为朕养了一个小心眼的女儿。” 荣妃一愣。 裕明帝继续批折子,小半个时辰之后,起身去更衣去了,荣妃这才停下了研磨,揉着有些发酸的手,休息着,她从未想过去窥探桌面上那些折子的秘密,也从从未对政事有过任何的好奇,可便这般的巧合,伺候笔墨的内侍把批阅好的折子拿下去做下一步的处理之时,不小心撞下了另一本单独摆放的,荣妃也就是那般巧地看到了一眼,就那么一眼。 “等等”她喝止了那捡起了折子欲放回原位的内侍。 那内侍吓了一条,“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荣妃吸了口气,“拿过来。” 那内侍一愣。 荣妃直接上前,第一次拿起了一本折子,没有犹豫地翻开,脸色大变。 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200 荣妃面色煞白,握着那折子的手不断地抖动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怎么敢这样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许姐姐唯一的骨血,与他唯一的骨血 她从未怀疑过他把阿熹送出京城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她好,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这又是什么 又算什么 “娘娘”那内侍也被吓的厉害,弄掉了折子本就可以以大不敬要了他的命的,现在荣妃娘娘又这个样子是不是方才折子掉下了地上损坏了什么“娘娘饶命,娘娘” 内侍不断地磕头求饶。 荣妃置若罔闻,仍沉浸在自己翻滚的情绪之中。 “怎么回事”不知道过了多久,裕明帝回来了,见到了眼前这般场景,皱了皱眉。 荣妃猛然抬头盯着他,那目光就跟要吃人似的,手里的折子已经被她握的变了形了。 裕明帝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折子,同时也明白了荣妃为何这个样子,脸色一沉,道:“都下去。” “是。”内侍宫女纷纷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便剩下了两个人,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荣妃咬着牙,第一次对眼前的帝王没有任何的敬畏,“阿熹是许姐姐唯一的血脉” 他怎么可以那样做 裕明帝道:“她也是朕的女儿。” “你既然还没有忘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荣妃勃然大怒,“她是女子,更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把她丢在外面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还要推她去死你就这般恨不得她永远地从你的眼前消失” 裕明帝脸色更沉,“赵氏,你僭越了” “是,我是僭越,我要以下犯上,大不敬”荣妃厉色道,“陛下要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可是阿熹是许姐姐唯一的血脉,我便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朕就会了”裕明帝也怒斥道,“朕就会了” “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即便你把阿熹送出宫去我会坚信你不会害了她,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在许姐姐那般走了之后还要让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不得善终我相信你可是你却做了什么你要推她去死”荣妃狠狠地砸了手里的折子,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死死地抓着他的双臂,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是不容冒犯,“皇上,许姐姐牺牲自己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对待她的女儿” 裕明帝的脸阴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般,平静却让人心惊胆战,“说完了吗” 荣妃浑身颤抖,不敢相信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这般,还是这般无动于衷,“那是许姐姐的女儿” “朕比你清楚”裕明帝勃然大怒,扬手摔开了她。 荣妃摔在了地上。 裕明帝盯着她,帝王威严的面容此刻狰狞而扭曲,一字一字地道:“朕比你都要清楚她是朕的女儿,是朕跟皇后唯一的血脉,是她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朕发过誓,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那” “所以”裕明帝没给荣妃说话的机会,“朕要给她朕最好的” 荣妃不明白,既然阿熹在他的心里是那般的重要,为什么还要这般做既然要给她最好的,为什么要让她去那般危险的地方去做拿笔拿危险的事情,为什么最好最好荣妃的脸瞬间僵了,她不傻,相反很聪明,可是可是“你”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继续抓着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可身子还是在颤抖,“你你” 除了这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来。 裕明帝知道她明白,后宫这般多妃嫔中,她是最聪明的一个,“荣妃,只有这般,她从不会重蹈她母后的覆辙” 荣妃手一松,身子便瘫软在了地上,“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以 是她想错了吗 是她想错了吧 “你不是想不是想” 裕明帝蹲下了身子,“荣妃,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怎么可以”荣妃厉声道,却怎么也无法把后边的话说出口。 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朕可以大雍的皇帝可以,朕这个大周皇帝也可以” “你疯了”荣妃厉喝道。 裕明帝却笑了,“怎么难不成你也跟丽妃一般,心里始终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不” “不要说不,朕是父亲,皇后是母亲,朕很清楚一个母亲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任何事情来”裕明帝继续道。 荣妃喝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是你自找的”裕明帝笑道,眼底却是冰冷的,“朕本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荣妃,是你自找的” “你就不怕我”荣妃的话没有说下去,怕什么怕她把他的心思泄露出去吗他怎么会怕她又怎么会只要他这心思泄露出去一丝一毫,阿熹便只有死路一条“陛下,阿熹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 “不是了。”裕明帝摇头,“从她母后离开的那一日起,她就不再是孩子,更没有资格再当孩子” “可你” “你错了。”裕明帝还是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抬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从一开始朕送她出宫便不是为了让她远离这一些,朕努力过,皇后离开的一年中,朕疏远她,便是希望她可以如她母后所希望的一般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公主,即使朕知道嘉嫔并非真心,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让阿熹开心就好,朕一直这样做着,可是结果呢结果是阿熹差一点送了命” 荣妃急促地呼着气,脸上煞白如雪,“不是的陛下”她拉着他的手,似乎仍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你真的觉得你所给与的就是最好的吗陛下,你这一路走来失去了多少阿熹是许姐姐唯一的血脉,难道你也希望她将来也如你一般” “那你说,朕该如何做才可以不会让皇后失望”裕明帝手上的力狠了起来,“你告诉朕,除了这样,怎么才可以让阿熹真真正正的平安” 荣妃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有是吧”裕明帝继续道:“连朕最聪明的荣妃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即便朕立你为皇后,让你的儿子当太子,你也不能保证阿熹能够平安富贵终老” “可平安了就什么都可以了吗”荣妃盯着他,“陛下如今平安了,但陛下开心吗得了这锦绣江山,坐稳了这皇位,陛下便开心吗便幸福吗即便是陛下,走到如今也付出了一切,把自己的心都给挖空了,阿熹的将来又需要付出多少便是最后得了永世的平安,阿熹便开心吗便幸福吗陛下,你尚且有许姐姐在,阿熹身边能有谁谁能像许姐姐一般一路陪着陛下便是许姐姐也无法陪伴陛下一直走下去,更何况是陛下,阿熹是公主,是女子啊” “女子便不能为帝吗”裕明帝终究还是说破了荣妃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字,女帝,“大雍的皇帝可以养出一个女帝,朕也可以这世上能出一个文熙女帝,朕的阿熹为何便不可以朕与皇后的女儿绝对不会差过任何人而且,皇后用性命换来的平稳江山,为何要拱手送给别人” 荣妃哭了。 “即便是朕的亲儿子,也没有资格”裕明帝眼里有着癫狂之色,“没有资格” 荣妃泪流满面,“你连许姐姐的名字都不敢叫,陛下你也怕许姐姐” “朕不配叫她的名字,不配” “哈”荣妃大笑了出声,再也没有说下去,他疯了,已经是疯了,许姐姐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每一条都盼望着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即便许姐姐是自愿的,可是他没有保护好如何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日子他就该这般痛不欲生可是 此时此刻,除了满心的悲凉,再无恨意。 许姐姐,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嘱托。 我没能照顾好阿熹,更没能代替你陪着他。 你怎么可以认为有人可以代替你 许姐姐,此时此刻你在天有灵见到了这些,可否会后悔 秦靖知道荣妃在见过了他之后便去了太极殿,可回了后宫之后没多久便传出了病倒的消息,而且太极殿那边也有风声传出来,说荣妃惹怒了陛下,被陛下狠狠训斥了一顿,最后是被人给扶着出来的,那脸白的跟雪一样,吓死人了。 后宫的好奇嘲讽,秦靖不想多去理会,可是荣妃这两年虽然风头正盛,但从未恃宠而骄,行事更是稳健,除了四皇妹一事,她不可能因为其他事情激怒了父皇父皇难道真的对四皇妹他越想越是担心,踌躇了许久,往荣妃的寝宫而去,不过却没能见到荣妃。 “劳嬷嬷禀告娘娘,说儿臣听说她病了有些不放心,若是娘娘无事,还请娘娘让人来告知儿臣一声。”说完,便又道:“不,儿臣明日再来。” “是。” 秦靖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娘娘,七皇子走了。” 荣妃倚靠在床头的高枕上,满脸病态的苍白,“嗯。” “七皇子说” 荣妃听完了这话,沉默了半晌,“派人去告诉他,本宫无事,让他不用担心。” “是。” 秦靖很快便接到了消息了,他知道荣妃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如今传来了这话,便是说四皇妹也无事。 这便好。 他真的担心因为他的提议而让四皇妹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只是 四皇妹总不能一直呆在外面 秦靖与荣妃的往来,在众人都关注着荣妃是不是要失宠的热闹中本也不会引起任何的注意的,不过若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秦瑞的确没把秦靖放在眼里过,不过一次又一次的不识好歹也的确需要教训一下,冷宫在裕明帝的心里就是一个禁忌,他傻了也不会拿秦靖去冷宫一事来教训他,不过以秦靖那不知好歹的脾气,要找他错处并不难,不过却没想到他居然搭上了荣妃 “我还真的小看他了” “主子,可要禀报陛下” “蠢奴才”秦瑞怒斥道,“禀报父皇是想让本皇子落得一个不念手足之情的名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秦瑞冷哼一声,“要对付他哪里需要父皇动手” “殿下的意思是” “让人把这事传给八皇子”秦阳那个病秧子自会帮他好好到底教训他 “是” 八皇子秦阳一出生便是个病秧子,性子不算好也不算坏,不过这一年多来,脾气便的有些暴躁了,而原因便是母亲的冷漠。 便是身子不好,可是皇位啊,谁不想要 可不管他明说还是暗示,荣妃始终不肯松口,最后还动了怒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甚至不顾他身子虚罚他跪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才好起来。 他不明白 父皇那般地宠母妃,她为什么就不去争取一下皇后之位啊,她难道真的不想要吗 就算她不想要,可也要为他想一下 可她呢 秦阳的心里日积月累的,对母亲的怨愤渐深,可那是他的母亲,不说他还需要她在父皇的面前说好话帮他争取,便是她不会,她也还是她的母亲,他能拿她怎么办 可是 他可以容忍她不帮他,甚至训斥他不敢有这般僭越之心,可是,他绝对不能容忍她帮别人 绝对不可能 还有 秦靖他哪里来的胆子去讨好他的母妃 “走” 秦阳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找秦靖晦气去了,八皇子这般一发火,甚至把他对母亲的不满都给发泄在了秦靖的身上,直接把秦靖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不就是一个罪人的儿子 他打了便打了,怕什么 “你要是再敢往我母妃身边凑,本皇子就灭了你”他以为父皇没废了他,他就还是皇子 秦阳终于消气走了。 “殿下”小安子一得了自由便冲到了主子身前,“殿下你怎么样了” “没事”秦靖抹了嘴角的血迹,“我没事” “八皇子他太过分了”小安子怒道,“殿下,我们去禀报陛下,让陛下为殿下讨回公道” 八皇子这是要把殿下往死里弄 “奴才就不信陛下还会护着他” 秦靖目光一凛,“闭嘴” “殿下” “闭嘴”秦靖怒斥道。 小安子不敢再说下去。 “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秦靖警告道,“你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就给我滚出这里” “奴才不敢”小安子忙道,虽然主子不得宠,但是对奴才却是很好的,而且,被主子赶出去的奴才哪里能找到更好的主子“奴才一定会守口如瓶” 秦靖点头,“扶我起来。” “是”小安子忙用力搀扶,把秦靖扶上了床,“奴才去找大夫” “别让人知道” 小安子一愣,“是” 皇宫表面的平静之下潜藏着各种的暗流,秦阳这不过是小小的一番波澜罢了,秦靖不追究不闹大,便也这般过去了,不过在京城之外,南方那边,卢荧所制造出来的流言却不是那般好平息的,便是卢纲已经做了补救了,可也始终没有遏制流言的传播,便是王家那边还没反应传来,可是在青州,卢荧的名声可以说是声名狼藉了。 卢纲最后把心一橫,没有再堵流言,而是咬死了这流言是有人故意传出来,而背后的人便是萧家 萧家跟卢家的恩怨早在矿山一案就结下了,而且还是死仇,卢家明白,萧家更明白。 如今,萧家先发制人了,却是用了最卑劣的手段,目的便是阻止卢家跟王家联姻,还有便是毁了萧惟 之前萧惟杀人以及后来遇刺客一事,就算他最后还是逃过了律法,可并不能说他没做过现在南方谁人不知道萧烨有多恨这个被逐出宗族的儿子 这一句流言不但可以毁了卢家跟王家的联姻,还可以毁了萧惟,果然是狠毒,果然是无耻 “不可能我什么也没做过”事情是顾延亲口告诉萧惟的,所以绝对不会有错,但是“老爷子,我什么也没做过” “萧大哥就算想做也做不出来吧”顾闵气的脸都变色了,“那卢荧还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她怎么可以这般的不要脸难不成她以为她这般说萧大哥便会娶了她不成” 这都什么人 卢家都是疯子不成 之前那卢纲正主儿不去找就只会来为难萧大哥,现在她的女儿也发疯,这都什么人呢 “祖父,我们不能让卢家这般污蔑萧大哥” 萧惟脸色难看的可怕,“老爷子,我去青州一趟” “不用。”顾延摇头,“既然流言无稽,你便无需理会。” “可是” “卢家的解释是萧家在幕后策划的这一切。”顾延继续道,“为的便是阻止卢家跟王家的联姻,还有” “我”萧惟自嘲,“如此说来,还真的与我有关。” 顾延还是摇头,“比起卢家的解释,我更相信是那小姑娘的胡闹。” 萧惟一愣。 “士族联姻不在少数,便是担心,最该担心的还是郑家。”顾延道,“而且,萧烨未必便想到卢王两家联姻会给萧家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萧惟抿紧了唇。   ☆、201 萧烨未必便能想到卢、王两家联姻会给萧家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萧惟突然间想起了幼年的时候曾经听萧煌说过萧烨只能守成,如果要让萧家重回当年的兴旺,只能靠他。 只能靠他 萧惟当时不懂这话的分量,如今亦然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哪方面的天赋让他这般有信心,更不说他这肮脏的身世,足以让他在这世上再无容身之地 他哪里来的信心 “卢纲承受丧子之痛,但也不至于理智全无。”萧惟收敛了思绪,正色道:“就算他怨恨萧家,也绝对不会不怀疑王家,所以卢家与王家联姻一事怕是另有内情。”之前过于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卢荧的身上,也因为担心她知道了会生气,才忽略了这一点,“我跟卢纲相处过,他虽然不比他的两个兄长城府深,但也绝对不是糊涂之人。” 而且,郑繁之死对他打击很深,任何可能跟郑繁有关的人他都不会轻易作罢,更别说把卢荧嫁过去 顾延点了点头,“卢纲怕是想要逐个击破。” 萧惟一惊。 “四大士族之中,不可否认王家实力最强。”顾延继续道,“萧家是矿山一案的最大嫌疑人,卢纲如今最恨的怕也是萧家,所以,他不可能跟萧家合作,至于郑家,卢家老大跟老二的事情,卢纲便是想与郑家继续结盟,在卢家内部必定会受到极大的阻力,他家主之位还没有坐稳不可能一意孤行,而且郑家对卢家已经起了防心,即便盟约继续,也不可能达到卢纲想要的结果,而且,郑家拒绝让郑繁的尸骨葬入郑家的祖坟。” “郑繁的尸骨”萧惟急道,“卢家找到他了” “找到的只是尸骨。”顾延道,“所以郑家不承认,以不能混淆郑家子孙为由拒绝了卢纲。” “尸骨又如何了怎么混淆郑家子孙了”萧惟大怒。 “化作白骨,已然无法辨认。” 萧惟浑身一震,“可卢纲认了,他总不会认错了自己的儿子” “古书中曾记载滴血于白骨,若融入其中则为血亲,反之则不是。”顾延继续道,“卢纲在山里找了许多白骨,最终在其中一具上验证成功,只是这法子本就不常用,就算有古书为据,也仍是论据不足,郑家不承认也是正常。” “怕是他们恼恨被卢家牵连进矿山一案而损失惨重吧”萧惟冷笑,若他们真把郑繁当做郑家的血脉,即便有一丝的可能是他也应该让他葬入祖坟入土为安“那卢家如何安置郑繁” 顾延道:“并未听说卢家操办丧事。” “那”萧惟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郑家不许,卢家不动,那郑繁现在如何了难道只能无声无息地被安葬“不过这样也好”许久,萧惟一字一字地道:“安安静静的,至少可以不会再被打扰” 这便是士族,盯着高贵的名头行卑鄙之事 它们没落至今,是不是该说是活该 “卢纲若是想报仇,单凭卢家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跟王家结盟是唯一的选择。”顾延没有评论萧惟的话,而是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他就不怕与虎谋皮”萧惟道,四大士族之中,王家的实力的确比较强,但同时也说明了王家决堤不是好利用的,卢家与王家结盟是什么目的,王家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而王家之所以同意结盟绝对不是为了将来也被卢家给收拾了,卢家找了一个有实力的盟友,但却也留了一条狼在身边“卢纲便不怕将来他收拾了萧家跟郑家,最后却为王家做了嫁衣” “只看值不值得而已。”顾延道。 萧惟握紧了拳头,沉默了下来,值不值得为了给儿子报仇,他相信卢纲就算跟魔鬼合作他也会去做“老爷子,那我该做什么” “你无需做什么。”顾延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不想将来有人提及此事而你却一无所知。” “老爷子认为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来对付我”萧惟问道。 顾延道:“以往万一罢了。” 其实若是萧烨不出手的话,谁会对付他一个被逐出宗族毫无根基的人便是萧烨,此时此刻怕是应付卢家的转移视线便已经焦头烂额了,怎么还会注意到他“多谢老爷子,我会注意的。”萧惟鞠躬道,诚心诚意地感激,“不过”话顿了顿,方才继续,“此事能够不传到京城” 便是这般问了,但是他知道,这不太可能的,朝廷一直盯着士族,如今卢家王家联姻,如何可能不传到京城他唯一希望的便是不会传到她的耳中。 她回京去是跟家人团聚的,刑部尚书便是再疼爱她也应该不会再让她插手政务。 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便是很清楚心里的奢望永远也没有便成现实的机会,他还是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不希望她知道她离开之后,他还陷入这般无耻的事端里边来。 “她不知道就成了” 不会知道的,是吧 “萧大哥”顾闵忍不住开口,可是满肚子的话还是说不出来,是不能说,更是不忍心说,卢家的事情,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便是回了京城她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他怎么忍心说出来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所愿,他已经够惨了的,他怎么可能连他这般一个微小的愿望都让他落空了“你放心,顾姑娘离的远着呢,怎么可能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我没有别的意思”即便已经早就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可萧惟还是希望解释些什么,他不想破坏她的名声,“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该让她知道心烦罢了。” 顾闵心里有些难受,“萧大哥你就放心吧,别说她不可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只会骂那卢荧无耻” 就算是为了报复萧大哥也不该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她就不怕毁了自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不过这般一闹,卢家跟王家的联姻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顾闵继续道,“这也是好事” 对于萧家跟郑家来说或许是好事来的。 不过萧惟却不这般认为,四家的仇恨早就在矿山一案中就结下了,如今便是卢家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也一定会找其他的法子,四大士族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只是没想到最终让四大士族分崩离析的不是朝廷,而是他们自己 很可悲吧 “秋闱在即,你好好备考便是。”顾延没有就萧惟的希望而说一句,只是嘱咐他,“想必这也是顾姑娘所希望的。” “我会的。”萧惟正色道,不仅是不辜负她的期望,更是为了自己。 他不求权势滔天,只是男人立于世间必须有所作为,有所担当,他不知道走仕途之路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但是除了这条路,他无路可走了。 卢荧的荒唐闹剧并未传到长生的耳中,至少现阶段没有,不过即便有,长生怕也无心情理会,正如正常人都知道的,萧惟这般年纪便是想毁别人清白也没本事做到,长生如何会有所波动而且现在刘家一案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情与精力,哪里有空余分给其他事情 刺客行刺过后,案子陷入了僵局了。 姚释带着人在刘家掘地三尺,密室倒是找到了两个,金银财宝也挖出来了不少,但是却每一样可以化解如今案子的僵局的,除此之外,他送去京城的秘折一直都没有回音,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无法揣测,而公主殿下那边也是步步紧逼,官场行走多年,姚释第一次觉得寸步难行。 “刘家大宅几乎已经被挖空了,但是还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案件的线索,所以臣还是希望公主能把刘家女交给臣,让臣仔细审问,看看能够审出一些线索。”姚释最后还是登门要人,“至少让臣见一见刘家女。” “审问”长生冷笑,“那不知姚大人打算如何审问严刑逼供还是其他” “公主” “既然在刘家大宅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那便从案子的开始着手”长生不等他说完便道,“南疆土司并非实际上的外敌,这些年中原跟南疆多有往来,朝廷也从未说过跟南疆土司做生意便是叛国刘家的叛国罪究竟是怎么来的证据是什么哪里来的证据可有人证物证” 姚释恍然大悟,脸色也随之变得很难看,“是臣失职” “不是你失职”长生道,“只是你被牢房的惨剧给镇住了,心思都集中在了究竟是谁放的这一把火,另外本宫也有责任,若本宫不出现,你便不需要分神来想如何做才可以既不得罪本宫也不会违背你的原则更不会与皇帝的心意背道而驰你早便可以从震惊中走出来,还原根本了大理寺卿若是连这对案件的敏锐都没有的话,那我父皇便是昏君了” “公主”姚释脸色发白,即使羞愧也是着急更是不赞同,“陛下是君,即便是公主的父亲那也首先是君公主不该说这般的话” “好,本宫不说。”长生没与他争辩,“那姚大人如今是否可以把心思都收回来放在了案子上头” 姚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满脸的稚嫩,可那神情却是很熟悉是陛下,眼前这小姑娘眉宇之间本就跟陛下有些相似,如今这般严肃着脸,更是相似,不但是容貌,气韵上更像 可陛下到底为什么要派她来 “是。” 长生知道裕明帝一直没有给姚释回复,他的谨慎小心一如之前,若是得到了任何的回复,他不会这般而裕明帝为什么要这样长生大约也猜到了一些,他怕不会给姚释明确的回复的,他是想让她自己解决下明确的旨意自然是可以姚释听从她的指令,她做事便可以更加的方便,但这般便也是让她继续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便是如今她也是倚仗着他的威信,但他不插手,她便需要依靠自己来解决姚释的不服从,甚至可以说是要想法子收服姚释 收服钦差大臣 他给她的考题还真的是不简单 长生不是没有信心,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一个原则性强的人更是难以改变,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更是不会轻易地改变,但是,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姚释很谨慎也很有原则甚至可以说是古板,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着一份为百姓做实事这为官的根本之心的,刘家是否无辜关系到几十人是否枉死,关系到刘氏九族上千人是否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更关系到南疆的百姓是否会继续被战火迫害,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所谓原则而放弃无辜百姓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弱点。 姚释把案件还愿到了最初,刘家一案之所以案发那是因为刘家家主的一个小妾跟别人私通,而这个别人便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事败之后,刘家主母刘夫人把这小妾给活活打死了,而刘家主更是迁怒小妾的家人,直接依靠刘家而生存的小妾一家给打压的生意破败,家破人亡的地步,对于那给他戴了绿帽子的表哥更是不遗余力地追杀,最后把那表哥给逼到了衙门去了,揭发刘家与南疆土司私下勾结,欲谋反一事。 这便是案子的开始。 刘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在徐州还是有不少的影响力的,而且平日里刘老爷也是修桥铺路的做尽善事,在徐州府乃至整个徐州名声威望都不错,如今居然有人举报他勾结南疆土司想要谋逆 徐州州府便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谨慎处理,没有在第一时间带人去抄查刘家,而只是派人暗中调查,而在这期间,表哥被追杀的人找到了,差一点丢了性命,最后还是靠运气给逃了过去的,为了活命只好找上小妾的娘家,希望他们能够给出一些刘家谋反的证据来。 表哥之所以知道也只是听了给刘家当了小妾的表妹说的,而她的表妹之所以跟自己私通也是因为害怕刘家出事连累自己丢了小命,才应了他,让他带她走的,但是实际的证据却没有他只能找上表妹的娘家,原本也只是抱着一线生机而去的,可没想到这一说,表妹的娘家果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在不久之前表妹让人送了一个盒子回娘家,让娘家的母亲帮忙收着,娘家的母亲接到了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便以为是女儿想要给自己买一个保障,放一些钱财在娘家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也便把盒子好生收好了,后来女儿红杏出墙被打死,刘家把他们往死里逼,盒子里面的珠宝首饰早就已经拿去典当了,不过那盒子却一直被丢到了一边没有动。 表哥让表妹娘家的母亲把盒子找出来,仔细查看一番竟然再盒子的底层发现了暗格,打开了暗格之后便发现里面有一封信,表哥看了信,知道自己有救了,便当即拿着信去了衙门,交给了徐州州府了。 而那封信,便是刘家跟南疆土司的书信,南疆土司写给刘家老爷的,里头虽然没有正面提及谋反,但字里行间都弥漫着对朝廷的不满,希望刘家老爷可以帮他,还承诺带来日事成之后,一定不会薄待了刘家 对朝廷不满,让刘家老爷帮他,还说事成之后一定不会薄待刘家,这南疆土司究竟希望刘家老爷帮他什么,正常人都会往谋反那里去想。 徐州州府不敢再什么也不做了,当即便带人包围了刘家,把刘家老爷一家子都给抓了,以私通外敌,意图谋逆的罪名,而刘绿珠当时在外祖家,暂时逃过了抓捕,之后她便听了外祖家的建议,回常山书院求助。 自此,刘家下狱,而在发现了漏网之鱼之后,便派人前往常州抓捕。 根据衙门的卷宗跟当时参与抓捕的捕快所言,刘家老爷在被捕之后一直喊冤,但是对于那封信却始终无法给出解释,即便否认过那封书信是别人栽赃的,可当时神色极为慌张,分明是在说谎,更不要说在刘家老爷的书房里头还搜出了其他的信件,他跟南疆土司往来的信件,也都是再说着帮忙一事,南疆土司对他可以说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了,除了南疆土司给他的书信被找到之外,他写给南疆土司的书信有,在被抓获之前,他让人送去南疆的,而在他被抓获之后,他的下人为了活命便出卖了他,把信给送到了衙门去了,这封经过那下人的证明以及衙门找来的书法大家的笔迹鉴定是他刘家老爷所写的书信成了指正他的有力证据 因为在这封信中,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南疆土司,却是与他谈了条件,信上边的意思明显便是只要条件合适,他便同意帮忙 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证据确凿之后,徐州州府当即禀报了朝廷,不过还没等朝廷给出回复,南疆便传来了叛乱的消息,战火重新再南疆燃烧起来,随后,朝廷震怒,派遣了钦差到徐州彻查,可钦差还没到,牢房走水,刘家一家命丧火海,徐州州府为了救火也死于大火之中。   ☆、202 刘家一家命丧祸害,徐州州府也死于大火之中,自此,刘家一案陷入了僵局。 但是 刘家的人是死了,那举报的人呢那小妾的娘家人呢他们总没有死吧 “来人”姚释的脸色很不好,为官多年的他居然犯了这般低级的错误 “你父亲的笔迹,你应该认得。”长生声音平缓,不过所说的话却是给刘绿珠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刘绿珠的脸煞白煞白的,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信,爹在的时候最疼的便是她,自小便把她带在身边,教她说话,教她念书,更是手把手地教她写字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爹的字迹 而眼前的信 眼前的信 “不不会的”她猛然抬起头盯着长生,浑身颤抖,一字一字地道:“一定是有人冒充了我爹的字迹的一定是的” 长生没有与她争辩,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不”刘绿珠无法接受,她死也无法接受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你告诉我,我爹是冤枉的是有人害他的你告诉我”她绝望地对着长生嘶吼着,似乎只要她告诉她一句是的,她便可以去死“你告诉我” “证据就在你的手里,是不是你很清楚。”长生道,没有施舍一丝的怜悯。 “不”刘绿珠撕了手里的信件,最重要的证据。 一旁的凌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脸色有些沉。 长生不动声色,“撕了也改变不了事实,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跟南疆土司为了什么讨价还价,但朝廷并未冤枉你父亲,便不是谋逆,与南疆土司如此秘密往来” “我爹是商人,只要可以赚钱,他什么人都会讨好什么人都会往来,我爹没有罪” “没错。”长生道,“若是南疆土司没有叛乱,你爹这般也只能说是有密谋不轨之事的嫌疑,并不能说是触犯大周律法,可如今南疆土司叛逆了,你爹就算真的只是为了生意,他的这般言谈也已经是死罪了” “我爹已经死了”刘绿珠歇斯底里,“不仅我爹死了,我所有的家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想要把他们尸体给拉出来砍头吗他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刘绿珠一直说不可能不可能不相信不相信,可如今的激动与歇斯底里却已经是泄露了她心里深处的真实想法。 她怕,她恐惧,她慌张,因为她也相信她的父亲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冤枉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刘绿珠哭的跟个泪人似得,“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她跪在了地上,拉着长生的手,“是因为我还活着吗是因为我还活着吗是要满门抄斩才可以结束是吗好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杀了我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们,杀了我就放过他们” 长生低头看着她,眉头皱着。 “你杀了我啊”刘绿珠厉喝道。 “绿珠” “你不杀是不是你不杀我自己去死我自己去死”刘绿珠从地上爬起,便一头欲往墙上撞去。 “凌光”长生喝道。 凌光出手阻止。 刘绿珠寻死未成,疯了一般的挣扎,“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凌光死死地摁着她。 “刘绿珠”长生怒喝道,“你父亲便是罪有应得也不该死的这般惨” 刘绿珠僵了,没有继续大闹。 “你父亲便是犯下了十恶死罪也不过是一刀下去头点地罢了,可现在他却是被活活烧死,还有你的其他家人,他们死被活活烧死的,你知道被烧死的人是什么感觉吗他们开始拼命地想逃命,死亡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摧毁他们的心智,然后浓烈呛的他们无法呼吸,热浪灼烧着他们的咽喉肺部,或许火还没有烧到他们身上便已经熬不住去了,不,或许这时候他们会盼望着火快点烧过来,因为火烧到身上不用多久就可以烧死一个人,他们宁愿痛痛快快地烧死也好过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折磨”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刘绿珠捂住了双耳无法再听下去,“不要再说了” “就算你无法感受到他们死的有多惨,那刘氏九族的死活,你应该不会想看着他们被送上断头台”长生继续道,言语冷漠的绝望,“谋逆最严重的便是诛九族,便是皇帝宽宏,刘氏一族也免不了一个被流放的下场。” “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刘绿珠跪在地上,看着长生哀求着,“你说你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人三番两次地派刺客来抓你。”长生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绿珠摇头哭着,她真的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连那些刺客是为了她而来的,而且是来抓她的都是她告诉她的她能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的是你告诉我他们是来抓我的,是你告诉我的” “可为什么却只有你可以回答。”长生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绿珠用力地拼命摇着头,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了“你说你会帮我的,你说的你说的” “我已经在帮你”长生沉声道,“可你若是什么都不配合,我根本帮不了你”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等着看你刘氏一族被送上断头台吧”长生冷声道,“看着你的家人被扔到乱葬岗” “不” “若是不想,那你就好好想想你父亲是不是给了你什么或者告诉了你什么”长生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握着她的肩膀,“绿珠,你父亲虽然只是商人,但他一个人做出了这般大的一份家业不可能对危及没有一丝的感觉的,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送你去你外祖家为什么就只有你去还有他为什么把你叫回家去真的是病了想见你吗还有你外祖家,为什么在出事之后他们不是怕担干系把你送去衙门也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把你给藏起来,而是让你回书院求救刘家犯的是谋逆大罪,你能在书院求到什么救他们怎么便认为你在书院可以求到救援绿珠,你好好想想,难道便觉得这其中有许多的不对劲吗” 刘绿珠身子颤抖着,“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抬手捂着脑袋,似乎想用这个方式让混乱的脑子清醒起来,她必须知道的,必须知道的可是她想不到想不到啊“我怎么办怎么办” “你仔细想想认真想想”长生正色道,“从你由书院回去,或者更早开始,你的家事是绝对不可能进的了安夫人开办的女学的,可你进了,你父亲真的没有跟你说过了什么提过什么你好好想想” “我想我想”刘绿珠脸色煞白地看着她,“可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长生松开了手,“好,我不逼你。” “我会想到的我一定会想到的”刘绿珠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叨念一边走进里面的寝室,她会想到的,她一定会想到的 长生吸了口气,转身道:“走吧。” “可要派人看着她”凌光问道。 长生摇头,“不用了,她的家人还在义庄,她不会寻死的。” “那”凌光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撕碎了的信件,“这证据” “捡好送回去。”长生道,“若是姚释不满,让他直接来找我就是。” “是。” 姚释看着那一堆碎片有些傻眼了,不过不满却没有,因为他的错处更大,而且,若是公主可以从刘家女的口中问到了什么,那对案子来说绝对是突破性的进展。 刘家是否冤枉如今已经不重要了,相反,那在牢房放火跟两帮刺客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三件事是同一股势力阻止还是各有不同 是不是南疆那边派来的 他们究竟想从刘家女身上得到什么 这些才是最重要 还有 朝廷中是否有人牵涉进了这件事 “若刘家女交代了什么,烦请公主告知臣一声。” “奴婢会禀告公主。” “多谢。”姚释谢道,或许连他也没发现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另外,臣之前上奏了陛下,恳请陛下下道明旨让臣好让公主名正言顺地插手此案,只是折子送去京城许久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不知公主是否可以” “既然是姚大人有这个需要,那该由姚大人自己来问才是。”凌光打断了他的话,“公主虽然年纪小不计较,但也是陛下如今唯一的嫡出,姚大人可以怀疑公主假传圣旨,也可以对公主插手政事报以不同的意见,甚至可以对公主无丝毫的敬畏之心,但却不能把陛下的长生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奴仆般使唤” “姑娘言重了,臣岂敢对公主有不敬之心”姚释脸色凝重了起来。 长生继续道,“那最好不过。”说完,便拱手一礼,告辞了。 姚释苦笑不已。 陛下这般沉默便真的不怕他的掌上明珠在他的手里吃亏吗 不。 或许他该担心担心自己才是。 这位长生公主显然不是会吃亏的主儿 除了牢房走水以及两次刺杀之外,那暗地里的势力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或许也是为了让刘家的案子板上钉钉,证人一个也没少,都活的好好的 那报案的表哥、证明书信来源的小妾娘家父母、还有刘家老爷的那位心腹随从,都活的好好的 而那般巧的是,牢房走水那日,那本也关押在牢房里面的这位心腹随从因为突发疾病,被州府大人派人送去医馆了,逃过一劫了。 这般的巧合的事情在这般的环境之下便不再是巧合了 姚释把人都给提了过来,一一重新审了一遍,从对方的供词跟神色来看,并未发现他们是受人指使而诬陷刘家老爷的,而且对于牢房走水一事也似乎都是惊恐不已的,尤其是那逃过一劫的心腹随从。 所以最后,突破点还是集中在了刘家女身上,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桩案子的背后有一股不简单的势力在活动,而刘家一案虽然没有被诬陷的痕迹,但是却似乎还是有人为操纵的迹象 姚释最终还是去面见了长生,不过这次态度好了许多,不但主动交代了案宗的情况跟重新审问几个证人的过程,还直接道明了自己心里的怀疑,最终的希望还是想要刘绿珠。 “臣并非信不过公主,只是公主毕竟年幼,在审案上边仍是有所不足,臣不把刘家女带走,只是希望公主能让臣见一见她,问她几个问题。” 长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却不是针对他的,“刚刚本宫接到了南疆战事的最新消息。” 姚释正襟危坐,“如何” “南疆五城如今四城完全已经落入了叛军手里。”长生道,南疆虽然实现高度自治,但南疆五城虽然以土司为尊,各级官员还是有不少是由朝廷掌控的,而且南疆五城之中都有朝廷的驻军,“叛军侵占一城便大肆屠杀朝廷派去的官员,而朝廷派驻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如今朝廷已经对四城完全失去控制了” 姚释脸色更加难看,“那公主” “还有”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南王世子落入了叛军手中” “什么”姚释惊的站起了身,“南王府邸虽然在南疆,但战事一出,南王世子便是当地驻军的统领,必定身在军营之中,他怎么可能会落入叛军的手里难道朝廷在南疆的所有驻军都已经”全军覆没了 若是如此,朝廷为何一直没有派兵前去增员 “这倒没有”长生冷笑,“五城的驻军虽然不堪一击,但南王府手里的镇南军倒还撑得住。” “既然如此,为何”姚释的话没有说下去,即便他不是武将也知道这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的,“那陛下如今打算如何” 南王世子落入了叛军的手里,叛军必定会以此要挟朝廷的而且这个人是南王世子 南王的先祖是太祖皇帝的嫡亲弟弟,当初与太祖一起打天下并称秦家双雄,说句大不敬的话,从大周的开国史记来看,第一代南王所立下的功劳甚至比太祖皇帝都要多,若不是太祖皇帝是长兄,而南王在秦家军成了大气候足以称帝之前为了救太祖皇帝而死了的话,谁来坐这个大周的开国皇帝也说不定 也许太祖皇帝也明白自己的皇位是弟弟给的,更是因为弟弟为了救自己而死,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封了弟弟为王,不过当时并不叫南王,而是宸王,只是南王之子,也就是太祖的侄子谢绝了,说父亲一生敬重太祖,不敢担宸王之号,恳请封为南王,言先父一愿便是能够有朝一日为太祖皇帝荡平南方,一统天下,太祖含泪允。 后来第二代南王果真继承了父志,不但平定南方,更是把南疆都给收服了,而此后,南王一脉便留在了南疆,为大周时代镇守南方 最为可贵的是,即便拥军镇守一方,却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几代南王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便是先帝一朝皇子内斗严重,南王也未曾牵涉其中,一心一意镇守南疆,效忠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这般的血脉兄弟,这般的忠臣良将,朝廷哪里会不看重 不过南王一脉传至如今虽然不复先祖的勇猛,南王世子也虽然年轻,可到底还是将门出身,更是自幼在军营中长大的,哪里便这般轻易地就落入了叛军的手里即便是战死沙场都比这个有可能 “请问公主,是否知道事情的经过” 长生看着他,“他们要朝廷交出刘家” “交出刘家”姚释面色一变,“不是刘鑫,而是整个刘家” 长生点头,“对,就是整个刘家” “为什么”姚释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刘家手里有他们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也正是为了这个东西他们才会叛逆”长生冷笑道,“不过你若是问他们为什么不知道刘家已经命丧火海了,本宫倒是不知道” “公主的意思是放火跟暗杀的人并不是南疆的人”姚释道。 长生没回答他,“当初太祖皇帝在秦家历代先祖、满朝文武的面前立下誓言,大周一日不亡,南王一脉便一日不灭如今南王一脉就剩下南王世子一人,就算丢了整个南疆也绝对不能让南王一脉断绝” 皇家子嗣不茂,南王一脉也是如此,不过跟皇家子嗣不茂是因为皇权争斗你杀我我害你都给杀没了不一样,南王一脉之所以子嗣不盛却没有找到缘由,从第二代南王开始,不管当代南王有多少女人生了多少的孩子,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一个世子,而且每一代的南王都是英年早逝上一代的南王认为这是因为先祖杀戮过多祸及子孙,又听了一位隐世高僧的指点,在他临终之前上奏先帝,说他死了之后,世子不继承皇位,往后南王府只有世子,无南王,希望以此躲过天谴。 先帝虽然痛心疾首,但还是应允了。 所以,如今的南王一脉,就剩下如今的南王世子一人,而南王世子至今未曾娶妻纳妾生子   ☆、203 姚释自然也清楚南王的重要性,就算如今的大周没了南王府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荡,但是太祖皇帝的誓言若是在本朝破灭了的话,当今皇帝便是秦室皇族的罪人,再者便是南王多年来一直子嗣不茂本就有心怀叵测之人以此攻击皇家,暗示是皇家暗中动了手脚,如今若是南王世子出事,朝廷便更是坐实了这个罪名,另外便是如今的边境行事,若是朝廷无视南王世子的安危或者营救不及时而导致南王世子命丧叛军之手,必定会给外族挑拨离间的机会,让动摇边疆将士的卫国之心 南王世子的安危的确比整个南疆都要重要 南疆丢了,以大周的军力要收回来并不难,南疆土司再隐藏实力也不过是皇家的威信若是丢了,要找回来便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刘家命丧火海一事并未封锁消息,叛军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知道这个消息了”姚释忧心忡忡,“到时候南王世子的安危怕是无法保障了” “刘绿珠还活着”长生沉声道,“本宫已经让人放出风声去,刘家尚有遗孤活着,而且一连遭到了两次的刺杀” 姚释道:“公主是想让叛军认为东西在刘家女身上” “只有这样才可以拖延一下时间”长生道,目光有些厉,裕明帝可以不把南疆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更可以不在乎刘家的人,他甚至可以用南疆不稳来考验她磨砺她,但是绝对不会拿南王世子的性命来冒险的 本尊的记忆对于南王世子并没有太多的记录,只是知道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但是,根据青龙给出的这些信息,历代皇帝对南王一脉都极为的看重,虽然有谋害南王子嗣的嫌疑,但历代皇帝对南王的态度都从未变过,没有人敢违背太祖的誓言,给对手攻击自己的机会 长生也不相信南王一脉不茂是历代皇帝的手笔,若南王势大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倒是有可能,可是南王自第二代南王开始便镇守南疆,手上的镇南军虽然都是精兵悍将,但人数不多,而在南疆除了镇南军之外,还有朝廷的其他驻军,便是南王有这个谋反之心,对朝廷的威胁也并不算大,就算真的有某一代的皇帝心胸狭隘容不下南王,可总不能每一个都是这样 南王府何德何能让历代皇帝这般对待 而且,如果真的要对付南王,什么方法不用偏要用绝人子嗣的下作办法 南王子嗣丰茂,这对于分割南王一脉的势力不是更好吗 子孙多了,分东西的人也多了,每个人到手的东西也便少了,便是都是皇家子嗣,享受皇家俸禄,但南疆便那般大,每人分一块,到手的只会是越来越少 殊不知历史上便有过推恩令一说,将藩王的封地一点一点地分给他的子孙,从而达到分解藩王手中势力的目的 就算是亲手足,也不可能真的完全齐心 大周没有藩王,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的话,便是南王了,所以,不管从哪一点来看,南王世子从来都不是裕明帝的目标 这次南王世子落入叛军之手,想必只是一个意外 但正因为是意外,才更加的刻不容缓 “姚大人,你留下来继续追查刘家的案子,我带着刘绿珠去南疆” 姚释脸色一变,“公主” “你可以信不过本宫,不过如今怕是只有本宫可以做这件事了”长生冷笑,“你虽是朝廷的钦差,不过所奉圣令也只是来徐州差刘家的案子,没有圣谕,你离开徐州一步便是渎职抗旨,便是父皇属意你去,可圣谕来到徐州需要时间,而南王世子根本一刻也耽误不得” “可如今南疆大部分已经落入叛军手里,公主这般一去必定危机重重,臣担心” “正因为如此,只有我去才是最合适”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谁能想到裕明帝的嫡公主回出现在南疆谁会防着一个小姑娘” 姚释一怔,便是仍觉得不妥可是也无法否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便是他不顾圣谕带人赶过去,路上必定会遭遇叛军截杀,到时候别说拿刘家女去救南王了,便是性命怕也难保“可公主的安危” “姚大人尽管放心,皇帝既然给了我那般旨意便预计到了本宫会遇到什么危险”长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带了一丝讥讽,“姚大人也不必担心本宫出事了你会受连累” “臣并未这个意思”姚释脸色有些难看,“臣不否认臣对公主的确存在质疑,但从未有过贪生怕死的念头臣不知陛下为何将如此重任交予公主,但陛下既然让臣来任这个查案钦差,臣便有责任保护公主” “你错了”长生目光犀利,“皇帝让你来的目的不是保护本宫,而是协助本宫,或者是听令于本宫” “公主” “你并无贪生怕死的念头,本宫也没有”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本宫虽是女子,但也是皇家的血脉,秦氏的子孙我秦氏的子孙无论男女老少,都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姚释看着眼前威严厉色的小姑娘,心里有了不寻常的震动,“好既然公主不怕,那臣便舍命陪公主臣马上准备送公主前往南疆” “本宫需要你留下来” “臣会留下来。”姚释道,“不过臣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而且”目光凝了凝,“若是公主不反对,臣还希望借着这件事把藏在暗处的那股势力也给引出来”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要用刘绿珠来当诱饵” “是”姚释点头,“若这股势力不是叛军的人,那怕是出自朝廷内部,若是不查清楚,不说公主南疆之行危机四伏,便是京城怕也会出事” “好”长生没有反对,“不过你没有多少时间” “不需要多少时间”姚释道,“公主可以如期出发,不过路上公主所要面临的危机便不仅是叛军那边” 长生眯起了眼,“本宫说过我秦氏的子孙没有贪生怕死的” “好”姚释道,“臣马上安排”说完,便拱手告退。 “姚大人。”长生叫住了他,声音缓和了不少,“方才长生说话有些不中听,还请姚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姚释笑了笑:“公主言重了,是臣一时想歪了,冒犯了公主。” “好了。”长生也笑了笑,“那便不要再说什么客套的话了,本宫会仔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会连累姚大人,也请姚大人保重好自己” “臣谢公主”姚释拱手,重重地鞠了一躬。 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即便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只会是他一人承担而不会累及家人 双方都去安排了。 长生要去南疆,凌光等人很担心,不过却没有开口阻止,事情的严重性便是主子不说他们也知道,而且,这一趟本就是危机重重的,再多一件也不多,而且,这原本就是他们主子该接受的考验 姚释这边也开始动作了,他把所有牵涉进这件事的人都给抓了,因为大牢给烧了现在还没有,他便直接把已经被掘地三尺弄得一片狼藉的刘家大宅给当了临时牢房了,一个院子关一拨人,开始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审问,而审问的重点便是刘家手里有一件至宝,因为这件至宝,刘家才会遭此横祸 现在就是要让他们交代刘家这件至宝在哪里 也不管他们喊冤说什么也不知道,就一直让人审,一副非得从他们的口中挖出一点什么来这也告诉所有人,刘家的这位至宝真的是至宝 不过也没审多久,便传出了刘家的遗孤,刘家老爷生前最疼爱的嫡女刘绿珠小姐交代了,说她知道那至宝的下落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衙门里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至宝让钦差大人这般的紧张让刘家满门被烧死 不过这时候衙门的口风却是很紧,与之前什么都往外说完全不同,现在是一个字也传不出来,甚至衙门里面的人都不敢再提及任何关于刘家一案的语句 这让看热闹的人失望不已,也或许让暗中盯梢的人紧张,而对于长生来说,却是震惊 所谓刘家至宝自然是姚释编造的,不过,刘绿珠交代出一些东西却不是假的,或许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便想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事情,刘绿珠想起了过年的时候她回家,他的父亲送了一个玉簪子给她,说是用作她及笄之时簪发用的,当时她还笑着撒娇,说离她及笄还远着呢,爹这般早就给她簪子是不是嫌她烦了想要早些把她嫁出去 “当时爹摸着我的头说就是给我的陪嫁,他说只要我拿着这簪子,就算皇后的位子挣不了,也必定可以在皇宫里有一立足之地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就算不知开玩笑,也只是说刘家的财力足以让我进宫之后站稳脚跟” 在刘绿珠的描述之下,长生让人在查抄刘家的东西里头找到了这枚簪子,簪子的用料的确上成,样式也是不错,用来女儿嫁及笄之用完全合适,但是 长生不认为刘家老爷所说的那话是开玩笑的,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或许不会怀疑,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这件事便不简单了 簪子果真有猫腻。 里头死空心的,而经过凌光的验证,这簪子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簪子上有一个细小的机关,打开了便能打开了簪子看到里面的暗格,虽然花费了一番功夫,但最后还是成功打开了。 里头塞着的是一块细绢布。 将绢布从里头抽了出来,在桌面上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两年的苦功不是白下的,这时候看懂绢布上面的内容并不困难,可是可是 “把姚释给我找来” 这就是刘家被灭的原因吗 这就是南疆土司拿南王世子来威胁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这就是那暗处的势力三番四次行刺想要得到的东西 的确值得他们这样做 “这这是”姚释看了之后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这绢布不值钱,可上面记录却是无价之宝,要人命的无价之宝“公主若是这方子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能够确认方子的真假”长生问道。 姚释道:“臣也无法确定,但既然引来多方争夺,方子怕不会是假” “海水制盐法”长生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这绢布上面记载的便是海水制盐法大周如今的用盐都是内陆产的,而且每一个盐湖跟盐井都有朝廷驻军控制,贩卖流通更是由朝廷严格把控,“人可以不吃肉不吃菜却不能一日没有盐而盐更是大周牵制东北胡人,西北外族的重要手段,若是这方子流传出去,不但大周内部会出大乱子,外族也会从此摆脱大周的牵制” 产盐地基本集中在大周境内,东北西北等外族想要生存便必须从大周输入食盐,和平时期,他们通过贸易从大周卖入盐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而且还不是只要付得起便可以无限量地得到大周朝廷对食盐的输出管控比兵器还要严便是最大限度地购买,也只能维持生活所需,而且这般高昂的代价也严重消耗了他们的实力在战争时期,盐更成了他们致命的弱点,因为大周一旦断了食盐的输出,他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如何打仗便是可以通过一些不要命的商人买入食盐维持生计,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们便是有雄心称霸中原也没有这个能力 可若是海水可以制盐,那便不一样了 大周可以派兵镇守内陆的盐湖盐井,却无法把漫长的海岸线都给守住 而且若是海水制盐法一旦在民间流传,大周的盐政便会被彻底摧毁,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或许是好事,他们可以花费很少便能得到这生活必备的用品,而不需要像如今这般吃盐比吃米还要贵,但是,这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好事税收减少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还是失去了一样掌控天下百姓的抓手 想至此,长生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这便是屁股决定脑袋吧若她只是一个拼命百姓,必定会恨不得把这方子传播的天下皆知,就算不如此崇高伟大,也会想着如何用它来牟利 可 可这刘家如何得来的这方子 在上辈子的那个年代海水制盐是最平常不过,可这里不是 刘家哪里得来的这个方子 他们哪里得来的这个方子 长生低头再仔细看了一遍上面记录的法子,即便她不是学理科的,但也看得出来这方子绝对不是闲人的胡编乱造“刘家该死”便是这方子对百姓有好处,可以让他们不吃贵盐,但是一旦大周无法控制外族的命脉,大周便永无宁日“不管刘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方子,既不上交也不销毁,如今居然还拿来跟南疆土司谈条件,他们比叛国之人更加的可恶” “公主”姚释的脸色也很难看,“就算是南王世子,也不能把这方子交出去”一旦交出去了,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长生抿了唇,转过身便往旁边的烛台走去。 “公主”姚释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喝止,“公主莫要”他快步走了过去,“拦在了她的面前,公主,这方子若是泄露出去对大周来说是后患无穷,可若是掌控在朝廷的手里却是百姓之福公主,朝廷的盐政对百姓来说是有些苛刻,可并不是朝廷不爱惜百姓,而是因为产盐地稀缺,每一年产出的盐更是不多,朝廷不得不设下严苛的盐政以维持安定,可若是朝廷有另外的产盐地,那盐政是可以修改的公主,这方子对百姓来说至关重要,对朝廷来说也是如此公主,臣知道公主担心什么,可百姓才是大周的根啊”说完,直接跪下了,“请公主为朝廷为百姓三思啊” 长生如何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是长生公主,是裕明帝的长生公主,是秦氏皇族的长生公主,她首先要做的便是维护皇权的统治,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还有便是大周江山的千秋万代 皇权 千秋万代 长生身子微微一震,眼里有着震惊,对自己的震惊,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被同化的如此彻底 “公主” 长生合了合眼,最后还是留下了那方子,“姚大人,若方子一事传出去,本宫便灭你九族” “臣誓死收口如瓶” 刘绿珠说出来了之后却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他们也没有人来告诉她有没有用,她只能焦急地等,可等来的却是长生要带着她离开徐州的消息。 “要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会知道了。”长生不敢去看眼前小姑娘的眼睛,“在离开之前,先安葬了你的家人。” 刘绿珠更加的不安了,“我” “你若是想为你的家人报仇便不要多问”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凝了下来,“义庄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墓地也是风水好地,凌光会带你过去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刘绿珠握紧了拳头可始终压不下心里的不安,她要带她去哪里那簪子到底有没有用这些问题她问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204 刘家人的丧事办得很急,但是该有的仪式都有了,墓地也是不错的,刘家是商贾之家,发展起来也就是这一两代,而兴旺起来的更是在如今的刘老爷,刘绿珠的父亲这一代,所以刘家没有正规的祖坟,便是有,怕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进这般多的人。 刘绿珠并没有强求,也并不觉得父亲会愿意以这般的方式葬在祖父他们身边,该有的都有了,她的家人都入土为安了,即便仍是蒙受污名,可终于不必呆在那可怕的义庄了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谢谢你,顾长生。”她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她磕了一个头。 长生面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明日便出发。” “能不能告诉我要去哪里”许是家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刘绿珠心里的恐惧也少了一些,“你帮我的家人入土为安,就是我的恩人,你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可以” “不要随便就说可以为谁去死。”长生道,“死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容易” “我” “刘绿珠,也不要感激我。”长生继续道,“或许我做的这些事情都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已。” 刘绿珠面色一僵。 “你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长生没有再继续下去,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顾长生,你是好人”刘绿珠喊道,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帮她只不过是有利可图,但是若没有她,她早就死了,她甚至连让家人入土为安的机会也没有“就算你只是为了利用我,你也是我的恩人” 让她去死吗 可若没有她,她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而且,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她怕什么死若是她死了可以为她的家人报仇的话,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希望我死的有价值我可以用我的死来为我的家人报仇” 长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我说了,不要轻易说出可以去死的话,你所说的没有那般容易做到的” “我可以做到” “你会后悔的。”长生笑了,却是没有半丝的温度,冰冷的让刘绿珠颤了身子。 盛夏的夜晚闷热的厉害,尤其是这一晚上,老天爷似乎想要把人给闷死了一般,长生没有睡,一直坐在了书桌前,面前摆放着的便是那张可能改变大周命运的制盐方子,面容再晃动的烛火之下忽明忽暗。 “姑娘”凌光把新炖好的宵夜放在了桌子上,担忧开口,“你”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打断,“姑娘” 长生扫落了她放在一边的宵夜,滚烫的宵夜把她的手背都给烫红了。 凌光赶紧伸手处理,但是却被长生给阻止了,“姑娘”她急红了眼了,“奴婢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可是” “你什么也不知道”长生却是怒喝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 “他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意思”长生厉声继续喝道,“是怕我心慈手软还是怕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所以拿整个江山来给我上这一课” 刘家手里握着的秘密让人心惊,也足以动摇大周的国本,这般重大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受不了利益的诱惑而起了不臣之心的普通案子 她都不可能相信,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他是大周的皇帝你 “我该感激他如此信任我还是该痛恨他用这般决绝的方法让我彻底地毁了自己内心没剩多少的良知” 凌光动了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绿珠说她可以为我而死”长生嗤笑,“可若是她知道她家人的死可能是朝廷做的,是我父亲做的,死为了给我上课而坐下的,她还会说出这般的话吗她还会觉得我是好人吗”她盯着凌光,“他成功弄了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会这般做,会这般选择良知算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拥有这个身份甚至想要拥有更多,便只能心狠,甚至丧尽天良刘家的人便是不死于火灾之中我也不会放过,包括现在刘绿珠,若不是她活着有用,我也不会让她活着” “姑娘” “知道为什么吗”长生盯着她继续道,一字一字地咬着牙说出来,“因为朝廷不允许任何威胁到朝廷的存在谁也无法保证刘家的其他人没有看过这个方子,即便是常理推断刘绿珠的父亲也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方子的存在,更不要说是让其他人看过,可是,常理只是常理,谁能保证不会有非常理的存在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住秘密刘家的人只能死” “刘家当日藏住了这个方子便该想到会有这般下场” 长生冷笑,“若刘家早叫出来了,怕早就已经被灭族了” “姑娘”凌光抿了抿唇,“你怀疑那些刺客是陛下” “他还没有那般傻把自己的人送来让自己的人杀”长生讥笑道,“不过只要他一句话,有的是人为他做事,甚至有时候不用说,只需要透露出一丝的心意,便有人前赴后继的恨不得为他杀人灭口或许这也是他的其中一个计划能动用这般多的死士的臣子如何能不让他顾及四大国公府没了便要彻底地没了,他如何允许新的威胁崛起” 若是没有那个方子,她不会这般的肯定,她怀疑过那些刺客与裕明帝有关系,毕竟这个案子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裕明帝便是再想让她好好上一堂课也不至于浪费到把自己辛苦培养的人才送来给自己人杀所以,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可是现在那方子的存在他若是不知道的话,那他这个皇帝便真的是白当了既然知道方子的存在,那有谁在暗中窥伺,他如何会不摸清楚当初四国公府之所以威胁到他不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们是威胁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没有光明正大动手的借口而已有了借口,便将威胁连根拔起了 裕明帝不是傻子能不能称得上是明君或许无法定论,但绝对是一个有智慧有城府有魄力有作为的皇帝 “便不是他授意,但也是借刀杀人” 凌光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主子的手背,“奴婢先帮主子上一下药吧,明日还要出发赶路,若是伤口没处理好恶化了的话必定会耽误行程。” 长生看着她,自嘲地笑道:“连你也学得会说话了。” 凌光没有说话,见她没有拒绝便唤人进来收拾,同时要了温水,先清洗了伤口,之后才上了伤药,最后处理好了之后才开口,“奴婢愚笨,或许不明白姑娘心里的难受,但” “我没有资格抱怨是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下去,“没错,我是没有资格抱怨,路是我自己选的,也是我想要的,凭什么抱怨别人的考验”她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我这般的反映跟处理,想来也不至于让他失望至少我见到了这方子便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后果,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更可以为了维护这个选择而牺牲所有该牺牲的人这便是他开女学的目的吧不是存心折磨我也不是为了让我成为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女学中我学不会琴棋书画学不会刺绣制衣,却学会了大周的盐从哪里来,大周的海岸线有多长,大周的边境有哪些虎视眈眈的外族,大周的盐政是怎样样的安夫人罚我抄的那些书籍,便是为了今日吧还有那些折子” “姑娘”凌光更加的担心,“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担心她说下去会崩溃,她才多大 “我不在乎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更何况是我”长生却笑着道,“可是凌光”她握紧了拳头,“我害怕我会变的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 她来了这里才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利益可以草菅人命。 为了目的可以不惜一切 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做不敢做的 皇帝 这才刚刚开始,她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将来将来还会有什么 她的选择真的没有错吗 这条路真的没有错吗 “若是姑娘不愿意继续下去,奴婢相信陛下一定不会逼姑娘的” 长生笑了出声,“谈何容易” “陛下很疼” “我从未怀疑过他疼我。”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凌光,走到了这一步,不仅我没得选择,就连他,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这个千千万万百姓的主宰现在也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若是回头,只会是万丈深渊” 是。 现在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便是姚释这些接触过自己的人也都没猜到,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谁又能反悔就算有机会反悔了,能退了,可退了之后便又好结果吗 更何况,她根本便没有退的心思 皇权最可怕的就是你沾了便再也脱不了手 或许这才是她这般失控这般恐惧的原因 “姑娘” “不要说出去”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凌光,今日的这些话不要说出去我没事,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不要说出去” “是。”凌光说完便走上前,伸手抱着她,“公主也不用害怕,奴婢会一直守在公主身边,一直陪着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公主身边,公主不用害怕。” 长生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泪水,她不是在抗议什么也不是在抱怨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便是害怕便是心惊也无法否认她不想退,“我不会退怯的” 不会的 徐州府大牢的火,还有两次的刺杀究竟是不是裕明帝做的,只有裕明帝心里清楚,不过南王世子失踪一事的确不再他的计划之内,这从他的反应便可以看得出来了。 皇帝需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但有些时候却不需要掩饰 南王世子落入叛军之手,裕明帝勃然大怒,同时也不得不改变之前一直不派大军前去南疆的僵持状态,不过这次领军却不是忠勇侯府的人,而是钱家的人,钱玉熙的嫡亲哥哥,钱家大少。 钱家老太爷已经荣养告老,多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他的三个儿子一个位列阁老,另一个燕云三州的总督,乃封疆大吏,比那时最后一个身在江湖不提,可单单是前两位便足以奠定钱家在朝中的地位,如今,钱家长房嫡子又被裕明帝重用,甚至可以说是取代了忠勇侯府的位子,更是把钱家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钱家仍是沉稳应对,并未张狂也无任何的畏惧,钱家长房嫡长子钱钧从容接下了圣旨,点将挑兵准备出征 “若是阿熹有任何不测,陛下便是给许姐姐烧一百柱的香也无济于事”太庙内,荣妃冰冷的声音让庄严的皇家祖祠添了一丝阴冷,“而且,臣妾不不认为许姐姐现在想见到陛下您” 南疆的变故让她心惊更让她愤怒,他不是说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不是说了不必让阿熹出事的吗那现在又是什么最不可能出事的南王世子都出事了,他还拿什么来保证 裕明帝转过身,目光幽暗冰冷,似乎也动了怒了。 “陛下”荣妃跪了下来,“让阿熹回来吧现在让她回来还来得及的” “谁让你来的”裕明帝却是冷声发问。 荣妃僵着脸,“陛下便是杀了臣妾,臣妾也要说便是陛下有意养出一个女帝来,也不该让阿熹陷入这般的危机当中陛下,若是阿熹出事了,不管你想如何都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让她来,是她自己来的,因为她知道自有来这里他才是一个人,她才有机会跟他说话,才有机会求他而也或许只有再许姐姐的面前,才可以让他心软,让他改变主意 “你真当朕不该杀你” “陛下” “皇后去之前跟朕说过,她走了之后,你可以陪朕走下去”裕明帝冷笑道,“如今看来皇后是看错人了” 荣妃面色一白。 “你没有资格让她如此高看你”裕明帝继续冷笑道,“阿熹是朕跟皇后的女儿,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朕的面前为她哀求荣妃,不要让朕认为你与嘉嫔并无二致” 荣妃跌坐在地上,“陛下便是这般看臣妾的” “你若是不想朕这般看你,便当回当初那个让朕高看,让皇后信任的荣妃”裕明帝继续道,“裕明帝的荣妃高贵优雅,睿智冷艳,而不是眼前这个跪在朕面前哀求,跟后宫其他女子没什么两样的愚蠢妇人” 荣妃浑身颤抖。 “现在给朕滚出去”裕明帝厉色道,“不要再惊扰皇后的安宁,若是你心里真的有你所谓的许姐姐的话” 荣妃走了,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心里所受的打击显然不小,裕明帝的冷漠与杀意并不足为惧,但是,许皇后的失望,却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她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便是报答她当年的恩情 如今,却连她唯一的嘱托都无法做好 殿内,安静了下来,裕明帝却没有动,只是双手负背沉着脸站着,一直站着,殿内的气压在逐渐地下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还不滚出来” 一声沉喝,打断了殿内的平静。 裕明帝脸色阴沉的可怕,便是方才发作荣妃的时候也未曾如此过。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裕明帝的脸色越发的可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供桌之下,爬出了一个少年,苍白着脸,满目死寂,不是别人,正是秦靖,他爬出了供桌,没有站起身,直接便跪下了,“儿臣参见父皇” 裕明地转过身,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而是直接问道:“你可知道这个秘密若是泄露了出去,阿熹会有什么下场” 秦靖抬起了头,便是绷紧了全身也阻止不了颤抖的蔓延,“儿臣儿臣不知”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吗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哪怕只是传出去一些风声,她便会成为所有朝臣攻击的目标,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地让她死 女帝 女帝 若不是亲耳听到了,谁能相信当今陛下,他们的父亲居然想要养出一个女帝 他便是那般的爱重皇后宠爱四皇妹恨不得把他最重要的皇位都给了她 可是 “父皇你会害死害死四皇妹的” 他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偷听,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这两年来,只要心里疲惫,只要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他便回来这里,来给皇后娘娘上香可明明母妃落得如此境地她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却可以在这里得到心灵的平静,是不是来这里,看着她的灵位,想着便是她也逃不过皇家的残酷与悲剧,才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困局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更加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遇上了父皇,他不可能让父皇发现他在这里的,他只能躲可是可是如今他却宁愿被他责罚 “父皇,你会害死四皇妹的” 裕明帝却是冷笑:“朕以为你会恨极了阿熹”   ☆、205 “朕以为你会恨极了阿熹” 秦靖笑了,却比哭还难看,笑的惨不忍睹,“是儿臣不否认儿臣恨过她,即便事情与她无关,即便她也是受害者,可儿臣还是恨过但是”他看着眼前威严冷漠的帝王,他的父亲,“父皇,她是儿臣的皇妹是儿臣的手足不说她也是无辜的,便是她救过儿臣,儿臣便不能忘恩负义父皇,儿臣心里清楚儿臣跟儿臣的生母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四皇妹即使她根本没有真正地想要救儿臣母子,可她救了,儿臣就必须领她这个恩情父皇,你可以认为儿臣虚伪,可儿臣依旧坚信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埋没了自己的良知” “良知”裕明帝冷笑,“你以为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良知吗这些年来你生母在余氏身边便干干净净吗你对你生母所做的事情难道就丝毫不知情吗秦靖,在你的心里,良知是什么你说你有便是有吗你所谓的良知便是如今在朕面前一副血浓于水的模样吗” 秦靖的脸煞白了,动了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驳吗拿什么反驳说他心底善良说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说他手上干干净净,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干干净净问心无愧吗 可能说吗 真的是吗 他说的没错,即便许皇后的案子母亲是无辜的,可是太子府多年,后宫几年,母亲的手也并非干干净净而他为了救母亲,为了让母亲在冷宫中过的更好,甚至幼年的时候为了帮助母妃,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过,更不是什么都不懂 但是 “儿臣不恨四皇妹,至少现在不恨,父皇可以认为儿臣这般做不过是虚伪地想要讨好四皇妹好让母亲重获自由,甚至想要得到更多可是父皇,儿臣今日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父皇你这不是在宠爱四皇妹,而是在害她是父皇可以杀了儿臣灭口,甚至可以杀了荣妃娘娘,杀了如今所有知道父皇心思的人,可是父皇,你不可能杀尽天下人终有一日,你是要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的,到时候,四皇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会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对象,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会以她为目标,那时候,你让四皇妹如何自处便是父皇可以护得住,可父皇你能护她一辈子吗终有一日父皇是要离开她的那时候,她该如何面对群臣,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就算父皇你把她送上了皇位,她便可以在上面稳稳地坐着吗不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只要父皇露出一丝的心思,四皇妹便会万劫不复” 秦靖真的不知道裕明帝为什么会起了这般的心思,因为想要把最好的给长生为了补偿可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危险,他这是在把她往绝路上推啊 “父皇,请您三思”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在死之前求他再考虑一下,如今还能挽回的 “你以为你这样朕就会放过你了”裕明帝冷笑。 秦靖凄然一笑:“父皇,儿臣的这些日子本就是多来的,没了也不可惜,但是,若是四皇妹因为父皇的疯狂而受到任何的损伤,父皇如何对得起为你牺牲了性命的皇后娘娘”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殿内也像是被注入了冷气一般,丝丝阴冷。 秦靖握紧了拳头,若是这辈子真的需要做一些好事下了地府才可以好受些的话,他希望是这一件,也希望他这般做了,便算是还了对她的恩情那便两不相欠了,两不相欠了 “朕可以不杀你。”不知道过了多久,裕明帝终于开口了,“也可以留你生母一条命,甚至可以让她在有生之年走出冷宫” 秦靖眸子猛然睁大。 “你说的没错,只要朕露出一丝的心思,便会有人恨不得把阿熹给撕成了碎片”裕明帝继续道,“可朕不能让她一直躲在朕身后,她必须站出来必须掌控她需要掌控的” 秦靖浑身颤抖,“父皇父皇想要儿臣儿臣做什么” 裕明帝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双威严幽暗的眸子仿佛化作了无底的漩涡一般,要将他吞噬进去。 忽然间,秦靖明白了过来。 两日之后,校尉将军钱钧领三万大军启程赶赴南疆增援,而便在出发的这一日,裕明帝还下了一道诏书,命七皇子秦靖随军。 皇子监军这在大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在位的时候便喜欢把皇子皇孙送去军营磨砺,有战事了还派皇子出征上战场杀敌,便是武艺不好的,也都送去军中随军,以磨砺心志,如今裕明帝延续皇族传统也不算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可为什么是七皇子 为什么只是七皇子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派七皇子随军 原本皇帝陛下对南疆一事的态度本就让人揣测万分,如今又来这一招,更是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暗自着急这一年来的朝堂立太子的呼声已经渐渐消失了,可谁都清楚大家都在等着诸位皇子冒头,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是七皇子 生母在冷宫中被下旨永不赦免的原婕妤小余氏跟余国公府关系密切的小余氏 不管论出身还是论皇帝的喜恶,都不该是七皇子先冒头的 可圣旨却是真的比珍珠还真,而且了,七皇子也的确跟着大军出发了 “该死的贱种贱种”相对于朝臣的震惊,六皇子殿下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愤怒,滔天的愤怒,他就知道他靠拢荣妃不安好心,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让人传出去,说七皇子之所以奉旨随军出征是因为荣妃娘娘向父皇进言” 虽然恨不得自己动手整治那个不知好歹的贱种,但他不能动手父皇宁愿用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的钱钧也不肯用忠勇侯府的人已经说明了父皇不信忠勇侯府至少是在防着忠勇侯府了他不能再授人以柄父皇为了防着忠勇侯府不就是因为他这个皇子的存在 不过,就算他不能自己动手,他也不会让秦靖好过 敢妄想得到不属于他的东西,便该承受后果 秦靖他该死 消息很快便在后宫散播开来了,八皇子秦阳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不听到更别说这消息本来就是要传给他的,不过便是没有这个谣言,秦阳心里也怀疑秦靖突然间冒头给自己的母亲有关系不然怎么可能那般巧合他才讨好母妃没多久,而也才被他教训了没多久,他便入了父皇的眼了 “母妃你是不是疯了”秦阳冲进了荣妃的寝室,不顾荣妃面带病态之色便直接发飙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不该去帮那个卑贱的秦靖他算什么东西他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他不过是这后宫中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而已母妃你居然也瞧的上他” 荣妃眼里最后一丝温度褪去了,便是眼前的儿子因为过于的激动身子再不寻常地颤抖,“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就给本宫出去” “你”秦阳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会这般对待他,“外祖母说的没错,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荣妃扬手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个耳光下去,“秦阳,我是你母亲” “你还知道你是我母亲”秦阳捂着脸大喝道,眼睛也红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才是” 荣妃的身子也开始颤抖,方才打下的手此时握成了一个拳头,但是目光还是冷的,仿佛不像是在看儿子,而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说完了,就出去” “我恨你”秦阳狠狠地搁下了这三个字,便转身冲了出去了,这个只比七皇子年幼不了多少的皇子殿下此时此刻似乎只能以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表达心里的愤怒跟痛楚,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何可以这般对待自己 一出荣妃的寝殿,秦阳便倒下了,本就身体不好的他根本便承受不了这般激动的情绪。 “阳儿” “七皇子如何了”丽妃今天的脸色也很不好,秦靖先自己的儿子冒头这让她也无法接受,她恨不得派人去了结了秦靖,不过就算她真的可以不顾后果,秦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让她了结了,之后,后宫便传出了荣妃跟七皇子的谣言,便是没有证据,可她却还是猜到了是谁做的,可是 “这事是母妃做的,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秦瑞脸色沉着,“母妃放心,不会牵扯到儿臣身上的” “你明不明白现在不是能不能查到你身上的事情”丽妃声音有些厉,“而是你父皇怎么想,他怀疑谁” 秦瑞冷笑:“若父皇要怀疑,儿臣就算没做也一样是做了” “你是皇子,是陛下如今最贵重的皇子”丽妃一字一字地道,“瑞儿,朝堂上面的较量才是你该走的,而不是在这里耍这些后宅手段瑞儿,你是尊贵的皇子,不是狭隘的只会耍小手段的小女子,你” “母妃”秦瑞听不下去了。 丽妃心疼儿子,可更是害怕,“你可知道为何四妃一直看不起母妃你又知不知道母妃为何一直只能当这个二品丽妃因为母妃的出身,因为母妃是庶女母后恨许皇后,恨她凭什么明明比母妃低贱却可以当皇后,而母妃只不过是庶女而已却要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可是,母妃却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后宫唯一没有把母妃是庶女看的极重的便是许皇后以前母妃认为她不过是在假惺惺,不过是在怜悯母妃可是这些年这两年母妃却突然间明白,这世上唯一没有瞧不起母妃出身的怕就是她一个人了” “母妃”秦瑞怒道,“你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庶出又如何他不也是庶出吗可是他还是最贵重的皇子,而且她的出身跟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瑞儿,母妃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改变过去未曾能够如她们这些嫡女一般接受贵女教养,所以,母妃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人认为堂堂男子汉却只会耍后宅手段的卑鄙小人”丽妃一字一字地道,“瑞儿,散播流言这样的手段不是你该用的,便是不能光明正大,但也要顶天立地母妃不愿意将来有一日听到有人说庶女养出来的儿子” “够了”秦瑞没有听下去,“母妃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才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的庶女又如何母妃如今不再是当日忠勇侯府中的那个庶出的姑娘了,你是父皇的丽妃,是儿臣的母妃你说的这些话是想告诉儿臣出身不如人还是想要告诉自己出身卑贱一辈子就得卑贱” “母妃只是想让你知道大周的皇子殿下不该学一个妇人一般”丽妃道:“瑞儿,若你父皇认为你只是会耍这般小手段的人,他还如何会看重你” 秦瑞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争辩下去,“儿臣明白母妃的意思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儿臣先告诉”说完,便拱手行礼转身离开了。 “瑞儿”丽妃没拦住人,她并非存心让儿子不痛快,更不是突然间发疯了多愁善感,她只是希望儿子能够更好,更好而已 “去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处理不了的便推到本宫身上来” “娘娘” “没事的”丽妃道,“本宫是妇人,还是后宫的夫人,妇人本该就是这般的,而且在陛下的心里,本宫一直都是这般无知妇人做出这样的事情理所应当”若是什么都不做,怕他才会怀疑她 可为何这般的妄自菲薄 她进了当时还只是王府的太子府之后便是这般为了争宠而使尽手段,她几乎把后宅女子可以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可结果她什么也没得到。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她的手段被拆穿了,她的丈夫,当时只是王爷的裕明帝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后宅妇人上不了场面的手段,你学过精了。 后来她被罚禁足了一个月,之后,他看她的眼睛里便再无波动。 “或许本宫真的太闲了,所以才会一直一直记起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啊她都已经刻意去遗忘一直在告诉自己后宅手段如何了她本来就是后宅女子,不用后宅手段该用什么没错,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用理直气壮地说,可是,她的儿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还有荣妃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七皇子扯上关系,但是她绝对不允许 她的那个病秧子儿子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可若是被她再得一个儿子,那便不一样了 过继 丽妃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可怕的词 秦靖是卑贱,可他还是皇子,是皇家的血脉,若是秦靖过继给了荣妃,那他便不再卑微了,而有了健康皇子的荣妃便再无登上后位的阻碍了 秦靖为长,秦阳为次,有秦靖在,荣妃前程一片光明 但她怎么可以允许 是她看错了她吗在那副无欲无求的面目之下也跟她一样不过是一个无知虚伪贪婪的后宫妇人罢了 荣妃 既然她想要争,那她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京城的这番暗潮汹涌,长生一无所知,他们如期出发赶往南疆,轻装简从,而之前姚释所提议的希望借着刘绿珠引出那放火刺杀的暗处之人的计划虽然没有刻意进行但也没有停止,他们虽然轻装简从,但也是光明正大地上路的,没有掩饰行踪,不过不知道是长生真的猜对了,还是对方有了经过了两次的损失而有所顾忌了,出发了几天了都出现。 路上倒算是平静,唯一的问题便是刘绿珠的身子比她这个公主还要娇弱,这没走几天便倒下了,看那样子像是丢了半条命似得,看着这样子的刘绿珠,长生的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蚊子,就算现在没了刘绿珠也不是没有筹码跟叛军谈判,但是直接拿出方子来谈判太过冒险 “对对不起”刘绿珠也是内疚,她不知道自己会这般糟糕的,之前她不是没敢过路,可是从未试过这样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担心长生怀疑她怕死所以故意弄病了自己。 长生吸了一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便出了屋子了,随后便对凌光吩咐道:“留两个人看护她,我们继续赶路。” “可没了刘绿珠” “叛军应该没有见过刘绿珠。”长生道。 凌光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姑娘,你是想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便是刘绿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在没有得到东西之前不会对她不利,可凡是都有万一,万一出事了呢“姑娘,你去南疆不是为了丢了自己的性命的” “我比你更宝贝自己的小命。”长生道,但是没有改变主意,“只要安排妥当,便不会有事,方子是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但南王世子若是我连他都救不了,还如何让天下人服我” 天下臣服,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206 天下臣服 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长生很清楚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经历什么,或许还不够清楚,但是却知道眼前的南疆一事便是第一个关口,更是裕明帝给她的考验 即便他下了这个决心,可若是她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程度,他便是再愧疚再疼她也绝对不会把大周的江山交到一个根本无能力承担的起的人手里 这锦绣江山是许皇后用性命换来的,别人没有资格坐享其成,更没有资格随意挥霍即便是她的亲生女儿 长生从未以为过自己让裕明帝失望了,是个扶不上墙的,他仍是会坚定不移地继续下去可事情一旦开始了,他可以有退路,而她却没有 前面是满路荆棘艰困难重重,后面是万丈悬崖没有任何的退路 她只能往前走,再艰难也只能往前走 “再多的威胁也及不上放弃了之后的不得善终凌光,既然我做出了选择,便不该惧怕任何,更何况不过是区区危险” 凌光震惊而挣扎、陛下的意思她如何还能不知道即便震惊无比,这就是事实若是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主子以身犯险的,因为保护公主安全便是她唯一的使命,可如今陛下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便是给了,怕也是如今这般的结果,不过公主也说的没错,便是如今艰难重重也好过将来不得善终,“奴婢为姑娘之命是从” “好。”长生道,目光深幽而坚定,她会走下去,会一直一直走下去,而且 不会失败 她绝对不会失败 南王世子被叛军掳去的消息并未在民间流传,但朝廷派大军赶赴南疆增援一事却是人尽皆知,这让原本便已经谣言满天飞的南疆战况更是多了许多无端的猜测,有人说朝廷在南疆的驻军已经全军覆没,南王府已经被叛军给灭了,所以朝廷才不得不派大军前去增援,甚至有人说南疆的叛军就要打入内地来了,南方几大州县首当其冲地要受到战火的荼毒,顿时人心惶惶。 不过这些对萧惟的影响却不大,他并未轻易听信外边的谣言,更不是无知之辈,南疆土司叛乱便是闹的再大也终究不是朝廷的对手朝廷为何一直不动,为何现在却又派大军前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胜利的只会是朝廷如今并不是大周刚立的时候,更不是几年前新帝刚刚登基局势不稳的事情,更不是民不聊生政治的前朝末年,如今的大周虽然有局部的动乱,政策上也有不少的瑕疵,但总的来说是处于逐渐兴旺强盛的状态,南疆叛军或许可以给朝廷带来一些困扰,但绝对不可能影响到大周的发展 萧惟坚信如此,与顾延的想法也是一致。 许是卢家做了什么,卢荧亲手制造的闹剧并未传到常州来,萧惟情绪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很快也恢复了平静,如今的他全心备战秋闱,便是不能一战成名也绝对不能落榜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萧大哥,不如我让祖父收你为徒吧”顾闵苦哈哈地捧着一大箱子的书跑来找萧惟,萧惟并未住学生的宿舍,而是住在了书院的杂物房里,既是为了减少花费更是为了方便平日的做活,当然了,如今是更加方面他备考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做完了杂活之后便可以埋头苦读,环境差是差了许多,可却也能磨砺人,“你都不知道祖父现在开口闭口的便夸你,而我这个嫡亲的孙子已经被他给嫌弃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萧惟接过了他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习以为常一般地对待他的抱怨,“我若是拜了你祖父为师,你便是我的晚辈了。” “那可不行”顾闵忙道,“你可是我的萧大哥,谁也别想抢了去” 萧惟瞪了过去。 “好好好”顾闵当即便投降了,“我错了,我又说错话了” “阿闵,你也该多用点心思了。”萧惟一边低头整理着书籍一边道,顾闵也不能说是不用心,不过无法完全专心罢了,顾老爷子也不能说是失望,毕竟比起之前,如今的顾闵已经算是脱胎换骨了。 顾闵又一脸的苦哈哈了,“我哪里不用心思了不过我再用心思怕也追不上你萧大哥不如你给我祖父的当一个义孙吧,祖父这般喜欢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闵”萧惟脸色沉了。 顾闵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不过“萧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若是你能成为顾家的孙子,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顾家来说都是好事你可以有家族依靠,而顾家也可以多一个希望”他不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但若是多一个人来跟他分担的话,他会很高兴的“萧大哥,顾家如今虽然不是什么望族,但绝对可以” “阿闵。”萧惟知道他是好意,“事情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我是萧家的弃子,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方士族的弃子,顾家收留我,帮助我可以说是与士族为敌了,如今之所以相安无事那是因为顾家是在报恩,道理上站的住,而士族自顾不暇时间花心思在我的身上,但若是顾家再进一步,便更是打士族的脸了,那时候他们也有理据攻击顾家阿闵,从来被逐出宗族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若是有人收容,便是与整个宗族为敌” 顾家待他恩同再造,他不能害了顾家 顾闵的确没把事情想得这般的深,“可萧大哥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自然便有解决的办法”萧惟没让他说下去,“而且我相信只要不放弃,便一定会成功的”话说完,却是愣了。 不放弃,便一定可以成功 是啊 他一直这般认为,对仕途一直都是这般的坚信,可是 “总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又这样的心思阿闵,顾家里头还有需要比我出色的人,你将来的帮手不会少的,而且,只要顾家需要帮忙,我萧惟必定会义不容辞” 她走了没有多少天,可却像是走了许久许久一般。 如今,她可还好 是否已经回到了京城了她与他父亲的关系是否缓和了她说过她的母亲是因为他父亲死的,甚至说是她父亲杀了的,便是后来隐晦地提过事情复杂,但母亲因父亲而死,这个心结如何能轻易解开可是他父亲是她最大的依靠,她若是走不出来,日子如何好过 不。 她那般的聪明那般的坚强,怎么会让自己不好过 他父亲也分明很疼很疼她的 “好”顾闵笑道,并未发现萧惟的思绪已经开了小差,“就算不入顾家你萧惟也是我顾闵的大哥往后我们便一起努力” “好。”萧惟也笑道。 顾闵给萧惟带来的是顾延多年来收藏的孤本,虽然跟秋闱的考试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这些孤本的价值却不必秋闱差,可以说,顾延真的是把萧惟当孙子一般的培养,所以,在得知了徐州的消息,在猜测到了长生可能在做着什么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提。 萧惟的将来若是真的想要如他所希望的那般,便永远也不能跟长生公主扯上任何的关系 从前他是担心激怒裕明帝,而如今 若是陛下真的动了那般心思,萧惟并不是没有机会,可这个机会却是需要他的所有来换取,而即便他付出了一切,放弃了一切,也未必可以换来想要的真心 他如何能让他走上这般的路 “祖父,书籍我已经都交给萧大哥了。”顾闵回府之后便去给顾延复命了,也没隐瞒自己的心思,倒不是还想争取一下,只是担心以后祖父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心思之后会责怪萧大哥,“其实萧大哥的顾虑是不是太过了” “可知道为何我会这般看重萧惟”顾延却问道。 顾闵道:“因为萧大哥资质” “萧惟的资质并不属上乘,作为士族继承人,萧惟并不算出色。”顾延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并未能完整地经受士族继承人教导,而如今的士族没落了之后很多好的东西都没了,抱残守缺的士族也难以培养出惊才绝艳之辈,王家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但王驰也有他的问题。” “那祖父”顾闵的话没有说下去,便是明白这世上几乎是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着利益关系,可如今真的要摆在台面上讨论了,心里还是不舒服,这让他觉得他在算计萧大哥 顾延如何不知道孙子的心思,不过这也算是他的一个优点,“萧惟的资质不是上乘,但心智却是坚定,更难得的是便是经受了人生巨变,他的心仍是澄净,顾家施恩于他,他将来必定涌泉相报,阿闵,祖父很喜欢萧惟,也有爱才之心,但如此花费心思最终还是希望将来你能多一份助力” “祖父”顾闵抿了抿唇,“萧大哥待我们赤诚,我们” “顾闵。”顾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沉,“王驰的局限便在于他太过于谋算人心算无遗策的最后结果很多时候往往是适得其反,但是若是过于单一纯净,亦无法生存下去。” 顾闵还是抿紧了双唇,许久之后才继续道:“祖父这般帮萧大哥是想让他将来也帮我,而祖父之所以相信他将来可以帮我除了因为他本身便不错之外,是不是还有”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公主的缘故” 顾延皱紧了眉头。 “公主”顾闵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对萧大哥是不是也是有些喜欢的”说出了最后的三个字,顾闵又是吸了一口气,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过惊悚了可是若是只是萧大哥一厢情愿的话,公主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帮夏大哥甚至还为了救萧大哥去了绵州 公主喜欢萧大哥,将来必定会帮助萧大哥的,就算没了宗族,可有公主的帮助,萧大哥的仕途也可以走下去甚至可以走的很顺畅 但是 他还是不希望所有事情都带着算计 “祖父” “萧惟若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顾延的话顿了一下,摇头:“不,若是他将来想有所建树,便不能给长生公主有任何的关系。” 顾闵一愣。 “你也是。”顾延继续道。 顾闵吓了一跳,“祖父你说什么呢”跟他有什么关系“萧大哥是被宗族除名的弃子,自然配不上皇帝陛下的嫡出公主,若是皇帝知道了萧大哥的心思,萧大哥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更不要说是建功立业了” 不过 其实想想,公主跟萧大哥也是挺配的,只是可惜 “祖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萧大哥,不会让他再胡思乱想的”至于提及这事的初衷,似乎已经忘了。 顾延看着他,“阿闵,祖父亦不想谋算人心,但有些事情必须如此。” 顾闵握了握拳头,“孙儿知道,不过萧大哥永远都是孙儿的大哥孙儿便是有所谋算但绝对不会出卖他祖父,我们顾家的子孙不该是那等靠出卖朋友恩人而出人头地的” 他绝对不会出卖朋友更不会出卖萧大哥 不过 在接到了不知道谁送来的这信之后,顾闵想都没想地决定隐瞒绝对不会让萧惟知道一丝半点 可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 信上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送这信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信是今早有人送来的,直接送到了书院给他,而送信的不过是驿站的人,是寻常驿站送信的伙计,他查问过,只说信是通过正常的信件投递送来的,要追查的话,只能去上一个驿站。 顾闵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对方用这样的方式送来这信怕也不会给他追查到的机会 至于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只有一句话,顾长生去了南疆。 顾长生去了南疆 南疆现在打仗,她去南疆做什么 就算她是公主,南疆需要人增援,可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姑娘去大周朝廷已经沦落到了让一个小公主去增援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皇帝要送她去死 顾闵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把信送到了顾延那里,可出乎他的意料,顾延的反应却是很平静,也没多少什么,直接让他把信给烧了就是。 “祖父” “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顾延严肃道。 顾闵很少见祖父这个样子,不过每一次这般样子便都是说明事情没有他置喙的余地,他只能压下心里的重重疑窦,点头道:“是。”沉默会儿,还是道:“那祖父,这送信之人” 顾延眼底泛起了一抹冷笑,“小人卑鄙,不必理会。” 顾闵一愣。 “下去吧。” 顾闵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祖父这般想来是心中有数,不管那送信之人是谁或者有什么目的,应该不会有事,至于公主为何跑去南疆“祖父,公主真的去了南疆” 真的 “嗯。”这次顾延给了明确的答案。 顾闵张大了嘴,差一点便又要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了,不过到底还是长进了,“那孙儿先下去了。” 公主居然真的跑去了南疆了 她疯了不成 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 公主跑去南疆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还是皇帝皇帝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她去送死吧 若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不跟萧大哥说 萧大哥将来会不会怪他 可是 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 萧大哥根本便救不了公主,还会搭上自己 顾闵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就算将来萧大哥恨他他也不希望他现在丢了性命 可是 萧惟还是知道了。 就在顾闵接到了信的第二日,萧惟也接到了信,还是通过驿站投递送来的,开始的时候萧惟以为是送错了的,后来确定没有之后便忍不住盼望是不是她,而结果虽然不是她写的但是却是关于她的 顾长生去了南疆 她去了南疆 南疆 虽然他相信南疆的叛乱不会维持太久,但是也从不低估南疆此时的危险 她不是回了京城吗为什么会去了南疆 为什么 顾闵的运气也是很不好,这一来便是见到萧惟青白着脸的情形,吓了一跳之后便发现了他手里的信,顿时脱口而出,“萧大哥你也收到了这信” 到底是谁做的 萧惟猛然抬起头盯着他,那目光几乎想要吃人一般,“你也收到了” 顾闵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萧大哥” “你也收到了”萧惟厉色道,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顾闵忙道:“我也是昨天才收到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萧惟勃然大怒,颤抖着身子喝道。 顾闵只能解释:“这信没有落款,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更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萧大哥,你先冷静一点,公顾姑娘怎么可能会去南疆” 谁做的 到底是谁做的   ☆、207 到达瓮城 谁做的 到底是谁做的 想干什么 “萧大哥你先不要着急,先不说这信究竟是谁送来的,更不知道这信上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就算顾姑娘真的去了南疆也必定不会有事的你看她身边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的就算她真的去了也不会有事的况且,顾姑娘好端端的去南疆做什么萧大哥,这信一定有诈,一定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你引去南疆,是有人想要害你” 对 一定是这样的 就算顾姑娘去了南疆,可为什么用这般的方式告诉他们不是告诉萧大哥给他写信不外乎是想借着他的口告诉萧大哥,或许也想到了他不会被利用,所以也直接给了萧大哥信 “萧大哥,定然是有人想要害你” 现在大周不就属南疆最危险吗 “不”萧惟却挤出了一个字,“她一定是去了一定是去了就算有人想害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与她亲近,更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既然如此,凭什么相信用她便能把我引去南疆” “萧大哥你忘了吗”顾闵倒还是冷静,“卢荧她知道的她知道你与顾姑娘相识,甚至已经认定了你不喜欢她便是因为顾姑娘萧大哥,她走的时候是带着怨气的,之前的闹剧没害成了你,现在必定又想出了别的诡计来萧大哥,你千万不要上当啊就算不是卢荧做的,可是还有卢纲,还有王驰卢荧的闹剧就算卢纲想要自圆其说,可也会让王驰脸上无光的他们都有可能害你的卢荧根本便不是一个守得住秘密的人,更何况她根本不会守她恨极了你更恨极了顾姑娘,说不定这次不但是想要报复你,更是想要毁了顾姑娘的名声,萧大哥,你不能上当” 萧惟浑身颤抖,这些话他都听进去了,也知道有理,可是可是“阿闵,你不知道”她的母亲死在了他父亲的手里,她被丢在常州两年便说明他的父亲就算疼她但也下的了狠手她一次又一次地帮他,甚至还利用自己的身份给衙门施压他父亲如何会不生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南疆,但是”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就算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南疆那般地方,他如何能让她一个人去 就算他们之间存在了所谓的杀父之仇,可她没有欠他的相反,她还一次又一次地救他就算将来他要跟她的父亲清算旧账,可也与她没有关系 顾长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想要保护一生的心上之人 他发过誓他会保护她一辈子的 萧惟不顾顾闵的阻拦坚持要去南疆寻人,这把顾闵给急坏了,“萧大哥你听我说,别说秋闱在即书院不会放你离开,就算山长同意了,可南疆这般大,你去哪里找她还有,此处南疆路途遥远而且四处都是因战火而逃亡的难民,别说找人了,怕是连顺利达到南疆都成问题” 萧惟一个字也没听,甚至没有去跟山长请假,他比谁都清楚山长不可能准假,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依照她离开常州的日子来看,现在已经到了南疆了,他一刻也不能耽搁简单收拾了一下,给顾闵借了一些银子跟一匹马,当即便要出发了。 顾闵没法子了,顾延今日也正好不在府中,根本便没有办法拦住萧惟,最后好说歹说命了两个护卫跟随这才放行。 萧惟赶赴南疆 等顾延回来,顾闵只能苦着一张脸把事情说了一遍,“祖父,萧大哥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危险一定是有的,但若不是陷阱那应该可以安然回来的“祖父,要不我再派人去” “罢了。”顾延叹了口气,“既然他要去,便让他去吧。” “可祖父不是说过” “有些事情便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顾延叹息道,“或许,这也是他的劫难。” “劫难”顾闵心里突突,“祖父,萧大哥是我朋友,我不能什么也不管” “你若是不放心,何不跟着去”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温婉的声音。 顾延看了过去,“绮丫头来了。” 顾绮上前,微微一福,“祖父。” “嗯。” 顾闵问道:“姐,你刚才说什么” 顾绮看向他,“既然你不放心,何不跟着去就算不能帮得了什么,但至少可以相互照应。” “对啊”顾闵猛然拍了自己的脑袋,“我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有危险便该一起扛着”萧大哥可是他的兄弟既然明知有危险,他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去“祖父,我马上出发去追萧大哥”说完,便冲了出去 “便是要追也得准备妥当”顾延拦住了他。 顾闵一愣,“对我这就去准备”说着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顾延看向顾绮。 “孙女知道这般做有些冒险,只是不经历风雨如何成长”顾绮正色道,“祖父,闵儿能脱胎换骨不也是因为历经生死考验吗” “除了这个便无其他原因”顾延问道。 顾绮苦笑,“自然有。”话顿了顿,方才继续,“萧惟可以因长生公主而仕途顺畅,闵儿也可以。”这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去南疆固然危险,可与危险相比,更多的是收获,长生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南疆的 顾延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孙女。 “祖父可是觉得孙女不配为顾家人”顾绮羞愧道,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是想要从她的身上攫取好处,仍是想要利用她果然,她不配拥有朋友 顾延叹了口气,“你若是男子,顾家将来的路或许会走的更好。” “不。”顾绮摇头,“若孙女为顾家男子,该是顾家的劫难,祖父,顾家未来该是堂堂正正服不了丈夫更是阻止不了儿子背上这般一个耻辱,可是还是不愿意放弃,“老爷,卢家并不只有一个卢荧,我们可以” “卢纲已经说了,王家与卢家结亲,娶的一定必须是卢荧”王晋沉声道,显然已经对妻子多加阻止开始不满了,“夫人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之人,今日怎么这般的婆婆妈妈的” 王夫人脸色一白。 “若是夫人不愿意操办此事,我找其他人操办就是”王晋怒道。 王夫人正欲说话,却见下人进来禀告,说王驰来了,“请大少爷进来。” “是。” 王晋冷哼一声,端起了茶盏喝茶。 王夫人看着门口,瞪着儿子到来。 没过多久,王驰便来了,“父亲,母亲。” “你来的正好。”王晋搁下茶盏,“你母亲不愿你娶卢荧,你有何看法” “孩儿方才收到消息,卢家的族老欲以卢荧败坏家风为名把她沉塘。”王驰缓缓道,“孩儿以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王夫人面色一青,“大郎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娶了这般一个女人就算将来处置了这辈子她都是你的结发之妻,她的灵位会永远放在王家的宗祠享受后人香火,你百年之后也会与她合葬” 她骄傲的儿子怎么可能忍受这些 “母亲爱护儿子,儿子明白。”王驰恭敬也平静地道:“孩儿很清楚自己做什么。” “好”王晋笑道,“我王家的嫡长子不该是那等迂腐之人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活着的时候都不能碍着什么,死了之后还能翻天不成” 王驰低头,“父亲说的是。” 王夫人明白了,今日便是她再反对也阻止不了这门婚事,“好明日我便请媒人去卢家提亲” 王晋满意了,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 王驰被王夫人留下了。 出身范氏的王夫人对长子一向是严厉有加慈爱不足,可这并不能说她便不疼爱这个儿子,她是偏爱小儿子,可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大郎,母亲还是希望你能再想想。” “不必了。”王驰并未改变态度。 “大郎” “母亲亦不必想的过于长远。”王驰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卢荧有没有这个福气活到家嫁进王家也是未知之数,母亲何必忧心” 王夫人眸子一缩。 “不过现在她活着对我们有好处。”王驰继续道。 王夫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长子,半晌之后道:“我明白了。” 如何还能不明白 这对父子啊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可这又如何 都是她的至亲 “若是需要母亲做什么,说便是。” “多谢母亲。” 次日,王夫人备好了礼物,请了媒人去青州卢家提亲了。 王澈得知了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想拦也拦不住,只是他不明白之前明明反对的母亲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那卢荧有什么资格当大哥的妻子就算没,可谁不知道她跑去了常州府找了那个萧惟了一个士族弃子居然让她这般的不知廉耻,就算没她也没资格当大哥的妻子,就算是当个暖床的丫头也不配 “母亲,为什么” 王夫人没给他解释,长子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但却可以再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次子活的干净一些,“这是你父亲的决定,也是母亲的决定。” “为什么啊” 不管他如何问,最终也还只是得到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答案。 王澈知道就算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只好去找大哥,希望大哥能够反对,可却没找到人,下人说,王驰出远门去了,“大哥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 王澈除了干着急,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 这一年的盛夏雨水特别的多,越往南便雷雨便越是频繁,似乎老天爷也想考验赶赴南疆之人的决心似得,长生已经不止一次被大雨困在了路上,原本只需要半个月的路程,竟然走了一个月,不过到底是到了瓮城了,南疆五城中最后一个还在朝廷控制之中的城镇,而便是这最后的一道防线,也几近崩溃。 瓮城是南疆与内地最后的一座屏障,若是瓮城城破,叛军便可直入内部,威胁大周的根基 瓮城戒严,若不是有裕明帝的令牌在,必定进不来,不过出示了令牌,要想隐瞒身份便难了,一行人被直接请到了南王府去了。 南王府设在瓮城,而镇南军便在瓮城之外,也便是如此,瓮城才能坚守至今。 南王去世之后,南王妃也没熬多久便随了丈夫去了,如今南王府除了南王世子之外便只有一个南王侧妃当家做主了,而这南王侧妃乃南王妃的亲妹妹,当初南王妃嫁入南王府多年未曾生育,便求了南王纳了自己的亲妹妹当侧妃,希望能够延续南王府的血脉,而巧的是,侧妃进门没多久,南王妃便被诊出有孕了,南王认为是侧妃带来的喜气,对这个小姨子侧妃也一向疼惜,南王妃生了南王世子之后两个月侧妃也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可惜的没活过一岁,后来侧妃又生了两个儿子,可不管如何小心照顾都没能养大,便是南王妃后来生的小儿子也没养大,南王一脉的诅咒再一次重演,最后便剩下了一个南王世子了。 南王去世的时候南王世子也不过六岁,而这时候南王侧妃也才失去小儿子没多久,后来南王妃也去了,南王世子便由侧妃养着,南王侧妃跟南王妃姐妹虽共侍一夫但姐们的感情也是很好,对于这个既是外甥又是儿子还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靠的南王世子自然是百般疼爱,所以在得知了南王世子出事之后,便倒下了,只凭着一定要救出儿子保住南王府的血脉撑到了现在,她也坚信朝廷不会不管的,所以,当下人禀告说朝廷来人了,她当即便精神了起来,赶到了前厅,可是见到的不是什么朝廷大臣,而是 一个小姑娘 便是大厅里面还有其他人,可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端坐在上座的小姑娘,而且,几乎想也没想地认为这便是下人口中的朝廷来人 可 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姑娘 “你”南王侧妃压下了心里的愤怒与恐慌,一字一字地问道:“是何人” 皇上派一个小丫头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南王府了吗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月团圆,家庭幸福,onno   ☆、208 她傻了啊! 南王侧妃无法接受朝廷派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作为如今镇南军的代统帅,南王世子的心腹爱将,镇南军的副将袁术来说也是无法接受 朝廷会派人来瓮城这是所有人都坚信的事情,所以当有人拿着皇帝的金牌叩响瓮城的大门时,并没有人觉得惊讶,而且异常的兴奋,因为救兵到了 袁术也如此 可当他见到了人 就算不是朝廷的增援大军到了,总也该派来一个完,“既然如此,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如让结果来给出答案” 袁术绷紧了身子。 “战场才是将军该废心思脑筋的地方。”长生继续道。 袁术低头一直盯着她。 这一次,长生没有主动说话,而只是与他对峙。 袁术不得不退步,不管是道理上还是救主心切上“好我听令于公主殿下,但是也请公主殿下一切以世子为重” “不”长生却道,“本宫只会一切以大周为重” 袁术正欲说什么。 “袁将军,南王府没有在世子手里丢下的忠骨,可不能在你这里丢了”长生一字一字地道。 袁术哑口无言。 如袁术所想的那般,便是他下了封口令,一行人拿着皇帝的金牌叩开了瓮城的城门,而且这一行人当中还有一个小姑娘一事还是传出去了。 一个小姑娘居然来了这危险重重的瓮城 为什么 为什么啊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是刘家的遗孤 刘家的遗孤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 百姓们自然不知道,因为南王世子落入叛军之手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了,不然瓮城的百姓怕是一个也不敢留下来为什么现在还留下来不就是相信南王府可以守的住 可瓮城的百姓不知道,藏匿在瓮城的细作却知道,而紧追而来的萧惟也知道 刘家遗孤 刘家遗孤 那刘家遗孤不是好端端地在半道上养病吗 萧惟没追上长生却是碰上了在半道上养病的刘绿珠,碰上了她,他便知道消息不是陷阱更不是骗局,她真的去了南疆当时的萧惟是恨不得把刘绿珠给杀了 他就知道她不是无端端地去南疆的 就是为了刘绿珠,为了刘家 可她傻了啊 那是战争,是叛逆,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插手的吗别说她只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就算她是公主也管不了她管什么管 “萧大哥你先别着急,我们先想办法进城,进了城就一定可以找到顾姑娘的”萧惟此时此刻是不可能想的太多的,但是顾闵是知道长生身份的,大约也猜到她应该是为了叛乱而来,虽然也震惊她一个公主来管这些事情做什么,不过皇帝既然同意她来了,也应该会派人保护的除非她是自己跑来的不过公主殿下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一个刘绿珠便可以不要命的人所以他相信她一定是另有目的的,“刘绿珠不是说了她身边有很多人保护的吗别的不说,就看她给刘绿珠身边留的那两个人便知道她自己身边的人都是高手”   ☆、209 进城 萧惟当然知道她留下来保护刘绿珠的人身手多好,因为他差一点便死在了他们的手里若不是大雨冲垮了通往前方唯一的桥梁,他们也不会碰上刘绿珠,若不是刘绿珠跟人争执,他们也不会知道她也在那客栈之中若不是刘绿珠喊了他们,他们甚至可能会没发现她 一定都像是老天安排一般 萧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激老天还是恨它瞎了眼长生哪里碍着它了,为什么总是让将她往危险里面推 刘绿珠跟萧惟跟顾闵也只是一面之缘,是在书院的时候无意中见过而已,她叫住他们,是想求他们带她去瓮城,她的身子已经康复了,她可以继续赶路,可是顾姑娘留下来的人却根本不听她的是他们是把她保护的很好,可是却没想到却出了保证她的安全之外,什么也不管更不听她的 她不怕危险,她怕的是对什么都一无所知,怕的是无法为家人报仇 她一定要去瓮城 所以,她叫住了见过的人,却只是知道对方不过是书院的学生,并未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认识顾姑娘,而且是追着顾姑娘而去的 为了去瓮城也是没有可以防备,她说了长生去了瓮城的消息,结果却差一点被萧惟给掐死,当然了,萧惟也差一点死在了保护她的人手里 若不是顾闵喊出了他的身份,喊出了萧惟的名字,萧惟真的已经死了 青龙的弟子,他们便是没见过也听说过,而且还是公主亲自要青龙收的,所以,萧惟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却并没有好受多少她居然真的去了瓮城居然真的去了 便是还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到了瓮城外,听到了那个传闻,便剩下绝望了 她真的来了,而且还是冒着刘绿珠的身份 萧惟没有带刘绿珠一起来,不过却从她的嘴里撬出了不少的事情,可却还是不知道长生为何会搀和进这件事里头来,更不知道为什么长生要代替刘绿珠去瓮城 善良吗 她自然是善良的,可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比谁都爱惜自己的性命的 长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惟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冷静,若是不冷静,如何能帮得了她不管她到底为什么要搀和这件事更不管为什么要冒充刘绿珠来这里冒险,如今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进城,然后找到她尽一切的能力帮她 至于说开始的要马上带她离开的念头,萧惟还是有,但是也很清楚以她的性子既然来了若是不达成目的的话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想法子进城” 顾闵方才松口气,冷静下来就好不过想法子进城 战事期间戒严是正常的,不过想瓮城这般的却是有些不寻常,不允许南面的人进城也不允许北面的人进城,甚至不允许里面的人随意出来,就算他没见过这等战事封城的场面,也看得出来不寻常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战况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了 顾闵无法得到答案,最后能想出来京城的方法也就是自报身份,以顾延帝师之名去敲开城门“不过”他抿了抿唇,“在常州大家都愿意给祖父这个面子,也都认祖父帝师的身份,可在这里萧大哥,祖父毕竟已经远离朝廷许多年来,南疆又是偏远之地,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会放我们进去” 萧惟拧紧了眉头。 “不过试一试总是好的”顾闵继续道,幸好出门的时候祖父给了他几张自己的名帖,以防他路上需要求助他人,没想到路上没用上,现在倒是用上了。 萧惟脸色却是一震,似乎被什么给震惊到了一般,一把抓住了顾闵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 顾闵被吓了一跳,“我我刚刚说希望能够祖父的身份能够让他们放我们进城。”有什么不对吗 萧惟神色变了又变,“他们是用皇帝的金牌开的城门的皇帝的金牌长生不可能有皇帝的金牌的,就算是她父亲也不一定有就算有也不可能给长生”一向只有皇帝宠信的重臣才会有御赐的金牌,就算赐予了也基本是为了某件重大的差事,之前矿山一案皇帝有可能会赐下金牌给刑部尚书,但案子办结了,皇帝一定会收回的,所以她绝对不可能有皇帝的金牌的难道不她再任性也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不能用你祖父之名我们想别的办法进去” 就算是觉得不可能,可萧惟还是不敢冒险 顾闵不明白为何不能,不过看着萧惟纠结的神色,很快也就明白了,“萧大哥,你还不信我们吗”刑部尚书的女儿自然是不可能有皇帝的金牌的,若是有,不是偷的便是假的他们若是以帝师之命敲开了城门,必定会惊动朝廷,也便可以追查到他们所要找的人的真实身份顾长生这个刑部尚书的女儿是冒充刘家遗孤进城的,就算是拿着假的皇帝御赐金牌也是刘家遗孤的错跟刑部尚书之女顾长生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便是他们进城后再小心翼翼维护她的伪装,也难保不会露出一丝的马脚 可是 连这般微小的危机他都能想到,连这般难以联想到的牵连他都可以顾及到,萧大哥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公主 “萧大哥” 萧惟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伤到了顾家人,忙道:“阿闵,我不是不信你们,只是担心” “我明白。”顾闵叹了口气,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只是不想给顾姑娘带来一丝的危险好,我们想别的办法进城不过萧大哥你也不用着急,公主不是胡闹的人,她既然进了去便一定心中有数的,萧大哥你也知道她是最爱惜自己的性命的” 萧惟苦笑。 瓮城戒严,人出来要经过层层的检查,进去更是困难,除非你有什么让守城的人不敢让你不进去东西,否则便别想了,顾闵想便是他拿出了祖父的名帖或许也无法进去 萧惟心急如焚。 而此时此刻被挡在了城门外的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就在同一间客栈的另一边,以为年轻的公子带着斗笠站在半敞开的窗口前看着楼下的人烟稀少的大街,这临近瓮城的小镇早已不复昔日的热闹,便是瓮城没破,可当地的百姓显然对朝廷的驻军没有信心,早便逃了去了,留下来的或是没地方去或是不愿意离开故土。 客栈的主人便是后者。 至少他口上是这般说。 “少爷,确定了,是他们”一个奴仆打扮的男子上前禀告道。 斗笠男子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句。 萧惟尝试过了,可不管是收买还是哀求,都无法进的了城,最后几乎连威逼也用上了,结果便是差一点被人当细作抓了去最后萧惟甚至打算孤注一掷 幸好顾闵没糊涂,把人给拉住了,与其让萧大哥不要命地去闯城门不如直接明说了,他想要救的那个人根本便不需要他的相救因为她是长生公主,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 “萧大哥,顾姑娘她是” “叩叩。”这时候,门响了。 顾闵突然间觉得或许老天爷也不想让他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或许也是萧大哥命中难逃的劫难,多年之后他想若是萧大哥早便知道长生公主的身份,或许便不会深陷下去,最后落得那般一个下场了,但现在,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情,“萧大哥,我去看看” “我去” 来人是客栈的活计,整个客栈如今便剩下一个老板跟一个伙计了,“这位公子刚刚西面的那位公子让小人来请公子过去一趟。” 萧惟皱紧了眉头,“何人” “是跟公子差不多时间住进来的公子。”伙计道。 顾闵也上前,“问你那公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们” “这个小的不知,那公子说若是公子想要进城,不妨过去一见。”伙计摇头道。 萧惟神色一凛。 “萧大哥,什么人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过去” “没事。”萧惟打断了他的话,顾闵的顾虑他不是不知道,也并不是没有防备,但他必须去一趟,“请小哥带路”有人跟他一样的想进城,还是另有所图 顾闵只好跟着。 那伙计领着两人往客栈的另一边走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间房间外了,伙计敲了门,很快门就被打开了,顾闵当即走到了萧惟面前,似乎要为他挡住里面可能会冒出来的危险似得,当然了,他所担心的没有发生,不过当他看清楚了里面坐着的人,脸色顿时大变,“你”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在这里” 里面坐着一个不可能在这出现的人 王驰 居然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驰神色淡淡,对于顾闵的惊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仍是微笑地打着招呼,“许久未见,闵表弟可还好” “谁问你这个了”顾闵冲了进去,“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想做什么”他不是被他父亲关在了别院了吗不对他要跟卢荧成亲,应该是放出来了,可他不呆在江洲跑跟卢家玩阴谋诡计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刘家的事情也跟他有关系“你跟刘家的案子也有关” “闵表弟气色不错,不过性子却并未长进多少。” “你” 王驰没有继续与顾闵呈口舌之快,而是看向萧惟:“萧少爷,别来无恙” 萧惟也是震惊,不过有了顾闵这般一闹,他倒有了冷静的时间,不过心里同样的疑惑跟担心,长生来瓮城难道是他的阴谋是他设计的当初矿山一案长生救了他,也必定与王驰结了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王少爷。” “怎么你们能来,我王驰便不能了”王驰笑道,“怎么都这般惊讶的,这南疆可是好地方,王家在这里有不少的产业,如今南疆陷入战事,蒙朝廷与南王世子多年庇佑,王家在南疆的产业才能有那般好的收益,如今南疆有难,南王世子被掳,王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萧惟一惊,“南王世子被掳” “你说是就是啊”顾闵一个字也不信,南王世子死什么人那可是南疆的天,若是南王世子被掳了,他们怎么一路走来都没有听说“王少爷” “你母亲若是看到你现在这般地王家人,在天之灵怕是不安了。”王驰打断了他的话。 “你” “阿闵。”萧惟拉住了他,没让他继续与王驰争辩,他争不赢王驰,便是自己也不能,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便会任由他利用,“不知王少爷让我们过去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情。”王驰道,“不过是听下人们禀报好像看到了顾家表弟,而且着急这进城,便让人请你们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是这般巧了。” 萧惟追问道:“你有办法进城” “我手里自然没有皇帝御赐金牌,不过王家在南疆还有几分名望,应当不会被怀疑是细作的。”王驰道,“不知萧少爷是否要与我们一同进城” “好”萧惟想也没想地回道。 顾闵忙道:“萧大哥,你不要信他” “闵表弟似乎对我误会颇深了。”王驰似笑非笑地道。 顾闵冷冷地道:“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最清楚”说完,便拉着顾闵的手,根本便没想过回避王驰,直接当着他的面便道了,“萧大哥,他的话根本信不过” 王驰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很耐心地等着他们的商议的结果。 萧惟如何不知道王驰信不过不过眼下除了这个方法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所以这个险他一定要冒,“我进城找人,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 “阿闵”萧惟沉声道,“我若是出事了你在城外还可以想法子救我,若是我们一起出事,就真的完了” 顾闵如何不知道他这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跟着去才这样说的,“萧大哥,我如何可以让你一个人去现在城里本就危险,你还是跟着”豺狼一词就要说出来了,是咬了牙才押下去的,“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 “阿闵,我必须去”萧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字一字地道。 “萧大哥” “我已经递了帖子,瓮城令已经允许了我进城的恳求,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开城门让我进去,而错失了这个时间什么时候可以开城门,便不知道了。”王驰缓缓道,“这小镇离瓮城大约需要三刻钟,你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商议。” “不必商议”萧惟沉声道,随后拱手:“请王少爷带我进城一趟” “闵表弟呢”王驰看着顾闵似笑非似地问道。 “我” “他留下”萧惟没给顾闵说话的机会。 “是吗可怎么我看闵表弟很想跟着一起去。”王驰笑道,“闵表弟跟萧少爷还真的是较深匪浅啊。” “王少爷方才提了不能让顾夫人在天之灵不安,如今怎么便事不对言了”萧惟也道,“城里危机重重,还有破城的危险,阿闵是顾家唯一的嫡孙,也是顾夫人唯一的儿子,自然该留在这里等候” “萧大哥”顾闵还是不愿意,可话说到了这一步也知道再也反对不了了,更不能让王驰看了笑话去,“好,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出来” 萧惟点头。 王驰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的讥讽。 至少在能够进城一事上,萧惟相信王驰死没有骗他的,至于他是什么目的,萧惟也并不在乎,最严重的无外乎是想要他的命罢了 不管是当日矿山一案还是之前卢荧的闹剧,王驰有一百个理由至他于死地,不过他没有时间耽搁,耽搁的时间越长,长生所要面对的危险却越多 此时此刻的萧惟并没有去想他进去了之后究竟能帮长生什么更没有想过去了反而会给她添乱,他只是想到了他必须在她的身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在她的身份 或许,这便是他心里并不愿意去面对却有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是他唯一可以为她做到的 “不知秦姑娘现在可好” 萧惟一愣。 虽然只是很微弱的神色,但王驰还是印证了心里的猜测,他还不知道那顾长生的真实身份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嗯,似乎是我记错了,那小姑娘不姓秦,姓顾,对了,是刑部尚书顾长远的女儿。” 萧惟神色一凝,“她已然回了京城,自然是安好” “是吗”王驰笑道,“那小姑娘胆色不错,还想着能见到萧少爷想来也可以见到她了的。” “王驰”萧惟厉色警告,“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便是,你若是还是个男人便不把拿无辜妇孺牵扯进来” “萧少爷似乎忘了,你还需要我带你进城”王驰冷笑。 “那又如何”萧惟也冷笑,“难道王少爷想以此要挟我什么”   ☆、210 僵持 萧惟不觉得王驰提起长生只是突然间想起有这般一个人的存在,当日长生为了救他利用卢荧把郑家、卢家跟王家都给拉了进来,还陷害了王驰,卢家与王家要结亲,就算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未必不会以此事示好,便是没有以王驰的心计也未必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更不会无端端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他知道长生以刘绿珠的身份进了城 “要挟”王驰嗤笑,“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只得我要挟的” 萧惟面色一青。 “没了萧家的萧惟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王驰继续笑道,“还有什么值得我花费心思去要挟” “既然如此,那便请王少爷吩咐人进城吧”萧惟咬着牙,“免得在这里与我这一丧家之犬浪费口舌降低身份” 王驰眯起了眼。 萧惟也没退步,他既然敢应了他的邀便不会怕他 “你可知道单凭你与卢荧” “我与卢荧没有任何的关系”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对付我出手便是,无需扯上别人” “别人”王驰冷笑:“那可是我王驰的未婚妻” “未婚妻”萧惟讥笑:“你既然听信了那些谣言且还继续这桩婚事便不该现在又拿出来义正言辞地为自己声讨公道若是想对付我,有的是别的方法,这般究竟是想羞辱我还是在羞辱你自己” “看来你是认准了我一定会把你带进去” “或者你是想把我送上黄泉路”萧惟冷笑继续。 王驰也冷笑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跟着我一同进城” “我萧惟孤家寡人,没有什么好怕的”萧惟没有退让,“不过我便是要死也会拉足了垫背的,我的确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王少爷的天资,不过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我这条丧家之犬” “哈哈”王驰笑了出声,“好,既然萧少爷都不怕被我带上黄泉路了,难不成我还怕被拉着垫背”说完,便吩咐道:“出发” 萧惟握着拳头,他不惧怕王驰,也不怕他的算计,唯一担心的便是里面的长生你一定不能出事 两人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对话,甚至连对话都没有了,明明坐在同一辆的马车里头却像是谁也不认识谁似得,一句话也没说。 进城并不算是顺利,便是王驰信誓旦旦说了已经安排好了,可在进城的时候还是经过了重重的审核,最后踏过城门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王家少主的身份加上带来的一百车粮草,成功打开了瓮城的城门,而随后,他们直接被送到了军营之外,王驰被请了进去,说是他们的将军要见他,至于萧惟,被当做是随从留在了外边,进不去也离不开不过便是能离开他也不会离开,若是他没有猜错,他想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只是,他再着急也不能开口找人 王驰被请进去了半个时辰便出来了,随后,一百车的粮草留下,王驰跟随行的人可以离开。 萧惟握了握拳头,只能跟着王驰一同离开,他不能泄露长生的身份,尤其是在王驰的面前更是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王驰” 长生没有见王驰,不过外边有人送来了粮草一事她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王驰,“他怎么会送粮草来” 袁术倒是亲自接见了王驰,除了他的一百车粮草之外,还有他王家少主的身份便是瓮城远在南疆,但对南方士族也有耳闻,王家少爷跑来瓮城不可能只是为了来给镇南军送粮草的另外便是这一百车的粮草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这样一条队伍一路走来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却也只是直到队伍快到城门口了才从将士的口中得知,如何能不亲自见一见这神通广大的王家少主“一是南疆有难,身为大周子民,他希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二是王家在南疆尤其是瓮城有不少的产业,不放心便过来看看,末将问过了瓮城令,王家在瓮城的确有不少的产业,而且这些年王家在瓮城修桥铺路赠衣施药的名声也是不错,所以才会允许王家少主进城,至于粮草一事他事先也并不知情。” “粮草可检查过了”长生皱眉问道。 袁术点头,“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长生并不意外,就算王家有所图甚至跟叛军勾结了也不至于这般笨地在送来的粮草上面做手脚,而且王家跟叛军勾结的可能性不高,可王驰为何而来为了那些产业那些产业如何值得他王驰来冒这般危险顾绮口中的那个将来位极人臣的王驰王焕之便是被她阻了通天之路也仍旧是有那个本事他绝对不可能为了那所谓的产业而来那他为何而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显露名声好让朝廷知晓入皇帝的眼还是 她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王驰知道那方子的事情 “让人盯着他,有什么异动便”长生眯起了眼睛,心里浮现了一个念头,不过却还是用理智压下了。 杀了王驰 若是发现王驰有异动,便杀了他 即便顾绮口中的未来被她的出现改变了,可是王驰终究是王驰,他便是被阻了通天之路也绝对没有改变位极人臣的野心的更不要说在顾家密室里头所发生的 王驰将来绝对是一个祸害,会祸害到她的祸害 可是 长生咬了牙,就算她现在恨不得杀了他也不能真下杀手,王驰若是死在了瓮城,王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便是如今士族式微,可烂船还有是三根钉了,真的闹起来朝廷也不好应付,便是王家掀不起什么风浪,四大士族相互内斗相互制衡的局面也会消失 “盯紧了,若有异动便马上处置” “敢问公主,该如何处置”袁术问道,眼神有些深,沙场老将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方才她身上的杀意,可这并不是让他最惊讶的,皇家的公主,还是陛下的唯一嫡出,说她手里没沾过血他是不会相信的,可这般年纪却可以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便是不简单了 她分明想杀了王驰,可却是忍住了至于为何忍住了,定是衡量过了王驰死在瓮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眼前的小公主有着超乎她年纪的冷静与深沉 长生已然平静下来,“逮住。”杀不了,不过若是他真的敢在瓮城做些什么,她也不会客气“把人逮住就成了,别要了他的性命”说不准还能以此做些什么了 “是。”袁术道。 长生转移了话题,“跟叛军的接洽进行的如何” “对方不肯松口,一定要我们先交出人。”袁术道。 “世子的情况可确定了”长生问道。 袁术道:“对方交出了世子的贴身物件。” “呵”长生冷笑一声,“告诉他们没确定世子安然之前,我们不可能交出人,另外提醒他们一声,朝廷的援军正往瓮城赶来,不日便会到” “若是他们狗急跳墙伤害世子” “当日将军始终不曾说出世子到底为何被掳,长生也不追问下去,不过叛军会不会狗急跳墙伤害世子,长生相信将军心里也有数”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再者能用来与南王世子交换的东西,叛军如何会轻易放弃便是为了交收顺利,叛军也绝对不会伤害世子” 袁术的脸青了一阵红了一阵,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她的话,“好,末将会继续与叛军交涉,务必亲眼见到世子安然才会同意交换”说完,又道:“但确认了世子安然之后” “那便交换。” “公主”袁术有些气急败坏。 长生盯着他,“将军关心的只是南王世子,而我想要知道的也就只有叛军能够告诉我,而叛军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说出来的南王世子很重要,但将军也误会了你的主子也不足以让本宫不顾自己的性命去叫唤,刘家的手里有叛军想要的,叛军也有本宫想要知道的” “但是” “陛下既然派了本宫来便知道本宫会面对什么”长生沉声道:“本宫若是连这等危险都抗不过有什么资格当裕明帝的嫡公主” 袁术吸了口气,“末将明白”事到如今若是还看不出眼前这位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便真的是白活了这半年多年了,而且也正如她所说的,陛下既然让她来了如何会不知道她会面临什么危险既然陛下都放心,他还担心什么便是要担心也要担心朝廷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朝廷的援军一出京城便一路往南疆而来,只是路途遥远且天公不作美,行军耽误了不少,另外还得注意不能给沿途百姓造成战事紧急的想法以免让沿途百姓陷入恐慌之中 尤其越往南便越不能惊了百姓 “钱将军,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秦靖骑着马赶上了前方的钱钧,问道,“这两日天气不错,若是可以便多赶一些路吧”路上大雨已经耽误了许多日子了战事吃紧,一刻也耽误不得 钱钧自然也是忧心,虽然陛下没有定下到达的日子,但是援军一日不到瓮城的破城危机也便一日无法解除,他们的确一日也耽搁不起,“末将已经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务必五日之内到达瓮城” “那就好。”秦靖虽然如此道,脸一直沉着,从出了京城便一直如此。 钱钧扫了旁边的皇子殿下一眼,心里的疑惑一直没有接触,便是京中传来的家族密信也无法解开裕明帝为何突然间派七皇子随军 就算要抬举一个皇子也不该是七皇子 除非陛下真的只不过是想要告诉天下人他有多重视这场战事也向天下人表明朝廷平复南疆叛乱的决心才推出了一个皇子来随军出征 但有可能吗 那可是当今陛下 当日一举把四大国公府连根拔起的当今陛下 “将军,瓮城军报” 钱钧收起了思绪勒停缰绳,接过了军报一看之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传令下去,日夜兼程赶往瓮城” “是” 秦靖面色一凛,“可是战事有变” “瓮城呈送陛下军报,说瓮城最多只能坚持半个月。”钱钧神色凝重,“军报送去京城再但这里,期间花费” “我们快走”秦靖不用听下去也知道时间紧急了 大军加快脚程,一路往瓮城赶去。 而这时候,瓮城正迎来了新一场的攻城战,许是为了威胁也许是不满袁术的交涉,叛军在袁术提出要亲眼见一下南王世子的要求之后当即便发动了攻城了。 袁术带着将士坚守城池,整整血战一天一夜才把叛军给击退了,而这时候叛军也传来了最后通牒,再不交出刘家遗孤便杀了南王世子,把人头悬挂在大军前方血洗瓮城 这话是在城门下喊的,叛军派了人整整连续喊了一个时辰,这时候便是袁术想要再隐瞒也瞒不住了,城里的百姓已然知道南王世子被叛军所掳,人心更是惊恐万分,连最后坚守的人都纷纷逃出城去了,甚至连军中的士气也开始受到影响 南王世子是镇南军的精神支柱 “事情都是两面的,究竟好还是不好,但看我们如何引导”长生正色道,“将军与其在这里着急不如告诉所有的将士,南王世子被叛军用卑鄙的手段掳走,想要以此来要挟朝廷,世子誓死不肯就范,如今正在叛军营中备受折磨,正等着他们打破叛军前去营救” “世子一世英名如何能够” “南王府护的是整个南疆,是南疆的每一个百姓”长生厉色道,“镇南军更是南王府的血肉,你是要你所谓的英明还是要这些血肉精魂因为恐慌而被叛军击垮消灭,你自己选” 袁术脸色极为的难看,将士的性命他自然也是爱护,可也不希望堕了世子的威名,被掳本就是耻辱,如今还要加大这耻辱来激励将士 “袁将军,若是南王世子知道你为了他而不惜牺牲整个镇南军必定不会赞同” 袁术握紧了拳头,“末将马上召集所有将士训话” 长生并没有参与,刘家遗孤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不过事情与她所期望的一样,有时候耻辱也可以成为一种激励,至少如今可以安抚住将士的人心,让原本的恐慌转为了士气 “全歼叛军救出世子” “全歼叛军救出世子” “全歼叛军救出世子” 营帐之外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一遍一遍地传来,响彻了整个军营,便是长生的心也被激起了涟漪,这便是大周的军队,大周的将士 长生想,或许这也是裕明帝让她来南疆的原因之一,让她见识一下大周的将士大周的好儿郎 “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 “五日之内。” “再催” “是” 这一次的守城之战后,与叛军的交涉没有停止,袁术并未让步,除非能亲眼看到南王世子平安,否则绝不交出刘家遗孤 南疆土司大怒,叛军再次攻城,不过却也没跟他们所说的那般杀了南王世子把他的人头悬挂出来 袁术却并未安心,叛军没做并不代表南王世子便是安全的,相反,可能已经出事了,所以叛军才会一步不让最让他担心的是世子被掳了之后以身殉国 而这一次的攻城,叛军也没讨到好处,铩羽而归之余还损失惨重。 镇南军的士气被激到了顶峰。 但是,南王世子究竟是否还活着,却仍是一个问题,一个大问题袁术开始想着是不是该冒险退一步,“若是双方当场交换也并不是不可以” 长生没说话。 “将军便不怕公主出事”凌光却是恼怒不已。 袁术脸色涨红,一个字也无法说下去。 长生沉默半晌,“可以。” “公主”凌光大惊失色。 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具体事宜将军可以安排” “公主” “不破不立。”长生道,“如今僵持在这里除了牺牲更多将士的性命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与其僵持不如冒险一试” 袁术咬了牙,“末将马上去安排” “公主” “朝廷的援军快到了。”长生道,“青龙方才回报,秦靖随军出征。” “秦靖七皇子”凌光一愣。 长生点头,“我不知父皇为什么派他来,不过既然派了他来怕是不会让我冒险。”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 “我必须知道南疆为何知道方子一事,更必须弄清楚刘家的方子是从哪里来的”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凌光,毁了一个方子很容易,可谁能保证不会再出另一个方子来源才是最重要” 这也是她要冒险的最大目的 南王世子是要救,方子也绝对不能泄露,但是查清楚方子的来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211 换人 刘家的人就剩下一个刘绿珠了,而她根本便什么也不知道要弄清楚方子的源头只能从南疆土司身上下手 这个险值得一冒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而且你与其在这里可是这可是那,不如好好去问问为什么七皇子随军出征而我却是现在才得到消息” 若是她没有猜错,京城因为裕明帝的这个举动已经闹翻天了 为什么人人都盯着皇后的位子 因为后位关系到太子之位 而如今,非嫡非长的七皇子却先一步冒头了,这意味着什么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长生也很想知道 她没忘记当初她信誓旦旦地坚决不肯染指那个位子的时候他说过的话,以他当时话的意思便是心里其实有属意的人,那这个便是秦靖 是或不是,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她染指上了,便不会轻易罢手 “养大了我的心却又要来泼冷水” 凌光心里一凛,“奴婢马上去查”陛下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管也管不了,但是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公主 难道当日公主所询问的那个问题,如今便要成为事实吗 不 应该不会的 陛下没有道理把公主置之死地 要查这事自然不可能回京城去质问裕明帝了,只能去找青龙,也算是找他的晦气,不过她却没有找到人。 “他去了哪里了” 公主要去冒险,他却在这时候玩失踪 没有人知道青龙去了何处,不过他也没有失踪多久便回来了,直接去见了长生,凌光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主子铁青的脸,浑身上下都冒着怒气。 “青龙,你做了什么” 青龙看了她一眼,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没有回答。 “派人把他给我扔回去”长生怒道,他跑来瓮城做什么谁让他来的呆在常州好好地念他的书考他的科举不就好了跑来瓮城做什么保护她她什么时候需要他保护了他又什么时候能保护她了“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保护他也保护不了我若是想为父报仇的话的话我等着,若是其他,便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凌光一愣,谁来了萧惟吗 “是。”青龙领了命令,转身便离开。 “等等”长生又喝道,脸色更加的难看,“你方才说谁带他进城的” “回公主,王驰。” 长生抬手便砸了茶杯,她就知道萧惟不可能无端端跑来瓮城的,就算他想找她报仇或者知道她有危险想要保护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在瓮城山长水远地跑来定然是有人告诉他,所以才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叱问道:“你早就知道他来了瓮城” 不是现在才接到消息 “萧惟在路上遇上了刘绿珠。”青龙却仍是面无表情的,“刘绿珠泄露了公主的行踪,萧惟便往瓮城赶来,最后被挡在了城门之外。” “直到遇到了王驰被他带进来”长生怒极返笑,“而你却现在才来禀报我” 青龙低头,“属下亦是刚刚才接到消息。” “你以为我会信吗”长生厉色道。 青龙跪下抬头:“属下不敢说谎。”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一般。 青龙神色仍是不变。 “那也便是说”长生的脸色好转,却多了一份凝重,“你们的消息已然没有之前那般的灵通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裕明帝已经在收拢他们的权力难道 “公主,或许只是哪里出了差错而已”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可始终还抱着一丝希望,陛下便是要改变态度也不可能变的这般的快 长生心里是怀疑,但最终仍是相信裕明帝不至于这般快便改变主意,便是真的封锁了消息,估计也是给她设的考题没了他给的消息,没有他的庇护,她能够走多远“起来” “是” 长生凝着眉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那徒弟”又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挣扎,“让他好好呆着,别给我惹事” 王驰出现在萧惟面前而且把他带进城来这绝对不是巧合相比那告知萧惟消息的人也就是他了 既然来了,她倒是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让他好好呆着” “是。” “不”长生又改变了注意,“你没跟他碰过面” “没有。”青龙应道。 长生眯着眼盯着他,“为什么不碰面” “无公主的命令,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长生冷笑:“是怕我宰了你的宝贝徒弟吧”便是时间不长便是当初是被迫收下的,但他宝贝着呢,教的时候恨的下心来那是因为真的把人当徒弟甚至是儿子了“没露面也好,不该他搀和进来的时候便让他一边看着就是了” 眼前的事情她尚且无十足的把握更何况是加上了一个只会捣乱的萧惟 至于王驰 “让人盯紧了他别让他被王驰给算计了就成” 青龙看了看主子,“公主,萧惟并非蠢人。” “可他脑子笨”长生恼火,“就没见过比他更笨的” 不笨怎么话都说的那般的决绝了还跑来 他们是仇人 仇人 萧惟没见到青龙,但他还是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自然也因为没见到青龙,所以只是怀疑是王驰做的,因而,他便是进了瓮城也无法找人,不过让他暂且安心的是还是从百姓的口中听到了刘家遗孤在南王府,又南王侧妃照顾的消息,并未被拆穿身份也并未被发现御赐的金牌是假的,至少目前她是安全的不过这心没安多久,便得知叛军攻城了,袁术将军率领将士抵御叛军,虽然两次都成功击退了叛军但危险仍旧存在 他必须尽快见到她 南王府 进瓮城难,如今要进南王府同样的艰难 还有王驰 王驰派人监视着他,他亦是留意着王驰的行踪,但是他进了城之后除了在城中王家的产业来回奔波之外便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真的是为了产业而来 萧惟一个字也不信 “朝廷的援军预计三日之后便能到达。” 王驰眯起了眼睛,“那便在三日之内将东西拿到手” “是。” 叛军终于愿意退步了,镇南军可以派人前往叛军大营中确定南王世子是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但一旦确定了,次日便要把刘家遗孤给交出来。 袁术没有擅自做主,征求了长生的意见。 长生同意。 “若是确定世子安然” “那便叫唤。” “可是”袁术仍是担心,“陛下那边” “将军是沙场老将该知道当机立断的重要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只有死路一条况且本宫惜命的很,不会明知是死路也会去送死” 袁术方才点头,“好,末将马上安排” 要派去确认南王世子是否还活着的人自然是要可靠又要对南王世子熟悉的,最后,袁术跟南王侧妃商议了之后派出了南王府的多年忠仆,为了保险起见,袁术还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副将前去,两重保险,将叛军蒙混过关的几率降到最低。 叛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与镇南军相互对峙,这一来一去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再加上认人交涉什么的,最多也不过是两个时辰,而结果也没有超过这个时间,派去的人回来之后确认的确是南王世子,而且他还活着,虽然气色不是很好,但的的确确活着。 “世子让末将转告将军,绝对不能为了他让镇南军丢了对朝廷的忠心,更不能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世子说,南王府可以消失,但南王府的忠心绝对不能消失镇南军唯一的主子便是当今陛下” 袁术握紧了拳头,世子这般说他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不能不救世子南王府不仅是镇南军的魂,更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没有过世的南王殿下,他早就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了,更不可能征战沙场立下战功光耀门楣“我绝不会让世子出事” 就算最后真的救不了,也绝对不能让世子落在叛军的手里 “主子,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约定明日午时交换” 王驰揣磨着手里的杯子,目光深沉,“动手吧。” “是” 萧惟在南王府门一直蹲点终于找到了进去的方法了,因为战事,平日只在自家庄子运送蔬果的南王府只能在外采买了,而如今局势下,能够采买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处,萧惟以讨口饭吃的方式混进了那铺子,恰好铺子缺人也便没有被怀疑了,就等着南王府来采买他们送过去了。 只是萧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却是突袭,便是他拜了青龙为师学了几招,但是在这些人的手里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没支撑多久便倒下,不省人事了。 王驰 便是没有见到他,便是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萧惟相信一定跟王驰有关系 他不怕死,就是怕连累了长生 也在这一刻他或许有些明白为什么王驰会把他带进城来,甚至可能便是他把他引来瓮城的,为的便是利用他来害她她的父亲在她身边布了不少保护她的人,王驰必定是无法下手所以才利用他来把她引向危险 萧惟后悔不已,可是却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只能不断地在心里祈祷着。 不要管我 顾长生你不要管我 长生的确很想不管也真的没有时间去管,但是 “不是让你找人盯着他的吗怎么会让人给抓走了王驰吗马上把他给我抓了” “王驰今早已经离开瓮城了。” 长生冷笑:“他走了便跟他没关系了吗” “属下马上派人去” “晚了”长生怒道,“你当他是傻子坐在那里等着你去抓吗” “派两个人继续找”长生咬着牙道,“我倒是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了找到线索之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妄动,既然只是抓走了没有当场杀了便是有所图,那就给我好好等着” “既然如此,便等到公主安然回来之后再派人去找就是了”凌光插话道,“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在他身上已经折了一个了,不该再浪费人力在” “你的弟子,你自己做主” “凌光所言极是。” 长生咬着牙,“再派一个去找” “公主” “照做就是”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不用再说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是。” “出去” “是。” 两人不得不出去,一出了营帐,凌光便不客气了,“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青龙无话可说。 凌光看着他的脸便也说不下去了,还能说什么“当初我便该杀了他”便是主子最后要她偿命也总好过如今这般有一个人时时刻刻地跟主子惹麻烦 这下子先前对萧惟所有的好感都消失了,恨不得把他给弄死了算了 “公主深入叛军营中绝对不能出事萧惟的死活我不管但是公主一根头发都不能少青龙,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轻重”深入虎穴虽然危险,但若是他们保护得当也不会有问题他们两个人联手,便是不能做其他事情但是把公主平安带回来也是没问题的,这也是她不再继续反对的重要原因他跟青龙联手保护公主没有问题,但前提是不能有任何的干扰 青龙沉声道:“自然。” 凌光点头,随后恨恨道:“萧惟”顿了顿,更是咬牙切齿,“公主怕是真的对他” “他若是敢有任何僭越之心,我便杀了他。” “你说的倒是轻巧”凌光冷笑,“公主分明已经入了心,若是你把人给杀了,公主会如何”杀了他报仇这还是简单的了,她就怕公主伤心“那臭小子到底使了什么妖媚诡计”公主才多大 对于此事,青龙只能沉默。 长生不得不把萧惟一事放下,不管心里如何想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眼前换人一事 换人的时间定在了午时,地点便是双方大军的前方,也便是先前交战的战场上。 长生第一次见到南王世子,那是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而比之其他风华少年有多了一份军中的铁血与刚毅,便是袁术没有开口她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人便是南王世子,没有作假,相貌或许可以假冒但是气质却不可能假冒的了的,他便是南王世子。 “世子”袁术便是已经得知了世子安然但亲眼见了还是激动,翻身下马跪下,远远地道:“末将无能让世子受辱了” 南王世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也并不是完全没受苦,而面对袁术的自责,则是愤怒道:“袁术,你要违抗军令吗” “世子”袁术抬头,“末将绝对不能让世子出事” “你这样不是在救我是让我更加的无颜活在这个世上,是把整个南王府陷入了不忠不孝的境地”南王世子怒斥道:“袁术,我命令你马上退”话没有说完便断了,在目光扫到了袁术马下的那张脸是截然而止了,原本便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更是扭曲的可怖,“你你马上给我回去” 袁术起先没有发现,不过很快也发现了不对了,世子再看着公主难道袁术低头看了她一眼。 长生神色没变,“忘了跟你说了,我给我爹有几分相似。” 袁术明白了,他还没有资格面圣,但世子去过京城,必定见过皇上,如今看了长生公主,便是无法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可以世子的英明绝对猜出了她的身份,他拿公主来换他,如何能不震惊不愤怒但是“世子,这是陛下的旨意,是陛下让末将一定要救出世子的” “马上走”南王世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怎么敢在这里她怎么敢来这里还有袁术,他疯了吗疯了吗“马上走” “想走晚了。”一道低沉而又冰冷的声音响起了。 南王世子自然知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不正是如今叛军的首领现任南疆土司的达斯弥大土司,“马上把她带走” 袁术猜的没错,南王世子的确认出了长生,不过却不仅仅是因为长生跟裕明帝长得相似,更是因为他见过长生,或许在本尊的记忆里面没有这一段,但是南王世子却是记得,那哪里是什么刘家遗孤,分明是当今皇帝的长生公主当年他进京面圣的时候当今陛下刚刚登基,皇后还在,所有的皇子公主之中,最为尊贵的便是这位长生公主,而便最为疼爱的也是她,甚至可以说唯有长生公主才是皇帝的女儿,其他的,都不过是公主皇子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便是会派人来救他也绝对不会派来长生公主更不要说拿她来换他 南王府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 更何况,他有什么资格让朝廷让陛下如此看重 落入叛军之手,已然是有损南王府有损朝廷的颜面了,而他之所以落入叛军之手还是因为 他没有资格让朝廷来救他   ☆、212 秦桓 虽然记忆中没有南王世子的痕迹,不过见了世子的反应,长生已经可以确定他是猜出了她的身份,而且很肯定,但她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 “快走” “谁也别想走”南疆土司冷冷地开口。 与南疆人矮小瘦肉不同,这位南疆土司却长得魁梧有力,满脸的胡须更添了几分粗犷之气,比起南疆土司,他更像是山贼盗匪,当然了,这只是以外貌而论,从他的上位史来看这人精于谋算,心机细腻深沉,而且还有野心,长生丝毫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她没有大哭大叫,低下了头索索发抖。 大哭大叫固然可以表现出心里的恐慌但也容易露出痕迹。 袁术有些为难,世子的意思他明白,他也不希望让公主冒险,可是若是此时不将主子救出来,待朝廷的援军达到之后,南疆土司绝对不会放过世子的可世子的意思 “换人。”长生微微抬头低声道。 袁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脸庞狰狞的南王世子,最后咬了咬牙,“世子,末将绝对不能让你有事的侧妃娘娘还在王府里面等着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南王世子没有错过长生那微微的抬头,更没有忽略袁术的目光转向,他分明是听她说了什么才下定决定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子,末将便是万死也绝对不能让世子出事”袁术听出来了南王世子这是在问公主,可公主不可能给他回答,而他也绝对不能让南疆土司听出来,公主的身份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世子,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南王世子无法相信,可袁术的意思分明是长生公主出现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情是当今陛下准许的甚至是旨意旨意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把她带走袁术,我秦桓绝对不会牺牲一个无辜之人来苟且偷生马上把她带走” 他不知道达斯弥要一个商贾的遗孤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此人既然重要到让他拿自己来叫唤的地步一定不简单,他不可能对这刘家遗孤没有丝毫的了解,长生公主便是再聪明可也斗不过狡诈的达斯弥 不管陛下有什么目的但是绝对不是为了让长生公主来送死 “世子似乎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南疆土司忽然插话道,“我说了谁也别想走” 秦桓转身抬头盯着马上的一身盔甲的南疆土司,“达斯弥,你若是男人便在战场上见真章” “世子放心,会有这个机会的”南疆土司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世子还是必须跟我回去,免得我那” “你闭嘴”秦桓怒声道。 南疆土司哈哈大笑出声,不过也没有继续方才那未曾说完的话,便是相隔还有一段的距离,不过他那声音也足够让人听清楚了。 袁术当即戒备起来,双方来换人带的人都不多,不过就在双方的身后便是各自的大军,“达斯弥,你敢出尔反尔” 南疆土司根本便没有正眼看袁术,倒是扫了长生一眼,不过也没停留就一扫而过,似乎也没发现那小姑娘有什么不妥,“世子不是很想知道我们要刘家遗孤有何用处吗既然如此,便多留几日吧。”说完,便扬起手来,身边的人纷纷拔出武器准备动手抢人。 “得罪了”袁术低声说了一句便弯腰一把把长生给捞上了自己的马上,随后拔出武器,高喊道:“救回世子”随行的人也纷纷进入了备战状态。 南疆土司动了刀,却是搁在了秦桓的后颈上,只需要一用力便可以把脖子给砍断,“袁术将军,你的主子还在我的手里” “你”袁术怒目而视,也投鼠忌器,“达斯弥你若是算一条好汉便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一决生死” “等你有这个资格再来跟我说这话”南疆土司却嘲笑道,“现在把那小丫头给我叫出来,否则便不要怪我刀下无情” “带她走”秦桓喝道,“他不会杀我,马上带她走” 南疆土司冷笑,手一抬刀尖便刺入了纪桓的肩膀。 “世子” 秦桓忍着痛楚仍是站立,仍是喝道:“袁术,把她带走” “住手”袁术见南疆土司又要下刀,马上喝道。 “把我交出去。”长生在他的怀中道。 袁术低头看着她,因为她始终低着头他根本便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可是便是她的身子仍是在颤抖,可是那声音中如何有半丝的惧怕“可” “你没看出来吗你家世子似乎跟南疆土司有什么说不得事情。”长生继续道,声音仍是低低的,没有多少起伏,“就算把我交出去了,你家世子也不会有事。” 袁术眼眸猛然一惊,“世子不会” “放心,我没怀疑你的世子。”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而且,南王世子留在敌营之中,危险是有,不过也未必不能来一个里应外合” 袁术一怔。 “你可以对我没信心,难道还信不过你家主子”长生继续道,“只要他不背叛大周,他跟南疆土司的牵扯只会对我们平定战乱十分有利。” 袁术此时此刻如何还不明白世子自然不会背叛大周,更不可能跟南疆土司有什么不该有的牵扯叛乱之前,世子跟南疆土司也不过是情面上的往来而已,根本便没有什么过深的牵扯不过世子被困在敌营之中也必定是时时刻刻想着如何诛杀叛贼平定叛乱的若是有机会里应外合那是最好不过,可是这个险真的可以冒吗 “连这点危险都怕,你便不怕丢了你家世子的脸”长生有些恼火了,萧惟那笨蛋还不知死活她没有这般多的时间给他在这里浪费。 “你” “再不开口我便自己说,到时候漏了痕迹害死了你家世子可不要怪我” 袁术气的脸色铁青,可也终于下了决心,“大不了你死了我给你陪葬就是”说完便抬头看向前方,怒喝道:“达斯弥你若是敢再伤世子一根头发镇南军必定把你千刀万剐” “把人交出来” “你怎样才肯放世子” 南疆土司笑道:“袁将军放心,我与世子也算是相识一场,自然不会伤他的性命,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放他回去” “朝廷的援军即将到达”袁术喝道。 南疆土司冷笑:“你放心,过不了两日朝廷便没时间盯着南疆了” 秦桓心底一凛。 “把人送过来” 袁术又挣扎了许久,这才亲自带着人把人给送了过去。 叛军的人当即上前。 秦桓先了一步上前,一把把长生护在了怀里,看向袁术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世子” “滚回去”秦桓的确想杀了他,可是现在却不能,而且也明白这并不是他的意思,是是怀里的这个丫头的命令这丫头 他现在想杀人非常想杀人 袁术跪下,“末将领命”随后,上马离开。 “小丫头” 长生身子一软,倒在了秦桓的怀里。 秦桓把人紧紧地护在怀里,明显地感觉到了她还有意识在。 南疆土司皱眉。 “吓晕了”秦桓一字一字地道。 南疆土司挑了挑眉,“吓晕了也是,这般大的阵仗这么一个小姑娘哪里会不吓晕了过去不过”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世子的爱将这般容易便把人给交出来,我倒是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是不是等人醒了不就知道了”秦桓冷笑,“我也还在你的手里,是不是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也是。”南疆土司笑道:“所以更加可疑” “那你想如何”秦桓抬头与他对峙,“若是怕的话,现在马上杀了我们” 南疆土司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笑着道:“我可不敢,若是杀了你,阿玲还不吃了我”说完,便扬手道:“世子受伤了,把人接着” “她由我照顾”秦桓没等他说完便喝道。 南疆土司显然不满意他这般举动,“若是阿玲知道了,这小丫头就算我不杀也活不成” “她由我照顾,都活着回去你杀了我们,抬着我们的尸体回去”秦桓没有退让,“你只有两个选择” “世子是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 南疆土司盯着他,冷冽的气息不断地散发,不过最后却还是大笑两声,“好不愧是我阿玲妹子看上的人好既然世子这么爱戴百姓,那便交给你照看就是了世子也放心,我不过是想从她的口中得知一样东西的下落,只要她乖乖地说出来,便可平安无事”说完,便扬手喝道:“走” 一阵马蹄声吆喝声下,启程返回。 袁术却一直没动,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稳住自己没有追上去 “将军,我们为什么” “闭嘴”袁术喝道,自然明白手下想说什么为什么不拼一拼若是拼一拼的话未必便救不回世子而如今既救不回世子,拿来换回世子的人质也没有了,现在他们便是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了“这是军令” “可是” “世子一定不会出事”袁术一字一字地道:“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世子,守卫好瓮城将士们,世子冒险留在敌营之中与我们里应外合,我们不能在这里自乱了阵脚马上回军营等候世子的指令” 这话之后,不安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 对 世子怎么会出事 他留在敌营中必定是为了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叛军 袁术转过头看向前方扬起的尘土,心弦绷的死死的,公主殿下,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你所承诺的,平安回来带着世子一起平安回来 皇帝敢派她来必定是有所把握的,她必定是有不寻常之处的 一定是 作为俘虏,秦桓的待遇确实是很好,可以说是座上宾的待遇,长生睁开眼睛之后便扫视着身处的营帐,这里的摆设跟在城里没什么两样,而风格虽然只是去了一次南王府,但还是看得出来这营帐里头的装潢摆设跟南王府的很像,就算南疆土司跟南王世子有什么勾结也不太可能在行军途中也布置出这般一个场面来 阿玲 “这里是那阿玲布置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两人一同开口。 秦桓肩膀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这时候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铁青,目光锐利的像是要刺穿人心,“秦长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声音压的很低,不过怒火却没半点减少。 他们是君臣,论血缘,却也是同族兄妹,他们都是秦室皇室的血脉。 秦桓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臣只看到眼前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 “妹子可是为了世子大哥才落入虎穴的,怎么世子大哥翻脸无情了” “你” 长生也没继续气他,“好了,废话便少说,朝廷的援军快到了,不过若是正面交战怕也会僵持一段时间,而且以叛军目前的实力来看,大周的将士怕也要折损不少。” 秦桓看着她的目光凝重了起来,“是陛下派你来的” “是。” “陛下如何会” “那你得去问他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听话做事罢了。” “你会听话”秦桓又怒道,皇家里头谁不知道长生公主最不知道听话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当年我进京的时候你还是” “只是当年。”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关于他所说的这些脑海中还是没有浮现起记忆,不过她也不打算去挖掘,因为并不重要,“正如世子也不是当年的你了。” 秦桓脸色一青。 “我来这里,一是为了救出世子大哥,二是为了弄清楚刘家一事,三便是歼灭叛军。”长生转回了正题,“世子大哥为何落入叛军之手,跟那什么阿玲姑娘有什么牵扯,我不想管,不过南疆土司叛逆朝廷,让南疆百姓陷入水火之中,必须接受律法的惩罚” 秦桓看着她,“我从未有过背叛朝廷的念头。” “我相信世子大哥。”长生道,“我们秦家的血脉自己可以斗个你死我活但是绝对不会勾结外人” 秦桓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许久许久之后才低声道:“你说的没错,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只是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当年那个任性刁钻却也不失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成了眼前的这个样子“你放心,南疆是我南王府世代镇守的圣地,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蹂躏” “好。”长生笑了。 “你说什么”日夜不停地行军,朝廷的援军终于到了瓮城了,可秦靖却没有见到最为担心的人,反而是得知了她深入虎穴的消息“谁让她这样做的是谁” 他要杀了他 袁术领了话。 秦靖把了刀差点就把人给砍了,若不是钱钧阻止的话,真的砍了。 “七皇子,你方才说长生公主在南疆” 临行前长辈们曾透露过长生公主可能并未去别宫养病,而是假借刑部尚书之女的身份在常州书院女学念书,与他妹妹成了同窗,当时这消息便已经足够震惊了,然而现在 长生公主居然来了瓮城 她来瓮城做什么 如今居然还跟南王世子一般落入了叛军的手里 “袁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靖压下了心里的杀意,“你给我说清楚若是有一句不清楚我便宰了你” “末将不怕死”袁术跪着道,“至于公主为何要这般做,末将无权泄露,若是七皇子想知道待公主平安回来之后再自行询问公主。” “你” “七殿下”钱钧拦住了他,“既然是公主的旨意,袁将军也是为难,而且这时候杀了袁将军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不如先让他戴罪立功,等救出公主跟世子之后再行处置。” 秦靖如何不知道现在杀了他不妥可他居然把人交给了叛军,不管是奉命行事还是其他,都该死但是,现在不能处置他“若是四皇妹有任何损伤,朝廷灭你九族” 父皇你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末将领命” 朝廷把刘家遗孤叫了出去但是却未曾换回来南王世子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不过想知道的总会有办法知道,比如说王家少主王驰少爷,只不过这结果与他所预计的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再得知了刘绿珠并未在瓮城而是被滞留在了前往瓮城的路上之时,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刘绿珠不在瓮城,那被送去叛军那里的人是谁 是谁 王驰不相信长生有那个胆量,可理智告诉他,那便是她“顾长生”这一次他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可她东西在她的手里,就算没有证据,可他知道东西就在她的手里她却去了叛军的军营,到底是什么让她敢去叛军的军营她又想从中得到什么   ☆、213 纠葛 王驰不知道长生到底为什么要假借刘绿珠的身份混入叛军之中,不过却坚信长生并非如那日在密室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对权势毫无觊觎之心,堂堂的皇帝嫡公主,她若是没有半分染指皇权之心如何会冒这般大的风险 或许 引萧惟来瓮城,拿萧惟设局一是为了那样东西二便是要除掉将来仕途的最大阻碍长生公主知晓他的野心也厌恶他的野心,将来便是不会告发密室之中的事情也绝对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所以,长生公主必须消失而这是最好的机会,长生公主死在了南疆,跟王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 若是她真的起了那份心,若是皇帝纵容,若是可以让她为自己所用,那将来他能达到更高的高度甚至可以超越大雍朝的刑国公 不过前提是她愿意为他所用 王驰眯起了眼睛,“派人潜入叛军营中,务必弄清楚顾长生到底为何而去” “是” 长生醒来之后没多久便有人来了,欲带她走,秦桓自然没同意,不过阶下之囚哪里便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他的待遇很好,但也不足以让他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是要将长生给带走,秦桓抵死不从,一副要把人带走便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南王世子,你这是”来人脸阴沉阴沉的,却也似乎拿南王世子没办法。 长生躲在了角落里继续当她的可怜虫。 “想要把人带走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秦桓冷笑道,一副死也不肯妥协的态度,“告诉达斯弥,我秦桓不会让他动我大周子民的一根头发” “不会让他动你大周子民的一根头发”一道声音从营帐之外传来,随后一个披着火红色披风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秦桓,之前我大哥攻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说现在倒是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连命都不要了怎么,这小丫头长得国色天香还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桓的脸色顿时变了好几变,复杂无比,像是受辱了一般愤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难道刚刚说若是要带走这小丫头就从你尸体上踏过去的话是假的”女子继续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把人给大哥送过去” “是” “阿玲”秦桓喝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疆土司的妹妹阿玲。 长生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这似乎跟南王世子关系匪浅的阿玲妹子,容貌不错,披风之下的身材更是不错,对南王世子的态度说不上是好,但明显是因爱生怒的,至于南王世子长生忽然间明白秦桓为何会被掳走,而袁术又为何不敢说出具体情况的原因了,只是 南王世子跟南疆土司的妹妹 便是南疆土司没有叛变,这也绝对不可能 就算不担心皇帝会不会怀疑南王府跟南疆土司勾结欲独霸南疆,秦桓这个皇室血脉也绝对不可能娶南疆土司的妹妹他就是娶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也绝对不会跟南疆土司的妹妹有任何的牵扯 “我想要如何我想要如何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早就已经告诉你了,早就说的一清二楚了”阿玲怒道,又夹杂着委屈与伤心,“我就是要你” “够了”秦桓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他们之间就算南疆没有叛变也不可能,更不要说如今南疆叛变“你若是不想让南疆让你们的族人陷入战火之中,便劝你大哥停战投降”顿了顿,继续劝道:“阿玲,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援军到来,那时候你们再降就已经晚了” “我们南疆人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投降”阿玲冷笑,“你别白费口舌了” “阿玲”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你的,我得不到也绝对不会让给别的女人”阿玲继续冷笑道,“秦桓,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秦桓的脸色顿时青了。 阿玲脸上的愤怒更浓,几乎可以说是暴怒,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变了脸色为什么会这般反应因为他怕她说穿了对他的心思他怕别人知道了即便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即便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你是因为我才被我大哥抓的秦桓,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一点也没有” 秦桓抿着唇没有说话,也似乎有了怒意。 “我是外族人,可是你们皇帝不是说了我们南疆人跟你们一样的吗你们皇帝一直说我们也是大周人,我们对你们称臣纳贡,我们为你们抵御着来自极南之地的威胁,我们成了你们大周在南方最后的一道屏障,我们为你们浴血杀敌奋力保护,可是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外族人,是血统卑贱的外族人,别说是配你这个尊贵的南王世子,就算是普通的百姓我们也配不上投降我们为什么要投降在你们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你们的一条狗而已,忠心耿耿的时候尚且不肯给个好脸色,不听话甚至咬了主人了,就算又听话了也逃不过一个死都是一个死,我们为什么不拼一拼至少可以多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没有那么寂寞” 秦桓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却已然再无怒意。 长生眼睛里也多了一抹凝重,南疆土司叛逆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野心。 “南疆族群众多,整个南疆大多数都是当地的族群,在这里,我们这些外来的百姓才是少数,你所说的轻视或许有,但是阿玲,这本就是一个过程,一个融合的过程”秦桓神色严肃地道:“南疆被就是大周的属地,从前朝开始便是,这里的族群甚至不也是从中原内陆迁徙过来的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留着一样的血,就算不论这些,可是大周收复南疆,融合了各个族群,让原本族群之间的争斗消弭于无形,让所有人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即便这其中存在一些争执甚至争斗,可你扪心自问,你出生至今,这般多年来,南疆的百姓生活如何是三天两头的族群争斗杀戮,还是安安稳稳地过这太平日子南王府镇守南疆多年,更是从未做过欺辱当地族群之事,大周的历代皇帝更是给了你们堪比藩王的权力,你们现在的日子难道会比当年的差你们所拥有的难道不比当年的多阿玲,达斯弥的野心不该用南疆无数百姓的鲜血来浇灌”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阿玲却是喝道。 秦桓脸色一僵。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外族女人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皇帝根本从未把我们当做自己人”阿玲冷笑,“娶了我,你便是我大哥的妹夫,我大哥只会更加的效忠大周皇帝效忠你们南王府,你为什么拒绝” “阿玲” “不要把话说的那般好听”阿玲继续冷笑道:“我是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我不是傻瓜不会被你两句话都骗到的你若是真的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认为我这个外族的女人没有配不上你南王世子,那好啊,你跟你们的皇帝说你娶我,我便劝我大哥投降” 秦桓沉默。 “你能做到吗你可以做到吗”阿玲继续追问,咄咄逼人。 秦桓看着她,“我并不心悦你。” “你”阿玲勃然大怒,那目光几乎是想杀了他一般。 秦桓没有半分的退缩也没有半分的犹豫,没有人怀疑他在说谎即便是方才觉得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长生。 阿玲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桓岿然不动。 阿玲浑身颤抖,“你再说一次”一字一字地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我并不心悦你。”秦桓面不改色,重复说道。 “你”阿玲双目欲裂,握着弯刀的手泛起了青筋,那姣好的面容更是如此扭曲的可怖。 长生皱紧了眉头,正考虑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阿玲却收回了刀,冷冷地盯着秦桓,“就算这样又如何你现在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在我的手里,将来我死了你也得陪着我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你是否心悦于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手里在我的身边” “你”秦桓似乎因她的冥顽不宁而动了怒。 阿玲大笑了起来,“秦桓,你就该是我的” 长生有些错愕,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到底是有多爱 秦桓面色也开始有些扭曲。 “既然你这般喜欢这小丫头,也罢,看在你闷的好些日子份上,就留下来给你解解闷。”阿玲收起了弯刀,“南王世子总不会看上个一个毛儿都没有的小丫头” “阿玲”秦桓怒斥道。 阿玲仍是大笑,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了,“你放心,就算朝廷派再多的大军来也灭不了我们南疆人的决心南疆既然是我们的便该由我们做主,大周的皇帝再施再大的恩惠也不过是当我们是奴才至于你,就当是大周皇帝欺压了我们这般多年的报酬吧” “你们会后悔的”秦桓冷声道。 “我只后悔没有早些下手”阿玲笑道,“不过现在也不迟,不迟”说完,目光转向了长生。 这时候长生想要收敛神色已然是来不及了。 不过幸好的是阿玲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小丫头,可要好好地给我世子殿下解闷了。” 长生自然没说话。 “走”阿玲也没有继续,大手一挥便带人走了。 营帐内终于安静下来了。 长生似乎觉得自己你该松口气,只是 秦桓仍是僵着站着。 “世子哥哥。”长生开口,声音严肃而凝重。 秦桓转向她,面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狼狈不堪,“战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我不会告诉父皇。”长生却道。 秦桓一愣。 “不过我希望世子大哥能够永远保持如今的清醒。”长生继续道,“即便父皇信你,可你若是跟南疆土司的妹妹有什么牵扯,大周的朝堂不会轻饶你,皇室宗亲更加不会。” “我知道。”秦桓微微抬头,“我知道了。” “世子大哥”长生似乎想说些其他的话,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安慰毫无意义,也无需继续残忍,她一个外来的人都清楚他们不可能有结果,更何况是南王世子秦桓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所以才会这般的绝情,“保她一命或许并不难。” 秦桓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为何而来” “为了海水造盐方子的来源。”长生也并没有因为他突然转了话题而错愕,顺畅地接了过来而且毫无隐瞒低说出了真正的原因,“为了保住大周如今的太平缔造未来的盛世而来。” 秦桓眸子猛然一瞠。 没把人给带来,南疆土司自然生气,不过阻挠的人是自家唯一的妹子还是最疼爱的人,便是生气也不过是尔尔,但是,“阿玲,秦桓不可能应了你的” “只要他一日在我手里,就还有希望”阿玲决然地道,“我绝对不会放弃” 南疆土司并不生气,撇开双方的立场不同,他亦是极为欣赏这少年便统领镇南军的南王世子,没反之前他便愿意与他交朋友也真的有过把妹妹嫁给他的想法,不过想法只是想法,他就算是敢嫁秦桓也不敢娶“当初他能够中了你下的套就证明对你并不是完全无情,阿玲,大哥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大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对朝廷援军。”阿玲似乎不想继续谈论这事,说回了正事上来。 南疆土司冷笑:“很快大周的皇帝便顾不上我们来了。”他们这点兵力大周皇帝没放在眼里他自然清楚,不然就不会现在才派援军来,而且还是派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愣头青来当主帅“我们要的不过是夺回属于我们族群领地,可其他人可是想要咬掉他们的一块肉” “你确定方子是真的”秦桓冷静了下来,可是仍是震惊,若是海水可以制作日常食用的盐,那对大周来说绝对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如今的大周绝对还承受不起这个变化,不仅是如今,甚至可能整个大周皇朝存续期间都不能承受“长生,方子如今在哪里” “烧了。”长生道。 秦桓松了口气,“这就好。” “现在在我这里。”长生指着自己的脑袋道。 秦桓一愣,“你” “除了这里,应该还在当初写出这方子的人的脑子里。”长生继续道,“刘家在南疆这边的确有生意,也跟南疆土司有过往来,究竟是刘家无意中泄露了出去还是方子就从南疆流出去尚未得知,而且南疆土司叛变便是不全是因为方子,也必定与方子有关系。” “若从达斯弥手里流传出去,他并不需要拿我与朝廷做交易。”秦桓道。 长生点头,“比起刘家不小心泄露我更觉得应当是其他人告知他,而这人知道方子的来源。” 秦桓脸色更加的凝重。 “所以我必须来。”长生道。 秦桓看着她,“我娶阿玲。” 长生一愣。 “让你的人传消息给袁术,大婚之日便是剿灭叛军之时。”秦桓继续道,语气认真而平静,似乎只是讲述这一个作战计划罢了。 “你不需要” “达斯弥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可他却对朝廷援军到来无动于衷。”秦桓继续道,“就算他手里没有这个方子也必定知道方子的事情,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这个只要把海水可造盐一事散播出去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让大周不得安宁更何况,他手里未必就没有这个方子” “你是说” “你拿换人混入这里,他也可以用换人来拖延时间”秦桓继续道,“南疆亦有海岸” 长生心里一凛,“若是如此” “剿杀叛军,一个不留”秦桓一字一字地道,“唯有如此才可以震慑天下所有蠢蠢欲动之心” 长生深深地看着他,“好。” 萧惟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湿润的山洞里头,他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除了自己身上被捆了绳子之外还浑身地发软,他知道自己是被下了药 可究竟是谁 是谁 山洞黝黑,唯一的光线便是前方山洞口处那厚厚树枝缝隙里穿透出来的几缕微光。 “王驰你出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山洞的回音。 萧惟没有再喊,因为这般的呼喊非但不会有用还会让他陷入焦虑之中而失去冷静,他必须冷静,必须逃离这里他不能让王驰有机会算计她对付她他不后悔来瓮城,因为他无法做到明知她有危险却还在常州读书应考,他唯一后悔的便是不应该轻信王驰,不应该在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还被他轻易算计落入困局,让长生也随之陷入险境   ☆、214 他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即便帮不了他也绝对不能成为她的负累绝对不可以成为她的负累 萧惟如今能够做的似乎也就只有这般一件事 王驰派去叛军军营的人还没回来,顾闵便先找上门来了,虽然他听了萧惟的话留在城外但是并未放弃京城帮忙的念头,所以一直注意着里头的动向,便是没有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拦住从城里出来的王驰,可在得知消息之后派人找到人便上门去了,他不相信他是真的会帮他们 “萧大哥呢”顾闵一个没给什么好脸色,“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出来萧大哥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觉得我可以把他怎么了”王驰冷笑。 “你” “我若说没有把他怎么了你会相信吗”王驰继续冷笑,“既然不会你又何必多问你父亲用自己的命还没教会你丁点道理” 顾闵咬紧牙关没有继续与他争辩,而是冷声道:“你说我现在去敲城门举报你勾结叛军,你觉得你有没有命走出南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从矿山一案中脱身吗”王驰嗤笑道。 顾闵道:“不就是你” “不。”王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诡计多端心机深沉,更不是我运气好,而是当今皇帝不像我死” 顾闵瞪大了眼睛。 “你之所以敢威胁我不就是因为长生公主吗”王驰讥讽道,“可长生公主再尊贵也只是公主” “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王驰笑了,“就以你们这般恣意妄为的做派,谁会不知道”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你那萧大哥不知道” 顾闵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萧大哥不知道又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不是因为他愚蠢而是因为他从未用过心机去揣测怀疑她是因为顾长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放心我也没想过要你的命,就算王家不仁我们顾家也不会不义,就算看在母亲的份上我也不会要你的命所以公主能不能杀了你不重要我也不过是让你没有机会害人而已” “我王驰想要做的事你觉得你那小公主可以阻止吗”王驰冷笑。 “那便拭目以待” “你的萧大哥在城里不肯走,难不成我还能拉着他一起走”王驰似乎不敢再狂妄下去一般,“我说过我进城是为了我王家的产业,既然事情安排妥当了我自然要离开,我王驰虽然不怕死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死的毫无价值,你那萧大哥不愿走我还能绑了他一起走不成” 顾闵不信,但是也无法反驳他的话。 “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王驰继续道,“况且就算我要做什么在现在朝廷的援军已经到来的时候能够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勾结叛军谋反不成这些日子你的确长进了不少,但比起你祖父甚至你父亲还差远了” “你” “你想进城”王驰忽然问道。 顾闵不得不压下怒火,“你可以送我进城” “我为何要帮你”王驰反问,“我王驰虽然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但也没有那般大的胸襟以德报怨,况且你既然认定了我是存心害你们,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顾闵狠狠地盯着他,“就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进去” “当然。”王驰冷笑道,“你只要摆出长生公主之名,谁敢拦你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了既然你这般紧张你那萧大哥为何却一直隐瞒着他顾长生的真实身份宁愿看着他跟我冒险也不愿意说出来” “与你何干”顾闵怒道,他现在后悔死了,当初便不应该顾忌那般多,若是说出了顾长生的身份,萧大哥便不会那般着更不会轻信王驰他甚至不需要来瓮城“最好萧大哥无事,若是他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有长生公主也不会放过我是吗”王驰嗤笑道。 顾闵没有再与他争辩,转身便走,他就不应该来这一趟王驰不可能这般好心送萧大哥进去自己办完事情便出来的,王家在瓮城的那点产业哪里值得他这样冒险他一定是另有目的一定是甚至可能给他们信的人就是他他知道顾长生的真实身份更知道她在这里 萧大哥一定有危险一定是 他一定要进城 王驰看着顾闵怒极离去的背影,原本便深沉的眼瞳又深了几分,即便这长生公主还有用处,可若是她连这点危机都熬不过去,也没有资格与他王驰合作 顾闵并不知道自己也步入了王驰的陷阱,把他最关心的人跟最不敢得罪的人都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长生最终还是被带到了南疆土司的面前,不过也不是一个人去,而是秦桓护着去的,看秦桓那一副阵势说他只是在保护大周百姓谁也不信,可刘家遗孤不可能跟南王世子有关系,至于阿玲所怀疑的看上了更不可能 一个小丫头而已 秦桓又不是有病 可即便如此,阿玲还是气的差一点拆了自己精心布置给爱郎的营帐把那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的臭丫头给撕了,“大哥,这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 长生所在秦桓的怀里瑟瑟发抖。 南疆土司皱紧了眉头,第一次正眼看那小丫头,对于她的惊恐并不意外,可如今这般样子却也应了他心里最为担心的,她便是活了下来可也什么都不知道刘鑫那般小心的人如何会把那么重大的秘密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儿不过“刘鑫送你去常山书院女学就是为了让你进宫为妃”就算得不到方子也不会阻止眼前的战事,但若是能够给大周致命一击刘鑫不过是一寻常商贾,能够把女儿送进常山书院已经是不简单了,要让一介商贾之女入宫为妃,没有些特别的东西,皇帝如何会同意就算他没把东西交给女儿也必定透露过一些东西 长生缩在秦桓的怀里不敢说话。 “来人,把她给我拉出来”阿玲看不下去,厉声喝道。 秦桓把人护的更紧,即便知道她的恐惧不过是假装即便清楚这丫头的胆子大的厉害可还是护着,这是他身为臣子该尽的职责更是身为兄长该做的,“阿玲,她还是个孩子” “你就非得护着她” “她还是个孩子”秦桓一字一字地道。 “你” “阿玲。”南疆土司拦住了欲发作的妹妹,“世子说的没错,这小丫头小小年纪便经受了这般大的变故,如今又被人送到这里吓坏了也是正常,不过” 长生把头压的低低的可还是感觉到一双锐目在扫视着自己。 “刘姑娘,你想不想为你的家人报仇” 长生往秦桓的怀里又缩了缩,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南疆土司黑了脸。 “你是打算让她杀了你为她的家人报仇吗”秦桓把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对着南疆土司冷声讥讽。 阿玲的脸更青了。 南疆土司眯起了眼,“世子怕是误会了,我并未对刘家下手虽然刘家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一直不肯交出来,不过杀人抢夺一事我们南疆人绝对不会做,更做不出灭人满门的事情” “若不是你,还能有谁”秦桓冷笑。 南疆土司笑道:“世子可知刘家手里有什么” “有什么”秦桓厉色道。 南疆土司看了看她,“阿玲,你告诉世子,刘家手里有什么” “海水制盐法” 秦桓面色大变,“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南疆土司笑道:“南疆亦有海岸,所有南疆人都清楚海水是咸的,虽然朝廷掌控住了所有的盐湖盐井,可其他人不知道世子不会不知道盐湖盐井里的盐也是从水中取出的为何海水就不可以” 秦桓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眼里也有了心惊之色。 “大周朝廷以盐控制百姓压制外敌,若是盐成了人人皆可制的的寻常之物,不但大周的盐政会崩溃,有此而来的税收会大大剑杀,百姓亦会对朝廷不满,至于那些本就对大周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的强敌就更加不用说了”阿玲越说越是兴奋,“到时候大周皇帝哪里还有心情来管南疆这块小地方到时候你便只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了” “你们” “所以这小丫头必须开口,你就算护她也没用过”阿玲话锋一转,阴沉而狠戾,“把方子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一道一道地割了” “啊” 秦桓怒叱道:“你们疯了” “那又如何”阿玲吼了回去,双目猩红。 “为了一己私利而让整个大周陷入混乱与战火之中”秦桓的话几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达斯弥,我一直当你是条正汉子,可你却为了一己私利而残害无数无辜百姓,这便是你所谓的保护你的子民大周陷入混乱,南疆就可以独善其身这么多年来,南疆族群早已与大周百姓融为一体,他们都是大周百信都是骨肉至亲” “你不必多说什么了”阿玲先一步道,“你就算说服了我大哥也说服不了我大周混不混乱,百姓死不死,南疆能不能独善其身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你” “你” “来人,把这臭丫头给我拉出来”阿玲喝道,抬头看向南疆土司,“大哥,把她交给我,我保证不用一个时辰就让她开口” “好。”南疆土司点头。 秦桓坚决不让人带走怀中的人,可本就已经受伤了的秦桓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下,最终还是护不住。 “救我救我大哥救我” 阿玲离去的脚步顿住。 秦桓脸色一白,僵住了,脸上闪过了一抹惶恐。 即便只是一瞬间,可早就把他的一切都装进了心里的阿玲却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她又看了一眼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秦桓向他求救的长生,咬牙问道:“她为什么叫你大哥” “大哥救我救我” “我比她大,自然该叫我一声大哥”秦桓道,即便尽量保持着镇定,但还是露了痕迹。 阿玲一个字也不信,“你爱戴百姓,我知道,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你还有随便认妹子的习惯”她拔出了弯刀架在了长生的脖子上,“我早就觉得这臭丫头不对劲死了全家被人大老远地带来这里送死脸色居然比我还要好身上穿的更是极为名贵的绸缎,就算皇帝大发善心让她死之前享受一回也不至于这样还有你”她盯着秦桓,不漏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的变化,“换人的时候你宁愿死也不肯换不就是一个卑贱的臭丫头,你堂堂南王世子居然宁愿牺牲自己” “阿玲” “大哥”阿玲扫视着两人,“这么一瞧你们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你胡说”秦桓怒道,“阿玲,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你” “就凭你所说的这话我就更加认定她决堤不是刘家的遗孤”阿玲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皇帝可是定了刘家勾结南疆谋反的罪名,根据你们大周的律法,谋反是要株连亲眷的,她是刘鑫的嫡亲女儿,哪里来的无辜秦桓,大周的律法是你一条一条地教我的,就在不久之前你还用它来教训过我” 秦桓青白着脸。 “看来南王府在大周皇帝的心里并没有那般重要。”南疆土司笑道,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南王世子的分量够重,若是朝廷不知道方子一事绝对会拿来换人,如今“如此看来大周皇帝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了刘家被告发,后来被灭了满门都是皇帝在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交出刘家遗孤我们也无法得到什么”阿玲看着兄长道。 南疆土司道:“与整个江山相比,南王府算什么” “那她是谁”阿玲转向长生。 “大哥救我”长生依旧惊恐哀求,“大哥救我” “别怕,大哥在这里”秦桓安抚道,温和而温柔。 阿玲更是大怒,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更从未这般温柔对待过她,这臭丫头到底是谁“你不说是吧好既然不是我们想要的人,那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说完便抬起了弯刀便要砍下去。 “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秦桓喝道。 阿玲的刀停住了。 “妹妹”南疆土司冷笑,“我可从未听说过南王世子有什么妹妹” “你说是她就是”阿玲道。 秦桓看着她,“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父王去世那一年幸的一个女子所生” “既然是你妹妹为什么” “她母亲是南疆旧族人”秦桓没等她说完便道。 阿玲双眸大睁,南疆旧族人南疆旧族人“因为她母亲是我们南疆人所以就算是你们南王府的女儿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活着” “我父王被算计性了她的生母”秦桓说的极为的艰难,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不,不是像是,而是就是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绝大的耻辱 阿玲死死地盯着他,“算计” “若不是她的生母使计,我父王绝对不会碰” “够了”阿玲厉喝道,“你说我们南疆人跟你们一样,你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说的你刚刚才说的”她冲到了秦桓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裳喝道:“你刚刚才说的” “南王府是皇室血脉” 阿玲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所以所以你才对我你们狠心你父王被算计幸了一个南疆女子,你们便当做耻辱一般,那你为什么要让她出生为什么让她出生” “我父王后来病重,更笨无暇顾及此事”秦桓继续道,“后来孩子已经出生了,我母妃不愿意残杀父王的血脉只能把她安置在外。” “那你认了她” “可南王府不会认她,皇室更加不会”秦桓道,“而我能够做的也只是在她危险的时候保护她,让她平安长大仅此而已” “所以”阿玲的声音低了许多许多,“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我就算你喜欢我也不会是吗” “皇室的血统不容混淆” “可你所说的皇室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 “朝廷可以弃我,皇上可以弃我,但我绝对不会背叛” 阿玲转身而去。 秦桓上前抱住已经站不稳的长生重新护在怀中,转身看向南疆土司,“她不是刘家遗孤,她什么也不知道” “世子这番故事说的很动听。”南疆土司却是拍了手掌笑道,“用来骗阿玲绰绰有余。” “她就是我妹妹,信不信随你”秦桓道。 南疆土司道:“她或许不是刘家遗孤,但绝对不是你的妹妹至于她是谁,也不急,慢慢查便知道了” “你休想动她一根头发” “这可由不得你”南疆土司冷下了声音,“一直以来我之所以随着阿玲那是因为她是我妹子,只要她高兴,我退两步又如何可世子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如今更是编了这般一个荒谬的谎言来伤透了她的心秦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215 公主殿下 “你自然敢杀我,不过我既然落入了你们手里,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秦桓冷笑道,摆明了告诉南疆土司拿死威胁无用“不管你信或不信,她都是我妹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便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头发” 南疆土司脸色更加的阴沉,单单看秦桓的神色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若不是真的,他也无需这般护着但事情哪有这般巧若这眼前这小丫头真的只是南王府见不得人的女儿之前再换人的时候袁术便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就算南王侧妃不在乎这个南王府的血脉,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他们就不怕被发现了之后秦桓活不成还是被逼急了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她是不是你妹妹,审过之后便知道了” 就算再合情合理可在这般多的巧合之后不得不怀疑 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审一审就清楚了 “来人” “你敢” 秦桓最终还是没能护着人,眼睁睁地看着长生被带走了,“达斯弥,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送世子回去”南疆土司挥手冷道。 秦桓几乎是被拖着离开的。 顾闵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被叛军知道长生公主在瓮城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若是在之前他便是再着急再担心也不敢冒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朝廷的援军到了 有援军在,便是叛军知道了长生公主在瓮城也没这个本事伤害她,而且只要小心一些,还是可以继续保密的 顾闵没有用长生公主之名去敲城门,而是以自己知道叛军的消息成功进了瓮城,虽然是被押着进去的,但到底是成功进去了,直接送去了军营。 “若是见不到七皇子我什么也不会说” “七皇子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不见到七皇子,我什么也不会说”顾闵犟着脾气,“你们若是不怕延误战机大可不带我去”见对方开始有些犹豫了,随随即再下狠料:“不过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不带我去,南王世子就死定了” 瓮城令不敢贸然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去见七皇子,这个人是从北面过来的,哪里可能知道叛军的机密不过也正如他所说的拿若是不带他去耽误了军机“来人,把他给我绑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绑严实了” 顾闵成功见到了七皇子,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嘴上被堵住送到了秦靖的面前。 “你是何人” “呜呜” “解开他的嘴。”秦靖沉声道,现在恨不得马上把叛军给灭了把四皇妹带回来,而这人说他知道叛军的机密就算觉得可疑他也必须冒险见一见 顾闵的嘴得了自由了,“七皇子可否屏退左右” “放肆” “草民乃常州顾延之孙顾闵。”顾闵正色道:“顾闵有要事需要单独禀报七殿下” “顾延之孙”秦靖一愣。 一旁的钱钧也微微变了脸色,“你是顾帝师的孙子” “是”顾闵正色道。 “顾帝师的孙子为何在此”钱钧沉着脸道,帝师顾延之名他自然是听说过,虽然自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他便退隐了,但是在京城之中,顾延仍有帝师之名,裕明帝也时常表露自己对这个老师的敬重,如今顾帝师的孙子却出现在瓮城,还说自己知道叛军的机密 顾闵坚持道:“请七殿下屏退左右” 秦靖盯着他。 顾闵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必须尽可能地减低泄露消息的可能“殿下,草民的确是顾延的孙子,即便殿下不信,可只要绑着草民,草民也不可能伤害的了殿下” “都退下”秦靖道。 “七殿下”钱钧皱紧了眉头明显不同意。 秦靖看向他,“有钱将军在,不会有事的。” 钱钧见状也只好作罢,“殿下放心,有末将在必定能保殿下平安” 众人退下。 营帐内就剩下三人了。 “七殿下,请问长生公主如今在何处”顾闵在众人退下之后便问道,“草民想见一见长生公主” 秦靖眯了眼,“你如何知道长生公主在瓮城” “公主曾经在草民家中住过一段时间” “我问你是如何知道长生公主在瓮城”秦靖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四皇妹去了常州的事情父皇已然跟他提过,但顾闵如何知道她来了瓮城四皇妹告诉他的还是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来瓮城是为了四皇妹” “不”顾闵忙道,像是担心他误会什么似得,“草民并非为了公主才来瓮城,不,草民也算是为了公主来的,但请殿下容草民详禀”说完,便简单地把长生公主在顾家住过,他无意中得知了她的身份,到后来她去了常山书院的女学念书,跟顾家便没有什么往来了,再来便是那封信的事情,当然了,也不得不提及萧惟,但为了萧惟的性命着想他一个字也不敢提及他的心思,只是说了长生公主对萧惟有大恩,他得知了她来了瓮城担心救命恩人出事便赶来“萧大哥已经在五天前进了城了,可一直没有消息,草民担心他出事只好假说自己知道叛军的机密,以此进城来求见长生公主,请七殿下代为禀报” “你说有人给你们信告诉你们四皇妹来了瓮城”秦靖的脸色很难看,“是谁给的信” “草民不知。”顾闵道,虽然怀疑王驰也恼恨他,但没有证据他还是没说,而且就算他们的关系再糟糕,顾家跟王家始终是姻亲,王驰若是涉嫌谋害长生公主,如今他亦卷进了这件事里头来,他担心顾家会被牵连他自己可以不怕死,但是不能不顾整个顾家还有萧大哥,若是说出王驰的嫌疑人,便不得不提及矿山一案,不得不细说公主跟萧大哥的事情,就算七皇子年岁不大,可若是说了难免不会怀疑便是陛下也知晓,可从别人的口里听到那些事情,陛下便是不会直接气的杀了萧大哥也会恼怒了萧大哥,到时候萧大哥的处境就更加的糟糕了“还请殿下代为禀报公主殿下,草民求她” “你假说知道叛军机密便是为了见长生公主,求她帮你去找那萧惟”钱钧沉声道,“顾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闵心里一紧,“钱将军” “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南王世子在叛军的手里,瓮城岌岌可危,叛军虎视眈眈,你现在大张旗鼓地闹城门闹衙门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救你的朋友”钱钧怒道,“顾帝师的孙子眼里就只有自己的朋友而没有因为战祸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世世代代护佑大周南疆的南王世子” “我”顾闵想解释,可是面对这般义正言辞的质问,便是开了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钱钧继续道:“顾帝师放弃一切隐退常州便是教出了这般一个孙子来” “钱将军”顾闵脸色沉了下来,“顾闵虽有错,但错不在于祖父,还请钱将军勿要羞辱我祖父” “难道我说错了” “你” “够了”秦靖怒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四皇妹没空见你,你若是想找人或者救人,自己想办法去” “七殿下” “你确定你朋友出事了吗”秦靖冷笑道,“你说他进城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可瓮城戒严,便是细作也难以传递消息出去更何况是你那朋友如今你不过是刚刚进城连找也没找就说他出事了” 顾闵脸色一僵。 “四皇妹没时间帮你找人”秦靖继续道,“还有,你若是敢泄露一丝四皇妹的消息,本殿饶不了你” “我”顾闵的话断了,半晌之后才道:“七殿下放心,顾闵誓死也不会泄露出一个字” “钱将军,送他出军营”秦靖吩咐道。 钱钧领命。 “七殿下”顾闵再离开之前再一次道:“请转告长生公主,那引我们来瓮城的人一定不安好心,请她无比小心” “你放心,有本殿在任何人也伤不了她” 顾闵这才安心离开。 钱钧让人给顾闵松绑了之后又亲自把他送到了军营的门口,路上也一直不停地在试探,试图从顾闵的口里挖出更多的信息,钱家人的敏锐告诉他,他对写信泄露长生公主行踪的人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为何隐瞒却不知,不过顾闵的嘴巴也很紧,始终不曾透露任何信息“末将已经派人跟着他,一旦他有什么异动便会立即回报” 顾家的嫡孙不可能跟叛军勾结背叛朝廷,但他始终有所隐瞒便仍是有可疑他们甚至无法真正地确定他真的是顾帝师的孙子至于那萧惟 “那萧惟是何人”秦靖亦看出了顾闵再提及那萧惟之时神色有异,引顾闵来或许是想要对顾家有所图谋,可那萧惟又是谁为何也要拉上他他来瓮城会对四皇妹造成什么危害还有,顾闵哪里来的信心只要那萧惟出事四皇妹便会出手相救父皇并未跟他提过这萧惟 “南方四大士族之一萧家的嫡长孙,不过在矿山一案之后,萧惟被萧家逐出宗族。”钱钧倒是听说过萧惟此人,只是却不知道他与长生公主居然有关系,而看顾闵的态度,两人的交情似乎不浅,“至于他与公主有什么” “钱将军”秦靖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蕴含警告,“四皇妹能与一个士族弃子又有什么关系” “末将失言”钱钧低头请罪。 秦靖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让人盯紧些,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我” “是” 长生没有被严刑逼供甚至没有被审问,只是被人单独关着,三餐正常没有人跟她说话也听不到外边的任何信息,她被关了两天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缩在角落里害怕。 “她一滴眼泪也没流”阿玲从关押长生的营帐里面出来直奔南疆土司的营帐,一字一字地道:“她的样子很害怕,可这般久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流就算是在秦桓怀里的时候也没有” 南疆土司眯了眼。 “她绝对不是秦桓的妹妹”阿玲咬着牙继续道。 “也不是刘家的遗孤。”南疆土司道。 阿玲道:“这个我无法确定” “你觉得她有可能是” “我不知道”阿玲道:“林鑫奸诈无比,大哥跟他周璇了许久也始终没有丝毫的收获,他生的女儿也未必就是我们之前所想的那般简单秦桓知道了方子一事就算那臭丫头是真的刘家女也绝对不会承认,那臭丫头若是跟他父亲一样狡诈也必定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她很清楚若是她认了刘家遗孤的身份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逼她交出方子不管她身上到底有没有知不知情” “那就让人仔细审一审” 阿玲脸色纠结。 “怎么怕秦桓生气”南疆土司见状问道,“阿玲,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死心吗” 阿玲咬着牙青着脸,“他已经在我手里了我为什么要死心” 以前他高高在上离她很远很远她尚且不放弃,凭什么现在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已经被她死死地握在了手里她却要放弃因为他看不起她因为他嫌弃她的血统吗 “不大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他一起” 她绝对不会放弃 “阿玲” “大哥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阿玲打断了兄长的话,“不过大哥也放心,我虽然可以为他疯狂但是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既然大周从来便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既然他们如此厌恶我们的血统,那我们便更加不需要顾及了南疆是我们的,大周人从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南王世子,便当做是大周皇帝赔给我们的不管是为了所有的族人以后不再受欺压,还是为了我自己,这场战役我们都要赢” “那那个丫头” “我来审”阿玲继续道。 南疆土司点头,“好。” 顾闵从军营里出来之后便开始寻找萧惟的下落,最后一路打听也果真是打听到了他的落脚地,当然了,之所以这般容易打听的到那是因为这时候的客栈根本便没有客人在更不要说是从外边来的萧惟可以说是战事起了以来的第一个,顾闵便是第二个了 但是顾闵没找到萧惟 萧惟已经不见了好几日了 顾闵能够得到最后关系萧惟的消息是客栈的活计看到萧惟一大早出了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萧大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王驰,你果然不安好心 阿玲审长生了,没动刑,只是动口,威逼利诱的没少说,若是寻常的小姑娘一定会被吓到的,不过长生不是,比起裕明帝,眼前这少女即便再厉害也不过尔尔,更何况,长生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留着情。 “你喜欢我大哥” 阿玲冷笑:“怎么你要骂我不知廉耻” “不。”长生摇头,就算这几日没受罪但被关了几日脸色也不太好,“我就算要骂也只会骂你啦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阿玲大怒。 长生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里头没有半分的杂质与算计。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怕我大哥恨你”长生反问。 阿玲冷笑:“不杀你他就会爱我了” “他不可能爱你。”长生摇头,小脸上泛起了叹息与怜悯,“他是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又怎么样南王府又怎么样凭什么我便不能让他爱我便配不上他” 长生看着她,“大周太祖皇帝曾发誓只要大周一日不灭,大周子嗣便不会断,这誓言对南王府来说是护身符,同样也是压在南王府后代子孙背上的巨石,南王府必须有拿足够的功勋来匹配这个誓言南王世子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以这个为前提,便是再无功勋可立但也绝对不允许走错一步做错一事南王世子娶南疆土司的妹妹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他是不是要拥兵自重是不是要占地为王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朝廷里头那些想要毁灭南王府这个神话的人,大周边境之外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也恨不得撕碎了秦室皇族中这份牢固的亲情,他们恨不得看着大周皇室自相残杀到断子绝孙若我大哥娶了你,他便是南王府甚至可能是整个秦室皇族的罪人” 阿玲死死地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长生没有回避她的眼神,“我是秦桓的妹妹。” “不可能”阿玲冷笑道,“就算秦桓好心养大了一个会给南王府带来耻辱的妹妹也绝对不可能跟她说这些你到底是谁” “我是秦桓的妹妹。” “你就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那你杀啊” “你”阿玲气的拔出了弯刀。 “住手”与此同时,秦桓的怒喝响起,几乎是疾步冲到了阿玲的跟前一把握住了她拔刀的手死死地扣着,“阿玲,她是我妹妹” “她不可能是” “她是。”这时候,南疆土司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长生的身上,冰冷而雀跃,“南王跟大周太祖皇帝是亲兄弟,如今大周皇帝的嫡公主自然算是南王世子的妹妹了。” 秦桓脸色大变。 长生也变了脸色。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南疆土司似笑非笑地问道:“长生公主殿下。”   ☆、216坦然 长生公主殿下。 秦桓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他是如何知道的就算他们怀疑长生的身份不简单也绝对想不到会是裕明帝的公主,还是嫡出的长生公主 是袁术那边出了问题 “达斯弥,你胡说什么”便是知道南疆土司既然开口说了这事便必定有把握的,可却也不能承认长生公主落入叛军的手里对朝廷来说不仅是平叛上有麻烦亦有损皇族尊严“你就算不相信她是我的妹妹也无需开这么荒谬的玩笑长生公主你可知道长生公主是什么人她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嫡出,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就是十个南王世子也不及她一人贵重” “是吗”南疆土司却笑道,目光盯着长生不放,“虽然我也绝对奇怪大周皇帝怎么会让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来瓮城,还假冒刘家遗孤混进敌军的军营,不过能让南王世子如此紧张跟拼命保护的也就只有这样的身份才显得合情合理” “你” “你是如何知道的”长生打断了秦桓欲继续糊弄南疆土司的话,镇定问道。 秦桓脸色发青,“你闭嘴” “世子大哥不必费口舌了。”相对于秦桓的紧张,长生却十分的冷静跟平静,“他既然敢说出这话来就是已经确认了,就算没有十成怕也有七八成。” 秦桓不知道该拿这丫头怎么办她知不知道她这么一承认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会给朝廷会给陛下带来什么她怎么还敢这般的冷静 “难得公主殿下这么爽快”南疆土司笑道,“我也不卖关子了,昨夜营中混进了刺客,身手也十分了得,若不是世子在营中做客我加紧了布放,怕还发现不了” “难不成是这刺客跟你说我是长生公主了”长生好笑地问道。 南疆土司挑眉:“还真的是如此。” “是吗”长生继续道,“刺客的话你也敢信,土司大人能活到今天还能闹出这一出叛乱来,还真的是奇迹。” “你”南疆土司显然被激怒了,不过很快也便意识到了他轻易地被她牵着情绪走,也便收敛了情绪,“小姑娘的心眼儿不小,也不愧是大周皇帝的宝贝疙瘩” “我说我不是长生公主你不会相信,可我说我是长生公主,你又待如何又能如何”长生笑着继续道,“难不成拿了南王世子威胁不了朝廷便拿长生公主威胁堂堂南疆土司,这片土地上族群的领头人便是这般一副德行” “若公主殿下高兴,尽管说就是了。”南疆土司笑道,“不过高兴完了别忘了把东西叫出来就行。” “海水制盐的方子”长生挑眉笑道,“你确定我有就算我有我也不会傻乎乎的带在身上好让你给抢了去吧而且,你怎么断定我有呢难道又是那刺客说的而且土司大人不觉得你在问我有没有那东西之前先问问我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我可是大周皇帝的嫡出公主啊,哪里不去好偏偏不要命地跑来这里我是脑子坏掉了还是疯了” 南疆土司眼中的神色阴暗了一些,面上维持着笑容,“公主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是不清楚,不过也无需清楚,公主的的确确在这里就行,至于公主手里到底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那也不重要,只要公主在,何愁你那父皇不会拿东西来换” “海水制盐。”长生点了点头,“大海我没见过,海水我也没喝过,不过据说是咸的,而盐也是咸的,这般说来海水里面或许真的可以制出盐来,只是我这书虽然念的不是很好但是也念了不少,不管是古籍还是民间流传,从未提及过所谓的海水可以制盐,反倒是一些札记游传里面提及过人在海上遇难就算是渴死也不能喝海水,因为喝了海水只会死的更快,你说这可以让人死的更快的海水怎么就能造出盐来了土司大人,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刘家跟你说的而他们说了你就信了,还信的十足觉得可以利用来颠覆早已稳固了的大周江山” 南疆土司的脸色又阴沉了有些,原本还算是和善的笑声也转为了冷凛,“大周皇帝的嫡出公主,果然不简单” “过奖。”长生笑着接受了赞赏。 “不过再不简单如今也是我南疆的阶下囚” “你错了。”长生摇头道:“南疆不是你的,是大周的,更是所有南疆百姓的另外土司大人似乎还不清楚一件事,多代的通婚,南疆的族群早已融入了大周百姓的血脉,你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说为了族人,却不知你在屠杀的也是他们的血脉亲人” “公主殿下的确巧舌如簧”南疆土司冷笑道,“不过公主殿下不会以为单凭一张巧嘴便可以逃过一劫” “劫”长生笑了笑,“的确,落入了叛军的手里,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劫,不过我家里的那个老头子说过,小孩子只有多经历一些劫难才可以长高长大,没事没事。” “好”南疆土司沉下了声音,“公主殿下好胆色,那便请公主殿下” “达斯弥,我不会让你动她一根头发”秦桓厉喝出声,而这一次并不是假装没错,先前那次不过是做戏,为的便是下一场为了救妹妹而不得不退让的戏,可是却没想到他的戏还没开始,最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刺客若是朝廷派来的,那便是受刑而死也绝对不会泄露公主的身份,更何况知道公主身份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南疆土司自然也知道秦桓是真的敢豁出去性命,便是不惧他的威胁不过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得这般的僵,这两个人随便一个都可让朝廷投鼠忌器,死伤了谁朝廷都会发疯,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跟朝廷硬碰硬“世子放心,之前是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才会怠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我们自然不会怠慢公主”说完,转向一旁仍有些呆愣的阿玲,“既然真的是世子的妹妹,阿玲你也不用担心了,就让世子照顾公主殿下吧。” 阿玲回过神来,“嗯”目光盯着长生,似乎还在怀疑她是不是一般,长生公主长生公主啊若是其他的公主她并不知道,可是这长生公主她却是听说过,皇帝死了的皇后唯一的孩子,皇帝现在唯一的嫡出孩子大周以嫡为尊,唯一的嫡出更是尊贵,可是她居然来了这里居然站在她的面前“桓哥” 秦桓没回她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把她当成了豺狼一般防备着。 阿玲面色一白,“你就这么恨我” 秦桓没有回答。 “她既然真的是你的妹妹,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放她走”秦桓道。 阿玲一愣。 “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放她离开”秦桓继续道,“只要你放她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即便让你娶我你也答应”阿玲脸色阴沉了下来,跟要来暴风雨一般。 秦桓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可以” “你” “世子大哥何必委屈自己呢”长生似乎想要火上添油,淡淡道:“就算你娶了她,他们也不会放我走的,嫁给了你,便是失去了拿你来威胁朝廷的用处,若是再放了我,他们拿什么来跟朝廷周旋就凭着那些所谓的族人吗别开玩笑了。” “你闭嘴”阿玲勃然大怒。 长生看着她,“我又说错吗” “再说我就杀了你” “谁刚刚说了不会伤害我的”长生一脸怕怕地道,躲在了秦桓的身后探出了头,那娇俏的小脸几乎可以气死人,“这才刚说出口的都能反悔,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你” “阿玲。”南疆土司见状忙阻止以免自家i妹子继续被人牵着鼻子走,“大周皇帝的嫡出公主在我们这里做客的好消息,理应跟将士们共享,你去把这个好消息传达下去。” 阿玲看向兄长,自然明白兄长这样做的目的,也冷静了下来,“好。” “你们” “放了她可以,不过你们得拿方子来换”阿玲一字一字地道:“她也说的没错,我就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所以就算她真的是你的妹妹而不是来勾引你的狐狸精,我也会杀也就是说你还是要为她牺牲自己” “你还想嫁他”长生问道。 阿玲冷冷地盯着她,“你来的正好有皇帝的嫡出公主在,便如同皇帝在你来给我们证婚就是皇帝给我们证婚”说完,脸上泛起了一抹近乎癫狂的执拗,“皇帝让他的嫡出公主来恭贺南王世子迎娶南疆土司之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你会后悔的。”长生有些怜悯。 阿玲哈哈大笑,“后悔我只是后悔为什么要一直等待现在才这样做我早就该做了你想不想娶我,喜不喜欢我,厌不厌恶我都不重要,我要嫁你就得娶,我喜欢你就得接受,我要与你白头偕老儿女成群你就得陪着再不愿意你也得陪着秦桓,你都得陪着” 歇斯底里地叫喝,无比决绝的态度离开。 秦桓看着南疆土司,“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吗达斯弥,她是你的亲妹妹” “所以我更要让她如愿以偿” 秦桓笑了,悲凉无比,“你们会后悔的。” 南疆土司自然知道秦桓不可能屈服就算为了救人而娶了也不可能屈服,可这又如何他们也从未期望过他会欺负,只要人在控制之下就好。 在这般情形之下不管是南疆土司还是阿玲,甚至叛军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一场婚礼能够带来什么灾难在他们的地头上,两个阶下之囚能做什么 南疆土司最后也没有为难长生,还给秦桓把人给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去了,而一场不该存在的婚礼也在如火如荼地筹备着。 “世子大哥”看着秦桓的样子,长生不理智地心软了一下,“你若是后悔了,可以” “不会。”秦桓看着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事在人为” “与其让她将来死在大周的屠刀之下,不如现在高兴一场安然离开。” 长生沉默。 秦桓自嘲道:“怎么怕了我了” “怕倒是没怕。”长生盘了腿坐着道:“不过是觉得你有点渣罢了。” “渣” 长生耸耸肩没有解释,而是道:“你说谁在我背后捅刀子” “等回去之后查了便知道了。”秦桓道。 长生道:“其实你可以救她的。” 秦桓沉默。 “南疆土司有些本事,不过却无叛逆的资本。”长生缓缓道,“镇南军足以对付。” “还是认为我背叛朝廷” “不。”长生摇头,“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老头子为难你了。” “那是你父皇。”秦桓笑了笑,“公主殿下。” “你不觉得我家老头子更加亲切吗” 秦桓继续笑了,笑的苍白无力,“长生,我不知道陛下为何让你来,陛下也没有为难我什么,南王府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保护南疆保护大周的边陲。” 长生没有问下去,裕明帝或许没有故意挑起这些,但是也绝对是纵容了的“你知道当初老头子用什么样的理由逼我来处理这事吗他说南疆土司之所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敢叛逆是因为矿山一案朝廷手软了,让天下心怀异心之辈觉得朝廷软弱可欺,而我这个罪魁祸首便该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矿山一案” “听说过吧”长生笑道:“不过具体的估计不知道,等回去了之后再跟你细说。” “好。” “别难过太久。” “你也无需害怕。” 长生看着眼前的少年,“若你不是我哥,我一定嫁给你” “你不会。”秦桓倒是没为她的话觉得惊讶,“你要么把握给杀了要么离我远远的。” 长生瞪了眼,她有这般可怕吗不过好端端的她开这个玩笑做什么安慰也不是这样暗卫法,“被我查到谁在背后捅我刀子看我不收拾他” 王驰吗就算不是他也是掳走萧惟的人 萧惟 这小子现在是死是活了 不 必须是活着的 因为他的命是她的 萧惟还活着,便是把自己给折腾的厉害,可还是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成功逃出了那个山洞,逃进了密林里头可这并不意味着就脱险了,不仅是后头有追兵,更是因为这南疆的密林中危机重重 他想要活着走出来想要活着找到长生还难着呢 不过到底是逃出来了 顾闵没找到萧惟,急的想杀了王驰而就在他不得不再去找长生求救的时候却听闻了一个让他惊惧不已的消息,长生公主来了瓮城,而且不久之前被叛军掳了去 瓮城的百姓或许不知道长生公主到底有多重要,但是叛军不但抓了南王世子还抓了皇家的公主,便是说本事很了得,也便是说他们更加的危险了 欲背井离乡逃亡去的百姓更多了 瓮城令没有阻止百姓的逃离,但是却不得不扣下百姓逃亡时带走的东西,便是不为了军粮也为了不让有人趁机把瓮城的消息带出去 “公主真的被叛军抓了真的吗真的吗”顾闵再次见到了秦靖,而一见到他便焦急问了,就算这消息传的有板有眼的可是他还是不相信,公主怎么可能会落入叛军的手里凌光他们不是保护着她的吗还有这么多的士兵将军,再说了叛军怎么可能知道长生公主在瓮城派人来抓“不是的吧”是他们的一个计谋是吗“是公主让你们散播这个消息的她是不是想要”话说不下去了。 秦靖一个字也没说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脸阴森恐怖。 “呜呜呜呜”顾闵挣扎着,可空气还是一点一点地消失。 “七皇子” 秦靖松开了手,脸色却更加的可怖。 钱钧吸了口气,盯着跌坐在地上拼命喘气的顾闵,“外边的流言是真的,公主的确在叛军的军营。” “怎怎么可能”顾闵也顾不得喘息了,“公主怎么会” “这就要问你了”秦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顾闵抬头看向他,“我” “你来之前四皇妹一点事也没有,可你来了之后四皇妹的身份就被揭穿”秦靖怒道,“随后长生公主落入叛军手里的消息就满天飞你说不问你该问谁” “你”顾闵明白了,也更加的着急,“你怀疑我你怎么不我什么也没有做公主的身份除了你们两个我谁也没说过” “是吗”秦靖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顾闵脸色一僵,“难道是王驰一定是王驰一定是他” “王驰”钱钧皱眉。 “一定是他”顾闵挣扎地站起来,“我跟萧大哥无端端收到信说公主在这里,我们赶到了又遇见了他,他把萧大哥带进了瓮城却只有他一个人出来而萧大哥失踪,我进来了公主的身份就泄露了一定是是他搞的鬼”   ☆、217 坚守 顾闵脸色发青浑身颤抖说的咬牙切齿。 可是 “也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有人要暗害长生公主但是却一直缄默不言”秦靖冷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想杀了他一般。 “我”顾闵脸色更加的难看,他想辩驳,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是私心太重 “来人”秦靖也没等他的辩驳,扬声喝道。 营帐外候着的士兵当即进来。 “把他给我绑了押下去”秦靖冷冷道:“若是四皇妹出事,我便把你千刀万剐了” 顾闵没有挣扎,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公主出事了他的小命也便完了,但是“此事是我一人之错,与顾家无关还请七殿下明察” 他只求不会连累到顾家 但是终究是让祖父失望了 “顾闵没有背叛大周更没有伤害公主之心,还请七殿下明察” “押下去”秦靖没多余的心思在他身上浪费,至于顾闵该不该死,等四皇妹回来她自会处置,若是真的那不仅是顾闵,整个顾氏一族都该死 顾闵被押了下去。 钱钧看着眼前脸色狰狞浑身戾气的少年皇子,问道:“七殿下先不用着急,便是叛军发现了公主的身份也绝对不敢轻易伤害公主的。” 秦靖自然知道,叛军便是为了跟朝廷谈条件也绝对不会轻易伤害四皇妹,而且当初四皇妹既然敢去也必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她说过她最惜命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冒太大的风险可是 往后你存在的价值就是保护她 当日太庙里面裕明帝的这句话已然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若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如何还有存在的价值 “钱将军可有对策” 钱钧沉默半晌,问道:“陛下可知长生公主来了瓮城” “知道。”秦靖没有隐瞒,有些事情刻意遮掩只会让人看得更加的起疑。 钱钧便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听了心里仍是微微一惊,不过也很聪明地没有去问裕明帝为什么会这样做,“既然如此,想必也做了完全的准备,末将以为如今我们应该按兵不动,等候叛军那边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 “南王世子被叛军虏获本就奇怪。”钱钧继续道:“袁术竟然允许公主假做刘家遗孤前去换人更是不可思议,即使袁术什么也没说,但末将以为这其中必定不简单。” 还有刘家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叛军为何要大张旗鼓地交换刘家遗孤长生公主更是不惜假冒刘家遗孤混进叛军之中 钱钧有很多的疑问,可是却一个也不能问 秦靖知道他猜测什么,“将军错了,如今的局面并不是父皇的旨意。”说完,便又道:“不过将军说的没错,不管是四皇妹还是南王世子,都不是胡闹的人,好,我们便等两日,不过期间还请将军加紧布置,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们便出兵营救,记住,即便全军覆没也绝对不能让长生公主出事” “是”钱钧应道,踌躇了会儿还是道:“叛军要的是刘家遗孤,我们是否要派人把刘家遗孤给带来也好与叛军周旋” 秦靖沉思半晌,“可以,但四皇妹既然做了安排,若是我们贸然派人前去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说完,目光一凝,“带上顾闵前去” 钱钧点头,“末将马上安排” 长生公主身份泄露,袁术也是焦头烂额,既担心身在叛军之中的两位主子出事,也担心就算他们平安回来,陛下也不会降罪南王府 那是陛下唯一的嫡出啊 他比谁都想马上发兵去救人,即便知道这样做根本便不理智。 好在,现在主帅不是他,而是钱钧,他便是想不理智也没有这个能力,不过对于钱钧居然派他去找人的时候他还是动了怒。 “钱将军,公主跟世子现在危险重重,末将如何可以” “要你去找的人就是叛军要的刘家遗孤。”钱钧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说我们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给叛军谈条件的话,那就是这个刘家遗孤了” “陛下” “就算陛下愿意用整个南疆来换回公主,可这里离京城遥远,你确定消息一来一回之间公主不会出事”钱钧冷声道,“再者,公主为何陷入险境,袁将军最清楚” 袁术脸色一青,“末将领命末将一定把刘家遗孤带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的确难逃其罪 一刻钟后,袁术带着顾闵出了瓮城,奔赴前去接刘绿珠前来,不惜一切代价 萧惟进了深林,茂密的丛林让他甩开了身后的追兵,或许并不是他甩开了,而是他们不敢深入其中追击。 不过不管如何,他是成功逃脱了,如今他要做的便是从这深林里头走出去,找到长生 你等着我 虽然被严密监控,但长生还是好好的一根头发也没掉,甚至没什么阶下囚的自觉,随便拉了一个进来送饭送水的都能聊的起劲,即便对方忍无可忍才回一两句,整一个话唠,最后谁也受不了她了,见了她放下东西赶紧走了。 裕明帝的宝贝疙瘩就是这样的 自然不是。 南疆土司傻了才会被她的言行举止迷惑,敢来这里,能让裕明帝派来这里,这长生公主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小丫头 不过 她到底为何以身返险混入他们之中当日换人之时,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救回秦桓,他们若是坚持夺人,他们也未必留的住 “长生公主,你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把长生当成了一个对手,南疆土司自然不会轻易问出这个问题了,便是摆明了就是想知道可若是问了便是落了下乘 如今严刑拷打不行,便只能斗智斗心机斗耐心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阿玲却没有这份城府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忍着,可被她几句言语刺激,便吼了出口,她杀不了她可还不能对她不客气吗 秦桓当即起身,“阿玲” 阿玲怒火更盛,一字一字地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婚礼都会举行你这个证婚人也不当也得当” “我这个年纪就能当证婚人高兴都还来不及了,怎么会不想当呢”长生托着下巴,清澈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分明是要气死人,“至于婚礼嘛,想想我也还真的没有见过成亲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你” “至于我想做什么”长生摊了摊手无奈道:“一,当然是要保住小命,二,保住小命的同时不要被你们虐待,三嘛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有海水制盐的方子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找找,要是找到的话将来可要名垂千史了。” 阿玲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你的目的” “嗯” “果然是皇帝的女儿,心眼比谁都多”阿玲冷笑,“怕我们从刘家手里得不到那方子就从别处找” 长生捂着嘴,惊叫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你”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可一下子又被气倒了,“有本事你便一直嚣张下去,我倒是想看看你那父皇会不会为了你交出方子” 长生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没方子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不过你也说的没错,虽说我父皇疼我,可总不能为了一个公主便不要江山了吧你们可小心了,若是我家老头子答应了给你们方子,那一定是假的,可千万别上当了” “你” “阿玲,够了。”秦桓开口,“你说不过她的。” 阿玲转过头盯着他,“你便是要护着她” “她是我的妹妹,更是我的主子。”秦桓语气不重,却是说的决绝。 阿玲没有与他继续争辩,而是道:“婚礼明日晚上举行,到时候你便是我的夫君” “我当证婚人没问题,你们也可以押着世子大哥去拜堂,不过之后的洞房”长生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在了阿玲身上,“你打算押着我逼世子大哥和你洞房我可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看的人家可是小姑娘,十岁都没到了” “你” “长生” 两人同时叫道。 阿玲满脸羞怒。 秦桓震怒,这丫头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陛下让你去书院你便学了这些” 长生有些后悔聊天的时候说了女学的事情,“我错了。” “你回去吧。”秦桓转向阿玲,道。 阿玲盯着他,眼睛里爱恨怨怒混杂,“好,明晚婚礼上见”说完,又对长生道:“至于洞房一事,公主不必担心,婚礼都成了,还会成不了洞房” 他们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秦桓眼底闪过了一抹痛楚。 长生敛去了嬉笑,“大哥” “以后别再气她了”秦桓僵着声音,“剩下的这些日子,就让她顺心顺眼” 长生垂了垂眼帘,“你叫我长生。” 秦桓一愣。 “宗亲里面不是没有其他的同辈兄长,比你亲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人敢叫我长生,即便是我的那几个亲生哥哥姐姐也一样。”长生看着她道。 秦桓扯出了一抹笑容,“你是在说我尊卑不分吗” “不。”长生摇头,“父皇一定对你很好,才会让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妹妹,而不是君臣尊卑。” 秦桓一愣。 “也许这也是父皇让我来南疆的原因。”长生继续道。 秦桓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南王府最珍贵之处不在于它的主子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而是一直被权势与利益磨灭了最开始的那份亲情。”长生缓缓道,“大哥,你若是开口,父皇会答应的。” 秦桓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长生,天下人不会答应。” 长生沉默。 “所以,以后便顺着她些吧。”秦桓笑着凄然。 长生看着他,“你一定很爱她。” “我更爱南王府。” 长生再次沉默。 南王府 这个给他带来荣耀的地方也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那是不是将来她会也这样 拼命去夺来的也将会成为枷锁把她死死地套着,再也无法随心所欲无法恣意纵情可是,之所欲去争夺不就是为了将来安稳随心吗 “你的人可真的安排妥当了” “嗯。”长生回过神来,点头道,既然已经开了头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过至今为止还是没探出他们从何处听来方子。” “我来问。”秦桓道。 长生想要反对,但话最终也没说出口,保护秦室江山也是他的责任“好。” 袁术被派去接刘绿珠,这出乎长生的预料,所以最后只能去找钱钧,也不可避免接触秦靖。 钱钧暂时应该还不会被秦靖收买,但是秦靖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长生还真的不敢确定,按理说来该是恨才是,可他到了瓮城之后的表现却是那般的着急跟关心,难道真的是自己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不管如何,现在都避不开他了。 “明晚午夜” “是。”青龙亲自带来的消息,手持皇帝的金牌,“明晚午夜,请将军发起攻击。” “四皇妹如今可安全”秦靖问道。 青龙道:“回七皇子,公主安然无恙。” “你既然能够出来为何不带上她”秦靖追问道,“既然叛军之中已然有了内应,四皇妹何须亲自冒险” “这是公主的命令。”青龙道。 秦靖咬着牙,“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是。” 青龙不但带来了进攻的消息,还带来了一份叛军的布防图,对于明晚的进攻有非常重要的帮助。 “请问南王世子是否跟公主一起”钱钧收下了布防图,问道。 青龙回道:“是。” “那公主与世子的情况如何世子是否” “世子并无叛逆之迹。” 钱钧面色微微一变,再次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却仍是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任何东西,陛下把这样的人给了长生公主用“如此便好。” 青龙任务完成,当即离开。 秦靖开口道:“你怀疑南王世子” “不瞒殿下,末将的确有这个担心。”钱钧道:“正如殿下所说的,南王世子被俘并非陛下的安排。” “所以你将袁术派出去了” “末将只是以防万一。”钱钧没有否认,他派袁术去除了他熟悉南疆之外更是因为他担心南王世子有反心,到时候镇南军便不是他们的帮手而是致命威胁了“不过眼下看来是末将多虑了。” “马上准备吧。”秦靖没有多说,“这布防图虽是可信,但南疆土司也未必便没有防着公主他们,所以布防图不能尽信。” “自然。”钱钧道。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钱将军,此战是否成功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长生公主我希望你能清楚” “末将领命”钱钧跪下道。 秦靖握紧了拳头,双眸深沉而决绝,父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绝对不会 顾闵带着袁术去接刘绿珠的同时也没忘记王驰,便是朝廷派来的大将已经暂时接手掌管镇南军,可袁术调动一小队人还是能够做到的,尤其是在关系到南王世子安危的时候。 顾闵他们没有停留,只是派人去了王驰所在之地,不过却也是扑了个空,王驰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在城里传出长生公主落入叛军手里的消息之后他便知道顾闵会来找麻烦,当即便转移了,当然了,他也并不是什么都能预计的准确都能掌控的住,而这一次没能掌控住的却是自己的人 “谁让你们去刺杀她了”泄露长生公主的身份在他的计划之中,为的就是看看这位公主殿下有没有本事又多大的本事与他合作,可是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居然阳奉阴违直接去刺杀她 跪下地上的手下沉默,没有给他回答。 王驰脸色难看的厉害,便是没有答案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没有人授意,他们是不敢擅自行动的而这授意的人祖父留给他的这些人脉能够驱使的没有几个“再派人去,务必让长生公主命丧叛军营中” 让这最大的障碍消失本就是此行的目的之一,后来改变主意是不想放弃那条捷径,可是现在却只能继续实行原本的计划矿山一事之后,谁敢低估长生公主对皇帝的影响力那便是找死一旦让她活着出来活着见到皇帝,她绝对会对他赶尽杀绝他可以算计她,可以利用萧惟,她便是动怒想要他的命可他到底没有动过她,皇帝为了士族平衡也不会纵容他,可现在他要她的命,要把她置之死地,便是她大人大量不追究,皇帝也不会容他即便最后没有成功甚至没有碰到她一根头发,可事情已经做了皇帝不会管他的宝贝公主运气有多好也不会管是不是他的本意 他王驰要杀长生公主,这便是事实 秦长生必须死在这里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敢计划让长生公主死在叛军手里便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应付皇帝的怀疑,只要长生公主没有活着回去告状,他便有能力让王家置身之外 虽然期间有了波折,但最终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进行,而此行也并非没有收获,“七皇子是吗” 长生公主没了,七皇子也不是不可以 秦长生,是你自己寻的死路,可别怪我。   ☆、218 夜袭 长生自然不会怪谁,就算死在了南疆,她也不会怪谁,自己本没事而已,怎么能去怪谁 这一日的军营很热闹,还没入夜便已经传来了载歌载舞的欢乐之声,南疆土司真的很疼爱这个妹妹,不然不会在这等剑拔弩张的时候还让她这般操办婚礼,当然也不排除因为长生公主落入了他们的手里,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高兴。 “白色礼服。”长生看着桌子上已经安静地放了半天的新郎服饰,“以后我成亲也要弄这一身穿穿。” 白色婚袍,南疆当地族群结婚的特色。 秦桓瞪了她一眼,“你有这个胆子穿也没人有这个胆子给你做” “你该说先找到人敢娶你再说吧。”长生挑眉道。 秦桓失笑,也知道她这般不过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长生,今晚务必保护好自己。” “怎么你想食言扔下我不管了”长生笑道。 秦桓看着她,神色严肃:“听到了吗” “自然。”长生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可惜命的很。” 秦桓一直没动那新郎的服饰,这并不奇怪,被逼嘛,哪里会轻易便就范或许这里也有新郎新娘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所以便是秦桓一直没有合作,阿玲也还是没有出现,最后天黑了,秦桓若是再不合作的话,婚礼便无法进行了。 所以南疆土司来了,直接把长生给带走了,大有秦桓不合作他便永远也见不到长生似的。 “胆子大的人我见过不少。”营帐之内,南疆土司倒也还是没有为难这个阶下之囚,客客气气的,同时也不吝啬赞扬,“不过向公主殿下这般的却是第一次见。” “我美若天仙你之前没见过”长生弯着眉毛笑道。 南疆土司一僵,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我们现在为敌的话,阿玲定然会喜欢你。” 长生端着桌子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液体,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不过也没多喝,因为没有猜错的话那里面放着的是酒,酒会误事,今晚上误了什么都不能误事,“我可不会喜欢她。” “哦为什么”南疆土司也没生气,问道:“瞧不起我们” “其实瞧不起不过是一种自我感知罢了。”长生缓缓道:“说到底也只是自身的自卑敢作祟,不然日子好好的过着怎么便去琢磨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瞧不起又如何瞧得起又如何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公主一出生便尊贵无比,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想法”南疆土司笑容参杂了冷意。 长生摸着杯沿,“普天之下蝼蚁之民无数,与这些人相比,土司大人所言的卑贱当真是让人笑话手握重权,掌一地政事,便是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死在我这个小姑娘的手里。” “就凭你”南疆土司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 长生也跟着笑着,笑眯了眼睛,“当然不只是我,哎,土司大人似乎还没意识到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背后靠着的是整个大周皇朝。” “所以你便以为盗走了我的布防图,利用阿玲对秦桓的痴迷便可以突袭我军营地”南疆土司嗤笑道:“公主殿下,你的勇气的确可嘉,可却还不够高明。” “土司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长生没有丝毫被揭发计划的慌张,笑眯眯地继续道:“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南疆土司散去了笑容,皱起了眉头,深沉地盯着她。 长生却旁若无人地吃着果子,“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了样了,你们也真是的,成亲要的就是两厢情愿,这样强迫威胁的就算成了,难不成还真的一辈子把我大哥绑在床上不成” 南疆土司的眼睛更加的幽深。 长生啃着果子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问道:“对了,看在我的计谋都被你识破了恐怕活不过今晚上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来那方子的消息的刘家满门灭口是不是你们做的方子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之所以说不在不过是要有个借口起兵叛乱而已” “这便是你的目的”南疆土司嗤笑。 长生叹了口气,“连一个明明瞧不起的小姑娘土司大人都这般忌惮,这翻身做主的道路可还要走多远又能走多远土司大人,你确定你要继续吗” “你” 长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南疆土司到底还是稳住了,“你放心,你定然可以活到可以解惑的那一日” “那可就麻烦了。”长生又叹了口气,“我能活到,可你未必能啊” 南疆土司脸色又是一青,“公主殿下未免对自己的人要过有信心了” “听说那晚上的刺客你还关着。”长生突然间转了一个话题,转的突兀非常,“方子的来源土司大人不肯说,那刺客能让我见一见了吧” “你要见刺客”南疆土司一副她又想搞什么鬼的语气。 长生点头:“老实说想杀我的人真的不少,不过追我追到这里最后却还失手的人,我还真的想会会。” “我若不让你见呢”南疆土司冷声反问。 长生摊手:“阶下之囚我能如何不过怎么说也算是相识一场,而不久之后你妹子还要嫁给我大哥,虽说嫁的不怎么愉快,但到底也还是沾亲带故了,土司大人连这般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肯应我,还真的是有些伤心了。” “给你见了又如何” “当然是高兴了。”长生笑道,“高兴了等一下当证婚人也便能更加的卖力了,我想土司大人也是想要自己的妹子能有一个高高兴兴的婚礼的。” 南疆土司似笑非笑,“说起来我也的确想知道到底哪一个有这般大的本事追杀公主殿下追杀到这里,而且还失了手。” “土司大人也绝对不对劲”长生一副找到了共同话题的样子。 “公主殿下认为呢” “我啊。”长生笑道:“不,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司大人如何认为,若是我是你的话,我会怀疑这所谓的刺客是不是根本便是这臭丫头安排好的那臭丫头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殿下,不过是为了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从而有了可趁之机也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放松对南王世子的监控,认为手里有更加值钱的人在了,南王世子便可有可无了。” “是吗”南疆土司笑道。 长生点头,“嗯。” “公主殿下编故事的本事也不弱。” “多谢夸奖。”长生点头,“那你到底让不让我见” “在我手底下该招的也都招了。”南疆土司道,“他们的确是来刺杀长生公主的,至于公主方才所说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在审问过后,便不需要去多虑了。” “你是在警告我若是我不听话你也会如审问刺客一般审问我吗”长生挑眉问道。 南疆土司笑道:“公主果真是聪明人。” “哎。”长生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白费口舌了,算了,不说了,还是靠实力说话吧。”说完,放下啃了两口的果子,拿了手帕擦了擦手,继续道:“那起码告诉我刺客是谁派来的,也好让我能防着活到你所说的可以解惑的那一日” “公主是真的把我当傻子了吗” “怎敢”长生道,“我就算把自己当傻子也绝对不比把你当傻子。”说完,看着他便又说出了一个名字,“王驰。” 南疆土司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任谁也看不出他审出了什么,更瞧不出他跟王驰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长生摊手:“好吧,仇人太多了就不一一列举了。”随后便终止了这个话题,继续道:“时候不早了吧我这个证婚人是不是该出场了” 改来的终究会来,谁也阻止不了,也不会阻止。 至于王驰,与她如今所谋的相比,他不过是一只蝼蚁,有用的时候便留着,用完了丢了便是想要她的命她会让他看到蝼蚁望向登天的下场 军营中的婚礼本来便不可能有多盛大的,不过眼前的场面也还是不简陋,说是隆重也不为过。 南疆人崇尚白色,搭建的婚台上是洁白的,白色的绸布由新娘的营帐一路铺到了婚台上,而秦桓早早便被押上了婚台,一身洁白的衣袍站在婚台之上,篝火的光芒让纯白多了一抹惊艳。 他面无表情,却未减英武。 长生走到了他的面前,突然间有些心酸,“大哥。” 秦桓低头抬手摸着她的头,“没事。” 长生低头抿了抿唇,抬头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恭喜。” “好。”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场婚礼也是唯一的一场婚礼。 鼓乐响起,鲜花漫天飞舞,篝火熊熊,众人欢呼,现在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点,可长生的心却是冷的,很冷很冷。 这里的所有纯白,在不久之后将会沾染上鲜血的颜色。 一切的美好都会被摧毁殆尽,今夜所有的美好回忆在将来都会成为噩梦一般的存在,刻入了骨子里,永远也抹不去。 至少对秦桓来说是这样的。 阿玲本就是个美人,经过了精心装扮之后更是美艳绝伦,雪白的衣裙,头带花环,便是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强迫而来的,可也认识欢喜仍是幸福。 “我说过我会嫁给你的。” 秦桓沉默。 她握起了他的手,站在了他们信奉的神灵图腾之前,行着成为结成夫妻的所有仪式,阿玲主导,秦桓被迫配合,他不能不配合,因为一把刀搁在了长生的脖子上。 长生这个证婚人其实不过是个摆设,若不是脖子上的那把刀太过阴寒,她或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透明的。 “对不起,我不会祝福你们。” 最后,终于有她的用处了,为新人举杯祝福,可他举了杯,却并未说出祝福之语。 阿玲冷笑:“没关系” “礼成”一声吆喝,欢呼声鼓乐声似能冲破夜空一般。 新人被送入了新房去了,依照本地的婚俗,闹新房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目,不过这次却被取消了,也没有任何人提起。 婚礼之后,所有的热闹消失了,整个大营死一般沉寂。 长生还是被南疆土司给带走了,似乎只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可以放心,又或许是想让长生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让大周的军队有去无回 时间过得很慢,夜越发的深沉。 “你妹子到底会用什么办法逼我大哥跟她洞房”似乎坐的无聊了,长生又开始骚扰大土司了,“下药还是直接来强的” 南疆土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闭嘴” “就不能说说将来若是我也喜欢一个不喜欢不愿意娶我的人我也可以效仿一下。”长生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虽然我不喜欢你妹子,不过也是真的佩服她,管他喜不喜欢自己了,抢了再说” 南疆土司握着书卷的手似乎泛起了青筋。 “不过我想我以后运气一定不会这般糟糕的。”长生继续道,似乎丝毫没发现对方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不说我美貌如花,就说我这人见人爱的脾气,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我该担心将来不知道选哪一个才好。” “嘭”南疆土司重重地拍下了手中的书卷,“你就这般有把握” 长生看着他,“我说过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浮云,既然如此,何不轻轻松松的了土司大人,你真的无需这般紧张。” “就算正面交锋我们不敌,可你在我手里”南疆土司一字一字地道:“杀了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那你试试。”长生笑道,明明是笑的天真烂漫的,却是让人不敢轻视。 南疆土司的眼眸越发的幽深,深得几乎可以把人给吞了。 长生安安静静地等着,也笑着。 账内的气氛一点一点地凝结成冰,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疆土司才开了口:“好,那就看看大周皇帝的嫡公主到底有什么扭转乾坤的本事” “好。”长生笑道。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到了凌晨时分,外边的安静被打破了,战斗声随即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猛烈。 “禀大人,西面击退敌军,砍杀大周将士数十人” “禀大人,敌军在南面中伏,歼灭敌军一队” “禀大人” 隔了不久便有人进来禀报战报,都是捷报,大周将士损失惨重,几乎是要有去无回一般,南疆土司脸上笑着,可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因为长生端坐营中,不见丝毫的着急。 是强撑着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战败 他们还有什么计划 “看来今晚上公主殿下是走不了了。” 长生笑道:“今晚上当然是走不了了现在一过凌晨,晚上已过,早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可没穿梭时空的本事。” 南疆土司眯起了眼。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长生笑着继续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跑来这瓮城受这份罪” 南疆土司没有回答。 “因为我的野心也不小。”长生继续道,“你要的不过是这区区南疆,你所谓的族人翻身,而我要的却是整个大周江山。” 南疆土司眸子一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南疆一战,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对我来说亦然。”长生看着他,明明是微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所以我比你更敢下手,下狠手” “你做了什么”南疆土司喝道,脸色变了变。 长生眉眼弯弯,“等一下你不就知道了” 南疆土司起身。 长生稳稳坐着。 南疆土司快步走向她,大有要动手逼问的阵势,不过他才走到了她的面前都还没有动手,便见一士兵冲了进来,浑身是血,“启禀大人,祖地遇袭” 长生笑容更深,终于来了。 “你们做了什么”南疆土司眼睛泛起了嗜血的光芒,一字一字地喝道。 长生抬头看着他,亦是一字一字地道:“大周将士身上所流下的血,都将会从你们身上一一讨回。”   ☆、219 摧毁 大周将士身上所流下的血,都将会从你们身上一一讨回 一一讨回 从他们身上 南疆土司额头青筋暴涨,怒不可遏,“这就是你们装腔作势一步一步把阿玲逼到不择手段都要嫁给秦桓的地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让迷惑我们让我们松懈好趁机突袭,而是”他盯着她,那目光几乎想要把她撕碎了一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族的祖地” “再高明的演技也终究会有破绽,而在一个从来便未曾信任过放心过自己的人眼前更是会破绽百出。”长生缓缓道:“所以我们从来便不觉得能骗得过你,当然了,这也是计划之中缺一不可的环节,让你发现,便可以把你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了对我军设伏之上” “你们则暗中突袭我族祖地”南疆土司脸色铁青狰狞,“可是大周的长生公主殿下,我族祖地中只有老弱妇孺只有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大周的正义之师,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是要对老弱妇孺下毒手吗”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你们都可以将她们置之不顾了,我们为何便下不了这个毒手” “你”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负隅顽抗下去,用你那些族人的鲜血来浇灌你的野心,二是投降,不但可以保全你那些族人的性命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长生继续道。 南疆土司冷冷讥笑,“若是我选第三个呢” “愿闻其详。”长生挑眉冷笑。 南疆土司盯着她,“拿你们换我的族人” “然后就跟当日交换的时候出尔反尔”长生笑了,“当然了,长生公主跟南王世子的命的确是足够换你那些所谓要为他们争夺要让他们翻身做主的族人,不过土司大人似乎忘了,如今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顿了顿,又道:“再者,你就真的这般有信心我们逃不出你的手心” “或许我该做第四种选择”南疆土司冷冷道。 长生后退一步,笑道:“哦何谓第四种选择” “马上杀了你”南疆土司厉喝道,随即便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砍了过去。 长生早有准备,当即往后退,不过若是只是这般逃的话便是能逃过第一刀也逃不了第二刀,当然了,她也不可能只是就这般逃,就在她后退的同时两道人影从营帐不仅仅是失去了亲人,更是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心里的支柱 他们是为了家人才抛头颅洒热血的,亦是为了自己心里的信仰 为何圣地只能躲躲藏藏 那是因为威胁太多了,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好好地保护,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南疆被他人掌控你 所以,即便知道前方可能是陷阱,也只能继续往前。 森林之中,长生坐在了一块巨石上,抬头便可见月色暗淡的夜空,她静静地坐着,如同森林的精灵一般,然而在 这一夜中,她却是这森林的恶鬼。 “大哥还有后悔的机会。” 秦桓负手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必要。” “好。”长生低下了头,淡淡地道。 夜色越发的黯淡,不过在不久之后,便是黎明了,可是黎明之前的这一段,却是最黑暗的。 静谧的森林诡谲阴森。 “秦长生。”许久许久,秦桓缓缓开口。 长生抬头,暗夜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却是很清楚地听到他那低沉的声音道,“你是真正的皇家人。”   ☆、220 而你,亦然。 你是真正的皇家人。 真正的 皇家人 长生心头像是突然间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压的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真正的皇家人吗可这是好事不是吗既然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完完全全地融入其中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加的长远活得更加的好,这是好事来的“本该如此,不是吗” 本就该如此的 秦桓笑了,夜里看不清他的笑容,只是听到轻轻的低笑声,“不,长生,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即便是皇子,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你还是公主,公主殿下,你原本可以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的。” “更好的选择”长生也笑了,“我母后死了,四大国公府烟消云散,我的四个皇兄恨我入骨,剩下的几个,五皇子的生母嘉嫔可以说是被我害死的,六皇子这个倒是没结下什么仇怨,不过我与丽妃一向不睦,我母后以一介奴婢之身压在她头上那般多年,她便是不迁怒于我也绝对不会让我如现在这般舒心地过日子,七皇子,这个更加的奇怪,她的母妃因我母后之死一辈子被困在冷宫里面出不来,他却居然不恨我还似乎挺关心我的,至于八皇子,没接触过,他的生母荣妃对我倒是不错,据说我母后对她有恩,她便费尽心力地要保护我要对我好,这般说来我似乎是真的有更好的选择,也似乎真的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安然终老,可是,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未来交付到别人的手里为什么将来我活成什么模样都需要别人来决定再者,我母后用性命换来、我父皇用一辈子的心血浇灌的锦绣江山,我为何要让给别人他们凭什么来坐享其成,然后再看心情决定我将来是否可以继续好好地活着” “你”秦桓听出了什么,便是经受了方才的恩断情绝后已然枯萎了的心此时听了她的话还是忍不住震惊,“你居然” “不行吗”长生问道。 不行吗 不行吗 秦桓直觉一口气涌了上来,“不行吗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是公主就算陛下以后也不会立后不会再有嫡出的皇子出生,你永远都是陛下唯一的嫡出可你也是公主秦长生,你是公主,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长生反问道。 “你”秦桓气结,“女子便是女子,再尊贵也是女子,就算拥有再多的权利,也永远也不可能染指那个位子史书延绵一千年,也不过是出了一个大雍女帝”说完,便又道:“可是长生,大周不是前朝大雍,在太祖皇帝立国后定下了大雍灭亡源自于公主祸国一说后,本朝的公主便是再尊贵便是再大权在握最终也只可能是出一个摄政监国公主,永远也不可能再出一个女帝” 长生没有说话。 “你母后用性命换来你父皇用心血浇灌出来的锦绣江山”秦桓继续道,“秦长生,这大周的锦绣江山不是单单靠两个人就可以维系可以保住的陛下的皇子,你几位皇兄他们即便现在没有付出心血将来也会为了这份祖宗的家业而耗费心血,即便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那个位子,只是为了自己的权欲” “我从想过要与大雍女帝相比较。”长生开口道,“不过若是只能学她方才可以达到目的的话,我不妨学上一学。” “你” “不过或许我这次来错了。”长生继续道,“老头子的如意算盘怕也打错了。” 秦桓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她的话也说的很平静,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戾气迎面而来,他知道她所谓的学究竟是学什么“那些都是你的兄长”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们会认为我是妹妹便对我手下留情” 秦桓吸了口气,“你若是贪恋权势,我无话可说,可若只是担心未来,长生,南王府虽然不能一手遮天更不会背叛朝廷,但是护你一生周全绝对可以做到,你若是” “权势是个好东西。”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染指上了又如何可以轻易放弃既然有人给了我一个可以操控自己人生的机会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掌控是,我是贪恋权势,可我贪恋我本就拥有的东西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秦桓看着她,许久之后方才苦笑:“陛下可否知情”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是在浪费你的口舌吗”长生道。 秦桓便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听了这话还是近乎愤怒地道:“陛下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把帝位传给公主 即便长生公主是唯一的嫡出,可他哪里来的勇气跟信心他留给他的掌中宝的不是一座宝库而是一场灾难 他活着的时候可以护着,可他死了 她真正的灾难是从他死了的那一日开始的 秦桓想不通裕明帝究竟是怎么做出这个决断的“长生,陛下或许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死所以才会一时” “糊涂了”长生接了他的话。 秦桓没有应答,可意思显然是这个,因为除了这个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缘由,他没有怀疑过长生在说谎,她能够出现在这里能够调动那般多的人便是最好的证明,所以,除了陛下糊涂了之外,还能因为什么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漆黑的夜空之下,死寂的可怕,直到前方传来了隐隐的喊杀声,方才打破这可怕沉寂。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想的透彻。”秦桓放缓了语气,眼前的小姑娘无论是胆量还是手段都不愧出身皇族,可她才多大 长生也没有反驳他的话,话说到了这一步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即便是没有得到想要的支持与理解,不过这不也是在情理之中吗南王世子为了南王府为了身上的责任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幸福,又如何轻易地接受“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可以。” 秦桓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便是看在两人生死与共多日的份上,“长生,即便你如愿以偿了也未必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你的母后,你的父皇便是最好的证明” “前车之鉴是吗”长生道,“那就不要重蹈覆辙” 秦桓苦笑,如今也只有苦笑,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不懂他的话也不是不愿意听进去,只是她已然魔怔了已然走进了死胡同,元襄皇后的死对陛下的影响极深,那对眼前的小姑娘又如何不是“南王府永远只忠于陛下。” 这便是他的表态。 “我以为你会说大局为重江山为重。”长生笑了。 秦桓道:“若是可以改变,我亦想,只是长生,大哥做不到,你若是可以做到,大哥很高兴,但是,我并不觉得你真的可以做到也并不认为陛下最终不会改变主意,如果他真的为你好,真的疼爱你便不会把你推上那条绝路,长生,江山对南王府来说是最重要的,对陛下来说也是我不相信陛下会杀了元襄皇后来除掉四大国公府,可江山与元襄皇后之间,陛下最终会选择的只有江山,而你,亦然。” 而你,亦然。 这话就像是魔咒一般在长生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而你亦然,亦然“即便如此,可走过了,努力过了,不悔便成。”长生笑着道,心里突然间涌出来的恐慌也随之散去,这一生原本便是白来的,便是最终不得善终可终究没有白过,“大哥,谢谢你。” 秦桓亦然无话可说。 远方的战斗声越来越响亮,天边也渐渐泛白。 秦桓侧过身望了过去,安静地看着许久不动,似乎想透过那重重的密林看到前方的战事一般,“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很快。”长生应道。 秦桓收回了视线,淡淡的晨光让她的小脸添了一抹朦胧,可却仍是让人无法忽视,这一刻他突然间觉得或许并不是真的那般没有可能可是“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也没有这个权利,不过长生,往后你每走一步都会极为的艰难,比起皇子,你的每一步所遇到的艰难险阻会多许多许多,而且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 “我知道。” “今晚的话永远不要再轻易对别人说起。”秦桓继续道,“我很高兴你对我如此信任,可长生,真正的皇家人除了心狠手辣之外,更不能轻易相信人,不管这个人对你有多好,跟你有多亲你若是真的要跟大雍女帝学,便学这个,帝皇多疑对朝臣来说是一件坏事,但帝王若不多疑,江山危矣。” 长生笑了,浅浅的笑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好。” “别学什么杀尽皇子。”秦桓也笑了,语气也多了一份随意,“即使你可以杀尽皇子,可还有皇族,你总不能把整个皇族都给杀了。” “我不会的,至少会留着世子大哥。”长生笑道。 秦桓却笑不出来了。 一夜激战,南疆土司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族地,昔日的圣地血流成河,无数的亲人失去生命,而此时此刻哀痛却不能再转为力量了,悬殊的势力便是再大的意志力也无法扭转乾坤 南疆土司最终也没英勇地血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心腹的再三恳求,带着所有族人的血海深仇逃入了森林深处。 钱钧派兵深入深林追击,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所以,即便面对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他也没有手软,“七皇子,公主跟世子此时想必已经回营了,不如末将派人护送七皇子回营。” 眼前的景象,便是他也不忍,更何况是一个少年郎 “不”秦靖摇头,“还没有抓到叛军主将,我不能回去” “达斯弥生在南疆,森林对于他来说便是第二个家,一时半会要抓到他恐怕不可能。”钱钧不会放秦靖深入深林的,便是这里若不是事先得到的路线他们也不可能到的了这里“殿下若是亲自追击怕是会事倍功半。”更明白地说便是他若是跟着一起去追,只会碍事。 秦靖自然听得明白,“钱将军,叛军主将若是不除,南疆一日不稳”从昨夜的战事来看,平息南疆的叛乱对朝廷来说根本不难,难就在于如何拔草除根彻底免除后患 “末将必定会把叛军主将擒拿回来让陛下发落”便是困难重重,可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就剩下这一步了,怎么也得走完 秦靖颔首,目光扫过了眼前的景象,即便面色未变,可少年眼里仍是有了波动,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这是谁的命令是父皇还是南王世子还是 不 怎么会是四皇妹 怎么会 即便这些人若是论国法都得受株连,可她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 一个不留 “走” 时隔两年多,秦靖再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愣住了,她的容貌没有多大的变化,神态也没有,可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知道了那个秘密而起的心里变化,又或许,真的是不一样了。 父皇的心意是那样,那她呢是自愿的还是被父皇逼迫 “四皇妹。” 长生很疲倦,身体上疲倦,精神上更加的疲倦,一个不留的命令究竟是谁下的已经不重要的,便是不是出自她之口她也必须承受这份罪孽,即便不后悔但是并不代表便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圣地之中的百姓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多,能够被送进圣地受生神灵的身份自然不简单,也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南疆当地族群已经融入了大周百姓的血脉,混有大周血脉的族人如何还能被称作族人,受神灵保护或许是在为自己寻找借口,也或许是庆幸,她可以少承担几条人命孽债,真正的皇家人可以心狠手辣那她算是合格了,“你不该亲自上前线。” 没有多年不见的亲近也没有询问为何他会来,而是说了这般一句话。 秦靖一愣。 “钱钧调开了袁术也没有派镇南军前去剿灭叛军圣地的确很聪明。”长生继续道,“没有让你去追叛军主将更是明智之举。” “四皇妹” “或许你觉得亲自上前线便可以立功,可是你却忘了区区一个蛮地叛军根本便不配让一个皇子亲自带兵剿杀”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这样做便是让先前长生公主落入叛军之手的谣言添了可信度,也让将来叛军再使流言计提供了很好的佐证” 秦靖脸色僵了一下,“对不起,我没有想那般多。” “我累了,你若是没有其他想说的便让我先休息。”长生道。 秦靖点头:“好,那你先休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生的眸子深了一些,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始终不明白裕明帝为什么要派秦靖来,帮她秦靖便是不记恨她不想找她报仇,可他能帮的了她什么可他来了 而你,亦然。 不久前秦桓的话又涌上了脑海,她也从来不怀疑江山对于裕明帝来说又多重要 可 应该不至于这般快吧 长生扯了扯嘴角,自嘲地一笑,便是裕明帝的想法没有变的这般快,但她的多疑之心却是立马便生根发芽了。 萧惟失踪了。 刘绿珠死了。 捷报送出去之后,平安归来的秦桓重新接管了镇南军,开始做战后清理,钱钧没有插手,他便是怀疑南王府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公然与南王世子做对抗,而且,他的军令状还没完成,南疆土司仍旧下落不明。 长生倒是参与了,不过不是主动提出的,而是被秦桓给拉着一起,南王世子便是对将来再出一个女帝没有丝毫的信心可也似乎担心长生小姑娘将来会成为一个暴君,便拉着她一同做战后清理,让她好好地看看那一晚上的战争虽然结束的很快但是场面却是惨烈,若不是担心吓到了他,秦桓还真的想让她去看看还未清扫完的战场,不过便是不去,从那一份份的战场回报,那一条一条的伤亡人数,也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秦桓便是要让她看看她的那一句一个不留之下的结果 长生明白所有,也一一接受。 然后,袁术回来了,对于世子跟公主平安回来,自然是欣喜无比,也因未能参与战斗亲自救出世子而略感遗憾,不过,“世子平安回来就好。” 顾闵也终于见到了长生了,“顾姑娘”想见了许久的人如今见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很闲是不是”长生见了他火气一下子便被激了上来了,便是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可是却也没忘记萧惟失踪一事,“谁让你们来的” 厚厚的本子砸了过去。 顾闵没有躲,跪了下来:“顾姑娘,萧大哥不见了,他” “他不但失踪了,我派人找到了现在也没将人找到”长生咬牙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现在高兴了吧” 顾闵脸色更加的难看,“顾姑娘,你一定要” “我一定要什么”长生大怒,气势也随之而起,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找到他我为什么一定要我欠了他的吗我拿刀逼着他来的吗”   ☆、221 顾闵的脸色青白青白的,或许是没想到长生会说这样的话,他预料到她会生气却未曾想过她会不管。 为什么要管 为什么一定要管一定要救 是啊,她从来便不欠萧大哥更不欠他的,是他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便认为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她若是不管,萧大哥该如何办 “顾姑娘不,公主,你没有欠萧大哥任何,这两年你一次又一次地救萧大哥,便是朋友也已经做得足够了,可是”顾闵吸了一口气,“我求你看在萧大哥是为了你才来瓮城的份上,看在你与萧大哥相识多年的份上救一救他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长生面色仍旧冷硬,“你拿什么保证” 顾闵苦笑,是啊,他拿什么保证“可你若不救萧大哥,他便只能死在这里”又深吸了一口气,“是,萧大哥是不该来这里,可是若不是对你” “你的萧大哥命大的很了,哪里这么容易死”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咬牙切齿地道,对她如何情根深种他也说得出口“你给我滚回去呆着,要找死的话也给我走远点不要跟我惹麻烦” 不管吗 她还真的想死了便一干二净再也不会突然间冒出来给她惹麻烦让她去收拾 可是 长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她无法坐视不理,更不想萧惟死 顾闵松了口气,几乎是虚脱一般摊坐在地,“我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你们就吃定了我”长生怒意再起。 “不是,我” “给我滚出去”做不到不管但是不代表就会给他们好脸色,“没事不要在我勉强晃” “是”顾闵赶紧爬起身来,“我这就走,要是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对了,这件事一定跟王驰脱不了干系,要不派人把王驰给抓起来审问”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长生冷冷地道。 顾闵哪里敢,赶紧否认请了罪便离开了,不过长生的怒火却并没有消失,因为秦桓过来给她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刘绿珠死了。 顾闵跟袁术并没有成功接到刘绿珠,而是从当地衙门口中得知刘绿珠死了,死于急病,这一点客栈的伙计也可以证明,这位客人本就是因为病了入住客栈的,后来是好了一些,可没过多久便又病倒了,这一次没能好起来很快就没了。 袁术开始的时候很着急,因为刘绿珠死了便没有能够交换南王世子的人,不过也没有焦急多久,前方传来捷报,而且世子无事。 顾闵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遇上刘绿珠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好好的,而且有人在身边保护着,哪里会那般容易便死了,可是她死了,而她死了之后,她身边保护的人并没有把她的尸首带走,而是留在了客栈,最后是客栈的掌柜去报的官府,不过后来听说大捷了,或许因为没用所以就不管了,之后一心担心萧惟也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真的是病死的吗 长生一个字也不信,“我知道了”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般。 “死了也好。”秦桓道。 长生没有说话,不过脸色却很难看。 “这才只是开始。”秦桓缓缓道,“在你要走的这条路上,这些都不过是小事。” “你觉得我是在为一个早该死的人死了而生气”长生冷笑,“南王世子未免太小看我了刘绿珠死不死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是杀我的人却连声招呼都不大,甚至事后还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便是大问题世子殿下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这些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奴才” 秦桓到底是比她年长也比她经历的多,如何看不出来她这话说的并不真实不过这并非是坏事,若她还能冷静那将来大周怕是要有一场大灾难了,追逐权利最可怕的便是完全迷失自己变成冷血可怕的怪物,“陛下是疼你。” 谁能让刘家这唯一的遗孤死的如此无声无息还是在她的保护之下除了陛下,不会有他人。 长生仍是沉默,也没有继续发作,任由着怒火在胸腔里面燃烧,煎熬,她有什么资格发作有何权利去愤怒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既然选了这条路便知道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甚至前来瓮城的时候她便已经很清楚刘绿珠活不长,她都知道 她该感激,感激那个帮了她不用她自己亲下下手的人 “你已经尽力了。”秦桓还是安慰了几句,“当初你留下她在那里何尝不是抱着给她留一线生机的希望而且,就算不是你,她也活不长。” 长生笑了,扯动着嘴角看着他笑着。 秦桓抬手抚着她的头,“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 “我要看到萧惟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秦桓走后,长生面色冷凝地下了这个命令。 青龙领了命令,“是。” “萧惟不能出事。”凌光追着青龙出来,“刘绿珠一事公主虽然没有发脾气,可是青龙,如今这般比她大发雷霆还要严重萧惟绝对不能出事” 不是说公主有多重视萧惟或者真的就对他有什么,而是若是连所有想要护住的人都护不住,她真的怕公主会崩溃 她才多大 “公主一步一步走到这一步为的不就是能够自己做主不用依靠别人不就是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青龙,不管陛下是否下了其他的命令,我求你把萧惟平安带回来” 她从未想过背叛陛下,可是,公主对她更为重要 “陛下也不会想把公主逼疯的” 青龙颔首:“刘绿珠一事我不知情,不过,萧惟是我的弟子,除非陛下或公主亲自下令,否则,谁也动不了他” “好。” 秦靖见长生的机会很多,每天都见到,而且相处的时间也多,秦桓带上长生处理战后事宜的时候也一同带上秦靖,便是没有正式对外宣称长生公主真的在瓮城,可这已经是军营中公开的秘密,若是秦桓只是带着长生公主却把七皇子撇到一边,这算什么 长生公主有心染指帝位的消息如今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一点风声 秦桓明白,若是裕明帝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他派七皇子秦靖来瓮城的目的便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为了给爱女掩饰的,只是不知道秦靖究竟知不知道。 不过他却还是看得出来,秦靖对这个四皇妹十分的关心也是有心亲近,只是却始终没有被接纳罢了。 而秦桓的所为秦靖也是看在了眼里,几乎可以肯定秦桓知道裕明帝的用意,不过却没有说破,目前为止这件事谁也不能说破而就眼下秦桓的态度,他是愿意支持长生的,秦靖也明白或许这就是裕明帝让长生冒这般大风险的理由,得到南王世子的支持便如同在军中在皇族宗亲之中得到了一大依靠 但是 “世子可知四皇妹这两天发生了何事” 秦桓看着他,“七皇子何以这般问” “虽然四皇妹没有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秦靖继续道,“只是似乎并不是因为战后的事务。” 秦桓回道:“七皇子既然担心为何不自己去问” 秦靖苦笑,“世子也应该看得出来,四皇妹对我有些排斥,而且也并不信任我。”说完,吸了口气便又继续道:“我并非想要干涉四皇妹什么,只是担心世子,她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七皇子。”秦桓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便是不能承受也必须承受,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学会去承受。”这话便是没有明说,可意思也很清楚了。 秦靖不用再几乎认为了,秦桓的确知道,“至少我们可以帮帮她” “心里头之外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可心里头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解决。”秦桓淡淡道,“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做什么,也可以去跟她说说话,即便不信你,可只要心是真的,她也可以感觉的到,七皇子,你们是至亲的兄妹。”他不知道秦靖为何愿意来当这个掩饰,或许陛下许诺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不过他此时此刻的关心是真的。 说说话 关心吗 秦靖不知道长生会不会相信,甚至可能根本便不愿意给他机会,不过,他真的不放心眼下她的情况,秦桓无能为力,他只能自己去。 长生对秦靖的到来并不意外,两人一直跟在秦桓身边,他来找她,她并不意外,不过他的来意“你说这些话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秦靖见她一开口便是防备,不禁苦笑,“四皇妹,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并无伤你之心,我知道我母妃能活到今日,我可以随时去冷宫见我母妃都是因为” “可你也应该很清楚你母妃为何落得被困冷宫的下场。”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为了救你母妃你可以来求我,为了见你母妃你可以不顾再次激怒父皇,甚至为了你母妃可以不要命你这里,秦靖,你说你关心我,说要报恩,我如何不害怕” 秦靖脸色一僵。 “比起大皇子他们,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人更加可怕吗”长生继续道。 秦靖脸色发白。 “你可以出去了。”长生膝下了逐客令。 “你说的对,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你如何还会信我”秦靖正色道,“不过我在太庙中在列祖列宗灵位之前向父皇发过誓,此一生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当然了,也不是毫无目的的,父皇许诺了我只要将来你我母妃便可出冷宫安享晚年。” “你信”长生讥讽道。 秦靖笑道:“我信,我没有道理不信。” 长生皱起了眉头。 “你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但是心里若是不快的话不能总是闷在心里。”秦靖继续道,“南王世子可信,还有那个顾闵,你们不是朋友吗” “你说够了没有”长生似乎听得烦了,愠怒道。 秦靖没有继续,“那我先出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马上告诉我。”说完,便转身离去,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道:“对了,荣妃娘娘也很担心你,若是可以,不妨给她去一封信。” 长生脸更沉了。 秦靖转身继续离开,这才出来没多久,便碰上了顾闵了,顾闵如今在军营之中虽然不能说行动自如,不过倒也没被关起来,“七皇子” 见了秦靖,顾闵还是有些忌惮的。 “你来找四皇妹”秦靖想起了他一开始来的目的,也想起了另一个人,“又来求四皇妹” 顾闵整了整神色,“草民只是来问问公主是否有萧大哥的消息。” “四皇妹派人去找了”秦靖问道。 顾闵点头,“公主心慈。” 秦靖紧紧地盯着他,思绪在脑海中流转,之前跟着南王世子处理战后事务的时候,四皇妹并无异常,可似乎就是在他们回来之后便开始情绪不对了,“萧惟还没找到” “是。” 秦靖又问道:“四皇妹很生气” 顾闵一愣。 “四皇妹跟萧惟到底是什么关系”秦靖继续追问,“为什么你会认为四皇妹会救他”而萧惟居然会冒险来瓮城甚至明知那王驰不安好心也跟着他进了城 “公主是萧大哥的救命恩人。”顾闵死也不会说出来,“萧大哥是为了公主才来瓮城的,公主方才不会束手旁观。”他对这个七皇子并不了解,不过却知道公主殿下把她的所有哥哥都给得罪了个遍,即便眼前的七皇子似乎很关心长生公主,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开始的时候他便不应该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七皇子若是没事,草民就先走了”说完,便心里告退,本来想要找长生的念头也消了,他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又给公主带来麻烦了 秦靖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四皇妹是见了顾闵之后才情绪不对的,难道是因为这个萧惟可怎么可能不说萧惟如今的境地,便说他是士族萧家的人,就算被逐出宗族,可也改变不了他的血统,四皇妹也不可能为了他而心情郁结不过,或许父皇该知道这件事 “萧惟现在还没有消息” 没见到顾闵,不过长生也知道顾闵几乎每天都在她附近徘徊一事,便是方才他与秦靖碰上了一事也很快便禀告到了她这里。 凌光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顿了顿又道:“不过公主放心,萧惟的命硬的很,之前那般多的危难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 长生没有否定她的话,而是问道:“王驰呢” 那夜突袭之前,王驰便已经启程返回常州了,如今算算行程怕是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了,以他如今的情况,瓮城这边便是闹翻了天了也追究不到他身上去,而且,王家给镇南军送来了粮草一事已经在瓮城传开了,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动他的话无法说的下去暗地里下手倒是可以,可这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谁也无法顾及,他敢来瓮城敢下黑手便不会毫无准备,便是真的把人给抓了严刑拷打,可以他的性情也未必真的会招“让青龙给京城传个消息,告诉老头子王家暗地里的势力该清一清了,养虎可以,但是不能把养出祸患来” “是。”凌光应道,随后便又欲言又止。 长生道:“有话便说吧。” “奴婢觉得七皇子似乎并非那等奸诈之人。”凌光不是要为谁说话,不过若是能与一个皇子联手,公主可以减轻很多的负担,“而且陛下既然让他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我自有分寸。” “是。” 长生不信秦靖,不过也看得出来他目前为止并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之所以一直不客气也并非是针对谁,只是让一个皇子来给她掩饰裕明帝还真的做得出来若秦靖有什么缺陷不能继承皇位那还可以,可是他除了生母之外还有什么缺陷他就不怕送给她的不是一个挡箭牌而是催命符而且这还是最好的推测,最坏的便是完全相反 与萧惟一样不知所踪的人还有南疆土司一行人,便是钱钧派了好些人入丛林去找人,可是都没有丝毫的线索,那一行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然了,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不过是茂密的丛林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罢了。 这一点,长生预计的到,不过她却怎么也预计不到她遍寻不着的人居然也跟他们一起 “吃吧” 萧惟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即便一身狼狈可也仍是威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得逞什么 那要从萧惟的运气说起了。 他的运气说好,那是真的好,不然便不会成功逃脱,在遁入丛林之后成功摆脱了后面的追兵,丛林里面的危险也没有要了他的命。 可说不好也是不好,一再小心还是中了别人的套,成功熬过了丛林的危机却被叛军给抓住了,那日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叛军,而那时候,圣地之战还没有开始,萧惟被当做大周的细作抓住了送到了南疆土司的面前,当时的南疆土司哪里有心情去审问一个细作,直接让人拉下去砍了,可就在这时候,先前的追兵找上来了,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般说来,运气也不能说是不好。 他活了下来,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危机之中。 那些人救了他,却又与南疆土司合谋一同谋害长生 他想要保护的人最终又要因为他而陷入危机之中 萧惟恨不得杀了自己   ☆、222 威胁 萧惟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是却又无法割舍下牵挂 因为 “我能不能得逞就要看你对那小公主到底有多重要了”南疆土司冷笑道,“不过看眼下她发了疯似得派人找你的情况来看,我如何会不能得逞呵呵呵呵,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的本事居然不小,把那般一个心狠手辣的狠毒丫头也给迷的晕头转向的士族萧家大周皇帝的嫡出公主恋上了士族之子,这若是传出去了,大周皇室的脸面便全都丢光了” 长生公主 长生是公主 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长生公主 这是萧惟在这里遭受到的第二个沉重打击即便他拼了命地否认长生不是公主,顾长生她是刑部尚书的女儿,甚至欺骗自己顾长生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假冒公主的身份,也无法消去脑海中的始终徘徊不去的那道声音。 顾长生就是长生公主。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可以让很多解释不通得到事情都通了 因为她是公主,他的父亲是当今皇帝,所以矿山一案才可以那般解决,所以她才可以让他从杀人一案之中脱身,所以她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他,所以她身边的人才会那般防着他警告她,所以师父才会跟他说那样的话所以她才会给他说那样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个官家千金可以做得到的 她是长生公主 是长生公主 萧惟不惧死,也不愿意让自己被用作伤害她的人质,可是他真的很想亲口听她说,这是不是真的她到底是谁顾长生到底是谁 似乎只要一日没有听她亲口说便一日还有希望一般 “她还是个孩子”便是内心翻滚如潮,萧惟还是没有放弃维护,“堂堂南疆土司却用这般荒谬下作的手段去诋毁一个女孩子,如今落得这般境地也是情理之中” 南疆土司眯起了眼,杀意升起。 萧惟无法割舍一切去寻死但是并不代表他便怕死,“你不过是一个无耻懦夫” 南疆土司杀意渐浓,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下手,眼前的人是他为族人报仇唯一的机会,即便机会渺茫可也是唯一的机会“不用急着维护,等我送了她上路自然就会送你去陪她,到时候你们爱龌蹉就怎么龌龊” “你无耻” “哈哈哈”南疆土司狂笑了出声,混合着丛林深处的声响,显得格外的狰狞,“无耻真正无耻的人是你口中的孩子你不知道她的身份想来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吧她下令屠杀我族圣地的老弱妇孺,几百个老弱妇孺无一幸存,都死在了她的那句一个不留的命令之下” 萧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不过跟长生的身份不一样,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长生对他隐瞒身份或许是因为不愿意暴露身份又或许是忌惮他的出身,但是长生绝对不是那般残忍的人她还小,就算再能干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一年在京城她只是见到官兵屠杀十几个孩子便已经承受不了,如今是几百个她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他合上了眼睛并未与他争辩,争辩了便是不信,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南疆土司没有继续与他说下去,不知道是不想浪费时间还是担心继续说下去会忍不住把人给杀了,“你决定了没有” 要成事,除了萧惟之外还需要一个人。 阿玲。 时至今日,兄妹二人似乎已然没了之前的兄妹情深,即便如今也只有兄妹两人相依为命,阿玲并不是一开始便与他们一起的,是南疆土司找到的,就在她选择自尽以赎罪之际救下了她,或许当时救下来还是基于兄妹之情,可如今,阿玲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报仇配合他的计划报仇 阿玲的脸色很糟糕,不,应该说是这个人都很糟糕是她泄露了圣地所在,是她把屠刀引到了亲人的面前,是她害的他们被屠戮,是她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当日若不是她的执念便不会留着秦桓的命,如不是她囚禁秦桓便不会引来长生公主,也便不会给圣地带去灭顶之灾她该死的 “好,我去” 这几日的京城如同蒸笼一般,闷热的厉害,不过因为瓮城捷报的传来让原本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持续了多时的朝堂却并未消停,之前吵的是该不该派援军去,派谁去,现在便吵南疆之地在战后该如何安置,当然了也有追责南王世子的,另外便是长生公主的问题。 长生公主在瓮城还落入了叛军的手里,这对皇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十分没有脸的事情,也幸好长生公主如今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不然就更加糟糕了,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瓮城她不是去行宫养病去了吗为何私自离开而且跑了那般远虽然过去了两年,但也有些人并未忘记昔日的长生公主是一个多么任性刁钻的野蛮公主,自然了,那些一直记恨着一直寻找着机会要把她给置之死地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两年多了,被裕明帝藏了两年多的长生公主终于冒头了。 自从裕明帝派了七皇子秦靖随军前去瓮城之后,两个已经出宫开府的皇子门前每日都有宾客的马车停靠,便是两位皇子一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但也阻挡不住那些想要攀登更高权利的人。 不过这一日,二皇子府中来了一位无法拒绝的客人六皇子秦瑞。 二皇子秦韶在庶人秦钰的叛乱之中曾经立下了大功,被裕明帝奖赏得以入朝观政,不过也没观多久,在后来裕明帝接下来的朝堂大换血中,秦韶因被御史弹劾纵奴行凶而被训斥,继续回去安心跟太傅念书去了,便是如今已经出宫开府了也还是闲散的宗室。 “二皇兄的日子倒是过得舒心自在。”没出宫立府的皇子出宫虽然不算难,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来的,这专门跑来二皇子府自然不是为了瞧一下这府邸的风景或者他二皇兄过得有多“舒心” “六皇弟也无需羡慕为兄。”秦韶端着茶杯,“再过一两年六皇弟也一样能够享受这份舒心。” 秦瑞心里暗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嚣张“那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谁知道呢就像七皇弟一样,父皇没下令之前谁知道七皇弟需要如此辛苦” “看来六皇弟很羡慕。”秦韶似笑非笑,“我是没什么劳碌命了,六皇弟倒是还有机会,毕竟现在谁不知道丽妃娘娘正得宠” “你”秦瑞到底还是没稳住,这两个月因为荣妃“病了”,丽妃代为管着后宫,可谁不知道只是因为荣妃“病了”才如此 “若是六皇弟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便以为六皇弟来找我密谋什么。”秦韶笑着道,“我可不比六皇弟还有忠勇侯护着。” “七皇兄可曾听说长生公主去了瓮城一事”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秦韶嗤笑道,“都说六皇弟这两年越发的长进了,也越来越有父皇的风范,怎么却还追着一个小丫头不放” “难不成你没有”秦瑞冷笑。 秦韶笑着反问:“我有吗” “难道你忘了你们为什么会落得这般田地不就是” “六皇弟。”秦韶打断了他的话,“看在你还记得我这个皇兄的份上,我给你句忠告,当初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及的好,否则若是传出六皇兄对元襄皇后心怀怨怼,那六皇弟将来就只能一直舒心自在下去了。” 秦瑞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看来二皇兄是真的很享受眼下的舒心日子,既然如此,皇弟便不打扰了,告辞” “不送。”秦韶笑道。 秦瑞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秦韶低下头继续品茗,嘴边溢出了一句淡淡的,“不急。” 秦瑞带着怒火从二皇子府里出来,转了一个方向便往四皇子秦烁的府邸去了,不过这次更是让他气恼,秦烁连门都没让他进,还让下人转告他说他秦烁虽然没几天活头但也没兴趣给人当枪使,让他不用浪费心机,秦瑞难得的出宫之行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怎么却还追着一个小丫头不放 他就不信眼下那咬着顾长生不放的御史不是受了他们的指使 秦瑞无功而返,带着怒火回了宫,而永宁侯却是满心不安地出了宫,作为一个干领俸禄不入朝的勋贵,拜见皇帝的机会本就不多,接到召见的更是少的一只手也数不来,可就在昨日,他接到了裕明帝的口谕,让他今日进宫拜见,虽然只是一刻钟的时间,说了不过几句话,可却让永宁侯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召侯爷进宫所为何事”永宁侯夫人也是自接到召见便一直心神不宁,她怕之前她在常州所做的事情被陛下知晓了,“是不是” “不是。”永宁侯已然是在外头冷静下来才回家的,“最近太嫔娘娘身子不太好,陛下恩赏永宁侯府才让我进宫去的,另外陛下打算中秋给先帝妃嫔加封尊号。” 并不算是说谎,陛下的确说了打算中秋加封先帝遗留妃嫔。 永宁侯夫人蹙眉,“若是如此,该是后宫娘娘召见妾身才是,怎么会” “荣妃娘娘最近都病着你也不是不知道。”永宁侯道,“至于丽妃娘娘或许陛下担心后宫丽妃荣妃再起冲突,所以才亲自召见我。” 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夫君” “好了。”永宁侯安抚妻子,“陛下召见也算是恩赏永宁侯府,这是好事。” “可是”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先前我” “都已经过去那般长时间了,若是陛下要追究早就追究了,怎么会留到现在”永宁侯笑道,“你便不要胡思乱想了。” 永宁侯夫人看着丈夫,心里仍是不安,但是也没有继续开口,以丈夫对自己的维护便是真的出了事他也不会说的,“好。” 那个孽障 她就知道他是个祸害 永宁侯这番说辞连自己的妻子都说服不了自然也说服不了李长林,这两年李长林这个御林军统领倒是无风无浪,不过也无法再进一步更不要说振兴永宁侯府,如今陛下突然召见,如何能不让人担心 “大哥,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李长林神色凝重,“我们是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永宁侯并不是不相信独立支撑永宁侯府的兄弟,可若是说出妻子的过去便如同毁了她在这个家的一切,“之前常州的事情我一时好奇便派了人过去,陛下怕是知道了” “常州”李长林脸色大变,“矿山一案” “没有。”永宁侯知道他的意思,“矿山一案与永宁侯府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借着这案子为永宁侯府博一个前程。” “大哥你”李长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矿山一案谁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他居然派人过去打听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可看着兄长愧疚的脸,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大哥,我明白你的担心,只是有些事情急不来也更不能急。” “我知道。” 李长林吸了一口气,“那陛下说了什么了” “陛下没有说什么。”永宁侯道,“只是问了我对矿山一案的看法,还有提了”顿了一下,“萧家。”还有萧家被逐出宗族的儿子,这才是关键。 或许陛下不仅仅知道夫人在常州做的事情,还知道 可陛下为何要过问 永宁侯府对朝廷对皇室没有任何的威胁还是陛下想利用那件事对付萧家若是这般 永宁侯的心更沉了,若是当年的事情曝光,夫人绝对活不下去,而永宁侯府 “大哥先不用担心。”李长林道,“矿山一事过了这般长时间陛下才提及,便是真的有什么应该也是在警告我们安分守己,或许是因为要加封太嫔娘娘才特意敲打一下我们。” “恩。”永宁侯应道。 李长林继续道:“或许也有因为长生公主在常州的缘故,如今有御史抓着长生公主不放,陛下怕也不想长生公主在常州的消息泄露出来,所以才特意敲打,长生公主曾经在顾家住过,若是有心打听的话怕也不难打听出来,陛下怕是认为我们知道这事,所以” 顾家 “长生公主”永宁侯心里一惊,难道那孩子跟长生公主有什么关系,所以 “大哥”李长林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忙问道,“怎么了” 永宁侯忙压下心里的惊骇,“我没事,这件事是为兄处置不当,让你操心了。”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李长林道,“大哥也是为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笑了笑,看着眼前年纪明明比自己小可看起来却是显老的兄弟,“长林,不如我向陛下请旨,将爵位” “大哥”李长林脸色大变,打断了他的话,“我爵位窥视爵位之心大哥若是不信我,我可以” “我怎么会不信你”永宁侯忙打断他的话,“只是长林,便是为了永宁侯府的将来,由你来承袭” “大哥,大周历来尊嫡长,您是长子嫡孙,爵位传给你名正言顺”李长林正色道,“大哥承袭爵位以来也是殚尽竭虑,如何能够辞爵就算陛下也不允允许废嫡长一事发生的大哥这话以后切勿再说了” “恩。”永宁侯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心里的主意却越发的坚定,或许只有如此才可以避过这场劫难。 “我再去找人打听一下陛下的用意。”李长林继续道,“大哥你切勿因为此事而胡思乱想,永宁侯府不能没有你两个侄儿跟大嫂更不能没有你” 永宁侯微笑点头,“你放心,我没事,对了,这事别跟你大嫂说,免得她担心。” “自然。”李长林点头,便起身告辞了,方才走出了屋子没多久,便见到永宁侯夫人缓步走来,“大嫂。” “二弟来了。”永宁侯夫人点头。 李长林应道:“刚刚有事跟大哥商量,现在说完了,大嫂若是找大哥的话,他在里头。” “好。” “那我先走了。” “好。”永宁侯夫人点头道。 李长林拱了拱手,起步离开,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加封太嫔的,他得打探清楚才能真正确定陛下对永宁侯府是否不满。 永宁侯夫人也没有进去寻丈夫,而是转过身目送着李长林离去,傍晚的夕阳落在了她的脸上,晕染出来了一抹狠厉。 那个孽种绝对不能在存活在这个世上 绝对不能 与此同时,瓮城的军营中接到了一份血书,阿玲亲手所写,以萧惟为人质要挟南王世子与长生公主前往,若是不来,萧惟人头落地 秦桓并不在乎萧惟到底死不死,就算长生在乎他也绝对不能让她冒险,但是 秦桓,这是你欠我的 那一个一个血红的字化作了一把尖刀,狠狠凌迟着他的心。 这是他欠她的 必须还 不过 “我不管你与那萧惟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有多在乎他的生死,你都给我好好呆着别想去”   ☆、223 危机 “我不管你与那萧惟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有多在乎他的生死,你都给我好好呆着别想去” “你说他们是如何知道萧惟的身份,又如何这般肯定地认为萧惟可以让我冒这般大的风险”长生却问道。 秦桓可不吃她的这一套,“别想糊弄我,这件事没得商量相信就算臣把公主殿下给关起来将来陛下也不会降罪于臣” “大哥何须着急,我比大哥更在乎自己的小命。”长生笑了笑,“而且不但我不能去,大哥也不该去。” “长生” “既然已经选择了割舍为何还要在意”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大哥,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了,为何不继续走下去而且你不觉得你应了约对她而言是更大的伤害吗” 秦桓沉默。 “还是大哥打算把命赔给她”长生继续道。 “长生,我欠了她的” “欠了什么”长生冷笑,“是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所谓的族人将来而起兵叛乱的没错,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朝廷或许很不公甚至是在欺压他们,他们想要翻身做主可以,但他们一旦这样做了便必须承认所有的后果,战争的残酷他们不会比我们知道的少既然是他们要承担的后果,缘何又要你对她心生愧疚即便是你欺骗利用她那也是因为她设局擒获了你却又留着你性命的后果也该由他们自己承担或者你心里会认为她是因为对你有情所以才没有要你的性命,可是大哥,真的是这样吗就算南疆土司对这个妹子再好也不会冒着落入如今这般下场的危险来留着你即便真的是因为一往情深所以才手下留情,可是大哥,这份情她给了你便要领吗她爱了你便要回报吗” 秦桓还是沉默,不过脸色却不太好看。 “大哥觉得我很薄情”长生笑道,“可除了薄情,还能如何大哥,路是我们自己走的。” 秦桓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涌出了痛苦之色,“长生,你说的我都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需要做一个了结长生,我可以一生背负这个罪孽,但却不能因为它而毁了南王府我欠她的,我还了便是。” “我也该如此,不是吗”长生道。 秦桓一愣,也明白了过来,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你还真的是”似乎找不到形容词了,说了这般说,说的冷血无情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带上她“我可以去冒险,可你不可以而且我也并不觉得你欠了萧惟什么” “你拦的了我吗”长生无所谓地耸耸肩。 秦桓气结,“你莫要胡闹” “去送死才真的是胡闹”长生道,“几个亡命之徒而已,我们还真的拿他们没办法了” “你” “他们也活的够久了”长生冷笑,“无辜之人尚且命丧黄泉,罪魁祸首不该要苟活在世” “那我们呢”秦桓问道。 长生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不是吗” 是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道理 理智上,萧惟认为他们绝对不会来,即便南王世子回来,但是长生公主不会来如果她真的是长生公主的话,她绝对不会出现 可是 前方的人越来越近,容貌也越来越清晰,萧惟瞪大了眼睛不该相信,她怎么会来她是长生公主啊,她怎么会为了她冒险她父亲不是要灭了士族吗不是杀了他的祖父吗她跟他不是有血海深仇的吗她为什么会来 他萧惟何德何能让她冒这般大的风险 顾长生,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 南疆土司没有出现,来的只是阿玲,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一晚上的新娘礼服,苍白着脸站在崖边上。 “你来了。” 秦桓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是,我来了。” “你还肯来是不是便表示我在你的心里并非一文不值”阿玲笑道,却是凄然无比,“秦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 这个问题并不是第一次问,那一夜他们诀别之时她便问过,只是这一次却似乎更加的轻松了。 是更加肯定,还是 “这是我欠你的。”秦桓却是冷漠,“我该还你。” “是吗”阿玲也没有激动,更没有勃然大怒,“为了还清欠我甚至愿意把她也带来还是真如我所猜的她根本不是什么长生公主,所以你才敢带来” 萧惟眼瞳猛然一缩。 长生皱了眉头。 “快走”萧惟盯着她,喝道,不管她是不是她都不应该来这里“顾长生你快走” 长生心里头升起了一股火,不用说他是知道了,原本便没打算一直瞒着下去,可是她也不否认她的确不想让他知道,“血书上都写明了要我们两个到场,即便为了我大哥我也得走这一趟。” “是吗”阿玲笑道,“不是为了这个人” “你觉得可能吗”长生连看也没看萧惟一眼。 萧惟脸色骤然一白,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般。 “不是”阿玲挑眉,看了一眼萧惟,不禁又笑了,“是啊,哪里会你若是长生公主,怎么会为了一个士族的弃子而冒性命危险所以我更好奇公主殿下为什么会来。” “可我则更加好奇你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长生反问道,“难不成他自己跟你说的” “我没有”萧惟喝道,“我没有” 她就是这般想他的 为了活命而不惜出卖她 在她的心里他萧惟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还是她觉得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便一定会迁怒于她向她报仇 因为她是长生公主是逼死萧煌的皇帝的女儿 是他的杀父仇人 “顾长生,我没有” “你给我闭嘴”长生怒道,正眼看着他,“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吗” 萧惟一怔。 她生气了,就跟过去的一样生气了 “我们已经来了,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长生将怒火转移,对着阿玲怒道。 阿玲却笑道:“你认为我想要如何公主殿下。” “要我们的命”长生道,“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自然没有这个本事。”阿玲继续道,“即便你们真的来了也绝对不会只是两个人来,而我,也没想过有这个本事要你们的命。” “那你” “你也不要妄想利用这次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阿玲继续道,“我们还不至于这般愚蠢” 长生冷笑:“那又如何” “又如何”阿玲笑道:“是啊,又如何我们无法得偿所愿,你们也一样,还能如何还会如何哦,你一定是觉得就算这一次你们没能把我们一网打尽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这丛林里头,还在南疆,终有一日你们便能够把人给逮住,就算逮不住,可被困在丛林里头,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威胁是啊,又能如何” “阿玲。”秦桓开了口,“我已经来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如你所愿。” “即使我要你的命” “是。” “那如果我要你杀了她呢”阿玲指着长生道。 长生没有开口。 “不可能。”秦桓道。 阿玲笑了,“若不是她年纪小,我还真的以为你对她” “他是我妹妹” “她真的是长生公主”阿玲问道。 秦桓应道:“是。” “下令屠杀我族人的人是谁”阿玲继续问道。 长生开口:“我。” 阿玲看向她。 “长生” “我敢做便敢当。”长生阻止了他的话,“南疆归于大周已然近百年,如今叛乱,若是不严惩,如何震慑四方我便是要告诉天下人叛乱者死” “叛乱者死”阿玲嗤嗤一笑,“那来日你这个心上人也叛乱了,你是不是也诛杀他全族” 长生脸色一青。 “我跟她没有关系”萧惟开口道,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明确地把他们定性为这样的关系,“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你不要胡说” “小”阿玲笑道:“一个可以下令屠杀数百人的人还小萧惟,你没听见方才她说” “是你们叛乱在先”萧惟咬牙打断了她的话。 “她才几岁”阿玲喝道,“她才几岁便有这般狠毒的心肠她才几岁便能下这样的命令我们叛乱在先我们是该死,可是那些都是无辜的人她若是有本事的话便不要朝无辜的人下手,她” “她只是先说了而已。”秦桓打断了她的话。 阿玲转向他,目光染了戾气。 “严惩叛逆,没有错。”秦桓一字一字地道:“即便是我,我也会这般做而身为叛逆的家眷,从来便没有无辜一说若是无辜,那些因为叛逆而死的百姓,那些保驾护国的将士,他们便不无辜即便为了祭奠他们,也该” “够了”阿玲厉喝道,面容狰狞了起来。 秦桓看着她,“我已经来了,你想要什么便直接说吧。”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阿玲大笑了出声,“你说我想要什么我会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 “你若是真的这般恨我” “你为什么要来”阿玲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到底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你既然觉得你们没有错,觉得那些枉死的族人不无辜,你为什么觉得欠了我的你欠了我什么了” “我欠了你一份情。” “那你要了吗我对你的情你要了吗” 秦桓沉默。 阿玲浑身颤抖,“秦桓你知道吗我宁愿你不来,我宁愿你不来” “只要你让你大哥归降,我或许可以”长生开口了,不过还没说完话便被打断了。 “你可以什么不是已经说了叛逆若是不严惩你们大周无法震慑天下吗既然如此了,还可以什么”阿玲嗤笑,“你们正当我是傻子吗会被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哄骗”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话搁在这里了。”长生继续道,“我并不是为了你,你死了的确对我有利,不过” “长生。”秦桓打断了她的话,他知道她是认真的,不过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了便不需要回头,“够了。” “大哥” “你有这份心,大哥心领了。”秦桓笑道,“不过不可能。” 长生如何不知道“我去求父皇” “你若是真的有那个心便忘了求这个字。”秦桓正色道,“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求助别人之上。” 长生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是心软了,可是,也可以重新冷硬了起来,“那便结束了吧。” “不必麻烦了。”阿玲却开口道,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伸向萧惟。 “你敢”长生忙厉喝道。 阿玲见状,对萧惟笑道:“看来公主殿下的确是为了你而来的,即便是有所准备,不过这份肯为你冒险的心也是难得,但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厄运,这般的一个女子”刀起落下,却不是要萧惟的命,而是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你好自为之吧。” 萧惟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放了自己,来之前南疆土司对她的叮嘱他听的很清楚,把他们引来便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之前你让跟来的人走” “他们要的不过是我们兄妹的性命罢了,何必连累其他人”阿玲笑着继续道,“我大哥的生死我无法绝对,我自己的”她转向秦桓,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而她的身后是悬崖,悬崖不高,可下边却是湍急的河水,为了逃命跳下去也并非没有机会,可危险系数也很大,而且秦桓不觉得她这是要逃。 “你” 阿玲停下了脚步,没有跳崖,却是举起了刀狠狠地刺了自己的腹部,似乎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面前,让他看着她活生生地死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阿玲 生于南疆养于南疆的阿玲 “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她笑了,鲜血染红了嘴角,“秦桓,你永远也还不清” 刀拔了出来。 秦桓冲了上前。 长生没有动,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做把他们都引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她自杀吗就算她愿意,南疆土司也未必会愿意她想干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个人带了萧惟来 暗处到底有没有藏着其他人她现在还不知道,可若是她真的是一个人带着萧惟来的,那便可能是瞒着南疆土司,便可能是真的是为了死在秦桓的面前,让秦桓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折磨报复他 可是 穷途末路的南疆土司会让她有这个机会吗既然知道萧惟的身份也知道萧惟可能会让她一身返现,还如何会疏忽大意让阿玲有机会把他带走 “大哥小心” “阿玲”秦桓接住了阿玲落下的身子,双手在颤抖,内心的痛苦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涌了出来,“你为什么要” “死在你面前”阿玲仍是笑着,血从她的腹部从她的口中涌出,可是脸上却没有痛苦,她解脱了,真的解脱了,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却已经让她仿佛煎熬了一辈子一般,如今,她终于解脱了,“我说了我要让你永远都欠着我秦桓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你”秦桓哽咽了,话也说不下去,他还能说什么说对不起他如何还能说出这三个字 “呵呵呵呵”阿玲笑的更加的灿烂,似乎看着他的痛苦,她便开心便痛快怎么不痛快“呵呵” 长生放下了担忧,便是心里的疑惑无法解除,不过眼下阿玲这个样子如何还能伤害秦桓似乎不忍看两人,也似乎想留给两人最后的空间,她没有再看过去,而是转移了目光,看向有些呆滞的萧惟。 萧惟亦是震惊,原本以为自己活不长的是自己,可如今那本该要他命的人如今却死了,还有便是她便是背叛自己的大哥背叛已经死了的族人也不愿意伤害所爱之人 他看向了长生。 长生也看着他。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看着,可是情感却已然不是孩子的层面,长生不否认自己着急自己担心,可是喜欢不绝对不可能她只是不想连这最后想要保护的人也保不住而已 “你” “我是长生公主。”长生似乎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似得,“当今皇帝裕明帝唯一的嫡出。” 萧惟没有震惊,只是凝视着她。 “你还是说祖父吧。”长生继续道,“矿山一案,萧家是否无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矿山一案告诉朝廷南方的这些士族仍有不臣之心,所以,萧煌必须死。” 萧惟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长生缓步走向了他,似乎想要以靠近他来告诉自己,担心焦急不过是为了不再显示自己的无能,“萧惟,我们”她的话还没说完,便一道力道往前拉拽而去,不过是一瞬间,她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便悬空了随后急速去往下掉,眼前唯一还清晰闪过的便是阿玲狰狞的神色跟萧惟惊恐的脸,随后便是一片混乱,她只是记得自己拼命地挣扎,却仍是满天满地的水涌来过来   ☆、224 你会没事的! 在失去意识之前,长生知道自己所担心的并没有错,阿玲不是为了死在他们面前才来的,要他们的命才是她的目标 便是有人质在手,他们能够伤到他们的机会也是极为的微小,所以,她才这样做谁也不会想到前一刻自尽,倒在秦桓怀里奄奄一息的阿玲还能伤害人,而且还是她 长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长生长生” 似乎有人在叫她,意识也似乎不是完全的虚空,窒息的痛楚慢慢地袭来,似乎要把她给撕裂,又似乎要把她给重新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 她不想死 不想死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如何能就这样死了 顾长生你要活过来 活过来 “咳咳咳咳”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咙跟鼻腔,原本的窒息感渐渐地消失了,空气不断地涌入肺部,“咳咳咳”鼻腔酸痛的厉害,但涌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多了,窒息的痛苦渐渐地消失,眼前的黑暗也转为了白茫茫一片,依稀似乎可以看到模糊的银子。 “长生你醒了你醒了”萧惟喜极而泣,死死地握着她的双臂,几乎忘了这样是不是会伤到她,“你没事了”话说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哽咽。 她还活着 还活着 萧惟到死也忘不了之前的那一幕,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冷着一张脸还要继续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子便从他的面前消失了,别人狠狠地抱着跳下了悬崖,那原本躺在秦桓怀里的血人儿似乎活过来了一般突然间跳起来扑到了她的身边抱着她跳下了悬崖,她的脸色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变 “长生” 萧惟用力将眼前还活着的人抱入了怀中,死死地抱着,似乎唯有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温度才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那一刻,连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可是不管他如何的努力也无法抓住她,她被浑身是血的阿玲抱着,坠入了水中,血染红了一大片,他在水里拼命找她,拼命想要抓住她,可却还是只能看着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就这样在他的眼前越宠越远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你没死你没死” 多年前京城逃亡的那一夜,他差一点死在了水里,后来便学了凫水,他无比庆幸后来学了,才不会被淹死,他更感激老天爷让他们最后一起被冲上了岸边,她就在他的身边,可是却没了呼吸,多年前的情形反转了过来,他活着,而她却没了呼吸,惨白着脸躺在了他的面前 “你没死” 她没死没死没死 “咳咳咳”长生的意思仍是迷糊的,便是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可是耳朵里的嗡嗡响让她无法听清楚,只是感觉到有人抱着她,而且越抱越紧,紧的她很难受,“咳咳放开放开” 萧惟没有听到,思绪仍沉浸在恐惧当中。 “放开我”长生只能动手去推他,放开她,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不是还活着吗是谁又想弄死他“放开我”力气渐渐地恢复,精神也逐渐清晰起来,“我疼” 萧惟也缓过神来了,忙松开了她,“你哪里疼了哪里疼了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一边问着一边低头检查着她的身子,湿润润的衣裳贴在了她的身上,除了脸色惨白之外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哪里疼”身上没有血,应该不是外伤的,是不是受了内伤了掉下来的时候受的还是在水里“你说哪里疼” 长生也看清楚了眼前不断地说话的人了,即便还有些迷糊,“萧萧惟”他怎么会在乎这里,“你” “你哪里疼”萧惟继续追问道。 长生脑子没转过弯来。 萧惟见状再也等不及了,直接动手去解她的衣裳,他们是被谁冲上来的,便是有外伤伤口的血也被冲洗掉了,她疼不一定是内伤。 “你干什么”长生急了也恼了,他疯了吗“住手” “你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萧惟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做的是多么不合适的事情。 长生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便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不过到底是阻止了萧惟的发疯,“你才受伤了” 失去意识之前的画面重新回到了脑海当中,她看到了阿玲跟萧惟 看到那个阿玲还是因为她把她推下来想要她的命的,可看到萧惟 他 长生回过神来了,惊愕地看着他,“你你疯了吗” 他居然也跟着跳下来 阿玲死前最后一击绝对只能针对她的,所以萧惟只能是自己跳下来的他不是不会游泳的吗那一年在京城逃命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淹死了 他居然 “你疯了” 只有这个可以解释 萧惟也回过神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身上还受了其他的伤,我只是想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显然是没明白她后来话的意思,“对不起,我真的只想看看你哪里受伤”说完,便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可不是方才长生的那软绵绵的巴掌,脸上顿时起了红印了,“对不起” 他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长生瞪了他,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思维顿住了,看着他的目光中又多了惊愕还有一丝的不安。 感动吗 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而且前一刻她还毫不留情地伤害他,她如何不感动 “你” 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走 可是后面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我没事” 萧惟仍是紧张地盯着她,“真的你方才说疼,身上真的没有其他的伤” “是你抱我太紧了弄疼了我。”长生道。 萧惟一愣,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过激动了太过害怕了,“我只是担心”说完,似乎生怕她看出自己的感情一般,忙掩饰住内心的思绪,松了口气笑道:“你没事就好。” 长生咬着牙压制着心里汹涌的情绪,她不能这样,绝对不能他们根本不可能,即使她愿意,他就真的可以忘记萧煌的死如此真诚待人,如此善良的萧惟如何会忘记养育宠爱自己多年的萧煌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萧煌对他疼爱至极他如何能够放下时至今日,她相信他不会故意为了报复才这般对她,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便是他不在意萧煌之死,也不过是自己承受住所有的愧疚罢了。 顾长生你已经够自私了,不应该继续下去 萧惟该有更好的未来 “我们现在在哪里” 萧惟一愣,随后方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抬头环视了周围,他们是被河水冲上了岸边,河流在丛林中间流过,而他们的前方便是幽深的丛林,便是此时艳阳高照,可是前方也是一片幽暗,“应该在河流的下游。” 长生也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环境中,下游是肯定的,可在下游哪里这里两岸的地势已经平坦了,河水也放缓了速度,与崖下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应该是已经有一段距离,“我们居然没死,还真的是奇迹。” 不是奇迹是什么 萧惟颤了一下,“你不会死的”目光决绝。 长生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们应该会顺着河流找我们的,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说完,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没有力气。 “你别动”萧惟忙道,“师父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不过我们如果就在这里等的话也不安全,阿玲是死了,可是其他人还没有,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你放心,我会做好记号,之前师父教过我,留下的记号只有师父看的明白。” 长生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 “你等我一下。”萧惟说完,便起身开始留记号,待一切都完成之后,便走到长生面前,背地着她蹲下身子,“你上来,我背你走。” “不” “你刚刚晕了很久,不能再走路,我背你。”萧惟没等她说完便道,似乎生怕她还不愿意一般,继续道:“这样也快些” 长生仍是犹豫。 “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平安的。”萧惟似乎没发现长生的犹豫,继续安抚道。 长生吸了口气,伸出了手。 萧惟背起了她,缓步小心地走入了丛林,也没敢往里面走太久,他在丛林里面这些日子很清楚丛林深处的危险,找了一处较为隐秘也可以防备野兽突袭的地方,放下了长生,“你先休息一下,我四周看看。” “嗯。”长生点头。 萧惟站起身来便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没走出长生的视线范围,而长生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大约查看了一刻多钟,“附近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应该比较安全。” “嗯。” 萧惟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先好好休息一下。” 长生点头,靠着身后的大树便闭起了眼睛,除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惟之外,也真的是累了,本来只是想闭目养一会儿神的,可没想到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长生” 又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哆嗦,“冷”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本也只是阴的林子此时已经黑了下来了,“萧惟”天黑了吗她又怎么了“萧惟我冷” 萧惟真的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怎么能放任她浑身湿漉漉地休息“你发烧了。” “发烧”长生一愣。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我不该让你浑身湿透地休息的,我应该生火,应该” “跟你没关系。”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生火容易暴露引来危险,你没错。” “不” “萧惟,我想喝水。”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好”萧惟忙道,“我马上去不行,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说完便背起了她,“我们去河边” 不但是为了喝水,他也需要水来帮她退烧 现在没有药更没有大夫,只能用水 长生根本便没有力气反对,而且夜里去哪里都一样。 萧惟背着他往河边走去,显然是已经摸熟了路子,便是夜里也走的很顺利,他把长生放在了河边的石头上,然后便摘了一片叶子去取水。 长生喝了水,干涸的咽喉好了一些,可身子还是发烫又发冷,“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是我不好” “都这样子了谁还能考虑那般多”长生笑了,“再说了谁知道我身子这般的不争气你不用自责。” “我该照顾好你的”萧惟坚持道。 长生笑了出声,不过却没有说话,因为若是要说的话便是一些伤人的话了,她不该再去伤害这个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少年,“我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萧惟也没说话,可是自责却没有消失。 “你去帮我弄一些水来给我敷敷额头,这样退烧会快些的。”长生只好道。 萧惟回过神来,“对”说完便撕了一块衣裳下来去沾水,“你躺下来。” 长生躺了下来,白日里被烈日灼烧的石头此时却是散发出了凉气,额头的冰凉让她疼着的头舒服了一些,“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你一定会没事的”萧惟道,坚定决绝。 “你说论身体我一定比你好的,你不是中毒就是刀刺胸膛的,怎么现在倒下来的人是我”长生只是不想一直安静,在这夜里在这丛林里,安静成了最可怕的,而且,眼前的少年也需要分散一些注意力,不再一门脑子地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他哪里有义务照顾自己真的是傻子,“或许是报应吧。” “胡说”萧惟怒道,手握住了她的,“你身子哪里好了闫大夫说你一直都在吃药,这些日子又是这样跑来跑去的折腾,哪里好了” 长生心里涌出了一股揪动,“萧惟” “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萧惟没有等她话说完,即便她原本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师父很快便会找到我们的” “嗯。”长生点头。 “你现在好好躺着,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要想”萧惟继续道,“你会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好。”长生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随后便是不断的发冷,“萧惟我冷” 好冷好难受 似乎真的要死了一般。 萧惟告诉自己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他必须救她,必须救她冷冷“生火,你等着我马上生火” “不”长生却清醒了,或者也没有完全,不过却听清楚了萧惟的那句话,伸手拉着他,“不能生火” “可是” “会被发现的” “也不一定就是危险,或许是师父” “不能不能冒险”长生摇头,“青龙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的,我们不能冒险” “可是”萧惟的话没有说完,便见长生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贴着她的脸,磨蹭着,“热” 萧惟一愣。 长生意思又迷糊了,渐渐的不知道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凉,让自己发烫的脸很舒服,而身子又还是发冷,“冷” 萧惟没有再纠结该不该生火,对于她往自己靠过来而有些发愣。 “冷热” “冷热”萧惟不知道该给她保暖还是散热,“长生” “冷”长生放开了他的手,似乎已经起不到作用了,蜷缩着身子开始喊冷,“萧惟,我冷” 萧惟急的眼睛都发红了,不能生火不能生火他身子震了一下,当即便开始脱自己的衣裳,盖在了她的身上,衣裳早已经干了,可是夏日里的衣裳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萧惟便是把身上的衣裳都给盖到了她的身上了也还是收效甚微。 “萧惟”长生哽咽低喃,难受痛苦。 萧惟伸手把人整个都抱入了怀中,“不冷,不冷,我在这里,不冷的” 长生起先还是难受地扭动着身子,可过了会儿便渐渐地平静下来了,萧惟紧紧地抱着她,心里祈祷着青龙他们快点找来 师父你快来 他们被找到的时候,凌光恨不得一剑把萧惟给砍了,眼前的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两个半大的孩子躺在石头上边,萧惟上身的衣裳都在他怀里的人身上便是两个人年纪小不可能做什么事情,可是这样子 青龙先一步出手,上前一把拽起了萧惟没留情地摔了下去。 萧惟醒来了,或许真的应了长生的那句你身子比她的还要糟糕,前半夜的时候他还很清晰地看顾着她,可是后半夜自己也开始撑不住了,唯一没有放下的便是紧紧地抱着她护着她,现在被摔了下来自然便醒来了,先是惊恐,以为危险来了,在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便是惊喜,“师父” 他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又打了一巴掌。 凌光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主子的面前一把扯落了盖在主子身上的衣裳,见主子身上衣裳完好没有不该有的凌乱之后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便是两人年纪小,可不排除萧惟是个畜生,“公主” 长生迷糊地溢出了一声低喃,“萧惟” “她发烧”萧惟忙道,“师父,她发烧,快带她回去找大夫”   ☆、225 先说 凌光自然也发现了主子的不对劲,当即俯下身子去摸了额头,“还在烧”虽然不是烧的很厉害,但是听萧惟的话便是之前就一直烧着的,而且烧的不短的时间,“马上回去”说着便抱起了长生离开。 青龙也没忘记自己不争气的徒弟,捡起了衣裳扔给了他,“穿上” 萧惟这才回过神来,“师父,我并非故意冒犯长生,我只是” “她是长生公主”青龙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苦笑了一下,吸了口气:“徒儿并非有意冒犯公主,只是昨夜情况特殊,她冷,徒儿只能以此来” “把衣服穿上”青龙没让他说完,“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 “是。”萧惟没有反驳,他也绝对不会再提及 长生再一次恢复了意识已经是两天以后了,醒来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虚弱的厉害。 “公主醒了”凌光见状当即起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来是熬了许久了。 长生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见她都没有消失便知道自己获救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奴婢该死”凌光跪下。 长生笑了笑,“好了,我现在可没有力气跟你说这些,没事就成了。” “公主” “起来吧。”长生道,清了清喉咙,“我嗓子难受,你给我倒杯水。” “是” 长生靠在了软绵绵的靠枕上喝了水,精神也逐渐好起来,“我睡了多久了” “奴婢先去让大夫进来看看吧”凌光道。 长生也没为难她,点头道:“嗯。” 凌光当即便叫来了大夫,自然不是闫大夫了,不过已经是城里面最好的大夫了,大夫诚惶诚恐地诊治完,“公主殿下烧已经完全退了,身子还有些虚,需要调养几日,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确定” “草草民确定” 长生看了她一眼,别为难人家大夫了。 “下去吧。”凌光领会到主子的意思。 待大夫退下之后,长生方才开口,“我睡了几日了” “两天两夜。”凌光回道,“吓坏奴婢了。” “南王世子呢”长生问道,“那日在悬崖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跟我说说。” 凌光眼底闪现了杀气。 “别杀气腾腾的。”长生道,“我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都已经是死敌了,能怪人家什么” “是。”凌光只得低下头,随后便将那日的情况一一说了,跟长生所猜测的差不多,当时他们在外围都只是防备着有没有人在暗处出暗招,谁也没有防着已经快要断气的阿玲,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当时他们也跳下去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能先上来,然后顺着下流找,至于秦桓之后是怎么状况他们并不清楚,直到他们找到人了这才知道,“事发之后南王世子派兵入丛林顺着河流往下游找,我们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他。” “没跟着殉情就好。”长生道,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高,秦桓便是要殉情也会先找到自己“他现在人呢” “回来之后,世子让人打了自己一百军棍。”凌光道,神色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是觉得他罪有应得一般,“现在还躺着。” 长生一愣。 “七皇子差点没杀了他。”凌光继续道。 长生恼火,“他跟着搀和什么” “七皇子已经将事情上奏陛下。”凌光道,“这次陛下怕是会让公主回京。” 长生对这个并不意外,虽然对秦靖的多管闲事有些厌烦,不过对于回京并不抗拒,这本就是此行之后的最终目的地,“世子现在如何了” 一百军棍,估计也是没留情的,这样子打下去便是胜强体壮也够呛的。 “军医看过了,躺两三个月便好。”凌光道。 长生瞪了她,不过也没责备,估计不仅秦靖想宰了他,她也想,“叛军的漏网之鱼可有线索” 凌光神色一凛,“还是没有,钱将军推测他们怕是已经越过了沼泽到了极南之地。” “没见到人便不能肯定。”长生蹙眉道,“南疆土司不除对南疆来说始终是个隐患”她原以为这次可以一网打尽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只是派出了一个阿玲,不过想想,若不是她命大的话,他们也是成功了,“如今主要的还是南疆的安稳,人力物力也不宜在这上头浪费太多,不过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奴婢这便传下去。” “直接去跟秦靖说。”长生道,“他不是爱管闲事吗便让他好好地管管” “是。” 长生又喝了一口水,方才问道:“萧惟呢” 凌光一愣。 “你没把人给宰了吧”长生眯起了眼问道。 凌光道:“奴婢不敢。” “这便成了。”长生点头,“这事跟他没关系,我也不是为了他才去的,中了人家的圈套也是我自己没小心,就算他有错那跳下来救我的那一刻也都抵消了,别再去为难他了。” “是。” 长生狐疑地看着她,“是” “公主的命令奴婢自然听令。”凌光道。 长生信她才有鬼,“说,你们把他怎么了” “公主” “说”长生怒道。 凌光只好道:“奴婢没动他一根头发,七皇子也想宰了他,不过没机会下手。” “那是谁”长生眯起眼睛,“他师父” “是。” “青龙把他怎么了”长生怒道。 凌光道:“萧惟冒犯公主,鞭笞二十。” “你们”长生气的脸色发青,鞭笞二十虽然没秦桓军棍一百严重,可是萧惟才多大而且那破身子之前还遭了那般多的罪,他们是想把他给直接打死还是把他给打残了“我让他收弟子不是让他” “萧惟冒犯公主,该领此罚” “他冒犯我什么了”长生怒道,“若不是他我可能就死了你们这是要让我恩将仇报吗” 凌光沉默。 “说啊,他怎么冒犯我了” “公主息怒” “你们若是怕我怒就不要阳奉阴违” “他解开衣裳赤身抱着公主一晚上”凌光杀意森森地道。 长生一愣,“他” “公主高烧发冷,他以此来为公主保温。”凌光也没瞒着或者添油加醋,“但仍是冒犯了公主,二十鞭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而且,师父教训弟子,本就天经地义。” “你”长生气结,可也无话反驳,“行你们有理”说完,便欲下床。 “公主,大夫说您需要静养” “让开” 凌光看着主子的神色便知道若是再不让开便真的让主子动大怒了,“奴婢抱公主去。” “我有腿自己会走”长生道,不过也便是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军营里面了,“这里是” “南王府。” “带路” “公主,奴婢先伺候你更衣。” 长生顿住了脚步,脸色更难看了,“我便是这般走出去了谁敢说我” “公主” 气话归气话,长生也没真的这般没形象地走出去,穿好了衣裳绑好了头发这才出门,不过也没有马上便去找萧惟了,至于为什么,便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了,倒是这般让凌光的心有些忐忑,可也不好问。 长生去见秦桓了。 才到了门口便见到南王侧妃从屋子里面出来,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见到了长生,先是一愣,然后便变了脸了,恨恨地瞪着她,但也只是一会儿,没过多久便低下头行礼了,“妾身见过公主殿下。” 虽然这礼行的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还是没忘记尊卑。 长生自然不会计较,南王侧妃把秦桓当眼珠子,哪里会对累他受了这般重的伤的人好脸色“侧妃娘娘是来看望世子大哥的吗” “正是。”南王侧妃道,便是压下了怒火可也是十分的不待见,“世子方才睡下了,公主若是来探望世子怕是要该日了。” “无妨。”长生道,“我便是进去看看世子,不会惊扰世子的。” “你”南王侧妃沉了脸。 便在此时,一个丫鬟出来,“侧妃娘娘,世子请公主进去。” 南王侧妃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那我进去了。”长生只当没看见,绕过了她便进屋。 南王侧妃更是气的脸都绿了,可又能如何呢她是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而且若不是她,世子便回不来“走” 只能希望她快些走,走的越快越好 不过也应该不会很久,皇上若是知道他的眼珠子在瓮城的这些事情还不马上把人领回去 “你没事就好。”秦桓的伤都在背上,所以只能趴着,虽然脸色很糟糕,不过看起来精神还是可以的。 “你脑子有病是吧”长生没好气地道。 秦桓笑了笑:“脑子若是没病怎么会让你那般胡闹” “感情都是我的错了” “还好你没事。”秦桓道,“否则便不是这一百军棍便能了结的。” “把命赔给我呗,你放心,便是我死在南疆,父皇也不至于掘了你家祖坟。”长生道。 秦桓笑了出声,“你没事就好,不过以后再也不要这般胡来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天骄之子更应如此。” “天骄之女。”长生更正。 “是,天骄之女。”秦桓没跟她争辩,“总之以后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长生道,“自己的小命我自己还能不小心尽会说我不会说自己,我都没事了你折腾自己做什么一百军棍你就不怕把自己给打残了让南王府断子绝孙” “是我将你领去的,我必须给朝廷给陛下一个交代。” “老头子把我扔来便知道我会遇到什么,能怪你”长生道,“要是你真的有个什么,老头子哪里有脸去见祖宗” “公主,慎言。”秦桓无奈。 长生挑眉,“你会告发我大不敬” 秦桓只能无奈地笑了。 长生也没待多久,问了一下他的伤势,又说了一些眼下的情况,让他好生养伤之后便告辞了,“她那般做便是已经还你了,大哥往后无需再背负什么。” “我知道。”秦桓敛去了笑容,应道,她明白她说的是谁。 长生点头,“那就好。” 从秦桓屋里出来,长生漫无目的地走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让凌光带了路,去找了萧惟,也许身子真的还很虚弱,这一圈走下来到了之后已经是双腿发软了。 “我先坐会儿。” “公主地下凉” “这日头毒的哪里来的凉”长生睨了她一眼道,还是坐了下来。 凌光只好作罢。 “那二十鞭青龙亲自下的手”长生问道,便是日头很毒,可她的身子却还是凉意飕飕的,想来是真的遭罪了。 “是。” 长生点头,“还应该不至于把人给打残了。” “青龙挺在乎这个弟子的。”凌光斟酌道。 “说的这般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告状。”长生瞪了她一眼,“你们是被训练给训傻了,不过到底还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的,不过青龙那面瘫配上这样一个老古板弟子,还真的是绝配。” “老古板” “哦不,该是小卫道士。”长生笑道。 凌光不屑,“萧惟小小年纪便” “知道人家年纪小便不要老是为难人家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不过说起来他似乎也没当初在京城那般了,你说他脱光了衣服来抱着我” “公主” 长生失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不过萧惟居然会这样做还真的是意外,萧惟,萧惟萧惟“进去看看吧。” 终究是要面对的。 危难之时很多事情都没有摊开来说,如今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不过长生却是白来一趟了,下人说萧惟刚刚吃过了药,已经熟睡了,跟方才南王侧妃说谎不一样,萧惟是真的睡了,至少长生进屋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趴着睡着的,身上绑着纱布,没看到血迹,但是却有浓郁的药味。 “上的都是什么药”长生看着萧惟苍白的睡容,问道。 凌光道:“公主放心,药是青龙亲自上的。” “嗯。”长生点头,凝视了萧惟半晌,“走吧。” “是。” 两人离开了,原本熟睡的人却是睁开了眼睛,萧惟仍是趴着没动,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门,目光灼灼似乎想要把门给烧了一般看见外面的人,可是最终还是落空了,眼中的灼热转为了深沉的绝望。 门再一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自然不是萧惟想要见的人。 青龙走到了他的面前,仍是面无表情,言语更是生硬,“这次为师希望你先开口。” 萧惟眼中涌起了痛苦之色,随即合上,低声道:“徒儿明白。” 南王世子自罚一百军棍需要躺着养伤,战后的处理自然便不能继续了,交由钱钧跟秦靖处理。 长生休养了两天也跟了进去,不过与在秦桓面前随意不同,在钱钧这里虽然也没少插话插手,不过也没太强势,而秦靖更是很自觉地打起了掩护了,他对外说是他要把长生公主带在身边的,因为只有时时刻刻把人带在身边他才能够安心,至于为什么公主殿下要插手政务军务闷呗。 七皇子殿下毫无保留地纵容公主殿下,甚至直接在钱钧面前直接表示他不敢开罪长生公主,也是有意讨好她,只要她高兴,皇帝陛下便会高兴,他的将来便更加的有前途 钱钧还能说什么不是不怀疑,可是谁能想到公主殿下的目的是要染指那个位置又怎么可以想到明明更加有资格的七皇子居然心甘情愿地打起掩护 知晓长生公主在裕明帝心中的地位的钱钧也只能当做没看到,只要没闯出祸来便不阻止,可这不阻止下来心却惊了,他知道南王世子之前也是带着长生公主一起处理战后政务的,可却并不觉得只是跟了南王世子一段时间,公主殿下便学会了这般多 长生公主 钱钧发誓自己心里对这个公主殿下的怀疑绝对不是自己多想的 “如今南疆局势基本已经稳定,公主可要先回京”中秋之前,钱钧试探性地开口,这两个月南疆除了还是没抓到南疆土司之外,其他的安置都进行的很顺利,或许真的是多年的同化,战后的南疆百姓很顺从朝廷的安置,南疆的局势是基本稳定下来了,所以,钱钧想把这位小祖宗给送走。 “钱将军似乎很不想见到我。”长生似笑非笑。 “末将不敢。”钱钧正色道:“入秋之后南疆瘴气多了起来,末将担心公主在这里会伤了凤体。” “该走的时候自然便会走,将军不用太担心。”这些日子与钱钧总是这般避轻就重地说话,长生也有些腻歪了,“再说了父皇都没担心,将军担心什么” “那公主若是想离开通知末将便是。”钱钧也大约摸熟了这小祖宗的性子,也没敢继续说什么,“末将安排人护送公主回京。” “嗯。”长生应道,“钱将军也不用担惊受怕太久,我之前跟世子说好了在南王府过中秋,过了之后便是你不催,世子也会赶我走的。” 钱钧沉默,因为说什么都不是。 长生扔下了手中的本子,“我出去走走,这里闷的慌。”   ☆、226 辞行 “我出去走走,这里闷得慌。” 长生这话一出,一旁正低着头奋笔疾书的秦靖当即放下了笔起身,“我陪你。” “不用。”长生道,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毕竟人家辛辛苦苦地为自己打掩饰,连个好脸色也不给便真的太过分了,“你跟钱将军继续忙就是,我身边有人在。” 秦靖看出了她心情的确不怎么好,也没有继续坚持惹怒她,“那好,若是有事就让人来通知我。” “知道了。”长生道,便转身离开。 钱钧也起身行礼,“公主慢走。” “钱将军。”秦靖收起了温和的神色,“四皇妹不计较但是并不代表将军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 “七皇子” “四皇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允许的。”秦靖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若是将军觉得不妥或者需要谁来承担什么责任,找我便是。” “末将不敢。”钱钧低头道。 “将军是个聪明人。”秦靖看着他,“不过不要把聪明用到不该用的地方上皇家的事情皇家人自会解决,将军只需要做好臣子的本分便够了。” “末将领命。”钱钧正色应道,心里的思绪翻滚的更加的厉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猜想到的呢 秦靖没有再说下去,坐下来继续忙碌,四皇妹要离开,他应当也留不了多久,得在离开之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中秋之后长生要回京一事他也是方才才知道的,不过对于这般晚才知道也并不意外,她不信自己,即便这些日子他全心全力地为她掩饰她也不信自己,不过当年的事情,换做是他也应当会如此。 长生的心情的确不怎么好,甚至说有些烦躁,而原因 “回南王府” 这些日子她军营城守府两边走,在南王府也便是晚上休息的时间,不过这每一次去客院看望萧惟都碰上了他在睡觉,仍是不正常 一次两次便罢了,这般多次也是如此,便是一次她白天去的,也是碰上了他在睡觉,他便有这般的困 越想心里便越是烦躁 他在避开她 为什么避开她 因为她的身份 因为脑子转过弯来了,想起了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了 只是避开她而没有来找她报仇已经算不错了,她还不满什么不,人家不要命地救了她,结果还被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据说现在还没好全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喝药,然后就睡了 “该死” 长生烦躁地踢了一脚花盆,结果却是把自己给疼的龇牙咧嘴的。 “公主” “闭嘴”长生咬着牙恨恨地警告,同时也对自己的情绪失控而有些难堪,她这是做什么这般在乎做什么这般焦躁做什么不就是一个孩子她还真的喜欢上一个孩子不成她是被这里同化了变得心狠手辣变得贪恋权势变得泯灭人性了,可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孩子,要情窦初开去喜欢另一个小孩子了 顾长生你疯了吗 凌光看着主子变了又变的脸,聪明地站在一边保持沉默,主子这几日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她自然是看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便是她不相信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是为了那个该死的萧惟 长生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这才道:“走,去找南王侧妃。” 凌光一愣。 “愣着干什么走啊”长生道,“快要走了,总得给侧妃娘娘缓和缓和关系的,免得将来她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 南王侧妃 别说她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陛下,便是有机会,她也没这个胆子告您的状的。 不过凌光也还是很聪明地没有开口说出来。 南王侧妃并不怎么欢迎这位贵客,不过便是为了南王府为了秦桓她也不敢得罪,虽然不怎么热情,不过随着秦桓的伤势逐渐好转,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而且长生公主殿下的嘴巴虽然不甜,但模样儿长得也还算是不错的,笑的眉眼弯弯的,便是再心狠的人也该软了,更不要说南王侧妃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 “公主你瞧这些花灯的样式”没多久便融洽地讨论着中秋夜宴的花灯了。 长生看的很仔细,“现在才来选样式会不会太晚了” “不晚不晚。”南王侧妃笑道:“花灯都是现成备着的,选好了铺子便直接送过来。” “哦。”长生点头,“挺不错的。” “这个好。”南王侧妃指着其中一个画着百子千孙图的花灯笑道,“吉利。” 长生挑挑眉,心里为秦桓默哀了一下,这南王侧妃虽然是侧妃,但跟王妃是同胞姐妹,是秦桓的亲姨娘,又是一手把她带大的,秦桓敬她跟亲生母亲没两样,很多事情也便不会忤逆于她,包括在秦桓养伤期间给他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丫鬟伺候一事,当然了,并不是要秦桓养着伤的时候便干些什么,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两个丫鬟是推不掉的,至于将来怎么用,世子殿下估计也没选择,据说在不久之前侧妃娘娘还在南王跟南王妃的灵位前哭了一场,说自己没用没有照顾好世子,让世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还没有成家为南王府开枝散叶,还说之前若是世子出事南王府断了血脉,她就算是死了也无颜去见丈夫跟姐姐,还有南王府的列祖列宗把世子殿下哭的当场便发誓说一定会为南王府子嗣着想,绝对不会再冒险,“是挺漂亮的。”说完便又指了另一个,“这个也挺不错的,桃花桃花,不是说养桃花招桃花吗这点了桃花的花灯,也应该可以给世子大哥招来一些桃花的。” 不过可不要是烂桃花。 “也是”南王侧妃点头,“这个也要了”说完,便看向长生,那眼睛亮晶晶的,摆明了是有所求。 长生有些头皮发麻。 “公主回去之后可一定要帮世子说说好话,让陛下赶紧给世子找一个好世子夫人”南王侧妃道,“世子这年纪早就该成亲了,我一个侧妃也不好做主,如今这南疆这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好姑娘,还是要辛苦一下陛下,公主你可要为世子好好说说” “自然自然。”长生点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秦桓知道了之后会不会灭了她“我这就去找世子大哥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好”南王侧妃忙点头,“你快些去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问他他也不说他对你好,你去问他一定会说的” “好。”长生应了,随后赶紧就溜了,这才到了秦桓的屋子外,便碰上了一直想见都没见着的人。 萧惟。 长生愣了。 萧惟也愣了,眸子微微瞠大,似乎在这里见到长生十分的惊愕一般,不过也没愣多久,便低下了头弯下了腰,拱手行礼:“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长生也回过神来了,可脑子还是乱糟糟的,见他这般也只是本能似的应了一个嗯。 “草民告退。”萧惟没有纠缠,随后便告退。 长生又是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他已经避开了她离开了,她猛然转过身来,见他步履不缓不急稳稳地往前走,眼睛也瞪大了,他这是这是火气也随之生气,他算什么 “公主” 长生没发作出来,原本便难堪了,再发疯岂不是更加的没脸“走”去祸害南王世子去了。 “谁惹你生气了”秦桓见猛喝茶的小公主,问道。 长生搁下了茶杯,“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好,没生气。”秦桓无奈。 长生扫了一圈屋子里,“侧妃娘娘给你的那两个美人儿呢怎么不在” “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秦桓没给小孩子计较。 长生挑眉,“我可不想见识侧妃娘娘的哭功。” “我姨娘给你说了什么了”秦桓揉了揉眉心,“不管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说就是了。” 长生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他正色道:“既然已经过去了,何必还放不下你总是要成亲生子的不是吗” “跟我爹他们一样生一堆孩子然后死的就剩一个”秦桓反问,似乎有些自嘲。 长生沉默半晌,“大哥可怀疑过南王府的子嗣难养是因为” “没有。”南王世子没让她说完。 长生挑眉,“真的没有正常人都会有的。” “南王府的人或许不信朝廷,但相信自己。”秦桓道,“若是人为,这般多年不可能都没发现。” 长生一愣。 “如果你有担心,大可不必。”秦桓继续道,“南疆之地本就难养人,南王府的男子常年在军中,损伤自然是有的,那些夭折的子嗣大多身体虚弱,便是有些不是因为庶出难免没嫡出所受到的照顾要精细,还有便是,朝廷赏赐的大部分好东西都用到了王妃跟嫡子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最终保存下来的都是嫡子,当然,也或许真的有南王府多年杀戮的缘故。” 长生摸着杯子没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秦桓继续问道。 “不是已经说了吗”长生反问。 秦桓摇头笑道:“我母亲多年未育,所以才有了我姨娘进府,后来我母亲虽然怀上了,可是怀孕期间是百般不适,生产之时更是差一点没了命,若不是陛下派来了御医跟宫中的产婆,我应当会胎死腹中,我出生之后,父亲、母亲,乃至后来也怀孕也有了自己孩子的姨娘也都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我的身上,姨娘所生的弟弟是天花没的,本来也可以治好的,可是姨娘担心会传染我,把弟弟送去了庄子,就是大夫也把最好的留给我,然后才是弟弟。” “所以,你更不应该让她老人家再担心。”长生点头道。 秦桓笑道:“我知道,不过长生,人的感情若是可以这般容易控制的话,那便好了。”低下了头,“那日之后,我便不再欠她了,可是我连她的尸首都没找到” 长生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不说这些了。”秦桓没继续伤感下去,“刚刚萧惟来跟我辞行。” 长生一怔。 “你还不知道吧。”秦桓道,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方才心情不好也应当是因为他吧。” 长生咬了咬牙,“报复我是吗” “呵呵。”秦桓笑了,“我们的小公主情窦初开了。” “开你个头”长生咬牙切齿,老娘我早八百年前就开了如今是脑子坏了才想啃嫩草“你敢笑话我就不怕我找侧妃娘娘再给你塞两个美貌丫鬟来” “姨娘担心我嗣子一事,但也不会坏了规矩。”秦桓笑道,“公主这招不行。” 长生冷哼,“那我就让父皇给你找一个母夜叉当世子妃” “好啊,我还没见过母夜叉了。” “你”长生气的脸色都青了,不过没继续跟他斗嘴,而是道:“他是我带进来的,就算要辞行也该来跟我辞,来找你算什么” “这里是南王府。” “人是我带来的” 秦桓没有说话,看着眼前有些无理取闹的小女孩,笑容敛去,眼底浮现了担忧之色,对方舍命相救,又是旧识,小姑娘情窦初开很正常,可是“长生,你会劝我,心里也必定清楚” “我知道”长生没让他说下去,“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桓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才那般年纪却是跟个大人一般,如今更是连少女最初的爱恋都要自己毁灭,而且还是这般的理智冷静,“长生,陛下那般的决定或许不仅仅是出于私心。” 哪一个皇子能在这般年纪达到她的境界 “不过这只是开始,往后你要舍弃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长生摸着杯子,“既然能舍弃的,便不是必要的,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秦桓笑道,“那回去之后,你可要帮我好好地选,我秦桓的妻子不说要才貌无双,可若是母夜叉的话,那便真的无颜去见祖宗了。” “放心,就算我敢,父皇也不敢。”长生笑了,“定然给你选一个贤妻良母” “好。” 在南王府住了那般长时间,萧惟去找南王世子辞行并没有问题,可是他不来跟自己说,长生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她也没去找他,他要走不来跟自己辞行反而自己去找她,她顾长生什么时候这般的不值钱了 可是等啊等,等到了天黑了人还没来。 “你怎么教徒弟的”火还是发了,发到了绝对不敢笑话她的人身上,“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就算把她当仇人女儿了也该做做样子吧 青龙低头领骂,“属下知罪。” 这话不说还说,说了便更加的让人火气大了,“你你就是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属下不敢。” 不敢不敢就知道说不敢 不敢还这般纵容这他 不敢还 “萧惟这般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长生脑子里冒出了这般一个想法,眯着眼睛盯着他问道。 青龙还是低着头,“属下跟他说了公主是长生公主,而他是萧家弃子,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 “你倒是够坦白的”长生冷笑。 青龙道:“属下不敢欺瞒公主。” 不敢还做 “下去” 虽说可能是因为青龙的缘故,可萧惟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吗一点都不介意萧煌的死 怎么可能 所以,她不该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的,而且眼下的情况不是很好吗早就该如此了,两不相欠,本就该如此。 “既然是你的徒弟,那便你自己安排,就这么一个徒弟可不要半路上又出什么事情了” “公主放心。” 放心 除了放心她还能如何 长生扯了扯嘴角,“走,去街上逛逛给老头子带些手信回去,提醒提醒一下他别忘了本公主在瓮城的九死一生” “是。” 转眼中秋便到了,当天的南王府很热闹,除了招待两位贵人之外,也是借此机会开一个庆功宴,军中排的上好的都来参加了,热闹的厉害。 秦桓是主人家,自然便是当晚上的主角了,七皇子也在其中,至于长生公主殿下,自然跟在七皇子的身边,在一众将领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这才被南王侧妃派来的人给请去了后院,对,这宴会是男女分席的。 后院也是热闹,不过这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堆女人,可就是一场大戏了,虽说在南王府也不敢怎么放肆,可也不排除几个脑子不清楚的。 “公主殿下怎么就来了瓮城了” “对啊对啊,当时瓮城那般危险,公主怎么会来陛下若是知道了公主这么危险一定会很心疼的。” “公主殿下福大命大,再危险也不怕。” 现在南疆之中谁不想知道长生公主怎么跑来这里,之前还说那些传闻是假的,说长生公主根本不在瓮城,说她被抓了根本就是叛军编造想要影响士气,可现在长生公主是活生生地站在所有人面前的,还一直跟着七皇子插手军中的事情 “公主老是跟着七殿下出入军营,还是多有不便的。” “是啊,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够进出都是莽夫的军营” “公主年纪小贪玩,不过军营终究不是贪玩的地方” 长生吃着水果听着这些话,没变脸也没解释,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到底引了多少人的不满眼下说话的这几个妇人,看那装扮应当是文官家眷。   ☆、227 文官。 自古文官就比武将麻烦,可又是怎么也避不开的一个存在 “本公主出宫之后听说我们大周朝的公主不值钱,可没想到不值钱到这个地步,区区几个地方小官的女眷都敢教训。” 方才说话的夫人个个顿时脸色白了,随后便一个一个地起身扑通跪下,“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长生公主脾气不好,天下皆知。 长生也没继续说什么,甚至没有露出怒容,擦了擦嘴笑眯眯地走了,这绝对比大发雷霆要来的吓人。 宴客的水榭内的夫人们都给跪下了。 南王侧妃的脸也沉了,她虽然是侧妃,但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的,这些人这般不给长生公主脸面便是也不给南王府脸面,还有,大周朝的公主不值钱,这是谁说的 离开了水榭之后,长生便把方才的不愉快都给抛开了,严格说来也不能说是不愉快,便是要斗也是跟那些妇人的丈夫斗,跟一群女人浪费口舌做什么 明亮的月色下,公主殿下先是去了厨房哪里搜罗了一堆好吃的填饱了肚子,吃饱喝足了或许觉得有些闷了,便提着一篮子活蟹去找人麻烦去了。 这次倒是没吃闭门羹,或许某人是没想到她会来,瞪大了眼睛发愣地看着她。 “顾闵呢把你丢下了去积累人脉去了”长生仿佛没看见他惊愕的神色一般,微笑地搁下了手里的篮子,“还说好兄弟了,这中秋团圆居然都不陪你。” 顾闵现在也给萧惟住在南王府的客院里面,不过相对于萧惟安安静静的养伤,他却是忙碌许多了,忙着拜访南王世子,忙着积累结识朋友,当然了并不是结识官员,以他这个年纪便是有帝师的面子也无法让南疆的官员对他刮目相看,最多是让自家的小子陪陪罢了,不过便是如此,对顾闵来说也是很大的收获。 “是我让他去的”萧惟忙道,“他原本是想留下来陪我,是我坚持一个人静静他才去的。” “你想静静”长生问道。 萧惟身子有些僵硬,“是。” “静静是谁”长生问道,喝了酒的脸泛着淡淡的酡红,笑眯眯的,模样儿天真可爱的让人心软。 萧惟一怔,什么静静是谁 “就知道你没幽默细胞。”长生呵呵笑道,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来找麻烦的,这大好的节日真的是罪过,“听说你要走了,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也该来告个别,顺便还一些东西。” 萧惟还是发愣。 “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愿意跟我这个仇人之女有什么牵扯了,不过既然要一刀两断那就该断的干净。”长生继续道,“诺,还你了。” 萧惟终于移开了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向桌子上的篮子。 “不看看” 萧惟深吸了一口,抬起了手打开了篮子,当他看到了篮子里的东西之后,脸色骤然一白,心口也像是被插了一刀似得,生疼生疼。 “不用担心,没有毒的。”长生笑着继续道,“之前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过了你,性命这方面算是清了,再想了想最后就剩下这个了,还你了。” 萧惟看着她,眼瞳幽暗幽暗。 “好了,东西既然还了,我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长生拍拍手,便要走,“以后再见你也不必对我客气,当然了,我也不会再觉得欠了你什么而帮你救你,不过相识一场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若是还想在仕途上走下去,便不要让人轻易看出你心里的恨,我家老头子的仇人不少,只要你不是明摆着要他偿命的话,他也应该不会断了你的前程,不过若是你” “我没想过报仇”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看向他,还是笑笑,“是吗这样挺好的,因为除非你有能力改朝换代,不然你想报仇不过是痴心妄想。” “长生” “以后别再这般叫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便是老头子不杀你,也有的是人会把你给灭了。” 萧惟脸更加的苍白。 “看你这样子。”长生笑道,“不过是说几句恐吓的话罢了,吓成这样子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好怕的”顿了顿,又道,“我这是说什么呢老是这般自以为是地教训人家这不是好习惯,好了,不说了,以后好好珍重吧。”说完,挥挥手便转身离开。 萧惟追了出来,“长生公主殿下” 长生转过身,眉眼弯弯地笑着:“还有事” 萧惟盯着她,背脊挺的直直的,苍白的脸上尽是冷意,“既然要断的干净,那往后还请公主殿下莫要派人监视草民” 长生笑容一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草民会敬重师父,但请公主殿下莫要借此来监视草民”萧惟一字一字地道:“草民深知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报仇,也没想过报仇,先祖父的死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先祖父并无怨言,草民亦然,但是草民却不能再接受仇人之女的恩惠,仕途之路草民会继续走,但绝对凭借自己的能力草民会用自己的努力告诉当今陛下,萧家并无谋逆之心,草民会用正大光明的办法让当今陛下为当初的决定而认错这才是草民的报仇” 长生的脸色越来越冷,原本是来找别人麻烦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讨苦吃“你放心,我忙得很没空去监视不相干的人,你大可放心就是”说完,拂袖而去。 萧惟一直站着,一言不发地站着,目光始终追随着愤怒离去的身影,似乎想把那人的身影给深深地印入骨子里一般,便是以后他们还会又见面的机会,可却已是陌路人,彻底的陌路人 “对不起” 他知道她来不仅仅只是要跟他说这些的,她生气他避开他,她生气他不亲口去跟她说他要离开,她更生气于他在意她的身份今晚上过来是想要问清楚他吧或许还有想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吧哪怕只有一丁点。 可是,他却伤了她的心,只能伤她的心 师父说得对,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从常州重逢开始他所做的没每一件事不都是再给她惹麻烦他口口声声说要帮她说要保护她,可是最终也只是给她惹麻烦连累她 她没有欠他的 她怎么可能有欠他的 便是恩怨也是他跟她父亲之间的,况且他比谁都明白皇族跟萧家的恩怨不是单单一个仇恨便可以说清楚的。 他配不上她,便不该再连累她,再害她 “对不起” 由始自终,他能够说得就只有这句对不起 呵呵 “萧大哥”顾闵是不想放过这个积累人脉的机会,可也并非完全不顾自己的兄弟,他这般年纪在宴席上露一些脸,给主人家敬了一轮酒,然后跟这些日子结识的人打了招呼便也可以离开了,顾家需要积累更多的人脉,但是也不需要太过上杆子地去渴求,所以他便回来打算陪自家兄弟赏月饮酒了,他知道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在知道了长生公主的身份之后,怎么可能会心情好可是没想到 公主殿下居然会来,而且是来将两人的关系了断的更加干净的,更没想到萧大哥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何苦” 若真的是要一刀两断又怎么会这般的伤心绝望 “只要你跟公主说,公主会”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明日我便启程回常州,你是否与我一道” “当然”顾闵应道,“我原本就是陪你来的。” “好。”萧惟点头,“那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便转身回屋。 顾闵嘴唇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只是希望萧大哥可以熬过这一关,而且,萧大哥还年轻,公主还小,若真的放不下,将来也未必没有机会不是吗 萧惟关了门,却并未休息,而是站在了桌子旁看着那一篮子螃蟹,脑海中浮现着去年在常山书院后山她收到他送的那一篮子小螃蟹时候的笑容,一直一直散不去 长生怒气匆匆地离开了客院,最终还是气不过一把扯落了手边的花灯,串在一起的整排花灯掉在了地上,瞬间燃烧了起来。 “这来” “闭嘴”长生杀气腾腾地喝止了附近赶来的小人,“烧了就烧了,本公主还烧不起吗” 下人噤声跪下。 花灯在地上燃烧,渐渐成了灰烬。 长生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她若是在为了一个小孩子这般的话她就真的是白活了这般多年了,“去跟青龙说让他盯着他的徒弟别吃螃蟹吃死了弄脏了南王府” 螃蟹性寒,萧惟那破身子吃多了岂不是会要命吗 即便公主殿下很清楚他不会吃的,可还是很不争气地说了。 “准备一下,回京” 公主殿下自然也是想要第二天就走的,不过这行不通,虽说她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不过不管是秦桓还是钱钧都不可能让她就这样回京去,不说南疆叛军仍有欲孽未曾歼灭,就是这回京千里之路,若是没有十足的安全保障,谁敢让她走 但萧惟却是一大早便来辞行了,随后便与顾闵轻装简从地出了瓮城了。 青龙告诉了长生的。 长生冷笑:“你自己的徒弟你自己管,往后无需再跟我说” “是。” 公主殿下要走了,这让中秋晚宴得罪了公主殿下的人心里更加惴惴不安,纷纷来请南王侧妃说情,真的怕公主殿下回京之后给皇帝告一状。 南王侧妃开始也十分的愤怒,不过看着这些平日里时常陪着自己作伴的夫人一个一个面无私会的也心软了,更何况南王府还需要她们丈夫鼎力协助才可以治理好南疆,便应下了找长生求情去了。 “侧妃娘娘放心,我可不是那般小气的人。”长生似笑非笑地道,“便是真的要秋后算账也会直接找她们的丈夫,不会为难妇孺的。” 南王侧妃脸色一僵,她们怕的就是这个“公主” “对了,侧妃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媳妇”长生岔开了话题,“世子大哥也说了让我回去好好留意一下,跟他找一个好的。” 说起了儿子的婚事,南王侧妃便把其他都给抛到脑后去了,说了一大堆的要求,最后着重强调的便是,“身子要好,南疆不比京城,若是身子太过娇弱的话便更是难保住子嗣了。” “好。”长生点头,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念头,既然南疆这般难以保住子嗣,为何不换个地方不过这话她不敢说,便是他们相信朝廷,可把南王府的子嗣弄到京城养,天下人会如何看“我记住了。” 南王侧妃虽说被转移了注意力,走的时候也没有再提及,不过也没真的就忘了,但也清楚自己在公主殿下的面前没有多大的分量,想了想也便找了南王世子去了,“姨娘知道那几个夫人冒犯公主是该死,可到底是无心之失,而且她们的丈夫为朝廷为南疆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南王府便是世代扎根南疆,可也离不开这些文臣。” “姨娘放心,公主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秦桓微笑道,“当时没有计较便不会秋后算账。” “可我看宴席之后心情都不是太好。” 秦桓笑了笑,“许是回京不能再在外边野了,心里不高兴吧。” “啊” “姨娘放心就是。”秦桓没有多加解释,“若公主真的要追究,孩儿会出面求情的。” “那就好。”南王侧妃点头,也便没有再继续了,转而说起了去京城找儿媳妇的事情,“原本这事也不该让公主一个小孩子来说的,可姨娘的身份说出去的话没分量,若要你自己开口求陛下赐婚,你怕也不愿意,让公主一个小丫头开口,陛下若是上心,自然会给你挑一个好的,若是不上心或者有其他的想法,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戏言罢了,南王府也不至于丢脸。” “感情姨娘是在算计公主了”秦桓失笑,那小丫头若是知道了怕是又会冒火了吧。 南王侧妃打死不认,“我怎么会算计公主是公主跟你感情好想要一个嫂子,这才说的。” “姨娘说的是。” 到底还是南王府的人,便是侧妃也不容小觑。 虽说相信长生不会把那晚上的冒犯放在心里,不过他倒是担心她会借着这件事谋划其他,尤其是她说的那句大周的公主不值钱。 大周公主不值钱 自然不是。 可相对与前朝大雍,乃至大雍之前的朝代,大周的公主的的确确是没有那般的风光,嫁人之前尚且可以高高在上,可嫁了人之后却是要如寻常妇人一般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寻常出嫁妇人该守的,公主们都得守。 为什么会这般 还是那个原因,太祖皇帝金口断了大雍衰亡是因为公主祸国,所以本朝对公主们的约束便越来越紧,渐渐的,大家都忘了皇家的公主的尊贵。 长生公主若要上位,首先解决的便是这个。 “大周公主值不值钱,用几个边疆官员的家眷怕是无法证明。” 长生低头喝着茶,睫毛微落,留下了淡淡的剪影,“若是我将来改变主意,而老头子的其他儿子也不中用的话,世子大哥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秦桓听得心惊胆战,怒道:“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不是说你家老祖宗若是不死的话” “秦长生”秦桓怒拍桌子,“为君者改慎言,更不该轻易被情绪左右”这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公主殿下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心情不好,所以现在什么都敢说出口 “我是这般没用的人吗”长生有些不悦。 “那你” “我并非想打退堂鼓,可凡事都有个万一。”长生正色道,“正如你说的,我要做的事情千难万难,成功的几率更是低的不能再低,就算是秦靖也比我有机会,我给自己留条后路难道不成” 秦桓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你以为你还有后路吗现在不放弃,往后你连放弃的机会也没有,你若失败或改变主意,就等着被别人千刀万剐了吧” “世子大哥便忍心看着我被千刀万剐” “我说过南王府只忠于当今圣上”秦桓没上她的当,“秦长生,兄妹之情是一回事,南王府的底线跟忠心不容我僭越” “这般精明做什么”长生挑眉笑道,“成,往后只论兄妹之情不论利益。” 秦桓神色稍霁,仍是语重心长地教训道:“回到京城这些小脾气都收好了,那些人可不比我会跟你论兄妹之情小心别算计别人不成丢了自己的小命” 长生上前抱了抱他,“记住了。” 秦桓也心软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凡事多听陛下的,他既然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是你最大的依仗,只要他不想你死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别总是疑神疑鬼的。” “好。” “还有,那萧惟不适合你,忘了。”秦桓继续道,便是小姑娘才情窦初开,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长生正色道:“萧惟是谁不认识。”   ☆、228 妇人 “萧惟是谁我不认识。” 秦桓笑了,自己到底还是小看她了,“你啊,将来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才好。” “我需要操这个心吗” “需要。”秦桓道,“如果你不想最后为他人做嫁的话。” “我决定了。”长生退开了两步,“回去之后给你找一个好生养的,给你生一堆的儿子,然后我从里面偷一个出来自己养。” 秦桓有些傻眼,回过神来刚要说什么便见公主殿下已经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公鸡,呸人家是凤凰,昂着头走了。 “臭丫头” 众人筹备了五天,终于肯放公主殿下启程了,同行的还有七皇子秦靖,对于这件事长生不怎么满意,不过却也没有反对,因为人家拿着皇帝陛下的旨意。 裕明帝命七皇子秦靖护送长生公主回京,明旨下诏,也便是说,皇帝陛下没有再打算瞒着长生公主的去向。 “这一路恐怕会很热闹。” “四皇妹放心,父皇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长生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担心最后老头子最后出尔反尔” “担心。”秦靖道,“正如父皇也担心最后会不会养虎为患一般。” “七皇子殿下不觉得太抬举自己了吗”长生靠着靠枕,懒洋洋地道,“你充其量是一条小狗罢了。” “狗也会咬人的。”秦靖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是在羞辱自己一般。 长生看着他,“你知道你若是不在乎越是沉得住气我越不信你吗” “日久见人心。”秦靖道,“而且四皇妹到底有没有在嘲笑我,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长生还能说什么干脆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秦靖嘴边泛起了笑意,眼前的小姑娘嘴巴是毒了一些,也是多心多疑,可是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坏心,他感觉的出来,况且,她本就有这个蔑视所有人的资格。 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出,自然尊贵无比。 中秋过后,秋意便更浓了,从南往北走,天气几乎是一天天的变化,萧惟他们还好,常常州虽然里瓮城也有些远,不过到底也还算是属于南方。 比起长生他们慢悠悠地走,萧惟跟顾闵可以说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不是为了尽快离长生远远的,而是赶回去参加秋闱。 秋闱在即,原本该留在书院之中好好念书备考的人居然跑出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常山书院都是不允许的,若不是有顾延开口求情,而且如今秋闱在即书院在这时候处置学生影响不好,萧惟怕是不能以常山书院考生的身份参加常州的秋闱了。 顾闵如今还没有资格参加秋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能不着急吗萧大哥的功课虽然一直不错,可这去了瓮城那般长时间,又是遇险又是被抓的,哪里还有时间跟心思复习,便是回来之后也还要跟书院求情,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地进贡院的。 “萧大哥你不用勉强,这次不行明年再考就是了” “嗯。”萧惟神色平静,拧着东西便进了贡院。 秋闱跟童生试不一样,虽然也可以一年考一次,可是却比童生试复杂多了,一连考三日,三日之内都要在考场里面度过,顾闵是没考过,不过却是打听清楚了,那考场里面有一个个小小的考间,每一个考生一个,三日里考试睡觉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那滋味可想而知。 看着萧惟通过了门口的检查顺利进了贡院之后,顾闵这才转身离开,却在此时,突然间觉得背后莫名地起了一阵冷意,本能似的转过身,便见在贡院门口右侧的巷子口停靠了一辆马车,一个妇人正掀开着窗帘子看向这边,三十来岁的样子,端庄貌美却又冷若冰霜,那双看着贡院门口的眼睛像是兑了毒一般,这人是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妇人便已经放下了帘子,马车驶入了巷子。 一阵秋风袭来,顾闵更绝背脊发寒,那妇人到底是他自己多想了还是顾家的仇人 顾闵皱着眉头回了顾家,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告诉顾延,而是派人去打听一下那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人肯定不是常州府的人,而只要她不是这里的人,他便有把握查出来她是谁,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那分明是想把他给撕了一般的眼神 “在想什么了” 顾闵抽回了神色,起身道:“没想什么,姐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顾绮也没继续追问弟弟方才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她也未曾问过,“这两日你为萧少爷忙前忙后的也累了,姐让人给你炖了汤,你喝一些吧。” “哦。”顾闵点头,便是仍是做不到对姐姐很亲近,但是平和相处却已经是可以了的,“姐不用担心,我不过是跑跑腿罢了,能累着什么要说累萧大哥才累了,姐不妨让人也给他炖一些” “我会吩咐客院的下人好生照顾萧少爷。”顾绮道。 顾闵看着姐姐,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不过很快便又压下了,忙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了”顾绮皱眉。 顾闵道:“没事”一个字也没说,当然不能说了,他方才想什么他想姐姐跟萧大哥的年纪似乎差不多,若是萧大哥跟公主殿下最后还是没有机会,不如就让萧大哥给他当姐夫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有了这样的念头,自然不敢说出来不说萧大哥根本便死心塌地地喜欢公主殿下,就是姐姐若是将来她知道萧大哥喜欢的是公主殿下,那对公主殿下就更加愧疚了,即便这完全是公主殿下自己不要的“我想什么呢”越想越是离谱 顾闵眉头皱的更紧,不过他不说她还是不问,“多喝点。” “嗯”顾闵甩开了那些荒谬的想法,“对了,姐,最近王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主要是想知道王驰的事情,他回来之后便把南疆的经历都告诉了祖父,包括王驰的卑鄙无耻,可祖父的意思是,没有证据便什么也不能做,不过有证据也轮不到他们做什么公主殿下早就灭了他了,但是有这样一个狠毒的亲戚,他睡觉都觉得不安心 顾绮淡淡道:“端午过后,王家便让媒人去卢家提了亲,卢家同意了,王驰前段时间出了一次院门,回来之后便闭门备考,并没有什么大事。” “哼”顾闵冷笑,“就算有什么大事以他们王家见不得人的习惯也不会被我们知道姐,这次我出去跟王驰有了些矛盾,往后王家不管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要管他们,更不要去王家” “知道了。”顾绮笑道,还是没问到底是什么矛盾。 顾闵又交代了好些这才安心,至于王驰,他就不信他能一直藏着狐狸尾巴秋闱跑了一趟瓮城玩阴谋诡计,他就不信他还有精力备战秋闱就算他聪明绝了这事,打着为了顾闵跟她好的旗号,“三丫头,若是二房把这个家给搬空了,长房往后便是还能继承家业又还剩下多少你便是不为闵儿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你将来是要嫁人的” 顾绮还是不为所动,三两句便把顾老夫人给打发了,气的顾老夫人当场便晕了,叫了大夫来。 大夫诊断过后言怒极攻心,有中风的危险。 顾老夫人当即吓的动也不敢动。 顾绮知道自己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 顾闵派出去的人还真的打听到了那个妇人的消息,那妇人是京城人士,据说四处游玩,如今只是路过常州罢了。 “游玩” “是的,小的买通了客栈的伙计,让他去跟那夫人的车夫打听的,那车夫亲口说他们夫人是出来游玩的。” “没有男人带着就一个妇道人家”顾闵皱眉,长生公主那是异类,而且她年纪小可以说是不懂事,可看那妇人的样子该是已经嫁做人妇了的,哪里能这般一个人在外边游玩看她的年纪也还没到那个可以不顾公婆不看子女的地步,“可打听到对方的具体身份” 京城来的人 不会又是一个公主殿下吧 “这个对方的嘴巴紧的很,小的怕被对方发现便不敢继续打听。” 顾闵点头,“你找个机灵的人盯着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马上来告诉我” “是”随后便又犹豫了一下,“四少爷,这事可要跟老太爷说一声” “暂时不用。”顾闵道,“若是有必要我会亲自去跟祖父说的。” “是。” 顾闵心里有些不安,可也无法肯定到底是自己多疑了还是真的是来找顾家麻烦的,祖父在京城的时候可能有得罪人,可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让一个妇道人家来的吧祖父更不会去跟一个妇道人家结仇至于是什么皇亲国戚,那若是真的要对付顾家,直接派人来就行了,无需这般 希望是他想多了 三日的时间对外在贡院外的顾闵来说过的并不算难,考试结束这一日,他早早便在贡院门口等了,除了他之外,贡院外还挤满了其他考生的家眷。 “萧大哥”一看到萧惟的身影,顾闵当即招收喊道,“我在这里”说完便挤着过去,好不容易挤到了,一把夺过了萧惟的考试包袱,“你累了吧快,马车在外边,我们先回去” 萧惟满脸的疲倦,“好。” 顾闵带路,萧惟跟着,两人挤出了人群,“萧大哥你快上去车吧” “嗯。”萧惟点头,爬上了马车。 顾闵随后也准备上车,可就在这时候,三日前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猛然转身,越过了人群果然又看到了一辆马车,不过这次车窗帘子是落下的,没见到人,但是那马车顾闵不会看错 又来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三日他每天都出门,可是除了那一日跟这一日外,并没有发现她跟踪自己,难道 顾闵猛然看向马车内已经疲惫地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的萧惟,难道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萧大哥的萧家的人还是不愿意放过萧大哥可可他们不是从京城来的吗难道是假的 “怎么了”萧惟睁开了眼睛,问道。 顾闵赶紧道:“没事”随后上了马车,“走吧”没确定之前他不能跟萧大哥说,现在萧大哥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我们赶紧回去。” 萧惟没有多想,三日来的高强度考试已经消磨掉了他所有的敏锐,现在他只想要休息,完完全全地休息。 两人回到了顾家,顾延身边的人便过来传话,“萧少爷刚刚考完想必很累,便不用去他那了,等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 “请代我多谢顾老爷子。”萧惟拱手道。 “不敢。” 顾闵扶着他,看他那样子真的怕他晕了,“萧大哥我们快回院子吧,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跟膳食,你洗漱完了之后好好吃一顿便好好睡一觉,不管什么事情等睡饱了之后再说” 萧惟笑了道:“好。” 顾闵又叮嘱了一番下人好生照顾,这才离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祖父,“祖父,以孙儿的猜测,这妇人怕是真的是冲着萧大哥来的。” 顾延皱眉,“三日前你便发现了” “是。”顾闵有些讪讪,“因为还没弄查清楚便不好告诉祖父,这三日我一直让人盯着客栈,可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既然是路过游玩路过常州,三日未出客栈也不算异常”顾延问道。 顾闵一愣,“客栈的活计说那夫人因为路途劳累身子不适,这才在常州停留休养的。” “可曾请大夫可曾用药” 顾闵又愣了。 “往后遇事还需要多想一层。”顾延教导道,并无失望的神色,“不过你能这般早就发现了也算是敏锐了。” 顾闵松了口气,“孙儿谨遵祖父教导。”没有让祖父失望就好,“那祖父以为如今我们该如何做若是冲着萧大哥来的,怕真的会使什么暗招祖父,萧大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他们给毁了”   ☆、229 执念贪心 就算这一次萧大哥落榜了,也只不过是被耽搁了一年而已,明年他一定可以榜上有名的,还有公主哪里 就算萧大哥跟公主没有可能,就算公主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就算公主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出面帮萧大哥,可以她的身份,往后只要说一句话,萧大哥的仕途之路便会很好走,而且不是还有顾家吗萧大哥是从顾家出去的,便是顾家的人 假以时日,萧大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的 所以绝对不能让萧烨毁了萧大哥 绝对不行 “祖父,萧大哥是从我们顾家出去的,便是我们顾家的人,祖父悉心教导不也是希望萧大哥能有一番成就,将来可助力顾家吗” 顾延笑了笑,“若真的有事,顾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好。”顾闵放心了,“可祖父,萧烨这般像是疯子一般咬着萧大哥不放,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顾家可以帮萧惟,但是却不能为了萧惟与萧家对对抗。”顾延道,“这一点你最好永远都记清楚,而且,萧惟也未必希望我们顾家插手其中。” 顾闵点头,“我知道,只是萧烨到底为什么这般恨萧大哥逼死萧煌的人又不是萧大哥就是矿山一案,若不是萧大哥,萧家早就没了” 而且终究是父子,哪里来的这般非得置之死地的恨意 “这事未必就是萧烨做的。”顾延道。 顾闵一愣,“不是萧烨”半晌后便道:“对之前几次萧烨出手都是极为的粗暴,一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恨萧大哥的样子,可如今居然派了一个妇人来,而且一直没出手,的确不像是萧烨的脾性” 顾延眼中泛起了欣慰之色。 “可不是萧烨会是谁”顾闵皱眉,“难道王驰瓮城一事,公主必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的,他现在还有心思来为难萧大哥难道是想借着对付萧大哥而摆脱瓮城一事”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祖父,若是如此,萧大哥就更危险了” 萧烨是个疯子,可到底还是个人,并不难对付,可王驰却是条毒蛇 “先静观其变吧。” “可是” “闵儿。”顾延正色道,“还没弄清楚便自乱阵脚,这是大忌。” 顾闵一怔,随后吸了口气,“孙儿谨遵祖父教导。” 顾延点点头,看着孙子,“这事暂时不要跟萧惟说。” “嗯。”顾闵没有反对,事情还没弄清楚便告诉萧大哥只会让他也跟着不安心,虽说如今秋闱已经过了,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对了祖父,书院那边会如何罚萧大哥” 之前没处罚是因为秋闱,如今秋闱过了,书院那边便是为了以儆效尤怕也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顾延道:“那就要看萧惟这次秋闱的成绩了。” 顾闵再说两句,可看着祖父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了,便是书院给祖父面前,可是也不能因为祖父而坏了书院的规章制度,如今只希望萧大哥这次秋闱能考一个好成绩 萧惟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之后便跟顾闵去见了顾延,顾闵没进去,就在外边等候,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萧大哥,你跟祖父都谈了些什么” 萧惟笑道:“今年秋闱的题目。” “哦。”顾闵没有多问,转移了话题,“萧大哥,你有信心吗” 萧惟笑道:“等成绩出来了就知道了。”没有多说。 “也是。”顾闵笑道,“那就不要多想了,秋闱的成绩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出来,这半个月内,我们就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对了,祖父让我去今年的租子,不如你陪我一起去,也好顺便散散心。” “你不用回学院吗”萧惟问道。 “我跟学院请了假。”顾闵道,“学业很重要,可我是顾家的继承人,不能一心只读圣言书,庶务不能一窍不通。” 萧惟点头赞同,“如果老爷子同意的话,我没问题。” “祖父当然同意”顾闵笑道,“不过还是要跟祖父说一声,萧大哥你陪我去,我得给你开工钱,总不能让你白干活” “阿闵,不用了。”萧惟笑道,明白他的好意,因为秋闱一事,书院暂时没有给他处罚,但是他离开了那般长时间,在书院原本的活计早就给了别人,他便是回去继续念书也无法再以此来维系生计,“离开瓮城的时候,师父给了我一些银子,足够我生活了,而且我如今借住顾家,没给银子已经是很过意不去了,哪里还能要你开工钱” “萧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萧惟笑道,并没有误会他的好意也没有觉得被羞辱,“你若是把我当兄弟便不要这般计较。” “我当然把你当兄弟了”顾闵正色道,“好那往后萧大哥也不要跟我客气,若是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会的。”萧惟道,从前拒绝帮忙是因为他不想亏欠任何人,也是因为心里的那点所谓的尊严,而如今他需要把心思都放在前程上面,而不是庸人自扰“顾家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此生定当报答。” “说什么报答”顾闵笑道:“你我既然是兄弟,就该守望相助”说完,便转移话题,“走,我们去酒楼好好吃一顿,权当我先给你庆祝” “不能喝太多的酒。”萧惟道。 顾闵摸摸鼻子,“行,就喝一杯” “年纪太小喝酒的话对身体不好。”萧惟继续道,“你若是想喝等将来你长大了我再陪你就是。” “萧大哥你没大我多少吗” “大一个月也是比你大” “好都听你的” 常州府是常州州府所在,整个常州学子都会集聚在这里参加秋闱,每一年这个时候,常州府都格外的热闹,秋闱过后,酒楼饭馆的生意也火红起来,未曾放榜之前,不管是考的好还是考的不好,都聚在一起释放一下压力,顾闵是早早就订好了位子这才没白走一趟。 在萧惟这个年纪参加秋闱的不在少数,但大多数都是二十出头的,当然了,都不是第一次考了,从这一点也可以证明秋闱其实并不容易过。 乡试秋闱,因一年一次的高频率开考,所以每年的录取人数并不多,前三十名,几百人开考也就录取那么三十人。 “去年也没觉得这般热闹的”顾闵一边倒茶一边笑道,“不过去年我们都没参加自然也就没注意了,再说了我们常州府本就繁华。” 萧惟看着他,“阿闵,你不用这般小心说话的,我还不至于一次失败就一蹶不振。” “呵呵”顾闵讪笑,“我就是有些担心” 萧惟明白的意思,“阿闵,我今年不过十三,就算我在努力也需要时间的雕磨,不是着急或者执念便可以忽略的。” 顾闵一愣。 “你没猜错。”萧惟继续道,“我心中尚有执念,便是永远也无法得偿所愿,我也希望能够离她近一些,哪怕与她同在一个地方。” 顾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被逐出宗族的时候回归宗族,为宗族保驾护航便是我的执念,可是”萧惟笑了笑,“我的存在对柳氏宗族来说本就是一个危机,我若是还记得自己的柳家的人便永远也不要再想着重回宗族,后来我去常山书院,努力上进,凭着的是心里头的那口气,那口怨气,我想活下去,为了恶心那些人我也要活下去,好好地活着,也有因为她救了我的缘故在绵州的时候她恶狠狠地说我的命是她的,没有她的允许我死都不能所以,我好好地活着,努力地让她觉得没有救错人,后来我希望可以配得上她,努力去争取小小的希望希望那时候即便小,可还是有的,而现在” “萧大哥”顾闵心里头有些难受,“你也说了你现在才十三,公主也不过是九岁,你们都还小,谁说便没有希望了公主三番四次救你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而且萧大哥既然说永远不会回归宗族,那萧家的事情便不要去想就是了只要你不去想,便不会”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亏欠萧家的。” 顾闵一愣。 “我必须背负。”萧惟笑着道,明明是最阳光的年纪却透出暮霭沉沉的气息,“我可以不去报仇,但是却不能全然不顾,阿闵,我身上留着的是萧家的血。” 他可以永远把她放在心里,却不能全然忘记萧煌的死,便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全然忘了,她必定也会瞧不起他。 怨恨可以有,但却不能忘恩。 因为这般,她才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冷漠无情。 “不过你也说的是,她才多大便是聪慧可也不过是个孩子,她懂什么”或许他可以努力,努力在她真的懂了的时候,他可以站在她的面前,“便是我自己这般的心思说出去了别人也只会当做一场笑话。” 也许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活到现在,她的父亲才会允许他活到现在。 “不说了,来,以茶代酒。” “既然要喝,就喝酒” “她说过小孩子喝酒会便傻子的。”萧惟笑道。 顾闵笑也不是不笑更不是,公主殿下真的是害人不浅如今才多大便让萧大哥这个样子,真的长成了岂不是要祸害天下“那就喝茶吃肉,这都是这里最好的菜式,贵的很,而且还是花我自个儿的银子,萧大哥可一定要赏脸,不然我就亏死了” “好。”萧惟笑了出声。 没在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两人都是吃的愉快,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几个也聚在一起的考生闲聊着,聊到了同样参加今年秋闱的王驰,当年的童生试王驰可是得了头名,虽然这头名每年都出,但能够得到主考官称赞前途无量也就只有王驰一个,不过可惜的是王驰暂停了往上考,但是名声却一直没有消失过,反而是越来越响亮,今年他参加了秋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人人都很期待,不过这次被议论的确不是王家少主的惊才绝艳,而是他的亲事。 王驰定亲了,定的是卢家家主的嫡出女儿,这原本是门当户对的大好亲事,便是卢家小姐年纪还小,可并不妨碍这桩婚事是天造地设的,但是 卢家小姐之前闹出的那桩丑闻便是后来被解释了过去,可到底名声有损,而且解释也是他们卢家给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谁知道 对于很多人来说,王驰还没把人娶进门了就已经被戴了绿帽子了,而且这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还是一个被逐出家族的弃子 萧惟之名在常州府也是如雷贯耳,如今还添了这桩风流韵事,便更是成为了大家的谈资了。 “听说前段时间萧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赶回来若不是顾老爷子出面,他连参加秋闱的资格都没有” “这都要考试了还跑出去,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王家才去卢家求亲,说不定就是” “呵呵” “王家少爷真可怜,这人还没娶进门就已经被戴了绿帽子了” “别胡说,那萧惟才多大就算卢家小姐怎得放荡不羁,他萧惟动的了吗” “听说士族里头男子十岁就开始安排通房了,相比士族出身的男人都比寻常人厉害,自然是动的了” “哈哈,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那是那是” 顾闵气的脸色都青了。 萧惟神色不动,拉着要过去制止他们胡说的顾闵离开。 “萧大哥,你怎么” “谣言止于智者。”萧惟道,“无须理会这些人。” “可是他们说的那般龌龊,若是传开了对萧大哥的名声也是有损” 萧惟双眸幽深,“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便中了别人的计。” 顾闵一愣。 “卢荧一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不了,可我们却是现在才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萧惟缓缓道,“当然,也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听到,但是,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听到这些很巧合吗” 顾闵一愣。 “瓮城一行,我与王驰已然是结了死仇。”萧惟道,“况且,王家与卢家结亲,谁若是能占上风谁便可获利更大。” 顾闵恍然大悟,随即咬牙怒道:“这些人果真狠毒”若是他上前大闹,别说公道了,萧大哥的名声必定会受损“萧大哥”他寻思着要不要把那妇人的事情告诉萧大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既然不想说便不说就是。”萧惟道。 顾闵吸了口气,“祖父的意思是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该让萧大哥烦心,但是我觉得萧大哥应该知道一下。”萧大哥比他们想的还要冷静,既然如此,何不说了也好让萧大哥有一个防心 萧惟皱紧了眉头。 “就是你进贡院的那天” 夜凉如水,常州府的夜晚也是热闹繁华,萧惟站在客栈的门口,却一直驻足不前,可是他到底还是来了,即便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还是来了 他期望什么 期望那个人在京城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而来 那一年在京城,他认定了她不会想要他活着,认定了是她派人来杀他灭口,为此不惜把人贩子跟所有孩子都杀了,可是现在 长生是公主,她说过那次她是被害才被人贩子抓住的,后来也屡屡有人想杀她,那那些官兵是不是也是冲着她去的 不是她派去杀他的 而且,她只是一个侯夫人,她恨不得他消失,可是也不敢冒着被人发现危险让官兵去杀人即便是她的丈夫,永宁侯也怕不太可能做到吧 那时候长生公主正失踪,皇帝发了疯地派人找,永宁侯怎么可能为了杀他灭口而不惜卷进长生公主失踪一事中来 当年的他太过年幼太过稚嫩了,所以才会有了那样的认识。 萧惟如今的脑海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可是来了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在期盼什么期盼她对他仍保留着一份慈爱之心吗 可是,那样耻辱中生下来的孩子,她真的可以保留吗 萧惟啊萧惟,你真的很可笑 是不是失去的太多了,所以变得贪心,变得自欺欺人了 便是她真的还记得他这个儿子还认他这个儿子也不可能亲自跑来而且阿闵不是说了她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吗 便是真的来了,怕也是为了要他的命吧 他的存在可以让萧烨失去一切,更可以让她万劫不复 “呵呵” 萧惟嘴边溢出了两声笑,如同这深秋夜里的风一般凉薄,随后转身离开。 而便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面,随行的下人从马车里迎出了一个男子,已过而立之年,衣着普通但是却仍是透着贵气,不过脸色却不是太好,他下了马车便直接进了客栈,脚步急促。 “你怎么会来”   ☆、230 见面 你怎么会来 永宁侯苦笑,他怎么能不来妻子借着礼佛出府,还说要在寺庙斋戒三个月为永宁侯府祈福,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是不赞同可也还是同意了,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暗地里去了常州,若不是孩子突然间病了,他派人去接她回来,甚至没能发现 “你的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跑来”永宁侯夫人出了震惊过后便是担心,“你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永宁侯道,神色温和,“夫人,跟我回去吧。” 永宁侯夫人脸色一狞,“等事情了结了,我自然会回去。” “你答应过我” “我是答应过你”永宁侯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可前提是那个没有危害到我们,夫君,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永宁侯在知道她来了常州的消息之后便已经猜到了她是知道了陛下召他进宫的真实情况,不管她是如何知道的,如今是认定了是那个孩子害的,“便是陛下已经说了话了,我们更加不能对那孩子施以毒手。” “我不能让那个孽种毁了你毁了永宁侯府”永宁侯夫人厉喝道,“夫君,一切的后果由我承担,若是要偿命的话,我来偿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的牵连” “你是我的妻子”永宁侯沉声道,“不管你做什么,都代表着我” “不” “况且陛下圣意不明,那个孩子便若是遭了我们的毒手,陛下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永宁侯继续道,“夫人,我们先回去,等我探查清楚陛下到底” “陛下会去保一个孽种吗”永宁侯夫人冷笑,“妾身虽为女儿之身可也明白陛下不会无端端地提起那个孽种,更不会是想要为那个孽种正名他不是想要用那个孽种来对付萧家便是直接冲着永宁侯府来的我怎么可以再容他” “我与二弟已经商讨过,永宁侯府并无让陛下这般” “那个孽种一日不死我们便一日不得安宁”永宁侯夫人根本便听不下去,只有萧惟死了,她才可以安心,才可以彻底的安心 “那你想要怎么杀了他”永宁侯也怒道,“派人暗杀还是亲手杀你是永宁侯夫人,你杀了人,难道永宁侯府便不用担责吗便是派人暗杀,终有一日也会暴露,到时候我该如何孩子们该如何永宁侯府该如何你亲自来常州,便是为了亲眼看着他被暗杀吗夫人不要被过去的仇恨蒙蔽了理智” “他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永宁侯夫人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已然说不出理智的反驳之语,只能耍泼一般,“他一出生就该被掐死他早就该死了” 永宁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紧紧地抱着妻子,他没有怨恨过那个孩子,即便那个孩子给他所爱的妻子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可是他一直以为总有一日可以平复妻子心里的伤痛,以为那个孩子只要不出现便不会让妻子再痛苦“对不起。”或许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孩子的存在对妻子造成的痛苦,“可是夫人,我们不能因此便滥杀无辜,更不能冒着触怒陛下的危险。” “我恨他我恨他”永宁侯夫人如何不知道这样做可能引发的后果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那个孽种只要一日还存在,永宁侯府便如同头上悬着一把刀一般,她如何可以安心嫁入永宁侯府,已然是玷污了李家的门风,她如何还能给李家带来耻辱“夫君,我不想我不想连累你连累永宁侯府” “我们是夫妻,夫妻便该患难与共”永宁侯道,“更何况如今根本便没有什么危机,夫人,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萧煌已经死了,萧烨便是死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就算他说了又有什么证据我的妻子是郑州梁家的人,不是安州程氏谁能说你跟萧家有任何关系” “可是” “陛下重用二弟。”永宁侯继续安抚道,“便是看在二弟的份上,陛下就算要利用那孩子来对付萧家也不会牵连到永宁侯府身上的,夫人,程澜已经死了,你是梁英,是我自幼定亲的妻子梁英萧惟如何萧家如何,都牵连不到我们身上陛下那般隐晦地提及那个孩子,未尝不是让我们离的远一些夫人,陛下是个宽厚的英主,便是看在二弟忠心耿耿看在永宁侯府先祖立下的汗马功劳也不会轻易地让永宁侯府蒙羞的” 永宁侯夫人靠在了丈夫的怀中,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地流泪,似乎已经别说服了一般。 永宁侯抱着她,“我们回家去吧,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当年的事情,那个孩子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发誓” 永宁侯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赶在了妻子动手做出什么傻事的之前来到,及时阻止了妻子冲动的行为,他很庆幸,真的很庆幸,可是 “夫人来人快来人” 永宁侯的身子不好,这般长途跋涉赶来常州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安抚住了妻子,洗漱了过后便跟妻子休息了,一沾床便疲倦的入睡了,或许也是庆幸,也或许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疲倦的身子半夜居然醒来了,而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妻子趴在了桌子上,手放在了桌子上的水盆里头,那手腕化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水盆中清澈的谁染的深红深红的,看着这一幕,他心神具烈 他想过她或许还放不下,或许还会背着他去对付那个孩子,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会伤害自己 她居然伤害自己 “来人” “你说什么” 半夜客栈闹腾起来,自然瞒不过派人盯着的顾家,顾闵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了,有些瞠目结舌,“你确定没有弄错真的是自尽而不是被害的还有那个妇人的丈夫来了确定世子丈夫” “小的确定” “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顾闵咬着牙,“再去查查一定要查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不是冲着萧大哥来的,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可若是冲着萧大哥来的,现在这般又是为何自尽还是割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闵半夜里被叫起来便再也睡不下去,一直等候到了天明也还没等来那对夫妻的具体身份。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那妇人眼中的恨意并非针对他们 萧惟昨夜也睡得不好,不过却极力的掩饰,他不能泄露出一丝的痕迹,第二日起来依照计划地跟顾闵去收租子。 “萧大哥”顾闵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或许是我猜错了,那人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萧惟脸色却是大变。 “萧大哥你怎么了”顾闵见了当即不安。 萧惟没有说话,双手死死地握着,自杀自杀 “萧大哥” 不会是她的 绝对不会是她 若是她,她只会杀他,而绝对不会自杀 她自杀什么 还是 她丈夫来了 他丈夫知道了她的过去 可 难道她丈夫对她的过去真的一无所知吗 “萧大哥”顾闵有些后悔不该莽撞地说出来,“我已经让人继续查了,只要查出对方的身份便可以确定是不是萧烨搞的鬼”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嗯。”随后,渐渐地放松紧绷的身子,“我们出发吧。” 绝对不会是她 便是他丈夫完全不知情而如今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活不下去了也会先杀了他才会自尽 所以,一定不会是她 萧惟一字一字地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她的 客栈内 永宁侯坐在床边,目光盯着妻子青白的脸,而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再晚一刻钟,他见到的便是她的尸体了 是他错了吗 是他把她逼的太狠了吗 是他始终没有真正地明白她心里的痛苦吗 是他 “你便是不在乎我也该为我们的孩子想想没了母亲他们该怎么办你就这般狠心抛下他们” 他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永宁侯的心在滴血。 是他错了吧 不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不该为了那所谓的善心而把自己的妻子给逼上绝路便是死了又如何不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还是一个让自己妻子痛不欲生的存在,死了便死了 就算陛下如今知道了他的存在,也并不是杀不得 便是惹怒了陛下,可陛下还会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孽种而灭了永宁侯府吗 “对不起,我不该只为了自己着想” 萧惟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客栈里面的人,也可以地压抑着不去注意顾闵到底如何查,只是一心帮着顾闵处理收租的庶务。 而客栈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不过顾闵也终于是知道了那对夫妻的身份,花了不少的精力打听了终于打听到了,结果也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永宁侯” 这一次他倒是谨慎了些,没有当即告诉萧惟,而是先跟顾延说了。 “嗯。”顾闵点头,“祖父,这应该不是冲着萧大哥来的吧”他虽然不知道永宁侯到底是谁,但是京城里面的勋贵,怎么也不可能为萧烨办事的,自然也便跟萧大哥扯不上关系了,便是皇上因为公主的事情要对付萧大哥,也不会让一个侯爷来,“那夫人应该是永宁侯夫人,永宁侯一来她便自尽,孙儿觉得应该是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怎么也跟萧大哥扯不上关系。 顾延毕竟是阅历深厚,便是也难以将永宁侯跟萧惟联系在一起,但是“你确定在贡院外边你没有看错” “我”顾闵现在也不敢肯定了,“孙儿现在也不敢肯定。” “因为知道他们的身份”顾延问道。 顾闵点头,“永宁侯夫人怎么会恨萧大哥他们根本便扯不上关系,祖父,你在京城那般多年应该知道永宁侯府的,他们跟萧家应该没有关系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延道,“面上所见未必就是全面。” 顾闵心里一突,“那我们要不要告诉萧大哥若是真的有牵连的话,萧大哥应该知道的。” 顾延沉默半晌,“你去叫萧惟来。” “是。” 可当顾闵去客院找萧惟的时候,却得知萧惟出府了,下人说是借到了一封信才出府的,“什么信谁送来的” “是明远客栈的伙计送来的。” 顾闵脸色一变,“明远客栈”那不是永宁侯夫妻住的客栈吗难道真的是冲着萧大哥来的 “萧少爷出门多久了怎么出门的” “有半个时辰了,步行出门的。” 顾闵心中大急,顾家到明远客栈步行需要小半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便是说萧大哥已经到了小半个时辰了,若是对方有意伤害萧大哥,萧大哥现在“你快去把这事禀报祖父” 说完便当即去了马房,牵了马便赶过去了。 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原本坚定不移的念头顿时崩塌了,居然真的是他们居然真的是他们 而他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主动找他,还是这般写信找他 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直接派人来杀他不就成了 请他过去一趟 请 他们不觉得很可笑很荒诞吗 还是他们觉得他们这般客气地请了他过去,他便会投桃报李自行了断让他们从此没有后顾之忧 还是他们大发慈悲知道了他如今日子难过想要来施舍他一番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荒诞至极 萧惟不想来,脑子里更是有一万把声音告诉他不要来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龙潭虎穴,去了便再也回不来 他还要留着性命来走到她的身边的 可是 他控制不了自己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了自己 萧惟终究还是来了,却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有人出来请他进去,他方才再一次迈开了脚步。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见到生母之时的情形,从起初惶惶不安的期待,到后来的绝望,脑子里浮现过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场景,可是却没想过 他竟然先见到了他 她现在的丈夫 就算当年他固执地去找她,疯了一般地要见她一面的事情也很清楚地告诉自己,只能见她,绝对不能见到她的丈夫,那时候的他恨过她,恨她明明没死却丢下自己,恨她抛弃了父亲去找了别的男人,但是却还是坚守着绝对不能害她的念头当年他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长了什么样子,若是可以的话便问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他没想过破坏她如今的生活,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可是,现在他却是先见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却不是他的父亲 多可笑 而眼前的男人也跟他所想的不养,文弱不堪。 “一直想见你,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见到。”永宁侯语气温和,没有得知秘密的震惊与愤怒。 萧惟明白了,他是早就知道,“为什么”便是问出了之后便后悔了,可还是没有收回去 是啊。 如何能够不好奇 当年她到底如何逃离萧家,又是如何遇到他的而在明知道她的过去之后,他又为何能够接受,还十分恩爱 他在京城的那段日子没有去打扰过他们,可是却是听说不少永宁侯十分疼爱永宁侯夫人的传闻。 若是不知道她的过去,疼爱自己的妻子是正常,可是他明明知道明明什么都知道 “你是想问为什么你母亲会自尽还是” “我母亲死了”萧惟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森然。 永宁侯神色没变,“是啊,你母亲程澜已经死了。” 萧惟脸色铁青,没有回他的话。 “你恨她吧”永宁侯继续问道。 萧惟道:“不”他为什么要恨她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是恨,但如今什么都知道了,他为什么还要恨有什么资格去恨 永宁侯笑了笑,仍存留着苍白之色的脸显得有些苍凉,“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我来不是听故事的”萧惟不想听,本能地拒绝,他之所以来也不是为了见她他们早在她离开萧家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他不恨她,她若是恨他,他承受便是,但是他不是来见她的,他来只是想要问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来常州为什么来了之后暗中出现在他周边却不对他动手反而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来弄清楚情况,从而不让他们迁怒顾家而已 他的母亲早已经死了 “我没想到你会知道你母我的妻子她没有死。”永宁侯缓缓道,“当年你去京城寻她,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我被人贩子抓获,是不是” “不是我。”永宁侯摇头道。 萧惟凄然自嘲,“那就是尊夫人了。” 永宁侯沉默。 萧惟的心像是被一把刀给剖开了一般,里面更是早已腐烂,原本不是他多想,不是他心思恶毒,而是真的当年他所遭遇的真的跟她有关系   ☆、231 他就只有她了 那他们现在来又意欲何为 完成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吗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 “你们凭什么”萧惟全身紧绷,额上的青筋冒起,咬牙切齿,“因为我的存在是你们所有人的耻辱,所以你们便恣意地为所欲为既然这般恨,为什么又让我活到现在为什么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要了我的命我活了下来了,我靠着自己活了下来了,活到了现在你们凭什么又来让我消失就算我欠了她一条命,当年已经还了”若不是长生,他便是不死在人贩子的手里也绝对活不长就算是她给了他性命,他欠了她的,早在当年就已经还了“现在你们还要什么” 他不会如他们所愿 绝对不会 便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也要拉着他们一同陪葬 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的少年,永宁侯却皱紧了眉头,隐隐的还有一丝怒意,“你都知道了。” 萧烨居然把真想告诉了他 “我不该知道吗”萧惟冷笑,“是啊,我是不该知道,我知道了只会让你们更加的难堪更加的耻辱,你们想要我不明不白地死去,什么都不知道地消失,可惜啊,老天爷没有让你们如愿我还活着,明明白白地活着,活着告诉你们你们所受的耻辱一直都在,而且永远都会在” 永宁侯苦笑:“孩子,我并不想伤害你,即便是你母亲” “我没有母亲” 永宁侯看着她,“即便你不愿意认她,可她也是你的母亲,你的身生母亲萧惟,你是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你可以不认她可以恨她,可你既然知道了真相便也该体谅她” 萧惟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体谅侯爷不觉得我体谅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堪吗”体谅可笑之极 “没错。”永宁侯继续道,“你母亲是曾经伤害过你,可她的心里何尝不痛苦她伤害你,心里不会比你好受。”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萧惟的脸几乎狰狞,“硬的不成便来软的吗侯爷觉得我会傻的听了你们几句软化便如你们所愿地消失吗” 永宁侯叹了口气,“你母亲是曾经伤害过你,可是若是她对你真的没有一丝的感情便不会做傻事,萧惟你母亲她割脉自尽” “之前我或许信,现在”萧惟没让他把话说完,“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即便真的做了,也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你们觉得我是傻子吗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还真的是够恨我的” “你” “侯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萧惟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萧惟冷笑道:“至于你们想要如何对付我,尽管出手就是,谁胜谁负我们拭目以待”说完,便拂袖而去,可是还没走出门口便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永宁侯的一句话,“你与长生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惟身上的暴戾之气更浓,转过身面色铁青,“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陛下问起了你。”永宁侯正色道,“正因为如此,你母亲才会来常州,孩子,你母亲不是来害你的,她只是担心” “担心她的秘密会被我泄露出去”萧惟冷笑,皇帝问起了他长生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世,皇帝在她的身边派了那般多人哪里会不知道不管皇帝为什么问起他还是在永宁侯的面前,这对永宁侯府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当然,也有可能皇帝想利用永宁侯府的手除掉他,这样便不用跟长生起冲突“那就真的糟糕了,长生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 永宁侯苦笑,“果然”不过若是如此,陛下也算是看顾永宁侯府了,否则陛下完全可以什么都不提,可陛下到底想要永宁侯府如何避开这个风波杀了萧惟还是不,不会是杀了萧惟的,陛下还用的上他难道永宁侯心中一惊,陛下暗示了他,是不是也让人暗示了夫人所以夫人才会 要让永宁侯府从将来的风波之中脱身,除了杀了萧惟,便只有 萧惟看着永宁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间有种大笑的冲动,吓到了吗吓到了吧他们最怕的不就是当年的龌蹉事情泄露,让他们再也无法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既然不给他留一丝的生机,那便一起同归于尽吧“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是你们步步紧逼不给我一丝活路,那就同归于尽吧” 永宁侯盯着他。 “怎么想杀我”萧惟冷笑道,“可这里不是京城,而且你认为我会没有任何防备就来吗” “我没想过要害你性命”永宁侯道,他的确没想过要他的性命,即便是这一刻也没有,“你可以不信,但是你若是真的死了,我的妻子这辈子也无法再摆脱过去我要她活着,更要她幸福当日我把她从绵州带走的时候就发过誓,此生此世定给她幸福” 萧惟面目狰狞,幸福吗她要幸福那他呢他就该永远活在痛苦当中吗凭什么她受罪了,他就是活该吗是谁把他生出来的 “但是为了我的妻子,有些事情我必须做”永宁侯继续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你对你的母亲也并非完全只有恨意,不管是为了你母亲还是为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过日子。” 萧惟一个字也不信,“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有些事情必须做 那就看看他能够做什么 现在的他还怕什么 萧惟转身而去。 永宁侯苦笑,现在仍有些犹豫的想法如今更加肯定了,杀了他,他做不到,也不能做,但是,他绝对不能让他走上仕途,更不能让他显赫于人前,为了妻子,为了永宁侯府,萧惟只能一生默默无闻 “来人” 萧惟疾步走出了客栈,走离了客栈很远很远,可是压在心头上的那块巨石却并没有消失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他已经远离了他们了,已经离的远远的,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皇帝提到了他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长生他跟永宁侯夫人的关系啊 是啊 他根本就没说,长生如何知道若是她知道了如何会没有半点的表示皇帝若是要他的命,何须这般费心思 根本就是借口吧 就是他们不肯放过他的借口 萧惟抚着巷子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却仍是无法驱散心里的闷心里的痛,为什么还要痛为什么那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他痛的他们既然不肯给他活路,他便跟他们鱼死网破就是,为什么要痛苦有什么值得痛苦的 “呵呵呵呵哈哈” 顾闵找到萧惟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蜷缩在巷子的墙角,疯魔了一般笑着的场景,原本便因为着急担心而微白的脸色如今更是难看了,“萧大哥”他冲了过去,刚才他找到了客栈,问了客栈的伙计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而且是安全离开的,可是没找到人他始终不放心,如今找到了更加不放心了,“萧大哥你怎么了萧大哥” “哈哈”萧惟仍是笑着,也哭了,眼泪落了下来他却还不自知,他抬头看着顾闵,却像是不认识一般。 “萧大哥”顾闵更加的担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萧大哥” 萧惟没有回答,坐在了地上靠着墙壁,没有再大笑,却仍是落着泪抬头看着天,深秋蔚蓝的天,眼前渐渐地浮现了一张生气了的脸 他想她 很想很想 他如今就剩下她了,就只有她了 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是不是真的就再也不理他了是不是会忘了他了 他后悔了 他不该放弃的,不该放手的 她在乎他的,即便或许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可是她是在乎他的可是,他却放弃了,对她说了那般绝情的话 他为什么要放弃 为什么 什么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什么只要默默地保护她就好,什么只要她平安他就可以远离她 都是狗屁 他该不顾一切,该无耻地坚持下去的 因为他只有她了 他只有她了 她现在还不懂事,她还小,他就该死死地缠着她,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死死地缠着她,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让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萧惟撑起了身子。 “萧大哥”顾闵有些手足无措。 萧惟往前走,他要去找她,他现在就去找她,就算被师父责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他无用他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他也要缠着她,他只有她了 “萧大哥”顾闵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喝止道,“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要去找她”萧惟眼底泛着癫狂之色,“我要去找她” 顾闵无法确定他话里的她到底是谁,“你要去找谁我陪你去,我陪你去”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萧惟没有解释,“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放手的我就只有她了,我只有她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萧惟死死地咬着牙疯狂地说着,“我要去找她” 顾闵心急如焚,“好,去找她,我陪你一起去找他,我们马上去,来,我扶你” “我要去找她”萧惟却推开了他,往前冲了。 “萧大哥”顾闵先是着急,随后的一幕却让他心神俱震,萧惟冲了出去,一人推着木头车在大街上行驶,似乎也很急,也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间冲出来,“啊” 萧惟倒下了,脑子里只有那个要去找她的念头。 “萧大哥”顾闵要疯了 萧惟被抬着回了顾家,但也算是停止发疯了。 “大夫,真的没有大碍吗”顾闵仍是不放心地追问,车子是撞上了,不过推车的人最后也使了力,拉住了一些没把人撞的太厉害,可是萧大哥摔倒的时候却撞上你了后脑勺,这才晕倒,“要不要用一下针” “他的脉相平稳,暂且不需要用针。”大夫道,“若是一直没醒我再来就是了。” 顾闵有些恼火,“可是” “闵儿。”顾延阻止了孙子,转身对大夫客气地到了谢,让人送了他出去。 顾闵知道自己方才不对,“祖父,我不是有意为难大夫,只是萧大哥” “我知道。”顾延道,并未责怪。 顾闵松了口气,“祖父,萧大哥这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他伤的是脑袋,若是” “既然大夫说没事便是没事。”顾延打断了他的话,看着萧惟问道:“都发生什么事了” 顾闵吸了口气,这才将事情说了一遍,“萧大哥说要去找她,可到底是去找谁也没来得及说清楚,而且当时萧大哥的情况很不对劲,像是魔怔了一般。” “她”顾延皱眉。 顾闵点头,“祖父,你说萧大哥要去找的人是不是那个妇人就是永宁侯夫人” “他要找的是长生公主。”顾延道。 顾闵一愣,随后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也就只有公主才会让萧大哥这般失控的可萧大哥不是起了明远客栈吗难道永宁侯夫人他们是公主派来的”他们跟萧大哥说了什么,才让萧大哥这般反常 顾延没有回答,不过心里自然不认为这般简单,“你在这里看着,他若是醒了就通知我。” “是。” 萧惟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一般,不管他如何奔走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仿佛就要永远永远被困在这个黑洞之中似得,他疯狂地嘶吼,却仍是无法得到一丝的曙光。 “萧大哥萧大哥”顾闵看着满头大汗满脸痛苦挣扎的萧惟,焦急不已,“萧大哥,你醒醒,萧大哥我陪你去找公主,你醒了我们马上去,他帮你去求她我们一起去求她萧大哥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说过你的命是她的你的命是长生公主的,你若是就这样死了,她会生气的萧大哥,你也不想让她生气是吧你快醒醒,快醒醒” 萧惟,你的命是我的 想死你问过我没有 黑暗中传来了声音了,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恶狠狠的警告,那张生气了的小脸又出现了,她就像是站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她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这样骂他,毫不客气的骂,她的脾气真的很不好很不好,只要有一点不顺心便发脾气,而他总是惹她生气,总是给她惹麻烦 可就是这样脾气不好的人,每一次在他惹了麻烦之后都会为他收拾烂摊子,每一次她被他连累了之后,仍是一如既往地帮他救他 长生 顾长生 就算她是长生公主又如何就算她是他的杀父仇人又如何她就是她她是顾长生,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线生机的顾长生 他怎么可以放弃她 怎么可以 他就剩下她了啊 “长生” 他要去找她 萧惟渐渐地撕裂了黑暗,拼了命地去寻找光明,去寻找那个可以给他带来光明带来希望的女孩子,他要找她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便是被她厌弃他也要跟着她 “萧大哥”顾闵见他眼睛缓缓睁开,顿时大喜,“萧大哥,你快醒醒” 不过是睁开眼睛罢了,这个对平常人来说极为容易不费任何力气的事情他却是拼尽了全力,一点一点地的,历尽了艰辛,终于成功了,他看到了眼前的人,却不清楚,不过却还是可以猜到他是谁,“阿闵” “萧大哥”顾闵眼睛一红,“你吓死我了” “阿闵我要去找她”萧惟继续道,“我要去找她我真的很愚蠢,我怎么可以放弃她还小她还什么都不懂我现在放弃了,她很快就会忘了我的,就算将来我可以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就算那时候我已经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有能力去保护她,可是她已经忘了我了啊” 顾闵心里发酸,“萧大哥” “我就只有她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她了”萧惟继续道,“我怎么可以放弃她我怎么可以” 顾闵深吸了一口气,“好,等你好了之后我就陪你去京城,我们去找她若是她还在生你的气,我们就求她,跪着求她也要求她原谅反正她是公主,我们跪她也是应该的,萧大哥你放心,我陪你去” 萧惟哭了,心里的绝望一瞬间泛滥成灾。 他就只有她了 也便在此时,永宁侯夫人也终于清醒了,她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丈夫担忧温柔的神色,而在许多年前,她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也这般的神色,也便是在那一刻起,她发誓会永远爱这个男人,永远为他做牛做马 她做到了。 她深爱着他,即便偶尔午夜梦回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自己玷污了他,而他,也并未让她做牛做马,他把她宠在了手心里,用他的温柔用他的深情一点一点地让她从过去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她很幸福很幸福,直到那个孽种的出现   ☆、232 轨迹 就在她要完全忘记那个噩梦的存在之时,他出现了 她如何能不恨他 她如何能让他的出现毁了她的一切伤害她所爱的人 她怎么可以允许 可是她没用 最终还是让他得逞了,伤害了她最爱的人 “你终于醒了。”永宁侯握着妻子的手,庆幸而有欣喜,“你吓死我了。” 永宁侯夫人没有说话,她还能说什么面对这样的他,她唯有愧疚,便是连想欺瞒她很好,她没有难过也做不到,泪水不断地在眼眶中凝聚,不断地涌出来。 “别哭。”永宁侯抬手温柔地摸着她脸上的泪水,心里像是扎了针般疼,“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不”永宁侯夫人忙道,他怎么能够说对不起他如何有对不起她的地方都是她,都是她啊是她对不起他啊“不是的” “别动”永宁侯制止了她的乱动,道:“大夫说你失血过多,不要乱动” 永宁侯夫人没有再乱动,泪流满面。 “别哭,我在这里。”永宁侯夫人依旧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我在这里。” “啊”永宁侯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大声哭了出来。 永宁侯伸手抱着她,没有再劝,而是让她恣意地发泄,或许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这是他的妻子,他发过誓一定要保护一定要给她幸福的妻子即便那还是无辜,即便他不该违背良心,可怎么可以为了这些而伤害他挚爱的妻子他的仁慈何尝不是对妻子的另一种伤害“对不起。” “不不” “你听我说”永宁侯打断了妻子的话,“我不该为那孩子说话,我明明知道他对你来说是何种痛苦,我也知道你有多在乎过去,更知道你始终觉得你对不起我配不上我,我却还帮着那个孩子说话,我是对别人仁慈,可是却一直在伤害你对不起,本该一直爱护着你的我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夫君” “不过。”永宁侯看着她,“你还是不能杀他,可是我可以让他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会让他永远销声匿迹,我们不能杀了他,不管陛下是否要用到他,我们都不能杀他,杀了他,才是会一辈子都记住” 永宁侯夫人没有说话。 “交给我来处理好吗”永宁侯继续道。 永宁侯夫人哽咽开口,“若是陛下” “不要再做傻事”永宁侯打断了她的话,“如果陛下真的要对付李家,便是没有你,永宁侯府也保不住更何况若是陛下真的要利用那孩子来对付萧家,你便是最好的证据,你若是死了,让陛下的计划落空,你觉得永宁侯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永宁侯夫人闭上了眼睛,盖住了满目的痛苦。 “一切都交给我吧。”永宁侯继续道,“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都交给我处理。” 永宁侯夫人还是没有回答,但是却紧紧地抱着他。 永宁侯知道她是同意了,或许那晚上的自尽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连累他们,当然,这肯定是主要的原因,但或许还有另外一个。 她在逼他。 逼他对那孩子心狠起来。 她在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永宁侯并没有怪她,因为若不是他一直没有顾及她的感受,一直没有完全地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她又如何会做到这个地步 保护她免受任何的伤害,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承诺 他只能对不起那个孩子 萧惟醒来之后顾闵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顾延,因为他知道萧惟这样的状况不能见祖父,他可以理解,祖父未必能够理解,而且,祖父比他更加的不赞成萧大哥这份心思 顾闵暂且安抚住了萧惟,又请了大夫过来看过了确定没有大问题了,这才安心,随后又是盯着他吃药,又是催着他休息,等他因为药效再一次睡了过去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公主殿下你到底让那永宁侯夫妻跟萧大哥说了什么了你可知道你把萧大哥逼成了什么样子了” 她就这么恨萧大哥 伤了她一次心便让萧大哥万劫不复 顾闵心里也不是没有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情,他认识的公主殿下不像是这般狠心的人的想法,可是却更想不出来除了公主殿下,还有谁有本事请来永宁侯夫妻,还有谁有本事把萧大哥给逼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还是公主殿下的错 或许是药物的关系,萧惟这一次睡的很沉,等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顾闵并没有离开,守在了边上,而且他一醒也便清醒了。 “萧大哥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惟心口一暖,“我没事。”说着便起身。 顾闵不放心去扶。 “我没事。”萧惟阻止了他。 顾闵也没有坚持,叫了下来人送洗漱的水进来,“萧大哥若是精神还不错,我就通知祖父过来了,昨天祖父很担心,说你醒了之后便通知他。” 萧惟一愣。 “若是你不不想” “怎么可以让顾老爷子来看我”萧惟起身,神智已然恢复了正常,“我去看顾老爷子。” “你的伤” “更严重的伤我都试过,这个算什么”萧惟道,“我没事。” 顾闵看他不管是精神还是情绪都还可以,也便没有阻止了,“那好。” 萧惟收拾了一下便去见顾延了。 “让老爷子担心了。” 顾延端详了他半晌,“没事就好。” “老爷子,我想” “你与永宁侯府有过节”顾延没等他说完便问道。 萧惟的脸瞬间煞白。 顾延一见便知道自己没有说错了。 “祖父,萧大哥怎么可能会给永宁侯府有过节”顾闵却道,“应该是公主殿下” “长生公主若是要对付一个人何须这般迂回”顾延打断了孙子的话,目光却注视着萧惟,“而且,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你应该知道,若她想要对付你,自己就会动手,而不会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萧惟抿紧了唇。 “萧大哥”顾闵看着萧惟,有些不信自己居然猜错了,萧大哥跟永宁侯府有过节可是什么样的过节能够让永宁侯夫妻一起来常州 “你不想说我也不问。”顾延道,“不过你若是一遇到困难便想着去找长生公主,把她当成你的救命稻草一般,我奉劝你自生自灭就是,不要去自取屈辱同时也连累她。” 萧惟浑身一颤。 “萧惟。”顾延语重心长,“男子汉立于世间,有什么样的苦难是经受不了的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便是公主愿意给你庇护,可是你真的愿意以一个懦夫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的萧惟又能够让她忍耐多久萧惟,她还小,她将来的路还很长很长,而这条路更是充满荆棘,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帮助他可以为她保驾护航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自会让她庇护的懦夫” “祖父”顾延看着萧惟越来越糟糕的神色,心里有些担心。 顾延没有理会孙子的劝阻,神色严肃地看着萧惟,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可却是一块璞玉,若他经受住了这些打磨,将来必定可以大放异彩,若是不能“我的话说就说到了这里,该如何,你自己决定吧。” 萧惟不知道是如何走出来的,身边的顾闵一直在说话,可是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知道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 懦夫 懦夫 懦夫吗 “我是懦夫吗”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旁边的顾闵,问道。 顾闵苦笑,他真的没想到祖父会跟萧大哥说那些话,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是吧。”萧惟笑了,却是比哭还难看。 “萧大哥” “我这个样子便是去找了她,便是她还愿意见我,愿意让我呆在身边,怕也受不了多久吧”萧惟继续道,“终究我还是会失去,然后一无所有甚至连最初的美好都会被我消磨掉她会厌恶我,彻底的厌恶我,甚至后悔当初认识我” “怎么会公主殿下不是这样” 萧惟笑了出声。 “萧大哥”顾闵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萧惟止住了笑意,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着北方的天,万里无云,而就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的京城,有她。 “我会去找她的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那时候我会跟她说,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顾闵瞪大了眼睛,不过却是安心了,其实他也不赞成萧大哥现在去京城,至于娶的事情那便等将来再担心吧 说不定那时候的萧大哥没有这般的执着,也说不定公主殿下真的愿意。 那般的女子,天底下没几个男的受得了的 往京城方向的客船身上,长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咬牙切齿地认定了有人在诅咒她,还没回京城便已经被人诅咒了,那个公主当的有她这般倒霉的 “这里风大,四妹还是进去吧。”秦靖皱了皱眉,“待会儿让闫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长生睨了他一眼,“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这几日天越发的凉了,我们又是走水路,该多加注意。”秦靖丝毫没把她的不客气看在眼里一般,继续道:“离京城还有一段路,若是你病了怕是不能赶在小年之前回去了。” “你咒我”长生挑眉。 秦靖微笑:“我是关心你。” “王鼠狼给鸡拜年吧”长生没给他好脸色,不过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跟在身边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 秦靖也没放在心上,真正的恶意还是嘴皮子上的他还是分得出来,“你若是认自己是鸡,那我” “你才鸡了”长生怒了,“凤凰本姑娘都不想当”还鸡 秦靖伸手接过了凌光取出来的披风,给长生披上,“那便给你当黄鼠狼吧。” “你哄小孩啊” “你不就是小孩吗”秦靖笑道,“小姑娘该有小姑娘的样子。” “是啊,趁还有时间是不是”长生似笑非笑,“你说老头子若是知道你说这些话会如何” “四妹会告状吗”秦靖反问。 长生瞪着他,“你将来一定死的很惨”说完,便转身回船舱去了,有时候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卧薪尝胆,不然怎么她都如此对他不客气了,却还是可以完全不在乎还处处关心体贴这都什么人“你说我该不该趁着现在没人把他给扔下河去灭口,免得将来被他给算计了” 凌光一愣,“若是公主想” “我想杀人狂吗”长生佯怒。 凌光道:“那奴婢听公主吩咐就是。” “倒是学聪明了。”长生笑了笑,随后便趴在了桌子上,百无聊赖,原本预计这次回程会很精彩的,可这一路走来不管是陆路还是后来转了水路,都安安静静的,连个拦路劫匪都没遇到过,“你说我的那些好皇兄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还是觉得我真的失宠了,没有人护着等我回去之后再收拾我” 凌光沉默。 “怎么你也觉得我很无聊”长生看着她,“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公主” “能不无聊吗都已经多久了也没件事情忙忙。”长生也没等她的回答,唉声叹气的,“看来我还真的是忙碌命了。” “公主不是喜欢画画吗”凌光为了不让主子再怀疑人生,道,“这沿岸的风光也不错,不如奴婢给公主备好画具,让公主解解闷” 长生愣了一下,画画是啊,这可是当初她赖以生存的技能,可是如今才多久就给忘了“也好,有空就练练,将来落难了的时候也好有个谋生的技能。” 凌光决定马上去给主子弄一些画具来,免得主子再这样下去给闷坏了 客船不缓不急地往北而去。 凌光趁着一次靠岸补给的时候收罗了一堆画具,虽然品质不太好,但是给公主殿下解闷是足够了的。 而长生公主殿下也不再唉声叹气怀疑人生或者寻思着要不要找些事情来报复社会了,舒舒坦坦地在船舱里头重拾当初的谋生技能。 秦靖倒也乐见其成,至于他自己,却也没有表面这般轻松,即使这一路走来都很平静,可是他知道京城里面许多人都坐不住的,便是不会下狠手也一定会使绊子的 而他的担心也果然成真了,没走两天,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河道上,他们便遭遇了劫匪,即便那段河道一直都有水匪为患,而交手过后,也确定了这些就是普通的水匪,可就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吗 秦靖不信。 长生也不信,不过没证据,便是留下了水匪的活口,可对方敢下手岂会留下痕迹“把人交给当地的官府,然后将此事上奏皇上。” “是。”秦靖应了话。 长生看了看他,“再加一句,长生公主吓病了。” 秦靖一愣。 “我离京许久,得刷一刷存在感。”长生似笑非笑,“也好让别人知道我没失宠。” “四皇妹” “怎么不敢写”长生问道。 秦靖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敢写“你离京多年,这几年京中人事千变万化,若是可以,还是莫要过于的锋芒毕露。” “所以我才要吓病。”长生道,“谁会对一个被区区水匪便吓病了的娇弱公主虎视眈眈当然了,除了原本就恨不得我死的。” 秦靖倒也不是完全不赞同,示弱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不过最后的那句话还是听的很刺耳,可却也无从反驳。 “我知道你对我无恶意。”长生缓缓道,“我也不会忘恩负义。” 秦靖一怔,这该是他最想听到的话,可是如今却是百味杂陈,“闹腾了半夜,四皇妹也累了,歇息吧,我会处理好的。” 长生点头,随后又道:“或许这些水匪不是冲着我来的。” 秦靖一愣。 “如今谁不知道七皇子得皇帝宠信”长生挑眉道,“如今你的命比我的i值钱。” “如此甚好。”秦靖道。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便是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可如今听了还是觉得别扭,靠着别人来给自己挡暗箭,她有什么好骄傲的可她却没有任何的能力改变,也不能去改变,因为她不想死 水匪一案,秦靖依照长生的意思处理,而这算不上是危机的危机过去了之后,便又是一路畅顺平安。 北方,越发的寒冷。 而此时在南方的常州,深秋的凉意也越发的深了,半个月过去,常州府公布了秋闱的结果。 萧惟榜上有名,排名17,算是中间水平,不过对于第一次参加秋闱,又几乎是裸考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至少获得了两年之后的京城会试资格。 他可以去京城了,即便这次还不足以去见她,可是,至少可以离她很近很近。 而这一次秋闱的头名,则是王驰,一年一次的州府秋闱不怎么值钱,可被常州府上报朝廷加解元头衔,便不一样了,那是极大的荣誉 常州府自开国以来产生了无数个秋闱头名,却只出了三个解元 童生试头名,州府会试头名加解元头衔,若是接下来的会试、殿试也一一摘冠,那便是三元及第。 顾绮听了消息之后,已经剥离了许久的恐惧又一次回笼了,有些事情似乎仍旧是依照着记忆中的轨迹前行   ☆、233 借势 伴随着王驰的风头正盛,他与卢家的联姻也成了众人热议的话题,而那被王家与卢家一同低调处理的关于卢家嫡姑娘,王驰未婚妻卢荧的留言也随之被翻出来,作为流言之中的人另一方面,同为参加秋闱并且顺利通过的萧惟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有说萧惟被逐出宗族之后为了活下去便勾引卢家的姑娘,从而希望借助卢家之力重回家族。 也有说卢家姑娘不知廉耻,小小年纪便跟男人不清不楚,还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 更有人说王驰王少爷虽然惊才绝艳,可却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管不好,真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人们绘声绘色地说着萧惟是如何如何勾引卢家姑娘,甚至为了达成借助卢家力量重回家族的目的,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染指还远远没有及笄的卢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了不过可惜的是便是如此,卢家也还是不肯认他这个女婿,强行把卢家姑娘给带回去了,还让人给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所以他才会在秋闱之前失踪了好几个月 萧惟见计划失败,就想着借着这次的机会狠狠地报复一下他的父亲,把先前的传闻说成了是萧家陷害的。 卢家为了自家姑娘的清誉,不得不让他得逞。 随后,卢家跟王家定亲,王驰大少爷没成亲就戴了绿帽子 可萧惟居然还不肯死心,这几个月一直写信去骚扰卢家姑娘,就算卢家姑娘已经给王家定亲了,可还是无耻地勾引她 一封封香艳露骨的书信从卢家那边传了出来,让流言闹的更凶。 “他太过分了”顾闵气的肺都要炸了,“我去找他” 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他就是想要害萧大哥也不该这样做毁了萧大哥他自己就好吗 “站住”顾延喝止了他。 顾闵咬着牙:“祖父,我们不能看着王驰这样污蔑萧大哥他” “他就算是要毁了萧惟也不会傻到拿自己陪葬”顾延道,“顾闵,不要轻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顾闵一愣。 “老爷子说得对。”一直沉默的萧惟也开口了,“王驰不至于为了对付我牺牲到这个地步。” 顾闵也不是没想到,可是一想到萧惟被污蔑成了这个样子“萧大哥,会不会是卢荧她走的时候满腹怨恨” “如果是她,就不会现在才做了。”萧惟道,眼中的阴霾越来越深。 顾闵更加烦躁了,“那会是谁难道是萧烨对很有可能是他当初他没做声那是被卢家跟王家压着,现在萧大哥榜上有名了,他一定是按耐不住了”对,萧烨有很大的动机这样做“这样既可以毁了萧大哥也可以毁了王家跟卢家的联姻” 萧惟没有否认这个可能,但是,他心里更加怀疑另一个 “我出去一下。” “我陪你” “不用”萧惟阻止了他,随后转身离去。 顾闵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祖父,现在” “这道坎他必须过。”顾延道,“若是连这道坎都过不去,将来他更加难以面对众人对他宗族弃子身份的质疑。” 顾闵握紧了拳头,“难道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 “顾闵,人生当中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去解决。”顾延道,“今日是萧惟,将来可能就是你。” 顾闵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祖父的神色,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萧大哥一定可以走过去的 一定 顾闵火冒三丈的同时,青州卢家里头,卢纲直接大开杀戒,直接把卢荧院子里面的所有下人都给杖杀了,就当着白氏的面。 即便出问题的是卢荧,可受过的却是白氏这个主母,其实也不能说她是无辜,毕竟一个主母连下人都管不好,哪里会没有错 可是 白氏倒在了婆子的怀里,脸色苍白的更一张白纸似得,低着头不敢去看那站在众人之前面色铁青浑身戾气的丈夫。 渐渐的,凄厉的哭喊声停止了。 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白氏终于忍不住了,呕吐了起来。 卢纲却丝毫不受影响,吩咐人把地上血淋淋的尸体抬走,把院子清洗干净,然后离开,而他还没走多远,身后的白氏便晕了过去了。 卢纲脚步没有半刻的停止。 事情是在常州那边闹起来的,不过很快就传到了青州了,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是他采取了措施也摁不下去,若是还没猜到事情不对的话,那他就不配的这个卢家的家主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家里又出了问题 那些信的的确确是从卢家中传出去的 而写这些信的人居然还是他一直护着的女儿 卢纲如何能不气到杀人 “老爷”婆子战战兢兢地行礼。 “开门” “是”婆子赶紧打开门,一刻也不敢耽搁,虽然她没有看到,可那惨叫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宅子,她怎么能不怕 卢纲大步走了进去,便见闯出了滔天大祸的女儿此时正坐在临窗的炕床上悠闲自在地绣着花儿,这一场面就像是往卢纲心里的火泼了一抔油似的,他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落了她手里的绣活儿,接着便是一个巴掌,“逆女” 这一次没有留情。 卢荧整个人被打的趴在了炕床上,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笑着,讥笑着,“想让我当孝顺女儿怕是只有等下辈子了。” “你到底还知不知道廉耻”卢纲一字一字地道,目光暴戾。 卢荧也没起来,就躺着侧身看着他,“廉耻这卢家里面谁还知道这个东西父亲你知道吗你有教过我吗女儿不过是写了几封信然后一不小心传出去而已,又没要了谁的命更没害过自己的血脉兄弟。” 卢纲又扬起了手。 卢荧像是怕他打的不够顺手似的,直接抬起了头把脸送了过去。 卢纲手没有落下。 卢荧笑着,“打啊怎么不打还是觉得自己打手疼,让别人来打也好,也让我见识见识一下我们卢家的所谓家法到底有多厉害。” “为了一个萧惟” “不”卢荧打断了他的话,坐起了身来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一般盯着他,“萧惟算个什么东西他值得我这样费心思父亲,你未免太高估了他也太低估了女儿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过是不想跟大哥一样成为你们的棋子罢了。”卢荧继续笑着道,“我能干什么当年大哥不懂事,没有办法反抗,后来他死了,还继续被你们利用,他更加没有办法反抗了,可是我不是,我活着,我知道你们所有龌蹉的事情,大哥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你们想利用我来跟王家结盟休想” 卢纲眼睛泛红,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就这么恨父亲” “恨”卢荧笑道,“哦,也因为恨,对,就是恨既然恨了,就更加不能让你们一个个地如愿以偿了父亲你想跟王家结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休想他王驰想娶我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哦,对了,听说他成了解元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了,这便当我送给他的礼物好了,总是什么好事都占住了,老天爷会生气的另外嘛,父亲你始终是我父亲,怎么我也该为你做些事情的,当你的棋子让你利用不成,可让你好好看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货色,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卢纲没有说话,似乎对眼前的人已经无话可说了一般。 “父亲以为我为什么可以知道外面的事情我可是连这院子的门都走不出去的,若不是你的好夫人,我哪里能知道这么精彩的事情”卢荧娇笑道,“若不是她当睁眼瞎子,我又如何可以把那么精彩的信送出去” “你疯了” 卢荧抬着头灿烂地笑着,疯了他不早就知道了吗她是疯了所以,别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王驰想要风风光光地当他的解元 休想 萧惟要顺顺利利地走他的科举然后有资格去娶顾长生那个小贱人 更是想都别想 还有卢家 她痛苦一日他们都别想过好日子 “老爷老爷”这时候,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顾不上卢纲可怕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道:“老爷族长族长让人过来说要抓拿荧小姐说荧小姐败坏门风要压她去沉塘” “滚出去”卢纲咆哮喝到,面容更是扭曲如鬼。 卢荧笑容却更加的灿烂。 江洲王家那边也闹腾的很,之前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难堪,王澈气的要去常州杀了萧惟,最后被王夫人给关起来了。 王夫人虽然还保持着冷静,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脸色不好,不过大家主母毕竟是不一样,她在生气担心的同时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一下子闹得这般的大,王家内部怕也有问题 王晋则疲于应付族中前来质问这件事的长辈,即便跟卢家联姻地王家有诸多的好处,但是王家族中长辈一直反对娶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就算真的一定要与卢家联姻,就换人 总之王家的宗妇绝对不能是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 王晋虽然被逼的有些厌烦,不过出了这事之后,他的意思也是退亲,卢家还不值得他们王家丢脸丢到这个地步 “我不同意。”可作为事情的当事人也是最大的受害者的王驰却是不同意,“父亲,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如何能说退就退” “可现在” 王驰打断了他的话,“父亲放心,我会平息流言。” 王晋还是不同意。 “父亲是觉得一时的荣辱重要还是王氏一族的百年兴旺重要”王驰继续道。 王晋神色一怔。 “若父亲信我,便交给我就是。”王驰道,“我可以保证不会让王家门风受到一丝的损害,至于将来王氏一族的宗妇,孩儿可以保证她一定胜任。” “卢家真的这般重要”王晋问道,便是婚事是他促成的,而且好处他也看得到,可是却并没有到这个地步。 王驰笑道:“卢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 王晋皱眉,似乎没听懂。 “父亲信我便是。”王驰笑着继续道。 王晋不是没有怀疑,不过眼前的是他的嫡长子,即便父子之间曾经有过意见相左,曾经有过冲突,但是将来王家要交到他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好,那就交给你处理族中长辈那边你不需要担心,为父来应付。” “多谢父亲。” 便在此时,王夫人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对着王晋福了福,“老爷。” “母亲。”王驰起身行礼。 王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大郎正好也在,那我便不用让人去叫你了。” “母亲有事”王驰问道。 王夫人看向王晋,“老爷可曾记得当初卢家姑娘闹出那谣言之时老爷对府里人说过什么吗了” 王晋蹙眉,“怎么了” “老爷说过若是有人再敢议论当日的事情,决不轻饶。”王夫人继续道,“那今日若是有人利用当初的事情兴风作浪,老爷可管” “谁”王晋沉声怒道。 王夫人继续问道:“老爷可管” “自然管”王晋怒道,“你说是谁” 王夫人冷声道:“罗氏” 事情一下子闹到这般大,王家内部也是有问题,当了快二十年的王家宗妇,王夫人很快便查到谁有问题了。 这罗氏是王晋的妾室,而且还是王晋的远方表妹,年轻的时候两人便是青梅竹马,可罗氏是孤女,在王家当一个表小姐还可以,要当王家的宗妇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王晋娶了王夫人,之后的事情便是俗套狗血了,表小姐深情不改,表哥也不愿意放弃佳人,两个人私下勾勾搭搭了一阵子最终出事了,表小姐有孕了,表哥自得向王夫人开口纳妾了,王夫人当时心情如何可想而知,不过还是同意了。 表小姐成了妾室姨娘,然后,因为主母未曾有孕,罗姨娘腹中的孩子落了,而且再也不能生育。 虽说不能有孩子,但是王老爷对着表妹姨娘还是十分的在意的,一宠便是二十多年,后来还把一个生孩子生死了的妾室的孩子抱给她养,好让她有一个依靠,即便没有乱了嫡庶尊卑,也没宠妾灭妻,可罗姨娘在王家的地位比一般妾室要高许多。 这次她这般做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罪证确凿,王夫人没有冤枉罗姨娘。 王晋的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似的。 不过王夫人没有追着丈夫如何处置罗姨娘,因为她儿子需要她为他做一件事。 萧惟在客栈外面站了许久,最终没有进去,因为进去不管是大吵大闹还是冷静质问,于他来说都是个笑话 他承认了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 萧惟转身,直接去了衙门,敲了鸣冤鼓,他跪在了公堂之上,面容肃穆地道:“有人造谣污蔑晚生,请大人为晚上做主” 莫一恒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一个头两个大,外面的谣言他自然是知晓,但一个字也不信,若这少年真的有那份攀附之心,那位小祖宗才是他的目标不是吗怎么会舍弃珍珠去要那鱼目 “萧惟,你既有功名在身,便无需下跪” “请大人为晚生做主”萧惟却仍是跪着,说完了这话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还晚生一个公道” 莫一恒吸了口气,“你且放心,本官会派人去查,若是查实真的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污蔑于你,本官必定不饶” 就算那小祖宗已经走了,也没交代下什么事情,可当初她为了这少年那般紧张,说不定这次也不会不管。 “谢大人” 萧惟去衙门状告说有人污蔑他,让莫大人还他一个公道 污蔑真的假的 谁知道 他不过是一个宗族弃子,谁有闲情去污蔑他 是啊,他之前不是也被抓过吗 不是冤枉的吗 怎么就这般多人冤枉他都争着抢着去冤枉他啊 也是,要不是他自己不干净,谁能冤枉的了他 谁没几个人相信萧惟是冤枉的,不过衙门还是开始做事,百姓们似乎不敢再任意议论了,但是谣言可是能堵住的更不要说这事背后本就有人在推波助澜。 永宁侯没想到萧惟居然会告上衙门,他以为他会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不过是几日,之前那疯狂的少年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静而理智。 可萧惟越是如此,永宁侯便越是忌惮,“常州州府是莫一恒” “是。” 永宁侯苦笑,“那看来老天爷也觉得我这样做才是最好的结果。”说完,便道:“拿我的名帖去衙门。” “是。” 顾延虽然没有出手帮忙,不过却是一直注意着萧惟的举动,而他也没有让他失望,那日他没有进客栈便是他已经克制住了自己的心魔。 不管他跟永宁侯府有什么恩怨,能在这时候冷静地对待,便是已经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 只要他坚持如此,这次的风波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次历练罢了。 不过,顾延却算漏了一点,他并不知道莫一恒与永宁侯府的交情,萧惟也更是没有预计到。 他承认自己去衙门并不是完全相信莫一恒会不顾永宁侯府的施压而秉公处理,而是借了长生公主之势。 他要借长生公主之势来与永宁侯府抗衡   ☆、234 声名狼藉 没错 他竟然利用她 他竟然想到利用她 但是即便是如此,却依旧是输了 他断定莫一恒不敢不顾及长生公主而被永宁侯府收买,即便他不偏向自己至少会秉公处理,他不敢得罪长生公主的 可是终究还是输了 莫一恒或许真的不敢得罪长生公主,可长生公主现在不在这里,谁能保证她就一定会给他萧惟当靠山就凭之前的事情 萧惟更是没想到莫一恒跟永宁侯府自己那般深的渊源。 莫一恒欠永宁侯府一条命 所以,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更何况对方要的并不是萧惟的命,而只是革去他的功名罢了,况且眼前的事情并非他陷害,就算是将来长生公主将来真的要追究,他也不过是一个失察之罪 可他欠永宁侯府一条命 萧惟去衙门状告说有人污蔑他,求州府老爷为他主持公道一案最后由州府老爷一锤定音,谣言虽然没有源头,但是根据调查,并未有人故意污蔑萧惟,相反,却是确认了那些香艳的信件的的确确是从卢家里面流传出来的,为此卢家家主大发雷霆,打杀了不少仆人,而卢氏宗族为认定卢家姑娘有失妇德,要开祠堂将她沉塘 同时,卢氏宗族也向衙门状告萧惟勾引卢家女,损害卢氏一族的清誉,要求衙门严惩这等无耻之徒 而一直安安静静的萧烨也冒出来了,直接跑来了常州跑到了莫大人的面前,状告萧惟不孝,害死了祖父 一时间,萧惟被推到了悬崖之上。 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考取功名,更没有资格为父母官为百姓做事 在群情汹涌之下,不过才十三岁的少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太过分了他们太过分了”顾闵气的想宰人,“祖父,这件事我们不能再这样不闻不问了,他们这是要逼死萧大哥” 萧大哥花了多少的心力才走到了这一步 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些人像是疯狗一样咬着萧大哥不放 萧大哥哪里碍到了他们了 顾延神色也十分的凝重,他知道萧惟去衙门状告一事,也知道他这是要把长生公主给摆出来对抗永宁侯府,可是却没想到 “我去见一下莫大人。” “我跟祖父去” “不用。”顾延道,“你留在家里看着萧惟。” 顾闵一怔。 “先前他能冷静是因为还有希望。”顾延凝重地道:“可如今他已经被推上了绝路了。”革去功名的人是不允许再参加科举考试的,也便是说他这一辈子也进不了仕途 顾闵有些慌了,“不会的萧大哥不会这样的我这就去陪着他就算为了公主殿下萧大哥也不会做傻事的” 可即便说的再信誓旦旦心里还是慌的厉害,他不能让萧大哥出事 顾延去了衙门。 顾闵则一直陪着萧惟,一步也不肯离开。 “阿闵,我没事。”萧惟神色还算是平静。 不过顾闵认定了他只是在假装的,“萧大哥你放心,祖父已经去见莫大人了,一定可以为萧大哥洗脱冤屈的,萧大哥你” “阿闵。”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大哥” “我不会做傻事的。”萧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我答应过她,我的命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不能拿走” “对”顾闵忙道,“还有公主殿下不管这些人闹的再厉害,我们还有公主殿下,大不了我陪你去京城投奔公主殿下萧大哥你也不要太听我祖父的话,去京城未必是坏事,我们只要小心不给公主惹麻烦就行了不我们还年轻,只要努力将来一定可以帮得了公主殿下的,我们” “我想一人静静”萧惟加重了语气。 顾闵心里仍是十分的担心,但是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道:“好,那我先出去,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嗯。”萧惟合上了眼睛。 门缓缓关起来了,屋子里阴暗了下来,如同他的心,萧惟一动不动地坐着,挺直着腰杆,他不会轻易认输的,更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死 即便他们来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给,又怎么会自己去死呢 他怎么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就算革去了功名,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世上大多数都不是智者,甚至有些智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同流合污。 声名狼藉。 如今用来形容萧惟是最贴切不过的。 而除了他是这谣言攻击的对象之外,便是顾家也被牵连其中,顾延成了包庇无耻之辈的人,一直跟着顾闵在一起也被说成了跟着一起狼狈为奸,就连养在深闺之中的顾绮也被质疑是不是受到了勾引,或者早就跟萧惟不清不白了。 顾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萧惟安心念书,其他一切有他。 可萧惟如何可以如此 他如何他不在乎,也相信不管跌倒了何种地步他也可以爬起来,可是却不能连累顾家 所以,他去了客栈。 再一次见到了永宁侯,萧惟没有任何的失控,冷静的有些可怕,“说吧,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面对少年冷凝的脸,永宁侯不是没有愧疚,但却并未后悔,为了妻子为了这个家他不能有任何的心软,“即便不走仕途,当一个富有的乡绅也不错的。” “富有”萧惟冷笑,“这般说来侯爷是想用钱财来补偿我” 永宁侯道:“我不能让你毁了我的家。” “那我的家呢”萧惟冷笑反问,“你们就可以随意践踏” “孩子” “我要见她”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永宁侯一愣。 “怎么不敢吗”萧惟冷笑,“你们敢来就不敢见我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怎么连见我一见都不敢” “你应该知道你们见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萧惟大笑道:“如何没有好处至少我终于可以见一见我的亲生母亲了,也终于可以见识到一个可以不择手段地将自己亲生儿子置之死地的母亲,更可以目睹一番跟自己的公公不清不楚还生下了孩子的女人最后还能嫁入侯门被人当成宝一样宠着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 “你”永宁侯大怒,扬起了手便挥下去。 萧惟也没有坐以待毙,抬手就挡住了,一个年纪虽然大但是却弱不禁风,一个年纪虽小却是从未荒废过学来的武艺,最终的结果却是萧惟应了,永宁侯被他甩了后退了两步,“侯爷若是想打人不妨让下人动手,免得一不小心没命继续宠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萧惟,她是你母亲” “我也知道我的父亲是谁”萧惟继续道。 永宁侯被气的面色铁青,“你” “你说若是我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的话,这常州府是不是会更加的热闹”萧惟继续道,“你们不是想毁了我吗什么行为卑劣、品行失德不过尔尔,有什么比萧惟是一个奸生子,而且还是媳妇跟公公偷情生下的” “你闭嘴”永宁侯咆哮出声,面目狰狞,“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这就受不了了”萧惟冷笑道:“那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就让你这般的宝贝她怎么跟你说当初的事情的说自己被强迫,然后有多可怜装多可怜永宁侯大人,你连这样的谎言也相信若她真的是被强迫的,又怎么会生的下我怀胎十月,若她不是愿意的,怎么可能生的下我来” “她被绑在了床上整整十个月” “她若是贞洁烈女被强迫的那一日就该一头撞死了”萧惟眼眸发红,像是一头频临疯狂的野兽,“又怎么会有机会被人绑在床上十个月” 永宁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也在颤抖。 “侯爷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的吧”萧惟笑的狰狞,“看来侯爷夫人果真是国色天香,让侯爷甘愿穿了破鞋这般多年还把一个婊子” “你住口”永宁侯冲上前揪起了他,这一次成功了,“我让你住口你听到了没有” 萧惟还是笑着。 永宁侯脸色开始灰白了起来,“她是我的妻子,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说还有,即使你不认她,她也是你的母亲萧惟,你” “哈哈哈”萧惟却是大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我萧惟虽然活了没几年,可是却是第一次见到侯爷这般自欺欺人的,把一个不顾廉耻的贱女人当宝贝,侯爷便不觉得对不起祖宗吗” 永宁侯一拳打了过去。 萧惟这次没有挡住,不过却还是稳稳地站着,“去年在绵州,我被萧烨陷害杀人关在了死牢里面,萧烨却还不肯放过我,在我死之前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你知道萧烨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是你的宝贝妻子勾引了他父亲,然后生下了我这个孽种的当初是他亲自抓奸在床的,就在他们的屋子里他们的床上” “你闭嘴” “萧烨说他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娶了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可是比起你,他可就幸运多了”萧惟却仍觉不足,“至少他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至少他可以陈彻底底地去恨去报复还想知道更多的吗萧烨跟我说了不少,他说就算他抓奸在床了,那个女人还是不吃廉耻地继续跟他的父亲苟且,甚至还怀上了孽种” “我杀了你”永宁侯大喝道,可还没动手自己便先撑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到了萧惟的脸上。 萧惟面色冷硬的可怕,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没有看倒在地上的永宁侯一眼,便转身离开。 “萧大哥,你去了哪里了你是不是去” “我没事。”回到了顾家,便见顾闵急的团团转的样子,“你不用担心。” 顾闵见他完好无损这才安心,“下次你若是想出去的话找我,我陪你去。” 萧惟没回应。 顾闵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便有下人来报,说常山书院来人了,顾闵脸色顿时一变,除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在咒骂萧大哥之外,便是连常山书院的学生写了联名信给山长,要求开除萧大哥。 现在书院来人 “萧大哥” “没事。”萧惟道,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顾闵道。 萧惟没有阻止,这里是顾家,客人来了不能少了主人。 而来人的目的,顾闵并没有猜错,的确是带来开除萧惟的公文的,还是山长亲自拟写的,萧惟面色平静地收了下来,“我还有一些私人物品在书院里,可否回去取回。” 来人满脸鄙夷,不过却还是点头:“取了便离开,休的在书院内停留” “自然。”萧惟道。 来人似乎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一般,拂袖而去。 “萧大哥” “四少爷,老太爷请萧少爷过去一趟。” 顾闵只好先把话给咽了回去,“知道了,我跟萧大哥这就过去。” “不用了。”萧惟收起了那公文,“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 “阿闵。”萧惟看着他,“我不是孩子,你也不是。” 顾闵一怔。 “我们都必须学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我有我的,而你也有你的。”萧惟正色道:“关心帮助朋友没有错,但是不能只围着他转。” “萧大哥” “我明白你的心意。”萧惟笑了笑,“不过也希望你相信你萧大哥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 顾闵如何能放心那日他便已经那个样子了,现在他几乎被踩到了尘埃里了,可却这般的平静,他怎么可以不担心不过他话说到了这里他若是还继续坚持的话,怕是会更加的刺激到他,“好。” 顾延去见过了莫一恒,直接开门见山了,他要保萧惟,或许是见顾延坦白,也或许到底是顾忌长生公主,他也坦白几分,便是没有明着承认自己就是同流合污了,却是告诉了顾延他欠了永宁侯府一条命,没有当年先侯爷出手救了他,就没有今日的莫一恒,这个人情他不得不还 便是这般做有违道德,可到了这一步顾延知道多说也无益。 “将来你有何打算” 萧惟拿出了那份开除的公文放在了顾延的面前,“对不起,辜负老爷子的栽培了。” 顾延叹了口气,“即便没有今日的事情,将来你的仕途也会面临许多的中伤,所以萧惟,今日的事情未必是坏事。” “我知道。”萧惟道,“所以我才没有发疯。” “可你去了客栈。” 萧惟笑了笑,却是让人看得心惊,“一年多的努力不能就这样平白被人给毁了,他们总得付出些代价,老爷子放心,我还不至于杀人放火。” “你与永宁侯府到底有什么过节” “死仇。”萧惟道。 顾延皱眉。 “顾家对萧惟的帮助萧惟铭记在心,来日若是有机会必定相报。”萧惟继续道,“不过为了顾家好,老爷子还是不要再深究了。” 顾延叹了口气,“好,我不再过问,不过既然是死仇,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会离开。”萧惟道。 “去何处” “不是京城。”萧惟继续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延眉头皱的更紧。 “天下之大,总有我萧惟的容身之地的。”萧惟笑道,“老爷子也不要留我了,即便我不怕连累顾家,这常州府也容不下我了。” “京城未必去不得。”顾延道。 萧惟摇头:“不,我不能去,我要的是保护她而不是被她保护,老爷子若是想帮我的话,那将来我回来的时候,希望老爷子能帮我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说句好话。” 顾延脸色有些古怪。 “我要娶她”萧惟一字一字地道,“不管她是长生公主还是顾长生,我都要娶她” 顾延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外边的人也并没有完全说错,我的确有些无耻。”萧惟笑着自嘲道,“不过我遵从本心,我喜欢她,将来我一定会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萧惟喜欢她顾长生,我要娶她” “即便知道她的身份,知道你祖父的死” “我来承担”萧惟道,“一切的罪孽我来承担” 顾延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哭笑不得,眼前的少年绝对是认真的,“那你最好就有心理准备,你想娶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而她的父亲绝对不会同意。” “我会努力的。”萧惟道。 顾延又问道:“若是最后还是不行呢” “那就守在她身边,好好地保护她。”萧惟回道。 顾延看着他,忽然间明白这或许就是这少年熬过这些苦难的动力,也是一直走下去的希望,“好,若是真的有那一日,我帮你。” “谢谢老爷子。”萧惟笑了。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仿佛所有的不幸与痛苦都烟消云散一般。 客栈之中,自己也没完全好全的永宁侯夫人守在了丈夫身边,便是没有人告诉她他跟那个孽种在屋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也能猜得出来一定是那个孽种害的 一定是 她就知道不能让那个孽种活在世上的 她就知道 他必须死必须死 方才压下了不久的滔天杀意又一次淹没了她的理智 便是与他同归于尽也要让他彻底消失 萧惟接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永宁侯夫人的信,曾经他最想见的人。   ☆、234 萧惟盯着被握在了手里的信,嘴角扯出了一抹极为难看的笑。 多可笑啊 之前他有多想见她,现在就有多厌恶见到她 想见他 见他做什么 杀了他吗 总不会是想要见见他这个儿子吧 萧惟冷笑,连信也没看便直接扔了,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他的人生已经被他们影响了太久太久了,往后他要好好地走自己的路 即便他背负着耻辱出生,但是他不该是,更不该任由他们作践 他萧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次他退让了,便还了欠他们的,往后他们休想再介入他的人生半分 常山书院的后山仍是之前的模样,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日他提着一篮子螃蟹来这里送给她的情形。 那日的她笑的那般的灿烂,然后拧着眉头惋惜说自己不能吃。 她说他身体不好。 他担心了许久许久。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的那般多,只是单纯地想要对她好想要让开心,或许也有那般一丝的心思,不过她还那般的小,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那般龌蹉的想法 也是在这里,她给他找了一个师父,让他的生活又多了一份精彩,又多了一个关心他的人 萧惟没有忘记离开之前师父跟他说的那些话,仍是冷漠无情的脸色,冷厉的语句,可是每一个字都透着关切。 “往后我每年会来一次,若是你的荒废了我教你的便将你逐出师门” “公主殿下不是你能觊觎的,早些收起你的念头” “任何人都不可能帮你一辈子,你若是自己不争气,谁也帮不了你” “萧惟,你好自为之” “师父,徒儿不会让你失望的。”萧惟看着暮霭沉沉的天际,一字一字地道,他也不会让所有关心他的人失望 长生并不知道当日她为了让萧惟有自保的能力而给他找的师父会给他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 便是因为这无心之举,让两人真真正正有机会走到一起。 但是萧惟却有信心可以做到 “萧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萧惟收拾完了自己所剩不多的东西离开书院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个婆子,他认得这个婆子,是女学老师安夫人身边的嬷嬷。 安夫人 “请嬷嬷带路。” 虽然长生离开了,刘绿珠死了,可女学照旧开着,这里的小姑娘仍是梦想着不久的将来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至于离开了的人,很快便遗忘了。 萧惟曾经远远地见到过安夫人,可是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萧惟见过安夫人。”便是有了心里准备,可仍是觉得局促。 长生虽然时常抱怨安夫人罚她,可话里仍是可以听出她对她的敬重,还有安夫人跟皇家的关系,她应该是把她当成了长辈般看待的。 想到这里,萧惟心里突然间有些不安,为那些流言而不安,他不希望她的长辈认为他是一个下作的无耻之徒 “你就是萧惟”安夫人问道,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没有鄙视更没有动怒,当然了也没有和善,高高在上地俯视蝼蚁。 萧惟悄然握紧了拳头,“是。” “你与那小丫头相识”安夫人继续问道。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长生公主是草民的恩人。” “也就是说你知道她的身份了。”安夫人道。 萧惟点头,不过还是补充道:“在瓮城的时候知道的。”他不是为了她的身份才接近她的 安夫人笑了一声,“冒着秋闱落榜的危险就是为了去瓮城看来那丫头对你真的是恩重如山了。” 萧惟点头,“是。” “那如今你又待如何”安夫人继续问道。 萧惟看着她,“夫人认为萧惟是那样的人吗” “我如何认为重要吗”安夫人反问。 萧惟没有回答,“萧惟行事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所有人,我问心无愧。” “既然如此,为何退让”安夫人继续问道。 萧惟笑了笑,“因为这条路不适合我。” 安夫人皱眉。 “以前不肯放弃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地认识到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宠着高高在上的萧家嫡长孙,我现在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少年都不如,我是家族的弃子,这个出身可以毁了我所有的努力。”萧惟正色道,“也因为放弃了这条路,选择别的便更加的艰难,我畏惧过,不过如今好了,没了其他的选择,也就无所谓畏惧了。” 安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能说出这番话,的确有几分让那丫头刮目相看的本钱,不过小子,皇帝不待见你,所以即便你不畏惧也未必就能成功,当然了,如果你有幸等到皇帝没了,或许还有机会。” 萧惟脸色微变,为她这句皇帝没了,“夫人,萧惟相信上苍是公平的,只要不放弃终有一日会收获成果,萧惟也相信当今陛下是位明君。” “你可知道那丫头想要什么”安夫人又问道。 萧惟一愣。 “她想要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安夫人缓缓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究竟是扔下了一个怎么样的炸弹一般,“你若是真的想报恩的话,便好好地记住这个。” 萧惟瞪大了眼睛,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什么她想要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如今皇帝是她父亲,将来的皇帝是她的兄弟 兄弟 萧惟猛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京城里面的遇难,后来皇家的恩恩怨怨是啊,她的那些兄长每一个都给她有仇,将来不管谁当了皇帝,她都不会好过,便是在瓮城之中七皇子待她很好,可谁知道那究竟有几分真心 他竟然从未想到过她的处境竟是如此的艰难 她的日子过的并不比他的好 长生 萧惟的心隐隐地痛着,他非但没能帮助她,还给她惹了那般多的麻烦 “皇帝很疼她,只要皇帝还活着,她就不会有事,也就还可以随心所欲。”安夫人继续道,“不过人一旦随心所欲惯了,将来也就更加受不得委屈了。” “我该如何做”萧惟盯着她,她既然说了这些话便不会仅仅只是说说,“还请夫人赐教。” 安夫人看着他,“永远站在她的身边,永远不要悖逆她。” “我会的”萧惟道,“我一定会的”即便现在他还没有能力,可他一定会做到一定会做得到 安夫人道:“如此甚好。” 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萧惟甚至不是很清楚安夫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是却可以肯定她是真的很关心她,所以,他感激她 “夫人,为何跟他说这些”嬷嬷很清楚自己的主子不是那般爱管闲事的人,即便似乎挺喜欢长生公主的,可也不至于这般,而且若是那少年受不住秘密且猜到了什么的话,陛下岂会饶了夫人 安夫人端起了茶盏,“能为何奉旨行事罢了。” 嬷嬷一愣。 “皇家”安夫人终究还是没有喝杯中的茶水,缓缓放下,语气氤氲地道:“希望真的会有些不一样。” 嬷嬷垂首,没有再发问。 萧惟压下了心里的急迫,前路还很遥远很遥远,心急只会让他事倍功半他必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而她也会在成长 她那般性子如何会只想着被人保护 即便有皇帝在,她也会学着保护自己,好好地保护着自己的 所以,他需要更加的努力,这样才可以有能力保护她 萧惟从常山书院回来的第二天,闹的沸沸扬扬该不该革去萧惟功名的事件也尘埃落定了,群情汹涌之下,莫大人拍板,革去萧惟的功名,不过事情还没有落幕,萧烨要衙门对萧惟忤逆不孝一事也做出裁断。 大周律法,忤逆不孝可判刑,最轻的羁押牢房一年,严重的流放三载。 萧烨罗列了萧惟十大罪状,势必要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置之死地 莫一恒脸色黑的不能再黑,原本此事他便没有底气,好在萧惟不闹,顾家也没有纠缠下去,可是那萧烨却死咬着不放 先前萧惟秋闱榜上有名,而且还得顾家看重,萧烨担心逆子将来会报复所以才会下狠手并不奇怪,可如今萧惟都已经被踩到尘埃里了,萧烨还追着不放还有先前的追杀陷害,他就这么恨这个儿子 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莫一恒也是被逼急了,直接说萧惟如此不孝是不是因为他并非萧家血脉不然士族萧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畜生来 萧烨的脸当场就扭曲了。 莫一恒把他的状子接了,不过话也里撂在了那里,若是要治罪就一定要好好地查查萧惟到底是不是萧家的血脉。 萧烨气的想杀人 “父亲父亲”萧瑞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来常州,当日他们就答应过再也不会来的,可是他不放心,担心大哥会对父亲不利也担心父亲对大哥不利,而结果也应了他的担心,大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的,他绝对不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情来,可父亲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至大哥于死地之前说担心大哥报复,可现在大哥已经不能报复了啊父亲为什么还要“父亲难道难道大哥真的真的不是” 话没能说完。 萧烨动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面容狰狞,“闭嘴” 萧瑞瞪大了眼睛,几乎可以尝到了血腥味,看着眼前可怖的父亲,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不是惧怕眼前的父亲,而是怕莫大人说的那话是真的,大哥大哥真的不是萧家的子嗣 可是 “不会的父亲不会的大家都说大哥长得很想曾祖母的,祖父那般” “我让你闭嘴”萧烨勃然大怒,抬脚便要踹过去。 “老爷”身边的人见状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主子了,直接扑了上去为小主子挡住了这一脚。 若是这一脚下去,萧瑞的小命怕是要丢了半条了。 萧瑞吓懵了,自己怎么逃离的都不清楚,最后回过神来了才抓着身边的人问道:“不会的大哥不可能不是萧家的血脉,祖父那般疼大哥,大哥长得很像曾祖母的,大哥怎么可能不是萧家的子嗣” 可父亲父亲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母亲我要回去找母亲”母亲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一向把大哥当成自己榜样的小小少儿郎如今无法承受自己的兄长不是自己的兄长的事实。 “我要回去问母亲” 真的要查下去吗 萧烨自然是恨不得萧惟死,也坚信莫一恒绝对查不出什么来,可他还没完全丧失理智,他还记得自己是萧家的家主,这般一查,便是查不出什么来,萧家都会成为天下笑柄,族中的那些长老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即便他不想承认可也不能不承认他这个家主没有他父亲在位的时候坐的稳固 孽种 孽种 他只能暂且留那个孽种一条贱命 常州的闹剧便要落幕了,而青州那边还僵持着,卢家的族老们坚持要把败坏门风的卢荧沉塘,还威逼卢纲利用自己曾经在衙门当差的人脉把萧惟给弄死也保全卢家的清誉 可两样,卢纲一样也没应。 就算他对卢荧失望,就算他被伤透了心,可也绝对不会把女儿交出去送死,至于萧惟,他的确可以用勾引良家妇女的罪名把萧惟给弄来,可一旦如此做了便是承认卢荧真的跟他有了什么,他怎么可以不打自招 可一个交代都不给族老,族老们不干了三天两头地闹,最后闹到了要召开宗族大会剥夺了卢纲的家主之位,甚至还把之前的事情给挖出来,意图把长房的地位也给剥夺了 卢纲除了要面对族老的压力,还有长房之中长辈的压力,便是没了父亲,可是母亲还在,卢老夫人自从两个儿子死了之后便深居简出念佛去了,可如今长房的地位都要不保了她如何还能念的进去她也没去逼卢纲,直接杀到了卢荧那里去了,她死了两个儿子如何会在乎一个连累家门的孙女的死活 若不是卢纲早有准备,若不是白氏拼命拦着,卢荧的小命便要丢在自己的祖母手里了。 卢荧恨吗 看着曾经也是疼爱自己的祖母气的脸色泛青的样子,看着所有人对她的憎恨的目光,她恨吗卢荧恨,恨所有变了的人,恨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 “荧姑娘,便是不为卢家,不为你父亲,为了你自己你也清醒一点吧”白氏本不想说什么的,她怕卢纲也怕这个继女,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还有什么好可怕的“你这样子最痛心的不是那个萧惟,而是老爷,是你的父亲荧姑娘,你”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卢荧打断了她的话,没有生气,笑着,可是却笑得让人心寒。 白氏握紧了拳头,“你可知道老爷为了你现在被族老们如何逼迫你可知道老爷为了你承受了多少的压力你恨他把你嫁给王家,可你又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氏红了眼睛了,“不是为了跟王家联姻好稳固地位,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吃,而是你若是不嫁王家,便有人会对你不利,你便会有性命危险荧姑娘,族中并不是第一次要处置了啊从你上次离家出走回来之后,族中便想处置你了,他们担心你玷污了卢家的清誉,可是老爷如何可以让你出事可是他才当上了家主,他没办法对抗宗族,他只能想出一个让族中不会再提处置你的法子,跟王家联姻,便是最好的一个王家能接受你便是证明你没有玷污了清誉,更是为你做了一个最好的保障荧姑娘,你只是想着自己难过想着自己委屈为何便不想想你父亲他是最疼爱你的父亲啊若不是为了你如何会那样做他怎么可能会把你推入火坑害了你一辈子” 白氏越说越激动,很多事情之前她不知道,知道了之后也是震惊,即便老爷并非因为她是她的妻子才说出来的,可她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什么都不说,“卢荧,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给我闭嘴”卢荧却是勃然大怒,为了她好全都是为了她好放屁都不过是借口罢了他最终为的还是自己还是自己 白氏泪流满面。 “滚出去滚出去”卢荧疯了一般摔打这屋子里的东西,死也不会接受白氏所说的事实,为了她好让她痛苦折磨她就是为了她好 王家 王家不是火坑 不是吗 她绝对不会再被骗了的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再被骗 永宁侯夫人没等到了萧惟,原本便难看的脸色更加的狰狞,“去把他给我抓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 “他害了侯爷必须付出代价”永宁侯夫人狰狞道,“他必须死” 护卫们只好领命,“侯爷那边” “不用告诉他”永宁侯夫人道,“等处理好了,我会亲自跟他说” “是。” 顾闵知道自己拦不住萧惟离开了,可至少得帮他准备一些东西,即便他还不知道他要去何处。   ☆、235 顾闵本没想过让萧惟跟自己出来的,便是萧烨已经不再闹了,可是如今常州府里面根本便容不下萧惟这人。 可他却还是跟着他出来了,像是没事一般,全程配合着他。 顾闵既是感动又是心酸,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出事,萧大哥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对突然间冒出来的人,萧惟并不是没有机会逃离,即便他没学到青龙的多少本事,但是逃命还是可以的,可还有顾闵在,为了顾闵,萧惟不得不束手就擒。 “萧大哥”顾闵眼睁睁地看着萧惟被打晕带走,声嘶力竭地喊着却也无济于事,他不应该出来的他不应该出来的 便是袭击他们的人没有表露身份,可萧惟还是能猜到他们是谁派来的,不是永宁侯便是萧烨,不过在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女子,还是愣了,心里头随即涌现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他知道她是谁。 只需看她眼里的憎恨便可以知道她是谁。 “永宁侯夫人。” 萧惟冷静地开口,冷静的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才多久,他便已经能够你冷静地面对这个人。 是心伤透了还是已经不在乎已经完全放下了 而她想做什么 不是直接杀了他,而是掳走他,想折磨他好泄恨吗 相对于萧惟的平静,永宁侯夫人便越是难以压制心里汹涌的恨意,而且眼前的人越是冷静,她便越是暴怒,“你该死” “是吗”萧惟撑起了身子,脖子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更加的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居然来见他了,是抱着一定要了他的命的决心来吧“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不打算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还有想要保护的人等着我成长等着我去保护,所以我绝对不会死,而且也从不该死。” 永宁侯夫人面容瞬间狰狞。 “若真的有该是的人,那也不会是我。”萧惟继续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便是出生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何来该死“永宁侯夫人只能失望了。” 永宁侯夫人扬手便打出了一个巴掌,浑身颤抖面色潮红,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打出去的,“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萧惟没来得及避开也没打算避开,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看着眼前狰狞的妇人,与记忆中的母亲形象不符,“我会活下去。”他站起了来,看着眼前将他带来这个世上的女人,他本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我很抱歉当年企图去打扰你的生活,即便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怨恨你认为你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夫弃子,但是惊扰了你的生活让你想起了痛苦的过去是我的错,但是自那以后,我便没有再去打扰过你们,我不明白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常州府做什么是担心走上仕途再一次出现在你们面前吗然后报复你们吗如果是这样,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被革去了功名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科举,还如何报复的了你们还有,我想活下去,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一切秘密都说出来跟你们同归于尽,不,即便是说了,以我现在声名狼藉的状况,也不会有人信,更不会影响到你们永宁侯府夫人何必苦苦相逼一定要萧惟于死地”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吗”永宁侯夫人冷笑道,“便是没有其他,你伤了我夫君便就该死” 萧惟笑了,难以掩盖的凄凉,“也就是说你是为你夫君来报仇的” “你一日不死,永宁侯府便一日不得安宁”永宁侯夫人道,“若是可以我必定亲手杀了你” “是啊。”萧惟继续道,“之前你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今终于有机会了,不过要永宁侯夫人亲自动手,怕是会弄脏了你的手。” “的确。”永宁侯夫人冷笑道,“所以我不会亲自下手,你也不配让永宁侯府担上杀人的污名而且,看在我生了你一场的份上,也不能让你黄泉之路太过孤单。” 萧惟眸光一凛,“你还想如何” “放心。”永宁侯夫人道:“我不会牵连无辜的人,萧烨三番四次逼害你,你难道不恨他吗我送他去陪你如何” “永宁侯夫人是想斩草除根”萧惟冷笑。 永宁侯夫人笑道:“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盯着他的目光兑了毒一般,“我为什么要来这常州府对你苦苦相逼也罢,告诉你就是,因为皇帝已经察觉了这件事,他打算用你来对付萧家,即使萧煌死了,可是还有一个萧烨,他还活着,你能知道我在京城能去找我,他必定也知道吧既然杀一个也是杀,不如就直接斩草除根了况且,他萧烨早就该死了” “杀了我们永宁侯府就能万事大吉了”萧惟冷笑。 “最多不过是配上我的命罢了。”永宁侯夫人道。 便是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听了这话,看着眼前之人的理所当然大义凛然,萧惟的心还是痛了,这是他的身生母亲啊 “好,那就看夫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斩草除根 那就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闵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顾家,脸色青白地跟顾延说了所发生的事情,哀求他救人,“祖父,你一定要救萧大哥你一定要救他他是为了我才被那些人给掳走的” 顾延脸色也很难看,就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祖父” “你在家里呆着”顾延喝止了顾闵,随后便出了门了。 顾闵哪里能在家里坐得住,不过又怕自己到处乱撞误了祖父营救之事,只要忍着不动,萧大哥你一定要没事你一定要没事 青州。 白氏的一番斥责到底有没有让卢荧清醒过来只有卢荧自己知道,而白氏最后能够做的也便是守住她,不让她再闹也不让别人来闹她。 可便是再严防死守,还是出事了。 卢荧悬梁自尽。 若不是发现的及时,人便断气了。 白氏后怕的浑身发抖,若不是她见里头不再砸东西了,自己也似乎觉得方才太过于激动,便想进去解释两句,可没想到进去之后见到的却是让她心惊胆战的一幕。 卢荧吊在了半空中,脸色已经灰白了。 “人来人啊” 几乎是发了疯一般将人给救下来,好在,好在救活了。 卢纲得知消息赶来,什么也没说便给了白氏一个耳光,目光冰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白氏没有辩驳。 卢纲也不再发作,一直守在了女儿的身边,直到管家来报说王家来人了。 王家来人 白氏的脸色更加难看,是不是来退亲的如今老爷之所以还能抗住那是因为卢荧已经跟王家定亲了,是半个王家的人,卢家不能随意处置,可若是王家来退了亲,谁还能保得住她而卢荧若是保不住了,她这个当家夫人怕也同样保不住吧“老爷” “照顾好荧儿。”卢纲没有发怒,而是异常平静地道。 白氏点头:“老爷放心,妾身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的。” 卢纲看着女儿的脸半晌,才起身离开。 王家来的人是王夫人身边的嬷嬷,神态虽然恭敬但是却也淡漠,“我家夫人听闻荧姑娘出事了,特遣奴婢前来问候,并且带来一些东西给荧姑娘压惊。” 卢纲神色凝重,“王夫人还有何话让你带来” “我家夫人的确有些话让奴婢带来给卢家主。”嬷嬷继续道,“我家夫人说荧姑娘是王家亲自定下的长子嫡妇,是王家将来的宗妇,她相信荧姑娘觉不是那等不知廉耻之人,王家也绝对不会轻信外边的谣言,王家更不会在这时候背信弃义,请卢家主放心。” 卢纲并未露出半丝的愉悦,“如此便替我多谢王夫人。” “奴婢会把卢家主的话带到。”嬷嬷道,“另外,我家大少爷说改日请卢家主入江洲做客,还请卢家主赏脸,若是荧姑娘愿意的话也可以一同前往。” 卢纲冷笑,“好。” 顾延去了一趟衙门之后便去了明远客栈求见永宁侯,当然,永宁侯府的下人阻拦住了,不过在这常州府,顾老太爷想要去的地方,只要真的想要去,有几个人能阻拦的住 永宁侯的确是被气伤了,不过也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看着闯进来的人,“顾太傅,你这是” “老夫不是太傅。”顾延拱手道。 永宁侯神色凝重,“顾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惟被抓走了。”顾延道,“侯爷,老夫虽然不知萧家宁侯府有什么恩怨,但再大的仇恨都不应该牵连到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年身上” “顾先生说什么”永宁侯急道,“萧惟被抓了” 顾延点头。 “怎么”永宁侯的话没有说完,当即转身质问道:“夫人去了何处” “夫人” “说” “夫人出去了” 永宁侯已然明白了,脸色难看地喝道:“说” 卢荧没有昏迷多久,等她醒来之后看到眼前依旧的一切便知道没死成,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是 为什么连死都不让她如愿 为什么 “醒了”卢纲站在床边,脸上已经没有开始的担忧,冷漠道。 卢荧看着他,也没有再歇斯底里,亦没有恨意,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一般,他想要做什么都于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三日后,启程去江洲。”卢纲继续道,“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送过去。” 卢荧睁大了眼睛。 卢纲没有等她说话便转身离开。 放弃整死萧惟的机会,萧烨心肝肺都疼了,可是更不敢冒着秘密被揭穿失去一切的危险继续追究,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离开,似乎想要寻找其他的机会让那个耻辱消失,可是他没等来机会,反而等来了这辈子永远都没想过会再见到的人 她居然来了 她居然来了 当日事发之后他便想了结了她,可是父亲不许,即便父亲有愧于他,即便他痛不欲生,可父亲仍是不许,他说她是无辜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没错,是父亲被算计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她若是贞烈,在还可以挽回的时候就该去死,干干净净地去死,而不是苟且偷生,甚至在出事了之后都还不去死根本就是水性杨花的贱人 后来居然还怀了孽种 父亲不让她是 父亲强迫她生下孩子 命是她的,若是她真的想死谁阻止的了 她根本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人 后来居然还跟人跑了 萧烨不是不知道给自己带来巨大耻辱的贱人去了何处,不是不知道她在那里享受着荣华富贵,便是从未去打听过,便是一直装着自己不知道,可是,他都清楚然而便是再清楚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因为父亲不愿意让他知道 他当了十几年的傻子十几年的龟儿子 更没想到十几年之后他居然还会见到她,她居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居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永宁侯夫人却是笑着,如今别人的痛苦便是她的快乐,她没有立即对萧惟动手,也没有直接灭了萧烨,她必须给所有在乎萧惟死的人一个完美无缺的交代,是萧烨杀了萧惟的,跟永宁侯府没关系,便是皇帝也不能追究永宁侯府什么 萧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个用处 “贱人”萧烨挣扎着,“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敢活着” 永宁侯夫人不为你所动。 “这就是你的计划”萧惟笑了,嘲讽道:“把我们都给抓来了,然后都杀了再制造出一个萧烨恨我这个逆子恨到了取了我性命的地步,我的死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果然好计谋   ☆、236 为什么? 果然好计谋,果然好狠毒 萧惟死了,萧烨也死了,萧煌更是死了,当初的丑事知情的人都死了皇帝的如意算盘便落空了 “可你还活着”萧惟冷眼看着眼前笑着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方才的狰狞,笑的从容笑的端庄,也便是在现在才可以看出来这十几年来她过的很好,锦衣玉食,丈夫宠爱,孩子承欢膝下,所以,他的出现才会让她发疯,让她恨不得吃之而后快“就算萧家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我不知道永宁侯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让你改头换面,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让皇帝的计划落空,他岂会放过永宁侯府永宁侯府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可也是朝廷册封的侯爵,你假借他人身份嫁入侯爷,便是欺君之罪” 永宁侯夫人的脸色转冷,“你以为说这些就可以逃过一死” “我从来便不怕死”萧惟冷笑:“但是我的命除了一个人,谁也别想夺走” “是吗”永宁侯夫人冷笑:“那就看看你是不是就这般命硬” “你要亲自动手吗”萧惟脸色冰冷地盯着她。 永宁侯夫人讥讽一笑,随后转过身看向萧烨,“你不是想杀了他吗现在我把他带到你的面前了。” 萧烨脸色狰狞如鬼,“我杀了你”比起萧惟,他现在更想杀了眼前的女人,她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她怎么可以还活着还活的这般的好,活的这般的高噶在上,她早就该死了“我杀了你” 可不管他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挣脱不了身上的绳索,更不要说将自己所说的付之行动。 “我要杀了你” 永宁侯夫人却忽然笑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加有趣的玩法。”她看了看萧烨,又看向萧惟,“你若是杀了他,我便放了你如何” 萧惟脸色一凛。 “怎么说我也是生了你一场,而且你也说的对,若是你死了,皇帝定然会认为永宁侯府跟他作对。”永宁侯夫人继续笑着道,“我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萧惟还是没说话,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冷。 “怎么不愿意”永宁侯夫人挑眉道,“他屡次至你于死地,如今可以给你机会报仇了你却不愿意怕我最后出尔反尔放心,你的死活我不在乎,但是永宁侯府的安危我可在乎,你杀了他,我便放了你。我最担心的无非是当初的秘密暴露让永宁侯府颜面无存罢了,只好萧烨死了,谁会相信你一个孩子的话而且萧烨死了萧家必定大乱,陛下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萧家便会在内斗中消耗殆尽” “我信你。”萧惟道。 永宁侯夫人的笑容更加的灿烂,灿烂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果真是萧家的种,够狠够毒 “可是你不值得让我背负杀父污名”萧惟一字一字地道。 永宁侯夫人笑容一凝,“杀父污名呵呵杀父你确定你这是杀父吗” 萧惟抿唇不语。 他可以不再跟萧烨有往来,可以恩断义绝,但是他绝对不能要了他的命更不能为了自己活命而要了他的命他更加不能让她得逞她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被过去的梦魇折磨是她的事,他要的是将来,没有任何阴霾的将来 “你这个贱人”萧烨挣扎的更加激烈,便是萧惟说了他不会做,可他一个字也不信,他更加恨这个贱人把他当成了傻子一般愚弄羞辱“你这个贱人” 永宁侯夫人转过身,浑身散发着冷意,“既然他不做,那你来做吧。” “我杀了你” “你杀了他,我便放了你。”永宁侯夫人继续道。 萧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他也不会相信,把他个抓来了还会活着放他他回去他死也不信 “看来你还没清醒过来。”永宁侯夫人叹息道,“那我就给你们一些时间考了考虑吧,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可以从这里走出去,至于是谁,你们自己选吧。”说完,微笑地走了出去。 她改变主意了,与其让他们痛快地死去,不如好好地折磨 唯有如此,才可以让她的心安宁,真正的安宁。 夫君,我是不是很可怕 可是夫君,若不这样做,我不知道我可以压抑多久当年的事情,所有的恩怨都必须有一个了断的 唯有如此,我才可以好好地跟你相守。 唯有如此才可以 莫一恒对付萧惟的时候是真的下了狠手,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名声跟功名就好比性命,没了,这辈子也就完了。 但是,他没想要萧惟的命,也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 所以萧烨才会惹恼了他。 而如今,居然又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萧惟了,还惊动了顾延 顾老爷子来了衙门只说了一句话,萧惟若是出事,长生公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陛下也不会乐见。 长生公主那小祖宗不会善罢甘休他猜到,但是陛下 莫大人难道忘了矿山一案吗 莫一恒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初这案子结的本就不寻常,萧惟活着,还跟长生公主扯上了关系,不就是意味着陛下 他当即派人去找寻。 第一个目标自然便是萧烨了,若是永宁侯的话,他早就下手了何须拿出当年的恩情让他那样做 萧烨恨这个儿子,人尽皆知。 “大人,你救救我父亲你救救我父亲” 可没想到当他亲自带着人去找萧烨的时候,却是萧瑞跪着求他,求他救他父亲,“你父亲怎么了” “我父亲被人抓走了”萧瑞白着脸哭着,“有人闯进来把我父亲抓走了,大人,求你快点救救我父亲,我求你了” 萧家的别院里面已经闹翻了天了,青天白日,萧烨被抓走了,这还了得 萧瑞恐慌不已,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一恒心中一沉,“你说清楚,你父亲怎么了” 萧惟说不清楚。 莫一恒只能问了其他人,也没有话多少工夫便把事情给弄清楚了,有几个人闯了进来,把萧烨打晕了直接扛着走了。 别院里面根本就没几个能打的,那伙人做的几乎毫不费力。 听了这些话,莫一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居然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还了得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把他这个州府大人放在眼里 “传本官命令,全城搜捕” 永宁侯夫人出去了,屋子里面便剩下两个人了,当年的父子关系,如今的仇人吧,也就只有仇人的形容方才恰当。 见不到永宁侯夫人了,萧烨的情绪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不过眼前还有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你若是还想活着走出这里,就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萧惟冷声道,同时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民房,也便是说他们还在城内,外边没有什么喧闹,地方应该挺偏僻的,现在外面应该有人守着,不过方才应该没有,就算是有也离得很远,否则她就不会敢那般放肆地诉说着当年旧事 可是萧烨虽然是绑着的,但是他却是行动自如,她便不怕他对她不利 想到这里,萧惟的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始终还是心存奢望的吧也许她只不过是轻视他罢了,受辱缚鸡之力的少年,能把她怎么了 “孽种”萧烨几乎把牙给咬碎了。 萧惟将视线转回到了萧烨的身上,看着他满目憎恨,心里突然间涌出了一股悲哀,为他而悲哀,更为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萧烨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来将他千刀万剐。 “当年的事情我没有亲眼见过,可既然都是被伤害的,为什么你们要相互折磨你是,祖他也是,她更是既然你们都恨都放不下都在相互折磨,为什么我还能出生还能活着长大我不明白”萧惟看着他,先前那些一直没问出口不敢问出口的话如今都一股脑地说了,“为什么祖父会留下我”终究还是再叫了这个称呼,“即便他不是被陷害的,即便他真的有了那般龌蹉的心思,即便他真的卑鄙无耻觊觎自己的儿媳妇,可他岂会留下把柄至自己与死地是因为他深爱自己的儿媳妇所以即便是让自己万劫不复也不惜那样做可若是深爱到失去理智,深爱到疯狂地做出悖逆人伦的事情又如何会让她离开,允许她嫁给别人他还那般的疼我那般的疼我祖父是那样的人吗那个慈爱威严的祖父会是那般无耻下作的人吗” “闭嘴”萧烨听不下去。 萧惟却没打算停下来,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没想声讨谁也没想再去伤害报复谁,他只是想说出那些压了许久都不敢去深思的疑惑,“他不但要承担名声尽毁失去一切的危险,还要承受你这个儿子的憎恨,你是萧家的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他那般对你,给了你那样的耻辱却还让你忍着,让你看着那耻辱的证据一日一日地长大,还日日叫你父亲,他就不怕逼疯了你你是萧家的嫡长子啊就算没有逼疯了你,可是承受下了这般耻辱的继承人将来又会是如何的疯狂他是萧煌,是萧家的天究竟是什么让他那样做他缺儿子吗缺孙子吗不缺啊” 可他就是那样做了,不顾一切 到底为什么   ☆、237 合作 为什么 为什么 萧烨哪里知道为什么 他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萧烨也不是一开始便失去理智的,那日事发之时,他虽然震惊震怒,但是却还是知道那是有人故意设计,所以,他愤怒憎恨,却也只是针对那设计之人,甚至当时也没想要失贞了的发妻去死。 他的愤怒憎恨都发泄在那设计之人,发了狠地报复,让他们不但计谋落空还一一丢了性命,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就可以逼死他们 报复完了之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妻子,但是他也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寻死之后他亦是着急。 他无法面对她,但是也还保留着夫妻的情谊,当时候他想就算两人再也无法走下去,但他不会遗弃她,会一直供养她的 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 她居然有孕了 居然有孕了 在事发之前,他离家一月未归,回来当日,便发生了那般的事情,那个孩子绝对不是他的骨血,而是 可即便是那一刻,他想到的也只是那个孩子不能生下来,绝对不能生下来,他也始终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因为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她才会遭受这般耻辱的 是自己这个丈夫没有保护好她 可是 父亲居然要那个孩子 他居然要那个孩子 萧烨直到今日也很清楚地记得在他把堕胎药端给她的时候,他冲了进来,一手打翻了那药,然后冷漠地命令,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生下来 这个孩子是个孽种,是那场罪恶的证据 即便当日他们先发制人保住了这个秘密,可孩子一旦生下来便成了一个把柄,来日攻击他们的把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长房颜面无存 可父亲却执意如此 他冰冷绝情地对他说,若是孩子无法平安落地,他就不再是他的儿子 不再是他的儿子 那是要将他逐出家门 为了一个被算计带着耻辱而来的孽种,他竟然要把他这个儿子给废了 他如何能不做他想 他如何能不怀疑 如何能不恨 从那一日起,萧烨的心便开始扭曲了,仇恨渐渐地淹没了理智,他开始认为那并不完全是算计,自己的父亲跟自己的妻子之间根本就是不清不楚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萧惟却是笑了,“都该死,可是你一个也不敢下手,你恨你的妻子,可是从她怀孕到生产你却不敢下手,应该是祖父对你说了什么,说若是你敢伤害她,伤害那个孩子就让你一无所有吧所以你怕了,你再恨也不敢下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孽种出生,看着我被娇宠养大,你甚至连在祖父面前对我露出厌恶的情绪也不敢,你不喜欢我,一直都不喜欢,可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有了后母便有后爹的表现罢了,直到祖父死了,你才敢宣泄心里的恨意,不,或许这时候你还是不敢,因为你不知道那般疼爱我的祖父到底在死之前给我留下了什么庇护,所以你不敢贸然动手,你一步一步试探,直到确定祖父根本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可以庇护的人或者势力,你才终于不需要顾及任何,全力宣泄萧烨,由此至终你也不过是一个懦夫而已。” 保护不了妻子,对抗不了丈夫,如今连一个孩子也对付不了,不是懦夫是什么 “我杀了你” “如果你真的要杀人的话,不如杀了外边那个。”萧惟冷笑道,“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活吗她的话你也信而且比起我,你不觉得她会更加恨你吗我就算再不堪也始终是她生的,而你给他带来的后患更加的严重,你认得出她是什么,你知道她以前的许多事情,我声名狼藉,年纪又小,我便是想要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也不会有人相信,可你不同就算她真的要放过一个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你”他走进了他,“你不想死,我更加不想,你想要我死,可你应该更加不想自己死,而且还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她现在这般做无非是想要我们狗咬狗罢了,她想看你的笑话,想看我的凄惨,萧烨,你愿意让她如愿吗你想让她十几年后再羞辱你吗” 萧烨没有再叫嚣,不过神色更加的暴戾。 萧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他不想杀萧烨,也不想让萧烨杀了自己,更不想被那个女人愚弄羞辱,所以,只能合作,与萧烨合作,这或许就是如今唯一的生机 顾闵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他的,但是,他不能什么也不做地干等着,而且,他更加不想跟萧家再纠缠下去,他身上流着的是萧家的血这一辈子也无法改变,即便他已经被逐出了宗族,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我们联手合作,逃出去,之后,便两不相欠。” 江洲。 对萧惟的处置可以说是让他永远也翻身不了了,但是结果对王家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因为定了萧惟的罪便是无法洗清卢荧的污名,王家的名声也跟着被牵连,即便这可以让王家在日后与卢家的博弈之中占据上风,但王家并不是没有损伤。 王晋心生不满,亦是担心,不过到底还是跟儿子站在了一起。 “父亲放心,今日王家失去的,来日孩儿会百倍讨回来。”这是王驰的承诺,而且,在经过了矿山一案与瓮城一行之后,王家受些屈辱并不是坏事。 “回少爷,卢家主已经应下了,择日便与卢姑娘启程来江洲。” 王驰颔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打算在这上头放太多的心思,反而是常州府那边的消息。 萧惟竟然跟永宁侯府扯上了关系 是因为她还是另有隐情 即便萧惟这人已经算是废了,可王驰对这个人的关注始终没有放轻,或许是每一次他的受挫都与他有关系吧。 “查清楚萧惟跟永宁侯府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有预感若是可以查清楚这件事,对他来说绝对有利 永宁侯夫人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久留,即便手下的人可以把她所想要的一切都完成好,即便城里还有丈夫等着她照顾,可她还是不想走 放过他们 永宁侯夫人有过这个念头,但是她也很清楚最终她绝对不会兑现诺言,因为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到她的爱人家人的人继续存活 她违背了丈夫的意愿,甚至不惜冒险便是为了彻底的消除隐患 她不想离开,她要在这里好好地看着他们是如何的自相残杀,再在她的面前苟延残喘,最后却难逃一死 永宁侯夫人似乎已经想到了最后活着的那个人不管是谁在死前的那一刻的眼神,十分的怨恨,但是这又如何 死还是要死 他们会死不瞑目,会带着怨恨走黄泉路 佛门说,带着怨恨走黄泉路的人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便是死,他们也无法得到解脱 唯有如此,才可以让她的心彻底的安宁。 而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后将要看到的画面,永宁侯夫人便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哈哈哈哈” 身边的人除了惊愕之外,亦是不免心里一寒。 屋子里面许久没有动静。 永宁侯夫人也不急,她相信只要时间到了,他们都会承受不住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萧惟动手的,看着那个孽种为了活命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吧或许也可以说是父亲,毕竟叫了那般多年,然后发疯的样子,那真真是一种享受,所以,她没有松开萧烨的绳索她就是再给萧惟机会 没有声音,没有吃食,没有饮水,就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屋子跟两个相互憎恨的人,还有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这一切都可以让他们崩溃,最后发疯,跟一个野兽一样 永宁侯夫人再等,不过可惜啊,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手下禀报她,侯爷发现了,他要来找她,“谁让你们告诉侯爷的谁让你们告诉侯爷的” 可不管她如何发疯,都无法阻止丈夫的到来。 她没有时间等了,她必须尽快地动手 夫君不让她下杀手,可是他们自相残杀的,跟她没有关系 她再一次进了屋子,果然见到萧惟好整以暇地坐着,没有对躺在地上被绳索困的严严实实的萧烨下手 “下不了手是吧” 萧惟看着她,眸子黑白分明,平静清澈,依照着她的狰狞与可怖。 “好”永宁侯夫人冷笑:“原本是想把生机留给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那我便”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捆的严严实实躺在地上的萧烨却猛然跳了起来,扑向了她。 永宁侯夫人进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的,可似乎没有防着里面的人,因为一个孩子,另一个还被绑着,就算防备也只是防着萧惟罢了,因为谁也不会认为萧惟会解开萧烨的绳索,因为他同样想要他的性命,可是他们都想错了 最不可能合作的两个人居然合作了 “夫人” “都给我推下”萧烨抓着永宁侯夫人,一根白玉簪抵住了她的咽喉,原本簪在他的发髻上的,如今成了活下去最重要的武器,“不然我就杀了她” 萧惟站起了身。   ☆、237 我杀了你 最不可能合作的人合作了,谁能想得到 永宁侯夫人的脸狰狞了,不是因为自己被挟持处于危险之中,而是她最想看到的血脉残杀居然没有发生,而且这两人还勾结在了一起算计她 明明是她赢了的,可是一转眼间却让她更加的难堪 “杀了他们”恨意再一次蒙蔽了理智,便是同归于尽她也绝对不允许他们逃离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护卫们哪里敢动他们不知道自家夫人跟萧家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却很清楚若是夫人出事了,侯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放了夫人” 萧烨没理会护卫们的叫喝,手里的簪子死死地盯着永宁侯夫人的脖子,狞笑道:“杀了我们都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了你还这按的嚣张怎么当了几年的永宁侯夫人便忘了自己是谁了怎么永宁侯的床上功夫很厉害把你操的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贱人果然是贱人” 污言秽语。 “你”永宁侯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把人给千刀万剐了 护卫们的脸色也不好看,主辱仆死,如今自家的女主人被人这般羞辱,他们岂能好手,“萧烨,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永宁侯府绝对不会轻饶你” “胡言乱语”萧烨却是笑了,也越发的污秽放肆,原本扣在永宁侯夫人腰间的手也不规矩了,摩挲探究,分明是非礼,“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侯夫人应该最清楚。”他靠近她的耳边,低喃道:“我可是一直没忘记当初你是如何的在我” “萧烨,够了”萧惟脸色沉着,便是如今两人同坐一条船,便是他也不待见永宁侯夫人,不过萧烨此举亦是太过分,他没想到萧烨居然会这般的无耻,“你若是不想我们死在这里最好就不要再胡说八道” 萧烨睨了他,冷笑讥讽:“怎么人家都不认你这个” “我杀了你”永宁侯夫人拼死一搏一般,差一点便脱离了萧烨的辖制。 毕竟事关生死,萧烨便是没预计到她反抗的激烈,不过到底还是没让她逃脱也没让护卫们趁机救回,“再动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我杀了你”永宁侯夫人哪里可作罢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永宁侯府她做了这般多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今如何能够让萧烨在下人的面前说出那个秘密“我杀了你” 萧烨发了狠了,簪子刺入了她的脖子,随即涌出了艳红的血珠子。 “住手”护卫们惊了,“不许伤害夫人” “那就给我让开”萧惟喝道,“我们只想活命,只要我们安全了就不会伤害她” “让开”萧烨也没继续折辱下去,还是逃命要紧 护卫们只能让开。 “不要让他们” “你给我闭嘴”萧惟怒喝道:“你若是不想让你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秘密最好就不要再开口” “你这个孽种” “孽种又如何”萧惟冷笑:“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你若是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及你的性命,若是你不配合,那就同归于尽我一无所用没有任何的顾及,可你却不一样永宁侯夫人,今日大家各取所需,来日再生死相搏便各凭本事” 萧烨眼中闪过了杀意。 “你最好也不要动歪脑筋”萧惟注意到了,冷笑道:“今日原本就是她挟持我们欲致我们于死地,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也不能说任何,可若是她死在了你的手里,永宁侯府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萧家你忍了这般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最后一无所有” 萧烨脸庞狰狞的更加可怕,自然是恨极了萧惟这话,不过到底还是活命的念头占了上风,“走”等安全了再收拾也不迟他杀不了永宁侯夫人难道还要不了他一个孽种的命 萧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对付不了这般多的护卫难道还会死在萧烨的手下 两人挟持着永宁侯夫人出了屋子,然后出了院子,一路走出了庄子,这是一个偏僻的庄子,四周几乎没有见到其他的房屋,找了这般一个地方,可想而知永宁侯夫人有多想让他们死 若是她没有被仇恨困住,若是她能冷静地执行计划,这里便是他们的命丧之地了 “上马车” 出了庄子,萧惟便喝道。 萧烨没给他争辩,挟持着永宁侯夫人上了马车。 萧惟自己亲自驾马车,而在走之前也没忘记把旁边的几匹马给放了。 “快追”护卫们只能用脚来追。 因为没想过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马匹马车都停在了庄子的门口。 萧惟第一次驾马车,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能控制得住,马车快速地往前跑去,便是后面的人追不上,但是他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的追来。 永宁侯夫人的行为永宁侯是否知道,他无法确定 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女人并不可怕,可一个拥有权势而且爱妻如命的男人却十分的可怕,他必须在永宁侯赶来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无非是回城了。 他不想连累顾家,可如今常州府内只有顾家可以让他们有所忌惮了 “你这个疯女人” 马车疾奔之中,马车内却传来了咒骂声,萧烨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狰狞,“老子要了你的命” “我杀了你” 萧惟没见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车内的动静却是听到,听那动静两个人像是厮打在了一起,而这对马车的驾驭也是有影响,至少萧惟感觉到了马车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只能减速,最后听了下来,随后转过身看向后边,便见萧烨掐着永宁侯夫人的脖子,面目狰狞,而永宁侯夫人脸色发白,挣扎着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但即便是如此憎恨还是没有消失,就算是频临失望也消磨不了她的恨意。 萧惟突然间觉得悲从心来,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可两人哪里会听得进去 “再不住手我便驾着马车冲下山坡去”萧惟继续喝道,“萧烨,你听到了没有你若是不想摔死的话就给我住手住手” 都是他的血脉亲人 他们都是他的血脉亲人 可是如今却在他的面前残杀,还都想杀了他 萧惟是想开了,可涉及感情的哪里便真的可以做到完全的不在乎完全的豁达 “给我住手” 萧烨松手了,即便松的不情不愿,不过在松手了之后还狠狠地打了永宁侯夫人一记耳光,“贱人”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永宁侯夫人本就因为窒息而几乎要倒下,萧烨松开手了之后只是本能地呼吸着空气,后被打了一耳光也没来得及反抗,不过也正是这一耳光让她从窒息的混沌中回过神来,便是没来得及反抗,可是没过多久,便反击了,同归于尽的反击,她冲出了车厢,一把拽住了缰绳便鞭打了马匹,即便旁边便是陡峭的斜坡。 她要做的便是萧惟方才所威胁的。 “你这个贱人” 萧惟也是大惊,不过相对于萧烨愤怒发疯,他冷静了许多,也必须冷静,从永宁侯夫人的手里夺回了缰绳,努力地控制着受惊的马匹。 萧烨却比马匹更加的受刺激,永宁侯夫人的同归于尽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双手再一次掐住了永宁侯夫人的脖子,“去死吧” 萧惟分不出身来,而这一次萧烨的力度更是加大了,分明是真的想要至永宁侯夫人于死地“两个疯子”他放弃了缰绳,转过身一把揪住了两人。 马车失去了控制,越来越靠近山坡。 萧惟死死地拽着两人,在马车冲下山坡的前一刻,三个人一同摔下了马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究竟是何种的痛苦,萧惟没来得及去体会,因为他还必须阻止萧烨要了永宁侯夫人的命,即便是摔下了马车摔了一身的伤,可他掐着永宁侯夫人脖子上的手还是没有丝毫的松开。 永宁侯夫人的脸已经成了青色。 “松手” 直到身上的摔伤开始产生影响,萧烨这才松开了手。 永宁侯夫人不断地喘息着。 萧惟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拉力了萧烨。 “贱人”便是浑身的钝痛,可萧烨狠狠地怒喝,“贱人” 永宁侯夫人没有反驳,再大的恨意也敌不过身体的极限,她瘫在地上,不断地喘息着。 萧惟松开了她,身上的疼痛也渐渐地明显,不过应该伤的不算重。 三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耳边响着马匹冲下山坡之后的哀嚎声。 “我杀了你”永宁侯夫人终于能正常呼吸了,可第一句话便是这个,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挣扎地要对萧烨下毒手。 萧烨也冷笑:“来啊”身上的伤让他过不去,可是她若是敢过来他一定要她的命“来啊来啊”杀了他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想要杀他来啊 萧惟压下了心里的悲怆,“都给我闭嘴” 而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一声高喊,“夫人” 萧惟抬头看去,便见一行人骑马而来,其中一个便是永宁侯,而他的旁边便是顾延,看着顾延,萧惟绷紧的心弦松了一些了,若是永宁侯一个人来,他会担心,如今顾延也来了,便是安全了。   ☆、240 他该死 萧惟站直了身子看着前方赶来的人,便是他信不过永宁侯但是绝对相信顾延,若是连他都背弃了他,那他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终于安全了 “夫人”永宁侯根本便没注意到萧惟跟萧烨两人,注意力只在妻子身上,“夫人”他看到了她衣裳上的血,还有脖子上的伤口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他勒停了缰绳,下了骂冲到了妻子的面前,“夫人。你” “你怎么可以来这里你怎么可以”永宁侯夫人却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更加的激动,“你身子不好,你怎么可以来这里” 永宁侯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紧张地查看着她的伤口。 “你”永宁侯夫人哭了,明明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他见到了她该惊慌才对,可是现在她却只是想想哭,就跟当年他说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的那一刻一般,再多的不堪也融化在了他的深情里,“夫君”她何其有幸,居然能够遇见他 永宁侯更加担心了,“是不是很疼”虽然伤口的血是止住了,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厉害,但还是担心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有伤,“还是哪里还有伤” “我没事我没事”永宁侯夫人摇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她止住了眼泪,不能让他担心,他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她不能让他担心的。 永宁侯虽然还是担心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好,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好”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这对夫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谁都看得出来,旁人见了或羡慕或感慨,妒忌恨啊什么的应该不会存在,但萧烨绝对不在此列之类。 “狗男女”便是还生死攸关见了这一幕他怕也忍不住,更何况如今他知道就算永宁侯夫人还想杀他此时此刻也不敢动手他萧烨不是寻常老百姓,他是萧家家主,是南方四大氏族萧家的家主“贱人,这就是你爬墙之后找的姘夫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药罐子,哈哈,以他这样的身子骨能让你满足吗” “放肆”永宁侯怒喝道,即便他常年病态,但毕竟是当了多年的侯爷,多年的积压在皇亲贵族面前或许不够用,但是对萧烨却是足够的,更何况他用污言秽语侮辱他的妻子“你是萧家的家主,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卑劣下作的人” “是谁卑劣下作”萧烨勃然大怒,身上的痛楚也被忽略了,站起身来狰狞喝道:“这个贱人是谁,当你那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心知肚明若是你们忘了我倒是可以好好提醒你们” “萧烨”萧惟不愿意再纠缠下去,“再闹下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贱种”萧烨没听进去,一巴掌甩了过去。 萧惟这次没有防备,直接被打的踉跄后退了几步,原本就有伤的身体就要倒下去。 顾延及时上前扶着他。 “谢顾老爷子。”萧惟道。 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是顾延看得出来萧家跟永宁侯府之间的恩怨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也还要意外,这两家之间并不是大事上面的恩怨,而是私情 萧烨跟永宁侯夫人 萧烨对萧惟的冷酷 顾延不需要用多少时间便能猜出了端倪,原来竟然是如此 萧惟难堪不已,低下了头,即便真正的秘密还没有泄露,可是这已经足够让他在顾延的面前抬不起头 “这个贱人就是” “萧烨”永宁侯寒声打断了他的话,将妻子纳入怀中站起身来看着他,“你若是胆敢再污蔑我的妻子,永宁侯府绝对不会放过萧氏一族” “你以为我会怕吗”萧烨浑身戾气,男人最大的耻辱便是戴绿帽子,更不要说还在他的面前恩恩爱爱他没有发疯杀了他们已经是够克制的而且,凭什么他痛哭了这般多年,这个贱人却是荣华富贵高高兴兴地过活她也该跟他一样的痛苦才对她凭什么有好日子过 “你可以不怕。”萧惟却是先永宁侯一步开口,冷静且冷漠,“你可以在这里逞一时之气,痛痛快快地宣泄多年的恨意,然后他们自然是身败名裂,甚至还可能被朝廷追究,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也一样会身败名裂,你会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一些,你不再是萧家的家主,甚至连萧家子的身份也未必能够保得住,他们能够把我逐出宗族同样也可以这样对你往后你的每一天都会活在别人的嘲笑之中,活在耻辱之中,再也无法翻身”他看着他,“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你威胁我” “我只是提醒你。”萧惟仍是平静。 萧烨双目圆睁,几乎要暴出来一般,不过耻辱到底还是没有再发疯要同归于尽了。 “还有你们。”萧惟转向了永宁侯夫妻,“我也不想跟你们鱼死网破,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是往后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所有的一切都就此埋葬,我永远也不会再翻出来,那些事情之于你们是耻辱,对我而言更是”他盯着永宁侯夫人,“你的存在,对我而言也是耻辱” 永宁侯夫人浑身颤抖,耻辱他说她是他的耻辱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有什么么资格 永宁侯看着眼前的少年,“好。” 萧惟与他对视。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牵扯。”永宁侯继续道,“过去的一切今日之后烟消云散,我用永宁侯府的名誉起誓。” 萧惟转过身,“顾老爷子,我们走吧。” “嗯。”顾延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阿闵担心急坏了。” 萧惟鼻子一酸,“好。” 两人起步离开。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走了 从今往后再无关系 “夫人” 不 怎么可以 她一次又一次地害他想要他的命,他就真的会不在乎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跟顾延走是想要利用顾延来报复他们吧 “想这样就完了”萧烨阴鸷地冷声道:“从前的事情就算不追究,可侯爷,你的这位夫人想要我的命怎么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同归于尽 不 这对狗男女不配 可今日所受的耻辱一定要还给他们就算要不了他们的命也要他们脱层皮 永宁侯府 他萧家亦不是好惹的 萧烨不甘心,即便当年的秘密他不敢承担泄露的后果,但是眼前的事情他若是也就这样轻轻地放过了,这对狗男女会如何嘲笑他 “顾老爷子在这里正好,我们一起去衙门,向莫大人好好请教一下是不是永宁侯夫人就可以随便杀人” 永宁侯夫人脸色气的煞白。 “既然萧家主要追究,本侯奉陪就是。”永宁侯沉声道:“萧家主说本侯的夫人想要杀你,可本侯看到的却是萧家主毫发无伤,而本侯的夫人却是见了血本侯也想请莫大人好好地审审这事” “好”萧烨怒喝道,他还怕了他不成 萧惟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边发起了一抹嗤笑,没有插嘴也没有打算搀和,他们想要如何做就如何做吧,“老爷子,我们” “既然顾老爷子也在,就一起去衙门吧。”萧烨哪里肯放过萧惟。 萧惟冷声道:“我说了我不想” “你就真的认为她以后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吗”萧烨冷笑,“这个贱人是什么人十几年前我就很清楚了,她说的话你居然信萧惟啊萧惟,贱种果然是不一样” 顾延听不下去了,“萧家主,慎言。” “顾老爷子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萧烨笑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敢说出来,不过告诉顾老爷子也不是不可以,老爷子德高望重,又是皇帝之师,想来也可以为我萧家主持公道”越说便越是觉得这样做可行似得,起步往顾延走去,“老爷子虽然已经退出朝堂了,但心里也一定还惦记着江山社稷,更是一心忠于陛下的。” 没错 萧惟可以利用顾家来对付他,他为什么不能利用顾家去整死永宁侯府就算顾延不上当,可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秘密,那对狗男女就能寝食难安 耻辱 告诉别人的确是耻辱,可是比起那对狗男女痛苦,他如何不能为之 就这样放任那对狗男女继续逍遥自在 绝对不可能 顾延皱眉,他不可能搀和进萧家跟永宁侯府的恩怨,他唯一想做的只是护着萧惟,这个让自己欣慰也是受托于人的少年,“萧家主” 话没有能够说完。 萧烨的眼睛睁大,睁的很大。 萧惟也是震惊不已,“你” 萧烨缓缓转过身,见到的便是永宁侯夫人狰狞扭曲如鬼一般的脸庞,她浑身颤抖,双手伸向了前方交合,方才双手里面还握着东西。 一把刀。 从旁边护卫腰间拔出的刀。 而此时这把刀正插在了萧烨的后背。 萧烨倒下了,鲜血从伤口涌出,从嘴中涌出,“贱人”还不忘咒骂,“贱人”他没有防备身后,那是因为他 从不认为他们敢下手 永宁侯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妻子,就在前一刻,她还在他的怀里,他甚至没有觉察到她下一刻要做的事情,“夫人” “他该死他该死”永宁侯夫人歇斯底里地喝着。   ☆、241 两败俱伤 谁也没想到永宁侯夫人会这样做 谁也没想到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即便此刻她歇斯底里地叫喝着萧烨该死,可眼睛却是空洞的,为什么会下手为什么会忍不住下手就是因为萧烨所得那些话吗因为害怕他真的将秘密告诉别人吗还是她从心底里就不想放过他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永宁侯夫人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贱贱人”萧烨呕着鲜血,咒骂的话依旧继续着,那看着永宁侯夫人的目光像是要把她一起拉入地狱一般,“贱人” 萧惟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浑身发冷。 “父亲”便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惊叫声。 顾延循声看去,便见莫一恒带着一群捕快前来,而他的马背之上还坐着一个少年,稚嫩的脸庞此时满是惊恐。 萧瑞。 “父亲”萧瑞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萧烨,却不敢碰他,“父亲父亲”除了颤抖地叫着,萧瑞便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萧烨看到了儿子,他的儿子,“瑞儿” 萧瑞哭了。 “瑞儿”萧烨对他伸出了手,沾满了血的手。 萧瑞没有惧怕急忙握了上去,“父父亲” “瑞儿”萧烨盯着儿子,随后低声呢喃着什么,或许是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嘴唇是动着,似乎也隐隐发出着声音,但是旁人听不到,也许连靠在他嘴边聆听着的萧瑞也听不到,因为他僵着。 “这”莫一恒看着眼前的情形,错愕而心急,永宁侯府对他有恩,而且他也不能让一个侯爷在他的辖区内出事,但是萧烨也不是普通人皇上对士族的态度不明,萧烨死在了常州,他难逃责难“这怎么回事”他转向现场唯一看上去还算是冷静的顾延,“顾老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问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是谁动的手 “我们回家”顾延还没有回答,永宁侯便把永宁侯夫人给拥入怀中,以此来告诉所有人他对妻子的保护,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妻子谁也别想“莫大人,本侯的夫人身子不适,本侯先带她离开” 莫一恒哪里还猜不出这到底怎么回事萧烨跟萧惟失踪看来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的,可对萧烨下手的人是谁是萧惟还是永宁侯“侯爷,本官还未问清楚” “还需要问什么”永宁侯冷笑,“难道莫大人还要把本侯拿下不成” “侯爷” “本侯现在就必须带本侯的夫人回去”永宁侯很清楚自己必须镇住这件事,不能给莫一恒任何机会,因为他欠永宁侯府在萧惟一事上面已经还清了萧烨不是普通人,便是为了自保,莫一恒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让开” 莫一恒皱眉。 永宁侯没有再说话,直接抱起了妻子便起步离开。 “侯爷”莫一恒开口阻拦,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了才可以否则皇上降罪下来他绝对承担不起“请你”话却没能说完,因为永宁侯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不过便是如此,手里还是稳稳滴抱着他的妻子。 “萧瑞”萧惟厉声大喝。 原本跪在萧烨面前,惊慌失措伤心流泪的萧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了,还走到了永宁侯的身后,手里还拿着匕首,然后,刺进了永宁侯的后腰,或许他想要刺的是他的心脏,只是根本不够高也根本无法冷静。 匕首刺进去了,而且还拔了出来。 萧瑞面色灰白浑身颤抖地站着,手里死血淋淋的匕首。 “哈哈哈”萧烨大笑了出声,便是越想嘴里呕出的血便越多。 萧惟明白了,方才萧烨叫了萧瑞,不是因为临死之前要见儿子,那些低语更不是因为身体无法再支撑,而是他要报复,他无法做到,所以就借着他儿子的手去报复,去拉着人跟他陪葬 混账 “哈哈哈哈”萧烨笑的更加的疯狂。 “快快把他给我拿下”莫一恒大急道。 萧瑞吓傻了,吓的连害怕也没有。 永宁侯也再也无法保住妻子了,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神色仍旧是笑着。 “夫君”永宁侯夫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怕身来,惊慌失措地去查看着丈夫的伤势,惊恐万分地握紧了他的手,“夫君夫君” 声音凄厉。 “夫君” “哈哈哈哈”萧烨的狂笑仍在继续,不过已经渐渐地虚弱了,他支撑不了多久,不过看着自己痛恨了半辈子的女人此时此刻的神情,对于死亡似乎没有太多的恐惧,或许是被心里的疯狂快意给盖住了,但不管如何,临死之前,他总算是报仇了,杀了永宁侯,比杀了永宁侯夫人要来的痛快许多许多,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选择,只是却忘了他的儿子将会承担什么后果。 萧惟上前护住了萧瑞,目光猩红,“谁也不许动他” 衙役们有些犹豫。 莫一恒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萧惟” “今日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他”萧惟叱喝道,“谁也别想”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用自己稚嫩的身躯抵挡着所有即将来临的惩罚,他要保护萧瑞,就如同保护当年的自己 莫一恒脸色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我杀了你”或许是萧惟的维护让永宁侯夫人发现了谁下的手,谁对他的丈夫下手,疯狂一般起要杀人,“我杀了你” 萧惟动手了,对这辈子他本该永远也不能动手的人动手了,她推开了,随后夺过了萧瑞手里的匕首,对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该死的人是你” “拦住他们”顾延也急了。 莫一恒自然不会再放任事情的恶化,一下子便把两人给隔开了。 “夫人”永宁侯撑着身子站起来,便是伤口还在流血,不过却似乎没有伤到要害一般,还是可以支撑下去,“夫人别再继续下去了” 永宁侯夫人无法忽略丈夫的声音。 “夫人,给侯爷治伤要紧”莫一恒也道。 “夫人,我们走吧”永宁侯对她伸出了手。 永宁侯夫人不能不接,“好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最终还是对丈夫的爱占了上风,她没有再歇斯底里地要报仇。 “永宁侯”萧惟寒声开口,“今日的事情就这样了结,从今往后,萧家与永宁侯府再无瓜葛”即便这样的可能性不高,可萧惟还是要说 萧烨没了,萧家便剩下一个萧瑞 就算是为了回报萧家的养育之恩,他也不能看着萧瑞出事 “这里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是尊夫人一手导致的” 永宁侯夫人面目狰狞。 永宁侯握紧了她的手,安抚着,然后看向萧惟,年幼的少年此时有着比成人更加决绝的目光,他知道若是他不答应的话,他便是豁出性命去也会保护那个孩子,即使那个孩子是屡次想杀他的仇人的儿子,“好。” “夫君” “今天所有事情都当没发生过”永宁侯没有给妻子说下去的机会,对着萧惟道:“永宁侯府绝对不会追究萧家的任何责任,不过萧家若是想报复,本侯也不惧” “不会有报复”萧惟道,“一切今日彻底结束” “我信你。”永宁侯道,即便萧惟根本便做不了主,可他还是相信,随后,转向莫一恒,“莫大人,你可听到” 莫一恒皱紧了眉头。 “莫大人可是再担心陛下责怪”永宁侯问道:“你放心,本侯回京自会跟陛下请罪” 话都说到了这里了,莫一恒还能如何“好。” “顾老先生。”永宁侯看着顾延,“既然顾老先生与萧家有这般缘分,接下来的事情就请顾老先生代为处理了。” 顾延颔首,且并未说话。 “夫人。”永宁侯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我们回去。” 永宁侯夫人不敢说不,“好好” 随行的护卫赶紧送主子回去寻大夫疗伤 “程氏”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萧烨却还是不愿意放过永宁侯夫人,“你好好活着好好地把这世间所有的苦楚都受一遍千万不要急着死去还有很多很多你慢慢地等着你的报应都会来的都会来的” 永宁侯死死地抱着妻子,连让她抬头怒视萧烨的机会也没有,低沉喝道:“走” “哈哈”萧烨又大笑了两声,然后,吐血而亡,至此,他的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看着蔚蓝的天,死不瞑目。 萧瑞亦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现场一片死寂。 褪去了冷厉之气的萧惟看着眼前的一切,亦是大笑了出声,满是凄然苍凉,笑的如同悲鸣 长生公主还没回到京城,又再一次轰动京城了,跟之前的差不多,不能算是好事,不过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坏事,而是倒霉的事情吧。 长生公主在回京的途中遭遇水匪袭击,虽然水匪被击退了,但是公主殿下却是吓病了。 消息一传回京城,皇帝陛下大怒,当即责令当地州府严惩水匪,并且下令各河道监察官清查辖区内的安全隐患,让不少人一个好觉都没的睡。 当然了,没好觉睡并不是都是因为皇帝陛下大怒下旨要办事这原因,也有单纯的只是因为长生公主要回来了。 长生公主,她要回来了。   ☆、242 回归与离去 十一月中旬的京城已然是大雪纷飞的季节,长生掀开了马车的车窗帘子,便见前方一座雄伟壮阔的城池屹立在风雪之中,便是风雪肆虐,却仍是坚挺不倒。 这就是京城。 从前朝开始便伫立在此,历尽岁月风霜,沉淀了无数的刀光剑影,成就了无数繁华。 我回来了。 长生在心里默念着,心绪颤动着,明明离开不过是两年多,却仿佛十几二十年一般,那般的久,那般的遥远。 而当初离开之时,她从未想过要再回来。 对这里,唯有厌恶与悲伤。 而如今,她回来了,是自己要回来的。 “外边冷。”秦靖开口道。 长生放下了手中的帘子,隔绝了外边的寒意,捧着刚刚换过了热碳的手炉,笑眯眯地问道:“你说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很多人吃不下饭” 秦靖明白她的意思,“四皇妹刚刚回来,一切还是维持平和的好。” “我有那般笨,椅子还没做好便去找别人麻烦吗”长生仍是笑道:“离开了两年多,这京城早就已经变天了。” 秦靖沉默,她明白就好。 长生也没有继续说话,靠着暖暖的靠枕打了一个哈欠,“我先眯会,进了宫再叫我。”从城门到皇宫,可还有不断的一段路,正好歇歇。 “好。”秦靖点头,眼里有些担忧,闫大夫说过她的底子不好,寒冬可以让她吃尽苦头,而越往北,她的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更是证明了闫大夫所说的没有错。 长生当然看到了秦靖眼中的担忧,倒没觉得自己有多糟糕,冷还是怕,不过比起初初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好了许多了,闫大夫所说的她也不是没听过,不过情况若是真的很严重,闫老头就不会这般不紧不慢了。 所以,她不会有事,而且比起她自己,她反而担心萧惟那破身子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眉头皱了,有些不耐烦。 好端端的想起他做什么 都已经恩断义绝了 长生咬了咬牙自我厌弃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休息去。 虽然今日雪下的很大,寒风更是无情地肆虐,不过皇宫之中却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长生公主即将回来,是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万寿节到了。 今年不算是太平,不过南疆大捷,朝廷不能不庆贺一番,便是为了彰显大周的盛世景象,也得好好操办皇帝的万寿节 如今掌管后宫的仍是荣妃,她的病来的突然也好的突然,前一日还听说情况不好,可第二日便好好地与裕明帝同游御花园,接着,便从丽妃的手里接回了掌宫之权。 丽妃究竟作何感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不管做什么感想,荣妃似乎没打算让步,一夺回了掌宫之权之后便大肆动作,抹杀了一切可能不稳定的因素,稳稳地再度掌权。 长生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荣妃温和的笑容。 “回来了。” 寒冬大雪,长生突然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笑道:“嗯。”这藏着无数阴暗肮脏的巍峨宫殿之内,亦不是完全没有美好之处。 她顾长生回来了。 常州府郊外的那日,萧烨死了,永宁侯重伤,不过却被压下了,除了当日在场的人知晓之外,并没有传任何的风声。 莫一恒下了死命令,在场的人谁若是敢泄露一个字,决不轻饶。 衙役们嘴巴便是不严也不得不不严,至于其他人,永宁侯的态度也强硬很明显,他的夫人到底闹没闹谁也不知道,但是在他回了客栈之后的三天,一行人便启程离开常州府了,能离开想来伤势尚好,至于萧烨 萧瑞一个孩子能拿什么主意 萧夫人被紧急地接了来,见到了丈夫的尸体之后,即便满目的悲伤却依旧冷静,为了保护儿子,也或许对萧烨临死之前让儿子做那样的事情终究是生出了怨念,她同意了顾延的处置,没有声张那件事,对外宣称萧烨得了急病死了,随后入殓扶灵柩回绵州安葬,随行的还有萧惟。 不是他想要送萧烨一程,而是萧瑞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认谁也不肯亲近,即便是萧夫人也是如此。 萧夫人伤心欲绝心急如焚,只能求萧惟。 萧惟同意了。 萧瑞是吓坏了,或许也是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让他做那样的事情,也或许是不敢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后果,他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不肯出来。 萧氏宗族对萧烨的死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怀疑什么,这也说明了萧烨对萧氏宗族的驾驭远远比不上他的父亲,他们的心思更多是在萧烨死了之后,谁来当萧家家主这上面长房的一切是一个巨大的香馍馍,谁都想咬一口 孤儿寡母,将如何抵挡接下来的一切 萧惟没打算管,也不是他能管的,不过看在萧瑞的份上他还是开了口,“夫人可以觉得我不安好心,不过夫人若是想将来过安稳的日子,想让萧瑞安稳地长大,最后放弃。” 萧夫人握紧了拳头,放弃放弃家主的位置,放弃本可以传给儿子的一切她不贪心,可是事关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如何能不犹豫她也是人,更是一个母亲“我相信你没有恶意。”她看着萧惟,感激又复杂,“若你真的想报复,当日便做了,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陪瑞儿回来这些日子你对瑞儿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也都感激在心,如今所有的一切也本来就不属于瑞儿的。”抿了抿唇,方才苦笑道:“可是小惟,真的放弃了的话,瑞儿将来便不会怪我吗长房的列祖列宗们,夫君,你老太爷,他们会原谅我吗小惟,我放弃的不仅仅是这些荣华富贵,而是长房付出了无数血泪保护的东西啊” 长房失去了家主之位便会沦为旁支,她如何对得起长房的列祖列宗们她不怕将来生活困苦,也不怕失去如今的尊荣,可是她怕会成为长房的罪人,怕将来儿子会恨她 “小惟” “与其守着祖宗留下来早已经千疮百孔的东西,不如白手起家从头再来”萧惟正色道,“身为士族的萧家,将来面对的结局未必比失去一切要好。” 萧夫人神色一震。 “况且你们就算不放弃也保不住长房的家主之位。”萧惟继续道,冷静且冷酷,“与其小心翼翼地防备着百般算计,与那些野心阴谋之辈周旋斗争,逼的他们使出更加卑劣的手段将来凄惨被逐,不如保住能保住的,夫人,有舍才能得。” “可是” “我没有权利勉强夫人。”萧惟继续道,“不过他们可以把我逐出宗族,也可以同样对付萧瑞,我不在乎没有宗族的庇护,但是萧瑞若是也被逐了,长房便是连一个上坟祭祀的人都没了。” 萧夫人凄然苦笑,是啊,便是不愿意,便是害怕又如何保不住的注定保不住“我对不起萧家,对不起长房” “不。”萧惟道,“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萧夫人看着眼前的冷酷少年,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烨下葬,萧家翻天覆地。 萧夫人以萧烨未亡人的身份向宗族提出长房让出家主之位,同时交出了长房大部分的产业,只留下了足以让自己跟儿子安稳过日子的资产。 她这般一让,倒是让萧氏宗族愣住了,不过随即便是狂喜,借着便是疯狂的争夺,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母子没关系。 或许是为了表示对孤儿寡母的照顾,长房的宅子还是长房的,萧夫人遣散了一般的奴仆,带着儿子还有丈夫的妾室庶子女关起门来过日子。 “母亲。”萧瑞站在屋子的廊下,看着难得晴朗的天空,冬日的阳光给他的身子添了一份暖意,他转向身边的母亲,苍白消瘦的小脸有着经历了巨变之后迅速长大的悲伤,“我们跟大哥还会再见面吗” 萧夫人摸着儿子的头,道:“会的。” “母亲”萧瑞怎么也忘不了父亲下葬的那一日,他领着他给父亲披麻戴孝摔盆买水,他没有戴孝,没有当孝子,只是在他的身边指挥着他,为此遭遇了许多的责难与辱骂,可是他却如数承受,仍旧是守在他的身边,他不愿意走出来,但是却知道他都为他做了什么,父亲顺利下葬了,他领着他去了祖父的坟前,给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身世,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那般的恨他,也终于确定了他们真的不是兄弟他告诉他,很多发生了的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但是,自己的将来如何,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握着他的肩膀告诉跟他说,萧瑞,你是萧家的人,萧家的男人或许有卑劣,或许肮脏,但是绝对不是懦夫他不能当懦夫他更不能辜负了他的苦心,不能辜负这个为了让他好过来不惜自爆耻辱的兄长 即便他们不是兄长,可是他们还是血脉相连,他们还是情人 在他的心里,他永远是他的大哥 “母亲,我们一定会跟大哥再见的一定会的” 大哥也一定会回来 裕明帝万寿节这一日,阔别多年,长生公主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出现在正式的场合之中,万寿节上,裕明帝当着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的面,拉着长生公主的手向天下宣布:公主长生,乃唯一嫡出。   ☆、243 不值钱 唯一的嫡出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唯一的嫡出,皇帝此生唯一的嫡出 也便是说 皇帝此生都不会再立皇后 那些个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盼嫡出皇子盼的眼睛都红了的人要失望了 原本热闹喜庆的万寿节因为裕明帝的这句宣称这道口谕而突然间紧张起来,那些觊觎皇后之位想要从龙之功的人反而不敢说什么,倒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古板却是按耐不住了,当场便跪下来请陛下三思,理由是说了一套又一套,一副皇帝若是不好好三思就会天下大乱的样子 大周皇位传承遵循古制度,立嫡立长。 而当初之所以要立下这般的规矩,便是为了避免储位争夺之下的朝纲动乱,远的不说,就说当今的皇帝陛下,当初不也是以嫡子的身份登上储位,从而让因争储而动荡不已的朝堂渐渐平复。 若裕明帝不是嫡子,若先帝没有嫡子,如今的大周朝堂怕仍是一片混乱。 当日先帝恨极了害死先皇后所出嫡皇子的废后,可为了大周江山的稳固,还是忍了这口气,将废后所出的孩子都给接了回来,为的就是要一个嫡出的皇子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质疑的皇位继承人 当然了,这些理由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老古板过于理想化的认知,先帝到底为何肯把厌恶至极的废后所出之子带回来,还把皇位传给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储位的争夺从来便不会因为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存在就停止的。 不过也的确不能否认,嫡出皇子的存在的确可以避免很多的争斗。 裕明帝没动怒也没改变主意,有人说他就听着,没忘记叮嘱坐在身边的女儿多吃点,训斥她不许偷喝酒。 长生也只当没看见,该吃吃该喝喝,眉眼带笑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也不是不感动,不过老头子这样做同样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她几乎可以预测的到这群老古板若是再劝不动皇帝陛下,矛头一定会指向自己。 她才回来没多久的好吗 “长生公主殿下,你身份大周的公主便该为大周江山的稳固尽心尽力,而非自恃陛下的宠爱而胡作非为即便陛下另立皇后,也改变不了公主殿下的嫡出身份,公主何必要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而成为大周的千古罪人” 裕明帝沉了脸。 长生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饶有意思地看着首先对她开炮的白胡子老头,“这位” “臣乃御史台御史陈源” “哦。”长生点了点头,“请问陈大人,皇帝是本宫的谁” 陈源一愣,随即怒道:“自然是公主的君父” “对。”长生点头,“皇帝是本宫的君父,本宫是臣,是女,为臣者,拂逆君之令,是不忠,而为女者违逆父之心意,则是不孝,陈大人,你是想让本宫成为不忠不孝之人吗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本宫之前没得罪过你。” 陈源被堵的脸色发红,“公主你” “大周的罪人”长生笑了,“本宫可承担不起。” “你” “够了”裕明帝沉声喝道,“陈爱卿这话便是认为朕昏庸到受一个小丫头的摆布吗” “臣不敢,臣只是” “这几年来为了皇后之位,朝堂上闹,后宫闹,闹的朕不得安宁”裕明帝沉声怒道:“如今又摆出了这一阵势,怎么朕若是不收回圣谕,你们便要造反不成” “臣不敢”不但陈源,其他跪着求的大臣都忙开口。 “陛下息怒”殿内其余的勋贵大臣皇子们都纷纷跪下,请求裕明帝息怒。 裕明帝扫了一圈,冷声道:“朕的公主身体康复回来给朕过寿,倒成了你们口中的罪人了朕听说民间又说皇家的公主不值钱,如今看来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好你们既然认为朕是为了长生公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朕告诉你们,朕就是因为长生公主才决定不再立后,朕倒是要看看朕唯一的嫡出谁还敢说不值钱” “陛下息怒”众人俯身请罪,对于裕明帝这番话既是心惊又是疑惑,皇家的公主不值钱是皇家的公主的确没有前朝那般的尊贵,但谁能说不值钱还有,不是说着造反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了公主不值钱这上头了还有这话里带着的气,便像是为了泄愤一般,可是这是皇帝啊,是圣谕啊 谁也不敢去认为裕明帝这般做是为了这般一个理由,更不相信他没有其他的目的,可那是什么目的呢 裕明帝的态度是朕就是任性朕就是要独断专行随心所欲,你们谁能拿朕怎么办 “走了。”裕明帝起身,对着旁边的小丫头道。 长生乖乖点头,跟在皇帝大老爷的身后离开设宴的大殿,在路过陈源的身边停下了脚步,好奇地问道:“陈大人,本宫之前真的没有得罪你吗” 陈源抬头,一张老脸都绿了。 “怕是不小心得罪过吧”长生正色道,“不然陈大人怎么就恨不得至本宫于死地一般本宫摆布皇帝陛下我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啊” 陈源敢怒不敢言。 “不不。”长生摇头,一脸的严肃,“陈大人忠心耿耿,怎么会为了公报私仇哎,看来陈大人是真的认为本宫有这般大的本事了,陈大人,你真真是太看得起本宫了,若本宫有这般本事,便不会被丢出去那般长时间了,你都没看见本宫这次回来整个人都憔悴了吗本宫在外头可是吃了不少的苦的,如今能回来当人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哪里还敢胡作非为” 她的话说的不大,能听到的也就是周围的几个人罢了。 “你” “你看。”长生叹息道,“连陈大人自己都根本不相信本宫有这般大的本事,否则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怒视本宫了就算本宫真的做错了可在没有被废掉公主之位之前,本宫亦是君,身为臣子的陈大人可以弹劾,却不能蔑视” 陈源脸色更难看,不过没有再开口驳斥。 “父皇,你这御史台似乎忠心忠的忘记了敬畏皇族。”长生笑眯眯地道,“还是儿臣离开的太久了,大家都忘了你还有儿臣这个闺女” 裕明帝目光扫向了陈源。 陈源浑身一震,“陛下,臣不敢,臣” “禁卫军何在”裕明帝道。 门外的禁卫军当即冲了进来,即便只是进来了两个,但是那气势却已经足以震慑全场了,“陛下有何吩咐” “御史陈源大不敬,押入天牢等候处置”裕明帝道。 “是”禁卫军拉着人走。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 长生叹了口气,“父皇你看,还在喊冤了,看来我这个公主真的不值钱了。” “封住他的嘴”裕明帝怒道。 陈源被拉了下去了,原本便紧张的气氛更像是绷紧了的弦,再动一下便会断一般。 “走了。”裕明帝对长生伸出了手。 长生笑了笑,“好啊。” 宫宴分了两边,正殿这边是主场,坐着今晚的主角皇帝陛下跟一众皇子大臣,长生公主的出现原本便是异类,不过想到皇帝陛下对长生公主的宠爱,大家也便不觉得意外了,可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就不能说不意外了。 这长生公主还真的会惹事 这才回来没多久便让一个老资格的御史倒台了,而且还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 皇家的公主不值钱 这事该如何化解 还有不再立后这事,皇帝的态度是坚定的,不过不立后,那该立长吗可如今最年长的皇子便是仍在失踪的大皇子,还在的便是二皇子,可这两年谁不知道皇帝陛下厌恶二皇子无嫡传长,只要皇帝陛下没哟厌恶到杀了二皇子的地步,他便是储君的不二三选 这般说来,其实这事对某些人来说也算是好事。 不过秦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不是隐藏了,而是真的,才出了皇宫,阴郁便始终笼罩着全身。 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下手了吗 父皇,你就真的容不下儿臣吗 秦韶不相信裕明帝会真的立长,即便真的要立长,这个长也不是自己所以,他的存在便成了裕明帝所属意之人最大的障碍 一旦裕明帝定下了谁,他便离死不远 秦长生有本事让父皇决定不再立后笑话若裕明帝当真会这般轻易地受一个小丫头的影响,他便走不到今日 当日他可以牺牲元襄皇后,如今岂会对她的女儿言听计从 是秦靖吗 当日把秦长生跟秦靖扯在一起,便是为了借秦长生来给秦靖借势 可为什么会是秦靖 为什么会是他 “朕就真的把你饿的那般的惨”太极殿内,裕明帝看着正专心地吃着东西的长生,一脸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的模样,“瞧你这样子” “正长身子,自然便要吃好了。”长生道,“而且皇帝陛下没看到儿臣我这是化悲愤为食欲吗” “悲愤”裕明帝似笑非笑,“你确定” “好吧。”长生端起炖的见了便食欲大涨的汤,喝了一口,“悲愤也该说是别人悲愤,不过不值钱倒是真的。” 裕明帝沉了沉眸子。   ☆、243 陪伴 长生低头继续吃着眼前的好东西,不过裕明帝的神色也未曾错过,回来之前不是没有忐忑过,不过回来之后,见到裕明帝站在昭阳宫前的身影,那一刻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还是太过卑劣了,帝王之心或许很难完全的猜透,不过裕明帝做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将来确定了不过是做戏,她也栽的心甘情愿。 方才在宫宴上他的宣告,她事先并不知情,不过也坦然面对,若是他的心意不变,不再有嫡皇子出生那是必然的,否则,将来要遭殃的还多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跟女人。 她不否认自己自私,不过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资格善良了。 或许,善良早就已经从她的身上消失了。 “你打算如何”裕明帝问道。 长生抬起头看着他,“我可以完全做主” “她们都是你的姐妹不是吗”裕明帝反问。 长生笑了,目光却是冷凛,“是啊,都是我的姐姐,就算感情不深,可到底血脉相连,而且,皇室公主沦落到那般地步也是皇家的羞辱,再者,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的人,皇家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 宫宴分了男女席,裕明帝带着一众勋贵大臣在正殿,而荣妃则领着一众命妇给裕明帝贺了寿之后便去了偏殿开宴,正殿内的动静,荣妃第一时间便听说了,不过面对一众精明的命妇,便是心急如焚也只能保持冷静,还要面对丽妃的冷嘲热讽。 唯一嫡出 不立皇后 那最失望的损失最大的会是谁 自然是后位唾手可得的荣妃娘娘了 便是丽妃的儿子也不是长子,可是排在他儿子前头的几个,哪一个不好对付就算不想这个,见荣妃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也足够让她欣慰几日。 荣妃哪里不知道丽妃的心思,不过眼下她最关注的确不是这个,而是裕明帝这般做无疑又把长生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即便他有那般的心思,可长生如今不过九岁罢了,何须这般着急而且她才回京多久 待正殿那边散宴了之后,荣妃也当即散了众人,赶往了太极殿,不过在半道上便又改变了主意,回了自己的寝宫,派人去打听了长生回了寝宫了,这才赶了过来。 “你这孩子,你父皇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荣妃着急地道,关切之心很明显。 长生笑着道:“娘娘这话若是让父皇听见了,怕是会受苦的。” “我跟你说正经的”荣妃气结,“你才回京几日便这般,往后你在这宫里更加的危机重重长生,你若是出事了我如何向你母后交代” “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长生仍是笑着道,“再说了那是圣谕,圣谕一出,哪有我说话的份” 荣妃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娘娘,裕明帝跟元襄皇后的女儿,没有那般的脆弱。”长生认真道,“你不必太过担心。” 荣妃哪里能不担心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才多大即便真的比同龄的孩子懂事通透,可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她哪里应付的了那般多的阴谋算计还有陛下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长生,我一直想跟你说那件事,之前见你才刚回来不想让你心烦,可是现在” “荣妃娘娘。”长生打断了她的话,“那不仅是父皇的决定,更是我的决定,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荣妃不明,“可是” “这是我父母用尽心血牺牲一切换来的,我为何要拱手让人”长生还是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荣妃娘娘,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法保护我母后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长生冷笑:“我便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女子也不必任何男子差女子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地活着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成就任何的功绩” “长生,你可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荣妃眼泛泪光,“即便是一个皇子也要历尽千辛万险,你而比他们所要经历的艰险要多许多许多,即便将来你成功了,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当孤家寡人,你会比你父皇更加的凄凉,他至少还有你母后陪着他走了许多,而你,只有你自己” 帝王多疑,帝王无心,可这世上飞蛾扑火的女子也是数不尽数,所以他们可以得到陪伴,而只需要付出很少很少,即便这段时间很短,但至少有了一份温暖与爱在,可若是女子 “长生,千百年来那唯一的” “娘娘。”长生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我都没明白,而且,绝不后悔。” 荣妃不是不信她的话,可是她还小,能够想到的预计到的不过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可是看着眼前目光坚定决绝的少女,她知道便是自己说的再说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正如当年她阻止不了许姐姐一样,“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能够做的便是尽一切能力为你保驾护航,可是长生,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再想想,你可以有更加好的未来的。” “我会的。”长生没有拒绝她这个善意的提醒,便是为了她这份一心一意为她的心也不能,不过,有些事情开始了便无法止步,也不该止步的。 荣妃没有留多久便走了,离开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让许多宫人窃窃私语,即便听不到也猜到她们再窃语些什么无非是荣妃为了方才宫宴上的事情来找长生公主麻烦,最后却被哭着赶出来狼狈不已,不过她没打算阻止,这样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长生公主有仇,将来便更好地护着她。 可是许姐姐,当日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你留下来的父女两人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 他们要把这个天给掀了啊 许姐姐,你若是在天有灵便庇佑他们吧。 长生也没就寝休息,再荣妃走了之后,梳洗一番便提着灯笼出去了,没让宫人随行,披着大红色的大氅走在风雪之中,小小的身子显得渺小而脆弱,不过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很稳,长生想起了离开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在这夜里行走,当时是为了在离开之前看一遍没来得及看的皇宫风景罢了,那时候真的没想过还会回来的。 而现在 这就是她往后生活的地方啊。 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璀璨的宫灯点缀着夜下的皇宫,便是所见之处都有但也无法完全驱散黑暗,而在风雪之中,即便宫灯璀璨,也仍旧是阴郁冰冷,这便是她将来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长生突然间觉得有些畏惧,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不会放任这种负面情绪存在,绝对不能放任 “喏,生辰礼物。”太庙之中,长生没有意外地找到了想要找的人,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宫灯递了出去,有些无耻地抵消了本该精心准备的寿礼。 裕明帝看着那盏每日都见一次的宫灯,伸手接过,“不孝女” “要是不孝哪里大雪天地赶来陪你”长生搓搓冷的有些僵的双手,然后起步走到元襄皇后的供桌前,取了香点燃,“母后你可要为我做主,父皇总是欺负我。” “你母后可是朕的妻子,哪里会听你胡乱告状”裕明帝上前拍了一下她的头,“别的长进了,连胡乱告状也长进了” “冤枉我是不孝女不就是欺负”长生瞪了他,“要是我不孝,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冒着风雪跑来这里陪你过生辰这礼物怎么了皇帝陛下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贵重的东西在你的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可这宫灯是你女儿我大半夜不睡觉冒着被冻坏的危险提着过来的,诚意十足哩。” “给你母后上香”裕明帝没好气道。 长生勾着嘴角转过身,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母后你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你了。”说完,看了一眼裕明帝,便道:“这般说来我是真的不怎么孝顺了,两年多都没回来给母后上香了。” 裕明帝哼了哼。 长生继续道:“不过往后不会了,往后我会经常来给你上香的,一定好好当一个孝顺的女儿,当然了,这也得父皇陛下不会再把我给扔出去才行。” “又胡说”裕明帝抬头又是一拍。 “母后,你女儿要被打傻了。”长生公主继续可怜兮兮地告状。 裕明帝看着她,“有朕在,谁也不能把你赶出去,不过长生,你究竟能不能站稳脚跟,也得靠你自己。” 长生收起了脸上的委屈,正色道:“自然。” “夜深了,回去吧。”裕明帝转移了话题。 长生看了一眼旁边地上摆着的酒壶酒杯,“还说不会让人赶我了,现在怎么皇帝陛下您却要赶我了”说完,走了过去,席地坐在地上,“居然有好东西不给我,独食难肥啊父皇陛下。” “再胡说便把你扔出去”裕明帝沉声道,眼底却是带着笑,他知道她来这里不仅仅是要来给她的母后上柱香,也不是为了给他送生辰礼物来的,而是为了宽慰他陪伴他而来。 “随便。”长生摊手,“有好东西不下手那是傻子,怎么说我也是父皇陛下的女儿,自然不能当傻子。” “别的地方没长进多少,这伶牙俐齿却长进了许多”裕明帝斥责道,随后转身看向了元襄皇后的灵位,眼里的笑意更浓,皇后,你看到了吧我们的阿熹啊,是真的懂事也更加的贴心了,她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244 安安静静 安静肃穆的太庙之中,父女两人席地而坐,举杯对酌,或许不仅仅是长生猜到了裕明帝在这里,他也预感到了她回来找他,所以,备下的酒是便是孩子也可以喝的陈年桂花酒,又或许,只是想起了许多许久都不敢去想的过去。 “你母后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陈年桂花酒” 长生没喝做少,这桂花酒纯度也不高,不过方才在宴席上本就喝了不少,再加上闹腾了一日身子也乏了,整个人便觉得晕乎乎的,听着眼前帝王追忆着过去,便问道:“父皇可后悔” “不,不后悔。”裕明帝道,没有丝毫的犹豫,可究竟后不后悔,唯有他心里最清楚,或许后悔,可事已至此,后悔只会让他变得脆弱变得再也无法走下去,所以,他不后悔也不能后悔,“阿熹,父皇与你母后,都不会后悔” 后面的时间里,长生便醉的更加的晕乎乎的,她听到裕明帝一直在说话,在那张威严的脸上看到了悲凉与哀伤,嘴里也似乎说着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她亦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在最后被一股温暖包裹,然后,便是安然舒适的睡眠,一觉便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疼死我了”这还没完全醒了,便被宿醉的头疼给折腾的龇牙咧嘴的。 闫大夫一大早便在殿外等着了,这看了这不省心的小祖宗难受的模样,哼了哼,“殿下还知道难受啊臣跟殿下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着凉更不能贪杯,可公主殿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现在知道喊头疼了” “闫老头你落井下石啊”长生难受是难受,可没忘记跟他呛嘴。 闫大夫把一碗黑乎乎的药递了过去,“还能骂人便是说没大碍了,都喝了” “你想毒死我啊”长生惊呼道。 闫大夫道:“公主殿下若是想要臣的命的话直接下令就行了,不用拉上臣满门陪葬的。” “我就说说,就说说”长生叹了口气,“闫老头,我们虽然已经回了宫了,不过这昭阳宫是我的地盘,你不用” “公主错了。”闫大夫正色道,“不说公主殿下住在这里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便是说公主殿下离开多年如今才回来没多久,这昭阳殿至少到目前为止都不能说是您的地盘。” 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那碗药。 “所以公主殿下还是慎言的好。”闫大夫继续道。 “是。”长生道,随后把那药一口喝光,“所以往后还得劳烦闫大夫你多费些心思好好保住本宫的小命。” “自己的命自己保。”闫大夫还没开口,一身明黄朝服的裕明帝便走了进来,见了长生那苦哈哈的样子,脸色微沉,“让你不听话现在受罪了吧” 便是斥责的话,却也是溢满了慈爱。 长生挑眉:“谁害的” “朕”裕明帝挑眉。 长生哼哼,“除了皇帝陛下您还有谁敢光明正大地害本公主” “就会恶人先告状”裕明帝没好气地道,随后转向闫大夫,问道:“闫爱卿,公主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闫大夫,不现在应该称作闫太医了,“公主只是宿醉头疼并无大碍,不过酒毕竟伤身,公主年纪小,而且这两年身体虽然经过调养好了不少,但毕竟底子差些,酒往后还是少喝的好。” “听到了没有”裕明帝瞪了女儿。 长生乖乖点头,“儿臣遵命。” “还很难受”裕明帝摸摸她的头,皱着眉头。 长生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内疚,摇头道:“没事,不就是一些头疼你女儿才没有这般容易便有事。” “就知道胡说”裕明帝没好气地道,“好好歇着,这几日都下着雪,别到处乱跑。” 长生点头:“好啊,砍柴不误磨刀工嘛。” 闫太医听了这话心头颤了颤,这小祖宗又想闹什么虽然他也不相信昨晚上万寿节上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但绝对跟她有关系,如今这事还没消停,这小祖宗又想干什么不过即便是担心也并未说出口,如今这里已经容不得他再放肆了,“那公主好生歇息,臣先告退,若是公主有不适便马上派宫人召臣便是。” “嗯。”长生点头。 裕明帝也没有留多久便离开了,他身上朝服未脱,应该是一下朝便赶来的,而且经过了昨晚上的事情,可想而知今天的早朝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长生喝了药,头疼也渐渐地退了,也没做什么,便是窝在了寝室里面练着字,虽说苦练了快三年了,不过这字也只是写的勉强可以见人罢了,要写出自己的风格来还需要下苦功夫,一日,两日,三日一晃便腊月初八了,这一日皇帝给朝中重臣、各皇室宗亲、勋贵大臣赏赐腊八粥。 后宫这边亦是得到了赏赐,长生公主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还是跟皇帝陛下一同享用的,这便是在这一日,长生终于开口了,“父皇,你什么时候把凌光还给我” 回宫之后,青龙跟凌光便离开了,是裕明帝亲自下的命令,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回宫那一日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她便知道他们这一走不是皇帝陛下要砍了她的羽翼,而是要处罚他们 瓮城一行,她差一点命丧黄泉,便是她的责任居多,可也有他们保护不周的缘故,就算危机本就在皇帝陛下的预测之内,不过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凌光他们便要遭殃。 长生没有阻拦,因为若是不让裕明帝出了这口气,他们的下场或许更加的悲惨。 裕明帝神色不动,“朕给你换一个可好” “别。”长生道:“儿臣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凌光转投儿臣的,若是换新的,儿臣可没有那般多的精力再转换一个,不过若是父皇想在儿臣身边放一个奸细或者真的见不得自己的人居然忠心我这个不孝女多过你这个正牌主子的话,儿臣也无话可说。” “总是这般伤你父皇的心,就不怕你母后托梦骂你”裕明帝佯怒道。 长生笑笑:“这不是激将法嘛凌光我用的顺手。” “一个处处忤逆主子的下人,你还用的顺手”裕明帝嘲讽道。 长生摊手:“没法子,你女儿我就是骨头硬,得时不时让人敲打一下。”随后又道:“凌光有时候的确挺让人恼火的,我也好几次想扔了她,不过最后想想自己身边的下人把自己当成家人一般对待其实也不错。” “她还有这个胆子”裕明帝冷笑。 长生叹了口气,“父皇,荣妃娘娘说儿臣将来便是成功了也注定要当孤家寡人,所以儿臣想啊,就算其他人真的就无法信任与交心,至少还有一个凌光在,虽然有时候会惹一些麻烦会气着了自己,但至少不是真的孤家寡人。” “荣妃” “父皇便不能好好说话吗”长生道,“荣妃娘娘对我的心意如何,你不清楚虽说你不爱听这些话,可她这份心却是难能可贵的。” “哼” 长生没继续下去,“把凌光还给我吧。” 裕明帝皱紧眉头。 “你不会把人给整死了吧”长生惊呼道。 裕明帝脸沉了,“若是呢你会为了一个奴才跟朕翻脸” “哪会”长生道,“不过定然会难过一阵子罢了,往后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个这般用心的奴才用了。” 裕明帝的脸色稍稍照转,“她翻了错自然要受罚,即便给了你可也是朕的奴才,等她受完了罚之后便送回来给你” “可别把人给整残了,我可不要残废”长生道。 裕明帝抬头敲了一下她的头,“得寸进尺” “父皇” “残废没资格呆在你身边”裕明帝道。 长生这才松了口气,去了那般久还没回来可想而知到底罚的有多重“那儿臣便谢过父皇陛下了。”说完,便又道:“对了,青龙便不用了,那张面瘫脸实在难看。” “想都别想”裕明帝哪里会同意,一个不靠谱的奴才给女儿不是不可以,可只有一个不靠谱的怎么可能“你若是不喜欢他,朕换新的给你就是” “那还是算了吧。”长生道。 裕明帝看了看她,“年前把人还给你,这点时间你就先好好呆在宫里修养。” “父皇便不怕拖久了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长生挑眉问道。 裕明帝冷笑:“他们没这个胆子不过若是连这几日都成不足的话,死了便死了,免得活着玷污了皇家威严” “父皇” “长生公主。”裕明帝正色道,“有时候多余的仁慈只会让你束手束脚” 长生心里像是被什么压了一下似得,整颗心都沉了沉,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受教。”过多的仁慈,她也给不起,“不过堂堂皇家公主居然被夫家虐待至死,于皇家而言更是耻辱。” 裕明帝看着她,“你想如何” “七皇兄最近不是很闲吗让他去看看自己的三个皇姐,应该可以吧”长生道,直接将秦靖给拖下水。 裕明帝没有反对,“可以。”   ☆、245 难辞其咎 自回京之后,秦靖说闲也是闲,秦靖圆满完成了监军的旨意,南疆战乱也顺利平复,按理说来回京之后应当是要好好封赏的,可裕明帝却像是忘了这事似的,他明旨封赏了镇守南疆的南王世子以及一应将士官员,也恩赐了领兵前去支援的钱钧将军,升任京畿大营副统领,下令兵部对上报上来参与南疆一战的一应将士的军功做一一的封赏,赏赐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有份,就是独独缺了七皇子秦靖一个 不过因为裕明帝在万寿节上边的宣称淡化了朝臣们对这事的注意力罢了,但即便再淡化也仍是有不少人关注,七皇子仍住在皇宫之中,朝臣们虽然无法正面接触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各方面的打探。 也便是说,秦靖说忙也可以是很忙,忙着应付来自各方面的试探跟打听,那些朝臣倒还容易应付,毕竟是皇宫内院,他们的手段也是有限,可是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却是麻烦,四皇子跟五皇子还好,两个人一个病怏怏一个见了人就躲,根本没打算搀和,可三皇子跟六皇子甚至连八皇子都纷纷出招了,尤其是八皇子 裕明帝不再立后不会有嫡子,三皇子跟六皇子毕竟在七皇子前头,即便三皇子怀疑裕明帝是为了给七皇子铺路才利用长生公主来宣布不再立后,但是,他们毕竟排在了七皇子前头,只要他们不死,皇位就轮不到他秦靖 可八皇子却不一样了,如果说几个皇子当中谁对裕明帝不再立后一事最愤怒的话,那便是八皇子了,他是最小的皇子,除非前面的皇子都死光了,不然皇位绝对轮不到他若是输给了三皇子跟六皇子,他没话可说,可输给了秦靖,他是一万个不甘心尤其是他明明最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她的母妃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而已可只是一个万寿节,他立太子之位便从一步成了一万步,甚至走完了一万步也未必可以得到 他必须杀光了前头的所有皇子才可以 可他没有这个信心 尤其是在自己的母妃也不帮忙的前提之下 八皇子怨裕明帝,可却并不敢恨,但心里的恨意必须发泄,最终便转到了秦靖的身上,又在某个有心人士的暗示之下,便更加认为一切都是秦靖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造成的为何他去了一趟南疆回来便这样子了就算不是他怂恿裕明帝的,那也是他带回来的长生公主做的 是他把害人精长生公主给带回来的据说在南疆的时候,还是他将长生公主从叛军的手里救回来的 所以,最该死的便是他秦靖 秦阳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般,就认定了是秦靖害的而作为荣妃的儿子,他有资格宣泄这份恨意 可想而知,秦靖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便是秦阳不敢明着打杀,可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也让他疲于奔命。 对了,还有其他皇子的。 所以说,七皇子殿下说忙也是很忙很忙。 不过,再忙对于皇帝陛下的旨意,也不能不接。 年关将近,去探望一下三位出嫁的公主。 秦靖接到了这道旨意的时候便明白裕明帝的真正用意了,不过为了确定下手的力度,他还是去了一趟昭阳殿。 “你觉得需要做到何种程度”长生却是冷笑,“那三位是我的皇姐难道便不是你的没错,她们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这脑海中对于她们的记忆也是很淡薄的,甚至可以说我对她们没有多少感情,更不要说姐妹情深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感情却要多管闲事的原因,你也很清楚,对于一心要效忠皇帝陛下为皇帝陛下鞠躬尽瘁且又对亲情格外看重恨不得所有兄弟姐妹一家亲的你,你认为需要做到何种程度” 分明是嘲讽。 秦靖并未有丝毫的不悦,“我明白了。”说完又道:“不管如何,你能管这事便是对三位皇姐恩同再造,我代三位皇姐谢过你。” “你觉得这般的感激于我而言是好事吗”长生嗤笑,“我该高兴吗” 秦靖沉默。 “皇家的公主虽然没有前朝的尊贵,但是也是皇家的公主”长生一字一字地道,“现在这一个两个都成了什么样子父皇不管便不会自己管自己吗都是皇家的公主,再不值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们把她们的父亲当死人不成” 秦靖苦笑,“四皇妹,并不是每一个女子” “满天下那般多的女子,有几个活成她们这样子的”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也去打听打听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被夫家作践这个地步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们是皇家公主” “可四皇妹你知道她们是如何长大的吗”秦靖不是没有怒其不争过,可是他比所有人都明白为何她们会这般,“她们之所以出生那是因为父皇需要儿子,可她们却不是,她们的存在可有可无,因为大周不和亲,因为驸马不能任要职,所以,她们甚至连为大周牺牲的用处都没有,元襄皇后仁慈宽厚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仁慈宽厚,但是她没有把她们从她们的生母身边夺走,她们都是由出身不高的母妃教养长大父皇登基之前,危机重重,父皇登基之后,亦未曾安稳,后来,四大国公府除掉了,父皇算是坐稳了皇位了,可是因为元襄皇后的死,因为四皇妹你,父皇对她们几乎不闻不问甚至在元襄皇后还活着父皇还没登基之前,四皇妹便不愿意看到三位皇姐的存在,你不记得了吧你曾经对她们说过,她们才不是父皇的女儿,你才是,你才有资格,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甚至后来在你封号一事上,在全皇宫都只叫你公主一事上,你已然抹杀了她们的存在父皇有四个女儿,可是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叫出公主便是你长生公主” 长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四皇妹。”秦靖看着她,“我不是责骂你,或许你根本便没想过要掠杀本该属于她们的关爱与尊贵,一直以来唯一的嫡出,父皇的宠溺,元襄皇后的庇护,你根本便不会去想到在与你同一屋檐之下的其他三个姐姐究竟活成了什么样子你的尊贵你的高高在上让你根本便不会去想到这些事情,我知道你并无伤害她们之心,可是她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你难辞其咎” “你不如直接说我是罪魁祸首”长生怒道。 秦靖苦笑:“她们的母妃,便是如今在这后宫之中也是几乎透明的存在,不知道四皇妹可否查探到她们之所以有机会诞育皇嗣那是因为你的母后,我们所有人的母后她没有亲生儿子,她第一个嫁给父皇,可却始终没有生下孩子,随着父皇步步高升,她没有子嗣的危机便越演越烈,我不知道父皇最后是如何保住她正妻的位置,但是让别人给她生儿子,便是当年曾经用过的法子,不过除了嘉嫔,其他的三个都没有成功她们都生了女儿,得了一个小小的名分,抱着自己没有用处的女儿苟延残喘,用来给元襄皇后生孩子的女人不可能有太高的家世也就不可能有太高教养,在她们教导之下的公主能有什么出息四皇妹或许还会问我这是在诋毁先皇后,不,我没有不论在陛下登基之前还是之后,元襄皇后都尽了嫡母的责任,她给了她们母女安稳的锦衣玉食,也给她们请来了宫里面最好的教养嬷嬷,父皇登基之后,该给予的位份封爵也都一一给了,可是,四皇妹,太祖皇帝延续至今地公主的教导,你没有经历过,可是却应该也听说过苟延残喘的母亲、宫里面秉持着太祖皇帝的养废圣谕之下长大的皇姐们,能有多大的出息” 长生攥紧了拳头,脸色已经黑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责问谁,只是想告诉四皇妹。”秦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三位皇姐被如此作践却都毫无反抗丢了皇家颜面,她们有错,但情有可原,她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说完了吗”长生冷声道。 秦靖苦笑:“说完了,若是四皇妹要怪罪的话” “怪罪”长生冷笑:“你说的这般有道理这般义正言辞的,我若是怪罪你岂不是更加的猪狗不如了” “四皇妹” “你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被你几句话便打击到了”长生继续冷笑:“你说的没错,她们之所以沦落至今我脱不了干系,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人若是不自救,谁也救不了这次我就此事犯难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所以,你若是真的同情她们,若是真的想帮她们,最好便让她们明白,只有靠自己才可以真正地活出尊严来因为即便今日我可以让她们脱离如今的苦海,可以让她们活的更加的尊贵,但是不保证哪一日便会因为别的原因便让她们轮落到比如今更加悲惨的地步”   ☆、246 端敏大公主 秦靖看着眼前冷如冰霜的小脸,如何不知道自己是激怒了她了,他的确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当时她才几岁只是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的话,以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就算还能说,结果也会不一样,这或许就是三位皇姐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便是明知苛责了她却还是不得不说 “不会有更加悲惨的,因为我相信四皇妹绝对不会那样做” 还有什么样的境况比如今的还要悲惨比如今还要生不如死吗不,他相信她不会那般做,即便如今她这般做是有自己的目的,可是他知道即便将来她仍是需要利用三位皇姐也会给她们一个痛快 最多不过是死,对于他们这些皇家人来说,死在很多时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哼”长生冷笑不已,生气说不上,不过若说无动于衷也不可能即便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的那些话,但仍是无法无动于衷,不过听了他的那些话,谁还能有那般大的心无动于衷 秦靖也没有继续下去,“我知道该怎么做,四皇妹放心便是。”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三位皇姐毕竟是我们的至亲,她们如今最需要的便是父皇的关心,若是四皇妹” “七皇子殿下,你不觉得你在得寸进尺吗”长生冷笑道,“还是你真的觉得我缺不了你便可以予取予夺” 秦靖苦笑:“不,我只是希望我们这一家子最终还能保留一份亲情,我也希望父皇身边不仅仅只有四皇妹一人陪伴,也希望四皇妹” “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希望很可笑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这些话传出去了,你心心念念的三位皇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靖一怔。 “七皇子殿下。”长生继续道:“人不可以太贪心什么都想得到即便你有一颗比圣人还要善良的心” 秦靖哪里听不出话里的讥讽,“若是连希望都没有了,还能如何走下去” “那便是在咒我了” 秦靖摇头:“不,我只是希望” “好了”长生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什么希望不希望的,不就是要你那三位皇姐脱离苦海吗去做便是” “四皇妹”秦靖似乎还有话要说。 长生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别的我无法承诺你,不过只要她们三个安分守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一日不死她们便能安稳过一日”说完又补充道:“这般条件,可以让七皇兄好好地为我走这一趟了吧” 这话分明是带着讥讽与警告,不过秦靖却是笑了,这般长时间的相处若是还摸不透她的性子,便真的没资格站在她前头了“四皇妹放心便是。” 长生公主之前的三位公主,在出嫁之前的日子过得其实也不算差,或许在与长生公主的对比之下,过得的确不好,不过比起寻常家庭的庶出女儿来说,她们却又是好了许多,至少嫡母和善,锦衣玉食,生母在旁陪伴,成长的过程父亲虽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可即便是长生公主,裕明帝能够给出的时间也并不会太多,至于教养的问题,那并不是谁可以改变的事情若元襄皇后没有暴毙,长生公主的成长过程也少不了这样的教养。 太祖皇帝给后代皇家女子上了的枷锁,如何也不该由后辈的人来承担责任 长生是这般说服自己的,也不否认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 太祖皇帝可知道他当初的一句话坑死了自己的后代孙女 秦靖对这事很上心,而自从回京之后,或许该说自从在瓮城听到了长生公主殿下说了那句皇家的公主不值钱之后,他便隐隐猜到她回京之后会有这一招,所以,回京之后便开始打听了,也是基于他奉旨出去走了一趟,宫里面愿意为他办事的人也多了,他收揽了几个忠心的也不是件难事,至于大厅三位出嫁的公主如今的境况,也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真的吓一跳。 他知道三位皇姐出嫁之后在夫家的日子其实过得不算好,但是却没想到查到了这个地步 大公主端敏,下嫁明安伯,这是太祖时期的勋贵了,虽然不是开国功勋,但也算延绵几代的老牌勋贵了,而它之所以能够在数次的皇位更替与朝堂争斗中保存下来,是少不了历代家主的精明,但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明安伯府始终被排除在一流勋贵的行列,甚至可以说在京城,明安伯除了名声好听些之外,甚至比不上朝堂的二品大员 这般完全不在权利漩涡中心的勋贵,谁会浪费心神去对付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或许便有明家历代家主胆小懦弱有关系,也或许他们时运不济,不管如何努力就算不顾身家性命都挤不进权利漩涡之中。 对于明家来说,什么最有吸引力 自然是成为当红勋贵,有资格参与权利角逐。 然而朝堂不成为的规定是,驸马不得任要职,这规矩几乎是每个朝代都有的,在大雍女帝出现之后达到了顶峰,以致出现公主废了自己的驸马的实例,而到了大周一朝,驸马虽然没有前朝大雍一般过的凄惨无比,却也是不能任朝廷要职,便是再有才华只要尚了主当了驸马,便注定了与权柄绝缘。 这也是端敏公主在夫家过的不好的原因。 当然了,起先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当初的明安伯并不是如今的大公主驸马,而当年为端敏公主择驸马的人是元襄皇后。 对于丈夫的这些庶女,元襄皇后心里到底是何种感受,只有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管是何种感受,她都未曾动过伤及裕明帝子嗣一事,从未端敏公主择驸马一事上便可以看出来,那时候裕明帝虽然还没有登基,但是太子之位已经是坐稳了,只需要等待先帝驾崩便可以登上皇位了,元襄皇后的太子妃之位即便不稳,但有丈夫的维护,也没多少人敢明着对她不敬,自从回京之后,元襄皇后从未做过什么出风头的事情,可是为了端敏公主,却是一连设宴了一个月,把全京城有适婚儿郎的当家夫人都给请了一遍,为的便是给端敏公主寻一个好归宿。 “为了这事,你母后连你都给忽略了。”对这件事最清楚的莫过于荣妃来了,“当时你还不懂事,找不到母后便哭,哭了便发脾气,你母后见了便觉得你太过任性,要好好地罚你,可陛下不许。”说着这些往事,荣妃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你母后没法子,只好偷偷地罚你,可你啊,却不觉得被罚,反倒是因为母后回来了而高兴。” 长生倒是没问荣妃这些事情,不过不知道是裕明帝说了什么还是她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日过来便说起了这些事,“折腾的这般厉害,怎么便选了这般一个人” “没法子。”荣妃道,“当时陛下虽然已经坐稳了太子之位,但是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京城中的朝臣勋贵门第高一些的哪一家不是危机重重那时候嫁入炙手可热的人家,对端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归宿,你母后说过,皇家的公主,只需要门风好驸马人品好就行了。” “可她还是选错了。”长生道,“且不会有人相信当初她是真心为了端敏公主好,或许连端敏自己也是这般认为。” 荣妃笑了笑,“这也不知道该说端敏运气不好还是说你母后倒霉,当初的明安伯世子并不是如今的明安伯爷。” 长生一愣。 “你母后给端敏选的驸马是明安伯府的幼子,幼子是不能承袭爵位的,而在勋贵之家,不能继承爵位也便意味着这一生只能平平淡淡地过。”荣妃继续道:“幼子若是过于的出色压了长子一头,将来必定家宅不宁甚至可能家破人亡,而当时的明安伯幼子虽说书读的不错,但也并没有瞧出多出色,也就是一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罢了,可谁曾想”叹了口气,“这赐婚下来没多久,明安伯的世子便出了意外去世了,爵位有嫡传嫡,当时的明安伯幼子虽然是府里最小的儿子,可却是唯一的嫡出了,爵位自然要传给他了,在世子一年大祭之后,明安伯便上报朝廷立了幼子为世子,即将当驸马的未来明安伯,也只能继续跟他的父辈祖辈一般默默无闻地过日子。” “也同时让明安伯府的希望破灭了。”长生道。 荣妃颔首:“明兴业成了世子之后,你母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重新选人,便是明心业不在乎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富贵闲人,可才赐婚明家便出事,你母后担心端敏嫁过去了会受婆婆的责难,而皇家的公主在夫家比平民百姓家的媳妇还要守规矩遵礼教,若是婆婆厌恶,端敏的日子必定会过的很艰辛,但是张美人不同意,你母后跟她提这事的时候,张美人便跪下来求你母后万万不能收回旨意。”话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却已经染了讥讽:“在她认为,端敏未来的驸马一下子从只能分出小份家业的幼子成了继承整个伯父的世子是端敏的运气。” “端敏也这般认为” 荣妃笑了笑:“为何不那时候人人都说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你母后打压庶女,让端敏的未来驸马一跃成了未来伯爷。”   ☆、247 赐婚始末 长生沉默。 “你母后不是没有听到过外边的那些闲言碎语,可在她的心里端敏的终身才是最重要的。”荣妃继续道,“所以她没有同意,然后端敏母女便跪在了你母后的院子外求她,这一求,让你母后便更加的难堪了,也坐实了外边那些关于你母后恶毒的揣测,最后甚至还惊动了御史,可你母后就是傻,她说她如今不过是受几句闲言罢了,可若是不慎重,便会误了端敏的终身,阿熹,你母后便是这般一个人。” “我知道。”长生点头。 “惊动了御史,陛下不可能再由着你母后的性子了。”荣妃继续道,“就算不心疼你母后也是对端敏母女动了怒,太子的长女,将来的大公主,难道嫁不出去吗如今却被一个明安伯的爵位给迷晕了头了,这不仅是陷嫡母于不义,更是丢了太子的脸面当时你父皇是真的气坏了,直接要送端敏去皇家寺庙修生养性去了,是你母后拼命拦着,你父皇最终也让了步,没有再降罪她们母女,但是要求你母后不许再管这事,她们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严格说起来,当年她们母女也不能说是错。”长生道,“在她们看来,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只不过没想到结果会是这般样子罢了” 荣妃不置可否,继续道:“因为这件事,陛下不许你母后继续管其他两位庶女的婚事了,端敏出嫁的事宜,后来嘉柔的婚事都交给了林氏处理。” “林氏”长生挑眉。 荣妃点头,嗤笑道:“当时林氏还觉得斗赢了你母后了。”说完,便又将话题转为了嘉柔二公主身上,“林氏给嘉柔选的是衣服林国公府而活的李家,李家的上一辈也是勋贵爵位之家,不过爵位传到了这一代已经没了,虽然爵位没了,但因为是靠着林国公府这棵大树,李家的气势也是很盛,嘉柔母女几乎把林氏当菩萨一般供着,听说赐婚的圣旨下了之后,林氏还曾经对嘉柔断言不久的将来,李家的爵位一定可以要回来。” 长生嗤嗤一笑。 “四大国公府陨灭之时,牵连进来的家族不计其数,但李家却被保存了下来了。”荣妃继续道,“李家虽然也是依附林家的众多家族之一,可独独他一个人逃掉了,只是被夺去了官职,但性命保住了,便是家都没抄有人猜是因为李家尚了公主,陛下给嘉柔公主颜面,也有人说李家的人出卖了林国公府,所以才能保存自身。” “因为母后。”长生道。 荣妃笑了,泛着悲伤,“是啊,那个时候,还有谁可以影响到陛下,可以让他手下留情就算你母后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可我还是知道定然是她,只有她才可以让陛下改变主意,手下留情,可惜啊,你母后可以救嘉柔一时,却无法救她一辈子李家开始的时候还在为尚了公主而保全了全族而感激嘉柔,可时间长了,尤其是嘉柔无法帮他们重新谋得官位,甚至不能帮他们牵线搭桥让他们翻身,便开始把逐渐潦倒的生活归咎于嘉柔身上,这两年嘉柔的日子啊”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不用说也可以想象的到,但荣妃虽然叹息着,眼里却是冷的,她并不为这两位公主的苦日子而觉得惋惜与怜悯。 “至于福宁,倒没前两个那般复杂,福宁的驸马是陛下第一个恩科的探花,那人啊是长得风流倜傥,还是福宁自己看中的。”荣妃继续道,“一向胆子小的福宁居然跑到了你母后的跟前求了她,你母后当时已然心力交瘁,可还是派人打听了这人,又求了陛下亲自见了一下他,确定了他也愿意之后也就成全了福宁了,这本该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可谁曾想探花驸马爷不但有一个生怕被别人抢走儿子把儿媳妇当仇人的寡母,还有一个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妹福宁才下嫁没多久,驸马爷便把那表妹给纳做妾室,一个见不得自己跟丈夫好的婆婆,一个与丈夫感情深厚心机深沉的妾室姨娘,被太祖遗训教养出来的福宁如何是对手” 长生听着话里越来越多的幸灾乐祸,不知道该失笑还是该叹气,“娘娘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了,虽然娘娘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还是很感谢娘娘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她从不认为这三位公主落入如今的境地是元襄皇后有心为之的。 荣妃点头:“那就好。” “既然娘娘来了。”长生继续道,“那便也帮我带一句话给父皇,早些把凌光还给我便不用这般折腾了。” 她自己让凌光去查就是了。 荣妃笑道:“你自己去跟陛下说。” “娘娘不帮我”长生挑眉。 荣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小鬼灵精,本宫才不上你的当了” “哎,那我只要继续当睁眼瞎了。”长生叹了口气,继续道。 荣妃直接当没看见,有些事情她可以插手,但是有些事情她不方便插手,否则便可能帮不了她还会害了她,“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娘娘有何建议”长生问道。 荣妃冷笑:“你母后曾让我照料一下她们。” 长生一愣。 “可是我没有做。”荣妃继续道。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若是我怕也不会。” “福宁便算了,端敏跟嘉柔她们活该如此”荣妃冷笑道,“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承担就是” 长生道:“如今是不能不管了。”她没有质疑荣妃的做法,元襄皇后之于她恩同再造,她无法对伤害过元襄皇后的人施以援手,情理之中的事情,更别说荣妃性情本就冷,“安置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我也会跟当年的母后一般里外不是人。” “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就是。”荣妃沉声道:“既然本宫代掌宫权,如何处置她们便是我的事情” 长生点头:“好。” “不过我还是希望那晚我所说的事情你好生考虑。”荣妃岔开了话题,“长生,你母后不会希望你走那样一条路的。” “所以便需要娘娘帮帮忙,有时间就去跟母后多说说,让她不要生我的气,多多保佑我。”长生笑道。 荣妃叹了口气。 明安伯府的气运的确不好,嫡幼子蒙圣恩赐婚,将来家族的血脉里面掺入了皇家血统,可是这才没高兴多久,嫡长子便死了,爵位只能传给嫡次子了,可惜嫡次子却因为尚了大公主而失去了追逐权势振兴家族的机会了,只能一辈子守着这个伯府,而且,这牺牲了家族兴旺的机会娶来的大公主还是一个不得皇帝宠爱的 明安伯在大公主嫁入伯府没多久便去世了,世子明兴业承袭了爵位,开始的时候或许还不觉得尚了大公主有什么,毕竟这爵位也都是就像是天掉下来的,可时间长了,心也便贪了,也便想要更多,而本来以为得到的宝贝却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好处,反而成了阻碍他得到更多的最大阻碍,心便开始扭曲了。 端敏公主到底有没有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后悔了,这般多年之后,她真的后悔了,可是她连说后悔的勇气跟机会也没有,她不敢,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父皇看她的眼神,就算被醉后暴怒的丈夫毒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也不敢进宫去求父皇 她不敢啊 “夫人”身边的嬷嬷叫住了正在发呆的主子,“门房说七皇子殿下来了。” 端敏公主回过神来,木然的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指尖却是在颤抖,父皇万寿节的当晚,她也在宫中,她没有亲眼看到父皇牵着四皇妹说那句话时候的情形,但是四皇妹说皇家的女儿不值钱父皇生气了,他生气了那一晚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对她动手了,甚至还对她很温柔,就像是新婚之时一样,可越是这样她越害怕四皇妹受了委屈,父皇会杀人,四皇妹说皇家公主不值钱父皇震怒他对她好为什么,她明白的,他怕父皇知道这些年他对她所做的事情,这本来是好事才是,可是她就是害怕,就跟第一次看见他醉后狰狞的模样的时候一样的害怕,不,比当年还要害怕“我我不见他我不见” “夫人”嬷嬷睁大了眼睛,伯爷这些日子对夫人态度的改变,她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她这个贴身伺候还是从宫里陪嫁出来的嬷嬷也明白这是为什么,陛下终于想起去了大公主了,现在七皇子还来,那就更加证明了陛下是真的要关心公主要为公主做主了,可是大公主却“大公主”年纪已经不小的嬷嬷叫出了许多年没有叫过的称呼,自从伯爷知道陛下根本就不在乎公主的时候便下令伯府的人不许叫大公主,要叫夫人,一个可以被他随意轻贱的夫人,只是夫人而已“大公主,七皇子专程来看你的,你若是不见不太好的。” “我我不能不能” 嬷嬷继续劝道:“七皇子从来就没有来过,而且与大公主也没有什么往来,这突然间来伯府怕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若是大公主不见,陛下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248 做主 陛下怕是会不高兴 端敏眼前又浮现了裕明帝的那个眼神,冷冰冰的,比腊月的寒冰还要冰冷的,“不”她浑身哆嗦了一下,便手忙脚乱地起身要往外走。 “大公主你等等”嬷嬷赶紧拉住主子,“老奴先服饰大公主梳妆,公主可不能这样子出去见七皇子” “嗯哦好”端敏已经手足无措了。 嬷嬷心里难受的厉害,“大公主不要害怕,七皇子殿下是来看你的”一边服饰着主人梳妆打扮一边安抚着。 前厅之中,秦靖神色平静地等候着,不过还没等来了端敏公主便先等来了急匆匆赶回来的明安伯,原本二十来岁的明安伯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精气神,发福的身材,微白的脸色,浑浊的眼睛,一看便是让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秦靖并不是第一次见明安伯,事实上在猜到了长生接下来可能要走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注意了,可越看便越发无法直视。 皇家的驸马竟是这般的样子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这般的驸马对皇家来说绝对是一个耻辱 “七皇子殿下”明兴业搓搓着双手,猥琐而不安,“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最怕的不就是那个后果 万寿节的那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原本也没有多加在意的,可幕僚却感觉到了危机,当然了,也是契机 就算驸马不能任要职,可调到油水多一点的地方也是好的 秦靖神色淡淡,“刚好路过就过来看看大皇姐。” “啊”明安伯不安更加的明显了,“看大公主啊好好好我这就让下人请大公主出来”说完,便转身大喝道:“来人还不快点去请大公主出来还有,去学堂把世子跟三少爷也一起叫回来就说七皇子来看他们了快去” 下人忙领了命令前去。 “这七皇子我们先喝茶,喝茶。”明安伯讨好地道。 秦靖颔首。 明安伯明显的坐立不安,没多久便叱问一次下人夫人为什么还没来,世子跟三少爷为什么还没回大厅的下人战战兢兢的。 明安伯一直在找话说,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还是秦靖突然来了到底想干什么,另外便是奉承一番,要这个小舅子多多关照一下自己这个大姐夫。 秦靖一直很客气,自然也是告诉所有人,皇帝陛下还是关心端敏这个公主了。 腊月的寒冬中,明安伯听出了一声冷汗。 “夫人怎么还不到” 秦靖搁下了茶盏,起身道:“这大冷的天大皇姐也不好过来,若是伯爷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后院看望大皇姐如何” 明安伯一愣,“当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咳咳大公主这两日身子也是着了些风寒,是不该让她冒着风雪出来的,走走走,我们过去就是。”说完还不让斥责下人,“去传话让大公主不用过来,我跟七皇子去看她” “不用了。”秦靖道,“我们就这样过去就成了,若是大皇姐已经出门了,便一同回去,免得折腾多一趟。” 明安伯手心冒汗,心里觉得这般不妥,但在秦靖的面前却也说不出不来,“好好,那就依七皇子的意思就是了。” 应该不会有事,这些日子他可没对那个女人动手 而且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应该不敢使幺蛾子 “七皇子这边请。” 明安伯这段时间的确改变了对待妻子的态度,虽说不能恩爱如初,但也算是相敬如宾了,但是多年的下来,整个明安伯府除了当初从宫里面带出来的几个旧仆之外有哪一个把端敏大公主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秦靖方才进了后院没多久便看到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一人拉着端敏的一只手把她往前往拽,便是后边的嬷嬷让她们当心些不要伤到了大公主都无法阻止她们,反而遭到了她们的怒骂。 “伤到了又怎么样夫人又不是没伤过” “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啊” “快走,伯爷若是生气了倒霉的还是夫人您” “没错可不要连累我们” “啊”端敏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嬷嬷赶紧上前,“大公主” “晦气”两个婆子非但没有上前搀扶还怒斥道,“夫人一日不惹事便不安心是不是你看,这发髻都乱了,等一下怎么见七皇子” “伯爷心慈,几日不教训你你便忘了规矩” “你们闭嘴”嬷嬷大怒,“即便你们没把大公主放在眼里也不要忘了我们夫人是这明安伯府的主母” “哈,主母一个比侍妾还要” “住嘴”明安伯的脸色涨红的跟猪肝似得,冲上了前去便一人一脚,直接踢到了心窝里,“该死的贱婢” “啊” “啊” 两个婆子倒在地上。 明安伯面色狰狞,“来人,把这两个冒犯夫人的贱婢拖下去打死”说完,便转向了还在地上的端敏,扬起了笑容,“夫人,你没事吧” 那笑容在尚未散去狰狞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恐怖,端敏苍白着脸本能地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明安伯的笑容僵住了,背对着秦靖的脸开始阴沉下来,“夫人,地上冷,还是先起来吧”那夫人二字说的格外的重。 端敏浑身冰冷,冷的牙齿都打颤了。 “伯爷”嬷嬷赶紧道,“奴婢来扶大公主吧” 明安伯看向她的那一眼几乎是在看死人。 嬷嬷心里也害怕,可是却仍是壮着胆子,总不能让大公主连她这个最后的庇护都没了,“奴婢来扶大公主” “我来吧。”秦靖上前,直接挤开了明安伯,面色平静温和地扶起了端敏,“大皇姐可摔伤了” 端敏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先送皇姐回院子。”秦靖对明安伯道,“还请伯爷请大夫前来给大皇姐看看。”顿了顿,又道:“还是直接请太医吧。” 明安伯脸色一青。 秦靖只当没看见,直接吩咐随行的小太监,“拿我的腰牌去太医院请太医,快” “是” “七皇子”明安伯似乎还想挽回些什么。 秦靖冷下了神色,“伯爷觉得不应该请太医来给皇姐看诊” “不不”明安伯哪个说一个不字“只是”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边先送大皇姐回去吧。”秦靖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至于方才的事情,希望伯爷在我走之前给我一个交代,也给皇家一个交代,什么叫做伯爷若是生气了大皇姐就倒霉” “贱婢说的话七皇子怎能当真” 秦靖没理会他,扶着端敏便往前走:“大皇姐我们先回去,别冻坏了身子。” 明安伯追上去怕秦靖会继续揪着方才的事情不放,可不追上去更担心端敏会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快快去把世子找回来” 有孩子在,端敏就算想造反也不敢 回了屋子,坐下之后,端敏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了,一直停不下来。 秦靖也没有阻止,静静地陪着。 倒是一旁的嬷嬷着急了,这可是主子唯一改变如今境况的机会的,若是错过了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 “七殿下,请您为大公主做主” 端敏浑身一抖,眼泪流的更慌,她害怕,真的害怕,“七皇弟”她死死地拽着秦靖的手,“你救我求你救救我” 恨屋及乌,明安伯对自己的嫡长子世子也并不喜欢,开始的时候还抱着有这个留着皇室血统的儿子在可以给明安伯府带来一些好处,所以,孩子满了百日后他便立即为他请封了世子,可是没想到根本没有用他的公主生母没有用,他这个公主的儿子更加,皇上根本就不记得有这般一个外孙 但世子已经请封了,他就算想换人也换不了,只能厌恶只能眼不见为净,一满三岁便以家规三岁启蒙为由将他送去了族学,虽然每日都会回来,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地在眼前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人远远地打发了 可是现在他恨不得马上见到他迫不及待地见到他 “快去看看世子回来了没有” “是是” “伯爷伯爷”这时候,一个下人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跪在了明安伯的面前,“伯爷,世子世子他出事了” “你说什么”明安伯勃然大怒 明安伯世子出事了,被三少爷,明安伯世子的同胞弟弟给推下了马车,危在旦夕,明安伯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瞒住这件事,死死地瞒住,而不是找人救自己的儿子,不过他的运气也是十分的不好,这才嚷嚷着不许宣扬出去的时候,秦靖身边的小太监领着请来的太医正进来。 消息不可能给瞒住了。 端敏公主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秦靖脸色发青。 “七皇子七皇子你要为大公主做主啊” 秦靖原本以为自己所知道的已经足够震撼的,可是当明安伯世子被同胞弟弟推下马车这事之后,明安伯府更加龌蹉的事情泄露了 明安伯世子的同胞弟弟,竟不是端敏公主所生。   ☆、249 欺君 明安伯世子的同胞弟弟,端敏公主所生的嫡幼子竟然不是她生的而是明安伯拿了一个侍妾,还是一个青楼出身连妾室名分都没有的低贱侍妾所生的庶子换的,而这样的事情,端敏居然闷声不吭 秦靖知道自己这位大皇姐软弱,也很清楚她落得这般地步很多有人都需要负责人,可是事关自己的血脉,她居然也忍了 “那个孩子呢”长生听了之后脸色也阴沉的可怕,这已经不仅仅是端敏懦弱的问题了,若是在普通人家,若是明兴业娶的不是公主,或许也不过是家族丑闻,可是,他娶的是公主,就算公主的子嗣不会入皇家的族谱可也是皇亲明兴业已然是犯下了混淆皇室血统的大罪他竟然敢这样做 “仍昏迷不醒。”秦靖咬牙道。 长生摔了茶杯,“我问的是那个被换掉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去了。”秦靖道。 长生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那端敏就真的不配为人了“明兴业怎么说” “他说当时大皇姐伤心欲绝,正巧他的一个侍妾生下了一个儿子后血崩而亡,为了安抚大皇姐,他便把那孩子报给大皇姐养。”秦靖冷笑道。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涉嫌混淆皇室血统,那便交给父皇定夺吧。” “四皇妹,大皇姐” “去告诉她。”长生冷笑道:“她若是真的还想保住这唯一的儿子最好便不要当圣母你问问她丈夫没了可以再找,儿子没了她是不是还能生得出来” 秦靖一愣。 “怎么没听清楚吗” 秦靖点头,没有说小姑娘家家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之类的劝说,“我不会让大皇姐为明兴业求情的,不过明佑” “如果连母亲都不能保护他的话,活着也是受罪”长生近乎冷血道,“一切在于她母亲如何选择” 秦靖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都什么人”长生在秦靖走了之后抬手便又想砸了茶杯,不过最后还是止住了,都什么坏习惯都什么人介入她们的家事本就是为了抬高大周公主的身价,将来也好堵住那些想要拿太祖遗训来挡她道的人,可是没想到居然挖出了这样的事情“去请闫太医随七皇子去一趟明安伯府” “是。” 明安伯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京城了,众人错愕也是心惊,七皇子突然去拜访端敏大公主,而且一去便发现了这般大的秘密,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可这里头的猫腻是什么,大家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不过就是不敢肯定罢了,但也足够让他们在这件事上面做出表态了。 没有对立的两方,朝堂一致要求严惩明安伯府。 混淆皇室血统,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裕明帝在得到了七皇子的禀报之后当下便下旨将明安伯跟他的第三子给关押进了天牢等候处置了,在朝堂一致同意严惩之后,便命七皇子会同刑部审理此案。 七皇子。 又是七皇子。 先前才被打压了,如今便又被推到了人前 谁敢说裕明帝不看重他 至于端敏公主,也遭到了御史的弹劾,因为她不是不知情被明安伯骗,而是一直知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端敏大公主这般行为也是罪犯欺君。 欺君大罪。 端敏大公主的生母,一直躲在后宫默默地生存者的张美人再也坐不住了,跑到了荣妃的跟前哭求,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似乎也不敢去找裕明帝求情。 “娘娘,您救救端敏吧,娘娘,臣妾求你了”风雪之下,瘦弱的女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荣妃披着厚厚的大氅华贵雍容地走了出来,一贯的冷漠:“本宫记得当初先皇后问过你真的要继续端敏的婚事的时候,你斩钉截铁地说是,而且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后悔,怎么这才几年便后悔成了这样子了” 张美人后悔吗 真的后悔。 当初她生了陛下的长女虽然不得宠,但是偶尔也可以得到一些陛下的关爱,更不要说是不是的丰厚赏赐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永远只能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伺候,她给陛下生了长女啊,而且皇后娘娘也只是婢女出身比她高贵不了多少,为什么皇后娘娘可以高高在上她只能一辈子当奴婢她没想过要害皇后娘娘,可是有机会可以让她走的更高她怎么可以放弃明安伯府虽然爵位不高,可是到底是多年传承的勋贵,端敏嫁到了明安伯府,她这个深宫妇人在外有便有了依靠了,将来明安伯府兴旺了,或许陛下还会看在明安伯府的份上重新宠幸她,林贵妃她们不也是因为娘家而圣宠不衰吗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女儿的夫家也可以啊与其让女儿退亲了之后嫁一个一穷二白的举人,为什么不选择明安伯府 可是她没想到那般一坚持不但激怒了陛下,还让皇后娘娘失望了,就此失去了她的看顾,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她从前觉得委屈的日子是多么的舒服,她有想过去求皇后娘娘的,可是她还没找到机会皇后娘娘就去了,陛下就更加忘了她这个人,而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希望更是什么好处也没给她带来,还让她日日夜夜忧心焦虑,如今更是命在旦夕,她如何不后悔 “娘娘,臣妾错了,娘娘,臣妾真的错了,求娘娘救救臣妾救救端敏吧娘娘”皇后娘娘不在了,她只能求荣妃,只能求荣芬 “你可后悔了”荣妃继续问道。 张美人满脸泪痕,“臣妾后悔了臣妾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把豺狼当佳婿了臣妾对不住皇后娘娘,臣妾对不住皇后娘娘” “是吗”荣妃仍是没有丝毫的动容,“可已经晚了。” “荣妃娘娘” “荣妃姐姐这心可真够狠的。”丽妃款步走来,目光怜悯,“可怜张美人一腔信任了。” “丽妃娘娘”张美人转过身子,对着丽妃磕头,“丽妃娘娘,您救救臣妾救救端敏吧” 丽妃上前,亲自去抚她,“张美人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丽妃娘娘” “要说便去别处,便在本宫这里。”荣妃一点面子也没给,说完便转身回去。 张美人僵住了,惶恐不已,脑海中浮现了多年前元襄皇后再怎么也劝不了她的时候也是这般,脸色很平静地转过了身,“不不皇后娘娘,臣妾错了臣妾错了”她扑到了荣妃身上,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她的腿,“皇后娘娘,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皇后娘娘” “荣妃姐姐什么时候成了皇后了”丽妃裹着双手似笑非笑地道。 “张美人魔怔了。”荣妃没理会丽妃的话,径自吩咐,“送她回宫,召太医前去诊治,没有本宫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张美人被拖走了,一直喊着撕心裂肺地喊着皇后娘娘臣妾错了。 “看来这热闹是看不成了。”丽妃叹息道,“不过说起来端敏大公主也是可怜,虽说欺君大罪,但毕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皇家的大公主,还能真的治她欺君之罪不成荣妃的心狠的下来,本宫的可狠不下来,都是有孩子的人,便是帮不了什么也不该落井下石。” 荣妃拂了拂身上的雪花,淡淡道:“姐妹一场,我也便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这世上很多事情越是强求越是不得,丽妃妹妹如今所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不该太贪心。” “我敢感激你的提醒吗”丽妃冷笑。 荣妃笑了笑,明明是冷漠的脸庞却多了一份夺目,“随你的便。”随后,起步入内,当年的旧人如今已经剩下不多了,或许还会心软也或许是想为阿熹积福,她多说了两句,不过若是将来旧人全部离去,也没有什么。 只要没人挡阿熹的路就行了。 不过许姐姐,看在张美人如今这般痛哭流涕的后悔模样,你会高兴吗 不会吧 那般善良的你只会更加的伤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们该承受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承受后果的,便是你也是如此,其他人怎么能够例外 丽妃当然不是专门过去找不痛快的,只是心里实在是窝火,当不当皇后没关系,反正大家都当不了,可是如今陛下的态度算什么回事 撇开了二皇子、四皇子跟五皇子,她的儿子便是长子了 三皇子、四皇子是罪妇之子,五皇子如今就是一个废物,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不就是她的儿子 可陛下这般抬举一个贱妇生的秦靖算怎么回事 这般多年都不管三个公主的死活怎么如今便要管了是要为秦靖积累好名声吗 “去把六皇子找过来” “是。” 好事岂能让秦靖一人做了去。 这在夫家受苦的公主除了端敏可之外可还有两个。   ☆、250 悲惨的大周公主 临近新年,便是再罪大恶极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候见血的,所以,明安伯在过年前绝对死不了,不过现在不死并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如果他的罪名成立的话。 明安伯从未有此刻这般后悔过,当初他不应该把庶子换成了嫡子的,更不应该让他知道他的身世!更不应该让他知道他有心换他当世子只要嫡长子没了! 若是在万寿节之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会高兴的!嫡长子没了,就算是残废了,他也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把不讨喜的嫡长子从世子的位置上拉下来,也好出一口恶气,不用在被他们母子拖累,可就是时候不对就是时候不对! “谁让你那样做了?!谁让你那样做了——”他如今是恨不得杀了关在地面牢房的三儿子。 明锐缩在了角落里,他的年纪不大,不过是比世子明佑小了一岁罢了,当初端敏生下了嫡长子之后没过多久就怀孕了,也正是因为这般的原因她才会难产,孩子才会保不住,是人小心却不小,他一直等着自己被封为世子的那一天,一直等着不被父亲喜欢的大哥被废了世子的位置甚至是死去,他也相信自己可以等到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到底有多厌恶他们母子,但是……但是……他没想到一切突然就变了,父亲突然间对母亲好了,不但不打她还不骂她关心她了,虽然对明佑还是那个样子,但是他可以对母亲好将来也可以对明佑好,若是这样下去他还有什么?他才不要当一个只能继承一丁点家产的嫡幼子,他要跟父亲一样由嫡幼子继承成为能够继承爵位的嫡长子!父亲可以做到的他也可以!所以他慌了,他害怕了,可是……可是他也没想过要对付大哥!但是……七皇子来了,七皇子他来了!一定是陛下想起了母亲了,派七皇子来了!母亲是知道他不是他生的,之所以没反对让他也当嫡子那是因为怕父亲,若是母亲不再怕父亲了,若是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陛下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若是他成了母亲唯一的儿子,成了她往后唯一的依靠了,她就不会说出去的,父亲说了她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所以,她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就不会说出去了! 他把大哥给推下去了! 就那样推下去了! 很容易很容易的! “我是明安伯世子,我是明安伯世子,我会当明安伯世子的!我会的……” 秦靖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对父子隔着牢房各自吼着各自的卑劣,所谓自私自利亦不过如此。 他没有进去。 这对父子的结局早就已经定了,不会丢了性命,但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在将来困顿的人生之中,他们或许会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 端敏大公主的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嘉柔跟福宁公主那边也出事了,不过却跟七皇子没什么关系,是六皇子在得知了端敏大公主的遭遇之后担心其他两位皇姐也会在夫家受委屈,便登门去查访一番,这不去还好,去了之后便气愤不已! 嘉柔公主的驸马不但掏空了嘉柔公主的嫁妆来填补李家,还宠妾灭妻,虽然不至于如明安伯那般殴打端敏公主,可是却纵容妾室为难嘉柔公主,在李家,嘉柔公主这个主母竟然要伺候妾室跟丈夫用膳,二驸马甚至在跟妾室同房的时候要嘉柔公主在旁边伺候,以此来羞辱嘉柔公主,对嘉柔公主所出的两个女儿,更是非打即骂,而李家的长辈也以嘉柔公主没能给他们李家生下嫡子为由处处磋磨,可以说嘉柔公主在李家的日子是过的水深火热,甚至连吃顿饱饭都做不到,更可恨的是李家在明知道裕明帝开始关注皇家公主的生存状况的时候还不改这般卑劣的行径,简直天人不容! 当然了,李家可能是没资格参加万寿节所以才会没明安伯的担忧,不过他们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嘉柔公主被夫家折磨的就快要没命了! 得了皇恩存活下来的李家却不知感恩,居然这般虐待皇家公主,简直罪该万死! 相比对前头的两位皇姐,福宁公主的日子算是过的最好的一个,虽然丈夫时常为了青梅竹马的妾室而委屈她,婆婆日日要她立规矩,时不时地折磨一番,还把她生的儿子抢道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养,给儿子房里不断地塞年轻貌美的丫鬟,但至少她能够吃得饱睡得好没有被虐待。 吃得饱睡得好没有被虐待,这便是大周的公主所谓的好日子!能够得到这般的生活对大周的公主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一时间,朝野炸开了锅,大周皇家的公主何时沦落到连一个寻常妇人都不如?! 而随着裕明帝三位公主生活状况一一暴露在人前,其他的公主的情况也一一被挖了出来,便是没有裕明帝的三位公主糟糕,但无一例外的在夫家都过的不甚好,运气好一些的嫁了一个良人,还可以儿孙满堂平安终老,可运气差一些的,便是红颜薄命了。 究竟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太祖皇帝的遗训吗? 自然不是! 错谁都不会错太祖皇帝! 那就只能错那些尚了公主却不知感恩的人家! 为大周公主做主,成了这一个新年之前朝堂上最大的议题。 不过或许还是快要过年了,裕明帝对于那些雪花一样的折子一直留中不发,便是脸色从未好过也未曾下令处置,不过下令将他的三位公主接回了皇宫,连同她们所生的孩子,至于这三个驸马家,除了明安伯之外,其他也没动。 一时间,所有尚了公主的人家人人自危。 这个新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 “被人抢了功劳,心里不痛快吧?”便是知道不太可能,可长生还是说了,或许就是存心不让他好过吧。 秦靖没应下也没反驳,哪里还看不出她的心思,“三位皇姐不可能一直呆在皇宫中,四皇妹,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总不会把她们都给杀了就是了。”长生道,“你担心什么?” “我只是……” “那都是他的女儿。”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再冷血也都是自己的骨血,你以为老头子看着这些热闹心里好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在你们的心里老头子便是这般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长生继续道,“不过秦靖,没有人是一出生就冷血无情的,也没有人愿意这般冷血无情,更何况还不是真的冷血无情?” “我知道。” “老头子已经三天没合眼了。”长生继续道。 秦靖一愣。 “就算不难过这脸都丢了满天下了,他能好受?”长生有些迁怒的味道,似乎忘了这事她才是罪魁祸首,“他是我的父皇,也是你们的。” 秦靖沉默。 长生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要问了,该有结果的时候便会有结果,该是你知道的你便会知道,让老头子在好好地过一个年吧。” 这事做下来,她似乎真的成了不孝女了。 “好。”秦靖道,声音有些沙哑。 长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既然担心便多些去安寿宫吧看看她们吧,我便不去了,免得她们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一样连坐都不敢。” “她们只是……” “放心,我还不至于那般小气。”长生自嘲道,“她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来惹我,我便不会对她们如何!”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想……”秦靖苦笑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并不该奢求,“算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皇姐哪里来的姐妹情深?更何况眼前这个要走的是那条路! 秦靖离开之后,长生便提着荣妃宫里面方才送来的点心去了太极殿借花献佛了。 裕明帝看着那盘精致的点心,笑道:“荣妃做的?” “父皇若是不怕吃坏肚子,儿臣马上亲自去做!”长生拍着胸口道。 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连盘点心都不想给父皇做,还说是孝顺女儿了。” “好,回去之后马上让荣妃娘娘教!”长生道。 裕明帝道:“还是算了吧,朕可不想吃坏肚子。” “父皇瞧不起人啊?”长生嚷嚷,“你女儿我什么头脑还会被一盘点心给难倒了不成?” 裕明帝直接拿起了一份折子递给了她,“既然有头脑,便给父皇分担分担吧。” 长生接了过来,“燕州那边又不安稳了?”边说着边打开来看,没有多大的新意,是每逢入冬了燕州那边的外族便会在边疆掠夺粮食以度过寒冬,“这折子有些时日了。” 裕明帝点头:“公主不值钱这事差不多了,也应当休息够了,以后便收起心来。” “是。”长生应道,看了看他,“三位皇姐的事情不能全怪父皇。” “朕以为你会是第一个跳起来骂朕的。”裕明帝却笑道。 长生挑眉,“在父皇的心里儿臣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 “哈哈……”裕明帝笑了出声,也是公主事件出来之后笑的最轻松的一次,“你啊,什么都让你说了。” “父皇。”长生正色道,“不能全怪你。” “便是还怪?” “毕竟是你的女儿,总得怪一些吧?”长生一本正经,“不然如何能体现出皇帝陛下您的威严与重要?” 裕明帝又敲了一下她的头,“胡说八道!”沉吟会儿,又道:“除夕宫宴上,朕会下旨重启前朝公主设府一制,至于将来大周的公主到底何去何从,长生,便是你的事了。”   ☆、251 喜悲 至于将来大周的公主到底何去何从,长生,便是你便是你的事了。 长生该为这话里的信任而高兴的,可是此时此刻只是觉得不安,像是要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似的,“父皇……” “怎么?怕了?”裕明帝笑着问道。 长生自然摇头:“怕?我怎么可能怕?” “不怕就好。”裕明帝摸摸女儿的头,“朕的女儿怎么会怕呢?” 长生压制着心里的不安,亦没打算说出来,“好啊,就交给儿臣吧。” 大周的公主到底何去何从? 不管何去何从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 安寿宫位于后宫的外延,算不上是什么好宫殿,不过比起三位公主所在的狼窝却是好的多,虽说裕明帝的态度不明白,不过除了端敏公主可能会被降罪之外,其他两位公主都是单纯的受害者,便是担心她们的父皇会不会为她们丢了皇家的脸面而生气,也至少可以安稳地睡个觉了,不用再一大早起来去伺候公婆,然后面对妾室的刁难,更不要说还有她们的母亲在,便是不住在一起,却可以每天都见面。 荣妃安排着安寿宫的一切,也出面安抚了她们,既然裕明帝表了态了,她便做自己应分做的。 “端敏的孩子情况如今怎么样了?”荣妃很少去安寿宫,端敏的孩子她也只是见过一次,仍在昏迷,既然长生在乎那孩子,她也得在乎。 闫太医道:“大公主的公子伤的是头部,这头部是人体之中最复杂的一处,臣惶恐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治愈,不过依照脉相来看,公子的状况在好转。” “你的意思是可能醒不来?”荣妃蹙眉。 闫太医点头:“是。” “没有其他的办法?”荣妃继续问道。 闫太医道:“臣可以以针灸之法治疗,但效果如何臣无法保证,而且施针头部本就凶险……” “行了。”荣妃打断了他的话,“你尽心便是。” “谢娘娘宽厚。”闫太医谢恩道。 荣妃又问道:“三位公主的身子也劳烦闫太医了。”说完,又道:“原本也不该让闫太医这般辛劳的,不过长生公主只信得过你的医术,只能让你多辛苦些了。” “这是臣的本分,臣不敢担辛苦二字。”闫太医道,“娘娘放心,三位公主的身子虽然有些虚,不过到底年轻,好好调养还是可以养好的。” “那便好。”荣妃点头,又问了几句之后便让人送了他出去了。 这才送走了闫太医,宫人便进来禀报说三公主的公子又吵着闹着要要回家了。 荣妃皱了眉,冷声道:“让福宁自己决定,若是她要送,便让她送,甚至连她自己也可以回去,不过若是她这样做了往后便不再是大周的公主!” “是。” …… 安寿宫虽然偏僻,不过却不小,住着三位公主跟孩子,也十分的宽敞。 福宁公主住在了西偏殿,只有她跟她的儿子,便是在夫家也并未被剥夺住正房的权力,可是丈夫不过是一个三品官罢了,宅子能有多大?便是她出嫁之前住的也没有这里宽敞,宽敞的让她心里发慌。 “……若是三公主要回去,娘娘便派人送三公主,不过娘娘说了,若是公主出了这个宫门往后便不再是大周公主了。” 福宁面色发白。 “娘娘的话奴才已经传到了,若是三公主有了决断,便遣人来告知奴才,奴才当即回禀娘娘做安排。” 福宁抿紧了唇,“除非父皇有旨意,不然我不会出宫。” “奴才会如实回禀娘娘的。” “至于……”福宁看着旁边还在闹着的儿子,心里越发的悲凉,“我的儿子,自然该在我身边!请回禀荣妃娘娘,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再闹。” “奴才遵命。” “我要找祖母!我要祖母!我要回家……我要姨娘陪我玩!我要祖母跟姨娘!你是坏人!你是坏……” 哭闹断了,不是孩子累了不闹了,更不是突然间懂事了理解母亲的痛苦,而是被他的母亲一巴掌给打断了。 孩子被打懵了,便是不是很痛,可还是打懵了。 福宁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三公主……”身边的侍女震惊不已,三公主竟然对少爷动了手? “你打我?你打我?!”孩子回过神来了,像是经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指着眼前动手打自己的母亲,如同怒骂十恶不赦之人一般,“你这个坏人敢打我?我要告诉祖母我要告诉祖母,我要让姨娘打死你……” 三岁的孩子还不懂事,可有时候不懂事孩子的口里说出来伤人的话比有心的人说的更加具杀伤力。 因为无知,所以是真心的,他的儿子从心里厌恶她这个母亲。 福宁哭了,“来人,去取藤条来!” “公主?!” “去——” 这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 即便恨她也是她的儿子!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失去! …… 西偏殿的哭天喊地的吵闹并未影响到东偏殿,不是说听不到,而是这里面的人并不在乎这些。 若说三个公主当中谁最满意如今的生活,那便是嘉柔公主了,她终于脱离了那个魔窟了,而且再也不会回去! 虽然父皇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知道她再也不用回去的! “来,慢点吃。”嘉柔公主慈爱地看着一双女儿,本来骨瘦如柴的女儿如今已经涨了肉了,虽然还没改掉见了东西便狼吞虎咽的习惯,但是她相信以后会更好的,一定会更好的!“别急,还有很多了。” “母亲你也吃。” “好。”嘉柔笑着接过,放入了口中慢慢咀嚼起来,是啊,别急,就算她做梦都想见到那个贱男人死,那堆贱女人死,见到他们李家满门死绝死无葬身之地,可也不能着急,她相信那一日一定会到来的! 一定会! …… 正殿内,端敏依旧守在儿子的床边,寸步不离,“佑儿你快些醒来,佑儿,你一定要快些醒来,娘在这里陪着你,娘在这里等着你醒来……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再也不会了,佑儿,你快醒来……” 什么欺君之罪,什么混淆皇室血统,她统统都不在乎了,她只要她的佑儿醒过来! “佑儿,你一定要醒来,娘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的……” …… 新年如期来临,不过因为公主受虐事件,这个新年蒙上了一层阴霾,似乎再多的喜气也无法驱散。 除夕当夜的宫宴,三位公主盛装出席,便只是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可也足以裕明帝的态度。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是皇家的公主! 当然了在场最瞩目的还是坐在了裕明帝身边的长生公主,即便她仍是跟上次万寿节一般安静地低头吃东西,偶尔跟皇帝陛下耳语几句,笑几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可就凭她坐在了裕明帝身边,便足以万众瞩目了。 酒过三巡,裕明帝便让人宣旨,一般来说宫宴上的旨意都是赏赐勋贵大臣新年礼的,可这一次却不一样。 设公主府。 这是一道重启前朝为公主开府的旨意。 公主的处境堪忧,要改善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便是把那三家都给处置了把公主接回宫中供养也是可以理解,可是…… 设公主府? 这是不是太过了? 设了公主府,公主便可以更加随心所欲了,而人一旦随心所欲了想要的东西便越多,想要的越多便越需要权力,也便会起了争权之心,这般下去,前朝的公主夺权之事不也就会重演了? 为公主做主可以,但设公主府? 不行! 御史还是第一个跳出来。 不过这一次裕明帝比万寿节当晚更加的强硬,什么也没说直接挥手让禁卫军进来将人给押下去了,然后举着酒杯道他不介意新年染血。 没有人不怕死,便是耿直的御史也是,他们可以死,但是必须衡量死的值不值。 公主开府一事的确不妥,但是在这时候冲上前去死也也是白死,不如徐徐图之! 裕明帝没管他们之后的徐徐图之,他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圣旨下了,就是定了,所谓的徐徐图之便是抗旨。 三位公主谢恩。 随后,福宁公主跪求裕明帝,他要与驸马和离。 裕明帝大笑道:“如此方是我大周的公主!” 出席宫宴上,裕明帝很开心,长生感觉的出来,尤其是在福宁提出了和离的请求之后更合适如此。 也是,总算是有一个清醒的,哪里不开心? 至于其他人开不开心,长生不打算去理会,她的父皇陛下开心,她便开心。 这个新年,过的很不错。 子时,宫里敲响了新年的钟声。 与此同时,在离京城还有半个月路程的一个小镇的客栈里,凄厉绝望的哭喊与喜乐融融的新年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永宁侯夫人像是疯了一般冲出房间,跪在地上对着漆黑的天磕头哭求, “我错了!我错了!我求你让我夫君回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放下,我不报仇了,我求你让我夫君回来?!我求你求你——” 额头磕碰,鲜血蔓延。 “我求你我求求你——老天爷啊,我求求你——” 可不管她如何的求,都再也无法挽回。 这世上有些事情做了便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人生有些选择只能一次,错了便只能承受错误的后果,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252 保重 承平六年的大年初一,长生公主满十岁生辰了,也便是在这一日,裕明帝下旨令长生公主移居太极殿。 这让还没从福宁公主请求和离一事上缓过气来的大臣们,尤其是御史们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了,不过大过年的,便是要吵也得必须等到年后开朝之后。 因为他们根本便见不到裕明帝。 不要命地跪求? 可以这样做,不过御史陈源还在牢里关着呢,而且这事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也还没到要他们死谏的地步。 而长生对于这个生辰礼物也很满意,虽说占着这昭阳殿也算是对元襄皇后尽一份心,不过现在既然确定这昭阳殿不会被另一个女人侵占,也便没有必要非得在这里了,这里再怎么也不必太极殿方便行事。 太极殿,那才是皇权的中心! 长生公主是高高兴兴地领了旨意了,而这事在后宫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都说裕明帝是被端敏等三位公主的事情给吓怕了,担心长生公主将来也会被欺负,所以便带在自己身边亲自养着,这样便不会有人敢欺辱她,更不会有人敢轻视她的身份! 皇帝亲自养大的公主,谁还敢歪曲太祖皇帝的遗训来欺辱?! “哼!”丽妃听了传遍后宫的理由,冷笑不已,她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尤其是这话还是从荣妃宫里面传出来的!自从当年的事情过后她便觉察到了荣妃跟许皇后之间并非那般的水火不容,她不是没去想过或许这不过是荣妃为了讨好裕明帝而做的戏罢了,正如当年的嘉嫔!但一时的假装可以,而荣妃却是这般多年!从她露了痕迹之后便一直持续了这般多年!若是她还认为她只是单纯的做戏,她就真的可以在这后宫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 许皇后到底给了荣妃什么好处让她这般地维护她的女儿? 便是再大的恩情在陛下断了荣妃登后位跟他儿子成为储君的路之后,也该烟消云散了吧?为什么现在她还在维护许后的女儿?! 还有,陛下这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保护他心爱的皇后的女儿?若真的如此他更不应该这样做,入住太极殿不正是把他的宝贝女儿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母妃何必如此担心?”秦瑞亦是不满这事,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带着嘲讽的语气道:“父皇总不会让那丫头当太极殿的主人就是了!” 丽妃心头颤了颤,不过很快也是哂笑,怎么可能?陛下疯了也不会那样做,“不过你父皇不可能毫无理由这般做的。” “那母妃打算如何?”六皇子殿下挑眉道,这次嘉敏跟福宁的事情让他在众人面前刷了脸,便是父皇没有表示,但如今谁不知道六皇子为了两位皇姐冲冠一怒?姐弟情深的好名声是绝对跑不掉的!最重要的是截了秦靖的胡!“母妃语气把注意力放在长生那丫头的身上,不如好好给儿臣盯着秦靖!他跟荣妃之间背地里绝对有勾结!” “嗯。”丽妃心里仍是有些慌,不过也没有继续在说什么。 …… 长生当天便高高兴兴地搬了家了,搬到了后殿的东偏殿去了,离皇帝的寝殿也不过是一条甬道的距离。 虽说是偏殿,却也不必昭阳殿中的住处差,据说上一位住在这里的人便是先帝结发皇后,也便是被窦皇后给害死了的皇后所生的嫡皇子,若是他还活着,便没有裕明帝什么事情了。 “崔公公不觉得让我住在这里有些不吉利吗?”长生发誓绝对不是找茬,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御前大总管崔升问道。 崔公公苦笑,“公主,这里是后殿除了帝寝殿外最好的地方了。” “不是还有一个吗?”长生道。 “这……” “怎么?我还住不得那里不成?”长生挑眉,大过年的心情不错,也闲的发慌。 崔公公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回公主……西偏殿那是……陛下宠幸妃嫔的地方……公主是万万住不得的……” 长生脸色一僵。 “年前陛下便吩咐奴才整理这里,若是公主有不喜欢的便告诉奴才,奴才马上命人休整。”崔公公低头继续道。 长生轻咳了一声,道:“那没事了,你下去吧。”都什么事?!也好在东西偏殿离得远不至于脏了耳朵! “是。” …… 长生公主的生辰大肆庆祝也不为过,不过裕明帝没有这个意向,长生也没有,不过该有的也还是有。 中午的时候荣妃亲自做了寿面寿包过来。 下午的时候,裕明帝领着还有些膈应西偏殿的事情的长生去了太庙元襄皇后上香,晚上便是父女二人的家宴。 没有别人,就父女二人。 长生很给面子,高高兴兴地过了,裕明帝也很大方,把凌光还给她了,看着被带走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凌光,“回来就好。” 凌光眼睛泛起了水雾,跪下:“奴婢……回……回来了。”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来再也不可能见到主子! “抱歉,这般久才能让你回来。”长生也有些动容,再有什么不愉快可到底是生死与共两年多,虽为主仆,其实也是家人了,“现在回来就好了。” 她不问这一个多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便是不问也猜到了绝对不好过。 “嗯。”凌光哽咽着,没有多说话,很多的事情都尽在不言之中了,她不会告诉主子这一个多月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惩罚,便是主子问也不会说,那些肮脏的事情不应该玷污主子的耳朵!她活着回来了,活着回来继续保护主子,这才是最重要的!“青龙也无事,公主请放心。” “谁管他!”长生道,“哼!” 凌光笑了,回来真好,活着真好。 …… 大年初二,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家,都是出嫁女归宁的日子,不过今年这项活动注定不会有,不过还是办了一个家宴。 荣妃操办,裕明帝出席了,谈不上其乐融融,但到底算是平静,家宴罢后,裕明帝拧着喝的微醺的长生公主走了。 这一幕看在三位正经受苦难的公主眼里百感交集,有羡慕、有妒忌或许甚至还会又恨,不过不管如何,那位比她们小了许多的妹妹都是她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这便是尊卑,便是嫡庶! 大年初七,裕明帝开朝,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大公主驸马明安伯一事,没要他的命,直接捋了爵位流放燕州去挖矿去了,明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受到牵连,据说是大公主求了情,不过没了爵位,也没了大公主嫁妆的供给,这些人的日子绝对不好过,至于刚刚苏醒没多久的明安伯世子,由大公主抚养,元宵过后搬至大公主府。 大公主磕头谢恩,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的意义,至于她跟明安伯的夫妻关系,她没提出接触,裕明帝也仿佛忘了这事一般没提起,至于明佑的将来,沉浸在儿子终于醒了的喜悦当中的大公主并没有想得那般的长远。 端敏公主之后便是嘉柔公主了,嘉柔公主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态度便是要证实夫家,便是两个女儿,她也求了裕明帝让她们改了姓氏,不能姓秦,便是跟着自己出身不高的生母姓也可以。 裕明帝准了,该发落的人都发落了,一个也没逃过,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家这下子彻底垮了。 所有人都后悔莫及,只是都已经来不及了。 福宁请旨和离有些波折,三驸马不同意,差点跪死在了宫门前,不过再如何也敌不过圣旨,让众人奇怪的是,三驸马虽然丢了驸马的头衔,但是官位却还在,而且还外调了,众人都叹三公主殿下善良仁慈。 元宵过后,三大公主府开府了,三位公主带着各自的孩子搬了出去,关起们来过平静地过日子去了,激起了千层浪般的公主受虐事件也落下了帷幕。 这时候大家伙又想起来了长生公主还住在太极殿了,不过还没等大伙儿开足火力地狂轰滥炸的时候,裕明帝一连两道旨意先轰了他们再也没精力理会这件事了。 裕明帝给二皇子、四皇子赐了婚,而二皇子妃竟是忠勇侯府之女,六皇子的嫡亲表妹,而四皇子妃则是已经致仕了的前首辅方谦之孙女,嫡出的。 这下子热闹了。 不过长生这热闹还没看多久,便从青龙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萧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才多久?他竟然出了那般多事情?!而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青龙沉默。 长生怒火攻心的恨不得撕了他,不过最后也没有,她生气归生气但是没忘记是自己当初说了再也不想听到萧惟的消息的,“他现在如何?” “断了所有的消息了。”青龙道。 “他不是你的弟子吗?!”长生勃然大怒。 青龙还是沉默。 长生便是不听他的回答自己也猜得到,他便是有心注意可被抓去了一个多月哪里还能继续?!她没有再问下去,转过身便往外走! “公主!”凌光焦急喊道,不过后面到了嘴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公主自有分寸。 长生的确有分寸,便是方才心里起了冲动要去找人,可是也只是冲动而已,她不可能去找他,甚至不该派人去找他,他竟然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自己的路便该有自己去负责自己去走,她不该再介入他的人生,他们原本就不该再有交集的! 萧惟,保重。   ☆、253 多年 裕明帝的两道赐婚圣旨让大周的朝堂从承平六年开始便蒙上了夺嫡的阴影,二皇子与四皇子这两个母族是罪臣的皇子似乎并没有被剥夺了角逐皇位的意思,而太子最热门的人选六皇子因为忠勇侯府跟二皇子婚事,便显得有些尴尬了,丽妃本就不是忠勇侯府的嫡女,可二子妃却是如今的忠勇侯爷的嫡亲闺女,而且深得已经告老了的老侯爷的疼爱,而这位忠勇侯府的贵女本该是给六皇子准备的,这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为此跟忠勇侯府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这对六皇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可圣旨便是圣旨,不管是丽妃还是六皇子,都只能忍着。 与忠勇侯府联姻,对二皇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便是如今忠勇侯府如今不如裕明帝登基之时受重用,但是忠勇侯府在军中的势力却还是根深蒂固的,即使一场联姻不足以让忠勇侯府放弃六皇子转而支持他,但是这门婚事对他来说仍是好处多多! 二皇子殿下欣然谢恩接受。 倒是也得了一门好婚事的四皇子殿下却似乎不太愿意,圣旨下了之后便去求了裕明帝,说自己病弱估计没几天好活了,便不要耽误好人家的姑娘,请裕明帝收回圣旨,为此惹的裕明帝大怒,让人训诫了一番,押着他回去等着成亲就是! 四皇子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差一点真的活不长了,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承平七年的时候,四皇子大婚,迎娶方家小姐为嫡妃,同年,二皇子妃诞下一子,二皇子与忠勇侯府的联姻更加的稳固。 承平九年,已经在户部当差的六皇子秦瑞向裕明帝请旨,欲聘谢家嫡女谢玉熙为正妃,不过并未当即得到应允。 已经十六岁的六皇子风姿过人,差事也当的不错,便是在风头最盛的二皇子面前也绝不逊色,而钱家嫡女便是他在失去了忠勇侯府之后千挑万选之后的最好选择,这几年来钱家深得裕明帝宠信,而钱家本身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助力,更不要说钱家小姐早已名扬京城,不说当一个六皇子正妃了,当皇后也当得。 不过钱家却似乎不太高兴,在六皇子请旨赐婚之后,钱家老爷如今已经入阁了的钱阁老便去了太极殿,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钱家不欲卷入皇子争斗之中,但也没得到裕明帝的明确表态。 但这事还是让六皇子一派的人担心了,也让二皇子一派的人着急了,若是六皇子跟钱家联姻了,对二皇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双方为此使劲了浑身解数,不过最后却杀出了一匹黑马来,本该是太子当一不二的人选的八皇子殿下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狠手,直接让六皇子跟信阳侯府家的嫡出小姐抓奸在床了。 信阳侯府何许人也? 荣妃,不,如今的荣贵妃的娘家。 两年前,已经掌管了后宫多年的荣妃晋升为了荣贵妃,不过对娘家信阳侯府还是极为的冷淡,冷淡到了让外人都认为荣妃薄情不念娘家。 不过便是信阳侯府这些年已经没落了,但是毕竟是荣贵妃的娘家,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勋贵之家,不管是不是有人设计了,出了这事,六皇子都必须负责? 如何负责? 自然是把人给娶了! “娘娘,你要不要去跟陛下解释一下?”荣贵妃宫中的宫人这些日子都忐忐忑忑的,生怕裕明帝会误会这件事跟自家主子有关系。 荣贵妃此时正挑选着内务府方才送来的上好裘皮,“这两件不错,让内务府的绣娘尽快赶制出来,花式不要太繁复了,阿熹喜欢简单些的。” “娘娘……” “我的话你没听到吗?”荣贵妃道。 白芍只好领命:“是。” 荣贵妃转身继续去忙别的了,半晌过后突然间停了下来,问道:“公主这回出去多久了?” “回娘娘,快半年了。” 荣贵妃皱眉,“备轿,去太极殿。” “是。” 承平九年的深秋寒意森森,贵妃的轿辇在瑟瑟的秋风之中稳稳行走着,轿中的荣贵妃却是一改平日的端庄冷漠,紧皱眉头神色忧虑。 她是担心,却不是担心六皇子跟自家娘家侄女的肮脏事,而是担心一走便是大半年的长生公主殿下! “臣妾参见陛下。” 荣贵妃很少来太极殿,但每一次来都是有事,而几乎每一件事都没有离开过一个人。 裕明帝也很少拒绝见她,“平身。”已经步入了不惑之龄的裕明帝更显威严,“有事?” “就快入冬了,臣妾想给阿熹送些东西过去。”荣贵妃道,便是意图明显,可话仍是无法坦白说出。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把东西交给崔升就行。” 荣贵妃明白这话的意思了,阿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陛下,臣妾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该说你便不说了?”裕明帝淡淡道,并未有动怒的迹象。 荣贵妃也真的没打算不说,“阿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般常年在外的……” “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看着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情?”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旁人便算了,贵妃似乎不该说出这话来。” 荣贵妃跪下:“臣妾没有教好儿子,请陛下降罪。” “子不教父之过。”裕明帝似乎并不打算责怪,“与你无关。” “陛下……”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裕明帝没打算让她继续说下去,“八皇子所做之事,朕知道与你无关。” 荣贵妃并未表现出欣喜的情绪,正色道:“陛下,公主长期离开京城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完,屈身行礼,“臣妾告退。” 裕明帝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是圣人也做不到的似乎便让这个女人给做到了,只要不是长生的事情,她便可以不悲不喜,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崔升,你说朕该高兴吗?” 一旁的崔公公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裕明帝哂笑一声,并未非得要他的回答,转而道:“去东西送去的时候提醒一下那丫头,气消了便回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都什么脾气!” “是。” 崔公公心里暗笑,还不是陛下您惯的吗? 公主殿下为什么又生气了?事情还得从年前后宫进新人开始说起,这些年后宫陆陆续续都有进新人,虽然不多,而且位份不高,但到底是有了新人充盈后宫,朝堂那边也没有盯着这事不放,那些外族们也不再嘲笑陛下虚弱到连纳个美人都做不到,所以,便是公主不喜欢这事,可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但年初的时候见到了方才进宫没多久的杨美人便给陛下呕了气了。 具体的原因便是这杨美人曾经是公主殿下的同窗,在常山书院时候的同窗。 便是杨美人进宫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陛下的面了,可公主还是生气了,甚至跟着前去剿匪的七皇子殿下出宫去了。 “公主殿下这哪里是气陛下啊,怕是被陛下拘在宫里面闷了才跟七皇子殿下出去玩玩的。” 玩玩吗? 自然不是。 不过也不是为了怄气跑出去的,虽说见到杨婉儿的时候长生也是真的生气了,这些年裕明帝纳多少美人她看着心里虽然膈应但也没说什么,不说他一个皇帝不可能没有妃嫔,就是一个男人也不可能为了死去的结发之妻守身一辈子,前世的男人尚且做不到更何况是这男权当道的世界?她从未过问过他的后宫生活也从未表露过自己的不喜,但是,这次太过分了!这天下那般多的美人他纳哪一个不好?非得把她的同学给弄进来?还是一个跟她有些过节的!不过在弄清楚了事情之后,那口气也便消了。 裕明帝自然不会对自己女儿的同学下手即便只是做过几日的同学,之所以这样是着了道了,还是在安夫人的府邸之中。 具体的细节也便不需要详细描述了,若是换做在其他的地方,胆敢设计皇帝,不管是什么国色天香也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偏偏是安夫人的府中出事,便是为了安夫人的颜面裕明帝也不能把人给杀了。 不就是进宫吗? 他如了她的愿,那小小的院子便是她下辈子的归宿。 长生知道裕明帝的顾忌,虽然她不知道当日那个汲汲营营的杨婉儿到底怎么入的安夫人的眼,在入京城拜访恩师的时候留在了安夫人府小住,也不知道杨婉儿哪里来的本事居然算计到了裕明帝,但是事关安夫人,而杨家背靠着南方士族,这事背后究竟有没有南方士族的影子谁也不好说,所以,让杨婉儿进宫是最佳的结果,在太极殿那般多年的长生公主理解也明白这个处理。 所以,气是有的,但也不至于怄气不回,之所以不回去,那是因为问题比想象中的难处理,而长生接到了裕明帝的话之后,也明白皇帝陛下嫌她的效率太低了。 “若不是他老人家一直拖着不处理,会弄成这样子吗?”十三岁的长生公主殿下拧着眉头,少女的窈窕风姿已经逐渐雏形,娇丽的容颜也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威严和与这个年岁不太相符的沉稳。 十六岁的七皇子殿下稚气已脱,承平七年便被裕明帝扔去京畿大营的七皇子殿下磨砺出了一身武将的铁血,“东南水匪问题由来已久,牵一发动全身,父皇也有父皇的无奈?” “倒是我无理了?”长生挑眉。 秦靖已然习惯着这般相处方式,笑道:“父皇怕是想你了吧。” “后宫那般多的美人等着宠幸,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不孝女?”长生哼了哼,“不说他了,烦心。”说完,便敲了桌子上的地图,“皇帝陛下都发话了,七皇子殿下,我们若是再不快点的话,便真的要丢脸了!” “嗯。”秦靖眯起的眼绽着冷芒,“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长生道:“希望这颗钉子真的可以起到作用!” “我相信聂将军的眼光。”秦靖道。 长生颔首,她也并不怀疑聂胖子的眼光,能让他交予重任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如今只等藏在水匪中的这颗钉子起作用了! …… 大周的水师建设并不成熟,也便是因为这个,东南水匪的顽疾一直无法根除,前些年不是朝局不稳便是战事,朝堂也根本腾不出手来发展水师,便是这两年朝廷下了重本在水军上头,可一支军队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一日的剿匪,既是为了铲除东南最大的水匪,还百姓一个太平的河道,更是为了练兵! 因为比起水匪更难应对的便是来自于海上的威胁。 大周的水师一日不见起来,大周漫长的海岸线便一日不安全。 长生比谁都清楚这张成绩单的重要性! …… 七皇子奉命前来水师监军,随行的还有长生公主,这是人众皆知的事情,而且公主殿下并不是跟着来玩的,她完全插手所有的军务以及此次剿匪的一切事宜,这在承平六年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大周朝臣对公主干政的恐惧好比怕自己的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长生公主入住太极殿一事虽然被赐婚一事给掩盖了锋芒,但是事后也不是没有大臣提出异议,但裕明帝力排众议,不管谁反对,他就是要亲自教养这个女儿,甚至让她出入御书房,带着她一同听政,最后甚至让她插手政务,虽然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可这已经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然而,每当朝臣要为此集中火力攻击这位胆大妄为的公主殿下的时候,总会有其他的事情引开火力,几个皇子的明争暗斗,边境的不稳,一般一拖,几年便过去了,而长生公主介入政事程度也越深了,可也就是在这时候,大家突然间发现随着长生公主胆大妄为干预政事的同时,她的身边总有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七皇子秦靖! 承平六年,长生公主随裕明帝一同前往京畿大营检阅大军,七皇子被送进了京畿大营。 承平七年,长生公主处理汉州侵地案件,七皇子第一次单独领兵前去镇压暴动的乱民,立下了第一个军功。 同年,长生公主代帝巡视西北,七皇子护送粮草前去西北汉州,正巧碰上了胡人犯境,又立战功。 承平八年,长生公主插手水军布放,七皇子奉旨前往东南剿杀水匪。 长生公主所处理的其他政事,都有七皇子的存在,而最终的结果便是长生公主没祸国,而七皇子殿下立下大功小功。 这意味着什么? 裕明帝用长生公主来为七皇子做遮掩? 没有人敢下定论,毕竟裕明帝对长生公主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心头宝给一个罪妃所生的儿子当遮掩? 可不是的话? 七皇子那躲在长生公主身后立功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有一天又更加的说不通,若说裕明帝有意提拔七皇子的话,为何他立下了如此的功勋却丝毫没有得到奖赏? 甚至到了如今,七皇子殿下十六岁了,还没能出宫开府,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长生公主殿下在外头奔走的。 要当太子,功勋自然重要,可朝中的人脉也是极为的重要。 人不在京城,能积累到什么人脉? 便是有裕明帝帮忙,可不是自己亲自树立起来的威信,将来如何能够镇住朝臣?皇帝陛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皇帝对其他皇子的态度也让七皇子上位更加的云里雾里。 不过对于长生公主而言,如今插手政事似乎已经成了常事了,在她没有闹出乱子之前,大家似乎也真的不好再说什么了。 死谏吗? 还不到那个地步。 弹劾无关痛痒。 而且大多数人也不看好这位胆大妄为的公主殿下的下场,她越是干预的深,将来便越是难以脱身。 没有一个人家愿意娶一个敢与太祖皇帝遗训唱对台戏而且还未必是真的得皇帝宠爱的的公主,除非不得不娶。 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可以容忍一个女人干预政事,即便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所以,便是如今裕明帝单纯的只是毫无保留地宠着这个女儿,总有一日也会不乐意的,更不要说是下一任皇帝了。 若是其他皇子登基,跟长生公主嫌隙已深,哪里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若是七皇子,他会容得下一个给自己当遮掩的公主?哪怕为了皇帝的颜面他也绝对会抹杀这样的存在! 堂堂的皇帝上位居然是靠着自己的妹妹给自己当遮掩? 哪个皇帝丢得起这个脸? 一个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公主,何须浪费太多的战斗力? 所有人都不会去想或许七皇子才是那个遮掩,那个靶子,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皇帝陛下打算养出给他们养出一个女帝来! 东南水系极为的发达,大大小小的河流给东南这块土地带来了无限生机也带来了不少危害,水匪便是其中的一个。 而在东南大大小小的水匪当中,青云寨便是最大的一颗毒瘤,青云寨的水匪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他们所控制的闽江是东南境内最危险的河道,但闽江却是东南最大的河道,在大周河道也是问题重重之下,闽江成了东南最大的水路运输通道,所以,青云寨不除,闽江的价值便无法最大的发挥! …… 青云寨的盘口在鹿山之上,闽江环绕鹿山而过,易守难攻。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火红一般,如同染了血一般。 一艘小船靠岸,船上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头上戴着斗笠,单看身形却也可见俊雅风姿。 “阿伟,老大让你回来之后马上去找他!” “嗯。”男子点头,骑上了岸边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上山。   ☆、254 请贼入瓮 山上的寨子设在险峻的山顶,而寨子前方有一天然的沟渠,深不见底,成了寨子前的最大安全屏障。 走过了吊桥,男子进了寨子。 “阿伟,大当家在大厅等着您了!” 男子下了马,头上的斗笠脱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俊美非凡的容貌,不过可惜的是一道两指宽的狰狞疤痕从从左额延伸到了右耳,将原本绝色的容貌毁了个殆尽,不过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太过绝色的容貌便过于的女气,这道疤痕恰好弥补了这一点,矫健的身躯,沉稳的步伐,冷漠的神色让这个年轻的男人步履之间威武凌厉。 他走进了大厅,便见厅内已经坐着三个人,首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相貌普通却浑身戾气,而下首两边各坐着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一个阴柔,一个粗犷,两人此时的脸上亦是弥漫着戾气。 “大当家。”阿伟上前,拱手给首座上的男人见礼,随后转向下首的两个,“二当家,三当家。” “阿伟你总算回来了,大当家见你一直没消息还以为你出事了!”那长相阴柔的男人开口,他口中所说的大当家便是这青云寨的水匪头领梁涛,原本是闽江沿岸一个小村庄的地痞,后来跟了当时还没冒出名声来的青云寨头头,二十年来一路坐到了青云寨大当家的位子,而他之所以能够步步高升最终控制了整个青云寨便是因为为人够心狠手辣! 而说话的阴柔男人便是这青云寨的二当家乔二月,本是戏班子的花旦,后来因为调戏班主的女儿被赶了出来,心有不甘的他半夜潜入了戏班子中用迷药**了所有人,除了掳走了班主的女儿之外,其余的人都被他一把火给烧死了,那班主的女儿最后也没有好下场,被他玩弄了几日之后便被卖到了窑子里头,为了躲避官府的抓捕,他投靠了梁涛,一路干下来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当了青云寨的二当家,这些年来被他祸害了的女子不计其数。 “阿伟,可探到了什么情况了?”那粗犷的男人拍了桌子,怒道,“那群软脚虾打算干什么?” 这是青云寨的三当家石大力,跟其他两人相比,他的情况简单多了,是上任寨子的养子,脑子一根筋,不懂谋略只懂得打杀,虽然是上任寨子的义子,本来也是有机会继承寨主之位的,但是因为被梁涛救过一次,便对后来居上的梁涛却是很忠心,丝毫不觉得他抢了自己的位子! 也便是这三个人没有内部的争斗,更是志趣相投,这青云寨才在短短的二十年间发展成了东南一大毒瘤! 阿伟神色不变,“朝廷的军队还在围剿其他水匪,目前为止并没有对我们动手的迹象。” “软脚虾就是软脚虾!”石大力嗤嗤冷笑,“老大,我就说不用紧张嘛,他们根本就不敢对我们下手!” 乔二月摇着折扇,阴柔的脸笑着,“老三这话可就不对了,就算他们现在不对我们动手,保不齐将来也不会!若是我们这一次不给他们一个教训的话,他们定然觉得我们好欺负!”说完,看向梁涛,“老大,朝廷既然开始剿杀其他的水匪也一定不会独独放过我们!就算现在他们不敢动我们,可是等他们把其他人都给收拾了,怎么会放过我们?老大,我们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这闽江是我们青云寨说了算没他朝廷什么事情!” 梁涛阴沉着脸,“老二说的没错,老三,就算是软脚虾可若是胆子养大了也会咬人的!” “那我现在马上带人下山去……” “老三你急什么?”乔二月打断了他的话,“就只是杀他们几个水兵哪里能让皇帝乖乖地在京城做他的皇帝,少来东南?” “那老二你有什么好主意?”石大力有些不忿。 乔二月嘿嘿地笑着,“不是说这次皇帝派了个皇子跟公主来吗?若是我们把他们给抓了,天底下还有谁敢跟我们为敌?” “没错!”石大力一拍桌子,大笑道:“我怎么没想到?!皇帝老儿不是觉得他的水师很厉害吗?那我们就把他的皇子公主给抓了,从他的水师手里面抓来,看他还敢剿什么水匪!”闽江可是他们吃饭的地方,不让他们吃饭就是不让他们活!皇帝老儿断他们的后路,他们就断他的子孙!“老大,老二这法子好!” “是不错。”梁涛也没有反对,“不过要将这两人给抓了可不容易,那聂胖子必定将人给保护的死死的!” “老大放心,我在水师营里面还有一颗钉子在,只要里应外合配合得当一定可以得手!”乔二月道。 梁涛皱眉想了会儿,“好,那就这样定了!”说完,便对下面一直低着头的阿伟道,“阿伟,这次的事情由你亲自负责,一定要把人给抓来!” “是。”阿伟沉声应道。 乔二月嘿嘿地笑了两声,“老大,等把人抓到了,那小公主让小弟玩几日如何?千金小姐我是玩了不少,可这公主而且还是皇帝的嫡出公主,我得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那老二岂不是成了皇帝老儿的驸马女婿了?”石大力哈哈笑了出来。 梁涛眉头一挑,也似乎挺高兴的,“成,等阿伟把人给抓来了,随你玩就是!皇帝的宝贝公主究竟是什么滋味,我也想尝尝!” “好说好说,到时候让老大先尝就是了!老三你要不要也尝尝?”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我才没兴趣了!” “成!成!那等她长齐了毛了再让你尝!” “哈哈哈……” 三人尽情地在亵渎,并未注意恭敬垂首的阿伟眼底闪过了杀意,浓烈而冰冷,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极力地压制着想要理解了断这亵渎心里一直想念着的姑娘的无耻之徒的冲动。 她也在这里。 离他很近很近。 只是多年过去了,她可还记得他? 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萧惟的人喜欢过她? 我是萧惟,你可还记得我? …… 水师总兵聂永成长得圆圆胖胖的,虽然战场上杀敌也十分英勇,也是身先士卒,不过这身上的肉却是怎么也消不下去,这世间长了,便多了一个聂胖子的外号,便是自己也时常拿这外号打趣,当然了,如今除了他自己之外,也便只有长生公主殿下敢当着他的面叫这外号了。 聂永成在接到了最新的密报之后,脸上的肉顿时气的颤抖起来了,“岂有此理!” “怎么了?”秦靖看了过去,问道。 长生继续研究着青云寨的地形图,不过耳朵也是注意听着,让聂胖子气成这样的事情怕不是小事。 聂永成脸色铁青,“青云寨想要对殿下跟公主下手!” 秦靖脸色一沉。 “有必要这般生气吗?”长生抬起了头,神色淡淡,“若是我,我也会这样做,我们懂得擒贼先擒王,他们自然也知道对我们下手便是最有利的反击。” 聂永成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事而生气,可真实的原因他怎么能对眼前的小祖宗说出来?那些话说出来都会玷污了她的耳朵! 长生见状,挑眉问道,“还有其他的?” “都是那些亡命之徒的龌蹉心思,公主无需知道,免得污了耳朵!”聂永成道。 长生道:“那我更要听听到底是怎么样的龌蹉心思?” “公主……” “说!”长生喝道。 聂永成脸都憋红了,“他们欲对公主不轨……” “该死!”秦靖怒砸了桌子。 聂永成跪下,“末将定将青云寨一干人等剿灭殆尽!”便只是几句言语,可这不但侮辱了公主殿下,更是侮辱了水师!若非水师无能,公主岂会遭如此侮辱? 长生眯起了眼,倒也没有多大的气,青云寨那些人是什么底细她也了解清楚了,若不是这件事的话,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我很好奇朝廷这些年到底有多避让才会让这些人死到临头了还想着风花雪月!” “长生!”秦靖皱眉,什么风花雪月?都是一群该是的畜生! 聂永成更是抬不起头,即便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一力便可以改变的,但作为水师总兵仍是难辞其咎。 “废话便少说了!”长生没继续下去,沉声对聂永成道:“你的钉子也该起作用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本宫可就真的要沦为水匪的玩物了!” “长生!”秦靖便是知道她不过是开玩笑也听不得这样的话!“聂将军,动手吧!” “是!” 之前一直按兵不动,除了因为打入青云寨的钉子还没有找到时机里应外合,更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揪出青云寨埋在水师之中的细作。 水师这些年不是没有对青云寨展开过清剿,但每一次不是损兵折将便是空手而回,也便是因为这般,青云寨才敢把注意打到了皇子跟公主的身上。 这也是聂永成心里最大的刺,他的水师营里面居然有人与水匪勾结!这比他屡战屡败更加的让他难以接受! 可是当细作终于露出了马脚,他终于成功地找出了那个让无数兄弟命丧水匪之手的奸细的时候,聂永成却更加难以接受。 居然是他? 是他收下的一个校尉,他从未怀疑过的人!而他之所以背叛朝廷背叛良知为的只是银钱!就是为了银钱! 他说当一个小小的校尉连去一次青楼都玩不起花魁。 聂永成受的打击颇大。 “每个人所追求的都不一样,聂将军不必太过难过。”长生缓缓开口,“走上了错路,更不是你的错。” 聂永成有些错愕。 “怎么?本宫说的话便这般可怕?”长生挑眉问道。 聂永成看着眼前眉宇威严的少女,从她一出现开始便是那般的骄傲与高高在上,骄傲的那般理所当然,当然了,她的身份本就该如此,而如今……“多谢公主。”他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末将手下出了这等勾结水匪之人,末将难辞其咎,等剿灭了青云寨之后,末将便会向陛下请罪!” 长生没有阻止,有些自责无需承担,可有些责任却不能推卸。 细作抓住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他可以为了金钱而出卖朝廷出卖良知出卖所有人的人,那也可以为了活命而反过来出卖水匪! …… “袭击水师军营?”对皇子和公主下手的计划还没实施,一个诱人的计划便摆到了青云寨的面前。 “没错!”萧惟沉声道,“若只是掳走皇子公主,成功的机会的确高,但必定会激起水师的疯狂反击,就算是为了活命,聂永成都会发了疯似得对付我们!更何况长生公主可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若是她落入水匪之手,东南不仅水师会动,其他的驻军也会前来救援,届时多路夹击青云寨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梁涛阴沉了脸。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对皇子公主下手?”乔二月阴冷地笑道。 “放屁!”石大力怒道,“阿伟,你什么时候成了懦夫了?多路夹击又如何?我们还怕了不成?” “大当家。”萧惟径自看着梁涛,“掳获皇子公主可以大大震慑朝廷,让朝廷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只是单单掳走皇子公主,在朝廷的眼中我们也不够是一群不上道的靠偷偷摸摸下手的下三流的水匪罢了,可若是我们重创水师,再虏获皇子公主,便是皇帝想要救他的宝贝女儿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更不要说水师之中武器与战船了!大当家,朝廷既然拍了皇子来剿匪便是说下了狠心要对付水匪,我们若只想守住青云寨而不想其他的后路的话,终有一日一定会被朝廷剿灭!” “你放屁——” “大当家。”萧惟继续道,“除非天下大乱,否则我们在闽江一带的生存会一点一点被挤压,我相信大当家不会看不清楚眼前的危机的!” “老子宰了你这胡说八道的小子!”石大力大怒起身。 “老三!”梁涛喝止了他,目光如刀地盯着萧惟,“之前为何不说,现在才来说?” 萧惟低下了头,“当时大当家们说的正起劲,属下不敢泼冷水,但若是属下不说便对不住大当家多年栽培之恩!” “老大,你别听这小子胡说,这么多年朝廷多少次想要……” “老三。”梁涛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阿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总是守着这闽江总有一天会被朝廷给灭了的,就算这十年之内不会,可是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会!” “与其这一点一点地被朝廷磨去,不如选另一条更为广阔的路!”萧惟继续道,“老大,闽江太小了!” “那以你之见,我们该去往何处?”梁涛问道。 萧惟看着他,“属下相信大当家心里已经有所谋划。” “哈哈!”梁涛大笑了出声,“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肖伟,你的胆子的确不小,不过我喜欢!” “老大……” “老三。”梁涛看向他,“别只想着打打杀杀的,再过两年我们打不了了,难道还要等着朝廷来杀我们?阿伟说的没错,这青云寨我们呆不长的。” “可是……” “不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梁涛看着萧惟,“阿伟,你跟他们说说哪里才是我们更广阔的天下?” “大海。”萧惟道。 乔二月眯起了眼,“所以才要希冀水师军营?” “是。”萧惟看向他。 乔二月摆着折扇似笑非笑,眼前的男人便是毁了容可也还是十分的赏心悦目,若不是毁了容,或许他真的不介意玩一玩这断袖游戏,可是便是这般的一个男人,如今却有着比他们还要大的野心!大海?他们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大海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可是,这般年纪的男人便已经有了这样的野心……“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得好好商议才成。” 萧惟低下头:“属下先告退。” “下去吧。”梁涛开口。 萧惟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之后,乔二月才道:“大哥,这小子的野心不小!” “有野心才好!”梁涛不以为意。 “可我担心养虎为患!”乔二月没忘记老大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当年老大可以,如今其他人也可以! 梁涛冷笑:“他的命都是我捡回来的,我能把他捧的高高的也可以让他摔的粉身碎骨!不过只要他听说听教,等将来我们死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否则,我必定让他比当初还要凄惨!” 乔二月想想也是如此,不过是一个小子罢了,他们害怕了?“那老大是同意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梁涛道。 乔二月道:“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好,那就杀个痛快!”石大力也反对。 梁涛点头。 乔二月嘿嘿地笑道:“我去打前锋!”在水师的军营里面让他们的小公主在他的身下尖叫,想想就浑身火热!“老大你就坐镇后方就成了!” …… 深夜 悬崖前方,萧惟将袖中的信鸽放了出去,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信鸽,方才转身离开,脚步顿了一下,气势一冷,“谁?” 黑暗中,除了风声之外,没有其他的声响。 萧惟掌心中已然多了一把飞刀,杀意陡生。 “是……是我……”便在飞刀就要飞出的时候,旁边的树丛里面踉跄地走出了一个人,月色之下可见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女,“阿伟大哥……是……是我……” 萧惟皱紧眉头,身上的杀意却是散了不少,“你怎么在这里?”   ☆、255 终于再见了 “你怎么在这里?” 殷璃了这话身子抖了一下,目光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才信鸽飞远的地方,“我我我看阿伟大哥出来不放心就就跟过来看看” “你看到了什么?”萧惟沉声问道,手中的飞刀没有放下,他不想伤害无辜之人,但若是必须这样做也绝不手软。 殷璃忙摇头,“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萧惟眼底的暗沉逐渐加深。 “我”殷璃咬了咬牙,“我都看到了!但是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阿伟大哥,我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萧惟看着她,没有说话。 殷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杀意,不过却并不觉得害怕,“他们杀了我的爹娘,还还”泪水从瘦弱的少女悲痛的眼中涌了出来,两年前的那一幕幕可怕的画面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流过,她随爹娘出门,却在闽江上碰上了这群禽兽,他们抢了他们所有的东西,杀了爹,还还侮辱了她娘然后也杀了娘,把她给带回了这里,说是要献给二当家可是最后她却被送给了他,他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差不多的,可是“你是好人!你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她是他的女人,被那个二当家送给他的女人,可是他没有伤害过她,也没让任何人伤害她!而那些跟她一同被抓上来的女孩子在被三个当家玩过了之后就成了这寨子所有人的玩物,随时随地地被侮辱,最后死了也不过是扔下山崖去喂鱼,可她活着,好好地活着,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因为有他在!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殷璃哭着道。 萧惟收起了飞刀,“明日我送你下山,等事情了了之后,我会让人送你去找你的家人。” “不!”殷璃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我不能下山!你送我下山的话他们会怀疑你的!阿伟大哥,就算我帮不了你我也不能连累你!” 萧惟皱眉看着她。 殷璃忙松开了手,他不碰她,也不喜欢她碰他,“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只管走你要做的事情就好了!” 萧惟没说话。 “阿伟大哥”殷璃看着他,“你能答应我为我爹娘报仇吗?” “可以。”萧惟道。 殷璃笑了,“谢谢你,谢谢你”笑着也哭着,“还有”她看着他,专注而虔诚,“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你你的名字”这样她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 萧惟沉默半晌,“萧惟。” 殷璃笑的更加的灿烂满足,仿佛这辈子便是就这样死了也值了。 三日后的后半夜,正是人最疲倦的时候,一道亮光从水师军营里面窜起,直冲漆黑的夜空,明亮而醒目。 早就等候多时的水匪们拔出了屠刀冲向安安静静的水师军营,准备展开毫不费力的大屠杀,因为在信号升起的时候,他们的细作在水师营饮水中投下迷药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他们只需要一刀割破了昏迷了的水师士兵就够了,就跟割韭菜一般,不同的是他们跟韭菜不一样,割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然而当他们兴高采烈地冲进来的时候,等待他们却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们屠戮的的水师士兵,而是瓮中捉鳖,是反过来针对他们的大屠戮! 这一次当前锋的除了乔二月之外还有石大力,青云寨的主要人物除了大当家带着后续部队在后面赶来的梁涛之外,都在这里。 虽然不能说一网打尽,但绝对可以肯定今日之后再无青云寨! 在水上作战,大周的水师是比不上“经验丰富”的水匪,可上了岸,情况便不一样了,这一次围剿青云寨除了水师之外,还有从渭州调来的步兵一千人,便是没有安插在水匪之中的钉子里应外合,也足以剿灭青云寨! 石大力在临死之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断地砍杀不断地砍杀,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向他求饶,更仿佛没哟结束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死亡的阴影彻底地将他笼罩,他唯一可以做的似乎便是不断地砍杀,能杀多少便多少,拉多一些人来给自己陪葬,最终他会死,他一定会死,就算对方不杀他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投降! 将士们是接到了命令是要活捉水匪头领的,所以便是有再多的同伴倒下了他们也不能下杀手,只能伤他只能伤他! 石大力最后伤痕累累地倒下了,再也坚持不住,他无法再多杀一些人给自己陪葬但是却还可以做最后一件事,他杀了自己。 乔二月没有石大力的勇气,奋力突围失败之后被俘虏。 长生走出营帐的时候,迎面扑来的便是凛凛的杀气还有刺鼻的血腥味,但将士们的兴奋也是忽略不了的。 青云寨对于水师来说就是一个梦魇,而今夜过后这个梦魇便彻底消除了! 如何能不振奋人心? 萧惟终于见到了她了,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其实算起来与她分别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不过三年多而已,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的漫长与艰难,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啊。 他心里面的小姑娘,如今也长大了。 亭亭玉立,尊贵威严。 与他所想象的似乎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 但不管如何,终于见面了。 长生的注意力本在被人死死地摁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的,从那人的相貌大致可以知道他是谁,不过却发觉另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般多年来,除了仇人之外,她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目光! 找死! 长生眸光冰冷抬头看了过去,本是要把那放肆之徒给处置了的却在看到了那人的脸的时候愣住了。 “肖伟,你这个叛徒?!”乔二月此时也没心情去看面前的小姑娘了,冲着身边的叛徒发狠地叫嚣着,便是他防备他的野心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朝廷的走狗! 萧惟没理会他,目光与眼前的少女对视,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震惊与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怒意,他似乎又惹怒了她了,不过她应该认出了他了吗? 她还记得他。 胸腔里面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似得,火热火热的,如同这些年来只要想着她便可以熬过所有的艰辛。 长生 长生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毅然转向乔二月,眯着眼笑着:“听说你对本宫很感兴趣。” 乔二月停下了对萧惟的谩骂,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公主,那个想要让她在自己身下尖叫呐喊的小公主,果然长得不错,虽然不能说是国色天香,但是身上的那份气质是他所玩过的女人没有的! 死到临头了还死性不改。 “四皇妹!”秦靖无奈,便不能好好说话吗? 长生没理他,对上乔二月阴冷淫秽的目光,然后道:“阉了他。” 秦靖一愣。 乔二月脸色大变。 其他人也愣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而且还听令做了。 “啊——”乔二月躺在地上翻滚着,不过长生看不到他狰狞可怖的痛苦模样,因为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便是方才那一刀,他也没让她看的清楚。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即便如今她也长高了,可却还是必须得仰望他,而即便过去了三年多,即便他的脸上多了一条不该有的东西,可她还是认出来了,哪里便认不出来?只是,究竟是什么让当年那个少年成了这般果决狠厉?他方才的那一刀快准狠,没有半分的犹豫,“你脸上粘的是什么鬼东西?” 没来由的,公主殿下便认定了那脸上的疤是假的。 萧惟神色一震。 “难不成是真的?”没等萧惟回答,长生公主便又道,“那也算是好事,长了那般一张脸晚上怕也睡不着,现在就不用担心了!”一字一字的,明显带着气。 干什么不好非得来干着要命的?! 这便是他所谓的自己选的路?! 萧惟一怔,随后,笑了,她变了,正如他自己也变了,但她仍是他心里面的那个小姑娘,爱恨嗔痴一如既往。 “你笑什么笑?很好笑吗?”长生勃然大怒。 萧惟没有说话,后退了一步之后,方才还躺在地上哀嚎的乔二月已经让人给拖下去了,除了一滩血,没有其他不该污了公主殿下眼的东西存在,他跪下:“末将先去追击青云寨的余孽,稍后再向公主请罪。”说完,便起身离去。 “你——”长生气的跺脚,这般多年没见,想翻天了吗?! 秦靖起初没有认出萧惟来的,可这世上能让长生公主殿下这般动怒的,除了那些离死不远的人,还有谁?她认识的,却不打算要他命的,而且还喜怒随意的,秦靖看着萧惟的脸,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被挖了出来。 是他? 那个被萧家逐出家族的小子! “长生,他怎么会在这里?”叫什么来的?萧什么?士族这些年虽然安分但他们内部的争斗从未停止过,而且,隐隐有了一家独大的苗头,不过这和萧家没什么关系,自从萧家的家主萧烨得了急病暴毙之后,萧家为家主一位争斗不休,对于外界的蚕食根本就没有抵御的能力,短短几年萧家这所谓的四大士族之一早已经名存实亡。可这萧家弃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消失许多年了,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他想要利用长生的身份得到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长生满肚子的火冲着秦靖发了过去,她比谁都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秦靖眉头皱的更紧。 问谁? 自然是问这水师的头头了! 因为公主殿下不肯离开水师军营去安全的地方,所以聂永成也不敢离开谁是军营,直到军营这边的战事尘埃落定了,确定了公主跟皇子殿下不会有危险便第一时间领着人去追击梁涛。 是进去“割韭菜”还是中了圈套,打起来了便可以一清二楚的,梁涛虽然没有打头阵,但是一听动静便知道情况不对,当即就带着人跑了,不过也遭遇了围剿,不过毕竟是为匪患多年,到底还是突围了,但在这天罗地网之下,能逃的了多远?更何况他们定下希冀水师军营的计划之时,没有人想过会失败,更没有想过会败的如此的彻底! 梁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了已经被自己定为了继承人的人身上! “肖伟——” 当他见到领着官兵追上来的人的时候,心里的所有疑惑都得到了答案了,袭击水师军营是他提出来的,整个计划亦是他主惨败导策划,所有具体的细节都是他一手布置! 也就只有他,他们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你警告背叛我——” 萧惟神色冷漠:“是我萧惟,不过我没有背叛你,剿灭青云寨水匪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任务。” “你——” “青云寨为祸地方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是时候结束了!”萧惟冷声道。 梁涛冷笑:“就凭你?!” “不。”萧惟道,“凭我凭水师一万将士护卫百姓之心!” 梁涛最终也没有束手就擒,到了他的这个地步也做不出投降的事情来,不过他也没有机会跟石大力一般了结自己,石大力死了便死了,无足轻重,可梁涛若是也死了,水师此战并不能算成功!他必须受到律法的惩处,必须由朝廷处置,如此方才可以杀一儆百,方才可以让那些受害的百姓得到真正的公道! “你只能死在邢台上!”一切结束之后,萧惟面无表情地道,身上染血,有其他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呜——”梁涛咒骂着,可惜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嘴巴被堵住了,便是连咒骂的话也化作了呜呜低鸣。 萧惟只当没看见。 “把人押回去!”聂永成上前道,随后看向萧惟:“伤的严不严重?” “末将无大碍。”萧惟低头拱手,“多谢将军关心。” 聂永成笑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这次你立了大功,来日论功行赏,你便是头一份!” “末将不敢。”萧惟道,“末将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 聂永成也没有再说什么,“如今人已经抓到了,先回去让军医给你看看伤,其他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就是了。” “是!” 聂永成很看重这个敢拼命的年轻人,虽然当日水师征兵的时候,他还因为他过于出色的容貌而轻视过甚至断言他在营中呆不久,不是受不了苦逃走被军法处置就是熬不过上战场前的训练丢了命,然而他的表现却让他意外不已,他不但熬过了训练而且表现极为的出色,似乎最后也只剩下脸长大太过好看这个缺点,然而浴血奋战过后的军人戾气已经弥补了这一点了,便是没了脸上的那道东西,也绝对不会再有人会因为他的脸而轻视他。 萧惟是水师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更是未来水师的希望,所以,在制定了安插钉子的计划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若是他能够成功,所立下的功劳足以让年轻的他在水师营中有一立足之地,而结果,他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过有一点聂永成却是没想到。 他居然跟七皇子殿下相识? “殿下认识萧惟?” 秦靖冷着脸,“他便是你口中打入青云寨的钉子?” “是。” “他是如何到的水师?”秦靖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聂永成皱眉,“殿下此话是何意?” “你说便是!”秦靖没有解释。 聂永成看了看他,“三年前水师招募新兵,他来应征,入了水师之后在新兵营中表现十分出色,在制定了钉子计划的时候,我从几个新兵中选了他。” “为何在新兵中选人?”秦靖继续问道。 聂永成道:“从新兵中选人的确容易暴露身份,可若是从其他地方选无法保证能够抵挡住诱惑,青云寨太过复杂,若是没有坚毅的心智与绝对的忠诚,绝对完成不了任务!萧惟虽然是新兵,但他是从外地来的,在当地没有亲人家属,而且他的容貌太过出色,或许为了避免麻烦,他在新兵营中做了些许伪装,只要不是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他就可以?”秦靖冷笑。 聂永成一愣,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殿下,萧惟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智沉稳,而且正直忠诚,他绝对可以抵挡住所有的诱惑顺利完成任务,如今的结果便是最好的证明。” 秦靖没有反驳,不过脸色明显不好看。 聂永成皱了皱眉,问道:“殿下,你与萧惟有过节?” “过节?”秦靖脸色更冷,“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难道他底细有不妥?”聂永成问道。 秦靖冷笑:“你在用他之前难道没有想过要查清楚他的底细吗?若是他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后果会如何?” “末将” “不要说现在的结果冷笑就是最好的证明!”秦靖道:“如今的结果只能证明你的运气不错!” 聂永成哑口无言。   ☆、256 我想你 面对秦靖的质疑,聂永成的确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是“殿下,萧惟的底细真的有问题?” 便是说了这话,聂永成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己一直看重的手下居然有问题! 秦靖冷哼一声,并未回答,他一直紧张的便不是萧惟可不可靠,只是担心他对长生有不轨之心罢了。 “怎么不说了?”长生走了进来,脸色平静但是明显情绪不佳,“让七皇子殿下这般紧张的人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底细的,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秦靖一窒,“长生” “也好让我见识一下皇子殿下便成三姑六婆是什么样子的!”长生没等他说完话便道,而这话一出,便是结仇了。 秦靖脸色微微一僵,“从前的事情便不计较,可萧惟无端端出现在这里” “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就是了,用得着这般猜来猜去吗?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还是太过高估了他萧惟?” 不就是一个萧惟吗? 还能翻天了不成? 这般多年了她就真的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把萧惟给当贼一样防着!他们这般不仅是抬举了他们防着的人更是侮辱了她! 她就是那般见了美色便晕了头的花痴吗?! 都什么事?! “萧惟呢?死了没有?” 聂永成便是再糊涂也看出来了自己看重的手下不但跟七皇子相识,跟这位小祖宗也有些关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这小祖宗的态度,应该不至于会要他的命的,“他追击残余水匪的时候受了伤,末将让他去军医那边治疗,若是公主想见他,末将马上” “听说青云寨的头头抓到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问道。 聂永成点头,“是。” “活着?”长生继续问道。 聂永成点头:“是。” “那好。”长生点头,看向秦靖道,“既然人还活着,七皇子殿下也这般有空,那便去先审审吧,别的也就算了,青云寨在闽江抢掠这般多年必定积累下了不少好东西,水师要发展需要不少的银子,朝堂的那群老头子不是一直没吵完到底给不给吗?与其等他们吵完还不知道能不能给不如自己想法子!” 秦靖皱眉。 聂永成却是眼中一亮,“公主的意思是” “只要你们找得到我便保证东西能留得下。”长生道。 聂永成大喜,“公主此话当真?”水师要扩充缺的便是银子! “我说过的话假过?”长生挑眉反问。 聂永成当即跪下:“臣谢公主大恩!” “先别谢的太早。”长生把丑话说在前头,“银子是给水师的,不是给你的,若是有一个铜板没用到点子上,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你!” 聂永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指天发誓一定会为水师鞠躬尽瘁,银子他不是不喜欢,不过比起自己的荣华富贵,他更希望能够青史留名!若是在他的手里诞生一支强大的水师,他便是死也足以! 秦靖没马上跟着聂永成去审人跟搜罗水匪的银子,而是留了下来,除了还是不放心萧惟之外,便是长生的承诺了,“父皇那边” “他会同意的。”长生知道他要说什么,“发展水师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而且,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让我来这剿匪?” 秦靖皱着眉头。 “文官是最大的障碍,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文官。”长生缓缓道,语气近乎冷酷,“一场会试下来便有用不尽的文官!一批不听话了,换了便是。” “我不否认朝中不少文官都趋利避害,但是也仍是有” “我也不否认这世上还有为了坚守信念而不惜牺牲性命的文人存在,但是七皇兄,几百年的科举制度已经磨损了文人的脊梁骨,如今仍拥有铮铮铁骨的已经不多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若是真的遇上了,我该高兴才是。” “那你为何” “可就算有又如何?只要我手里有可以镇压一切,可以为我扫清障碍的绝对权力在,在贞烈的铁骨也阻止不了我!”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这也是为何老头子一直把我丢在外边奔波而没有留我在京城经营的原因!七皇兄,文人造反十年不成,可只要掌控了军队,虽还能档我的道?” 秦靖心里震动,他不否认她的话有道理,若能掌控军队,便是掌控了全局,文臣们再反对可也是手无寸铁,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文人都有死谏的勇气,但是他看着眼前浑身冷厉的少女,有些担心将来若是会出现屠戮文臣的事情,便是文臣没了一批还可以再来一批,然而,必定会寒了天下有识之士的心,“文臣易得,良臣难得。” 长生面色一僵,有些恼羞成怒,“你便非得要跟我作对?!” “我” “或许在你的心里也有公主祸国的忧虑?”长生冷笑,“若是如此,你最好趁早抽身,免得将来遗臭万年的名单上有你!”说完,拂袖而去。 “四皇妹” 长生没理会他,直接怒气冲冲地出了营帐,文臣易得良臣难得?他以为她不知道?还是认定了她为了那个位子便会不择手段杀尽所有反对她的人?她不否认她会有些极端的行为也无法保证到了关键的时候是否会做出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但是她走的这条路原本就是如此不是吗?她没得选择,从一开始走了便没有选择?!而且,他秦靖有什么资格这般质疑她?揣测她?! 他凭什么?! “你——” 萧惟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也都是一些皮肉伤罢了,上了药便直接包扎就是了,可这才包扎好了,还没披上外衣,便见她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了,他甚至为了包扎腿上的伤了剪了裤子。 别说萧惟吓了一跳,正给他包扎的军医也吓了一跳了。 萧惟慌忙地拿外衣披上,可被剪的零零碎碎的裤子却不知道该怎么遮掩了。 长生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还没死,命挺大的!” 萧惟愣住了。 军医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伤如何了?”长生看向军医,问道。 军医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参参见公主殿下” “我问你话了!” 军医忙道:“回公主的话没有性命危险都是一些皮外伤,好好养着等伤口愈合了就行了” “脸上疤呢?”长生继续问道。 军医一愣,一看那神色便知道也不清楚。 “下去!”长生没继续问下去。 军医看了一眼萧惟,这才领命退了出去。 营帐内便剩下了两人了。 萧惟看着眼前余怒未消的少女,方才的尴尬这时候也没剩多少了,只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长生问道,听那语气情绪是已然平复了下来了,或许连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迁怒了萧惟还是迁怒了秦靖!“你给青龙留信说你要走自己的路,这便是你所谓的自己的路?” 萧惟凝视着她,“是。” “你与永宁侯府到底有什么恩怨?”长生又问道,当年常州所发生的事情,青龙跟顾延他们都说了不少,从他们的讲述她大约也可以猜到一些,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而如今,她更希望他可以亲口说出来! 萧惟沉默,“对不起,我” “不说便算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相反还是我对不起你了,你或许便不用活着受罪了,这般多年下来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活着比死还难受。” 萧惟心里一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这些年” “我好得很!”长生甩开了他的手,“所有人不好我也得好!” “长生” “你觉得你有资格叫本宫的名字吗?”长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看着她,然后,缓缓跪下,“末将僭越,请公主恕罪。” “你——”长生怒极反笑,“很好!很好!萧惟,人说时隔三日刮目相看,你这三年还真的是没有白过!”说完便甩袖而去。 萧惟僵在了原地。 他似乎有做错了什么。 许久没有任性的情绪似乎又造反了,长生不知道自己是压抑了太久了还是真的需要宣泄一下,这三年多来,便是有裕明帝的庇护,有秦靖这个挡箭牌,可是,她每走一步都殚精竭虑,她不成出差错被人抓到了把柄也不能做的太过引起别人的警觉,这三年来她甚至没有安稳地睡过一个放心的觉,有时候她也问过自己到底值不值的,这般殚精竭虑的辛苦,将来能安稳几年?能得到什么?可人活在这世上总得做些什么的,她来了这里一趟,总不能没有任何的坚持与目标! 失去了坚持与目标,她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不能放弃。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不能保证将来会不会成为你所担心的那个样子,但是秦靖,你所担心的将来并不是我如今努力说要实现的,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热爱这个江山,热爱这个江山之下的所有子民,七皇兄,这亦是我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不是为了活着而已。” 秦靖深深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情有可原。”长生耸耸肩,“不过这些太久远的事情还是少去想的好,虽说人有远虑才可以走的更加长远,但想多了便会瞻前顾后的失去果断,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做,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只要走好了,何须担心将来?你只要盯着我眼下有没有为祸江山便成了。” “四皇妹”秦靖愧疚开口,不过道歉的话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了反而是真的侮辱了她了,不过“四皇妹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话吧?” “有这般明显吗?”长生挑眉。 秦靖皱眉,“萧惟的出现” “他若是真的想利用我的身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当初便不会轻易地离开了。”长生淡淡道,“萧惟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被人当贼一般防着。” “四皇妹” “成了成了,等凌光回来我的耳朵还要遭殃,七皇子殿下你便先饶了我吧。”长生不雅地捂了捂耳朵,不过这不说还好,一说起凌光,她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许昭出了什么事情吧? 秦靖听她这般说了也便不再继续下去了,不过萧惟到底怎么来的水师军营他还是必须查清楚! 比秦靖更着急的便是聂永成了,尤其是徐涛居然咬了萧惟一口,说他跟自己的两年多以来什么事情都跟着做,而且还早就背叛了朝廷,便是这些话逻辑不通更没有证据一听就是污蔑,可聂永成还是清楚若是这些供词让上头的人,便是七皇子看了,萧惟就算不被治罪这辈子的前程怕也完了。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让七皇子如此针对? 聂永成甚至放弃了亲自去搜查青云寨的事情,直接找上了萧惟,也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阿惟,你的清白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七皇子殿下对你有误解,如今徐涛又反咬你一口,若是你无法解释的清楚,不但你的前程没了,性命怕也难保!” 萧惟苦笑,“将军” “英雄不问出处,所以当初我并未过问过你的出身,但是萧惟,如今这关系到你的忠臣,你若是还不说,对你来说只有害处而无一丝的好处!”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将军误会了,末将并无隐瞒之心。”说完,便将自己的来历缓缓道出,便是连当日被夺去功名一事也说了,不过该保守的秘密还是守着,便是要说,他觉得也该先跟她说,“家族弃子这一身份注定了我走科举艰难,三年前的事情或许上天给我的转机。” 聂永成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士族之子,更没想到有这般的经历!“这这七皇子可知道?” “应该知道。” “那他便是为了这个才怀疑你?”或许不该用针对这词。 萧惟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道:“将军放心,末将会亲自跟七皇子殿下与公主殿下解释清楚的。”七皇子为何怀疑他,有将军所说的原因,不过更重要还是因为她吧,她身边的人都把他当贼一般防着,从一开始便如此。 还是他一开始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而没发觉,反倒是她身边的人察觉到了? 因为他不配吧? 所以才防着。 他是不配。 即便是现在也不配。 不过,他会一直一直地努力。 “启禀公主殿下,萧惟求见。” 长生合起了刚给裕明帝写好的折子,冷笑道:“还真的会挑时间!”聂永成忙着战后的事情以及制定接下来清剿的计划,欲一鼓作气把东南的水匪一举剿灭,而秦靖则参与到搜罗扩建水师经费的行动中去了,而他选在这时候来求见,不是会挑时间吗?“让他进来!” “是!” 半晌,萧惟进来了,没有再衣裳不整,而是盔甲加身,那脸上的狰狞疤痕此时也不见了,如玉的面庞完美地呈现出来,让人看得赏心悦目,不过与当年相比,如今的“美色”多了一份冷意的保护,便是会为眼前的“美色”所震撼却也不会敢轻易亵渎,那股冷意是用鲜血从杀戮中养出来的。 长生的心突然便软了。 “末将萧惟,参见长生公主殿下。” 长生看着他。 萧惟抬头,亦是凝视着她。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便这般对视着,有什么在空气中渐渐生出一般,许久,长生方才开口:“跪着很好玩吗?” 萧惟笑了,“谢公主殿下。”随后起身。 长生又一阵恼火,却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你那脸是怎么回事?谁给你搞的?说出来让我也学学,改天也弄一个吓吓人。” “师父离开之前给了我几本书籍。”萧惟道:“其中一本是简单的易容之术。” 长生挑眉,“就凭着这易容之术便骗过了青云寨的人?” “自然不是。”萧惟笑道,“伤是真的,不过疤痕是假的。” 长生一愣。 “当日脸上的伤是真的。”萧惟继续道,“不过师父给我留了些好伤药,所以没有真的留疤。” “那你后来弄上那鬼东西做什么?”长生问道,不过说完了便觉得自己笨的厉害,他那张脸若是不弄点什么上去,到了土匪窝还能有的剩?“你来找我便是告诉我我给你找了一个好师父?还是想要我帮你转达给你师父你是一个出色的好徒弟青出于蓝?”说完,不等他开口便又道:“若是前者,我现在缺银子,感激就折现好了,若是后者,抱歉,你师父被我打发出去干活了,恕不” “我想你。”萧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顾忌她的身份,也没有君臣尊卑,只是单纯地想念着他心里的姑娘,心爱的姑娘,“长生,我想你。”   ☆、257 我喜欢你 长生怔住了。 萧惟也怔住了,他来只是为了解释,为了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从未想过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也没有再刻意的掩饰,但是此时的他还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说出来了,他并不后悔。 他想她。 很想很想。 “放肆!”长生恼羞成怒,多年来尊贵身份所养出来的威压随之释放,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开始有了波动,她狠狠地盯着眼前放肆的男人男人?!她竟然认为他是男人?!便是如今长高了不一样了,可他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子,他萧惟算什么男人?!她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吗?!“三年多没见不但本事了,还更加不要命了?!”还有,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好的不学偏学了这些油腔滑调?毛都没长齐便开始想女人!?“你真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萧惟低头,“末将该死。” “别一口一口末将的,你什么底细本宫最清楚!”长生并未因为他的告罪而消气,“聂永成也不敢在本宫面前这般的横,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惟身子明显一震。 长生话说出了之后心里便后悔了,她已经不再轻易出口伤人了,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她已经习惯了看不顺眼便直接下手去整,心情好些的时候便下手轻些,心情不好的便不留余地,谁让对方不长眼?!可是现在“我不会道歉!”这话出口,便更加的后悔了,顾长生你疯了吗?!“你跟我滚出去——” 萧惟抬起头看着眼前脸色涨红的少女,明明不过是三年多的时间,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已然长成了,如同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一般,“对不起,我没想惹你生气。” 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即便如今的长生公主如同坐在云端一般俯视苍生,高不可攀只能远望,但是,她对他终究是有些不一样吧? “我无心冒犯你。” 长生青了脸,“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便马上滚出去!每次见你都没好事!” “永宁侯夫人是我的生母。”萧惟却突然间道。 长生一愣。 “我不是有心瞒着你。”萧惟继续道,“只不过怕这些龌蹉的事情污了你的耳朵。” 长生也不是没猜过这个可能,不过如今听了仍是愣了一下,居然是真的?永宁侯的妻子竟然是他已经死了的生母?“当年你去京城便是去找她?” “是。”萧惟道。 长生继续问道:“你当初觉得有人害你,便是她?” “是。”萧惟回道,“她的确这样做了。” 长生皱眉,“永宁侯的妻子算了,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在追究也没有意义。”永宁侯府的侯夫人是朝廷的命妇,是朝廷明诏书册封的命妇,永宁侯隐瞒了她的身份便是欺君!大周一朝并没有不册封再嫁之妇的规矩,可这再嫁之妇必须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而不是这般假死改名换姓的!若是追究下去,永宁侯府不但会得一个欺君之罪,还有一个大不敬! “死死了?”萧惟面色一变,谁死了? 长生看着他,“你不知道?” “谁死了?”萧惟继续问道,他没有改名换姓,但往东南走来一路上并未刻意去打听什么,后来入了军营,更是不可能跟外界有接触,之后打入了青云寨,更是步步小心,若不是她来了,关系她的那些传闻也无法传到他的耳中,他如何知道远在京城的事情? 谁死了? 是她吗? 萧惟想起了那一日在山坡边上的事情,“是永宁侯?” 他受了重伤,当时虽并未有丧命的迹象,可是 “嗯。”长生点头,“那一年冬天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萧惟身子僵着,脸上的神色复杂的难以言喻,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嘲讽了自己,“死了?” 那如今她怕是更是恨他入骨了。 若他还留在常州,若他没有进入军营,若他没有化名潜入青云寨,怕是会面对无数的暗杀吧? 她最爱的丈夫死了,她岂会放过自己? “她如何了?”到底还是问了。 长生看着他,“永宁侯的嫡长子承袭了爵位,至于你想要知道的那个人的情况,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便是她还活着。” “没有” “萧惟,你觉得我会有那般多的时间去打听一个没落勋贵的孀妇吗?”长生嗤笑,“我看起来很闲吗?” 萧惟一愣。 长生吸了口气,“不过李长林为人不错,应该不会欺辱孤儿寡母的,至少这些年京城也没传出永宁侯府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对不起。” 长生顿时又有些恼火了,“方才不是胆大包天了吗?怎么如今又想乌龟似的?对不起?本宫很缺你的对不起吗?!” 萧惟没有说话。 “滚出去!”长生随手拿起了手边的一本书扔了出去,“见了你就心烦!” 萧惟没滚,而是凝视着她,“这些年你可还好?” “跟你有关系吗?”长生横眉冷目,“轮到你管?” 萧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的她怒火中烧却又不知道怎么的憋着发不出来,然后继续看着,看的她开始消气,开始渐渐的没了脾气。 “跪在地上很舒服吗?” 她上辈子,不,上上辈子一定是杀了他全家! 萧惟笑了,那张脸更是勾人了,站起了身。 长生气又不打一处来你,吸了口气正色道:“把你怎么到的水师,这些年都跟着聂胖子干了些什么都给我一一招来!” “好。”萧惟笑着应道。 长生恼火:“笑什么笑?很好笑吗?”在土匪窝那般多年怎么还笑的出来?先前那般冷脸不是很好吗?对着她笑什么笑?!“听说聂胖子很看重你。” 萧惟收起了笑容,神色也转为了认真,“你” “我要水师的控制权!”长生沉声道,眼眸中的恼羞成怒已然褪去,换上了冷厉的让你真,“你可以做到吗?” 萧惟突然间想起了当年分别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她说她要“你”他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你要水师的控制权做什么?” “你确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长生冷笑反问。 萧惟心沉了沉,“长生” “天下谁不知长生公主染指政权?”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若是在水匪窝里面没听过的话,那现在便给我听清楚了,我要水师的控制权!” 萧惟眼里有着震惊跟着急。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长生继续道,语气近乎冷酷。 萧惟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也便是在这一刻他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最深的变化,眼前的少女没有方才的恼怒亦没有出口伤人,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容违逆的指令,高高在上,尊贵冷漠,这才是传闻中的长生公主。 长生神色不动,似乎在等着他的答复,又似乎根本便不在乎他的答复是什么。 “好。”萧惟应了,声音却是低沉的,没有被强迫的愤怒,也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改变的悲伤,只有心疼,这三年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成了如今这样子?记忆中的小姑娘便是强硬强势,可是心里却是暖的,而如今“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帮你。” 长生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于他的答复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可是却仍是无法坦然面对一般,这一刻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她宁愿萧惟把这当成了一个交易,一个各取所得的交易,然而她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心疼,“错了!”公主殿下骄傲地道,“你不是帮我,而是效忠于我!连你的命都是我的,如今我要的不过是你的效忠罢了!” 萧惟并未因为她贬低了自己而难过,微笑道:“是。” 长生不欲这种气氛继续下去,强硬地转了话题,“好了,说说看吧,你怎么到的水师?” “好。”萧惟应道,从她离开之后开始说起,巨细无遗,便是卢荧的事情也没有掩去,三年多的时间不长,可他所经历的却是别人十年都可能不会经历完的,尤其是在青云寨的那段日子,“我做过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也杀过无辜之人徐涛反咬的话并不是全部都是假的” 他没想过隐瞒这些,做了便是做了,该受的惩罚他也会承受。 “放心!”长生嗤嗤一笑,“我做过的不会比你的少!” 萧惟心口突然间一热,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她,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大手包裹着她娇柔白皙的拳头,“别怕,有我在,所有的罪孽我来承担。” 长生压下了心口的揪动,把手给抽了回来,“谁让你承担?”随后便又道:“聂胖子对朝廷是忠心耿耿,对皇帝陛下也是如此,但对我这个意图祸国的公主便不一定了。” 萧惟皱了眉,不太喜欢她这般说自己。 “我花了这般多的心思去扶持水师不是想为他人做嫁的。”长生继续道,“你在这里也好,东西交给别人总不必交给自己人的好。” 萧惟嘴边闪过了一抹笑意,自己人,他是她自己人。 “不过聂胖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人。”长生没留意到他的神色,“目前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继续做好本分便够了,只要你足够出色,聂胖子也会乐意当一个识千里马的伯乐。” “是。”萧惟道。 长生继续道:“萧家的事情” “三年前便已经结束了。”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看着他。 “我不欠他们的。”萧惟正色道,“往后也不该有任何的牵扯,不过若是她仍是不肯放过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话里指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长生也没打算干涉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便是。”说完,拂了拂衣袖,“青龙过两日应该便回来了,等他回来你拜见一下吧,这几年你的这个师父可没少惦记你。” “是我让师父操心了。”萧惟道。 长生颔首:“秦靖最近很闲,脑子也有些糊涂了,他若是找你说了什么你不必理会。” “长生,我” “我没想过我们会再见面。”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真的没想过。” 萧惟心里涌出了一股酸涩,“可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 “不过既然碰上了,又相识一场,与其装成仇人一般形同陌路,不如各取所需。”长生继续道,“我需要信得过的人为我办事,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 “权势地位,荣华富贵。”长生看着他,目光却是冷漠疏离。 萧惟道:“我从未想过” “我能给的就是这些!”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萧惟,经历了这般多,你也应该清楚这些对于一个人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重要!我可以给你!”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长生的声音厉了起来。 萧惟接不上话来。 长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我能给的就是这些,你若是不想要也无妨,不过该为我做的你还是要做!你的命是我给的!” “你还小” “若是这般认为让你心里好受些的话,你可以一直这般认为。”长生冷声道。 萧惟站起身来,“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你说了我的命是你的不是吗?既然我的命都是你的,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任何的回报。”他看着她,眼里只有她,“我喜欢你。” 长生脸色更加的冰,说了这般多他还不明白吗?难道真的要她明明白白地说他们不可能吗?还是直接说他变态?她才多大?多大?多大?!“我才几岁!?” “是啊,你还小。”萧惟笑着道,抬手伸向了她的脸。 长生勃然大怒,“你真的不要命了吗?!”明明好好的,大家谈谈交易各取所需不就好了?又闹什么闹?!“萧惟你可知道你所做的这些足以” “聂将军很信任我。”萧惟却是道,“一直以来对我亦是倚重,我有信心假以时日我必定能够掌控整个水师。” 长生一股火被堵在了心口出不来,咬了咬牙,“如此甚好!” “末将告退。”萧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行礼告退了,他想说的都说了,原本不想说的也说了,即便时机不对,但说了也不后悔,她年纪还小,不急,她想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急,她前方的路还很远,更不急,便是最终他也无法得偿所愿也没关系,至少这一路上,她需要他,他可以陪伴她往前走,“等你长大了,我会再说的。” 他不苛求回报,更不会为了得逞所愿而企图去伤害她,但是他永远不会放弃。 “你——”长生气极,就没见过这般犟的人!这世上没有女人了?就只看到她一个?!“再说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头!” 公主殿下似乎丝毫没有被告白的喜悦,一味的恼羞成怒。 可究竟为何这般?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在很多年前,那还是少年的他的心思也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当时年纪小,他小,她也可以说是更小吧,也便直接忽略了,不可能的事情想那般多做什么? 可是现在 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更加肆无忌惮地表露着自己的心思就差没直接告诉他他艰难地走到这一步便是为了她。 可是 可能吗? 长生抗拒这种情感,那会让她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情感,那个少年影响她的时间够久了,其实早在当年便已经不敢放任这种影响,如今更加不能,然而她做不到。 越是冷漠冷酷,却越像是自欺欺人。 或许这般多年来,从未忘记过,或许当年本就已经动了心。 只是怎么可能? 作为顾长生的她无法接受,作为长生公主的她渴望却又抗拒着这种诱惑,那个少年一如既往地一往情深,便是抛弃了全世界也不愿放弃她。 她不应该见他的!想要他做什么直接让人传令就是了,见什么见?明知道自己抵挡不住这份诱惑却还是愚蠢地见了! 这便是自信过了头的结果吧? 真真是自讨苦吃! 换一个角度来看,既然渴望,直接接受便是了,反正将来她也需要一个男人来生继承人来陪她走这一生,与其去选其他的不如就选这个熟悉的,至少在权力的腐蚀之下,他会比其他人更能坚守。 他们之间还有一份恩情在,有同生共死的情分在。 但在这事上面,一向杀伐果断的长生公主却无法决断了。 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她的劫难! 秦靖是在两天之后才知道萧惟找过了长生的事情,知道的时候差一点便去将人给宰了,尤其是在发现了本该精心抖擞专心致志地投入水师发展计划中去的公主殿下精神明显有些恍惚之后,更是想宰人了。 除了护犊子的冲动之外,还多了一份忧心。 千百年来女子之所以及不上男子有许多的原因,其中一项便是感情用事,女子更容易陷入感情之中,被情感尤其是男女之情而迷惑了心智从而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荒唐事情来,女子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 他怕公主殿下会犯下这个可怕且致命的错误!   ☆、258 陪我玩玩 “徒儿参见师父。”萧惟跪在青龙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徒儿不孝,让师父担心了。” 青龙还是面无表情,不过眼中到底还是多了一份暖意,随后便突然间动起了手来。 萧惟随之反击。 两人交起了手来,持续大约有一刻多钟,结果自然是萧惟落败了。 “很好。”青龙将他从地上拉起,道。 萧惟微笑:“是师父教导有方。”随后便又被反手摁在了地上,先前的交手青龙明显是留了手的,不过此刻却是下了狠手,身上刺痛传来,不用去查看也知道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师父”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青龙寒声道。 萧惟一愣。 “说!”青龙喝道。 “她怎么了?”萧惟反问。 青龙手下的力道又加深了一份。 萧惟额上冒出了冷汗,“师父,她怎么了?我” “说!” “我跟她说我喜欢她。”萧惟说了,随后扭过头又继续问道:“师父,她”话因为师尊的冷厉目光而顿了一下,“公主她怎么了?” 青龙冷笑:“你胆子不小!” “我”萧惟苦笑,说是也不是,说不是更不是,“徒儿原本没想说的,可说了也并不后悔!” 青龙松手了,一把将他给摔在地上。 萧惟挣扎起身,“师父,公主她怎么了?” “萧惟,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话吗?”青龙反问道,“她是陛下唯一的嫡出,是我们的主子!” 萧惟面色一僵,“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也没有想说了便能得到什么结果,师父,我不会伤害她的,更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你有这个命吗?”青龙冷笑,显然也是动了怒。 萧惟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伤害她的。”随后又问道,“师父,她到底怎么了?是我的话让她” “从今往后,离公主远点!”青龙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不要让我有手刃弟子的一日!” 萧惟心里一惊,没有说话,但是却也没有应下。 青龙释放的冷意越来越重。 萧惟捂住了胸口,气血翻滚,但仍是无法违心应下,他可以不惊扰她,但是远离他可以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尽他所能护着她,却无法违心应下远离她,“对不起师父”他跪了下来,压下了涌上咽喉的血腥,“徒儿做不到” 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萧惟,青龙最后或许到底是心软了,收回了冷厉的威压,“公主心神不宁,这对她来说很危险。” 萧惟神色一震。 心神不宁? 因为他吗? 一股狂喜从心底涌出来,随后便又被危险二字给压了下去,他的存在已经给她带来了危险吗? “师父,我” “在你还没有能力可以保护她之前,离她远一些!”青龙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萧惟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惊扰到她的!”但也决不放弃。 “记住你说的话!”青龙也没有继续下去,或许也知道便是得到了他违心的一句承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而且,公主殿下也未必就真的愿意他从此消失。 “师父!”萧惟叫住了他。 青龙停下脚步转身。 “公主她”萧惟屏住了呼吸,“对我是否”即便不该这般问的,可是他还是问了出口,也许唯有这般才可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希望,便是说了不求回报,可心里还是渴求希望。 青龙冷冷地盯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动了怒,不过在半晌的沉默过后到底还是开口了,“从未有一个人能让公主这般心不在焉。”到底还是自己的弟子吧,“不过公主尚且年幼,这些年无论宫里宫外她所接触到的男人一直巴掌也数不来。” 意思便是公主殿下见过的男人太少了,所以才会被萧惟所迷惑。 萧惟原本高兴的情绪如今被堵在了心口处,难受的厉害,“师父,徒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 青龙没有追问,只是嘴角微微一勾,却并不是笑,反倒是显得有些阴险,“你好自为之。” 萧惟的心低下了头,心有些慌了。 他似乎从未想过认真地去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男人,与她相配,让她心动,将她永远地从他这里夺走 从他这里夺走 这些年来,他即便清楚他们直接的差距,即便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在心里的深处,仍是自大地认为她是他的,顾长生是他萧惟的。 是吧? 秦靖很清楚要彻底地消除隐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萧惟,可这也是最糟糕的办法!不说萧惟在剿灭青云寨一事上的功劳,便是长生也绝对不会任由着他杀了萧惟,若是他先斩后奏了,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所以,当得知那个叫殷璃的少女的存在的时候,秦靖几乎如获至宝。 不管是迫不得已还是逢场作戏,这个殷璃的存在绝对可以让骄傲的公主殿下将萧惟给打入地狱! 不过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长生没有勃然大怒,甚至连脸都没有变一下,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萧惟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才这般倒霉。” “长生”便是从未想过隐瞒自己的心思,不过这般被说穿了脸上还是有些不好看,“萧惟” “在你的心里我便这般窝囊?”长生冷笑,“会被一个男人给迷晕了头?” 秦靖不想与她争辩,但既然话说开了不如便说清楚,“你若是没有被他影响,这几日如何会这般心不在焉?青云寨虽然已经剿灭,可东南还有其他的水匪,而且,你来东南为的不仅仅是剿灭水匪,水师才是最终的目标!野心勃勃的长生公主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心不在焉,我如何能不担心?” 长生冷着脸没有反驳。 “这条路是你自己要走的,你比谁都清楚这条路上有多少的危险,一步也容不得走错,可是如今还没走了多少你便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而分了心神?”秦靖怒道,“秦长生,少女情窦初开爱慕男子是寻常的,可是你不是寻常少女,那萧惟更不是普通的男子!” “我表现的很饥渴吗?”长生也怒道:“让你这般担心我现在去找男人?” “你——”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说,我何时说过我对萧惟有什么心事?”长生讥笑道,“我难道就不可以有朋友?!我难道便” “只是朋友吗?” 长生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定要逼的我承认我就是对他动了心思我就是贪恋他那皮相?我就是被他迷惑而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吗?好,我承认,你满意了吧?!”说完,便怒极而去。 “长生——”秦靖转身却叫不住她,虽说并不觉得这样做不对,但是却没有想过逼迫她什么,少女怀春乃寻常,可是她不是寻常少女,他不是苛责她,可若是不苛责,将来或许会招来大祸! 可如今她这般激动,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萧惟 他或许杀不得,不过 父皇若是知道他对长生的影响这般深的话,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萧惟急迫地想见到长生,似乎只有见到她才可以驱散他心里的慌张,便是当日决裂分别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的恐慌过。 他必须见到她! 必须马上见到她! “让开——” “公主你不能” 萧惟见到她了,可是见到的却是她一脸怒容地抢了一匹马狂奔出营的身影,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知道公主突然间过来抢了马” 萧惟来不及多问,“马上禀报将军跟七皇子!”随后也夺了一匹马追了上去,怎么回事?谁惹将她惹怒成了这个样子?即便青云寨已经被剿灭,可如今还不安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般不计后果地出营? “你说什么?!”秦靖知道自己激怒了长生,但是却没想到她居然气到了这个地步!“不对!” 萧惟对她是有影响,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还有就算他惹怒了她,她也不可能气到做出这种冲动事情的地步! “公主身边有什么人跟着?” “没有萧校尉见到了追了上去” 萧惟! 秦靖咬着牙,又是他!不过即便又是萧惟撞上枪口上,秦靖仍是不觉得是萧惟让长生这般冲动,突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件事,方才他去找她的时候,她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定然是有什么原因她才会这般的! 走南闯北三年多,公主殿下的骑术练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比起在军营战场上学来的,还是稍稍逊了萧惟一筹,再加上担心,萧惟没多久便追上了她了。 “公主,出了什么事情?” 长生没停下来,只是扫了他一眼。 “这样很危险,你先停下来!”萧惟继续喊道,“有什么事情先停下来再说!” 谁理你! 长生一扬马鞭,“驾——” 马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长生——”萧惟大惊,只能挥动马鞭继续追了上去,也怕继续刺激她,只能陪着她一起跑同时时刻注意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两人几乎一前一后地在奔驰着,开始是在官道上,然后突然间便拐进了乡间的小道,公主殿下像是漫无目的一般地跑着,带着萧惟折腾。 直到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萧惟见她终于停下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勒马上前,“你有没有事?” “你很想我有事?”长生不冷不热地道。 萧惟仔细打量着她半晌,见她并未受伤,这才安心,“没事就好。”随后又问道,“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跑很危险?便是发生了再重大的事情也不该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你” “你是在教训我吗?”长生挑眉道。 萧惟看着她,“我不是教训我担心你,长生”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这么不要命?”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 萧惟一怔。 “秦靖骂了我一顿,我很生气便出来泄泻火。”长生继续道,“想知道秦靖骂了我什么吗?”说完没等他回答便道:“他骂我被你的美色迷惑,色令智昏,将来一定会死的很惨。” 萧惟脸色一变。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杀了你?”长生笑着道,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萧惟凝视着她,“如果你想的话。” “我想什么?”长生反问,“杀了你?” “我并不介意死在你的手里。”萧惟道,认真的,而说出这话的事情心里也很平静,没有伤心,更没有恐惧。 长生笑了出声,“你想得美!杀了你不但少了一个听话的奴才使唤,更会让那些一直觉得我贪你美色被你迷晕头的人有机会暗地里骂我,看,还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若是没有怎么这般着急将人给弄死了?” 萧惟也笑了。 “萧惟。”长生抚着身下的马匹,缓缓道:“我承认我对你是有些不一样,但也不至于到被你祸害了的地步。” “若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我会自己解决了自己。”萧惟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这话说的好听。”长生抬头看着他,笑道。 萧惟眼里只有她,“我希望永远都只是好听。”若成了现实了,他便连远远看着她的机会也没有了,“我会去跟七皇子殿下” “免了。”长生道,“你越是解释他便越是起劲,你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就行了。” “好。”萧惟看着她,心里的不安渐渐地被驱散,“长生” “嗯?” 萧惟想问他所恐惧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不过,这个问题便是再想也不能问出口,“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出来吗?”长生问道。 萧惟道:“七皇子殿下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生气回去之后” “秦靖跟个管家公似的,若是每一次他惹我生气我都跑出来,我累不累啊?”长生失笑道。 “那你” “把你给引出来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呗。”长生道,眉眼儿笑的月儿般弯弯,不怀好意,“免得白白背了个罪名。” 萧惟再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都僵了。 “呵呵哈哈”公主殿下大笑了出声,笑的好不惬意。 萧惟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要高兴就好,“但还是得回去,这里” “不回!”长生任性地道,“走,陪我玩去!” “公主” “闭嘴!” 萧惟闭嘴了,不忍扫她的兴更不愿违逆她的心意。 “她疯了?!”秦靖看到了她留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密信便知道了她胡闹的目的了,“秦长生你就是一个疯子!” 不是疯子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而且还是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不就是钉子吗?这些年他们安插到他们身边的钉子还少吗?!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她找回来!” 青龙面无表情地道:“公主有令,属下留在七皇子身边保护。”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公主有令,属下留在七皇子身边保护。” 秦靖气结,“你就不怕她出事?!” “公主不会有事。”青龙总算换了句话。 秦靖冷笑:“就凭萧惟?!” 青龙没有回答。 秦靖跟长生混了这般多年自然知道她身边人的得性,再说也是白说,只是希望她真的没有糊涂到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这次我不会再帮她瞒着父皇!” 这天底下谁能治的了公主殿下,怕就只有皇帝陛下一个人了! 青龙没有说话,即便他心里也不放心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当年他还能回到公主身边便不会再违逆公主的命令! 况且,公主既然这般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而且,公主殿下比谁都珍惜自己的小命! 长生席地坐在了上坡的草地上,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稻田,金黄金黄的一大片,这般的景象便是在上辈子,她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 男人挥着汗水正收割着,女人们帮着打下手,孩童则穿梭其中打闹着,偶尔还帮些小忙,其乐融融,让人见了都觉得心情舒畅。 “应该是一个丰收年吧。” 萧惟坐在了她的身侧,似乎也被眼前的其乐融融所感染,当然了,更因为她在身边,他们似乎从未像如今这般坐在一起过,“这边的水稻一年两熟,为主要的作物,今年雨水充沛,应该会是一个丰收之年。” “庄户人家求的便是丰收。”长生笑道,“简简单单的,其实也挺不错的。” 萧惟听出了她话里的羡慕,心口涌出了一股疼惜,“其实你”可以不那般辛苦的,可是想到了她的身份跟处境,这话说出来了便成了讽刺,“长生,一切都会好的。” “我饿了。”长生仿佛没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一般,指着稻田旁边的那散养着的鸡,“麻烦萧校尉去给我偷只鸡来填填肚子。” 萧惟一愣。 “怎么?做不得?”长生挑眉。 萧惟问道:“不偷,行吗?” “你有银子吗?”长生摊手,“反正我没有。”   ☆、259 公主殿下与萧大人 萧惟也没银子,不过人家本事,没银子也把公主殿下想吃的鸡给弄回来了,还有锅碗瓢盆跟蔬菜瓜果。 就算是丰收年,也到底是庄户人家,不可能这般大方! 公主殿下看着那些东西,脸黑的跟锅底似的,阴阳怪气地嘲讽:“看来长得好还是有好处的,没银子的时候还能靠脸!” 难怪一去土匪窝便有女人了! 为隐瞒身份迫不得已? 她看他是很享受! 萧惟有些无措,显然是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气从哪里来的,“东西是我跟村民借的,鸡跟蔬菜是我用随身的玉佩换的,等回去之后再拿银子赎回。” “玉佩?”长生冷笑,“谁送的玉佩?土匪窝里的美人儿送的?” 萧惟一怔,随后变了脸色,“你你知道了?” “看来秦靖没冤枉你!”长生冷笑道,“听说是一个不错的美人儿,这几年的奸细当的还挺惬意的吧?” “你别误会!”萧惟哪里还能淡定,“当初乔二月将人塞给我,目的便是找个人监视我,我不能拒绝,但是我没有碰过她!” “碰没碰谁知道?难不成还有人趴你床头盯着不成?”长生冷笑道,“若真的没碰过,还能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脸监视的细作都不干了维护你,萧少爷你的魅力还真的大!对了,秦靖还说人家小姑娘还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你说你没碰就没碰?你把我当傻子吗?!” 萧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当初他告诉她做什么?“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你发誓我便要信吗?”长生继续冷笑。 萧惟低下了头,“我先给你弄吃的,等你吃饱了我再解释。” “你觉得我现在还吃的下吗?” “你不是说你虽然对我是有些不同但还不至于” “你是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萧惟看着她,认真道:“我先给你做吃的。”说完,便蹲下来开始处理手中的食材了,专注而认真。 长生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做了,这算什么?算她无理取闹吗?公主殿下拿起了地上的蔬菜砸了过去,“吃你个头!” 气都气饱了! 可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他他疯了?! “你生气了。”萧惟紧紧地抱着她,将少女柔软的身躯圈在了自己的怀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没有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她生气了,便是在乎,“不用生气的,我跟殷璃没关系,我没碰过她,连手都没有!” “放肆!”公主殿下恼羞成怒,用力推开了他,随后便是巴掌伺候,“你想找死吗?!”是她太放纵他了,所以他才得寸进尺。 萧惟却是笑了,看着她微笑着,暖暖的,柔和的,深情的。 公主殿下的火越燃越烈,烧的她浑身颤抖,心肝肺都在揪动,“你再笑一下试试!” 萧惟当即收起了笑容,蹲下身子继续搭火炉,“你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吃什么吃?! 公主殿下想吃人!吃了眼前这胆大包天不知所谓的混账! “等吃饱了你若是还生气的话,我随你处置便是。”萧惟抬头,那张比美人还好看的脸带着认真,看上去竟是可怜兮兮的,像是待宰的羔羊。 长生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而更让她伤心伤肺的便是她竟然——竟然受了他这不上道的手段!“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萧惟不敢再说,低下头继续忙活着,可微微翘起的嘴角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他很高兴,即便她现在记恨上了他,可他还是高兴,她越是记恨便越是在乎,越是将他放在心里! 公主殿下带着气坐了下来了,可这气更多的是对着自己发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她没见过吗?这般被他牵着鼻子走?! 晴朗的蓝天下,一个俊美非凡的年轻男子正熟练地将手里的食材变成美食,一旁坐着脸色不佳的少女,偶尔两人对望,男子带笑,少女带怒,可却又那般的和谐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足够久了,因为公主殿下的火气也下去了,肚子里的馋虫也被那香味给勾起来了。 “青云寨那美人儿教你的?”长生看着那烧的卖相极好的鸡,挑眉问道。 萧惟不敢掉以轻心,“我自己摸索学的,还有,我跟殷璃没有任何的关系,我连她的手指头也没碰过。” “殷璃?名字倒是记得听清楚的。”长生冷笑,肚子却是咕噜咕噜地叫了,“好了没有?没想饿死我好去跟人家小姑娘双宿双栖?”说完这话便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顾长生你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吗?! 萧惟忙盛了一碗米粥给她,“先喝点粥点点胃,再吃肉。” 公主殿下抬着下巴伸出了手,跟只骄傲的孔雀一般。 萧惟笑了,将粥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她的手里,“小心烫。” 公主殿下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萧惟将那只烤好的鸡给拆了,放在了盘子里,也没忘记借来了筷子,让公主殿下可以优雅地进食。 长生一边喝着一边看着他。 蔬菜跟水果也都一一摆好,供公主殿下进食,在这般环境之下可以摆出这般排场,若没有十足的心思,是不可能想的如此周全的,但看这些谁能说萧惟虚情假意? “以后在军营里呆不下去了,萧大人可以去当厨子了。”公主殿下哼了哼,道。 萧惟抬头,微笑道:“也就是说我的手艺不错了?” “吃不死人!” “这鸡养了一年了,吃起来有些韧,不过也是一种风味。”萧惟没跟公主殿下斗嘴,给她的碗里加了菜。 长生没有笑,但纳了。 萧惟继续一边介绍着菜式一边给她碗里加菜,将眼前的人当祖宗一般伺候着,自己倒是一口也没吃。 “你那配饰到底值多少钱?”长生问道,不然怎么弄来了这般多东西?蔬果便算了,这鸡可是庄户人家不轻易杀的。 萧惟笑了笑,“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抵押了佩饰,方才借东西的那户人家正好是村子里的里正,我跟里正私下说了我是军营的人。” “仗势欺人?”长生挑眉。 萧惟呵呵道:“有些吧。” “便不怕人家告到聂胖子哪里给你一顿军法?” “你饿了。”萧惟道,说的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的。 长生突然间想一碗砸过去,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要撩拨她?“吃你的东西少说话!”总有一天不是她受不了他真的把他给宰了便是他自己做的太过了被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给宰了!“萧惟,想命长些便不要太过了。” “这里没有别人不是吗?”萧惟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是人?” “你不是别人。” “你——”长生气结,“你就真的吃定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的命是你的,你若是想要收回,我引颈待戮便是。” 长生真的想砸过去,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吃你的东西!” “是。”萧大人领命了。 这山坡里村子有些距离,不过离庄稼地却是不远,午时忙活了一早上的农户们也开始休息进食了,女人们将午餐从村子里带来,一家人便坐在田边吃了起来,简单却又温馨,这山坡上的两人呆了那般长时间,他们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开始的时候见两人衣着不简单也便不敢贸然靠近担心招惹是非,后来萧大人那般一借东西,村子里的里正便发话了不许去打扰贵人,就更加没有人敢上前了,这会儿吃午饭了,便是不敢靠近也忍不住好奇心,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大人们议论着,小孩子听了也便更加的好奇了,胆子大些的也便不顾父母的叮嘱,悄悄地跑上了山坡去看看贵人是什么样子。 公主殿下对小孩子说不上喜欢但也不会无端讨厌,更何况庄户人家的孩子里里外外都是干净纯粹的,这是她如今已然完全丢弃了的东西。 “要吃吗?”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馋着呢,但是却不敢点头。 “萧惟。”公主殿下命令道。 萧大人赶紧拿了一只鸡腿给第一个有勇气上来的小姑娘,“给,小姐姐给你的。” 小姑娘想要又不敢拿,眨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萧惟,“漂亮哥哥真的真的给我吗?” 便是丰收之年,这肉也不是经常可以吃到的,更别说是这用来下蛋的鸡了。 “当然了。”萧惟笑着将鸡腿放在了她的手里,“慢慢吃,别噎着了。” “嗯!”小姑娘眼睛大亮了起来,“娘!娘!丫儿有鸡腿吃了!漂亮哥哥给丫儿鸡腿吃!”这一边说一边撒腿儿往山坡下的家人跑去。 长生没看见小姑娘的家人既担心又生气的脸,只是见到小姑娘兴奋高兴奔跑的模样儿,似乎为将来又寻了一个目标,大周治下的百姓,都该有如此欢愉的笑声,或许她所做的选择并不完完全全只是为了自己。 “你”萧惟看出了她的失神。 长生思绪一收,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漂亮哥哥,萧大人的魅力可真的是无边啊,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都被你征服了,不知道将来谁倒了八辈子霉了嫁了你。” 萧惟一窒,没说话,总不能说就是她吧。 公主殿下没继续,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萧惟暗暗松了口气,便是喜欢她这般计较在乎,可一直这般他也应付不了,“吃点菜,这菜是地里刚刚摘的,很新鲜。” “我没吃过新鲜的?” “你吃,你吃。”说多错多了。 一顿饭下来,公主殿下的肚子填饱了,萧大人收拾干净之后便将东西还了,然后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即便一直没异常的情况,但是出来久了也总是不安全。 “你很不耐烦跟我待在一起?”公主殿下眉毛一挑,道。 萧惟正色道:“长生,这里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萧惟看着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只是气七皇子便这般冲动地跑出来?她是任性,但是却不是胡来的人。 “的确是有其他的事情。”长生道。 萧惟心头一紧,“我们马上回去!” “你还有佩饰在吗?”长生却问道。 萧惟一愣。 “我们去镇上逛逛。”长生继续道,“来了这里这般长时间只顾着杀水匪都没空领略一下这东南城镇的风情。” 萧惟这下子更加确定她一定有其他的事情,“长生” “怎么?跟我一起很为难你?”公主殿下摆明了不会轻易回去。 萧惟神色凝重,“真的要去?” “我像是在看玩笑吗?”长生道。 萧惟道:“我没佩饰了,不如我们先回去,明日带了银子我再陪你去。”到底还是不想让她冒险,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是绝对会发生些事情! “我有。”公主殿下笑道。 到了这个地步,萧惟也清楚自己阻止不了,“好,我陪你去,不过到了镇上你必须听我的!” “连皇帝大老爷都不敢轻易跟我说这话,萧大人,你的胆子真的不小!”长生眯起了眼睛,语含警告。 萧惟看着她,“我只在乎你的安全。”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末将相信公主殿下不会将末将的胆大妄为禀报陛下,让陛下有机会砍了末将的头。” “要砍你的头用得着告状?”公主殿下嗤之以鼻。 萧惟笑道:“的确。” “所以想活的长长久久,还是得管好自己的嘴。” “遵命,公主殿下。” 萧惟认定了长生这般出来必定是有其他的目的,可当她进了镇上,除了吃吃喝喝玩玩便没有别的事情了。 他给军营去了信,禀报情况,虽然先斩后奏遭了公主殿下一顿冷眼,但得到的回复却让他心安了不少。 军营那边并没有派人来,而是让他好生保护公主。 也便是说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即便七皇子不在乎这个妹妹的死活,可师父总不会不在乎,连师父都不出现,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 安了心之后,萧大人也不是没有再胆大包天地遐想过或许公主殿下这般胡闹其实也是在给他机会,是想跟他有些单独相处的机会的。 不过这只是心里想想,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因为公主殿下若是知道了便是他猜对了也必定会剥了他一层皮。 “我的玉佩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在镇上逗留的第三日,公主殿下把玩着手里新买的糖人儿,“御造的佩饰,当铺的人看不出来,萧大人总不会看不出吧?私藏御造之物可是死罪。” 萧惟的脸有些红,来了镇上之后,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来的东西,这镇上的人也不像乡下庄户那般好“恐吓”,所以,只能让公主殿下出手了,当了她的身上的玉佩这才换了银子不至于露宿街头,不过第二天随着聂永成回信而来的还有一千两银子,他当即便赎回了玉佩,不过却一直没有归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她不会知道。 “聂胖子若是连银子都忘了给你的话,他这个水师总兵也便不用当了。”长生冷哼道,“还来!” 萧惟犹豫。 “怎么?你想据为己有不成?”公主殿下眯起了眼,“还是打算让我拿银子还了这几日的花费才还跟我?” “抵消成吗?”萧大人低着声音道。 公主殿下大怒,“你” “小心!”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惟给护在了怀中压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支箭从方才她坐着的地上穿梭而过,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因为有了银子,萧大人也没有委屈公主殿下,住最好的客栈,上最好的菜馆,看最好的戏园子,这会儿正在菜馆里头等着吃午膳了,暗箭便从窗户射入,直接要取公主殿下的性命。 萧惟抱着长生的手在颤抖,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那只钉在墙上的箭便回穿破她的胸膛! 该死—— 在杀戮中养成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厢房。 长生眸子沉了沉,这三年萧惟的改变似乎比她所看到的还要深,这般的杀气没有经历过惨烈的生死是不可能练就的。 “萧惟” “别怕!”萧惟抱紧了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长生攥着他的手臂,心跳乱了节奏,却不是因为恐惧和惊慌,意料中的危险而已,不过却也有意外之外的。 萧惟的追来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可既然来了,也没有消除这意外的打算,她想看看自己到底受了多大的影响,也想趁机脱离这份影响,更是相信身边有人保护可以让暗处的人更加放心地出手。 这几日她放纵自己的情绪,却也很清楚这几日的嬉笑怒骂不具任何意义,她不过是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之前的一些娱乐罢了。 萧惟只是一颗棋子,即便这颗棋子有着影响主人的力量,但是,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但是 因一颗棋子的保护而觉得心安,心动,顾长生,你是真的疯了吗?还是在阴暗中行走久了,便更加的渴望这不顾一切的情意与温暖?   ☆、260 自欺欺人 “别怕!”萧惟护着她避到了安全的角落,温柔地安抚亦如同遇袭之后的野兽一般防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长生很想推开他,告诉他她不过是把他当成闲暇时候的玩意而已,她只是玩他,只是在等待这人上钩入套之间无聊才跟他玩玩而已! 只是玩玩而已,就算真的有些动心真的有些在乎,可也不过是玩玩而已,她没想给他什么更没有过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打算! 她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若是他知道了,他还会这般护着她吗?! 长生很想知道很想知道! “萧惟” 可是她没机会问,碍事的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找上门来碍事! 窗户门口同时闯进了人,似乎料定了一定会成功似的,光天化日之下直接下手了,毫无顾忌。 长生想杀人,眼眸染红了想大开杀戒! 萧惟连想都不用想直接便下手了,武器还是从对方手里夺来的,身后护着长生,虽然无法阻止她看到眼前的杀戮,但是却一滴血也没让她沾上。 刺客人数上本就占了优势,而且能拍出来刺杀公主殿下的,身手也必定是最好的,可围攻了一刻多钟硬是无法靠近。 不过时间长了,别说萧惟身上本就有伤,便是没伤也难以支撑,“我护着你出去,等出去之后你马上走!”萧惟一边抵挡着刺客的攻击一边怀中的长生道,“我会拦着他们!” “你便不怕死?”长生却问道。 萧惟回答,他根本便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这件事,死了便再也见不到她了,死了便彻底的没有机会了,可现在他如何还能分心去担心这些?但即便有时间想,即便能去想,他也不会因为这个便恐惧死亡,他便是从此失去她也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长生没有得到回答,可看着因杀戮而狰狞的面容,自己也便可以猜到答案,甚至知道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可笑,可是多么的忘恩负义,他不正是在用行动来告诉她答案了吗?他不怕死,便是死也不能要护着她! “萧惟,我恨你!” 她揪着他的胳膊,一字一字地咬着牙喝道。 萧惟一愣,不过只是一瞬间,可也便是这一瞬间,身上便又多了一道伤痕,“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出去!” 他显然是误会了公主殿下的意思了。 长生闭着眼睛,决不允许眼中的湿润外泄! 杀戮继续,萧惟成功突围了,成功地带着长生闯出了厢房,在狭小的走廊中继续拼命反抗,只有继续撑下去,她才可以有一线生机,只能继续撑下去!“你快走——” “你都没走我走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长生!”萧惟喝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等安全了你想怎么恨我便怎么恨我,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我能逃得出去,你能吗?”长生冷笑,“你确定你还能活着来见我?” “我能!” “你放屁!”公主殿下暴了粗口了。 萧惟一刀砍了一个冲上前来的刺客,有些错愕地看着面色铁青甚至颤抖的公主殿下,不过也只是维持了会儿,“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长生,你信我,我一定会的!”她在担心自己!她在担心自己!“你听我的话,马上走!” “不走!”长生道,冷意从眼底蔓延开来,“今天谁也别想走!” 萧惟一愣。 “一个不留!”长生喝道,“一个也不需要留!” 萧惟眸子睁大,似乎明白了什么,举刀的手缓缓放下了,不是放弃活命的机会,而是已经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狭窄的走廊中,鲜血飞溅。 长生静静站立着,少女娇柔的面容威严而冷厉,双眸深沉无波地注视着眼前的屠杀,一个不留,正如她所下令的那般。 “别看。”突然间,一道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双手将她搂入了怀中,血腥的味道充斥着鼻尖,“长生,别看。” 他的声音再也没有方才的着急与紧张,却也没有被利用被耍了一场的愤怒,有的只是心疼与怜惜。 “别看。” 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如今还不明白吗? 萧惟什么都明白了。 这便是她出走的目的。 她还是那般的胆大包天,还是那般为了达到目的便是自己的性命也不惜拿来冒险! 可那般多年过去了啊! 她却还是需要如同当年在瓮城一般,拿自己冒险!甚至做的更加的彻底!若不是他在这里,她必定会有所损伤的! 萧惟并不觉得她之所以现在才动用自己的人是为了存心折腾他,便是她心里有他在乎他也还不至于到用自己的安全来折腾他考验他! 必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这般! 走廊的屠杀没有持续多久,安安静静的,青天白日之下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却还能够安安静静,那幕后之人到底筹划了多久又动用了多大的人脉? 萧惟没有让长生有机会目睹眼前死尸横陈的血腥场面,一把将她抱起,手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的脸始终面向自己的怀里,起步往外走。 “萧惟。”长生没有动,却是冷声开了口,“放本宫下来。” “出去之后就放你下来。”萧惟没有因为她变换了称呼跟那命令的语气而退让,“出去之后我就放你下来。” 即便她不怕,即便她或许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可是他在这里便不允许她目睹这些肮脏! 他无法护她周全,但这却可以做,也坚持做! “出去后就放你。” “你觉得我没见过吗?” “你见没见过我不管,我只管我现在能做的!”萧惟一字一字地道,脚步稳稳地踏着仍在流动的血往前走去,“我无法让你远离危险,更不能违逆挡去一切,我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长生,我求你不要连这个也剥夺。” “有意义吗?” “有。”萧惟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一点一点地做,总有一天可以全部都能做到!”只要继续努力下去,总有一日他可以成为她最强大的后盾为她遮去一切风雨。 “呵呵”长生笑了,起先是轻笑,随后便是大笑,带着嘲讽的大笑,“萧大人,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走出了走廊,走到了楼梯口。 萧惟放下了她。 “不管你如何的强大,你都不可能做得到你想做的!”长生看着她,因为大笑而微微泛红的脸庞带着冰冷的杀意,“因为我会先杀了你。” 等他真的做到了,可以完完全全地保护她,让她远离一切的危险,将她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也便是说已经强大到了足以威胁到她了,而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萧惟明白她的意思,“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语气不重,也没有什么决绝的神色,只是静静地说着。 “世事难料,即便如今你所说的是真话,可谁能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一如如今这般?”长生笑了,定睛地看着他,“我不信你。” “我知道。”萧惟苦笑,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即将会面对的危险,“但你今日太过冒险了,若是有一丝的闪失。” “你不是在吗?”长生笑着反问,眼底却仍是冷的,说出来的话更是寒了人心,“青龙的弟子便是不能护我周全,拖延一些时间还是能做到的,至少可以为我挡去一些暗算。” “你就算把话说的再难听我也不会改变主意。”萧惟却道,“顾长生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将来会是谁,我只是知道你是我心里喜欢的人,是我想要保护一生的人!” 长生没有开口,可脸庞却开始阴沉开始扭曲,胸口涌出了一颗即将要爆发的火球,“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不信!”萧惟看着她,语气坚定。 长生没有爆发,即便眼珠子里面都是怒火也始终没有爆发,也并未真的下手杀了这个让她心生不安甚至恐惧的男人,而是转身拂袖而去。 大白天的在热闹的饭馆发生了这样大的案子,当地的官府自然是会被惊动的,不过比县太爷还要早到的是水师的将士,秦靖更是亲自来了。 饭馆早在刺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空无一人了,有的是被吓跑了,而有的便成了地上的尸首,无辜的有,但更多的还是花了装的刺客。 前不久公主殿下方才引贼入瓮,如今便有人对她如法炮制了。 秦靖直到看到了毫发无损的长生心里绷紧的弦才真的松了下来,“你太乱来了!” 长生没说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屋子里散着淡淡的酒气,桌边还有一个酒壶,不用去察看也知道里头装着酒的。 秦靖皱紧了眉头,不说话任由着他教训?这可不像公主殿下的性子,“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你可别瞒着我!到底哪里” “这里。”长生指着自己的心口,道。 秦靖一愣,随即脸色大变,“来” “我看有事的人吗?!”原本恹恹的公主殿下突然间又中气十足了,“与其花心思担心我不如好好查查谁有这般的本事!” 秦靖见她真的没有什么这才安心,“我会查清楚的!”不过想要他们命的也不外乎是那几个人。 “这次怕是没这般简单。”长生眯起了眼睛,“恐怕连老头子那边都出问题了。” “什么意思?” 长生看着他,“若不是萧惟在,我怕真的就要是在这里了。” 秦靖面色一变。 “青龙是老头子的人,为难之时他护在谁的身边谁便是老头子真正要护着的人。”长生缓缓道。 秦靖明白,“所以你才让青龙留下!” “青龙只是明面上的。”长生继续道,“我便是有胆子冒险也不会真的找死。” 秦靖神色凝重了下来,“父皇派来保护你的人中出了问题?” “否则还需要用得到他?”长生冷笑。 秦靖起身,“马上回军营!” “不回。”公主殿下趴在了桌面上,不愿意配合。 秦靖皱眉,“若是连父皇派来的人都出了问题,其他人更加有问题,长生,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必须跟我回军营去!” “我胡闹?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胡闹了?”长生怒道,她就长了一张胡闹的脸所以四人见了她都这般说?! 秦靖看着她,“因为萧惟?” “可笑!”长生冷笑道。 秦靖吸了口气,“这几日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阿熹” “老头子派来的人都出了问题,你确定军营里面就安全?”长生没给他啰嗦的机会,“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理,我走。” 秦靖吃惊,“走?” “对。”长生点头,“我吓到了,呆在这里我睡不着吃不下,所以我要逃命去!我差一点就死了,你让青龙护着我逃命,不会引起怀疑。” 秦靖怎么可能信她说的这些?长生公主会被吓到会逃命?她若是真的这般他才安心!“因为萧惟?” “你这是在抬举他还是在贬低我?”长生挑眉道,“既然这般担心,不如直接去把人给杀了!” 秦靖眯起了眼,“你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长生冷笑,“他是我什么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反对的?” 秦靖吸了口气,审视了她许久,方才开口:“父皇不会同意的。” “你脑子” “长生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欺欺人了?”秦靖没让她把骂人的话说完,“少女怀春理所当然,不同的是” “我眼光不好?”长生冷笑。 秦靖整了整神色,“能舍命护你,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还长了一张祸害人的脸!” “对。” 长生把手里的酒杯砸了过去,直接砸向他的脸,恼羞成怒。 秦靖抬手,稳稳地接住了,这一刻似乎有些觉得萧惟并不是那般的可恨,至少他让公主殿下有了寻常姑娘家的喜怒,不过这般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注定了不能像寻常的姑娘一般,而且这般的喜怒多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长生,父皇绝对不会同意的,就凭他让你乱了方寸,父皇便不会同意让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长生,大雍女帝” “我比你更清楚!”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所以,我才要逃命去。” 秦靖一愣。 “别再动杀了他的念头了。”长生正色道,“人这一辈子哪能不遇上些劫难的?杀了或许下一个更糟糕,而且这何尝不是老天爷给的考验?心在我这里,哪里会让人随心所以地牵制?” 秦靖看着她,“父皇” “他比你更清楚这个道理。”长生继续道,“现在杀了他,我会记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怨上了他,还不如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会遇上另一个更加疯狂的呢,我才多大?十三岁啊。” 十三岁的年纪,怎么便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走了。” 秦靖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更加的担心,以她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坐在这里跟他讨论这些的,除非真的不是很在乎,真的很理智。 可是真的吗? 真的! 长生是这般告诉自己的,她反感秦靖的追问,亦抵御别人窥探她的心,但是说出来了便表示不那般在乎,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这才是心里有鬼,她顾长生光明正大的,不就是动了春心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不惧怕说出来甚至可以跟秦靖讨论,能在乎到什么地步? 不就是一个男人,不就是一个萧惟?! 可当她见到了站在门口处,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萧惟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字。 自欺欺人。 可不行啊。 不说她无法完全相信萧惟真的可以忘记萧煌的死,抛开过去萧家的一切完完全全地为她而活,便是她信了他,也不信自己。 萧惟 杀不得,受不了,便只有离的远远的了。 萧惟看到了她了,也看到了她看着他的眼神,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的他心头发慌,比方才死亡近在咫尺之时还要发慌。 长生 他起步上前,不过没有机会靠近他,即便他救了她,可如今他也没有资格靠近她,他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 萧惟欲追。 “萧惟。” 萧惟只能压下心口的急迫,“七皇子殿下。” “你救公主有功,我会让聂将军给你记一功。”秦靖正色道,目光之中隐含审视,“你伤势不轻,先留在这里休息两日再会军营吧。” 萧惟看了看他,低下了头:“多谢殿下,不过末将无事,不需要修养。” 秦靖的脸沉了,“哼!” 不识好歹。 萧惟知道这位贵人的想法,但他不能留在这里,除了身上的伤真的不至于留在这里修养,便是他不放心她! 就算不能近距离的保护至少跟她同在军营。 水师军营 聂永成看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得力手下,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蚊子,“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这些伤当回事,若是修养不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受罪了!” “将军正值盛年。” “在我面前到会说好话了,怎么到了七皇子殿下面前就犟的跟头牛死的?”聂永成冷哼道,“虽说你与公主有交情,可七皇子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 “公主如今如何了?”萧惟却是问道。   ☆、261 调令 秦靖态度不善,甚至隐隐有着杀意,萧惟自然感觉的出来,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当年她身边的人几乎都对他有过这般的态度。 他也明白其中的原因。 “那些刺客大白天下手,如此有恃无恐必定来头不简单!” 聂永成皱眉,“应该不是水匪。” “水匪没有这个本事。”萧惟道。 聂永成看着他,“既然你也明白那便不要再追问什么了,阿惟,我知道你念着公主对你的恩情,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便是你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也未必真的能够帮得了公主什么。” 萧惟沉默,双手握成了拳头,他明白聂永成的意思。 “你好好休息吧。”聂永成道,“刺客的事情七皇子自会处理的,如今青云寨虽然剿灭了,但也还有残余的水匪在逃,其他的匪患也还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那些朝堂斗争便少搀和。” “多谢将军。”萧惟道。 聂永成便以为他听进去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萧惟领了聂永成的情,但该怎么做他心里依旧有数,即便帮不了什么既然碰上了也便不可能只是看着,他也必须再跟她谈谈,不是要逼迫她接受或者什么,他不愿意自己的心意造成她任何的困扰,他必须让她明白这一点,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可以随心所欲!她在抗拒着自己甚至已经开始暴躁,或许是因为终究不信他可以放下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恩怨,也或许相信了觉得他太过自私绝情而无法安心,又或许是因为在乎他的出身与如今的处境,可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她的困扰!他的坚持他的不放弃不是为了让她难受! 他没打算因为伤势耽搁太久,可只是一晚上而已,他就是迟了一晚上,她便已经离开了! 萧惟没理会军医的阻止冲出了营帐驾了马追了出去,但追了许久许久,也已经没有她的踪迹。 她已然走远了。 跟当年他的不告而别一般,她也是这般悄然地走了。 萧惟看着在自己面前延绵开来的官道,心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般,她就这样走了,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而这一走,却不知再见是什么时候 长生。 他在心里低喃着她的名字,来日再见,她的心里依旧还能有他吗? 便是没有,他也依旧不会放弃! 顾长生你等着! 你且等着! 我一定会再站在你的面前! 秦靖自然是知道长生离开的,不过却没想到她居然走的这般的快,而且真的丢下了一切就这样走了!一向喜欢掌控所有的一切便是信任身边的人也绝对不会轻易完全放手的公主殿下这一次居然就这样丢下了一切了! 她对水师的野心竟然比不上一个萧惟?! 秦靖没见萧惟一次便恨不得要了他的命的目光让聂将军十分的疑惑与担心,不过萧惟却是稳稳的,似乎丝毫不怕下一刻便会被皇子殿下给砍了一般,而他越是如此,秦靖便越是气的厉害,到了最后突然间想明白了自己这般竟然除了气坏了自己之外,对萧惟没有任何的影响,不!他这般甚至会让他更加的得意! 岂有此理! 他杀他不得难道还不能整他吗? 所以萧大人便倒霉了,伤还没好最苦最累的活全都归他了,到了后来便是聂永成也看不下去了,打算找皇子殿下说道说道。 “将军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萧惟却阻止了。 聂永成皱着眉头,“你所你这小子平时也看不出是个犟头,怎么在这事上面却跟头牛似的!” “殿下将这些交给末将何尝不是给末将立功的机会?”萧惟笑道。 聂永成也没话说了,“成,既然你都不觉得是事了,我也便不说什么了,不过若是熬不住了记得开口!” “多谢将军。”萧惟谢道,真心的,遇上这般一个上峰,是极好的运气的,当然,也要他有这个本事让别人看重才行,“将军,刺客一事有进展吗?” 聂永成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 “末将不是要插手什么。”萧惟解释道,“只是当日末将毕竟在场,所以想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你小子也别想着糊弄我!”聂永成并不信他,不过也没为难他,“公主当时下了狠令,当时的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查起来并不好查,目前唯一可以查到的便是那间饭馆的老板有问题,他是在公主跟殿下来了沧州之后方才接手经营的,而也就在这几个月内,镇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外来的人,因为伪装成了不同身份的人,也便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当日饭馆里可以说是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公主进去,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选在大白天下手。” “镇上的官员” “殿下查过了,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聂永成道,“至于殿下还查出什么而没有说的,我这里也无从得知。” 萧惟垂眸沉思。 “阿惟。”聂永成道:“听我的,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七皇子对你本就有偏见,你若是在试图插手他也秘而不宣的事情,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的糟糕。” “我知道。”萧惟点头,这一次是真的听了进去,即使他也十分的希望揪出幕后之人,但能够布下这般杀局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而这人无外乎是那般几个,这些人,便是她在怕也不会愿意让他插手,“我不会贸然插手的。” “嗯。”聂永成点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以小兵进来禀报说殷姑娘又来了,就在军营外边说见不到萧惟便不会走。 萧惟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聂永成却是戏谑地道:“你小子本事真的不小!” “将军,我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萧惟沉声道,随后便对那小兵语气厌恶地道:“让人将她轰走!”他本就没想过再跟殷璃有什么牵扯,当日七皇子将人送到他的面前的时候的神色他还记得很清楚,既有嘲讽也有恨不得他真的跟殷璃有什么!别说七皇子还在这里,便是他不在,他也不可能再跟她纠缠什么! 他已经实现了他当日对她所说的事情结束之后便派人送她去跟家人团聚,她还想如何?! “慢着。”聂永成道。 “将军” “你能轰走一次还能每次都轰走?”聂永成似笑非笑,“毕竟是苦主,且有跟了你那般长时间” “将军!”萧惟铁青了脸。 聂永成忙笑道:“好好好,你跟她没关系!不过阿惟,我们当男人的必须有担当,就算没有什么也要说清楚,免得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终身。” 萧惟脸色还是难看。 “去跟人家当年说清楚!”聂永成拍拍得力手下的肩膀,“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好好说人家会明白的。” 萧惟还能如何?他不想再纠缠下去,就算他问心无愧,可七皇子在旁虎视眈眈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好让他在长生的面前永世不得翻身,他也不能再让她这般纠缠下去! 殷璃并不是真的想要纠缠他,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即便她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他,可他不愿意,她如何会给他添麻烦?她只是想亲自跟他告别,仅此而已。 “殷姑娘找在下有事?” 极为冷淡的声音,眼里不掩饰厌烦甚至厌恶。 殷璃终究还是白了下来,抿了抿唇好半晌才能开口:“对不起我并不想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是想亲自当面谢谢你” “既然如此,如今便谢了,往后殷姑娘便不要再来了!”萧惟听了她的话脸色好了一些。 殷璃挤出了一抹笑容,“你放心明日我便会去投奔我二叔” “我会派人护送你。”萧惟道。 殷璃努力维持着笑容,“不用了二叔一直派人在找我前两日我跟二叔派来的人见面了他们会护送我的” “也好。”萧惟点头,“那便祝殷姑娘一路顺风了。”说完,便拱手道:“军营重地,殷姑娘若无其他事情便回吧。” “你”殷璃握了握拳头,“我可不可以问问” “什么?”萧惟道。 殷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问问你心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萧惟的脸骤然冷了下来,气势也随之而起。 殷璃脚步踉跄了一下,脸更加的苍白了,但却还是咬着牙继续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她知道若是这一次不问的话,这辈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问了,即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可就是要知道,心里面的那把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知道!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可以进了他的心! “你怎么知道的?”萧惟目光冷厉。 殷璃咬着牙,“有一晚上你喝醉了叫了她的名字她叫长”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她瞪大了眼睛,呼吸开始变得艰难,他看着她,眼里有着冰冷的杀意。 他要杀她! 萧惟的确想杀了她,不仅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他不怕对长生坦白,也不惧怕被她身边的人知晓,但是眼前这人算什么?!她连提及长生的资格都没有!而且,她为何问起长生?在刺客一事过后,她如此纠缠如今又问起了长生? 殷璃怕了,脸上开始出现恐惧,双手也本能地去掰那只越来越紧的手,心口也开始钝痛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他此刻的绝情。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们三姑娘!”一个中年男子冲了过来,动手救人。 萧惟松开了手,却不是因为这人的出现。 殷璃摔在地上。 萧惟转过身看着早已出现在身后看那样子像是来抓奸的七皇子殿下,道:“殿下,此人或许与刺客一事有关!” “是吗?”秦靖似笑非笑,“这般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萧惟没有解释,即便可能性不高,可也不能放过,他对殷璃的身世并无半分了解,如今她有这般的纠缠! “还是说萧校尉想要借着这个机会” “七皇子殿下!”聂永成走了过来,“有没有关查了之后便知道。”说完,便下令道:“来人,将人拿下仔细审问!” “将军,我家三姑娘绝对跟刺客没有关系,我家三姑娘” “有没有查过之后就清楚!”聂永成沉声喝道,“若是无关,本将军只会将人完好无缺地送回去!” “可是” “将此人也一同拿下!”聂永成可不会是多说废话的人。 将士们当即动手,将仍像是丢了魂似的殷璃与喊着冤枉的中年男子给拖了下去。 聂永成转向秦靖,“这人是末将来审问还是殿下来审?” “我看起来很闲吗?”秦靖明显是动了怒,反问一句后便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蔑视了萧大人一眼。 萧惟面无表情。 聂永成送走了秦靖,沉着脸对萧惟道:“你跟我来!” 即便方才殷璃的话没有说完,可就凭那一个长字,还有萧惟的而反应便可以猜出来了,他就说了嘛怎么一向理智的萧惟在遇上了公主跟七皇子便糊涂了?还有一向脾气不错的七皇子却屡屡针对他?! “我不管你到底跟长生公主有过什么,但你最好马上灭了你的心思!” 萧惟面色僵硬。 “萧惟,她是公主,陛下唯一的嫡出公主!”聂永成道,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不说你的身世,就是你如今的身份,陛下也不可能将掌中宝许给一个出入沙场随时都可能马革裹尸的武将!” 萧惟还是沉默。 “即使你有本事让公主非得嫁你,你如愿抱得美人归了,可一旦你尚了主,这些年你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所有的血都白流了!”聂永成一字一字地道:“长生公主她不仅是陛下的唯一的嫡出,更是涉政的公主,即便所有人都说她是被陛下用来给七皇子做掩饰的,可也无法改变她如今涉政的事实!她的驸马只能当一辈子的废物!萧惟,你如此拼命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锦衣玉食的废物?!” 若是他敢说一个是字,他当即便砍了他! “我只想护着她,一辈子护着她!”萧惟低着头道,声音嘶哑,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可能? 聂永成的脸色好了有些,“阿惟,男子汉大丈夫想要保护女子是正常的,而且她还救过你,但是恩情跟男女之情不一样!” “将军!”萧惟抬起头,“无需再说下去了!” 聂永成一愣。 “她不该被人如此议论,不管是谁?!”萧惟道,眼里有着厉色。 聂永成错愕,这小子?! “这件事还请将军保密!”萧惟继续道。 聂永成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自然得保密!若是传出去了你便难逃一个觊觎公主的罪名!到时候你便什么也不用想了,直接投胎去吧!” “将军” “阿惟!”聂永成到底还是关心这个下属的,“你还年轻,对男女之情或许难以自拔,但你所想的这个人太高不可攀了,即便你粉身碎骨也未必可以如愿,即便如愿了,结果也并不是你所期望的,阿惟,现在我说什么你或许也听不进去,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世上的好女子多得是,不是独独只有那么一个!” 萧惟没有说话,如今除了沉默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不管是反驳还是解释或者点头,都是对她的侮辱! 她不该被他们这般议论着! 秦靖心情不太好,刺客一事因为公主殿下一句一个不留让他差的头疼,京城皇帝陛下那边亦是态度不明,如今连唯一可以让自己心情好的事情都跟自己作对,殷璃到底跟刺客有没有关系一查便知道了,不需要浪费太多的功夫,而且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嫌疑,也可以直接处置了,不过七皇子殿下不打算滥杀无辜,而且,想要留着她来恶心某人,即便经过了这次之后,殷璃这颗棋子可以说是再无用处的,正常脑子的人在被这般对待了之后也不会再一往情深了,更不要说萧惟根本就不为所动! 七皇子殿下不知道该说公主殿下运气好还是不好,竟然给这般一个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混账给盯上了! 殷璃第二天便被放了,是被抬着出的军营的,应当是还没从恐惧之中缓过来吧,而在出了军营之后,便被火速送走了,生怕再出意外一般。 萧惟知道这些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秦靖也没有再就昨日的事情找他麻烦,甚至连之前的为难也少了许多,公事公办起来了,而剿灭了青云寨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做了。 有青云寨做例子,水匪们要么选择归降接受招安,要么恐慌不已在水师发起进攻之前便作鸟兽散了,需要真刀真枪地大干一场的并不多。 这般的战绩可以说是可喜的,秦靖一一上报了朝廷,也没公报私仇漏了萧惟的,但也不怀好意将他给摆在了显眼处,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了皇帝陛下处理去了! 而皇帝陛下也的确有了动作,可却并不是秦靖所预想的那般。 调去燕州?! 秦靖看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调令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将萧惟调去燕州? 父皇他知不知道长生就是跑去燕州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263 燕州 裕明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家的小祖宗去了燕州,事实上没有萧惟的出现,长生还是要走一趟燕州的,不过这次却并不完全是为了驻守燕州的数十万大军,而且现在这时候便是她想没有裕明帝的准许之前,她也不敢去动! 即便裕明帝心意未改,但是他终究是皇帝,在他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还能好好地活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情况之下,他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一下子被别人给占去的,他可以给,但是却不会高兴别人过早地窥视。 长生很明白。 水师如今之所以可以谋划,那是因为目前而言,水师之于大周的作用并非立即显现出来,也并不能影响到大局,可燕州驻守的大军却不一样,这是大周抵御最强悍的敌人的重要力量,也是距离京城最近的最强大的外援! 从燕州行军至京城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除非裕明帝点头,长生绝对不会贸然去动的,而如今的情况,裕明帝便是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也不是时候! 若是连燕州大军都被染指了,京城那些人还不疯了?! 到那时候秦靖这挡箭牌便是再硬怕也挡不住了。 所以这趟燕州之行,长生更多是为了私事,为了几年前因为她而被丢到了这里自生自灭的许诏,许家唯一的血脉,许皇后这世上最后一个娘家人! 元襄皇后的侄子,即使是犯了错被皇帝打发来的燕州,可凭着他是元襄皇后娘家唯一的血脉这一身份,燕州的官员也得供着他,便是去了军营里面也是大爷一个,所以刚刚来燕州时候的许大少爷在确定了皇帝不会杀他之后,而燕州这边的人也大多阿谀奉承他的时候,也便不再战战兢兢了,想着虽然燕州没有京城的金碧辉煌的,但也是繁华,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安居乐业进而继续随心所欲地过日子,可这好日子还没开始便结束了,许大少爷碰上了完全不给面子的司家人。 司家,第一批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之一,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还掌握实权握有兵权且得历代皇帝信任又跟皇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的开国功臣! 比起在南疆的南王府,镇守北境的司家还能走到今日更是难得!而司家之所以还能走到今日是历代司家男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拼搏而来的,燕州城内司家老宅的祠堂里头的灵位黑压压的一大片! 那便是司家的功勋,是司家为大周立下的汗马功劳! 皇家信任南王府那是因为血脉,而信任司家,那是因为司家所流的血!同南王府一样,司家在京城也没有留人,便是有一座御赐的镇国将军府也不过是司家人入京述职的暂住之处罢了,至于为何这般,皇帝的信任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司家目前为止就剩下一个两个人了。 司家的老太君跟孙子,司家唯一的男丁司楠了。 司楠年岁不大,但生在司家这样的家族里头,年岁并不重要,八岁便跟着父亲上战场,十年后接替战死沙场的父亲接任镇国将军的爵位,其后五年时间里,一次又一次让胡人为司家人而震惊而畏惧! 起初许大少爷在见到跟自己年岁差不错的司楠的时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想着跟自己年岁差不多必定可以相处融洽,可何曾想却碰上了煞星了,比公主殿下还要狠的煞星,进了他的军营便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便是到了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熬过来了,他居然没死在了他手里!? 如果说这世上许大少爷最怕的人是谁,那除了公主殿下便是司大将军了,便是皇帝陛下都要靠边站了! 不过许大少爷也还是许大少爷,死心不改这词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便是在十八层地狱里面熬的可以不穿华服可以狼吞虎咽只要是能吃的都能下肚,也可以跟一堆浑身发臭的人称兄道弟睡一堆,甚至可以每天训练可以杀人可以上战场,但就是过不了美人关,平日里一有机会便往花楼里面跑,发的军饷都贡献在这方面了。虽然燕州城也繁华,但毕竟是危险重重的边城,花楼里面的花魁儿哪里比得上京城的?但实在没法子,许大少爷也就将就了,也算是恐怖的地狱生活中唯一的安慰了。 若只是这般,倒也没什么,这军营中的大老粗大多数一有假日便会往花楼里面进,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许大少爷这般爱闹的人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受了圣谕要盯着许诏的司大将军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没想到许诏最后还是栽在了这上头! 某一日,许大少爷又有了假期,便高高兴兴地揣着银子去找老相好了,不料在花楼的门口碰上了一场逼良为娼的好戏,也不算是逼良为娼,就是一个姑娘被继父给卖了,她却不愿意坠入风尘,花楼花了银子自然也不肯放人,就纠缠起来了。 许大少爷一看那姑娘的脸便晕了头了,见多了残次品如今见到了一个上品怎么还能抵挡得住?当下便英雄救美了,将那可怜的姑娘给救离苦海了,虽说许大少爷在燕州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不过谁不知道许大少爷是元襄皇后的侄子?花楼的人便是舍不得一棵超级摇钱树也不敢得罪了祖宗,许大少爷乐呵呵地抱得美人归了! 而美人也是感恩戴德,愿意以身相许,这般,许大少爷便掏光了自己的荷包置办了一处宅子安置美人,得了上品之后便也不愿意再讲究那些次品了,自那以后出军营便往这宅子钻,再也不去花楼了,一年多下来硬是连拈花惹草水性杨花的毛病也给改了,到了最后,甚至动了真情了,生出了要娶那姑娘的心思! 既然要娶人家了,也便不能再委屈人家住在宅子里头当一个没脸没皮的外室,许大少爷为了心爱的姑娘一咬牙硬着头皮去找了司大将军,希望让心爱的姑娘暂时搬到将军府里头住着,等他准备好一切之后便从将军府将那姑娘给娶出来,这样一来也就再也没有人敢说心爱的姑娘的闲话了。 做到了这个地步,许大少爷哪里不是动了真情? 司楠同意了让那姑娘搬进将军府由祖母暂时照顾,但是对于他要娶这姑娘一事却是冷冷地提醒他先征求皇帝的同意。 许诏明显是没想过这事,听了司楠的提醒之后懵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不需要这样做,陛下都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他的死活了,哪里还会管他娶谁?而且他都二十好几了再不娶妻生孩子的话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司大将军听了这话之后脸冷的可怕,然后下了死命令若是没有皇帝的同意,许诏别想娶那姑娘。 许诏气坏了,认为司大将军自己死了老婆便见不得别人娶老婆恩恩爱爱,可气又怎么样?他又不敢跟阎王爷作对,只好硬着头皮给裕明帝写信了,这信件一来一回的,而且走的还是普通的送信途径,起码得好几个月的时间他才可以娶的美人归!为此,许大少爷愧疚不已,不过心爱的姑娘却是十分的体贴,非但没有埋怨他,而且还反过来安慰他,说她愿意等,就算最后皇帝不同意他不能娶自己,也没关系,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这还不将许大少爷给感动的心都化了?心里立下誓言一定要给心爱的姑娘一个名分!就算皇帝不同意也一样要这样做! 不过许大少爷还没等来皇帝的回复,心爱的姑娘便先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初春的时候胡人例行公事似的跑来找打,不过这一次输的却是大周,而且输的极为的蹊跷,对方像是知道他们的布放似的,虽然损失不严重,但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司楠彻查,最后却查到了许诏的身上。 许诏自然不可能泄露军情,那问题便出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而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 自然便是那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未婚妻”了。 司楠没有当即采取行动,甚至给了她机会在将军府里面下手,准备拿她来钓大鱼,可大鱼没钓到对方便先起了警觉了,也没再试探什么,直接便撤了,而在撤之前将还沉浸在对未来幸福生活有着美好憧憬的许诏给掳走了。 许诏被掳走,司楠当即上报,裕明帝也没瞒长生,消息传到了长生这里,除了愤怒之外自然便是要救人的。 青龙与凌光便是这般被派到了燕州来。 即使这些年她陆陆续续也听了许多许诏的事情,对裕明帝当初的“狠心”也释怀了,若是由她来做或许真的做不到这个地步,这些年来许诏吃了许多的苦,但撇开了那好色的毛病之外,他应该可以说是一个可以支撑门庭的男人了。 元襄皇后在天之灵也应该能放心。 可却偏偏又出事了! 若是那姑娘没问题,裕明帝未必会反对许诏娶她,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姑娘偏偏还是出事了,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她是胡人的细作,而且据后来的调查她在胡人那边的身份还不低! 许诏被救回来了,养了一个月终于养回了精气神了,不过却多了一个毛病,见了女人就远远地躲着,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从前恨不得休沐日永远不要结束,如今却恨不得日日待在军营里头! 这一日休沐,他也是不想出军营的,可无奈几个兄弟起哄说要去喝酒,非得拉着他去,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许诏不想去也还是去了,这好不容易散了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可才进了房门,便被里头坐着的人给吓的脸色发青。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将军府啊! 是将军府啊!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跑进来的? 自从涟漪,呸,是贱人!自从出了那个贱人的事情之后,将军府的防卫更严了,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在这里?! “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许大少爷惊恐地叫着,手也忙往腰间摸去,找武器哩,“哪里来的贱人竟敢来勾引本少爷,本少爷今天就把你剁了喂狗!” 长生看着这一幕却觉得有些滑稽,滑稽的她都笑了,“剁了我喂狗?几年没见,真的让人刮目相看了,表哥。” “谁是你表哥?你少在这里乱认亲戚,我”许诏的话断了,惊怒的目光渐渐地转为了疑惑,屋子里的烛火不算明亮,但是要看清楚一个人的容貌还是足够的,她说她刚刚说表哥?“表哥?你”许诏盯着她瞧,目不转睛的,越看越是心惊,“你你你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阿熹?!” “不然你以为是谁?”长生似笑非笑,“又是一个来以身相许的细作?” 许诏哪里还有心情去为她这句话而懊恼伤心,大喊一声:“阿熹!”便冲上前去一把将椅子上的小姑娘给抱了起来了,“阿熹阿熹!你真的是阿熹!阿熹!你终于来找我了,你终于来找我了!”他在燕州这般多年最想念的一个人就是她了,虽然她脾气不好而且对他也凶巴巴的,但是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放肆!” 许诏猛然一惊,转过头看过去便见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那个将他从胡人王庭里面救出来的女人!她说过她是公主殿下派来救他的!那么说“阿熹!” 真的是她! 许诏看着怀里面被他抱的双脚不沾地的小姑娘,笑的更加的灿烂开心,“公主殿下你终于来找我了!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这话说的委屈的跟什么似得。 长生翻了翻白眼,“放我下来!” “哦!”许诏忙松手。 长生差点没摔到,站稳了之后便一脚踢了过去,“你找死啊!” “呵呵”许大少爷傻笑着,这脾气不是公主殿下是谁?“公主殿下,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在这里” “忙着玩女人,还玩出了一个细作,最后还被抓去当压寨夫人了?”长生冷笑道,“死心不改!” 许诏笑容一僵,讪讪道:“我改了我不是已经改了吗?” “哼!”长生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许诏忐忑上前,赔笑着给公主殿下倒茶,“公主是来看我的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带上我” “回去了继续风花雪月玩女人?”长生冷冷地盯着他。 许诏站直了身子,“怎么会?这次吃了这般大的亏我还不改吗?公主你放心回去以后我一定” “我觉得燕州挺好的,你便继续呆着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许诏急了,“那怎么成?公主” “怎么不成?”长生冷厉地道,“难不成你想抗旨?” 许诏心里一个哆嗦,这般多年没见,怎么公主还是那般的可怕?他连胡人都敢杀了可还是怕她,“我怎么敢”吸了口气,认真道:“可公主,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传宗接代,这许家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你还知道啊。”长生似笑非笑。 许诏觉得自己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我这不是想快些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这才这才上当的嘛” “娶媳妇哪里都可以娶。”长生道,“不是非得回京城!” “可这燕州城哪里有好的姑娘?” “是没有美人是吧?” “美人如蛇蝎,我哪里敢要?”许诏忙道。 长生冷哼道:“京城的蛇蝎更多,所以你还是好好地呆在这里吧!” “公主”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嘈杂声。 许诏不悦,转身看着门外涌过来的一堆人,怒道:“谁让你们来的?!” “你。”长生起身,负手在身后。 许诏这才想起来,“我我这不是安全起见吗?” “我长丑了所以表哥才认不出来?”长生没看他,不过话却也可以折腾到他。 许诏忙解释,“怎么会?就是因为长的漂亮了我才认不出来!这好几年了,有五年了吧?公主当初才是那般一个小姑娘,现在都成大姑娘了,我这才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长生没听他的解释,目光沉静地看着走来的人,便是已经换下了戎装却难掩军人的铁血,“这般的应急速度,镇国将军府的防卫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许诏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公主表妹的脾气小时候就不好,据说这几年更加不好了,现在又说这话该不会要对付司家吧? 虽说他也挺讨厌司楠的,不过这些年他是住在司家的,司楠折磨他是折磨的厉害,但也并无私心,这次更是尽全力营救自己,更不要说司老太君了,司楠是让人讨厌,可老太君可是对他极好的! “公主深夜前来必然是想先与阿诏叙旧,便慢些前来拜见。”说话的不是神色肃穆的司楠,而是拄着龙头拐杖缓步走来的司家老太君。 长生上前,福身行平辈礼,“长生见过司老太君。” “不敢。”司老太君含笑避开了,同时福身行礼,“老身恭迎公主殿下。” 许诏见状,松了口气。   ☆、264 长生自然不是要找司家的麻烦,暂时也没这个本事找人家麻烦,不过她也不否认方才那般一说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老太君说的对,公主表妹就是来跟我叙旧的!”许诏嚷嚷地开口,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公主你还没说怎么突然间来了,吓了我一跳!” 长生睨了他一眼,“来看你死了没有!” 许诏一哽,讪讪道:“没死没死,活的好好的!”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到客院休息吧。”司楠开口,神色恭敬而肃穆,“劳烦祖母送公主去客院。” “公主请。”司老太君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劳烦老太君了。”长生微笑道,随后又对司楠道:“司将军乃国之栋梁,这将军府的防卫还是加强一些的好。” 许诏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司楠恭敬肃穆地道:“公主放心,将军府只会放应该进来的人进来。”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那想来是本宫多虑了。”随后便看向司老太君,“老太君请。” “公主请。” 看着公主殿下终于走了,许诏长长舒了一口气,见司楠还在,脸色还是那般的讨人厌,便道:“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公主的脾气从小就不好,又任性,刚刚也不是要说你什么,我估计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你也别跟她计较了。” 虽说君臣尊卑有别,可若是司楠记恨上了要对付公主,公主怕也要头疼一阵子了。 “公主年纪还小,可你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司楠道。 许诏一愣。 “公主深夜潜入府中意欲何为我暂且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要损了自己的闺誉!”司楠冷声道。 许诏脸色一变,“你你什么意思?!”什么损了自己的闺誉? “她深夜入你房中,若是传出去了岂还有闺誉可言?”司楠冷笑,“还是你打算尚主亲上加亲?” “你放屁!”许诏大骂道,“你脑子怎么这般龌蹉?公主是担心我才来找我的!就算是公主说的话让你心里不痛快了你也不能这样污蔑她!司楠,她是大周的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出,还是我的表妹,你若是敢胡说八道诋毁她,我便是打不过你也绝对要撕了你一层皮!” 司楠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许诏气的脸都青了,“公主说话是不好听,脾气也不好,可她还是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司楠你是谁?你是让胡人闻风丧胆的司大将军是谁得罪了你,你也不用这般” “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司楠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有句话你说过了,公主不是小姑娘,而你自己如何你自己也清楚,若是你不想当驸马的话最好自己谨言慎行!”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许诏恨不得追上去让他好生说清楚什么叫做自己如何自己清楚?什么谨言慎行?是!他的名声的确不好,可他哪里不谨言慎行了?!“司楠你活该死了老婆!” 司楠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从他那未曾停下过的脚步来看便是听到了也应该不在乎的。 客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是知道有贵客前来便是常年备着,不过以司家祖孙的反应来看,是知道她会来的。 “公主早些歇息,老身先告退了。” “老太君好走。” 客套一番之后,司老太君便告退了。 凌光关起了门。 长生端起了送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凌光笑道,随后话锋一转,“司家未免太放肆了!” “人家对我可是恭恭敬敬的,怎么便放肆了?”长生笑眯眯地道,“你可不能冤枉人家。” “公主深夜到访的确不妥,但司老太君” “放心。”长生知道她还说什么,“今晚上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你所担心的事情更不会发生。”顿了顿,又道:“而且,你真当人家糊涂了随便说话?” 方才那句要跟许诏叙旧的话,若是传出去了怕又会传出一场表哥表妹的风花雪月来了,她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刚刚从鬼门关里面走出来的许大少爷怕就要倒大霉了。 “公主的意思是” “看来老头子还是疼这个侄子的。”长生笑道,“司老太君方才那话不是气我大半夜闯府,也不是要诋毁我的名声,而是在点醒许诏男女之别。”也便是说让许诏避免了将来倒大霉!若不是真的关心这个晚辈,又如何会亲自出手? 凌光愣了愣。 “司家为国驻守边关多年,别说并无不敬之心,便是有,我也得退让一步。”长生正色道,“司家为朝廷为大周流了太多的鲜血了。” “奴婢明白。” 长生没继续这个话题,“司楠这人” “可要奴婢” “不用。”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过是想试试他的脾性罢了,并不想做什么。”说罢,便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奴婢不累。” 长生知道自己不休息她怕也不会走,便道:“好,我先去睡,待会儿便让青龙守着就成,不许自己守夜。” “是。”凌光微笑。 客院这边很快便安静下来了。 而在上院里,却还是灯火辉煌。 司老太君回来的时候已经见到孙子在院门前等候了,祖孙二人入了屋,“阿诏那边没事了?” “无事。”司楠扶着祖母坐下,“祖母方才不该说那话。” “阿诏这孩子没心眼,不提前敲打敲打怕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司老太君道,“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阿诏若是跟她有了什么谣言,怕是会吃一顿苦头的。” “祖母便这般关心许诏?”司楠问道。 司老太君笑了笑,“怎么?我的乖孙儿吃醋了?” “许诏能让祖母开心,孙儿很高兴。”司楠道,仍是一脸的严肃。 司老太君拍拍他的手,“阿诏这孩子虽有有些毛病,但是他那颗赤子之心却是最为难得,祖母喜欢。” “嗯。”司楠应道。 司老太君敛去了笑意,“这位小祖宗来燕州就是为了阿诏?” “应该不是。”司楠道,“这些年她跟七皇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即使不是单单为了许诏而来,也应该暂时不敢动燕州的军权。”顿了一下,继续道:“世人传闻长生公主任性刁钻,但若是如此简单便不会成为大周第一个涉政的公主了。” 司老太君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几句话,但心思之细密绝对不亚于朝堂上的那些人,不过她既然不显露,我们也便只当她是来看望阿诏好生招待便是了,若是你只需记着,司家忠于大周便是。” “是。”司楠应道。 司老太君揉了揉眼角,“阿诏这次受了教训毛病也改了不少,往后便不要见了他就冷脸了,这些年你也折腾的他够呛的,往后便放他一马吧。” “祖母”铁血的司大将军此刻似乎有一丝的委屈,“玉不琢不成器!” “那便下手轻些?”司老太君求情道。 司楠道:“是,祖母。” 司老太君笑了,她是喜欢许诏,不仅仅是因为他那澄净的赤子之心让她老太婆喜欢,更是因为自从他来了之后,她的孙子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即便为了完成陛下的嘱托,为了将当初那个软弱无能的公子哥儿练成了如今能上战场的男子汉花了不少的功夫与心血,但自从许诏出现了之后,她终于再次见到孙子会波动的情绪了。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公主既然是女眷,便由祖母招待便是,你放心回军营。” “是。” 长生在司家做客的日子过的是挺舒服的,至少比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要来的舒服,司老太君对她是恭敬但是也没有将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放下了起初的试探之心,长生倒也跟她聊得来,便跟寻常的晚辈跟长辈一般。 而司楠自从那晚见过一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他回了军营,而且据说很少回军营,便是休沐回来给祖母请安,长生也没见着,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刻意避开她,不过怀疑归怀疑,她也没打算探究答案。 倒是许诏居然也不回来,那便不正常了。 “老太君就这般宝贝表哥?生怕我吃了他不成?”公主殿下说话仍是那般的不客气,不过却没有恶意。 司老太君笑道:“阿诏如今也是军中的将士了,而且这会儿他因为受罚被连降几级,若是不好好努力,不是给公主丢脸吗?” “我的脸他还丢的少啊?”长生佯怒,“之前的便不说了,这次居然要娶一个细作,这幸好没娶成,要是娶了,许家的祖宗也饶不了他!” “再丢公主的脸,公主不也还是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他?”司老太君失笑,“这份情谊,便是亲兄妹也不为过。” “所以老太君便担心我看上他了?” “公主看得上吗?” “说实话。”长生眨了眨眼睛,“我嫌脏。” 司老太君一怔,随后哑然失笑,“公主的性子还真的是直。” “我会把他当成夸奖的。”长生笑道,“不过您说我若是透出一丝消息给我这位好表哥说我有意要跟他亲上加亲,你说他会不会吓死?” “公主要不要试试?” “还是算了吧。”公主殿下道,“免得真把人给吓死了我不好跟母后交代。” “呵呵” 许诏干什么不回去? 起初是因为没时间回去,因为差一点娶了一个细作还没细作给掳走的事情,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被连降好几级了现在就跟一个新兵没有什么区别,又得重新爬起了,所以他哪里还不敢不努力?就算为了挽回几分面子也得好好努力!可后来空闲的时候琢磨琢磨了一番,似乎好像觉得公主殿下对自己是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对自己那么凶,但是但是她为了看望自己专门跑来燕州啊!燕州是什么地方?又危险又艰苦,她居然跑来了!他都已经没事了她还专门跑来,而且还大半夜的跑进他的房间里面 该不该 该不会公主殿下对他 对他 许大少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喜欢美人没错,就算现在不敢再找美人了,可将来娶的妻子也一定也是美人的,但是但是这个美人可绝对不是公主殿下!不是说公主殿下不是美人,而是而是 他娶公主殿下? 他宁愿去打胡人王庭! 不行! 他绝对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 所以,便更加卖力的在军营操练了,还自告奋勇去当斥候,越危险的任务干的越起劲,这才没一个月便回升了一级了。 可这躲啊躲,最后还是躲不过,公主殿下来了燕州一个月了,也临近过年了,也终于对他一直不回去觉得不满了,让人传话,还是直接传到了司楠那里,让他滚回去! 许大少爷不想回去可也不敢不回去,可一想到万一回去了公主殿下真的要自己娶她,那他怎么办?娶不娶?可公主殿下不是还没及笄吗?她应该应该不会想这些事情的吧?对!他的公主表妹小小年纪才不会想这些事情的!这才多大,她怎么就想着要找人娶自己?! 没错没错!一定是他多想了!一定是一定是司楠这混蛋的阴谋,就是为了不让他有好日子过! 许大少爷方才要上断头台似的脸色转为了愤恨,狠狠地剐了司大将军一眼,便回去收拾包袱见公主去了,回府之前还没忘记去街上搜罗一下好东西带回去,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快过年了嘛,也该送一些礼物给公主殿下高高兴兴地过年了! 可这搬了一回的好东西回去却没机会讨公主殿下高兴,还碰上了公主殿下大发雷霆。 “他想做什么?!” 许诏这前脚才一进门便差点被一只杯子给砸中了,随后便见公主殿下面色铁青地坐着,气的身子都颤抖了,这这发生什么事情了?不会不会是气他气成了这个样子吧? 长生自然不是为了许诏而气成了这个样子,而是方才接到了消息,裕明帝下了诏令将萧惟调来燕州军营!他将萧惟调来燕州军营!他这是什么意思?将萧惟调来燕州好让他更有机会为国捐躯还是不愿意让她插手水师太深?又或许知晓了她的心思,心疼女儿了便将萧惟送来燕州成全她?! “公主”许诏战战兢兢地开口。 长生看向他,脸色冰冷,“滚出去!”将许诏叫回来的确是存了要逗他玩的心思,不过现在她谁也不感兴趣了!裕明帝这般一弄,她哪里还有心思? 萧惟要来了,她便是为了躲他才跑来这里静静心的,可他现在又要来了,而且还是还是皇帝陛下给弄来的!他是存心了不让她好过吗?! 长生气的心肝脾肺都疼了! 许诏没敢待,“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便跌跌撞撞地跑了,便是回头看一眼也不敢,这这公主的脾气若是她真的真的要他娶她他下辈子还能过吗?姑姑,表妹表妹不会看上我的吧?如今似乎也只能祈求姑姑在天之灵保佑了。 “姑姑,不是表妹不好,而是而是”这脾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诏这边是有机会受这脾气而不敢受,而在萧惟那边,他却是想受也没机会,便是这一次调来燕州,他也清楚绝对不会是裕明帝愿意成全他,愿意跟他机会,究竟为了调来燕州,谁也不敢说出一个原因来,但是不管是聂永成还是秦靖都不看好,聂永成甚至认为他这一去燕州危险重重,送他走的时候就跟送葬似得。 不过她就在燕州。 七皇子告诉他,她就在燕州。 便是去燕州是送死,至少也是离她很近很近的,或许还能再见她一面,亲自跟她解释清楚他从来便没想过要逼迫她! 而且,也未必就是死!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只要他还活着,他便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这般多年来他不就是这般活下来的吗? 每一次到了绝境,都总能够绝地反击的! 长生,我来了。 长生没有去质问任何人,包括裕明帝在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越是质问便越是心绪,若裕明帝是存心要萧惟来这里送死的,话,她开口他只会死的更快! 她抗拒他但是从未想过要让他是的! 而且就算是死,也该死在她手里才是! “若是公主不愿意他来,奴婢可以” “皇帝陛下亲自下的诏令,谁能够更改?”长生冷笑,“而且他老人家既然要玩,我为何不配合?谁怕谁?”是啊,谁怕谁?既然躲也躲不掉,不如便去面对! 萧惟还能吃了她不成?! “去查查,他现在到了哪里了?” “是。” 萧惟是打算在到了燕州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的,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进入燕州城,便见到她了,不是他去寻了她,而是她来寻了自己。 明媚娇柔的少女坐在棕色的马匹上,目光冷凝看着自己。 萧惟笑了,便是下一刻便是死亡,他也可以无憾了吧。   ☆、265 历练 笑! 笑?! 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少女明眸中盛瞒了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烧焦了一般,“都要阎王了,还笑的出来?!” “先见到你了。”萧惟哪里不明白她话的意思?“总不能哭给你看吧?” “我倒是想看,你哭出来让我看看?” 萧惟失笑,“哭不出来。”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长生恨不得将他的脑袋给撬开了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还是你真的以为我就是见不得你有事一定不会让你去见阎王?” “我知道我来了这里或许就再也离不开了。”萧惟看着她,目光温润带笑,“不过这一次你不要插手。” 长生觉得自己气也只是气死自己,“走!哪里凉快便去哪里,后面的事情” “长生。”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敛去,肃然决绝,“我是男人,不能总躲在你的身后,即使我没有本事保护你但也不该一出事便让你出头,长生,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长生冷笑,“这次连我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把你给调来燕州,你怎么处理?!就算皇帝的意思明确他让你死,你能怎么处理?” “我不怕死。” “你——”长生脸色发青,他不怕死?是啊,他是不怕死,若是怕死的话便不会有这般胆大包天的念头,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怕死,但却还没有资格因我而死!” 萧惟沉默,神色没有半丝的波动,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他的眼眸深处流过了一丝的受伤。 即使知道她这话不过是气话,终究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我让你走,你走不走?!” “我没有资格因你而死,更没有资格让你为我与陛下作对。”萧惟拿她的话来堵她,“明旨诏令,我必须入燕州大营。” 谁也不让谁,便这般僵持着。 临近过年,已经是寒冬了,比京城还要北的燕州城更是风雪肆虐的天下,没过多久,才停了没半天的雪又开始飘了起来了。 “下雪了,快回去吧。”前方便是燕州城,不过燕州大营是不在燕州城里面的,他可以先到燕州城驿馆休整,然后再去军营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见到她了,“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 下雪了,可是长生却不觉得冷,此时此刻胸腔里面像是燃烧着一团火似的,是怒火,也是其他 “萧惟,你就这么恨我?!” 萧惟一愣,她说什么? 长生没有解释,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撕了他一般,可又是微红的湿润的,她 “你”萧惟心中一惊,她这是 “青龙,敲晕他!”长生突然间怒喝道。 萧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经晕了,她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不过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萧惟倒在了马背上。 长生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被冻的通红的双手死死地拽着缰绳,像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 “公主” “不进燕州城,随便找个地方!”长生咬着牙道。 凌光以为她是要将萧惟随便扔在一个地方阻止他去送死,虽然有些担心但也还是听了主子的吩咐,“公主放心,奴婢会办妥当的,下雪了,让青龙先送公主回城吧。” “我有说要回城吗?”长生冷声道。 凌光一愣。 长生盯着昏厥了过去的萧惟,一字一字地道:“你们一个一个的不都担心我会被他给蛊惑了吗?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凌光不明。 “你回城去跟老太君说一声我有事离开一段。”长生看着凌光,继续吩咐道,“另外给司楠带句话去,萧惟我借用几日!” “公主!”凌光似乎明白了主子的用意,惊叫出声,“您不能” “不能吗?”长生目光冷厉,多年养出来威压随之释放。 凌光面色一震,然后缓缓地低下头,跪下,“奴婢遵命。”顿了顿,又迟疑问道:“只是若是司将军问起公主为何” “那就让他去问皇帝!”长生沉声道。 凌光抬头看了一眼主子,随后低下头:“是。” “驾!”长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挥缰绳,驭马往前方走去,没错,她这里的本意便是为了阻止萧惟入城去送死,就算不是送死,也是存心了要跟皇帝大老爷作对,不管他为什么将萧惟送来燕州,总归是不让她好过便是了,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与其将他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躲的远远的,不如当做是一种历练!这一生中终归要有的历练! 青龙上了马,带着萧惟追了上去。 凌光直接去燕州大营见了司楠,将主子的话转达后便离开。 司楠倒是没说什么,甚至连脸色也没变一下,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萧惟在水师的军衔本就不算高,这次水师大功也没得到什么进封便被调来燕州了,仍在这燕州大营中根本便不起眼,司大将军根本无需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多费心思,即便这人是奉旨前来的。 至少,表面上司大将军是如此的。 不过许诏却不一样了,他回将军府当天便被赶回来了,被心情不好的公主殿下赶回来,说他败家,还让他把那些专门买来送她的好东西都给一一去退了,让他许大少爷的脸面再一次丢的一光二净。 虽然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顿还丢了脸,不过许大少爷开始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公主殿下对他不满意便也不会有要嫁给他的可怕心思,不过回过神来,便觉得不对劲了,公主殿下折腾他可以说是因为他总是不会去陪她玩,可也用不着这般大的气吧?而且那日回去的时候她那样子也不像是生他的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公主殿下不高兴? 许诏一直疑惑着,这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回去问问公主殿下,却得知她走了,跟老太君说走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了? 这寒冬腊月的她那怕冷的身子去哪里? 许诏急啊,为了司老太君,可司老太君也没法子,只好回去找司楠了,虽然没得到公主殿下到底去了哪里的信息,却得到了公主殿下要走了一个新调来燕州大营的校尉做使唤!“她要用人找我不就好了?找什么新调来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底细!将军你怎么便准了?万一那人不怀好意伤害公主,我们” “人是从沧州水师调来的。”司楠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亲下明旨调来的。” 许诏一愣,“什么来头?” 司楠没有说话,直接将一个册子递给了他。 许诏接过打开仔细看了起来,“萧惟?没听说过啊?”公主殿下之前跟着七皇子在水师剿匪他是知道的,她认识这个萧惟也是正常,不过这萧惟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让陛下亲自下调令?这还没进燕州大营了又被公主殿下给叫去了?“将军可曾听说过?” “不曾。”司楠道,“不过刚刚收到水师总兵聂永成的信笺,言语之中希望我多加照顾。” 许诏瞪了眼睛,“这臭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司楠没理他。 许诏也没想过他会回答自己,“可公主把他叫去做什么?燕州又没有水匪,身边更不是没有人使唤?”说完,突然间脑洞大开地叫道:“啊,公主该不会是找个人来气我吧?” 司楠目光化作了冷刀子飞了过去。 许诏脑袋缩了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也就是说说就说说”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司楠低下头,“后果无外乎是人头落地或者当驸马而已。” 许诏两个都不想,挺直着胸膛正色道:“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公主跟一个底细不清的人呆在一起,这对公主的闺誉不好!将军知道提醒我不要乱说话怎么便没想到这个?” “一个能够住进太极殿,能够打破大周立朝以来公主不得涉政惯例的人。”司楠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就算吃了亏也始终脑子不灵光的部下,“许诏,你以为她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任性野蛮只会胡闹的公主表妹?” 许诏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只是对亲近的人不设防,只是没有想得太多罢了,“可她还是女孩子,她还没有及笄!” “她看不上你。”司楠却道,“所以你不用浪费精神去担心这个,若是真的要担心的话,便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她为了什么将你给卖了。” “你——”许诏气结,就不能说句好听的?“那这事就是不管呢?” “能管得了长生公主的只有当今陛下。”司楠道。 许诏还能说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原先的担忧都给压下去,陛下能让她这些年到处乱跑,应该是确保她不会出事的,而且她身边的那两个人也都不简单,保她安全应该没问题,还有那萧惟陛下既然如此看重这个人,应该是可信的!“不会出事就好!”说完,便想走了,不过看了司楠那张欠揍的脸,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真的看不上我?” “祖母曾经问过。”司大将军一边处理着公务一边说道,“她说她嫌脏。” 许诏本就是存心了要跟他过不去,他越不愿意继续的话题他就越是要继续,可听了这回答 那张褪去了孱弱刚毅俊美的脸顿时什么颜色都有了。 “司楠,你活该死了老婆!” 显然,许大少爷是不相信公主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不是公主殿下说的,那是谁说的便不言而喻。 司大将军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直接无视。 许诏气的返回校场仗着自己的身份将士兵们给折磨的丢了半条人命。 萧惟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便是青色帐顶,随后便感觉到了另一个气息的存在,猛然翻身,“师父?” 记忆开始回笼。 长生让师父将他敲晕,然后 “这里是哪里?长公主呢?”她还是要拦着他吗? 青龙一贯的面无表情,“公主在休息。” 萧惟一愣,随后起身走了过去,“师父,公主不能这样做,陛下既然下旨让我来燕州,我若是不去的话便是抗旨” “既然知道会连累公主,当日便不该来!” 萧惟脸色一白,“是!我是不该来!我明明知道她在燕州,也知道她不会看着我死,我不该来陷她于抗旨的危险之中,我不该来!” 青龙没有回应。 “师父”萧惟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他是自私,为了能够见她最后一面,或许还卑劣地存着她不会坐视不理,他还是有机会有希望的,他跪了下来:“徒儿该死。” “你是该死!”青龙冷哼,“不过公主不要你死,你就得活着!” “我马上去军营,只要我去了” “晚了。”青龙道,“如今你只能在这里!” “可是” “陛下不会为了你而治公主的罪的。”青龙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相信他的这话,或许自己心里也正是抱着这个想法,所以才会“公主想要我如何?” 青龙没有回答,不过看着他的目光却是极为的诡异。 “师父” 青龙起身,“你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这些日子便呆在这里静养,其余的事情不必多管!”说完,便起身离开。 萧惟追了上去,“师父公主到底” “陛下不会为了杀你而将你调来燕州的,更不会是为了让公主抗旨受过!”青龙没有转身,冷声道:“所以,如今你的存在只可能有一个用处。” “什么用处?”萧惟心中一凛,不是为了杀他也不是为了借机处罚长生,那是为什么?皇帝陛下到底想要用他做什么? 青龙转身,侧着的脸冷厉如冰刀,“让公主勘破情字!” 萧惟眼眸瞠大。 勘破情字? 裕明帝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最清楚的莫过于他自己的,别人揣测的再合情合理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谁敢说圣意就是如此? 而在这奇怪的调令上边,关注的人不仅仅是身处其中的人,京城里面的人也多番揣测与打探。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居然劳动了皇帝陛下亲下诏令?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查之下,还真的查出了一些让人吃惊的事情,这萧惟居然是萧家的人,哪个萧家?南方士族萧家,便是萧家这几年已经开始没落了,但是毕竟当了那般多年的四大士族之一,在京城也还是有些知名度的,更不要说的当年轰动一时的矿山一案了。 而这萧惟也正是因为当年的这桩案子而被萧家给逐出宗族! 没错,萧惟是萧家的弃子! 在被萧家逐出宗族之后,萧惟的“丰功伟绩”还在持续,当年常州的风月事件让这个士族弃子声名狼藉,跌入了谷底,随后便销声匿迹了,正常来说他该死潦倒地死在哪个角落的,可如今却是翻身了! 不但在水师剿匪当中立下了头功,更是得了入了陛下的眼!这般调去燕州,或许便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立功机会! 燕州,最危险所在,不过对于武将来说却是一个福地! 有仗打,有大仗打,这才有立功的机会! 但,裕明帝为什么要这般抬举一个萧家的弃子?以他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他立了再多的战功也不可能入的了皇帝陛下的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士族。 唯有这两个字可以解释的通! 这几年南方士族内部斗争严重,但是也隐隐有了不安分的迹象。 他们内部斗的死去活来对朝廷来说是好事,但是,斗的这般厉害所图为何?不就是想要一支独大吗? 士族一支独大了,对朝廷来说便不是好事了。 不过虽说皇帝虽然往他的棋盘上摆了一颗新棋子,但对目前角逐太子之位的影响并不大,这事琢磨琢磨也便算了。 可对于一个人来说,便不是琢磨琢磨就算了的事情! 李长林忧心忡忡,当年兄长临终之时的恳求仍然历历在目,他绝对不能让大嫂再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做出任何伤及自己伤害永宁侯府的事情来! 陛下要用萧惟,大嫂绝对不能再牵扯其中! “这事消息绝对不能让你母亲知晓!” 年仅十三岁的永宁侯脸色凝重,“叔父放心,我不会让母亲知晓的。” 大周爵位传承自然也是遵循有嫡传嫡的,永宁侯的爵位传给长房嫡长子理所应当,便是李长林要争,也是站不住脚跟,不过若是他真的要争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因为永宁侯病逝的时候,世子不过是十岁的孩童,按理说来是不能承爵的,李长林当时也只是希望能够求的裕明帝恩准,准许世子十六之后再承爵,可没想到结果却是特准永宁侯世子立即承爵,理由便是嫡长传承,合乎礼法。 这事在当时还在朝堂中引起了一番的争论,传位嫡长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永宁侯世子才十岁,一个孩童便要继承爵位?这是大周立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便是不将爵位传给其他人,也该等世子长成了之后再承爵,但是,裕明帝那段时间却似乎很喜欢打破常规,而且比起长生公主参政一事,这事也便无足轻重了。 李长林知道这事如此顺利还是托了长生公主的福,陛下欲打破常规欲与礼法与朝中一口一个规矩的大臣叫板,为长生公主打开了参政的路子,所以才会特准,虽然不大不小地牵涉进了朝中争斗中,但事情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大哥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但是   ☆、266 未来 “你母亲这些年虽然潜心礼佛,但心里到底有没有真的放下”李长林看着眼前这个在三年前不得不一下子长大的侄子,“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李跃自然清楚,但是也不得不为母亲辩解一句,“叔父,父亲的死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母亲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不该在苛责她。” “你能如此想,你父亲在天之灵也放心了。”李长林欣慰地笑道,兄长临终之前放心不下的除了大嫂会做傻事,便是两个孩子知道真相之后会怨恨母亲,“当初我原本不赞同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父亲坚持” “叔父,我明白父亲的苦心。”李跃打断了李长林的解释,少年老成脸上坚毅认真,“我是长子,我有责任保护母亲跟弟弟。” “你是你父亲的好孩子。”李长林道,即便没有违背兄长的临终遗愿,但他的确很担心这孩子在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即便是他自己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也难以接受,更不要说是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自小便在父母的宠爱庇护之下长大,在他的心里,他的父母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可是“过去的事情你父亲与母亲或许有错,但他们对你们却是全心全意的,跃儿,别怪他们。” “侄儿明白的。”李跃正色道,他不会怪已经去世了的父亲,更无法去怪在痛苦中煎熬的母亲,“侄儿会下令府中不得擅议朝中之事,母亲常年不出佛堂,只要没有多嘴的人去说这事,她不会知道的。” 李长林点头。 “不过叔父”李跃不担心府里的事情,即便他年岁不大,但是在永宁侯府他是名副其实的主人,“陛下抬举”话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出了名字,“萧惟,于永宁侯府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长林安抚道,“经历当年事情的人如今便剩下你母亲还活在世上,便是有人说出了当年的事情也不过是空口无凭,而且只要萧惟不说,我想不会有人能够提及当年旧事的,而他是最不愿意让当年的秘密泄露的人。” 李跃自然知道,家族弃子的身份已经让他备受质疑,若是再爆出他便是武将信奉英雄不问出身,可是这般的出身也会让他在朝堂上寸步难行,“叔父,他是否恨母亲?” “你担心萧惟他日会报复永宁侯府?”李长林问道。 李跃点头,母亲屡次加害于他,便是父亲也曾经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可以说永宁侯府与他已经接下死仇了。 “被陛下摆上棋盘的棋子,能不能活下去也是未知之数。”李长林正色道,“即便他真的熬出头了,永宁侯府也不是他想报复便能报复的了的!” 李跃黯然。 若这一日真的到来,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他不惧怕与他正面为敌,但是 他居然有一个兄长,一个同母异父的兄长 年轻的永宁侯便是到了如今想起这事心里也无法平静,他居然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长,而且将来还可能生死相搏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李长林宽慰道,“别说他未必能够熬过来,便是真的熬出来了,这般的人只会更加的爱惜羽毛,不会轻易地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而且你父亲临终之时也说过,那孩子不是心狠之人。” 李跃自然记得这话,当时他虽然没有随叔父去见父亲,但是父亲临终的话,叔父一句也没落下都转述给了他,能够让父亲说出这话的人,那人应当不是一个恶人,而且若是他真的恨到了想要毁了永宁侯府的地步的话,当年便做了,而不是放弃常州的一切远走他乡,他能走到这一步也应该付出了许多,又岂会轻易地摧毁?“叔父放心,我没事。” 李长林并没有过于地担心侄子的心理状态,这三年来他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他放心,而且,兄长所教养出来的嫡长子,自是光明磊落!至于萧惟,他也相信比起报复永宁侯府,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的确。 萧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如今在他的心里,永宁侯府已然是几乎不再想起的存在了,又如何会想着去报复? 他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自然便是公主殿下了。 师父说,如今他在这里唯一的用处便是助公主殿下勘破情字。 勘破情字? 让他助她勘破情字? 如何助? 萧惟心里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咬着似的,难受的厉害却还不能说出来,只能等公主殿下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问问,不过届时该如何问?一想到这里,萧大人更是坐立不安了。 “公主如何了?”凌光办完了事情照着青龙留下的指示找来了这里,第一个便是问了主子的状况。 青龙道:“公主在休息。” “你”凌光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你便不能上点心?还是因为萧惟是你的弟子你便” “凌光。”青龙打断了她的话,“公主长大了。” 凌光一窒。 “情字这一关总是要过的。”青龙继续道,“与其是别人,不如是萧惟。” “因为他是你的弟子?”凌光冷笑,这些年她已经冷静了许多了,但是如今这事关公主的大事,她仍旧是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公主是长大了,可正因为长大了才更加的不放心!她是女子,即便没有经历过但是她很清楚情字一关如何能轻易度过?而且公主如今这般分明是毫无准备的的意气之举! “没错。”青龙却点头,“因为他是我的弟子,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有一丝歹心或者伤及公主,我们随时可以了结了他。” 凌光连反驳的话也没有,的确,若是换做了其他人他们或许还有顾及,相对而言萧惟的危险性最低,“但若是公主过不了反而陷下去了?公主才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萧惟又是那般的放肆,公主便是再冷静也终究是个女孩子!” “公主身边终究需要有人陪伴的。”青龙沉默半晌,道。 凌光脸色一凛,咬牙切齿,“可也轮不到他萧惟!他算什么东西?即便公主将来需要一个驸马,可也轮不到他!而且陛下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们只是奴才。”青龙看着她道。 “你——” “我们可以保护公主,但是却不能替她经受考验,更不能替她做出任何的决定!”青龙一字一字地道,“公主心志坚定,不可能让自己陷入无法掌控的困境之中,若她决定陷下去了,也定会考虑了所有的后果并且去承担!凌光,公主她长大了。” 凌光浑身颤抖,却许久许久之后才挤出了一句话,“我不想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青龙,我必须保护好她!” 从她活着回到公主身边,这便是她唯一生存的意义! 青龙没有再开口,不过有些话便是不说大家也都能够明白,走在这条路上不受一丝的伤害根本不可能! 昔日的大雍女帝尚且如此,公主岂能躲的过去? 长生不否认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存在几分意气,但既然做出了决定也便不会反悔,这世上很多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躲的了今日也躲不了明日,终究是要面对,即便她杀了萧惟,心也终究走不出来。 既然如此,为何要躲? 既然动心了,为何不能坦然些?或许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发现其实这个人也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好。 雾里看花只会越看越好奇,不如直接深入其中,亲自把玩,到那时候得到了或许也便不在乎了。 不在乎了,又如何会受其控制? 长生最怕的或许就是如此,她不是惧怕爱情,而是惧怕自己受其控制,而且惧怕自己对眼前的事情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最缺乏的便是安全感,一直不断地追逐的也不过是这份安全感罢了。 权势地位? 为何渴望追求?不就是为了得一日安枕吗? 萧惟终于见到了长生了,看着她严肃微冷的容颜,心里的不安突然间平复了下来,不管她要他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有什么需要不安的呢? “长生。” 他叫了她的名字,却只是叫了,只是想叫叫她的名字。 长生没有说话,盯着他瞧。 萧惟也没有再说话,站在她的面前任由着她盯着自己瞧。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就剩下他们两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面,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家规矩是没有嫡子,家业就传给长子?” 萧惟道:“记得。” “我父皇有八个儿子,前头的四个这辈子这辈子最想杀的人估计就是我了。”长生继续道,“后面的四个,除了老七暂时没有要我命的打算之外,其他的估计就算没有想要我的小命也不会让我过舒心日子。” 萧惟没有接话,盯着她。 “所以,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我将来的日子估计都是睡前担心自己会不会一睡不醒,醒来了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我还活着。”长生继续道,“或许到了最后,一睡不醒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 “不会的” 长生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笑着看着他。 萧惟面色发青。 “幸好老头子还算是疼我,所以,他打算一个儿子都不传。”长生继续道,“都给我这个女儿了,传嫡传嫡,我不就是嫡吗?这古法也未曾说着嫡只是男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萧惟问道。 长生笑着问道:“你似乎并不惊讶,便是之前我告诉你的时候也不过是震惊了一会儿,那般轻易地便接受了的态度像是根本就不信我的话似的。” “我信!” “那为何?” “因为你要做什么根本不重要。”萧惟道,“我只是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都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要做什么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若不是早就认识你,听了这话你知道我会想什么吗?”长生继续问道,随后不等他回答便又道:“花言巧语、轻浮、登徒浪子。” “我” “你不是。”长生笑道,“我知道,所以,你才活到现在。” 萧惟一时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 “虽然我一直不赞同大雍亡国是因为公主祸国的论调。”长生继续道,“不过有一点却是认同的,那便是男人身后的女人伟大,而女人身后的男人可怕。” 萧惟面色一僵。 “昔日大雍女帝为了避免被枕边人算计,将她两个儿子的生父仍在了边关十几年,还弄出了一个刑国公来迷惑天下最后狠狠地坑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一把。”长生哂笑道,“这般心计也不亏为这片大地上的第一个女皇帝。” 萧惟脸色更僵了。 “可惜我没有这般的心计,也不想这般折腾。”长生耸耸肩,仿佛没有看到萧惟的脸色一般,语气自在,“老头子也应该看出我没有这般本事,所以,长生公主即便有驸马也只有一个用处,那便是下种。”话说的粗俗,亦是残酷,“任务完成了,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她起身走了过去,走到了萧惟的面前,“跪下。” 萧惟缓缓跪下。 长生看着他,不用仰望了,这世上需要她仰望的人萧惟不在此列,“这般,你也还要继续吗?” 萧惟看着她,“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惧怕吗? 不。 他的眼里或许有震惊,但是没有惧怕,而那震惊为何而来? 长生不知道哪里来的眼里居然看出了是因为心疼她,心疼她即便艰难走到了那一步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苦难,这般的男人这般的男人若是他是虚情假意的话,那沉浸在这虚情假意之中的人也怕是心甘情愿吧?“是吗?”她笑着,灿烂地笑着,不愿意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别这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也没说就让你给我当驸马了,不是还有雍明宗的生父吗?人家最后也是苦尽甘来了,做人要有些志气,就算没有野心也该” 话中断了。 萧惟猛然起身将眼前谈笑晏晏的少女搂入了怀中,声音低沉嘶哑,“别说了!”像是承受着巨大的悲伤一般,他紧紧地抱着她,嘶哑低喃,“对不起”他不该逼她的,不该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她还小,她还这般的小,即便将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该承受的苦难还是要承受,可是不该是这时候的!她该明媚娇嗔地活着的!而不是在这里跟她笑着说着这些肮脏的未来!“对不起,长生” “不说,便不存在吗?”长生推开了他,笑容已然敛去,“我以为你敢说出那句话便已经想到了所有!” 萧惟脸色苍白。 “我动心了。”长生继续道,仍是冷着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相信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气话更不是谎言,“虽然不知道算是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有你。” 萧惟却没有半丝的喜悦,他竟然将她逼到了这般的地步!他竟然—— “所以我慌了。”长生继续道,“原本将来的一切都已经定下来了,我只需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是,我今年十三,过了年便十四了,再过一年便十五,及笄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与父皇都很清楚,我及笄之后,婚事便会摆上台面,就算父皇不提,那些恨不得我早些出嫁了不要再呆在太极殿,不要再插手政事,好好地相夫教子的大臣们也会提出来,他们会将全天下最好的男子都退到我的面前认我挑选,我从中选一个,成亲,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必须还必须是儿子,或许一个还不够,至少两个,跟当年的大雍女帝一样,两个儿子,然后,驸马就没用了,而且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族,都会烟消云散,不过不会跟当年的四国公府一样获罪被诛,因为这样会让我的孩子成为罪臣之后,或许是意外的事故,又或许是因为仇杀,总之他们都要消失,然后” “够了!”萧惟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眼眸赤红,“够了!不要再说了!” “怎么?这便听不下去了?”长生看着他,“可这就是我的将来!若是你不出现的话,这就是我的将来!” “可我出现了!” “能改变什么吗?”长生问道。 萧惟盯着她,“我没有家族,你不需要担心将来孩子的父族会颠覆朝纲,我被逐出宗族,为文人所不耻,我出身肮脏,一旦泄露万劫不复,我所有的一切你都知晓你都清楚,我” “你要自告奋勇吗?”长生笑道。 “我宁愿是我。”萧惟道。 长生依旧笑着,眼里闪烁着水光,“可是偏偏我动了心了,我怕将来我下不了手。” “我可以自己动手。” “我更怕。”长生继续道,“我千防万防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能轻易便解决的问题为何选一个让自己遍体鳞伤的法子来解决?”   ☆、267 私奔 我更怕我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能够轻易解决的问题为何选一个让自己遍体鳞伤的法子 萧惟心中钝痛,他看着她,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以灵魂发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口说无凭。”长生笑道,随后转身,走出了他的桎梏,走到了桌子旁,给自己倒茶,先前的情绪波动已然结束,“不过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我没看错人。” 萧惟看着她,沉痛愧疚心疼交织在了脸上,若是知道会面临这样的死局,他还说吗?会的吧,不过不会将她逼到这个地步!“我要做什么才可以让你”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需要自告奋勇。”长生端着茶杯喝水,一边说着,“雍明宗的生父可以等十几年,难不成你就等不了几年?到时候不需要冒着性命危险也可以得偿所愿,我不是说了我动心了吗?你再痴心守候个几年,我岂不是会更加动心?还是嫌弃我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我不会让你经受那些的!”萧惟道,即便如今仍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他不会让她经受那些!“你可以嫁给别人可以跟别人生孩子,但是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局!顾长生你听着,我不会让你经受这些!” “你自告奋勇结果便不一样了?方才不是还说你自己动手吗?”长生挑眉问道,“该不会是哄我吧?” 萧惟无言以对,但是眼里的决绝却是不容置疑。 “答不出来也没关系,到现在为止,看老头子的作态应该还是没打算放过你的。”长生继续道:“所以说的再多也没用。”她看着他,脸上眼里都带着笑意,却不是那种让人开心的笑意,“怕吗?” 萧惟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半跪了下来抬头看着她,“你需要我做什么?” 长生笑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这张脸长得真的很好,也许这也是老头子将你送来的原因吧。” 萧惟也笑了,没有开口,安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私奔吧。”长生继续道。 即便方才已经足够的震惊了,可如今听了她这话却还是愣了,好半晌才道:“你你说什么?” “我们私奔。”公主殿下笑靥如花,却也是认真的,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些年来老头子的考验从未停过,每一次便是我再不愿意也得接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长生继续道,“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那便助我度过情关。” “你喜欢我。”萧惟道,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但是却是轻轻的小心翼翼。 长生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我便是你的情关?”萧惟问道。 长生道:“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这般认为,而你也的确是目前我唯一还看得上的男的。” “将来” “没有将来。”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只有眼下。” 萧惟抬手覆上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不想成为你的劫难。” “这般有信心?”长生挑眉,俯下身子靠近了他,“萧大人,说不准没几日我便受不了你了,那时候可就是你的劫难要来了。” “那正好。”萧惟却是笑道,“将来你便不会伤心了。”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收回了手,“这天下让我杀了不会心疼的男人多得是了,萧大人的心还是不要太大的好。” 还是在毛遂自荐! 真是自大狂妄的可以! 萧惟没有与她争辩,目光温柔,“什么时候走?” 长生一愣。 “不是要私奔吗?”萧惟笑着道,“什么时候走?” 本来便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可现在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了自己听了却又觉得十分的不是滋味,公主殿下冷笑道:“你还真的是迫不及待!” “能跟长生公主私奔,是我百年修来的福气。”萧惟继续笑道,似乎没看到公主殿下的不满似得。 长生咬牙:“希望死到临头的时候萧大人还能这般的轻松愉悦!” 萧惟笑了出声,随后起身,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坐着的她贴在他的腰间,娇小柔弱的让他恨不得倾尽所有来保护**溺,“甘之如饴。” 不过只能在她真的如她所说厌弃了真的想要收回他的命的前提下,不管将来如何,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她陷入那般的痛苦之中!即使无法与她相守,她也必须得到幸福! 私奔吗? 度情劫吗? 好,他陪着她。 长生似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过既然决定了便不该瞻前顾后,他萧惟再妖孽也总是一个人吧?她还比他多活了二十多年,难道真的还能输给他? 输赢 没错,与其将事情想得那般的复杂不如便直接地看做一场较量便是。 赢了,所有的烦劳将一扫而空。 输了 也不过是多了一份烦心罢了。 便是输了,她亦能得到另一样东西。 爱情。 即便她说她喜欢他,可也不过是动心也不过是喜欢罢了,她也喜欢很多东西不是吗?可是爱情很久很久眼前她也曾经渴望过的东西。 真的计较起来,她还是赚了,所以,忐忑什么?害怕什么呢? 未来的变数 萧惟是否会一如既往 这些担忧,这一刻公主殿下突然间都不想去管了,放纵了的情感一旦放纵了便难以收回了,便继续下去了,看看最后,他们能够走到哪一步,看看这个男人能够将她带到幸福的怀抱还是绝望的深渊! 就试试吧! “走!” 所谓私奔,那是真的私奔了,公主殿下谁也没有知会就留下一张字条说他们私奔去了,就拉着萧惟便走了,不管是凌光还是青龙都没有想过主子竟然会突然间来这一出,这些年来他们虽然都有离开过主子身边,包括之前许诏一事,他们两个都不在,但是却从未像这次这般公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而且还是 私奔!? “萧惟——”凌光一掌拍碎了桌子,面目阴沉的可怕,他竟然怂恿公主跟他私奔?他竟然敢这样做?!她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青龙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的怒意与担忧,他亦没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萧惟绝对不可能蛊惑公主这般做的,必定是公主的主意,但是萧惟——这混账也太过胆大妄为了! “还不追?愣着做什么?”凌光便是相信青龙不可能帮萧惟但还是迁怒于他,他教出来的好弟子,“之前沧州的刺杀现在还不清不楚,燕州本就不安全,不管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都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 青龙颔首。 萧惟也是放开了所有的顾忌跟着她“私奔”去了,不过也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一个人也没带,身边就只有他一个!“长生,师父他们一定很担心,不如” “怎么?”公主殿下冷眼睨了他一下,“反悔了?” “我担心你的安全。”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现在还没出事了便退缩了?”公主殿下嗤笑道,“看来不需要太久我便可以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萧惟道:“沧州的刺客” “那是老头子的问题。”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说的对,怎么说也是私奔,这般张扬也是不好,走,去伪装一下!”说完,便拉着萧大人钻进了一个铺子里面,半个时辰之后,一大一小的两个公子哥儿便从铺子里面出来了,然后租了一辆马车出城去了。 而没多久,小镇便因为他们的“私奔”而鸡飞狗跳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公主殿下似乎觉得这样的伪装还不够,在一个村子又换了一个,一大一小的两个裹成了粽子连脸都包住了的小伙子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慢慢地走在官道上边,那模样便是刺客从他们身边走过也瞧不出来! 萧惟看着心疼,但是没有阻止,因为这般的确安全许多,“我背你。” “我没腿啊?”公主殿下不领情。 萧惟坚持:“还得走很远,你会累的。” “你就不会?” “我是男人。” 公主殿下眉梢一挑,“小爷现在也是!” “长生” “青龙说你伤还没好全,我可不想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上路!”长生近乎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乖乖地走你的路,别逞能了,至于你是不是男人,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 萧惟说不过她,“累了便说。” “你烦不烦?” 萧惟不烦,没走一会儿,便又问道:“冷吗?” “冷了便扒了你的衣裳穿!” 这话一落一件大棉袄便裹住了她娇小的身子了,“我们换个方式吧?”他怎么忘了她怕冷?“要掩人耳目还有很多办法,不一定要” “你若是想反悔直说便是了,用不着找这般多的借口!”公主殿下生气了,“把衣服穿回去!” 萧大人只好作罢。 两人继续走着,小个子的走在前头,高个子的走在后头,一前一后的跟着,偶尔说两句话,远远看去像是再争执,结果都是高个子的低头认错。 虽说寒冬腊月,但因年关将近,官道上往来的人还是挺多的,也不乏好心人,一个路过的商队见了两人在寒风走艰难行走,似乎还争吵了,便停了下来说可以带他们一程。 萧惟心生防备。 公主殿下却是笑着应下了,虽说要玩私奔的游戏需要掩人耳目,但也不会作践自己,高高兴兴地道了谢便上了车了,虽然也是马拉的车,但却是拉货的,他们便坐在边上,依旧在寒风之中,就是不用辛苦走路而已。 萧惟将人给拉入了怀中,护着。 公主殿下也没在外人的面前跟他吵。 走了大半天,商队停下来休整了。 商队的主人是个笑的十分和善的大胖子,三四十岁的样子,商队的人都称他为胡老大,招呼了他们过来喝热汤,也便拉起了家常了,“这就要过年了,要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不想留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没法子,西州那边还等着我们这车货过年了,我们若是不送去来年的生意怕也做下去了。” “这里离西州最少还得走一个月的路程。”萧惟开口道,“如今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我们半道上遇上了剿匪,也是没法子。”胡老大苦笑道,“希望到时候能我老胡一个面子吧!” “过年的东西过了时候也便不值钱了。”萧惟继续道,不是要打击人家,只是仍心存怀疑罢了。 胡老大道:“兄弟有所不知,西州那边的风俗元宵比新年还要隆重,那边的老百姓年前储存的东西大多是留着元宵那日用的,这车货主要是供给几个大户人家用的,送晚了影响不算大,就是担心对方不理解罢了。” “既然是碰上了事情,也是没法子。”长生开口道,睨了萧大人一眼让他适可而止了,“大哥走货多年,信誉还是有的。” “这倒是!”胡老大听了这话愁绪消了,“别的不说,我老胡走的货都是最好的,别人手里还真的没有我手里的好!” “那不就成了?” “这小兄弟说话我爱听!”胡老大笑道。 “大哥是南方人?”长生捧着热汤问道。 胡老大笑道:“小哥听得出来?听小哥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 “我在南方呆了段日子。”长生笑道,“不过我这大哥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萧惟没说话,便是目前没有发现这商队有什么不对,但也还是暗自防备着。 胡老大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兄弟吗?怎么” “不是同一个爹的。”公主殿下说谎不打草稿,不过也不算是说谎,的确不是一个爹的,连娘也不是。 胡老大更是错愕了,来回看着两人好一会儿,然后讪讪笑道:“哦,原来如此,难怪了。”虽然这两兄弟的脸上都脏兮兮的,但也能看出并没有相似的地方,不过不是一个爹的,这还真的是“来喝汤喝汤!”不是一个爹的比不是一个娘的求你个矿复杂多了,竟然不是一个爹的! “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爹的,但我这大哥对我可好了。”公主殿下眨着眼睛,“家里糟了慌,连饭都没得吃了,他便带着我去找他爹,说只要有他一口饭就有我一口的。” 萧惟瞪了她,胡说八道! 公主殿下只当没看道:“大哥你说我这大哥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胡老大可不是八卦之人,“那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往西走。”长生笑道。 胡老大一愣,“往西?你们也是要去西州吗?” “嗯嗯。”长生点头。 萧惟瞪着她,别胡闹! 就是胡闹又怎么着? 长生! “大哥西州好玩吗?”长生又问道。 胡老大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斗,道:“好玩倒是好玩,只要蛮人不犯边就没事,可若是遇上了蛮人犯边,那就最好不要去了。”说完,便又问道:“大兄弟的父亲在西州是做什么的?你是南方人,按理说来南方人除了像我老胡这般走货的,很少到西州的。” “就是走货的。”长生继续脸不红耳不赤地说谎,“不过可没大哥这般本事,要不然就不会连儿子也丢下了。” “喝汤!”萧大人脸黑了。 胡老大原本想问问名字看看自己认不认识的,不过见了萧惟的脸色也便打住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对对,多喝点,这汤御寒。” “多谢大哥!” 一顿饭吃的暖和暖和的,然后继续赶路。 “生气了?”长生看着脸色还是不好的萧大人问道。 萧惟盯着她,“你休想去西州!”找他私奔?他就是被她给搅乱了情绪才忘了她顾长生是什么人,就算真的要用他来考验自己也不会做出私奔的事情来,“我告诉你顾长生,你休想跑去西州!” “你威胁我?” “我警告你!” “凭什么?我叫了你大哥你就真的是我大哥了?”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西州很危险!” “我更危险!” “长生” “没生气吗?”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而是继续了方才的问题,“我说了你父亲。” 萧惟一愣。 长生看着他,深深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半晌后,笑了:“看来真的是放下了。” 萧惟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长生” “不是要自告奋勇吗?我自然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家族的负累。”公主殿下继续道。 萧惟吸了口气,“别想去西州!” “你放心,就算我想去也未必有机会到的了!”长生睨了他一眼,十分的不屑,“你太小看你师父的本事也太高估了你所谓的伪装本事了,能躲过几日已经算很不错了。” 萧惟并不惊讶,也不慌张,他甚至希望他们找些找到他们!公主殿下显然不是单纯地要跟他“私奔”或者渡什么情劫的!她就是冲着西州的。 “就只有几日的时间,萧大人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勾了我的魂?”   ☆、268 小日子 “就只有几日的时间,萧大人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勾了我的魂?” 这窃窃私语的两人本就靠的近,明亮狡黠的眸子笑成了月牙儿,她靠着他那般的近,近的可以感觉到她呼吸的热量。 萧惟心头滚烫,即便明明知晓她这不过是在戏弄他,却仍是难以,声音低沉沙哑,“别想去西州!”似乎只能以这般的话来抵御她的戏弄,她的撩拨。 勾了她的魂? 是她在勾他的魂! “没趣!”公主殿下嘴角一撇,“就你这样还能祸害到本公主?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怎么想的!”直接忘了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了。 萧惟抬手揉揉她的头,寒风中笑的温暖柔和,“我本就没想祸害你!” “你把我当狗啊?”揉什么揉? 萧惟笑的更加的灿烂,笑的公主殿下想要撕了他的脸。 笑笑笑? 有这般好笑吗? 脑子都装浆糊了! 去西州? 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目前为止不是实行的时候,一口吃不成胖子,水师尚且还搞定,燕州这块大饼还没能下手,她傻了才会去西州那边捡那个烂摊子! 比起燕州外边虎视眈眈的胡人,西州那边的虎狼之族更加的让人糟心,胡人虽然难对付但是也是有章法的,可大周西边的部族根本就是一群野蛮人,打打杀杀的根本没有章法。 百姓口中的蛮人可不是胡乱叫的! 况且惜命的公主殿下就算要去捡这个烂摊子也不会谁也不带就带他萧大人一个去!她又不急着见阎王! 萧惟还是笑着,将公主殿下当小狗一样护在怀中抵御着凛冽的寒风。 他们还是一路往西走,但也没有走多长,才走了两日便不得不停了下来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行踪被发现了,而是萧大人倒下了,这担心别人的人自己却先倒下了,公主殿下不知道该嘲笑他一番还是担心。 水师一战还有后来的刺客事件,萧惟身上本就有伤,后来没养几天便被七皇子殿下当牛一样使唤,再后来皇帝陛下的一纸诏令又匆忙赶来燕州,为了不连累人也为了赶路方便,便一个人上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没有人照顾的,能撑到现在也应该可以说是很不错了的。 “这样的破身子都不用等老头子来砍自己就先玩完了!” “就只是风寒而已。”萧惟笑容中带着歉疚,“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公主殿下冷笑,“自作多情!”甩手便要走。 “去哪?”萧惟忙拉住了她的手,“别到处乱走!” “你还是自己顾好你自己吧!”长生甩开他的手,只是风寒而已?没错,的确只是风寒而已,虽然还有些发烧,但是绝对死不了人,可她一个小女子都没事他一个大男人却出事了,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萧惟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要追下去。 “干什么?”公主殿下恼火了,“人家给我们又是租客栈又是请大夫的,现在人家要走了我就去道个谢怎么了?” “我陪你一起去!”萧惟低头穿鞋子,他绝对不会让她单独一个人出去,“我也该亲自跟胡老大道谢才是。” “你——”公主殿下气结,可更气的就是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拦住他,两人亲自去跟胡老大道谢了,没有脸色刻意弄上去的东西,将人家给惊了一惊,即便几日的相处从两人的言谈举止中也隐隐猜出两人出身应该良好,可这见了两人干净的脸,尤其是萧大人那张比女人还要妖孽的脸时,还是吓了一跳,不过到底萍水相逢,相互客套一番之后也便分道扬镳了。 因为萧惟的固执,为了让他尽快养好病,长生只能跟他窝在客栈的房间里头,饭是小二送,药是小二煎,就算是出恭也不去茅房就在屏风后面的马桶。 公主殿下这是把萧大人当祖宗一样伺候着,不过也没白费功夫,萧惟的病好的很快,也幸好好的快,不然她们可就要被客栈赶出去了! 胡老大义气,也是看出了两人出身不简单想结一份善缘,给他们找了客栈找了大夫,走的时候还给他们留了些银子,不过也不多,现在他们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公主殿下没带钱的习惯,没想到萧大人也是。 萧惟自然不是没带钱的习惯,不过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这从沧州来燕州路上也花的差不多了,更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揽着他玩“私奔”,当时脑子一热也是没想的太多,也便走了,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我来想办法解决。” “想什么办法?”公主殿下挑眉道,“又去当铺?” 萧惟神色一僵。 “我说萧大人你能不能有些志气?”公主殿下嗤笑,“好好的大活人难道还不能赚个几文钱吃饭?” “我” “放心,不会要你去身的!”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走!” 萧惟跟着她走,出了客栈之后便在街上闲逛,萧惟也猜不透公主殿下的心思,不过见她一脸认真地也便没有开口打扰了,径自防备着是否有外来的威胁。 公主殿下逛了一圈之后,便问了一个行人书局在哪里,然后顺着指示去了。 “去书局做什么?” “你字写得怎么样?” 萧惟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轻轻咳嗽了一声,“还可以吧。” “比我的好就是了吧?”便只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萧惟道:“写字干嘛?” “当然是赚银子了!”公主殿下恼怒道,“不然还想干什么?” “好。”萧惟点头。 两人进了书局,这小地方的书局自然不大,不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却还是有的,笔墨纸砚,然后将萧大人推出去字,公主殿下就坐等着收银子就是了,不过事情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两人已经去还没开口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便让笑的有些猥琐的老板拉到了一旁,说要介绍一些好货给他们。 这书局的好货自然是书了,难道这小地方的书局也有孤本? 长生真的没有多想的。 萧惟没让长生动手去碰那几本老板拿出来的好货,这般热情的老板在萧大人的眼里便是有嫌疑的,不过人家也没做什么他也不好动手做什么,便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这一看脸顿时黑了,随后啪的一声将那书扣在了桌面上,怒斥道:“谁让你拿这些脏东西出来?!” 混账! 那老板吓了一跳。 “什么脏东西?”长生倒是好奇了,伸手去拿。 “别动!”萧惟根本没想到黑着脸阻止,随后便拉起了她的手道:“我们走!” 长生莫名其妙的,“走什么走?东西都没买到难道真的要我跟着你去乞讨?” “我来想法子!”萧惟坚决离开,他不会让那些脏东西脏了她的眼睛! 老板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自己搞错了,忙上前道歉,“两位客官别生气别生气,是小人弄错了,之前伙计说有两位公子要新上市的画册,刚刚两位公子一进来小人就以为是两位,所以才呵呵公子见谅见谅。”说着忙对萧惟作揖道歉。 萧惟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 长生倒是好奇了,“什么画册?” “不许问!”萧惟当即道,“我们走!” “你是在命令我吗?”公主殿下不满地眯起了眼,“松手!” “长生” “不就是画册吗?我倒是要看看到底画了什么脏东西!”公主殿下甩开了人便上前去拿那画册。 “长生!” “闭嘴,站好!”长生喝道。 萧惟恨不得杀了那老板。 长生警告地睨了他一眼方才去翻手里的画册,随后眉梢微微一挑,扬起了手里的册子,对萧惟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脏东西?” 萧惟脸色难看之极,上前夺过了她手里的册子扔在了地上,然后用手擦着她的手,像是担心沾上什么脏东西似得。 长生笑了,“才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脏东西,倒是见多识广啊。” 萧惟一僵。 “说!”公主殿下一把掐住了他的手,凶狠道:“这几年在外边看了多少了?还是在常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了?很好看是不是?” “没有。”话虽说是没有,但这根本没有力度的话哪里还不能看出心虚?他是真的没有专门来买过或者想看过,但也是真的看过,不过绝对不是有心去看的,就是在新兵营里面新兵们训练之余便以此为娱乐,之后到了青云寨,这样的画册更是多了,也更加的没有避忌。 “没有?” “在寨子里面无意中看过” “是吗?”长生咬着牙。 萧惟正想再继续解释什么,便见她居然放过自己了,可还没有松口气便听她对那老板道:“老板,将最新最流行的那本给我包了。” 萧大人目瞪口呆。 “另外再给我来些笔墨纸砚”长生一连点了好几样东西,将身上仅剩的银子都给花完了。 萧惟回过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阻止。 “怎么?你看的我便看不得?” “你怎么能” “你再说我便全部都给买了!” 萧惟不敢再说什么,但绝对绝对不会允许她看的!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公主殿下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气他才买了那本册子,买了之后便扔在了一边了,然后忙活着生计,写写家书画画年画描描春晖应该能够赚些血汗钱,只要让公主殿下不再想起那册子,萧惟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写家书、写春联的他倒是没问题,但是年画的话便不成了,最后公主殿下还是要亲自上阵,开张的第一天生意惨淡,他们甚至连客栈一日的房钱也没赚到,不过到了第二日不知道是名声打响了还是见了一个那般好看的公子哥儿都跑来围观了,这生意便开始涨了,年画的尤其火爆。 公主殿下笑眯了眼,“看来我还是个做生意的料,看来将来就算失业了也还能靠这个讨口饭吃。” “你的画很好。”萧惟笑道,不是恭维,而是真的很好,而且她所画的年画也很少见。 长生一脸的得意,“那自然的,我是谁?” 萧惟笑了出声,趁着没有握住了她的手帮她暖手,完全沉浸在了公主殿下的笑容里头,丝毫没有发觉有一双冷眸正怒视着自己,那眼光恨不得将他给剐了。 “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不远处,凌光差一点便忍不住冲出去砍了萧惟那不规矩的手,他握谁的手?谁准他握上去了?不想要那双手了吗?“都怪你!” 青龙受了她的怒火。 凌光自然不是不知道这事跟青龙没什么关系,他根本便没教萧惟多长时间,甚至这师徒关系也都是主子强加的,可现在她除了迁怒他之外也没有其他发泄怒火的渠道了,没找到公主的时候她急的要发疯,找到了却气的崩溃,公主分明是不想他们干涉,所以即便找到了她,他们也只能在暗处保护,可那该死的萧惟——“要是他起了歹心伤害公主”他们现在同吃同住,便是房间里面有两张**,可这情况若是传出去了,公主的名声便都被这个混账给玷污了! “他不敢!”青龙开口,杀意森森,顿了顿,又道,“也不会。” 凌光咬着牙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说了也是白说,“敢不敢我们都要盯紧点!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可公主到底怎么想的?便是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是这样跟萧惟一起她不是不想让萧惟死的吗?这样子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萧惟还能活?! 虽然生意火爆,但毕竟是小生意,能够赚到的银子也只能够两人勉勉强强地生活下去,可这小日子却是过的有滋有味的,长生心头突然间生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其实丢下一切就这样平淡地过日子也不错。 真的很可怕! 她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怎么了?”萧惟见她盯着自己,停下整理明日开摊的东西,问道。 长生恨恨地道:“想杀了你!” 萧惟一愣。 “我的画册呢?你藏哪里了?”长生却是转了一个话题,她绝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她居然有跟他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念头!绝对不会!“拿来!” 萧惟心中一凛,脸上却装作糊涂,问道:“什么画册?” “少装糊涂!”公主殿下横眉竖眼的,“那日在书局拿的画册,拿出来!” “烧了!” “再去买!” “不行!”萧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好端端的又提起了这事,坚决拒绝,“你不能看那些脏东西!” “你就能看?” “我以后再也不会看!” “都已经看腻了自然不想再看了。” 萧惟气结:“总之你不许看!” “你不给我再去买就是了!” “长生!”萧惟一把拉住了她,“你生气打我骂我便是,不要让那些脏东西脏了你的眼睛!” “什么脏东西?那可是让我们过一个肥年的好东西!” 萧惟一愣。 “难不成你以为这些东西便可以养活我?” 萧惟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少女,“你该不会是想” “我会画的可不只是年画” “你想都别想!”萧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就算是去偷去抢也绝对不会让你去画那些脏东西!顾长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就是银子吗?我给你找回来就是!” “去偷去抢?” “我送你回燕州!”萧惟道,便是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但如果真的困难到要她画那些脏东西的地步他宁愿送她回燕州! 长生冷笑:“这般快便忍不住了?还说要保护我一辈子?萧惟,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了就不觉得亏吗?” “不就是赚钱吗?有的是法子不需要你去做那些事情,顾长生我即使再无能也绝对不会让你” “你真的不想让我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怒火褪去了换上了似笑非笑,那声音更是带着蛊惑,“你不是说要自告奋勇吗?说不准我看着看着也便如了你的愿了。” 萧惟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的意思,脸色顿时涨红的厉害,“你还没及笄,我还没娶你!” “我连谋杀亲夫都计划了,还在乎这些?” “你休想!”萧惟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的,“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但是绝对不会这般对你!不要将大雍女帝跟你自己相提并论,一个将所有人都算计利用彻底的女人没资格跟你相提并论!顾长生你做什么我都由着你但是你休想伤害你自己!” 长生脸上露出了狠色,抬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角,“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 明明一无是处一无所有却每一次都能搅动她的心! 他不该死谁该死?! 萧惟笑了,“我等着。” “把画册给我!” “不行。”似乎看出了她想闹他多于想看那画册,萧惟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为什么不行?多知道一些将来便不会吃亏,有什么不行?” 萧惟的脸又红了,“等你成亲了就会知道的!” “你确定?”长生挑眉,“到时候说不定便是别人来教了。” 萧惟只当没听见这话,没听见,“很晚了,睡觉。” 似乎也闹够了,公主殿下也没有继续下去,狠狠地瞪了萧大人一眼便上了自己的**榻睡觉去了。 萧惟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灯火转暗了许多,不过没有完全熄灭,便是长生没有说过,但是只是在第**他便看出了她怕黑,不过是一个小动作他便觉察到了,公主殿下如何能不恨他? 而屋外,寒风中的凌光几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耳力甚好的她自然听到了屋子里两人的对话,便是自家主子挑起来的,但是凌光还是认定了是萧大人带坏了她家主子,她家主子才几岁哪里懂那般多?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的,一定是他带坏了公主一定是!她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虽然睡前闹了一场,不过就跟之前无数次一般,闹过了便散了,长生很快便睡着了,萧惟在看着她安然的睡容好半晌也去睡了,**安眠。 第二日还是起了一个大早,习惯性地看向对面的**,她并没有醒,裹紧了被子还在睡着,萧惟笑了笑,心里被淡淡的满足感充斥着,随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今天他不打算开摊,虽然昨晚上她是存心在闹自己,但是话也说的没错,他们这营生只能填饱肚子,根本便不能供养她,如今他便让她跟着吃苦,还谈什么将来?他得另找营生的手段才成! 轻手轻脚地洗漱好,长生依旧在睡着。 萧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些日子她从未这般过,难道病了?一想到这心里便更不安了,快步走了过去,“长生?” 长生背着他。 “长生?”萧惟继续叫道。 “嗯”长生有了反应,转过了身来。 萧惟看了她的脸顿时心惊,“长生?你怎么了?” 长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极为的苍白,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一脸的痛苦之色,“萧惟我疼” “哪里?哪里?”他慌忙地想要抱起她,却在被子掀开的时候嗅到了血腥味。   ☆、269 追到了便是你的 “哪里?哪里?”他慌忙地想要抱起她,却在被子掀开的时候嗅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腥味?! 她哪里受伤了?! 萧惟猛然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都给掀开了,入目的艳红让他心胆欲裂,她捂着肚子蜷缩着,棉裤上血红一片,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受伤的?谁下的手?! “疼”长生死死地捂着肚子,冷汗已经浸湿了鬓发,腹部上仿佛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地割着似得,“疼”她要死了吗? 萧惟浑身一震,“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找大夫!找大夫!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他颤着双手去抱她,不过还没抱起房门便被撞开了,他猛然转身将人护在了身后,如同陷入癫狂的野兽一般要撕碎闯进来的人,不过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因为闯进来的不是刺客,而是凌光跟青龙,“师父?!” 两人是听到了萧惟慌张的声音觉得不对劲才闯进来的,凌光一进门便直奔长生的床边,在见了床上主子的状况之后,惊怒的双眸都要裂开了一般,扬手便对萧惟拍出了一掌,直接将人给拍飞了。 萧惟猝不及防,撞上了墙壁之后倒下,呕出了血。 凌光疾步上前欲下杀手。 “住手!”青龙上前阻止。 凌光大怒:“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畜生!他竟然敢” “昨夜你一直守在门外,若是他真的对公主做了什么你会没听到动静?”青龙冷色也是极冷,“他不可能对公主做什么!?” 凌光要疯了,公主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他做了畜生行劲是什么?难道公主自己思及此,凌光突然间愣了,公主已经十三了,过了年,不,再过几天便是十四了,现在这情况难道是 “师父快快找大夫”萧惟挣扎着,可凌光这一掌是下了狠手了,现在他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师父找大夫” 凌光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向主子。 “萧惟疼”长生已经是疼的意识模糊了,“萧惟疼好疼” 凌光俯下身去查看,“公主,你哪里疼?” “萧惟萧惟”长生已经疼的睁不开眼睛了,哪里还能听得到眼前的人是谁?她还是没听到萧惟的声音,“疼”她要死了吗?萧惟在哪里?他不管她了吗? 萧惟还是撑起了身子,艰难地走过去,“长生” “把他扔出去!”凌光转头大怒,“去找大夫!” 青龙上前一把拧起了半死不活的萧惟,往他的嘴里塞了一个药丸,拧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师父” “好好待着!”青龙将人放在地上厉声道,“我去找大夫,你别添乱!” “她叫我” 青龙恨铁不成钢似得,“公主没事!你若是进去了凌光难保不会真的杀了你!” “她叫我”萧惟哪里还能去想凌光会不会杀了他的事情,她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她受伤了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如何还能想其他?“她叫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起身。 青龙恼火了,一记手刀将他给劈晕了,然后转身去找大夫,萧惟不可能对公主行不轨之事,所以公主如今这般模样大概是 公主殿下没生病也没受伤,不过是长大了而已。 对,长大了! 可上辈子从未将每个月都来一次的老朋友当回事的长生根本便想到这已经好几年来来过的老朋友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来!这像是要把她给撕开了的痛苦往后每一个月都要承受一次? 一想到这,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又多了一层阴郁。 这都什么事? 老天爷嫌她的苦难还不够多又给她添一个?! 就这般见不得她好?! “公主,喝药了。”凌光将药端了过来。 长生伸手借口,一口气灌入了口中差点没把自己个呛死,“大夫怎么说?”熬过了开始的时候现在虽然还有些隐痛,但已经是好了许多了,她现在担心的就是以后是不是每一次都会这样痛的死去活来的!这是她上辈子老是笑话别人痛的死去活来娇气的报应吗? “大夫说公主体虚,又是初次天葵,所以才会这般。”凌光道:“奴婢已经去信给闫大夫” “闫老头多大年纪了还要他跟着我们东奔西跑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便别添乱了!”闫老头知道也便是皇帝也知道,她的脸往哪里搁去?“将大夫的诊治传给他,让他开方子调养便是了。”上辈子那般发达的医学也无法一下子便治愈,这靠喝中药估计得喝一年半载,而且这还根本不算是病! 凌光自然看出主子心情不好,也便没有反驳,“是。” 长生喝了口热水漱了漱口,“对了,萧惟呢?” 凌光一愣。 长生眯起了眼,“你将他怎么了?”她记得听到凌光的声音的时候似乎就是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那时候她那个情形“说!” “他没事”凌光咬了咬牙,“奴婢当时见公主那样子,以为他对公主行了不轨之事” “你将人怎么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气是有的,但却压着,见凌光这般的脸色,心   ☆、270 一路以来她一直都在戏弄他,可是这一次,萧惟相信她是认真的,认定了她就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下做了这个决定,但他相信了,记住了!“好,一诺千金!” “说的好像你真的能追的上似得。”公主殿下撇了撇嘴。 萧惟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得,“我一定可以追的上!” “等你追上了再说吧!”长生哼了哼,随后下了地。 “去哪?” “自然是去过年。”长生道,“今日除夕,你不知道吗?” 萧惟还真的不知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你要出去?” “之前巡视西北的时候便听说了西北过年很热闹,这刚好遇上了自然要好好看看的。”长生道,“凌光他们在,你好好躺着养你的” “不行!”萧惟打断了她的话,“外边太冷了,你不能出去!” “还没追上了便开始命令我了?”公主殿下眯起了眼,似乎恼了。 萧惟正色道:“你现在的身子不宜出去,年每年都会过,热闹每年都有的看,以后我陪你来看!” “你不知道姑娘家每个月的日子都是定了的吗?”长生挑眉,面不红耳不赤像是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今年出不了门明年也一样,年年都一样!” 当然了,这话是诓他的,才来的这两年定不下日子是很正常的,这一点上辈子她便经历过。 不过萧惟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就连她诓他的话他也不知道,而且脸色有些涨红了,“咳”萧大人还没公主殿下那般的豪放,“那便不看了,不就是热闹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知不知道?”公主殿下却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萧惟一愣。 “说!” 萧惟无奈地笑了,“不知道。”又在戏弄他。 “嗯嗯。”长生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声音添了凌厉,“那怎么知道不能出去的?谁跟你说的?还是见过?” 萧惟心神一凛。 “该不会是那青云寨的姑娘吧?”长生继续逼问,“叫什么来着?殷什么?” “长生” “我就说吗这些日子跟我住同一个屋子怎么便这般自在?”长生冷笑道,“看来是早安已经习惯了!”他们居然在一起住同一个屋子那般长时间,“你们住在一起多久了?一年?两年?至少两年吧?既然是你的女人屋子里总不会有两张床吧?你还敢说你连人家的手都没有碰过?!”她都没敢去染指的人居然被别的女人给睡了两年!长生只觉一把火在胸口里面烧着,烧的她心肝肺都疼了! “长生” “别碰我!” 萧惟这次真的急了,她这气是真的,不是跟他闹也不是戏弄他,伸手死死地拉着她的手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若是她一气之下直接走了,那方才的一诺千金怕又会是镜花水月了,“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碰过她!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我是不得不跟她同宿一间屋子,但我真的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我知道你会生气的,即便当时我甚至连能不能再见到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会生气,而且是气了便不会再消的,我怎么敢?” “你说不敢就是不敢?房间门一关了谁知道你们在里头做了什么?”长生冷笑,“而且,那青云寨里面都是什么人?你碰没碰那些人会觉察不出来?” “我可以跟殷璃对峙!”萧惟无法解释也不敢解释,他的确没有碰过殷璃,对她更没有任何的心思,但是那些日子为了掩人耳目也的确刻意做了一些掩饰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说不得事情,但现在说出来便是浑身都说不清!“你若不信我,我可以跟他对峙!” “还将人家的名字记得这般清楚啊?” “长生” “对峙是吗?”长生怒目盯着他,“你以为我找不到人吗?” 萧惟哪里会这般以为,他现在恨不得殷璃马上出现!“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相信我!” 相信? 不相信吗? 长生也不是真的不相信,萧惟到底在这件事上面有没有说谎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她将来就算死在他的手里也是活该,但是——他们居然在一起生活了两年,还睡在同一个屋子!而她妒忌?她竟然妒忌?!是妒忌吧?胸口里面烧着的那把火便是妒忌吧? “长生”萧惟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马上就去找她来对峙!” 长生却拉过了他的手,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背。 萧惟因疼痛而皱眉,但是没有阻止,只要她消气就好。 长生差一点便将萧大人的肉给咬掉了一块了,“疼吗?” “疼。”萧惟道。 “疼就好!”公主殿下一字一字地道,“记住这疼!你是我的,命是,全身上下都是!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碰!知道吗?!” 萧惟心头松了下来,“知道了。” 长生看向他被咬出了血的手背,有些厌弃自己跟个疯婆子似得,居然还妒忌!“自己找你师父要伤药!”说完,便转身离开。 “长生” 长生没让他拦,“好好养你的伤,免得没开始追自己就先倒下了!” “不生气了?”萧惟问道,还是有些忐忑。   ☆、271 恳求 “不给!”公主殿下抬着下巴,“我花银子买的!” “再不给我就自己动手了!” “来啊!”公主殿下不惧。 萧惟真的动手了,就算抢也得把那该死的画册给抢回来烧了,绝对不能让公主殿下再被污染!公主殿下自然不愿意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几张春宫图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智者见智淫者见淫!而且那画册干巴巴的动作戏实在让人看得眼睛疼,她若是不好好改良改良岂不是辜负了这一场与古代春宫图的相遇? 公主殿下坚决不肯。 萧大人坚决要夺。 看着那严肃的跟卫道士一般的俊容,公主殿下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小小卫道士,心里越发的欢愉也便更加坚决不给了,当初的小小卫道士现在长大了,变了许多但是很多也是从未变过。 萧大人哪里有想这般多,就是坚决不能让这脏东西再污了她的眼,他一定要抢到手。 “来啊?”公主殿下起身扬起了手里的画册。 萧大人上前夺。 公主殿下躲。 一来二去的不知道怎么的,最后是萧大人将公主殿下给扑到了,扑在了炕上,他抱过她,不止一次,也不是第一次这般的亲近,亲近的可以嗅到她皮肤的馨香,可是却是第一次 像是有一股热流直涌上脑一般。 青云寨两年见过无数,即便从未有过但是也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长生” 长生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不过还没回过神来,萧惟便先冷静下来了,松开了她的同时扯了旁边的杯子将她裹住,“干什么?”气焰嚣张的公主殿下这会儿却似乎有些忐忑。 “送你生辰礼物。”萧惟笑道,而伴随着他的话的是外头的喧天锣鼓,“子时了。” “嗯?”长生有些懵了。 萧惟起身走向炕边的窗户,同时趁公主殿下不留意将她手里的画册给顺走了。 长生没发觉。 窗户打开了,寒风随即灌入,原本温暖的屋子瞬间降了好几度,长生裹紧了被子,正欲质问萧大人是不是恼羞成怒存心报复的时候,却被窗外绽放的烟火给吸引住了,愣了好一会儿,随后裹着被子挪到了炕边,趴在了窗沿上看着外头陆续绽放的烟火,这不是她第一次看烟火,当初在常州,皇帝陛下便为她准备了一次,那这次她看向萧惟。 “送你的生辰礼物。”萧惟笑着,寒风中温暖如春。 长生问道:“送我的生辰礼物?” “是。”萧惟道,“喜欢吗?” “你给我准备的?”长生继续问道。 萧惟略显愧疚,“我求师父准备的,不过以后我亲自准备。” 长生笑了,转过头看向外边绽放的璀璨烟火,笑靥如花。 萧惟,我不后悔。 许多许多年以后,她从云端跌落,众叛亲离,当他们的儿子愤怒憎恨地质问她有没有后悔的时候,她想起的便是眼前的这一幕,从未忘记,刻入骨髓。 她不后悔。 “好啊。” 以后都由他亲自准备。 萧惟心中激荡,然后狠狠压下,抬起了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却比任何亲密的举动更加的温暖人心。 公主殿下心甘情愿地当了回小狗。 凌光没在屋里,便是耳朵一直竖着听着里头的动静,便是再方才差一点便忍不住冲进去将胆大妄为冒犯她主子的混账给宰,可如今,透着敞开的窗户见了主子的笑颜,突然间心里的怨愤都消失了,“我从未见过公主这般笑过。”没有负担,没有隐藏的忧愁,只是单纯愉悦地笑着,似乎也是幸福。 “陛下亦然。”青龙道。 凌光苦笑:“陛下很疼公主是没错,但是萧惟的出身士族如今越来越不安分,陛下总有一日会将萧惟摆上台面的,而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不然陛下怎么会容忍他活到现在? 青龙沉默。 凌光是最不愿意见到主子痛苦的,而避免这事发生的最好办法便是杀了萧惟,消除这个可能让公主痛苦的因素,但是如今却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这个!“青龙,公主会幸福吧?” “会的。”青龙却给了肯定的答案。 凌光一愣。 “陛下终究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为的只不过是公主幸福罢了。”青龙道,到那时候,其他的还算是问题吗?“与其担心陛下,不如担心萧惟能够一直一如既往。” “他敢!”凌光杀气腾腾,“公主看上他是他百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若是敢让公主伤心” “你杀了他,公主的心也是伤了。” 凌光气结,“他是你的弟子,你把他管好了!” 青龙没有说话。 “你哑巴了你!”凌光气极了,直接动手了。 青龙也没有坐以待毙。 两人便打起来了,不过与其说是为了这事起了冲突,不如说是宣泄心里的负面情绪罢了,他们需要发泄一下情绪,然后才可以更好地面对眼前的改变。 凌光是如此,青龙亦然。 烟火落下了,却又来了一出武行戏。 “师父怎么” “别管他们。”长生道,这段时间也是难为他们了,出出汗宣泄一下也是好事,“大过年的松松筋骨热闹热闹是好事。”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萧惟也便没有多想了,关起了窗户。 长生点头。 “那睡吧。”说完,便动手收拾了,不过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将怀里方才趁公主殿下不注意夺到手的画册给扔进了火炉里面,因为公主殿下想起了正低头找呢。 “你——”长生见状,气结不已。 萧惟板着脸,“以后不许再买!” “你管的了我再说吧!”公主殿下冷哼道。 萧大人也有自知之明,“我管不了你但你买一本我便烧一本,还有,不许再画!姑娘家家的画这些成何体统?!你要画便画花草虫鱼,画什么都成,就这个不成!” “我若偏不呢?” 萧惟的确拿她没法子,不过“你若是敢继续将来我便告诉我们的女儿她娘还没及笄便” “谁跟你生女儿?!”公主殿下恼羞成怒,一个靠枕扔了过去,砸死他! 萧惟稳稳地借住了,“那便生儿子。”一本正经的神色像是说明日便会发生的事情。 这分明是骚扰,严重的骚扰!谁要跟他生儿子?! “生你个头!”气死她了,“滚出去,本公主要睡觉了!” “不许再买!”萧惟还是没忘记这事,“我说得出做得到!” “你有本事让我生出来再说吧!” 萧惟眯起了眼,作为男人最不能听到的自然就是这话,不过现在还不能做什么。 不过便是他什么也没做,长生也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警惕起来,“你还不走想干什么?造反吗?” 萧惟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色厉内荏了,“你你想干什么?” “躺下。”萧惟道。 “躺你个头!” “我给你盖好被子便走。”萧惟却笑了,“你那小脑袋想什么呢?” 长生恨不得挖个洞把他给埋了,“你是我爹还是我奶妈?”盖被子?她没手吗需要他来盖?“滚出去!” “长生” “再不滚我便喊人了!” 萧惟笑了。 “笑什么笑?!”嘲笑她吗?“再笑本公主便看了你的头!” 最后,公主殿下没砍了萧大人的脑袋,萧大人也没继续撩拨公主殿下的心,听话地走了,锣鼓喧天的新年里,长生睡的很安稳很安稳,仿佛漂泊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一般。 萧惟也睡的很安稳,即便未来仍有性命之忧,但只要有她在,他相信他一定可以一一走过,他会赢得陛下的准许,如同他成功地闯入了她的心。 次日,承平十年的第一个白天,萧惟起了一个大早,抱着那还没好全的身子便去客栈的厨房折腾,昨夜的生辰礼便是他求来的但始终不是自己亲自准备的,始终不足,萧大人银子银子没有,权势权势更无,唯一可用的似乎只有一双手了,他打算给公主殿下做碗长寿面。 从未做过的长寿面在萧大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也成功了,不过当他端着热腾腾的面去见公主殿下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公主殿下凝重冰冷的脸。 “怎么了?”萧惟神色一肃。 长生没注意到他手里的面,道:“胡人犯边了!” “什么?”萧惟皱眉,“隆冬腊月并不是作战的好时机,怎么他们会选在这时候动手?”胡人犯边跟蛮人有不同,虽然也是为了掠夺物资,但是更重要的还是想要夺回从他们祖宗手里丢失了的领地,也是抱着想要侵占中原的野心,所以每一次的作战都会选在利于自己的时间,如今寒冬,大周守城还好,他们进攻,不管是前方作战还是后方的粮食补给都多了很多麻烦。 长生道:“具体原因没说清楚,回去之后便知道了。” “你要回去?”萧惟皱眉,“燕州城有司楠大将军在,定然可以击退犯边的胡人,你不需要去冒险。” “我又不是上战场,冒什么险?”长生道,“而且”话没有说下去,神色却沉了下来。 “怎么了?”萧惟自然看出了异样,“难道这事有问题?” “犯边如此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长生睨了他一眼,“不过正如你所说的,即便胡人犯边甚至倾巢而出只要有司楠在便不会有事,既然不会有事又怎么需要惊动长生公主?更不要说长生公主来燕州不过是看望差点丢了性命的表哥罢了。” “消息是从何处传到你手中的!”萧惟神色一凛。 长生道:“我给许诏的通信渠道。” “许诏?”萧惟依稀还记得当年的许公子,不过来之前也听说过元襄皇后的侄子当年激怒了陛下,被陛下发配到了燕州戍边,后来跟在司楠大将军麾下,也立了不少战功,“他应该不会害你吧?” “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长生道,“不过连你都担心我去燕州,他自然更担心,可却还是传来了这消息。” 萧惟看着她,“一定要回去?” “嗯。”长生没有多言。 萧惟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我陪你回去。” “你的内伤还没好便上路是想直接上黄泉路吗?”长生冷下了声音,“好好在这里待着,哪里也别想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都还没得到手便已经将我的当耳旁风了” “没得商量!”萧惟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是连这些都受不住的话我还如何陪你一辈子?” 公主殿下脸色涨红,“你——” “我去跟师父商量行程!”萧惟没有退让,随后想起了自己手里的长寿面,忙放入了她的手中,“这是长寿面,你先吃了,便是再大的事情也得先填饱肚子,快吃了。” 看着手里的面,再大的气也压下,“你哪里来的长寿面?” “我做的。” 好了,这下子哪里还有气在? “你便是不折腾自己就不舒服是不是?” 萧惟笑了笑,“快吃,我去跟师父商量,待会儿便回来。” “哼!”公主殿下哼了哼,便端着碗吃了起来了,味道不算很好,但是也还是可以咽下去的,“等将来失业了他还能去当厨子。” “不过是一碗面!” 长生抬头,便见一旁的凌光姑娘脸色臭的厉害,“怎么?昨晚上跟青龙打了大半宿还没消了心里的火?” “公主” “没笑话你。”长生一边吃着面一边道,“有空就动动筋骨,心里舒坦了便成。” 凌光绝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燕州城真的出了事情?” “或许你该问司楠是不是出了事。”长生停了下来,目光幽暗地道,胡人犯边是家常便饭了,便是如今寒冬而且还是大过年的犯边有些异常,但也不是大问题,以司楠的脾性是绝对不会让她卷进去的!他恨不得她离燕州远远的!“许诏” “许公子也出事了?” “他死了也碍不着司楠什么。”长生道,便是话不好听但是事实,所以,出事的只可能是司楠!胡人这时候犯边绝对不会没原因! 回燕州城唯一需要准备的便是安全防卫,即便长生说许诏不可能害她,但却不能排除有人利用许诏来害她,所以回燕州城途中的防卫尤为重要! 师徒两人准备了大半天才将公主殿下请上了马车,一辆马车四个人,本该是凌光护着公主殿下坐马车里面,而师徒两人在外边驾马车的,不过最后却是萧大人被拉进马车里头了。 萧惟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凌光想要杀人的目光。 “我在外边没关系的。” “别得了便宜还要乖了。”长生嗤嗤一笑,裹着暖暖的毯子舒适地靠着靠枕半躺着,手中捧着手炉,“凌光已经够惨了,别再得寸进尺。” 萧惟扯了扯嘴角,“我没有” “你的内伤你师父怎么说?” “师父每日运内气为我治疗。”萧惟正色道,“别担心。” “谁担心你?”公主殿下哼了哼,“游戏还没结束,你死了本公主找谁玩去?” 萧惟笑道:“放心,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再说下去说不准凌光真的会忍不住将你扔下马车。”长生笑盈盈的,顾盼生辉。 萧惟心头一颤,移开了目光,道:“不说了,不说了”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说了不说便真的不再说了,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长生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有比打情骂俏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马车内安静下来了。 凌光难看的脸色也缓和了。 青龙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一行四人,继续往燕州城而去,日夜兼程,所以长途的话,萧惟或许真的受不住,不过也就是两日的路程罢了,若真的也受不住,青龙这个师父的脸也真的丢光了。 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一路走来很顺利也很安全,别说刺客了,就是小毛贼也没见过,倒是到了燕州城下的时候遇到了些阻碍。 因为胡人犯边,燕州城戒严了,严控进出。 最后还是用将军府的腰牌才打开了城门,顺利进了城内。 “公主,可是直接去将军府?” “嗯。” 马车往将军府驶去,顺利进了将军府,然后,长生见到了司老太君,仿佛老了十岁的司老太君脸色极为的憔悴,便目光仍是坚毅,却难掩悲伤,“老太君” “请公主随老身来。”司老太君没让她把话说完便道。 长生点头:“嗯。” 司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在前头带路,一路往后院走去,走到了她的院子面前,足足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可不管是司老太君还是长生都没有说话。 入了院子,到了一个屋子外头。 “请公主随老身入屋。”司老太君道。 长生点头,跟在了她的身后入屋,不过除了她之外,跟着她来的人不管是萧惟还是凌光,都被拦在了外头。 “公主!” 长生转过身看了看他们,道:“你们在外头等着。” “公主”萧惟有些着急。 “放心。”长生道,“有老太君在,我不会有事的。”随后,转身跟着老太君进了门,门随即关了起来了,长生并不担心她会谋害她,如同当年在顾家一般,不过心里还是忐忑,当她跟在她穿过了帷幔进了内室,见到了躺在**榻上的司楠的时候,心沉入了湖底,真如她所料,司楠果真出事,“老太君,司将军如何出的事?” 屋子里燃着熏香,很浓重的熏香,显然是为了盖住那药味。 司楠躺在了**上,光着上身,不过也并没有什么不方便见人,因为胸膛上缠了厚厚的绷带,面色惨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迹,若不是那还微微起伏的胸膛,怕是会以为他是死人! 她接到消息到赶回来,一来一去也三四天了,司楠却还是这样子,可想而知伤的有多重! “大夫怎么说?” “身中三箭,贯穿肺部,擦心而过。”司老太君道,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楚,也像是坠了千斤重一般,说的极为的艰难,但即便如此,这个白发苍苍一次又一次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却还是坚毅如刀,“大夫说只能听天由命!” “谁做的?!”长生咬牙怒道,怒火在胸口燃烧,司家是大周的中流砥柱,司楠更是大周北边的守护神!“谁有这个本事将司大将军伤成这个样子!” “这并不是我请公主来的原因。”司老太君却并未回答,原本已经佝偻了的身躯此时挺的笔直,“犯边的胡人才是最为重要!” 长生看着她,“老太君想要本宫做什么?” “刺客当场便击毙了,阿楠重伤的事情暂且不会传出去,前线也有其他将军在,可一旦战事紧迫阿楠还不出现的话,对方便知道计谋得逞了,届时燕州城内也瞒不住!”司老太君双眸微红,“到时候” “燕州的天塌了,自然人心惶惶。”长生道,“对方既然能成功刺伤司将军必定不会只有这一手计划在,如今城内必定还有他们的细作在,到时候城内乱了,前线也会随之乱!” “燕州的天不是司家。”司老太君并未因为悲痛而糊涂,纠正道。 长生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老太君便不要再” “公主。”司老太君打断了她的话,“老身知道公主没有恶意,但司家不是燕州的天,燕州才是司家的天!司家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鲜血性命都埋葬在这里,所以,燕州城,绝对不能落入胡人之手!”她跪了下来。 “老太君”长生忙俯身阻止。 可司老太君还是跪了下去,双膝跪地,“老身恳求公主莫要让司家的天塌了下来,莫要让老身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司家的列为先魂!” 长生心中战栗。   ☆、272 退守燕州城 不是惧怕,而是热血被激起的战栗! 她到过战场,即便没有亲自杀敌但也见过,亦感受过战士们的热血,但是却第一次因为一句话便如此。 司家 不亏为战神之家! “好!”长生弯腰扶起了司老太君,即便仍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甚至没有具体的应对法子,但是她无法拒绝眼前老人的恳求,况且,这也是她的江山是她的子民!她有义务倾力守护! 长生没有在屋子里待太长时间,也不过是一刻多钟的时间罢了,当然,这对守在外边的人来说却是很久了。 看到她平安出来,萧惟才安心,“没事吧?” “没事。”长生神色凝重,随后吩咐凌光,“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去军营。”说完,又补充道:“骑马去!” 凌光并不意外:“奴婢这便去准备!” “另外备一套轻便的衣服。”长生又道。 凌光点头,“是。” “你要去军营?”萧惟皱紧了眉头。 长生没回答他,而是道:“我跟司老太君说了,你便在府里养伤,有什么事情就找她。” 萧惟失笑,“我待会就去报道,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长生一愣。 “你忘了我是为什么来的燕州?”萧惟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这幅傻样做什么?” 长生也没去想萧大人在别人的地方对她这般的无礼是不是不要命了,而是瞪着他,“没胡闹什么?你的内伤” “胡人犯边,若是我躲在这里以后还如何有颜面追你?”萧惟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你放心,我还没追上你自会小心宝贝自己的小命的。” “萧惟!” “公主殿下。”萧惟后退了一步,单膝给她跪下,“末将先告退了。”说完,便起身转身离开。 “萧” “公主。”青龙却是上前,“他没有做错。” 长生恼怒道:“他的伤如何你最清楚,现在上战场不是去送死” “他是将士,更是男人。”青龙打断主子的话,第一次对主子如此的不敬,“公主亦不会想要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你——”长生又气又急,“我什么时候要他当懦夫了?他这破身子去了战场给人杀还不够说不定还会连累别人!还有他是你的弟子,你怎么” “他并未阻止公主去军营。”青龙再一次阻止了主子的话,“不是他不担心公主,也不是知道阻止不了,而是明白这是公主必须也应该去做的事情,即使他担心也一样不会阻止。” “你是我说不懂我无理取闹了?”长生怒道。 青龙道:“公主关心则乱。” “所以我才想杀了他!”公主殿下咬牙切齿,“现在是你!” 青龙低头,没有再说话!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你跟着他去!他要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是他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 “是。”青龙并未拒绝,即便这时候他最应该呆在主子身边才是。 凌光知道了之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看着主子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始终还是咽了回去。 “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我要知道司楠为什么会着了算计!” “是!” 司老太君并非不肯告诉长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她的孙子着了别人的算计,也可以预计到即将会出现的乱子,但究竟孙子如何着的算计,她亦无从得知! 她倒要看看究竟谁有这般大的本事能算计的了让胡人闻风丧胆的司大将军! “表妹!” 长生公主并未隐瞒身份,即便穿的简单了一些,但是姑娘家的装扮没有丝毫的隐藏,更是以长生公主的名号进的军营! 军中不留女人,但此时此刻却似乎欢迎这个贵女的到来,即便司楠重伤昏迷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极为主将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将士们还是能感觉的出来的,而且以往每一次应战,司大将军都会出来鼓舞士气,可这一次却只是在营帐之中传出军令!这份不同渐渐地便转为了不安。 胡人在新年期间犯边本就奇怪,他们的主心骨的反应更是奇怪,如何能不安? 可如今长生公主来了,这般一个云端的贵人来了,便是无法鼓舞士气但是却可以安定人心。 对于长生到来最为高兴的便是许诏了! 他这些日子在军营中什么也没干,就装司楠!可这比上战场去杀敌更加的难熬,可他不能不这样做! 可便是如此也瞒不了多久的! 下面的普通将士尚且瞒不过,更何况是几位主将! “瞧你这点出息!”长生一见面便训斥,“不就是让你装几日司楠又不是让你去死!” “我” “一直瞒着所有人?”长生没跟他废话,坐了下来便问道。 许诏点头,“嗯!” “几位主将也瞒着?”长生再次问道。 许诏点头。 “你的主意还是老太君的主意?” “我。”许诏道。 长生看了看他,“也还算有点脑子。”随后又道:“燕州大军自司楠大将军之下还有四位将军,这几个将军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谁与司楠最为亲近?” 许诏这脑子也不仅仅是有点,“司楠常年在军营,回城中的机会很少,这次回去除了陪老太君过年跟祭祖之外,便是去忠义祠祭拜战死的将士,这是唯一一个司楠每年都一定会做的事情!敌人知道,司楠也很清楚他们知道,所以就算不兴师动众也绝对不会不设防!”他的话越说越沉重,“我不想怀疑身边的人,可是若是没有亲近的人背叛,司楠如何会落了算计?!司楠没有妻儿,司家的亲眷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唯一亲近的便是老太君了,可是老太君绝对不会害他的,所以所以”他有些踉跄地席地而坐,抬头看向长生,眼眶有些红,“阿熹,我们都是一同战场杀敌,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比亲兄弟都还要亲的兄弟!我真的不想”怀疑他们。 长生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收回方才的话,我们的许大公子不自由一点出息,是真的出息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话我!”许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现在这样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四位将军中无论是谁我都无法相信他们会跟胡人勾结出卖我们!” “我又说他们跟胡人勾结吗?”长生抬手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才夸了你先又傻了!” “我什么时候”许诏开口便反驳不过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忙拉着她的手道:“你没有怀疑他们?!他们没有跟胡人勾结?” “有没有我怎么知道。”公主殿下摊手道。 “可你方才说” “我只是问你他们谁跟司楠亲近些罢了。”长生道,“你假装司楠一事若是想继续下去必须有人为你掩护!而这事单凭司楠的近卫是做不到的!而这场战事也必须有人来掌大局!之所以问你谁跟司楠亲近是为了避免在这时候起内讧!” “什么内讧?难道他们还会趁机夺权吗?”许诏怒道,“你又才来燕州多久?你知道燕州大营的情况吗?我们都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怎么会有人趁机内讧夺权?!你不懂就不要多说!” 长生的这个怀疑比怀疑他们出问题更加的让许诏难以接受! 他们是将士,是战场上的将士,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龌蹉的事情! 成。 能怀疑有人勾结胡人却不能容忍别人怀疑他们内讧夺权! “我是没来燕州多久也没有你了解燕州大营。”长生没有生气,但话却仍是刺耳,“但司家这棵大树想要它垮的人不少,这人不仅是胡人,也有我们自己的人!许诏,这般多年司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犯边的胡人,还有身边虎视眈眈的阴谋者!此外”她看着这个已经脱胎换骨但是却仍是保持着澄净之心的男人,“父皇不会让燕州大军自上而下都臣服于司楠一人!” 许诏面色大变,“皇上皇上怀疑司楠?他怎么可以怀疑司楠?怎么可以让人来跟司楠作对?司楠这些年为了大周为了”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长生道:“不就是皇帝的那点事儿吗?有什么好怕的?便是我这个亲生女儿也是躲不过,何况是司楠一个臣子?若是司楠能熬过来你去问问他,我保证他会说皇帝肯废这个心思他会更加的安心!” “可是”许大公子无法接受。 长生没打算继续做心理辅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四个人你选一个,将人叫来告诉他事情的状况,其他的事情等击退了胡人之后再说!” 许诏满心的挣扎纠结,不过看着眼前少女肯定的神色,还是听话了,“好好”他相信公主!他相信她! 可是 可是 “阿熹皇上也防着你?” 长生没有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许诏闭嘴了,心惊着,眼前少女的神色让他想起了当年在牢房之中来让他写一封告别信的皇帝陛下。 四位将军,真要许诏选一个出来的话,那自然便是赵肃了! “赵将军曾经是伯父的近卫,伯父战死之时他也在场,是他将伯父的尸首背回来的,他与司楠亦父亦友。” “那便他吧。”长生道,“多年老将,应该可以镇得住局面!” “好!” 正如长生所说的,许诏蹩脚的装扮根本便不可能瞒的过军中的上层,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不动罢了。 赵肃在见到许诏的那一刻,眼里尽是杀气,“大将军呢?!” “赵将军。”长生清冷开了口。 赵肃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小姑娘,面色冷清的少女端坐着,威仪贵气,“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平身。”长生道。 “谢公主殿下!”赵肃起身,“不知公主为何在此?可否是与大将军有关?” “是。”长生道,“四天前,司大将军遇刺,身受重伤,如今仍昏迷不醒。” “什么?!”赵肃大惊,便是已经猜到了事情严重,但却仍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事情,“公主,大将军是如何遇刺的?是谁下的手?大将军现在如何?” “赵将军!”许诏挡在了长生的面前,生怕赵肃激动起来会伤到她似的,“公主也是接到了消息才赶回燕州城的,你若是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你这个臭小子!”赵肃一把揪起了许诏的衣领,杀气腾腾地怒吼,“是不是你害的?!大将军遇刺是不是你害的?!先前你就差点害大将军背黑锅,现在又害” “我没有!”许诏忙道:“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但是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做!司楠是去忠义祠祭拜的时候出事的!每年除夕之前司楠都会去忠义祠祭扫,这是全燕州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大将军在忠义祠遇刺的?!” 许诏吸了口气,“阿进找到了我,带我去了忠义祠,当时司楠已经受伤了,两箭穿胸而过,是弓弩发出来的,当时他还能说话,他让我暗中将他送回将军府,不能生长,他受伤一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那阿进呢?!”赵肃继续吼道。 许诏道:“老太君将他关了起来了。” 长生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还有这事?为何司老太君却不告诉她?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另有隐情? “那小子说了什么了?大将军为何受的伤?什么样的弓弩?胡人的?” “他说当时忠义祠里面混进了奸细,趁着祭扫没有防备的时候暗杀司楠。”许诏道。 “放屁!大将军怎么会没有防备?就算没有防备,以大将军的警觉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危险!弓弩一箭一射,就算大将军躲不过第一箭,还能中第二箭?还是里面藏了两个刺客?!”赵肃听出了一堆的不对劲。 许诏也愣了,是啊,他之前怎么便没想到? “我就知你这小子有问题!”赵肃见了他发愣便认定了他说谎似的,“你给我说清楚大将军到底” “他有问题也总不会是勾结刺客!”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赵将军还是先冷静些!” 赵肃可以不给许诏面子,自从上回他差点把一个细作给娶回家祸害将军府之后他便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了,不过却不能不将眼前的贵女不当回事,若是寻常公主也就罢了,可这是连大将军都要慎重对待的长生公主!他在燕州也没少听她的事情!他放开了许诏,拱手道:“末将失礼,请公主恕罪!” 长生起身道:“本宫明白赵将军此时的心情,但比起司大将军如何遇刺,如何击退胡人更为重要,司大将军重伤之下仍要叮嘱许诏瞒下此事便可见在他的心里,燕州城的安危比他自身重要!本宫希望赵将军能明白司大将军的心意!” “末将领命!”赵肃单膝下跪。 长生上前将他扶起:“赵将军,你是老将军跟前的人,更是与司将军一路走来的老将,本宫希望你能代替司将军统领此次迎敌!” “末将?” “不过是区区几个胡人,不需要劳动司大将军亲上战场,赵将军便可!”长生道,“司大将军坐镇营帐,等候赵将军捷报!” 赵肃明白她的意思,“末将领命!” “许诏!”长生喝道。 许诏当即取了军令,俯身递给了长生。 长生接了过来,如今整个军营当中最有资格授予这军令的便是她了,即便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总好过由许诏授予,“摆脱赵将军了!” “末将定不负大将军所托!”赵肃领了军令,随后又道:“大将军遇刺一事,还望公主彻查!” “本宫必定彻查清楚!” 赵肃领了军令而去。 许诏看着他决然的身影,呢喃道:“赵将军根本便没有为难公主” 长生看着他。 “他们都是最忠臣的将士,是大周最忠诚的将士,心里未必不知公主在此不妥,未必便愿意听令于一个女子,但最终还是听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保家卫国要来的重要!他们即便有私心但是在国家危难,在外敌犯边的时候,都会毅然决然地走上战场”许诏缓缓地说着,有着压抑的悲伤,“阿熹皇上不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长生没有说话,因为无从辩驳。 封锁了司楠遇刺的消息,长生公主亲临坐镇,许诏继续假扮的司楠,还有赵肃证明司大将军好好在营帐中的话以及他手里的军令,人心安定下来了,接下来迎敌就是了。 胡人犯边而已,就算时间有些特别,但每年都会有的事情,将士们自然不惧,反而摩拳擦掌等着大战一场好立下军功光宗耀祖! 然而,战况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站,大周惨败! 赵肃身负重伤被抬了回来。 许诏根本便不信居然败了,居然败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五万?还是十万?难道所有胡人都来了吗?! “赵将军!”长生蹲下了身子,“怎么回事?!” 赵肃伤的很重,浑身都是血,但手里却仍旧握着一把刀,一把断刀,“公主刀刀有问题公主马上马上撤回燕州城向朝廷求援公主武器军备有问题”他拉过了她的手,死死的,将少女白皙的手染红了,然后,将那断刀塞到了她的手里,“公主保住燕州城务必保住” 赵肃死了。 长生浑身血液都在沸腾,颤抖地握着那把断刀,军需出了问题,军需出了问题,赵肃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徘徊。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就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父皇 父皇! 燕州大军可是大周的骨血啊! “刀有问题?!”许诏震惊的脸都扭曲了,“军需怎么可能有问题?怎么可能?!”燕州大营的军需一向都是最好的,朝廷不管是谁从来都不敢打燕州军需的主意,这般多年来从未出现过问题,为什么现在会会“不可能?!”他夺过了长生手里的刀,查看了刀柄上的铸造的时间,确定了是新送来的那批,刀虽然断了,但是刀刃仍是锋利的,怎么会有问题?有问题许诏转身举刀砍在了刀架上的剑上,随后听到了一声断裂的声响,不是刀架上的剑断了,而是“怎么会”看着手里又断了一截的刀,许诏的脸瞬间惨白无比,“怎么可能?” 军需真的出了问题 “愣着干什么?!”长生双手死死地握住了担架,面容冷厉,喝道:“马上下令所有人撤回燕州城!” 燕州大营是燕州城的最后一道防卫,而燕州城则是整个燕州最牢固的一道防卫!大周所有州府除燕州城外,都设在了最为繁华安全之地,其余的州府是一州的中心,只有燕州不同! 燕州城设在了燕州最北处,它的繁华安全全部建立在杀戮与征伐之上,而至大周立朝以来,燕州城从未破过! 从未! 许诏很快便回过神来了,当即下令撤离。 长生看向凌光,“燕州大营不能白白给了胡人!” “是!”凌光神色冷肃。 长生抬手,覆上了赵肃仍瞪大老大的眼睛上边,缓缓抹下,“你放心,本宫与燕州共存亡!” 前线惨败,撤离大营,退守燕州城,这对燕州城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本就胡人犯边而无法好好过年,现在连身家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而上一次退守燕州城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司老太君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第二次! 第二次! 那一场大战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兄长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这一次她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 “告诉我,司楠如何遇刺的!”   ☆、273 导火索 面容苍老惨白的司老夫人并未让长生心软,此时此刻所有的心软都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的困难! 她是太过相信她了,忽略了所有的疑点! “许诏说他是接到了司楠近身护卫阿进的消息才敢去忠义祠的,而阿进告诉他,司楠是在祭扫的时候遭了暗算,身中两支弩箭,连赵肃都清楚司楠就算躲不过第一支也不可能躲不过第二支,除非当时的刺客有两个,但能在司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藏了一个刺客已经是很艰难了,更何况是两个?!就算司楠真的大意疏忽了没有发现,他身中两箭之后不可能再击杀两个刺客,但他遇刺重伤的消息却瞒住了,也就是说当时阿进在场!他定然是经历了整个过程知道所有的细节,但是老太君非但一字不提反而还将人给扣住了,这是为什么?!还有,朝廷运送军需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即便是运送过程甚至是京城那边出了问题,可是到了燕州大营,司楠却丝毫没有发现直到上了战场惨败来了才发现,司老太君,你让许诏将本宫找来是想要本宫质疑你们司家的百年忠诚吗?!” 司老太君越发佝偻的身躯颤抖着,最终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亦倒在地上,老泪纵横,“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都是她的错! 以司楠的警觉跟身手身边还带着人不可能对危险丝毫没有察觉,而他之所以会这般那是因为他在忠义祠中见到了一个酷似自己死去妻子的女子而分了心神。 那女子像是无意中出现,让司楠见到了她之后便走了,当时司楠什么也没想地追了出去了,随后,便遭了暗算。 阿进目睹了全部但是却来不及阻止刺客的刺杀,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听从主子的话将要撤离的刺客击杀,随后将主子隐藏入忠义祠,掩盖住了整件事! 重伤的司楠已经预感到了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便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许诏找来,力所能及地弥补。 后来的事情便是许诏所说的了,他接了阿进的消息去了忠义祠,暗中将重伤的司楠送回将军府救治。 阿进没有隐瞒司老夫人自己所见。 “是我自私了我担心那人并不仅仅是敌人故意弄来的幌子,而是而是”司老太君捶胸顿足,“都是我老婆子的错啊!都是我老婆子的错!” 长生怎么也没想到燕州大军这场让数万人战死沙场的惨败的根源居然是一场狗血的家庭矛盾! 自司家镇守燕州以来,司家的子嗣尚在母亲的腹中便会定下亲事,司楠也不例外,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司夫人便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她的手帕交之女,何家是土生土长的燕州人,世世代代都从军,不过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直到遇上了司楠父亲这个伯乐,方才立下了战功,积下了一份家业,在燕州说得上名号,不过这份风光没有维持多久,一场战事中何将军战士,留下了孤儿寡母,司夫人恰好又跟何夫人是手帕交,又因为何将军临终嘱托丈夫代为照顾她的妻儿,也提出不如跟腹中的孩儿定下娃娃亲,若是生了儿子便娶何家的闺女,若是女儿便嫁何家,司将军同意了,两家便这般定下了亲事。 司家历来有指腹为婚的惯例,所以司将军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只是却没想到遭到了母亲的反对。 司老太君反对这门亲事,若生了女儿嫁去何家她没有异议,但她并不看好何家的闺女,当然,并不是瞧不起何家孤儿寡母没有人支撑门庭,更不是嫌弃何家闺女比尚未出生的孙子年长三岁,而是因为何家闺女体弱! 本就是早产儿的何家闺女从小便三天两头地病倒,而司家男人的妻子不仅要在内贤良淑德体贴丈夫,更要面对危机血腥!他们司家不能有一个娇弱的主母,司楠更不能有一个需要他时时刻刻呵护的妻子! 但事情已经定下了,甚至信物也已经交换了,司家反口的后果不但会损坏司家的名声,甚至还会让将士寒心,司老夫人便是再不同意也没有法子,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当然了,也并不是没有其他既不损坏司家的名声也不会让将士寒心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但司老夫人并不愿意去做,只能希望媳妇第一胎生的是一个女儿。 不过希望还是落空了,司楠出生,与何家闺女的亲事板上钉钉了! 而且这何家闺女一年一年长大身子也还是那个老样子,死不了但也好不了,柔柔弱弱的,一阵冷风便可以让她病个三五日的,可就算再如何的不满意,司老夫人还是将人给娶进了门,那时候何家闺女还没有及笄,司楠的年纪自然便更小了,之所以着急着成亲那是因为司将军战死,而司夫人悲痛欲绝病倒不久于人世,可以说何家闺女是为了冲喜进的司家门,可这喜最终没能冲成,司夫人在儿子成亲之后一个月便过世了!或许是因为司夫人的死,司老太君对柔弱的女子更加的不满了,媳妇对儿子情深义重追随儿子而去她为之动容,但丢下年幼的儿子亦是枉为人母,而司夫人也只是内心柔弱罢了,心没垮之前她还是足以当这司家的主母的,而何家闺女,不但身子不好,那心更是玻璃心! 可便是这般一个女子竟然进了司楠的心,或许是丧父的他最需要的不是日日耳提面命要振作要承继司家先人遗志而是有个人在他的身边关心抚慰他丧父又丧母的心。 司楠跟妻子的感情很好,在满了十六岁后便与妻子圆了房了,自此小夫妻两人的感情更是蜜里调油似得,好的跟神仙眷侣一般,司老太君心里再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孙媳妇,而且除了身子不好经不起事之外,何氏不管是当妻子还是当孙媳妇,何氏都做的极好,因而司老太君也并未给她脸色看或者为难她什么,直到有一日何氏小产,还没发现的孩子便这般没了,司老太君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不责怪孙媳妇,连自己有孕三个月都没发觉还算是女人还配给当人妻吗? 何氏伤心欲绝,而且是长时间的伤心欲绝,不但诸事不管还动不动便掉眼泪非要司楠安慰才停下来,而且越发的缠着丈夫,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丈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着自己。 别说司楠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做到。 司楠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地陪着妻子安抚妻子,甚至为了妻子顶撞祖母,但是却还是没能找回从前的顺心日子,司老夫人难过,何氏更难过,那时候的将军府气氛比当初司将军战死的时候还要压抑,司楠疲于奔命,最后还是司老夫人退了一步,低下了脸来讨好孙媳妇,好让司楠能够安心地去军营,或许是司老夫人态度转变了,何氏也消停了不少,司楠松了口气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这时候,何氏的兄长却出事了,同样军中的何家兄长因为贪功冒进而中了敌人的圈套,一千人的小队最后只有他一个活着回来,而他活着回来却不是回军营请罪,而是去找自己的妹妹求救,让司楠徇私饶他一命。 父亲死了之后,何家便只有兄长一个人直城门楣了,而且何氏认为兄长之所以急于立功那是知道自己在司家不得老太君待见想要光耀门楣让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不让夫家的人小看自己,再者就算为了守寡多年的母亲她也不能让兄长出事,所以,她将兄长藏在了家中,然而派人请司楠回来。 当不知道该如何向妻子说出大舅子已经战死的消息的司楠回到家中见到了活生生几乎没有受伤的大舅子,再听了妻子的一番哭求时,心中可想而知。 徇私司楠做不出来,更何况那事关一千将士的死!就算为了那被他所害战死的一千将士他也不能答应,当即便让人绑了何家兄长回军营处置! 何氏拼命阻止。 司楠第一次没有顾忌妻子的柔弱下了重手将人推到了,可却没想到这一推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何氏又小产了,面对这般的局面,司楠第一次徇了私,将何家大舅暂且扣押在将军府而没有送回军营。 司老夫人得知此事并没有大发雷霆,请了最好的大夫精心照顾何氏小月,对何家兄长的事情也一个字也没过问,何氏虽然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但是眼见事情如她所愿,也便安心地养身子了,这次比上一次好的很快,月子满了之后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而也就在这一日,司老太君将夫妻两人请到了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亲手打了司楠三十鞭子,然后勒令何氏即日起搬至祠堂,静思己过! 司楠知道自己背弃了司家人的原则,对于祖母的处置一个字也没说,至于妻子,或许也感觉到了妻子的确需要好好地思一下过也没有阻止。 何氏便在极度的震惊之中被软禁在了祠堂了。 而何家大舅则被司楠亲自押回了军营,受了司老夫人三十鞭子的司楠回了军营之后又因为何家大舅一事而受了责罚,而何家大舅责备依律惩处,本来还有活命机会的何家大舅因为逃了直接被军法处置行了斩立决。 事情还没完。 何氏的母亲因为儿子被女婿斩了一口气没喘上了也没了。 一向柔弱的何氏得知了消息竟然冲出了祠堂抢了马直奔回家,本就武将之家出身的何氏虽然会骑马但是并不精通,情绪又是激动,便在回娘家的路上因为惊了马冲进了河中,三天之后,司楠在下游找到了她的尸首。 “当时尸首在水里泡了三天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她带着司家的传家玉镯,不管是阿楠还是我都没有怀疑过” “所以你便将阿进扣住了,瞒下了这件事!”长生咬牙道。 “都是我的错!”司老夫人痛心道,她是有私心,当年这件事虽然没有给司家给司楠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这一次牵涉到跟胡人勾结一事,她不敢说,不敢冒着让司家身败名裂的危险说出来,“都是我老婆子的错!” 当初她就不该有那般多的顾及接受这门婚事,若是当初她坚决一些,少顾着自己的这张老脸,当一个恶人,坚决退了这门婚事,现在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长生没有再说什么不是没有话要说或者可怜她什么,而是现在多说无益!“是不是何氏如今尚未弄清楚,即便真的是她,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太君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出来也挽回不了什么!所以便请老太君好生呆在这里看顾好司将军,莫要做任何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说完,便拂袖而去。 何氏是不是还活着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是如何跟胡人勾结在一起的,还有军需出问题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长生这些问题都得到了答案了,当时负责交加这次军需的军需官是何氏的表哥! “人呢?” “正让人看着!”许诏面色阴沉,“可他说他要见司楠!”除了愤怒之外,许诏更多的还是震惊,“刘安是司楠亲自带着出身的,这些年来司楠对他也是多有照顾,而且他还是司楠妻妻子的表哥,司楠一直将他当成了亲舅子一般对待,他究竟为什么要勾结胡人?!” 长生知道为什么不过没打算跟许诏说,“三位将军现在如何?” “瞒不住了!”许诏咬牙道,“三位将军虽然心有不满,不过还是以大局为重专心布防,只是为了应对来年的大战,年前新的装备到位了之后便进行了更换,日常训练虽然有两人对战,但毕竟不是真的拼命,也便没及时发现武器存在的问题,而胡人的刀剑铸造工艺本就比我们的好,若是真的全上战场拼杀,我们根本就是送上门去给别人砍!” “更换下来的旧兵器呢?” “统一收集存放于城中武库,然后交还给朝廷”许诏的话没有说完便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啊!朝廷还没派人来收,旧的武器还在城中存放着!就算是旧的但至少是真家伙!我这就去找王将军商量这事!”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 长生去见了军需官刘安。 被捆着严严实实的刘安嘴里还塞着东西防止他自尽,当他见了长生之后,神色便忍不住狰狞地激动起来,“呜呜呜呜” “凌光留下,其他人退下。”长生沉声道。 看守的护卫犹豫了一下便退了下去了。 门被关起来。 “呜呜呜呜” “松开他的嘴。”长生道。 凌光上前,取下了他嘴里的布,“老实点!” “司楠死了是不是?他死了是不是?!”刘安近乎癫狂地喝道,面目狰狞,“他死了!死了!哈哈!他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为什么要勾结胡人?”长生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刘安冷笑,“因为我恨他,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为了何家?”长生继续问道。 刘安一愣,似乎没想到长生居然知道似的,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然后便道:“没错!就是为了何家!我要为何家报仇!司楠杀了表弟,害死了姑母,更逼死了表妹,今日我就是要为他们报仇雪恨!现在终于成功了!我忍辱负重这般多年终于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司楠,你终于得到报应了!不仅你死了,你的好祖母也会是,你一直保护着的这个燕州城也会亡!你会成为千古罪人!哈哈——” “何氏没死,你不知道吗?”长生问道。 刘安僵住了,面容狰狞地继续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你的表妹何氏还活着。”长生道。 “你以为我会信吗?”刘安冷笑,“你不过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京城中究竟将这些有问题的武器送来燕州而已!公主殿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是死也值得了,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你知道司楠死了。”长生笑了笑,“也必定是知道胡人派人刺杀他,可这般多年来胡人都没有成功,怎么这次便成功呢?之前我听你说的似乎也觉得一定会成功,便以为你也知道,不过如今看来并不是这般。” “你想说什么?!” “司楠是中了暗算,而他之所以中了暗算便是因为他们用何氏做诱饵让司楠失去了防备。”长生继续道,“还有,胡人为何会找上你?京城那人又为何对你委以重任?燕州大营中可不止你一个军需官,按理说来你跟司楠关系这般亲近,他们若不是知道司家跟何家之间的那些事情是绝对不会冒险找一个最不可能背叛司楠的军需官的,可是他们却找了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一定会愿意为他们办事背叛司楠!” “还活着?还活着” “而最清楚这些的除了司家人便是何家人。”长生继续道,“你与何家的关系亲近到何种地步,也只有何家人最为清楚!” “她还活着!还活着!”刘安笑了,大声笑了,“哈哈!哈哈!真的是老天有眼啊!小玩还活着,她还活着!老天有眼啊!” “很高兴吗?”长生问道。 刘安看着她,“多谢公主殿下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这样即便是去黄泉见到了姑母我也可以有所交代了!多谢公主殿下!”他竟然对长生磕了头了,“多谢公主殿下!” “你可知道勾结外敌罪大可诛九族!”长生道,“为了何家你便是连自己的族人也不顾了?” “族人?”刘安冷笑,“公主是说那些在我丧父之后逼死我母亲,抢夺我家产,将我打的遍体鳞伤丢在荒郊野外等着野狗来吃的畜生吗?能拉着他们用下黄泉也是我此生的愿望之一,现在也实现了,我该高兴才对!” “那何氏呢?”长生冷笑,“你以为她现在活着便是好事吗?勾结胡人谋害自己的丈夫,她便是如你一般得偿所愿了也不会有好下场!胡人之所以愿意让她活着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等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她会死的比当年坠入河中更惨!本宫可听说了胡人喜欢共妻,司楠的妻子,你说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为清楚!”长生冷笑。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想救她吗?”长生问道,“保住她的性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去的话本宫还是能够做得到。” 刘安盯着她,半晌之后大笑了出声,“公主殿下还是想从我嘴里套出话来吧?不!我不会说的!就算表妹还活着当年她可以活下去如今也可以!公主殿下无需恐吓我了,死而已,一刀下去就可以了,既然都免不了一死,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可以来跟我谈判的?!那人给了我报仇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出卖他的!还有——”他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恨道:“公主殿下,你可知道我又多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公主殿下自己好好地查吧!” “司楠没死。”长生道。 刘安一愣。 “本宫不会让他死。”长生继续道,“本宫也不会让你为何勾结胡人的原因宣扬出去,你只会背负着为了私欲而背弃大周背弃对你恩重如山的司家而死!这场大战之后,司楠仍旧是那万人敬仰的司大将军,你所做的一切除了让黄泉之下数万冤魂等着你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刘安的脸狰狞如鬼。 “还有。”长生继续道,“何氏死没死本宫也并不知道,不过不管她是死还是不死,以你所做的这些,她都不会有好下场!活着,在胡人手里受尽屈辱生不如死,死了,估计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杀了你——” 长生转身,“用刑,到死或者开口为止。” “是!”   ☆、274 守城 刘安当年丧父之后族人为了侵占他的家产逼死了他的母亲将他打的奄奄一息仍在荒郊野外等死,最后是她远嫁燕州的姑姑赶回去将他救了回来,虽然无法为他报仇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家,细心呵护养大,何家对他恩重如山,何家出事之后他便心怀怨恨,利用司楠对何家的愧疚之心一步一步地在军中站稳脚跟,最后还跟京城的某位贵人搭上了关系,或许该说是别人找上了他,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报仇机会! 所以,有问题的武器被送到了上战场的将士手中,所以胡人倾巢而出,大周惨败数万将士马革裹尸!所以,他们被迫放弃燕州大营退守燕州城! 竟然是因为这般一个荒谬的原因! 长生愤怒! 不过却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困境是因为这般荒诞的理由,更是因为秦家的子孙当中居然有人跟胡人勾结!甚至将燕州大军送到胡人的屠刀之下! 一个字也不会说? 刘安以为不说她便不知道吗? 猜来猜去也不外乎是那几个! “公主,下雪了。”凌光开口道,“先回去再说吧。” 长生伸手接住了落下来的雪花,“下雪好,越大越好。”对于守城的他们来说,这雪下的越大越好。 “啊——”屋子里传来了刘安的惨叫声。 长生面无表情,起步离开。 大雪并未阻止胡人攻城的脚步,便是燕州大营的设伏让他们损兵折将,但这一次胡人是有备而来,便是损兵折将到了燕州城下仍是实力雄厚。 燕州大军号称三十万,但也只是号称而已,而且并不全部聚集在了燕州大营,更不要说年中的时候西边蛮人闹的厉害,朝廷从燕州调去了十万大军,再减去散驻在燕州各地的,留在燕州大营中的不会超过十万,之前一场战事折损的便又三万多人,如今剩下的不足七万!而根据斥候的回报,胡人这次是聚集了所有的军队,人数与燕州明面上的驻守人数持平,三十万! 别说朝廷派援军来了,便是召集驻守燕州的其他军队也需要时间,而且没有兵符跟朝廷的诏令,根本调动不了! 三位主将已经做好了死守的打算。 “武器已经更换分发下去了,但毕竟是旧了的武器,将士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不安。”许诏神色凝重,“阿熹,你还是走吧!” “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不如好好地去做你该做的事情!”长生道,“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 “可是留在这里很危险” “司楠手里的兵符也无法召集燕州各处的军队?”长生没有跟他废话直接说起了正事。 许诏苦笑:“可以是可以,但司楠的兵符只有他知道在哪里。” “兵符还要藏起来?!” “自然要藏起来,否则若是被人盗去了便” 长生吸了口气,“这个呢?”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牌子扔给了他。 许诏匆忙接过,见了那令牌顿时有些傻眼,“你你怎么会有虎符?!”燕州大军的兵符只能调动分驻各地隶属于燕州大军的驻军,可眼前这个这个“这是朝廷的虎符!你有了怎么会有朝廷的虎符?!你偷的?!”这是可以调动大军所有军队的虎符! 徐大少爷第一念头便是公主殿下任性到连皇帝的虎符都偷来了,不然她怎么会有? “偷你个头!”长生恼火道,“你当这是你家养的鸡啊,说偷就能偷的?我不怕灭九族?” “你当然不怕” “到底能不能用!”长生差点没将他的头给拍爆了。 许昭瞪着她,“当然能用!这是能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别说燕州的驻军了,就算调动京畿大营的兵马谋反也可以!”呸,说什么了?!“皇上居然把这东西都给了你了!” “拿不了多久了!”长生咬牙道,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放心将这东西给她她还真的不怎么清楚,不过却很清楚这次用过了之后朝中的那些魑魅魍魉绝对不会允许东西继续在她手里的!原本可以在更加关键的时候才拿出来吓死那些人的,现在不成了! 许昭道:“能过了这一关就可以了!”她还想握在手里一辈子啊?“这东西烫手,你早些还给陛下是好事!”估计是因为之前水匪的事情才给她的,不过能将兵符给她,陛下应该还是很疼爱她的,这样的话姑母在天之灵也安息了,“我马上”话没说完便顿住了,“这这谁去好?”这可不是燕州大军的兵符,而是虎符,不能随便交到一个人的手里。 长生皱眉。 “要不我亲自” 长生伸出了手,“我来安排。” 许诏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递了回去,“得快,胡人这次跟疯子似的,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攻城的,有刘安在,想必他们也已经摸清楚了我们的驻军情况,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在我们援军赶来之前攻破城门的!” 长生转身,“去将青龙找来!” “是!” “等等!”长生突然又道,“将萧惟也给我找来!” 凌光愣了一下,随后应道:“是。” 自萧惟离开之后长生便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不过没消息便是没事,若是他死了或者怎么了青龙一定会将消息送来的,而且有青龙在,公主殿下并不认为命硬的萧大人会丢了性命,不过青龙不再了 许诏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这时候也没心情多想其他,叮嘱了一句公主要小心不要随便乱走便也上城墙去布防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青龙便来了,不过萧惟并没有来,没见到萧惟,长生心里激灵了一下,但好在还是稳得住,“萧惟呢?” “他在城墙上。”青龙道。 公主殿下怒了,“我不是让他一起来吗?他” “他让属下带一句话给公主” “有话他自己不会说吗?用得着你来传话?!”公主殿下怒斥,在城墙上?城墙上那般多人还少的了他一个吗?还不知道那破身子会不会连累别人!“他是嫌命长还是”话没有说下去,咬了咬牙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青龙,“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既然是将士,就该在前线杀敌。”青龙道,“请公主殿下务必保护好自己。” 公主殿下气的想杀人,“很了不起吗?!” 两人低着头,安静着。 长生知道自己失态了,心里又恨了萧大人一份,“成!既然他没多管闲事地让本宫走,本宫何必去管他要不要自己的命!”说完,脸又纠结了一下,不是说了命是她的吗?现在这又算什么?! 凌光开口:“公主,正事” “知道了!”长生怒声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不该有的激动,将虎符交给了青龙,“你拿着虎符去召集燕州各地的驻军前来支援!” “是!”青龙伸手恭敬接过了虎符,“请公主务必让凌光贴身保护,绝不能涉险!” “你当本宫是萧惟那没脑子的吗?”公主殿下怒斥道,“马上出发,若是有一丝差池本宫饶不了你!” “是!” 青龙先行离开,胡人下一刻便开始攻城了,燕州城之所以易守难攻那是因为他的北城门连着山,在前朝的时候这里便是著名的燕山关,经历了大雍一朝,又历百年沧桑到了大周一朝,便形成了如今的燕州城。 所以,只要守住了燕州城,便可以守住大周的北国门,但一旦燕州城失守,整个燕州都会被胡人铁骑践踏,而燕州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没有任何天险的阻隔,胡人的铁骑可以长驱直入,直杀京城! 而从燕州城快马行军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萧惟也便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很清楚长生绝对不会离开,而他能够做的便是拼命守住这燕州城门! 然而谈何容易? 交战第一天,燕州大军出了城门迎敌,双方力战到了傍晚,死伤无数,不过也没分胜负。 胡人退了回去,燕州军退回城中。 第二日继续,胡人的士兵多了一倍,燕州军力战三个时辰,最后退回城中,败了,当天晚上,胡人似乎想要趁胜追击,举着火把攻城,燕州军凭借着牢固的城墙以及早就准备好的防御工事将胡人击退,但血战一直持续到了将近天明才结束。 第三日的清晨,大雪纷飞,盖住了城门下的满地尸骸,却仍是阻止不了胡人的进攻,燕州军誓死守城! 第四日 持续不断的攻城给胡人带来了巨大的伤亡,燕州军亦是损失惨重。 “公主,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来?!”许诏身上的盔甲被鲜血给染红了,因持续的杀敌而冷厉无比的脸上满是着急,“那虎符不会是假的吧?!” 离燕州城最近的驻军快马来回三日便可,便是因为大雪而耽搁了行程可也总该有个消息传来让他们安心,可是现在一丁点消息也没有! 他不是不信公主殿下,只是现在真的等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长生的脸色也很难看,虎符是裕明帝亲手交给她的,虽然当时她也是震惊,还开玩笑说他便不怕她拿着谋反,但是除非他想要她死否则绝对不会拿一个假的给她!“也许出了什么意外!” “什么意外?!”许诏急乎乎地吼道。 长生没生气,“援军未至,三位将军可有其他策略?” 跟赵肃一样,燕州军的其他三位主将也都是沙场上的老将了,跟胡人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日了,不过眼下的这种情况也就在二十多年前碰到过,不过当时他们还没有坐在这个位子上,“公主,最多七日,若是援军还不到,末将等只能战死城头了!” 长生握紧了椅子扶手,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却见一士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将军!军仓出事了!” “什么?!”众人大惊。 军仓出事了,被人一把火给烧了,而军仓里头储存着足够他们守城一个月的粮食,即便可以从后方运送粮食过来补给,但如今大雪封路,根本来不及,也便是说,他们现在不但没援军,还断粮了! “军仓地址隐秘,他们是如何找到的!”许诏大怒,城中的军仓归将军府管辖,是战备军仓,便是军需官也不能插手,而且不但隐秘,而且有专门的一支将士把手,而在得知了燕州城中可能还有胡人的细作,他更是加重了人手看护,怎么可能出事?! 众人赶到的时候,军仓的大火还在烧着。 许诏面色发白,“怎么办?怎么办?” “公主,剩余的粮草只能支撑两天!” 两天! 现在青龙那边没消息,朝廷的增援更不可能这般快到,两天的时间绝对不够!“请三位将军安心守城,粮草的事情本宫来解决!” 没有人反驳这话,不是因为相信这位年轻的公主殿下,而是因为反驳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绝望之地。 有人开口总好过看不到希望。 而且,陛下既然能够将虎符给她,或许她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又或许陛下早就预料到了燕州会出事! 这就是希望! 粮草被烧的事情,许诏下令严格保密,谁敢泄露一个字军法处置,可胡人却想是知道了燕州军的粮草没了的事情似的,进攻的越发勇猛,城门虽然仍是牢固地守着,但是燕州军死伤更加惨重! 粮草! 上城楼杀敌她做不了,只能想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也必须解决!但怎么决绝?是供给几万人吃的粮食,没了军粮,城里的粮食难道要夺了百姓的口粮吗? “公主,萧惟求见。”凌光上前,低声道。 长生抬头,“什么?” “萧惟求见。”凌光道,“还有许少爷。” 萧惟和许诏? “让他们进来!” “是。” 不过是几日没见,萧惟便像是恍如隔世一般,即便如今时间不对在见到长生的那一刻还是恍惚了好一会儿。 “你看什么看?!”许诏怒斥道,“放肆!” 萧惟回过神来,“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许诏这才作罢。 “你们来做什么?”长生神色不动,没去问萧惟的伤也没不该不合时宜的情绪。 许诏道:“援军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清楚,就这样死守着也不是个事,所以我们想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解眼前的危急。” “什么法子?”长生问道。 许诏看向萧惟。 萧惟开口:“袭击胡人王庭,逼胡人大军回护王庭。” 长生皱眉,“袭击胡人王庭?” “是。”萧惟道,“如今领兵攻城的是胡人狼王膝下三王子,而这几年狼王年老,所生的几个王子一直明争暗斗,以此次胡人的兵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所以,如今胡人王庭必定空虚。” 长生眼神一厉。 “三王子独领大军出征,若是他攻破了燕州城不管能够打到哪里,未来狼王之位也非他莫属!”萧惟继续道,“而这绝对不是其他王子愿意见到的,所以” “只要有正当的理由,他们便会使劲地拖后腿!”长生接了他的话。 萧惟点头。 “公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许诏也开口道,“总比在这里干等援军的好!胡人能够在燕州城埋奸细,可以收买我们的军需官,我们也可以去捣他们的老巢!” “可问题是你们如何突破胡人大军去袭击他们的王庭?”长生看着萧惟,问道。 “攀过燕山。” 长生吸了口气,“你可知道燕山” “大部队通过是不可能,不过百来人不是不可能!”萧惟道,“而且许将军说他知道燕山之中有一条隐秘的小道。” 长生看向许诏。 “奴婢也曾走过。”凌光也开口道,“当时奴婢将许少爷从胡人王庭救出,便是从这条小道躲过了胡人的追击。”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司将军的亲兵领着走的。” 长生神色一变。 “阿熹你别乱想!”许诏见状忙道,“司楠要是有不臣之心早就造反了,这次估计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顿了顿,又道:“总之,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其他的等司楠醒了之后好好问!” 长生看了看他,“谁去?” “我。”萧惟道。 长生看向他,“你不要命了吗?” “我也去!”许诏也开口道,“我去过胡人的王庭,也走过这条小道,只有我去才是最合适!”可公主不赞成吗?这个法子是冒险了点,但值得冒一冒险的! “长生,我去。”萧惟道。 许诏眸子大睁,转身怒斥:“放肆,谁给你” “你没看到你现在的脸白的跟纸一样吗?”长生随手拿了一本册子便扔了过去,“你自己想死也不该拉别人下水!” 真当她眼睛瞎了吗?! 萧惟弯腰捡起了那册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将册子放了回去,“你不是怕我追不上你吗?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立功?”长生怒道:“直接战死沙场了这功劳更大!”追上她?人都死了还怎么追上她?   ☆、276 不知所谓! “都还没追上你,我怎么舍得去死?”萧惟却笑了,“而且不是说了我的命是你的吗?” “你——”长生气结。 许昭瞪大了眼睛盯着两人,他们他们什么关系?! “我必须去。”萧惟正色道,“这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只有我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长生没有说话,揪着手中册子的手在颤抖,万无一失?原本就是极为冒险的计划哪里会有万无一失?可是——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萧惟保证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若真的撑不住的话我绝对不会冒险的!长生,此去不为军功不为百姓,只为了你的安危。” 她是不会离开燕州城的,所以,他不劝,也绝对不能让燕州城破! “谁需要你” 便在此时,却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就在不久之前,司楠大将军遇刺的消息跟军仓被烧,官府要掠夺百姓的口粮用作军用的消息满天飞,就在很短的时间内漫天飞了,原本惊恐不安的百姓纷纷收拾行囊冲到了城门口要出城逃命去! 而战时,便是南城门也是关闭的,除了援军跟向朝廷求援的信使之外,谁也出不去! “凌光!”长生厉声道。 凌光应道:“是!”随后起步离开。 长生随后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萧惟拉住了她的手,“消息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传的人人皆知,这城里一样有不少胡人的细作,现在外边很危险!” “你不怕难道本宫便怕了?”长生道。 萧惟吸了口气:“我陪你去!” “我也去!”许诏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萧惟到底是个什么鬼居然敢这般对待公主殿下了! “你去请司老太君过来!”长生对许诏道,“现在该是用到他们司家百年积淀的时候了!” 许诏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好,我马上去!”说完又看向萧惟,“保护好公主殿下!” “我会的!” 许诏快步去找司老太君,他知道她的用意,司家在燕州城的威望足以安抚百姓的心,司家人就是燕州城百姓的定心丸! 长生骑马赶去了南城门,到了的时候百姓已经出现骚动,开始与守城的士兵起冲突,“上城楼!” 萧惟没说话,紧紧护在了她的身边! 城楼之上,燕州城守急的满头大汗,“公主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长生扫了一遍城楼,“萧惟,将我抱上城垛。”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现在还有不危险的地方吗?”长生怒道,“本宫不是再征询你的意见而是命令你!” 萧惟看着她。 “你看,前方便是胡人大军!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吗?”长生指着北边的方向,城楼之上可见那厮杀场面。 萧惟咬了牙上前抱起了她,将她抱上了城垛上,随后亦站了上去,警惕着周围,她现在便如同立在高处的靶子一般。 “你们真的要走吗?!”长生厉声对着下面逐渐疯狂的人喝道,“大周最顽强的百姓,这燕州城的主人,你们真的要走吗?在这个时候抛弃你们的家园,丢弃你们祖先留下的铮铮铁骨,像群丧家之犬一样逃离这个生你们养你们的家园!” 清冽冷厉的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刀一般划破了下面的骚动,人们抬头看去,只见有一个少女站在城垛之上,威严凌厉地看着他们,一句一句地质问着他们,你们要走吗?!想一群丧家之犬一样逃离这个生你们养你梦的家园! “百年来燕州城经受无数的战火,你们的先祖用他们的热血守护着这种城池,当年司老将军战死,十万大军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北城门前尸骸堆积如山,燕州城危在旦夕,那时候你们的长辈,他们没有逃离,他们选择留下来,用自己的鲜血来守护自己的家园!而今日,将士尚在城头作战,胡人尚无能力攻破防线,燕州城仍是固若金汤,而你们却因为几句不切实际的谣言便开始逃了,丢弃这个你们先辈用性命护住的家?!” 少女的质问字字如刀。 “没错!”便在此时,城楼之下,司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入人群当中,百姓们不认识城楼上的少女但是却认识司老太君,她的出现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让原本骚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是老太君!” “是老太君!” “老太君!” “老太君!” 百姓们呼唤着,仿佛呼唤着幸运之神。 司老太君抬头看向城垛上的少女,然后,缓缓跪下,“老身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 “是长生公主?” 长生低头看着众人,“本宫乃长生公主,当今皇帝唯一嫡出,今日本宫在这里并非要阻止你们逃命,也不是要强留你们一同抗敌,本宫只是不明白为何不过二十年,这燕州城英雄的后代却成了如此丢弃家园的懦夫!” “你说的容易!司将军死了,没有人打的过胡人的!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 “我不要死!” “胡人都是恶鬼,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死在他们面前!” “对!” “开城门!开城门!我们要出城!我们要出城!” 在生死之前,什么懦夫什么家园都是狗屁而已,他们只想活着,只想逃出去,人人都有自私的时候,尤其是在有心人士的可以怂恿之下便更加无限地放大了。 “开城门!” “我们不要死!” “你们以为走出这个城门就能活吗?”司老太君喝道,“你们错了!若是燕州城被攻破,你们逃出了燕州城也逃不了胡人的铁骑!燕州城一旦被迫,整个燕州都会沦为胡人铁骑肆虐的人间地狱!” “不” “我们不像死” “死很可怕吗?”司老太君看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少年,十来岁的少年此时脸上只有恐惧,“错了孩子,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没有希望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胡人攻破了燕州城,你也未必会死,但是在往后数十年的岁月里头,你除了活着之外一无所用!没有了家,没有了根,没有了我们引以自豪的热血铁骨!三十年前就在这里,也是这样的大战,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长,除了我的儿子之外我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但是这并不可怕!即使他们都不在了,但是他们的忠魂永远也都在这座城池之中,他们永远守护着我!而我也要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守护这座城池!”她环视着周围的百姓,“我的孙子司楠在不久之前遇刺了,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们知道的没有错,他现在无法保护你们无法抵御胡人的肆虐,但是对面城楼之上还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在保护着你们保护这这座城池还有这座城池之后的千万百姓!他们不会比我的孙子差,也不会因为缺了谁便忘记自己的使命!” 人群安静了下来。 司老太君继续道:“我不求你们一同御敌,只希望你们不要让城楼上拼死作战的将士们知道在他们抛洒热血的时候,他们所保护的人却先抛弃了他们!孩子们,若真的到了受不住的时候,不会有人拦着你们走的!到那时候,朝廷会先一步安排你们撤离!没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可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现在有人在利用你们!” “司大将军真的遇刺了” “他没有死?” “伤的很重吗?” “军仓被烧了” “在你们当中藏着胡人的细作,他们想要通过煽动你们逃亡将你们这份恐惧带出燕州城,让燕州城未破,整个燕州乃至整个大周的百姓都要为他们的主子而恐惧!”司老太君继续道,“孩子们,我恳求你们即便要走也不要让敌人得逞,燕州城从未破过这日也不会例外,燕州的将士们即便战到最后一个也绝对会将胡人挡在燕州城之外!这就是我们燕州将士的书使命,更是我们燕州人的骄傲!”说完,抬头看向城垛上的少女,“公主,请开城门!” 不让百姓外逃除了防止细作深入内陆之外便是不能让燕州的恐惧蔓延开来!不能让燕州城没破整个燕州都乱了! 长生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老人,目光闪烁,“开城门!” “公主”燕州城守比谁都担心这骚乱蔓延至整个燕州。 长生转过身看着他,“本宫命令你开城门!” 燕州城守无法,只得点头,“是!”随后沉声喝道:“来人,开城门!” “是!” 重大数千斤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可却并未出现一涌而出的画面,楼下安安静静的,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走!”有人往外冲去。 “逃命去啊!” “快走!” 往外冲着的人不断地叫喝着。 “不走!” “我不走了!” “老头子我住在燕州城一辈子,死也要死在这里!” “我大哥还在杀敌,我也不走!” “不走!” “老太君,我们不走!我们留下来!” “老太君,我们不是懦夫!我们留下来,我们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 “不是懦夫!” 喊声一遍一遍地想起,原本惊恐的脸一张一张地换成了坚毅,如同这燕州的城墙一般世世代代守护着这里的百姓。 “我们要去杀敌!我们要去杀胡人!” “我们要为司将军报仇!” “我们不能给先辈丢人!” “我们的父兄是英雄,我们也是!” “杀敌!” “杀敌!” 长生压下了眼眶中的湿润,转身看向萧惟,“你可以去,不过不是越过燕山,而是从那里出去!”她指着前方厮杀中的北城头,“我开城门送你们出去!” “好!”萧惟看着她,道。 对于萧惟的计划,三位主将有人反对有人赞成,不过最终还是公主殿下做了主,当天夜里,燕州大军开了城门出门突袭休战了的胡人大军。 胡人短时间内的确被打的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了,出城突袭的将士回来的不到三分之一,但是,萧惟跟许诏带领的小队成功突破了胡人的大营深入了他们的身后。 长生一夜未眠,而太阳升起的时候,血腥再次继续。 一天、两天、三天粮草告急,司老太君亲自出面借用城中百姓的存粮,暂时解了燃眉之急,随后,司老太君亲自带着自己的近身奴仆上城楼,亲自照料伤员,送膳食,百姓们纷纷响应。 当日南城门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好处,凌光利用这次的机会将暗藏在燕州城中所有的细作一网打尽。 时间,仍在过去,青龙的援军仍没有消息,而在胡人后方的萧惟更是了无音讯。 今年的元宵在战火与恐惧之中度过。 一月的最后一日,燕州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无援军,城破。 司老太君看着长生,“公主,出城吧。” “本宫发过誓要与燕州城共存亡。”长生道。 “公主” “南城门已开,这一次恐怕还是要请老太君出马了。”长生继续道,“百姓们信任你。” “公主若不走” “不就是死?我大秦的公主岂是怕死之辈?”长生笑道,“劳烦司老太君了!” 南城门开,城守贴出告示,让百姓撤离燕州城。 这一次百姓们还是走了,却是哭着走的,整座燕州城都淹没在了悲伤的哭声当中。 长生再一次站在城垛上,遥望着北方,萧惟,你在哪里?   ☆、277 援军 “公主,您走吧” 长生转过身,见到的却是一直躺在床上的人,司楠,便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醒来的时候,他醒了,而且还走到了这里。 只是此时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惊喜或者高兴的了。 “本宫在赵肃的遗体前发过誓,本宫与燕州城共存亡。” 司楠的脸色还很难看,甚至可以说简直不能看,但是他却在这里,就站在这里,仿佛这里才是他该在的地方,“公主与燕州城共存亡没有任何的意义,公主该做的是回到朝廷里,那里才是公主的战场!” 长生看着他,久久之后道:“还不到最后一刻!” 司楠没有说话,如她看着自己一般看着她,亦是许久许久之后才道:“没错,还没到最后一刻!我司楠还没有死!” 长生转身看向前方,此时,那里很平静,今日胡人没有攻击,似乎已经知道了猎物唾手可得,在养精蓄锐做最后一击,“将军要回去吗?” “我本来就属于那里。”司楠道,“死在那里是我最大的荣耀。” 长生沉默。 “公主。”司楠继续道,“若是可以,请保住先父的荣誉。”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司家永远都是大周的忠臣!” “谢公主殿下。”司楠笑了,没有连累到司家,他死而无憾了。 长生没有走,不过凌光还是最好了准备一旦城破便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带走,而司楠回去了,回到那属于他的天地中。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正沉静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之中的胡人大军惊了惊,能够被称为大将军的只有一个人! 司楠! 他没死吗?! 稳操胜券的主帅三王子本能地慌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马上派出斥候,查清楚!” “是!” 派出去的斥候很快便回来了,证实了他最不希望发生的预想。 司楠没有死! 他就站在城头上,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还活着! 已经不需要再上战场的三王子再一次冲到了军队的最前边,看到了早死了的司楠站在城头上,举着刀对着他。 即便已经胜券在握,可这一刻,三王子仍是生出了惧意,也便是这一份惧意,给了燕州城一线生机。 因为司楠的出现,原本定好的最后一击的攻城计划被搁置了,被司楠打怕了的胡人将士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丢失战机的重大错误,便是狼王派来的军师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谏甚至言语威胁,也无法改变这个错误的继续。 “三王子还是确定要这样做?” 三王子神色阴沉,即便眼前这人是狼王最信任的军师,他也的确有几分本事,这次作战的全盘计划包括前期的谋算也都是出自他之手,但是——“军师虽然是大周之人,但却似乎并不了解司楠,他比草原上的恶鬼还要可怕!本王子不得不小心!” “既然如此,在下也无话可说,劳请三王子代为转告狼王,在下已无良策辅佐狼王,告辞了。” “你——”三王子大怒,“军师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背叛狼王吗?” 戴着斗笠一身乌衣的军师一拂衣袖,负手而立,冷声道:“三王子是要强留在下吗?” “乌衣先生,狼王奉你为上宾,如今大战在即,你却甩手而去,你可对得起狼王的多年厚待!” 军师乌衣冷笑,“对得起又如何?对不起又如何?难道三王子要替狼王处置不成?” “你以为本王子不敢吗?” “三王子自然敢,不过在三王子越俎代庖之前,在下还是要提醒一下三王子最好想清楚动手之后的结果。”看似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可是却还是狂妄自大,狂妄的让本就没有什么底气的三王子不敢动手。 三王子的确不敢轻易动手,此人虽然可恨,但来了王庭多年,不但深的狼王器重,连王庭的其他王爷也对他客客气气,若是杀了他,不但可能引起狼王的不满,也给了其他王子攻击他的机会!他只能看着他就这样走了! “派人跟着他!” “是!” 胡人这边不敢轻举妄动了,而燕州城那边因为司楠的出现,原本低迷的气势一下子又起来了。 “大将军!大将军——” 但司楠终究是一个人,如今的行事便是他再有本事也无法扭转局势,但是能撑一日便是一日,多撑一个时辰便多一分希望。 朝廷不可能不管燕州城,为什么如今援军还未到必定有原因,但终究会到的,他们多撑一个时辰便多一分希望! 便是最后终究撑不到援军到来,但至少为百姓们撤离赢得了时间,也给朝廷多一日应对这场灾祸。 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做到的! 也必须做到的! “公主,城里各处都已经布置好了。” 长生站在廊下,伸手接着落下的雪花,已然进入二月了,可燕州城的天仍是落下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在祭奠死去了的将士。 “好。” 凌光心头一酸,“公主,如今的局面跟您没关系,您不必” “没关系吗?”长生冷笑,看向她,“你确定?” “自然” “城楼之上,城门之下,还堆着将士们的尸   ☆、278 你什么意思?! 大局已定。 即便燕州城内的火还未扑灭,尚有胡人残余部队在城中匿藏,即便胡人还在攻城,即便援军还未全部到达,即便司楠再次陷入昏迷,但燕州城之危,可以说是解了。 大局已定。 胡人再如何疯狂攻城也无法改变局势,而大周的援军仍陆续赶来。 “王子,大周的援军越来越多了,我们” “闭嘴!”三王子大怒,“给我攻城,一定要攻进去!”这次他将王庭最精锐的军队都带来了,若是空手而回,而且还是败退,便是狼王饶的了他,他的那些兄弟也会趁着这个机会要了他的命! “将军,胡人疯了吗?”燕州城的危机是暂时解了,但是这场大战也让燕州军损失惨重,四位主将,如今已经战死两位了。 莫宏将军没有经历过当年的那场几乎破城的大战,但是可以肯定今日这一场绝对不会比当年的惨况好多少,“无妨,越疯狂便越表明胡人已经失控了!” 军队一旦失控,结果为有败一字! 城头的战报一个一个接连传到了将军府,送到了长生的手里,原本该是送给司楠的,虽然司楠是被抬着回来的,但是对外也只是说他受了伤,而在援军已经到达的情况之下,司楠出不出现在第一线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坐镇将军府亦可以起到作用。 虽然战事仍在继续,胡人像发了疯似得日夜不停地攻城,大周将士每一个时辰都倒下不少,但整体来说,主动权已经在大周这边了,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来自朝廷的增援,先到的不是军队,而是粮草,燕州城八百里快马送呈急需粮草的折子到了之后,朝廷诏令快速从邻近的州城征集了粮草送来,而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 五万大军,由京畿大营调出,由钱钧为主将,八皇子随行监军! 八皇子? 八皇子?! 这次燕州城的大战跟皇家争斗脱不了干系,而他这时候还派一个皇子来?他想做什么?!是相信八皇子没这个胆量做出勾结胡人一事还是嫌这里不够乱? 长生气的将折子给仍地上了,可没过多久便又咬着牙找了回来,秦靖在东南,根本便来不及随军出发,这次燕州城大战太过惨烈,而长生公主在这里,若是派来一个比长生公主给为贵重的人来,更能够安抚百姓跟将士的心,比起其他王子,荣贵妃的儿子自然更为贵重!裕明帝并非没有道理! 还有,燕州城的大战虽然跟裕明帝放纵朝中争斗有关,但是裕明帝总不会拿大周的北国门来冒险!所以此次的时间想来也在他的掌控之外。 罢了,来了便来了。 八皇子秦阳,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将消息传到城楼。” “是!” 朝廷的援军就要到了,钱钧虽然不算是名将但是谁都知道这几年他深的皇上器重,八皇子更不用说了。 嫡出的长生公主,贵妃之子八皇子都来了燕州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报仇!报仇!” “杀!杀!” 士气高傲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和一个一个的最新战报传入将军府,长生知道战事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公主先休息一下吧。”凌光看着主子苍白的脸,心里更是坚定一定要将闫太医给接来的消息。 “没事。”长生挤出了一抹微笑,“至少比上次好些了。”看来这辈子可以受的苦老天爷都要她受一遍,“萧惟他们还没消息吗?” 凌光一愣,随后摇头:“还没有。” 长生低头看向扑在了炕上的堪舆图,看向胡人的王庭所在若是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王庭了的,如今还没有消息,胡人大军那边也似乎没有动静“当初牺牲了那般多将士送他们出去是不是错了?” 如今援军已到,他们是否成功已经意义不大了。 可是 他们还能回来吗? 能活着回来吗? “不过几十人的队伍,能对胡人王庭造成多大的损失?” 她错了吗? 长生攥紧了手,止不住腹部不断传来的隐痛也止不住心里的慌张,她是不是亲手推了他们去送死? “公主”凌光见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奴婢去叫大夫!” “不用!”长生阻止了她,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将不该存在的软弱狠狠地压了下去,即便现在燕州城危机已解,但是,她的战争却还没真正地开始!她还没有资格沉浸在这些软弱的情绪当中!“他们都答应过会活着回来的!” 他们承诺过,她便要相信! 萧惟,你说过你会活着回来的! 就在燕州最后一支驻军赶到之后,大周开始反攻,打开城门出城作战。 “三王子,我们撤吧!” 三王子脸色阴沉的可怕,撤退?怎么能够撤退?“绝对”便在此时,营长之外传来了一声声高呼。 “王庭急报——” “王庭急报——” “王庭急报——” 又过两日,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积雪开始渐渐融化,天更冷了,躺了好几日的长生终于得以出屋子了。 “司将军今日如何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仍昏迷的司楠,对一直守在床边的司老太君道。 司楠被人从死人堆里抬回来便一直昏迷到现在,其实以他当时的伤势便是醒了也不该上战场的,但是危及的局势只能逼着他去,而他居然能撑那般久也已经是奇迹,如今这般情况,没有一个军医有把握说他会没事。 司老太君并不着急,一边给孙子擦着脸一边道:“司家的子孙都死在战场上,不会死在床头的。” 长生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难受的厉害,“如今局势大好,方才前线传来消息莫将军出城门迎敌人,胡人落败逃回营地,如今几位将军正在制定反攻的策略,相信不用等到朝廷援军到来便可以击退胡人。” “很好。”司老太君笑了。 长生继续道:“不过本宫觉得与其现在击退胡人,不如与朝廷援军回合之后在一同反攻,一举歼灭胡人大军。” “公主可与几位将军商议过?”司老太君看着她,问道。 长生摇头,“尚未。” “公主有何顾虑?”司老太君道。 长生看了一眼司楠,“燕州城驻军、燕州各地驻军、朝廷援军,各有各的统帅,而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足以统御三路大军的威望,便是本宫的建议被采纳了,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将三路大军融合起来发挥最大作用的统帅,未必能一战功成。” 司老太君颔首:“公主顾虑的不过,可惜公主不是皇子,不然没有人比公主更具威望。” “或许这便是皇上派八皇子来的原因吧。”长生道。 司老太君摇头:“八皇子虽然尊贵,但未必能够做到,他随朝廷援军而来,便是朝廷援军这边的,除非他握有皇上圣御,否则亦是难以成事。” “最好的人员仍是司将军。”长生道。 司老太君道:“虽说有不全之处,但亦是可行之策,若只是击退,让他们得以撤回草原深处,不出两年又会卷土重来!”话顿了顿,语气转为阴森,“这一站大周损兵折将,战死将士数万之众,若不让胡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无法抚慰战死的忠魂!” 长生颔首:“老太君言之有理。” 不过她还没开始筹划三路大军剿杀胡人大军,前方便传来胡人大军撤退的消息。 “可探到他们为何撤退?!” 是他们吗? “已经派出探子了。”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你亲自去一趟!” “可” “我在将军府不会有事的!”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务必探到他们为何撤退!” 凌光知道自家主子这些日子一直忧心的是什么,斟酌半晌,还是应道:“好,奴婢亲自去走一趟,不过奴婢不在公主身边的时候,公主绝对不能做任何冒险的事情!” “如今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冒险的事情。”长生笑了。 凌光又做了一番安排这才离开,而便在她走了之后没多久,青龙便回来了,看他那样子便知道是强求回来的。 “你——”长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既然回来了便好好养伤吧。” “公主,虎符。”青龙没忘记将最重要的东西交还,“属下幸不辱命。” “我知道。”长生收起了虎符,“好好养伤,养好了才能好好算账!” “是!” 胡人撤退,几位将军商议了一番之后还是派兵去追击了,大战几场之后虽然也砍杀了不少胡军,但却还是让他们的主要部分逃回了草原,燕州军不敢贸然进入草原腹地,只能放弃,退回了已经一片焦土的燕州大营,重新布防。 而这时候,朝廷的援军到了。 “末将参见公主殿下!”钱钧一进燕州城便到了将军府,拜见长生公主,不过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人。 八皇子秦阳。 便是如此,公主殿下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钱钧只当没看见一般,恭敬地对端坐在上位的公主殿下行礼,“末将钱钧参见公主殿下。” “钱将军辛苦了。”长生颔首道。 “末将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长生道:“京城离燕州快速行军也需两个月,燕州城求援的消息传递回京亦需要时间,再加上调动京畿大营的时间,将军此时前来并不算迟。” 虽然是实话,不过钱钧可不觉得这位主儿会是这般好说话的人,“末将” “父皇给钱将军的旨意是将胡人挡在燕州之内。”八皇子殿下终于不甘心当透明人,冷冷地开口:“钱将军如何来迟?” 钱钧心里咯噔一下,八皇子这话不就是想说陛下不将公主殿下的生死放在心里吗?“公主” “燕州城十万驻军,燕州境内各地还有十万驻军,整整二十万的大军居然保不住一个燕州城!”秦阳没给钱钧解释的机会,怒目看向公主殿下,“本皇子还要问问四皇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没保住吗?”长生似笑非笑,“若是没保住的话,我怎么还能活生生地坐在这里?” “你——” “我怎么了?”公主殿下丝毫没将眼前的兄长放在眼里,如同过去的这些年一般,论长幼,他长她幼,便是不恭恭敬敬也不敢出言不逊,但是论尊卑,她尊他卑,而这般多年来,公主殿下时时刻刻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的这些兄长们,在皇家之中,只论尊卑,“难不成八皇兄还想将这事说成是我害的不成?” 秦阳被她气的脸色铁青,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是恨不得她背这次的惨胜,但若是这般做了不就是抬高了她了?她一个臭丫头哪里有这般大的本事在这燕州军中胡作非为!不过她的确在这里,这也足以让京城的那般耍嘴皮子功夫的人好好地跟父皇说道一番,他就不信这事过后她还能如此的放肆! “公主,陛下的确有旨意给末将,但这是最坏的结果!”钱钧忙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解释,“陛下亦严命末将务必保护好公主,绝对不能让公主” “行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父皇到底在不在乎我这个女儿的死活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从被人的嘴里听到!” 秦阳恨不得撕了她那张猖狂的脸,她怎么便不死在胡人的手里! 长生只当瞧不见,“此次燕州军惨胜,除了胡人出兵三十万,人数大大多于我军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秦阳嗤笑,“该不会是四皇妹在吧?” 长生终于正眼看向他了。 秦阳看她那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差点咬碎了牙,嫡出怎么了?嫡出便可以目中无人吗?!他也可以成为嫡出的,可就是因为她—— “年前朝廷送来了一批新的军需,用作今年开春应战胡人所用。”长生继续道,“可这批军需却出了问题,所铸造的刀根本不堪一击,盔甲更是劣质,而这些问题却是在上了战场才被发觉。” 钱钧脸色一变。 秦阳更是倏然起身,怒斥道:“秦长生你什么意思?!” 八皇子殿下,半年前使了不少的手段终于挤进了兵部当差,而且运气十分好的管上了军需发放的事情。 也便是说,若是燕州军需出了问题,他便是首当其冲。   ☆、279 没有消息 长生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八皇子殿下,那张跟荣贵妃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此时除了愤怒便是厌恶。 比起二皇子秦韶深沉,八皇子这些年虽然也是动作不断,但却相对来说简单许多,他此时的反应并不是装便能装出来的,而且他虽然比不上秦韶心思深沉,但也不至于蠢到千方百计进了兵部然后好不避忌地去跟胡人勾结,当然了,也可能有就是故意这样做从而更好地掩人耳目的可能,不过长生并不觉得秦阳有这个胆量! “字面上的意思,八皇子听不懂吗?” “你——”秦阳面目狰狞。 钱钧亦是开口,神色凝重,“公主,此事事关重大,公主可有实证?” “燕州军的军需官刘安在检验的时候做了手脚瞒了过去。”长生正色道,“刘安业已招认他之所以有这个胆子做些这件事是受了京中某位贵人的指使。” “某位贵人?”秦阳抓住了这个。 长生笑了笑,“八皇子不必这般紧张,刘安并未供出这位贵人是谁,也没有如你所想的那般污蔑于你。” “别说他什么也没说,就算他真的胆敢污蔑本皇子,也不过是空口无凭罢了!”秦阳冷笑,“我秦阳光明磊落,再脏的水也破不到我身上!” “光明磊落?”长生笑了,“怎么我听说八皇子殿下为了阻止六皇子跟钱家联姻而不惜将自己的嫡亲表妹都给奉上?”她却从未将他们这些兄长放在眼里! “秦长生!”秦阳勃然大怒,“别以为父皇宠着你,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你是嫡出没错,可本皇子是你的兄长!” 钱钧的脸色也不太好,“公主,此事与小妹无关,还请公主莫要” “抱歉。”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也很爽快地道了歉,“本宫无意损坏令妹的名声,不过大战之后的燕州城再也经受不起阴谋诡计,虽说本宫的这位八皇兄口口声声说光明正大,父皇也敢派他来,本宫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钱钧因这话而错愕,恐怕天底下也就公主殿下说得出来。 秦阳似乎听出了自己被耍了,“秦长生,别以为本皇子奈何不了你!” “你能奈我何?”公主殿下挑眉地道。 “你——”秦阳上前一步,真的很想撕了他的脸。 “八皇兄何须这般动怒?若不试探一番,皇妹又怎么敢让八皇兄留在这里?”长生缓缓道,对秦阳的怒火视若无睹,“而且这般也是帮了八皇兄不是吗?我信了八皇兄没有勾结胡人,父皇也便会信。” 秦阳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感情他还要感激她不成?!可是再气又如何?不说他很清楚自己真的对奈何不了她什么,便是不顾后果动了手,也未必动的了她一根手指头!“哼!” 最终八皇子殿下甩袖怒气冲冲地离去。 钱钧不知道该不该松了口气,不过对于自己尚待字闺中的妹妹无辜卷进来仍是有些心里不舒服,“公主,军需出问题一事事关重大,八皇子便是没有勾结胡人也牵涉其中,怕是不方便插手这件事,末将更是军中之人,亦无法插手,还请公主亲禀陛下。” “嗯。”长生点头。 钱钧想了想还是继续道:“那军需官刘安现在何处?可需要末将派人” “不必了。”长生道,“人已经死了。” “什么?!” “受不住刑罚,死了。”长生继续道。 钱钧看着眼前的少女,斟酌会儿,“如此一来便是没有人证了。” “这事不急。”长生不以为意,“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再说吧。” 钱钧见状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临行前陛下有旨,若是末将赶到之前燕州城破了,末将便在燕州边上设防,阻击胡人铁骑,反之,末将将全力配合燕州军守城,如今胡人既然已经撤退,末将会与燕州军的几位将军商议后续布防事宜。” “好。”长生道。 钱钧拱手,“那若是公主没有其他的吩咐,末将便先告退了。” “本宫记得你妹妹似乎比本宫年长几岁。”长生突然间问道,“怎么?还没定下婚事吗?” 钱钧心里咯噔一下,“家母身体不好,小妹想多服侍家母几年,便一直待字闺中。” “是吗?钱小姐真孝顺,不像本宫老是在外头乱跑。”长生笑了笑。 钱钧道:“公主过奖了。” “本宫记得当年在常山书院的时候钱小姐的功课是最好的,这些年也没机会再讨教讨教,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本宫便回京,到时候若是有机会便聚聚,好好跟钱小姐讨教讨教。”长生继续笑道,“方才一事是本宫的错,本宫再次抱歉,还请钱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末将不敢。”钱钧低头应道,可终究还是不清楚他问起小妹到底是何用意?警告钱家不要奇货可居? 长生端起了茶,“本宫便耽搁钱将军了。” 钱钧行礼告退。 长生收起了笑容,常山书院的那段日子,留在记忆中最多的除了萧惟之外便是安夫人了,其他人便是刘绿珠在瓮城事了之后,也开始渐渐地淡出了记忆,更不要说是根本没有多少交集的钱玉熙了,她对这小姑娘唯一的印象便是她曾经试探过她的身份,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才貌双全,家世显赫,为何一直待字闺中?为了照顾母亲?的确是个合情合理的原因,却也是毫无说服力。 没错,她的确怀疑钱家想要奇货可居。 二皇子、四皇子业已成亲了,五皇子目前没动静,不过六皇子都定亲了,估计也不远了,而且有点眼色的人也不会将筹码压在五皇子身上,最后便剩下七皇子跟八皇子了。 秦阳便是要阻止六皇子娶钱家的女儿也不至于赔上一个嫡亲表妹,谁不知道信阳侯在屡屡讨不得荣贵妃欢心之后将希望寄托在了八皇子身上? 而以秦阳对信阳侯府的亲近程度,想来也是愿意亲上加亲的,就算信阳侯府不知这般一位小姐,但是也总不至于送给六皇子就是了。 钱家 这个最该为纯臣的最好不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凌光离开三日之后便回来了,也带来了确切的消息,胡人大军之所以撤退那是因为胡人的狼王遇刺身亡,他的几个王子为争斗狼王一位闹的不可开交,作为征伐燕州城的统帅三王子便是得到了心腹密报带着兵马赶回去争夺狼王之位的。 “可有他们的消息?” 凌光神色犹豫。 “说!”长生握紧了拳头,喝道。 “公主”凌光声音有些沉重,“胡人那边传出消息是刺客已经被大王子给处死了。” “不可能!”长生激动叱道,指甲掐着掌心的皮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可能!便是有所伤亡也不可能全都逃不出来!狼王被刺身亡,他的几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自然争着立功,抓拿处死刺客正是大功一件,即便没有也说成有!” 凌光也没有亲眼目睹,“的确有这个可能。”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们都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长生一字一字地道,“答应过了就一定会做到!” 凌光安抚道:“公主先别急,即便他们要回来也需要时间,我们再等几日,若是还没有消息奴婢再去!” “传本宫口令,让莫宏派出探子找寻他们!”长生咬牙道。 “是!” 即便军需官刘安已经死了,即便长生亲口说了她相信八皇子殿下并没有这个胆子勾结胡人,可秦阳却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没有证据,即便那臭丫头没有落井下石,秦韶他们也会借着这次的事情对付他! 不过在八皇子心里,最好整件事都是子虚乌有,不过是那臭丫头用来恐吓他的诡计而已,可一查之下,这个希望彻底落空了。 那臭丫头没有说谎! 八皇子在查问题军需一事在军中并不是秘密,钱钧有心提醒两句,但想起了之前公主殿下所说的那些话,便止住了这个心思。 钱家绝对不能卷进储位争斗之中! 他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一直拖着不给小妹定亲,但是他知道绝对不会是为了未来皇后的位子! 钱家不需要出一个皇后,更不需要靠牺牲女眷来谋取未来! “钱将军,八皇子殿下如今在兵部当差?!”莫宏直接闯入了钱钧的营帐,脸色很难看,燕州城离京城虽然不算远但也不近,而武将对朝廷的人事安排也不会刻意去打听,所以直到不久之前他方才从城守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你既然知道八皇子在兵部当差为何在他插手问题军需一案之时不阻止?钱将军,因为这批军需,数万燕州军惨死沙场,燕州城差一点便破了!” 钱钧明白他的意思,“莫将军先冷静一下。” “你让我如何冷静?”莫宏赤红着双眼,“将士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但是绝不该是因为出了问题的军需!” “六皇子如今在户部。”钱钧道,“二皇子在吏部,四皇子在礼部,朝廷军需不仅仅是兵部的事情,户部的银子、吏部的官员、甚至礼部的规矩,都有关,而且证据就放在那里,即便涉案的军需官刘安已死,但也掩盖不了这事,即使八皇子有心销毁证据也没有这般大的能耐!更何况,长生公主亲自经历了整件事,莫将军,在下明白将军的心情,但也请将军相信陛下一定会给这数万将士讨回公道的!” 莫宏并不是要来闹事,也不是认定了就是八皇子做的,他只是无法接受那数万将士居然是因为自己人的阴谋而死,还有赵肃!“钱将军,赵将军死的太冤了!还有大将军,他至今还未醒来!” “莫将军放心,陛下一定不会轻饶叛国之人!”钱钧肃然道。 莫宏没有再闹,但也没有跟之前一般对八皇子殿下大开方便之门了。 秦阳不比他的几个虎狼之兄聪明,不过也不笨,见了这般情形便明白了,心里虽然愤怒,但还是忍住了,他现在闹的话说不准会被京城那些人说成是心中有鬼! 或许是有气不能发,也或许是一路行军太过辛苦了,八皇子殿下一病不起了,八皇子是个药罐子这话并不是说假的,即便这两年信阳侯为他寻了名医调养,面上看起了虽然跟健康的人没两样,但一折腾终究还是撑不住。 秦阳更恨公主殿下了,他为何身子不好?不就是当年许皇后对荣贵妃下的手,才导致他一出生便这个鬼样子吗? 八皇子殿下不得不在将军府中养病。 而长生公主殿下得知此事之后去看望过一次,不过这看望的结果是不欢而散,八皇子殿下差一点被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 公主殿下心情不好,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见了八皇子殿下恨不得撕了她的样子也是烧起了一把火,差一点没把他给先撕了。 司老太君及时赶到将公主殿下给请走了。 秦阳恨恨地发誓来日定要公主殿下生不如死! “公主,先喝杯热茶吧。”司老太君亲自给她奉了茶。 长生脸色很不好,伸手接过了,给了司老太君面子,“给老太君添麻烦了。” “公主是担心阿诏吧?”司老太君问道。 长生面无表情,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公主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司老太君道,“老身相信老太爷还是有眼的。” 长生还是没有说话。 跟秦阳翻脸的确是因为心情不好迁怒的缘故,不过翻了便是翻了,两看相厌没有必要假惺惺地装作兄妹情深! 但是—— 萧惟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为什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燕州城开始渐渐地恢复了生气,离去了的百姓开始回来了,面对一片废墟的家哭了一场,然后振作起来开始重建家园。 他们还没有回来! 便是青龙已经能够下床自由走动了,甚至司楠也醒了,他们也还是没有消息! 长生的心越来越慌,不过却没有发脾气。 这让凌光更加的担心,她宁愿主子发脾气也好过这般压着,“公主,奴婢再去” “不用!”长生凛着脸,“要回便让他们自己回!”   ☆、280 脑子有病! 要回便让他们自己会! 公主殿下说的斩钉截铁,但在主子身边多年的凌光怎么不知道主子口不对心,所以还是去了。 青龙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司楠的情况也在好转,便是八皇子殿下的病也是病去如抽丝,但公主殿下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暴躁,据说是被八皇子给气的! 所以将军府的下人也还是战战兢兢的。 “她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秦阳听了这样的传闻恨的想吃人,他气的?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把她给气死了! “殿下,保重身子要紧” 秦阳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将怒火给压下了,他绝对不能让她如愿!不管是军需的事情还是她想让父皇迁怒他的诡计! 长生没对人发脾气,最多也不过是摔摔东西罢了,不过那张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却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司老太君自然知道公主殿下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也只是猜到了一部分而已,并不知道公主殿下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而且不管她如何的宽慰,也无法让公主殿下安心。 “公主,萧惟会平安回来的。”青龙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却仍守在了主子身边,“他是我的弟子,我知道他一定能活着回来。” 长生冷笑:“你教过他几日?” “就算几日他也是我的弟子。”青龙坚持道。 长生拿起了茶杯便又欲摔下去,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失控,只是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掩饰心里的恐慌,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先前她无法阻止胡人的攻击,眼睁睁地看着大周的将士一个一个地倒下,看着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却是连自己在乎的人关心的人的生死都不知,她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在这里掩饰心里的恐惧又有什么意义?掩饰自己的无能吗? “公主” “你先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青龙看了主子会儿,方才低头道:“是。” 长生也没静多久,安静不但不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反而更加的不安,“走,去看看司楠。” “是。” 司楠能够活下来的确是奇迹,他的康复速度也是奇迹,虽然还没能下床走动,但精神却是不错。 “公主来了。” 长生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将军的气色比前两日有好了许多了。” “托公主的福。”司楠笑道。 长生笑了笑,“是将军自己福泽深厚,哪里有我的事?” “听闻公主近日” “很可怕?”长生接了他的话,道。 司楠笑了笑,“皇家威严,本就让人敬畏。” 长生低头抚了抚身上的大氅,“以前还不觉得将军这般会说话的。”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司楠道。 长生冷笑:“可本宫最恨的便是这个!” “可有些时候只能如此。”司楠继续道,“人终究有尽之时。” “当日将军亦是这般认为?”长生继续道,“若是当日援军未能及时到来而燕州城破,将军也会这般认为?” 司楠沉默会儿,“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长生哂笑道,“人死了还能有什么?在天之灵?那不过是活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可人便是这般的愚蠢,就算自欺欺人也可以欺的心安理得!” “若他们真的回不来,公主又待如何?”司楠却是问道,“一直如现在这般,暴躁易怒偏激?” 长生盯着他,眼瞳中生出了两簇幽火。 “公主,与其在这里折腾自己,不如相信他们。”司楠继续道,“相信他们会平安归来。” 长生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我相信他们可以平安回来。” “你在乎吗?”长生挤出了一句话,“许诏是当初父皇硬是塞给你的,萧惟对你来说更是”她的话没有说下去,甚至因为翻滚的情绪而轻轻颤抖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跟你争什么?说赢了你又什么意义?!” 一点意义也没有! 正如她不断地发脾气,折腾的不过是自己! “司楠,我承认我在害怕!我承认!” 司楠看着她,“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便是在城受不住的时候我也没有怕过,可是现在”长生咬着牙,手扣着椅子的扶手,“他们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但是却极为重要的人!我害怕失去,更恐惧这份无能为力!” “公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燕州城这一难并非一日就成的!更不是无法避免的!”长生继续道,“这更是”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有些话无法启齿。 司楠看着眼前明明悲伤却强忍着,明明恐惧却要拼命遮掩着的少女,并未继续开口安抚,而是起身下了床,走到了她的面前,如同一个长辈安抚晚辈一般,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抱住了她,“若是难过,便哭吧,若是害怕,也可以哭,哭出来就好了。” 长生靠在了他的身上,本不该如此亲近的人现在却有种同命相连的共鸣,“你也哭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难过?” “因为我是男人。” “呵!”长生嗤嗤一笑,“男人!” “你可以哭。” “本宫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长生继续道,却并未放弃他的支撑,“本宫只会让别人哭!” 司楠笑了。 长生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着她,她不会哭的,绝对不会哭的,但是她需要安静一下,彻彻底底地安静一下。 许久许久,“司楠,你爱她吗?” 司楠一愣。 “你的妻子,你还爱她吗?” 司楠沉默。 长生没想过揭谁的伤疤,“没什么,只是问一问罢了,你若是不想回答可以” “我爱过。”司楠开口了,“现在还爱。” 长生抬起了头,眸底有些冷,“是吗?” “但我爱的是我的妻子。”司楠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深情却也冷漠。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起身。 司楠退了开来。 “虽然本宫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可以躲开本宫的追查,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司楠道:“我亦然。” “很好。”长生道,“不过看在今日司将军对本宫关心的份上,本宫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司将军处理。” 司楠苦笑,“末将领命,谢公主殿下!” 长生没想过来让谁来安慰的,不过司楠这份情她领了,而且,司楠都能活下来,萧惟那般命硬的人却不能?这哪里有天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殿下稍稍好转的心情在珠帘之后见到还一脸病气的秦阳顿时又不好了。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那神色比见到了狗屎好不了多少,“自然是来看望司将军的。” “此次战败,司楠这大将军怕是也落不得一个好!”长生冷笑道,“八皇兄这时候出手怕是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公主殿下又来做什么?”秦阳讥笑道。 长生笑了,“本宫需要怕吗?” “是啊!”秦阳皮笑肉不笑,“四皇妹当然不需要害怕,以父皇对四皇妹的宠爱,四皇妹还不是想要什么便又什么?” 好好的在东南剿匪突然间又跑来燕州城做什么?! 东南的剿匪那般成功,她不跟着秦靖回京城风光受赏却跑来燕州城,就是为了一个许诏?! 打死他也不信! 他的确是有意拉拢司楠,只要司楠为他所用,他还愁赢不了秦韶他们?! 所以,秦长生也一定会冲着司楠而来的,但是他却没想到为了秦靖,她居然可以牺牲到这个地步! 还是她真的看上了司楠?! “而且有四皇妹在,还愁司将军会受罚吗?”秦阳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长生愣了一下,再看他此时的神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他认为她跟司楠他脑子有病!“非礼勿视,八皇兄好歹也是跟太傅念了好些年的书的,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非礼勿视?”秦阳嗤笑,“四皇妹做了什么非礼的事情吗?” 长生眯起了眼。 “看皇兄说的。”秦阳继续笑道,“别说尊贵的长生公主绝对不会做什么非礼的事情来,便是做了,非礼也会变成有礼的!” 长生也笑了,“是吗?承八皇兄吉言,希望本宫一切都能顺心如意!”随后又道:“既然八皇兄带兵来看望司将军这般有心,本宫便不耽搁了,先告辞了。”随后便起身离开。 秦阳怒视着她离,却再也没有心情进去套近乎了,如果司楠成了长生公主的驸马,那太子之位舍秦靖还能有谁?秦靖到底给这个臭丫头吃了什么**药,让她这般死心塌地!绝对不能让他们真的成了!绝对不能! “我看起来便是这般水性杨花见了男人便往上扑?”公主殿下怒气冲冲的,还是他秦阳的脑回路特别?“还是本公主脸上写着本公主看上了司大将军?” 青龙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长生继续怒道。 “公主进去没多久。” “为什么不阻止?”长生质问,“便这般想让本公主跟秦阳开战?” “八皇子若是拉拢了司家于公主来说没有好处!” 长生冷笑:“便不怕他进去是要本宫的命的?” “属下该死。” “成了!”长生没继续下去,“之前他没这个心思,不过现在估计有了!”顿了顿,怒意又更浓了,“我跟司楠?亏他也想得出来!荣贵妃那般的人怎么便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来的?还是信阳侯府的龌蹉没遗传在荣贵妃身上,反倒遗传给了他?” 方才司楠的举动是过于亲近,不知情的人被吓到了也是正常,但像八皇子这般认定了他们有见不得人的关系,那能说不是他的问题吗?! 青龙低着头。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些丢皇家脸面的事情!”长生又道,“走了!” 气头过了之后,秦阳也并不是没有疑惑,毕竟司楠的年纪比长生大了许多,而且还是成过亲的,虽然长生公主这些年一直在外边走动,但跟司楠相处生出感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且以公主殿下的性情也绝对不可能嫁给别人当继室! 但是 “听说公主又去看望将军了,而且还跟将军两个人呆在屋子里好久”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止这样的!我还听说将军昏迷的时候公主急的都哭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 “还有哦,公主很孝敬老太君,将老太君当成自己的祖母一样亲近,老太君也对公主很好两个人就像是真的祖孙一样!” “你们说,公主跟将军是不是” “胡说!公主还没及笄,比将军小了许多的!” “哪里小多少?将军也没多大,再说了我们将军为大周立下了这么多汗马功劳,也配的上公主” “嘘,有人来了!” “散了散了!” 秦阳的脸都了绿了,心里的那些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了,秦长生她就是疯了,吃了秦靖的**药完全疯了! 他绝对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凌光这一次潜入草原,并没有如先前那般三两日便回来了,而是一去便没了消息。 正当长生压着不安打算让人再去的时候,前方探子传回来消息,胡人三王子,对,就是那个带着三十万胡人大军来攻击燕州城,让大周损失惨重的胡人三王子,他死了,死在了狼王争夺战之中。 而随着三王子的死,胡人内部的争斗更加的激烈,甚至有了分裂的趋向,大周便是不出兵,他们自己也可以折腾死自己,至少好几年没心情来攻击燕州城了。 长生的心却是沉入了湖底。 萧惟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日、两日、三日,胡人内乱越严重,燕州城的士气便越是高昂,即便如今没有攻入草原的计划,但是在战后重建上,士气也是极为的重要。 而长生的心却越是烦躁不安。 最后再也无法干等下去了,“随我去草原走一趟!” 青龙坚决反对。 长生比他还要坚决。 便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凌光回来了,带来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   ☆、281 怎么不死在那里! “还活着?” 长生无法从凌光的神色之中看出到底她带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她只能将希望无限地放大,但也无法忽略她没将人带回来的事实! 若是还活着,怎么会没将人带回来? 她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便起身,不过逃离的脚步终究还是被理智阻挡住了。 或许只是有什么意外耽搁了,也或许是他们如今很危险需要她的营救。 “说!” “公主放心,许少爷跟萧惟都还活着。”凌光道,不是噩耗,而是好消息。 长生坐了下来,身子有些过度紧张过后的发软。 “但是萧惟” 长生脸色倏然又是一变,萧惟?萧惟怎么了? 长生带着人进了燕山,见到了萧惟的时候,他正半死不活地躺在了冰冷的草地上,她跪坐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了颤抖的手轻抚着他灰白的脸,冰凉冰凉的。 他还活着。 却是这般的鬼样子! “你怎么不死在那里!” 公主殿下低着头,额头贴着他的,冷漠却颤抖的咒骂一字一字地从唇边蹦出来,这般爱逞英雄,怎么不死在胡人的地盘里?! “公主”青龙上前,“先将人送回城中吧,其他的事情稍后” “我不知道吗?!”公主殿下勃然大怒,“用得着你提醒?!” 青龙没有在说话。 长生也没有再失控,“来人!” 潜入胡人王庭的几十人,活着回来的算上萧惟跟许诏,也就四个人,四个人!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次进攻燕州城,胡人王庭虽然空虚,但也仍留有军队驻守,相比而言,我们几十个人也是敌多我寡,便是偷袭,怕也无法制造引胡人大军回王庭救援的混乱,所以”许诏身上也是有伤,但是比起萧惟来说却是好上许多了,“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刺杀胡人的狼王,激化胡人几个王子争夺狼王的矛盾!三王子手握大军,必定会成为这几个王子先要除掉的对手!王庭、狼王之位,才是胡人们的根,不管那位三王子多么雄才大略,除非他不想要狼王之位跟自己的性命,否则他一定会放弃攻城返回草原去争夺狼王之位,我们再趁机挑拨,让他们为了狼王之位斗个你死我活,燕州城的危机便解了。” 长生坐在床榻前,耳边听着许诏的讲述,目光却是不离床榻上的人。 “结果也如我们所料,胡人三王子带着人回来了,我们也从胡人口中探到了消息,援军来了,三王子最后几乎可以说是被燕州军敢回来的。”许诏继续道,“我们成功了,扬州城的危机终于解除了!原本原本我们也该回来的,可是”他苦笑一声,“我被发现了。” “他是为了你才这样子的?”长生问道,却并未看他。 “也可以这样说吧。”许诏笑了笑,没有任何笑意的笑,“我们在草原里面逃了好几日,终于摆脱了追杀,随行的人也没了很多后来”他看了一眼萧惟,“他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既然来了,就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们要为战死燕州城的将军报仇!” 长生转过头看向他。 “杀了胡人三王子。”许诏一字一字地道,“用他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燕州城的将士!” 长生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当然。”许诏继续道,“除了这个之外,也还有其他的原因,三王子回了王庭之后,因为手握胡人的精锐将士,便是其他的王子想以他攻破燕州城失败损兵折将回来为由夺他的兵权,但最后也没成功,反倒让他给收拾了两个,也压住了其他的王子跟有异心的大臣,稳稳地将狼王位子收入囊中!所以,如果杀了他,狼王的精锐军队会被几个王子瓜分,然后再继续争夺,最后不管是谁成功,胡人内部也已经四分五裂!” “所以,你们便又策划了刺杀三王子的计划?”长生开口道,“所以才会这般长时间没有消息?!” “是。”许诏点头,“虽然很艰难,但最后我们成功了。”这时候的许大少爷仿佛被一层冷气裹住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温度,“原本也不需要这样的。”他看向萧惟,“虽然都受了点伤,但是也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他看着萧惟,“他却坚持要亲手砍下三王子的人头。” “带回来领功吗?!”长生声音尖锐地道。 “因为你。”许诏看向她,“胡人三王子镇压几个兄弟,将狼王之位收入囊中,开始为燕州城一战而粉饰,言语之中便涉及了在城中的长生公主,即便只是几句言语,但他认为他侮辱了你。” 长生面色狰狞了一下,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一般。 许诏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也不重要了,“但他为了你可以不要命。” “我有允许过他这样做吗?!”长生勃然大怒,转向了他,眸光如刀,恨恨地道:“我有允许过吗?!” 侮辱? 能怎么侮辱?! 不过是几句话罢了! 再难听的话还能比得上一条命吗?! 还是他太过自以为是自恃自己的本事了?! “我也没允许过”许诏却低下了头,呢喃着,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似乎再压抑着什么。 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说完了这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长生到底还有什么样的话,会如何去对待仍在昏迷中的萧惟,他仿佛都不在乎也不会去理会了。 长生没将萧惟怎么样。 他这般鬼样子,她能将他怎么样?! 甚至在他恢复了意识之后,她也没将他怎么了,只是恨恨地怒道:“你怎么不直接死在那里?!” “我答应过你的。”萧惟却笑了,道。 公主殿下拂袖而去,此后便再也没去看过他。 “老天爷还真的是厚待你小子!”闫太医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赶来燕州城,诊治的不是自家主子,而是这个以为再也不会碰上的臭小子,“还是老夫倒霉每次都碰上你?” 萧惟很客气,“多谢闫大夫数次相救之恩。” “哼!”闫太医冷笑,“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你便是说破了嘴皮子老夫也决计不会帮你传话的!” 从前公主年纪小,没男女大防也没什么,现在可不一样了! 便是公主对这小子也是挺上心的,但两人云泥之别,当君臣便罢了,其他,还是算了吧! 萧惟的确想见长生,不过在第一次请求的时候遭到拒绝之后,他便是再也没有再开口了,但有些心思并不是不说便可以隐藏的住的,当然了,或许他也没有用心隐藏,“闫大夫误会了,萧惟只是” “好话便免了。”闫太医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只需要好好地躺着,别砸了我的招牌就成!” 这小子不是得老天也得眷顾是什么? 每一次重伤都遇上贵人,每一次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都能走回来! 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便是公主殿下再也没有去看过萧大人,不过闫太医每一次看诊之后都会去将情况详细地禀报主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忧心的原因。 公主如今不是孩子了,他这般关心一个男子,只是因为他为朝廷立下大功,因为他是她儿时的旧识吗? “目前已然没有性命危险。” 公主殿下一直听着,但是却连头也没抬,漠不关心的样子,听完了之后也便是一句话,“知道了,下去吧。” 闫太医下去了。 “公主便不去看看?”凌光开口问道,不过问完了之后便后悔了,她这是做什么?主子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看! 长生冷笑:“他命硬的很,现在更死不了,有什么好看的?!” 凌光沉默。 长生的确是生气了,绝对不会承认心里也有感动的存在,骄傲的公主殿下哪里允许自己有那般愚蠢的感动存在! 说几句侮辱她的话,他便连命都不要非得去砍一个死人头带回来? 有这般蠢的人吗?! “嘭——” 公主殿下又砸了一个杯子,然后起身决定不能让自己再为这么一个蠢人而消耗心神,“走!去找司楠!” 闫大夫的到来得益的不仅仅是萧惟,还有司楠,军医有军医的长处,但论医术,还真的无法跟宫里面的太医相比。 有好的大夫在,再加上上好的药材跟本就不错的底子,司楠康复的速度也是很好,萧惟才能坐起身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处理战后的事宜了。 有了一个镇场子的人在,燕州城战后的处置并未出现乱子,唯一让人担心的八皇子殿下也很配合,没有作妖。 近到战后的抚恤、重建,远到反攻的计划,千头万绪的,无意不是磨人心志的,不过也是极为锻炼人的。 公主殿下无意插手燕州军,不过闲着也是心里烦,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若是可以顺便在燕州军树立一些威信、埋下一些心腹,便更好了。 司楠并未拒绝。 于是乎,长生公主跟司大将军便日日同出同入的,这让不少人惊讶,不过想起了这位主儿的身份,跟她一直陪着他们受到了最后都未曾出城,大伙儿也便释然了,而处在刚经历过生死在战后重建忙碌的将士跟百姓们,也没有把这事往什么风花雪月想。 但八皇子殿下却是相反! 看着日日出双入对的两人,他更加认定了心里的想法!   ☆、281 伤心了 在燕州城的战后安置上,裕明帝可以说是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这使得战后的各项安置工作进展的十分顺利,也极大地安定了百姓跟将士们的心,对此,燕州军上下都觉皇恩浩荡。 所以当兵部下了正式的公文,对燕州的边防军做一番调整的时候,并未引起燕州军的不安。 “兵部方才送达的公文,燕州各地的驻军补充至此燕州城大军,京畿大营的驻军分散燕州各地值守,协助燕州军巩固北境边防。”钱钧将最新的兵部公文递给了秦阳,“一切调动安置事宜,由司大将军安排,末将已接到陛下旨意,不日便返回京城复命。” 秦阳结果公文看了一眼,“父皇对司将军的信任还真是非常人能比!”便是此次惨胜与出了问题的军需有关,可问题出在了他部下身上,即便那军需官是受命于京城的所谓某位贵人,但也司楠居然没发现就是他的问题!可是无论从战后的处置还是如今的军队调配,司楠占尽了便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司楠 若是谁能将他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还愁得不到那太子之位? “司家历代忠良,司大将军虽然年少但是却也为大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钱钧只当没听出秦阳口中的冷意,“陛下自然倚重。” 秦阳道:“父皇命本皇子前来监军,如今既然大军要留下,父皇也无新的指示,本皇子也便该留下来。” “理应如此。”钱钧道。 秦阳又道:“父皇只是命将军回去复命,没有其他的旨意?” “是。”钱钧言简意赅。 秦阳便是不完全相信也不会傻乎乎的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便在这里祝钱将军一路顺风了!” “多谢八殿下。” 秦阳的确没有收到新的旨意,这虽然与他要留下来阻止长生跟秦靖的阴谋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是这般被不明不白地晾在燕州城,心里仍是生了怨气,父皇到底为什么派他前来监军?难道他不知晓燕州城危急是因为军需出了问题是因为朝中有人与胡人勾结吗?从前他一直想插手军务,可便是去一个小小的兵部也费尽了浑身解数才得以成功,如今父皇却轻而易举地给了他一个监军!难道 细思极恐。 说的恐怕便是八皇子殿下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替罪羔羊! 绝对不能! 不仅如此,他还要阻止秦长生的诡计! 就算司楠不为他所用也绝对不能秦长生之手! 兵部最新公文除了到了钱钧手里之外,司楠那里也有,“皇恩浩荡,司楠无以回报。” “司将军不觉得皇帝陛下将京畿援军留下来是” “燕州城驻军损失惨重,即便胡人如今无暇来袭,但防守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松懈滞后,尽快补充将士是当务之急!最适合补充的便是燕州各地的驻军,他们同为燕州军,对燕州的情况极为熟悉,能最快地融合进燕州城驻军中。”司楠正色道,“此次燕州城差一点便破了便证明这世上并无不可攻破之城池,所以朝廷在燕州各地驻军亦是必要之举,此举可将防线拉开,让整个燕州都成为大周北边的坚固保卫!” “驻守燕州各地最佳之选并非这五万京畿大军。”长生道。 司楠笑了笑:“公主殿下总说自己是不孝之女,如今看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孝。” “此话怎讲?”长生挑眉,“污蔑本公主可是大不敬之罪!” 司楠继续笑道:“便是胡人也没捞到好处,但此次战况的惨厉并未不可避免,惨重的损失亦是不可忽略,陛下必须对朝堂有多交代,再者,京畿大营是否适合留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仍是给了我调配权。” “所以将军说皇恩浩荡?”长生似笑非笑。 司楠道:“是。” “如此便希望将军能一如既往,为大周守好北国门!”长生缓缓道,庄重威严,“本宫在此替大周的千万百姓谢过将军了。” 司楠起身,跪下:“末将绝不让陛下失望!”绝不。 长生笑了,“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她也该是时候回到她的战场上了。 燕州城有司楠在,除非他谋反,不然不会再出乱子,而司楠谋反的可能性还未到需要她花心思的程度,所以,她可以安心地离开。 安心地离开 安心 长生脑子里浮现了一张让她心烦意乱的脸,不过他的伤势也在逐步康复之中,而且又立下了这样大功,他在燕州军中足够站稳脚跟了,如今只待伤势一愈回军中,便可升官发财了,他还有什么需要别人自作多情去担心的?! 没错,已经不需要公主殿下去担心的,便是皇帝陛下当初让他来是想让他去送死,或者还是想要了他的命,不过也不会在这时候下手!偌大的功劳,必须有人接着,而且必须是能鼓舞激励人心的,有谁能比一个小小的校尉立下奇功更能激励人心? 只要萧惟不胡作非为,只要皇帝现在不打算跟士族彻底翻脸,只要她不会再被他给迷的晕头转向的,萧惟便可在燕州城好好地活着! 所以,她真的无需担心。 可公主殿下仍是心烦意乱,烦着该不该去告一下别,毕竟人家是因为她才弄成这个鬼样子的。 就算她觉得他愚蠢之极,可也不能寒了那些守护她的人的心,不是吗? 但真的去了的话 公主殿下又觉得心里拗不过劲来。 小小的一件事儿,便左右挣扎无法决断。 而便在此时,又出事了。 许诏喝醉了酒跑到了萧惟那里差一点便将他给杀了。 真的差一点。 若不是萧惟躲避的及时,若不是司楠刚好去看望这个大功臣顺便了解一些偷袭王庭的细节,萧惟就真的命丧在许诏手下了。 谁能想到许诏居然会发酒疯?! “拿水泼醒他!”长生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被绑成了粽子一般倒在地上却仍是醉醺醺地喊着要杀了他的许诏,怒火中烧。 许诏又是哭有又是笑的,狼狈之极。 下人端了水来。 “住手”这时,萧惟撑着身子在小厮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长生转过身,怒火更盛,“你不要命了吗?!谁让你出来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上辈子欠他们的?! 萧惟站稳了身子,语气还带着喘的,“公主许将军并不是有意的请公主饶了他吧”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 “我求你。”萧惟凝视着她,道。 “他是我表哥,只有本宫联合他整死你,而绝不会为了你而要了他的命!”长生冷笑道:“萧将军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本宫的这位表哥虽然爱胡闹但是绝对不会胡来,他为何要杀你,本宫定会好好问清楚!萧将军好好想着该如何解释便是!”说完,拂袖离去,也没忘记许诏:“抬起来带走!” 她还能杀了她表哥不成?! 饶? 他也说的出口! 萧惟苦笑,知道自己又激怒了她了。 司楠心里虽然诧异也疑惑,不过并未问出口,简单关切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 许诏醉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之后似乎忘了自己做过了什么了,嚷嚷着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裳,生怕眼前的公主殿下占了他便宜似的。 “玩够了吗?”长生冷眼看着,最后才道。 “表妹” “为何要杀萧惟?”长生直接问道,“我父皇让你做的?” 许诏一愣。 长生一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不关裕明帝的事情,可许诏为何要杀萧惟?便是醉了,可那股狠劲却是真的,还有,他在伤心什么?为何而痛哭流涕?又是什么即便是醉了也守口如瓶不肯泄露?“难不成逃命的时候,他化身为狼将你给” “你——”许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她,“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是女孩子!” “现在是我问你!”公主殿下怒道。 许诏本能地怂了,“我我哪有为什么?不就是我喝醉了嘛!” “许诏!”长生正色道;“除了父皇之外,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非得让我走的不安心吗?” “你要走?”许诏错愕。 长生道:“难不成你以为我能在这里留一辈子?” “你要回京城去吗?”许诏又问道。 长生点头。 “京城那般危险,你回去做什么?”许诏急了,“不说那勾结胡人的人还不清楚是谁,就说那些想要将你置之死地的人那样的地方你回去做什么?!” 长生皱眉。 “燕州城不好吗?这次胡人的内讧估计也得斗个好几年,燕州城可以安静好几年的!就算胡人再来,不也还有我们在吗?这里比京城安全许多了,你回去做什么?!”许诏越说越激动,“还有那个萧惟!你难道不喜欢他吗?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不能为他留下来?!那日你不是很担心他很舍不得他吗?为什么还要走?阿熹,京城有什么好?!” “京城什么都不好。”长生看着他道,“但那是我的家,再不好也是家!” “家”许诏身子踉跄了一下,“家又怎么样?!”他盯着她,眼里突然涌出了悲恸,“人都没了,所有人都没了,还算什么家?!阿熹,没了人,还算什么家?!”话说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一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姑姑为什么会死的吗?你还要回去吗?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一个会养出吃人魔鬼的地方!你回去做什么?!” 长生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忧虑更深。 许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狠狠地喘了好几口气,道:“我很累,我回去休息了!”随后,疾步离开。 长生没有追上去。 许诏也没有走多远,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之外的青石板地上,仰着头,让冰凉的春雨淋湿了他的脸,浸湿了他的衣裳。 “下雨了” 他转过了身,看向已经站在屋檐下的长生,悲伤而凄凉,“她说,在草原里,春雨是天神赐予的最好礼物,它给大地带来生机给牛羊带来最美味的食物”坚毅挺拔的身子缓缓地蹲下,双膝跪地,匍匐在春雨之中,呜咽求援,“阿熹,我的心好痛!” 他在雨中哭着,说着他要杀萧惟的原因。 “我被发现了是她救了我们,是她不惜背叛她的狼王她的族人救了我们,可是我却利用了她!我利用她!” 长生走入了雨中,走到了他的面前。 许诏抬起头,泪水与雨水混合顺着脸颊流下,“我该杀的不是萧惟,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才对!萧惟他有什么错?他为大周铲除三王子这个祸患,为大周数万将士报仇,他有什么错?他甚至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而不惜冒险,而我呢?我却利用了她!即便明明知道会让她陷入死亡的危险也还是那样做了!是我提议利用她的,是我对她撒了谎,是我亲手将她推入险境的,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对!”他捶打着胸膛,“可是可即便我这么卑鄙这么冷血她还说她还说认识我她很高兴很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许诏有什么值得她认识觉得高兴的?!”他一把拉住了长生的手,“连你都觉得我脏,你是我的亲表妹都觉得我脏,我有什么好?她是骗了我,可我也没吃亏啊?我玩了她那般长的时间,她堂堂一个胡人贵女被我玩了好几个月,我什么都赚到了,我一点都没有亏,我” “别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许诏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她,就这样看着,没有说话,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绝望的野兽在祈求救援。 长生蹲下身子,“不要再说了,她用自己命来成全你,不是为了让你难过。” “我连难过的资格也没有是吗?”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道:“是,因为你现在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活着,也不仅仅需要一个人快乐,她把命给了你,你便需一起承担她的人生,你的喜怒哀乐便是她的喜怒哀乐,你想要她高兴,你便必须更加的高兴,许诏,这才是你该做的。” 许诏哭着,眼中的痛苦晕染着泪水触目惊心。 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坎必须自己过,有些痛苦只能一点一点地吃进肚子里,没有人可以帮忙,没有人可以施以援手。 许久许久 许诏笑了,笑的悲伤之极,“阿熹” “嗯?” “我不喜欢你的,不是表哥不喜欢表妹,而是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那种不喜欢。”许诏继续道,“我更不想娶你,我要娶一个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母老虎,所以,你就算嫁不去了也不许强迫我娶你。” “我眼光有这般差吗?”长生挑眉,“便是路边随便拉一个嫁了也比你好!” “不是有一个萧惟吗?” “勉勉强强。” “我好像想起了之前我似乎见过他。” “你见过,当年我离宫出走,带我去找你的那个小乞丐就是他。” “就是他?!” “是。” “阿熹你喜欢一个乞丐也不喜欢我?!” “你想娶母老虎吗?” 许诏摇头笑了,“不想不想!所以你不许逼我娶你。” “行!” “那能不能让我抱抱?就抱一下” 长生伸出了手,“想抱多久都行,放心,本公主还瞧不上你,不会让你当驸马的。” “我才不会娶母老虎了!”许诏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释放着心里压抑许久的悲痛 “哭吧,难过便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完了便会好的。”长生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当初那个只会混迹花丛的纨绔子弟真的长大了,真的脱胎换骨了,不过代价有些大罢了,至此一生,他心里的伤都不会消失。 她没去问具体的过程,只知道这个结果。 而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个结果便够了。 许诏,真的伤心了。 不远处,秦阳面色铁青地瞪大着眼前看着雨中抱在一起的两人,他并没有窥视别人**的爱好,也不想见公主殿下高高在上的嘴脸,他今日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确认虎符是不是真如他方才收到的消息一般真的在她的手里,父皇到底有没有将虎符交给她!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堂堂长生公主,父皇唯一的嫡出,那个尊贵无比的四皇妹居然这般的无耻! 勾搭了一个司楠还不够,连许诏这般不上道的都不放过! 她真的以为她身份尊贵便可以胡作非为吗?! 司楠便算了,起码还能说是为了拉拢势力,可许诏 许诏?! 秦阳脑中灵光一闪,随后眼眸一沉,许诏是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四皇妹这般的迫不及待,皇兄便成全你又如何?!   ☆、282 我回来了 因为许昭的事情,长生不得不延迟回京的计划,即便他宣泄一场之后看似恢复了,但越是恢复的快,便越是让人放心不下,虽然不至于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但他能喝醉了酒去杀萧惟也便可以做出其他事情来! 许昭的确恢复的很快,当天哭了一场之后便回了军营去了,不过没过多久便被公主殿下给征用了,据公主殿下说,她来燕州城本就是为了玩的,如今就要回京去了,自然要好好玩一场!即使如今的燕州城满目疮痍,但许大少爷还是舍命陪公主去了。 而随着百姓的归来,燕州城也逐渐热闹起来了,当日的一场大火并未完全将燕州城毁掉,即便没有昔日的繁华盛景,但要是不讲究的话,也是可以游玩一番的。 许大少爷不但舍命陪公主,还荷包大出血了,之前公主殿下没要他的礼物,如今让他都给补回来了,什么生辰礼物,过年礼物,元宵礼物名目繁多,一心一意要掏空许大少爷的荷包似得。 “怎么?陪我玩很委屈你了?”公主殿下将刚刚扫到的新式玩意儿塞到了许大少的手里,不仅花他的银子还将他当苦力使唤,而且还不给好脸色。 许大少爷哪里敢说一个是字?忙赔笑道:“哪有哪有!能陪表妹逛街是我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知道就好。”公主殿下满意地点头,“走吧,本公主再多给你一些福气。” “改天行吗?”许大少爷苦着脸,“今天我带的银子差不多” “差不多什么?”公主殿下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横眉竖眼的,“心疼你荷包了?之前谁拍着胸膛保证说” 话没有说完。 “怎么了?”许昭神色一肃,问道,随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大街,“有什么不妥?” 长生沉声道:“凌光,去看看!” “是!”凌光领命随即行动。 许昭也警觉起来,“有可疑的人?”燕州城的细作在之前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那日引司楠入陷阱的女子还没找到,究竟是不是司楠死了的妻子也无法确定,但没找到人便是说胡人的细作仍有遗漏,更不要说朝廷有人跟胡人勾结! 长生皱紧眉头,并未回答。 凌光很快便回来了,“公主,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长生眉头皱的更紧。 “公主是看到了” 长生也说不上来,刚刚那人走过的时候,那张脸让她觉得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许昭道,保险起见,还是先回去的好。 长生没有反对。 虽说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可以说明在这燕州城并不是毫无危险的,当然,这也在意料之中,而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许昭也便不准她再出去乱走了,“我知道你是想陪我,不过我真的没事,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不能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阿熹,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长生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自然!”许昭道。 长生没有再拉着许昭乱逛了,开始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宜,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遗忘了,但是许昭从长生那里出来之后还去找了司楠一次,直言他妻子的事情,“那女子是不是必须确定,如果不是,她的存在便是侮辱了你的妻子,若是真的是她,于你而言便是” “够了!”司楠低声喝止了他。 若是从前许昭或许并不能完全明白司楠此时的心情,不过现在“司楠,有些事情即便再痛也必须去做!”一如他! 司楠神色没有多大的波动,但双拳却是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泛起,“本将自有分寸!” 许昭没有再说什么。 街上的小插曲并未给长生跟许昭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对于八皇子殿下来说却是惊涛骇浪,即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即便当时他的年纪还小,可他还是将眼前的人给认出来了! “你居然还没死!” 失踪了这般多年,他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这里! “秦恪,你居然还活着!” 屋子里的另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灰衣,原本戴在头上的斗笠此时已经脱下,露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容,不过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却是暗沉如黑夜,“秦恪,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阳怒道,“你想做什么?” “多年未见,八弟就不想问问我这个大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秦恪仍是似笑非笑。 秦阳冷笑:“你好不好与我何干?” “的确是无关。”秦恪继续道,“不过若是我跟我们的父皇陛下说这些年我们一直有联系,你说他会不会相信我好不好与你没关系?” “你敢回去见父皇吗?”秦阳讥笑,当他是傻子吗?当年他的失踪本就不清不楚,父皇便是再不待见他也绝对不会轻信他! “说的也是。”秦恪笑道,“我到底有没有跟你们联系,父皇怎么会不知道?这般多年来我们这些兄弟所做的每一件事他有哪件事不知道?不过听说荣妃娘娘成了荣贵妃,离皇后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虽说父皇陛下说了不会再立后,但只要他一日不死,便有可能改变主意,就算不改变主意,八弟你也是诸位皇子之中最尊贵的一个,父皇信你,可秦韶他们会放过这个整死你的机会吗?”说完,又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这些年我都在胡人王庭中,深的胡人狼王,应该说是前任狼王的信任,被他们奉为军师。” “你就是胡人的军师乌衣?!”秦阳大惊,这些日子八皇子殿下也不仅仅是盯着公主殿下的勾搭人的诡计,也是有做实事的,自然也便听说了胡人有一个很厉害的军师叫乌衣,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秦恪!“你是大周的皇长子,你怎么可以勾结胡人,你”话顿了一下,随后睁大了眼睛,“这次胡人攻城,燕州军备出了问题,朝中有人与胡人勾结难道都是你做的?” “多谢八弟看得起为兄了。”秦恪继续道,“我也不敢全揽功劳,不过从中推波助澜罢了。” “你疯了!”秦阳大怒,“你就算再恨父皇也不能勾结胡人!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 “对得起谁?”秦恪打断了他的话,笑道,“父皇还是秦家皇室?或者是我这大周皇子的身份?” “你——”秦阳无法理解他居然可以将这些事情说的这般的轻描淡写,“你姓秦!你是大周的皇长子!” 若是被人知道皇长子给胡人当了军师,大周的颜面何存! 他是怨父皇,也恨死了那个该死的丫头,更想除掉那些跟他作对跟他抢太子之位的人,但是叛国 他做梦也没想过! 这次军需的事情便是朝中有人勾结胡人,便是跟秦韶他们有关系,但是他们也不会像秦恪这般将背叛大周背叛祖宗的事做的如此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你就算再恨父皇你也不能丢了皇族的尊严!” “尊严?”秦恪笑了,“八弟如今这般便很有尊严吗?时时刻刻惦记着如何去算计一个小姑娘,还是用那般龌蹉的手段,便恪守着皇族的尊贵呢?八弟,你是在说笑话吗?” 秦阳脸一阵青一阵白,“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八弟心里清楚。”秦恪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八弟也无需这般恼羞成怒,即便当日八弟并非有心相帮,不过若不是八弟,我此时此刻怕早已经落入我们那位尊贵的四皇妹之手来了。” “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秦阳因为自己的计划被识破而恼羞成怒,为了保密起见,这件事他便是身边的亲随也没有说,他竟然也能知道?!他现在后悔当日帮他掩饰,让他夺过了那臭丫头的人! “说真的。”秦恪却说起了其他,“说真的这般多兄弟之中,我最希望登上皇位的人便是八弟你了。” 秦阳一个字也不信! “既然如此,自然便不能看着我们那位四皇妹成功拉拢了司楠,将燕州军收为己用了。”秦恪继续道。 秦阳冷笑:“我朝历来有驸马不任要职的规定,司楠也不是没经事的毛头小子,他怎么可能可能为了美色而放下手中大权?那臭丫头最终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我何须紧张?!” 八皇子殿下也就嘴上说说罢了,这些他之前便想到了,但是却还是无法去冒这个险! 的确,司楠不会傻乎乎的为了美色而丢弃手中兵权,但裕明帝对他的倚重以及司家在燕州的根基,说不准他既可以得了美人也能保住大权,而且即便他不愿意,可那臭丫头诡计多端,最后着了道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一道圣旨下来,他娶不娶?! “是吗?”秦恪淡淡道,“我还以为八弟想要将我们那位眼高于顶的四皇妹跟许大少爷亲上加亲,便做了一番的安排,好成人之美,既然八弟没有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八皇子殿下还是无法稳住,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公主殿下就要离开了,所以着急了吧。 秦恪似笑非笑:“既然是为兄误会八弟了,那便” “秦恪,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我来对付那臭丫头罢了!”秦阳冷笑道,“我的确恨那个臭丫头,也绝不允许她拉拢到司楠,但是我可不想让她死在燕州城!即便是你出的手,可以父皇对那臭丫头的疼爱,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也绝对脱不去干系!要对付她有的是机会,何必搭上自己?!” 他找不到机会下手,秦恪怕也是,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消失了这般多年难道便会那般不小心地被那臭丫头发现,然后被他撞上了再让他不怎么情愿地帮他掩饰了过去? 若他秦恪真的这般的不小心,便不会活到今日! “八弟错了。”秦恪继续道,“我并不想让她死,既然我们的父皇陛下这般宝贝这个女儿,只有折磨她,才可以将刀刺进我们父皇陛下的心头里!人死了,再伤心难过也会过去,一如当年的元襄皇后,只有活着,才可以一日一日地继续痛苦下去!” 秦阳信了他这话,不过他出手帮他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让天下人都知道尊贵的长生公主,当今皇帝陛下宣称的唯一嫡出声名狼藉,于为兄而言便是好处。”秦恪继续道,“再者便是希望往后八弟能多多关照。” 秦阳眯着眼盯着他,似乎在审视着他的可信度,也似乎在衡量着与他合作的利弊!秦恪心里真正的目的他是不清楚,不过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下手的机会,甚至一个替罪羔羊! “好,我与你合作!” 秦恪笑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他周身笼罩其中,但却无法驱散他眼底的暗沉。 父皇,你看,这就是你的儿子。 方才还义正言辞地指责别人叛国,可在得到好处之后便又毫不犹豫地与叛国之人为伍,父皇陛下,这便是你的儿子,你教养长大的儿子! 而我。 你可还记得? 可好记得秦恪?你的皇长子? 父皇,我回来了。 你的宝贝女儿,你的锦绣江山,你所珍视的一切,儿臣都会一一地毁掉! 如此,方才能安我母妃在天之灵!   ☆、283 最亲近的人 三月的燕州城仍是寒冷的冬季,便是白日里阳光明媚,但到了夜里却仍是寒冷刺骨,甚至偶尔还会落下一场小雪,而今日的天气更是恶劣,漫天乌云,寒风凛冽,过了午后,更是下起了雪。 萧惟的伤势在逐渐康复之中,便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却还是不顾阻扰地出来了,而且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天气。 因为她要离开了。 自从许昭发疯的那一日见过长生之后,萧惟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便是她要离开的消息也是昨日才听到,他知道她现在还在生气,即便他不后悔自己那般做,但是却不想她带着气离开! 因为这次分别,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见了。 便是不能让她完全消气,至少也能跟她告一个别。 “你怎么也来了?”这才到了院子的门口,便见到许昭正从里头走出来,“你也听说了公主病了才来的?” 这副模样生成一个男人还真的暴殄天物了,不过也许就是这样一张脸将公主殿下给蛊惑了去了。 一想到这里,许大少爷便又窝火起来了。 谁能想到当年的小乞丐居然是萧家的人,好在现在被赶出来了,不然他岂不是要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怎么就作威作福呢? 许大少爷并没有细想,就是觉得他入了公主殿下的眼之后便必定会多一个人欺压自己,好在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能让他压一压他! 萧惟一怔,急道:“她病了?” “你不知道?”许昭脸色有些不好了,“她病了你居然都不知道?!”不让他照顾就算了,他居然连知道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瞎了眼了居然看上这般一个没心肝的! 许大少爷将人家一直在屋子里半死不活地养伤一事给彻底忽略了。 萧惟哪里还有心情跟他解释什么,“她到底什么病?”没听说她病了啊?若是她病了,闫大夫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昭愣了一下,想起方才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情形,顿时恼羞成怒:“病了便是病了,问这般多做什么?!” 萧惟的心沉了沉,绕过了许昭便疾步往院子走去。 “喂!”许昭一阵恼火,正准备开口阻止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下便停下了,公主殿下到底生了什么病他不知道,不过见她方才骂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而且,公主殿下现在正病着,脾气更不好了,这小子这般冲进去不被骂死他跟他姓! 南方士族萧家的弃子,当年那个可恨的小乞丐,现在居然敢肖想公主殿下? 活该他被骂死! 萧惟冲进了院子,还没到屋子前边已经闻到了药味了。 “你怎么在这里?!”凌光见到了他之后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让你进来的?”这院子里的人都死了吗? 萧惟仿佛没看到她的厌恶似得,忙问道:“长生得了什么病?” “你”凌光还没发作,屋子里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她当即转身入屋。 萧惟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扔出来,跟了进去。 屋子里伺候的丫头早就跪在地上了,便是公主殿下不随便打骂人,便是生气也不过是砸砸东西,骂人也捡贵人骂,但也不能否认公主殿下生气的时候气场很可怕。 凌光快步上前,不过却又另一道影子比他还快。 “你怎么了?闫大夫呢?他怎么不在这里?”萧惟冲了过去,本就不好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了,他进来见到的便是长生蜷缩在被子里,脸色白的泛青,“来人——” “闭嘴!”长生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喝道,“叫什么叫?我还没死了!” “好!”萧惟忙安抚,“我不叫,我就是让闫大夫来给你看看!你别怕,没事的,我马上” “闫老头是我的人,还用得着你去叫?!”长生继续咬牙道。 萧惟又道:“闫大夫看过了?他怎么说?他现在去了哪里?怎么不在这里守着你?”说完,看向几乎要用眼神杀死他的凌光,“闫大夫怎么说?” 凌光恨不得将人给扔出去,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而是让伺候的丫头出去,也没忘记叮嘱她不要乱说话。 “长生” “我怎么了?”长生捂着小腹,咬牙切齿,“还不是你害的!?” 萧惟又是一愣,他害的? 对!就是你害的!若不是为他担心,若不是跟他生气,她何至于这样子?什么宫寒什么底子差都是胡扯,就是心情不好害的!就是他害的!“就是你害的——” 萧惟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我不应该答应许昭” “你给我滚出去——” “长生” 凌光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公主,药煎好了。”闫太医端着药进来了,给萧惟解了围。 凌光赶紧端着送到主子面前,直接将萧惟给挤走了,她是恨不得主子整死萧惟,不过眼下的情况自家主子虽然是在为难萧惟,但更多的还是还是“公主,先把要给喝了吧!”她说不出撒娇两个字! 长生却还是死死地瞪着萧惟。 萧惟脸都白了,转过身一把抓住闫太医便问道:“闫大夫,长生她到底什么病?!” “公主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凌光砖头便吼道。 闫太医目光透着些许怜悯,不过却也是恶声恶气的,“你管那般多做什么?跟我出去!”说着,便拉着他离开。 “不” “你若是想死你就继续留下!”闫太医道。 萧惟自然不怕死。 “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公主!”闫太医不等他开口便道。 萧惟一愣。 闫太医赶紧将人拉走,都什么事?! 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拉着离开的某人,似乎在说他真的走?他竟然真的敢走? “公主,先喝药吧。”凌光赶紧道。 长生咬着牙,“喝什么喝?疼死了算了!” “公主” 长生低头压下了心里的暴躁,这才道:“拿来!” 凌光赶紧将药端过去。 萧惟愣了一下便被拉出来了,“闫大夫,公主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公主没病!” “如果没病的话怎么” “你小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闫大夫打断了他的话,“连人家嫡亲表哥都不敢多问了,你还在这里问问问,你就算胆大包天也该掂量掂量一下你的小命!” “公主到底什么病!?”萧惟也没再客气了,戾气都出来了。 “你——”闫太医也不是寻常人,连裕明帝的气压都能抗住,还伺候了脾气不好的公主殿下这般长时间,哪里怕他一个小小的萧惟?“你不怕死老夫还想长命百岁了!” “闫大夫!”萧惟没法子了,总不能真的拿刀逼他,声音沙哑地低吼道:“公主到底什么病?!” “都说了没病了!”闫太医直接甩袖子走了。 萧惟哪里能让他走,“你先说” “闭嘴!” 萧惟顿住了,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凌光,“长生” “公主需要休息,你在这里吵是不是存心不想让公主休息?” “我” “我什么我?”凌光冷声道,“公主让你滚你还不滚!” “长生到底什么病!?”萧惟低声喝道。 凌光目露凶光,想将人直接给宰了! “她到底” “滚——”凌光直接搁下了这个字便转身入屋了。 萧惟更是焦急了,正准备继续去追问闫太医的时候,被自家师父跟拦住了,“师父,长生” “公主没病。”青龙道。 “可是” “公主不会有事,不过你若是再这样闹,公主便有事了!”青龙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萧惟一愣。 “年前公主怎么回事,现在便怎么回事!”到底还是见不得自家徒儿的傻样子,青龙师父给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萧惟还是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了许多,“是” 那他方才那般是不是会 “师父,徒儿” “没事就滚回去养伤!”青龙直接道。 萧惟没有再嚷嚷着不放,不过却也没有回去,还是去找了闫太医,不过却没有方才那般的理直气壮了,“闫太医,公主这个样子没有其他办法吗?” 不是说了第一次方才会那般吗? 为什么现在还会? 她方才的脸色那般的难看 “你也没法子吗?” 闫太医差点没拿针将他给扎死,不知道的时候嚷嚷没人怪他,可现在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还来?他是不要命了还是不将公主当回事? “我只是担心”萧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我并无” “你这话还是自己去跟陛下说吧!”闫太医道,“不过你估计没命见布下亲自说了!” 萧惟吸了口气:“她要一直这样吗?” “你——” 萧惟一脸认真,认真的让人无法责骂他轻狂下作。 “公主年纪小,这段时间又是劳累又是担心,身子自然吃不消!”闫太医还是没他法子,自己告诉他也好过他四处去问把自己好不容易救了好几次的命都给问丢了!“往后仔细调养还是能好的。” “当真?” “你以为老夫是吃素的?!”闫太医怒道。 萧惟脸色才缓和几分,“那现在” “熬过了这第一日便会好的!” 一个熬字便又让萧惟方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不行了,转身便离开。 “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她。”萧惟头也没回,更没停下脚步,“她还在生我的气,我过去让她发发火,心里好受些,身子也便没那般难受了。” 闫太医瞠目结舌,成!便去闹吧,只要他不怕死的话! 许是药效的关系,公主殿下开始觉得没那般难受了,而且昏昏欲睡的,脾气自然也没那般暴躁了,凌光不禁松了口气。 可这时候,萧惟又来了。 “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萧惟道,目光不禁往屋子里看去,没听到声音了,“她现在怎么了?吃了药可好些?” 凌光见他不再跟先前那般毫无顾忌便也知道他是知道了主子怎么回事了,“你毁了公主的名声好趁机得利吗?”岂有此理! “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马上给我滚!” “她现在” 凌光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服了药现在正在休息!”赶紧走!再不走她真的要宰了他了! 萧惟松了口气,便是仍不放心离开,但冷静下来也的确觉得自己此举不妥,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不比当初在那无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上!“好,那请务必照顾好她。” “滚——”还用得着他吩咐?! 萧惟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离开,不过这还没回到客院了,便又被凌光给叫回来了,看着凌光那张冷的不能再冷的脸,他只担心是不是长生出了什么事情了,“长生是不是” “公主要见你!” 萧惟愣了一下,随后快步往回走。 屋子里暖融融的,比方才还要暖和,萧惟急忙进了屋后,便见长生靠着高高的靠枕躺在了炕上,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不过脸色还是苍白。 萧惟起步上前,不过在就要靠近她的时候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得,猛然停了下来,然后后退了几步,离她有一段距离,站定,也不说话,就这样凝视着她,眉宇皱着,目光里有明显的担忧。 屋子里很安静,便是连碳炉里面烧着碳的声音也能听见。 许久许久。 长生猛然睁开眼睛,侧过头来怒视他,“我就这般可怕,让你连靠近我都不敢?” “怎么会?”萧惟想也没想地回道。 “那你” “你此时的身子受不得寒,外边下着雪,我身上带着寒气,离你太近的话会将寒气传给你。”萧惟道。 长生的脸色稍霁,“那你就一辈子站在那里算了!”一天不气她便不舒服是不是?! 萧惟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然后上前。 公主殿下将脸转了过去。 萧惟坐在了炕边上,“可还难受?” “你说呢?!”公主殿下恨恨地瞪着他咬牙且此地道。 萧惟眼中带着愧色,“对不起我” “又对不起什么?”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又不是你将我生成女人的,你对不起什么?!” “我” “还是你也承认我这样子都是你害的!” 萧惟想也没想地应道:“是,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你——” “你别生气!”萧惟握住了她的手,“你别生气,之前我问过大夫,说女子小日子中不能生气的,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你知道了还惹我!”公主殿下却仍是发脾气,眼眶甚至有些红了,鼻尖也酸涩起来,似乎之前那些担忧跟恐慌此时此刻都化作了委屈涌了上来,“你知道我不能生气你还那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谁让你去杀那胡人三王子的?杀了狼王还不够?你还嫌弃功劳不够大是不是?你怎么不死在那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长生继续怒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走了,许诏也走了,城外都是胡人,城里面都是死人,没吸一口空气都能闻到血腥味!我在赵肃的面前发过誓说会跟燕州城共存亡的,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思,所有都告诉我我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思!我只能走,回京城去,司楠说那才是我的战场!”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长生抡起了一个靠枕便砸向了他,“我是大周的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我想要那个天下至尊的位子,我要万人之上唯我独尊,可是面对胡人进宫,燕州城破,我却毫无办法!什么京城才是我的战场?这里也是!我若是连一个小小的燕州城都保不住,我有什么资格唯我独尊!” 萧惟没有继续对不起。 “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长生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我知道。”萧惟轻声道,“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长生斥责道,“你若是知道的话便不会得一想二,便不会大局不顾只顾自己的私情!” “是我不好。”萧惟应道。 长生目光如刀,“你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 “我错了!”萧惟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该明知道你担心还久久不回的,我不该明明知道成功杀了狼王已经是万幸却还贪功冒进,我更不应该连累许诏,让他不得不利用心爱之人为我达成目的!长生,我知道错了!” “你还瞒着我许诏的事情!”长生继续骂道,不过语气明显已经缓和了,“你明知道他是我仅剩不多的亲人,你还瞒着我这般重要的事情,若不是他心大,若不是那日他喝醉了酒胡来,我是不是要等到他出事了才知道?!” “是我不好。”萧惟继续认错,“我不应该答应他帮他隐瞒的!” “谁让你帮我泄恨了?”公主殿下继续喝道,“什么胡人三王子,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说的话你也能听进去?还连命都不要带回来那个死人头来?你想给谁?给我吗?你也不怕我做噩梦!”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明知道啊我受不得气你还给我气受!” “是我不好” “难道还是我不好吗?” 萧惟手忙脚乱地抬手给她抹眼泪,“别哭,都是我不好,你别哭” “谁哭了?”公主殿下怒道,“本公主只是眼睛流水!” “是,是眼睛流水!”萧惟忙给她擦。 “你拿什么鬼东西给我擦!” “我马上去拿毛巾!” “谁拿毛巾擦眼睛?!” “手帕,我马上去拿手帕!” “你想问谁拿?!你那殷璃姑娘吗?” 萧惟赶紧闭嘴了,继续用衣袖擦着,免得公主殿下又将好不容易翻篇了的事情给挖出来。 “你擦什么擦?我脸都让你擦坏了!” “擦好了擦好了。” “去打水给我洗脸!” “好!” 公主殿下身子还难受不难受不知道,不过看她那将萧大人给指使的晕头转向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好多了。 折腾了大半天,这才肯消停了。 “看来伤势恢复的不错!”不然哪里有精力来任由她折腾泄气! 萧惟笑着道:“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你,自作多情!”公主殿下冷笑道。 萧惟也没跟她反驳,“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 “怎么?让你伺候本公主委屈你了?”公主殿下横眉竖眼的。 萧惟笑道:“求之不得,不过闫大夫说了你如今需要多休息,等你好了,我再陪你玩。” “谁跟你玩了!”话虽是这般说,不过还是躺好了,折腾他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过许是心里的气发作出来了,似乎真的没有那般的难受。 萧惟笑意温和,安静地陪着她。 “萧惟。” “我在。” “嗯。” 屋子里面没动静了,屋外,凌光皱着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方才屋子里面就只有两位小祖宗,但闹的那般大的动静,别说守在门口的两个了,远一点的恐怕也听到了动静,也好在她早就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支走了! “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如此任性放纵,尽情的无理取闹!公主是一日一日地陷进去,陷的比她预计的还要深! 青龙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反驳。 凌光也没继续迁怒,迁怒了也没用,但她真的很担心,“青龙,若是陛下不同意” “陛下比你我更关心公主。” “可关系到将来”凌光没有说下去,因为说了也没用,“希望真能如此!”陛下比谁都在乎公主,希望这一次也能成全了公主! 可公主怎么便看上了萧惟了? 怎么就他了?! 便是再有事耽搁,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萧惟便是再不舍也无法阻止,也不会阻止,即便明明知道她回京之后面临的危险绝对不亚于在这燕州城。 因为这是她想要的!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些,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给予全部的支持,不管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一路上要小心。” “我可比你更宝贝我的小命!” 不过就好像老天爷就是不肯让她顺心似得,这身子一好了,天气也跟着阳光灿烂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她上路了,可她才出了将军府,便遭了暗箭! 便是暗箭未曾伤及她分毫,却又让他不得不留下来。 “还记得我吗?四皇妹。” 弩箭上绑着写着这样一句话的纸条,跟之前用来刺杀司楠的弩箭是一样的!不过长生关注的不是这跟刺杀司楠的人有没有关系,而是纸条上面的话! 还记得他吗? 四皇妹? 会这般叫她的人也就只有那般几个,而不管是秦韶还是秦阳他们,都不可能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还记得他吗? 还记得 长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一日在街上的一瞥,当时莫名熟悉如今终于找到了原因了! 还记得他吗? 四皇妹! 裕明帝的几个儿子之中,会这般说的人只有一个人! 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秦恪! 当年他领着林贵妃的灵柩离开京城,在将林贵妃安葬在林氏祖坟之后便不知所踪了,这般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现在他出现了! 而且直接找上了她! “是大皇子?”司楠的话虽然是疑问,但心里也已经肯定了,裕明帝的几个皇子,除了当年因谋逆而被处死的三皇子之外,不知所踪的也就只有一个大皇子,能说出这样话的也只有大皇子。 “也不能排除其他人!”许诏神色凝重,“军需一事,京城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陛下怕是在等着公主带着证据回去!自然有人不希望公主回去!或许还想将责任推到这个消失了许久的人身上!” “大皇兄失踪了这般多年,怎么说出现就出现?”秦阳这一日也来送行,虽然脸色臭着,不过也还是来了,而且被门口的那一箭吓的够呛的,“大皇兄想你死的话直接动手就是,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长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秦阳恼羞成怒,“我就算真的跟军需一案有关系,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用得着扯上一个或许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吗?我吃饱了撑着?!” 秦恪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他出手,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给他来了这般一出!他就不该信他跟他合作! 长生也没真的怀疑秦阳,正如他所说的,他若是真的怕有的是办法不会扯出一个失踪许久的人,那便是说“是他。” “他失踪了这般多年现在突然间冒出来”许诏神色忧虑,“公主,你还是暂且不要回京!” 即便再多的护卫怕也难敌无处不在的暗箭! 长生皱着眉没答话。 “许诏说的没错,至少先弄清楚这纸条的用意。”司楠也赞同许诏的话,大皇子的出现绝对不简单! 长生看向一直沉默的萧惟。 萧惟的目光始终在她的身上,见她看着自己,便道:“公主想如何便如何。” 长生嘴边泛起了浅笑,“没错,本宫想要如何便如何!别说不过是一张字条了,即便他秦恪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本宫还怕他不成?走!” “你不要命了!”秦阳着急出口,“他都明说了他来了,你还要走,你就算不怕是也别连累我!” “我在这里出事便不会连累你了?”长生看向他挑眉道。 秦阳冷笑:“不说将军府守卫森严,便是燕州城也不是他秦恪为所欲为的地方!你以为京城没了你便不能彻查军需一事吗?你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她若是走了他要如何将她跟许诏送做堆! 该是的秦恪究竟是要帮他还是在坏他的事! “即便不在这燕州城将军府,本宫也不是谁都可以伤的了的!” “他是秦恪!”秦阳咬牙道,“他失踪了这般多年一出现便来找你,可见他有多恨你,多想你死!而他敢出现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就算再多的护卫又如何?谁知道他这几年都暗地里准备了什么?!秦长生你若是想死自己死就是,别拉上我给你陪葬!就算你死在回京的路上,父皇也会认为是我没有阻止你才让你出事的,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是吗?”长生不轻不重地道。 秦阳咬着牙,“你既然这般有本事便先将秦恪给揪出来!不是说了这弩箭跟刺杀司将军的一样吗?说不准他还跟胡人有勾结!” “是吗?”长生又道,看着他的目光多了身世。 秦阳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恼羞成怒道:“你爱信不信,总之除非父皇下旨让你离开燕州城,否则你休想离开!” “八皇兄是将我拘禁在这里?”长生继续问道。 “你——” 长生没有继续下去,“既然八皇兄这般关心本宫,本宫便承了八皇兄这份情,暂时留下来。” “司将军,既然这件事牵涉到你遇刺一事,还请司将军协助本皇子彻查!”秦阳也没理会长生,转身对司楠道。 司楠颔首,“好。”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亲自负责将军府的守卫!”许诏道。 司楠也同意了,“从军中调人来。” “是!” 长生倒是显得有些置身之外了,在秦阳拉着司楠商讨着如何彻查的时候,便回院子去了,许诏去军中调人,伤势未愈的萧惟跟在公主殿下身边。 “你怀疑这事跟八皇子有关?”萧惟问道。 长生坐了下来,“不好说。” 萧惟不顾凌光杀人的目光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茶盏送到了公主殿下的手里,“怎么不好说?” “那日我跟许诏出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长生端着茶,“不过后来凌光追了上去也没发现什么,我便以为是我自己多想,直到方才见到那张纸条才明白过来。” “大皇子?” “嗯。”长生点头,“虽然过去了许多年,那日那人的模样跟记忆中的秦恪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她看着他,“我忘不了他那双眼睛,布满仇恨。” “他来找你报仇的。”萧惟道,双拳紧了紧。 长生摇头,“若只是这般,他大可直接下手,至少这样胜算要大些,可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回来了。”顿了顿,又继续道,“他是想要报仇,但不仅仅是想要我的命,至少现在应该还不想要我的命。” “那他” “他想要我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我生活在他的威胁之下。”长生缓缓道,“就像是猫抓老鼠,在抓到之前总是会先戏弄一番,等老鼠筋疲力尽了,这才下手。” 萧惟眼露寒芒。 “不过这般才是皇家人的玩法。”长生继续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厉的笑,“直接杀人有什么意思,慢慢玩才有趣。”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我陪着你。” “别担心。”长生嘴边的笑意更深,却已然褪去了冷厉,“若是连这点小事我都应付不了,哪里还配给他们玩下去?” 回京之后总是要正面交锋的,如今这便当时热身赛吧! 整个将军府都紧张起来了,不过先出事的却不是将军府,而是燕州城的城守,他大半夜被人从府衙里面绑走了,天亮之后被人发现吊在了城门口,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差点没冻死。 救醒了之后,从他的嘴里转达出了秦恪的战书。 秦恪告诉燕州城守,说他知道大周朝堂谁与胡人勾结,甚至握有证据,若是公主殿下想要得到的话,便先陪他玩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便是,即便公主殿下身处重兵把守的军营之中,他亦可以轻易地将公主殿下请出来! 他杀她轻而易举,不杀,不过是不想动手而已! 他更要告诉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他捧在手心里的唯一嫡出在他秦恪手下如同一只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蝼蚁,而他引以为傲的大周将士也不过是空有其表的一堆废物而已!他的锦绣江山,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易毁去! 这不仅仅是针对长生公主一人,而是裕明帝,乃至整个大周皇朝挑战! 长生勃然大怒! “你疯了!你疯了——”秦阳好不容易躲开了所有人来上次见秦恪的地方,即便没约好,但是他也必须来!他不想跟一个疯子继续疯下去! 秦恪真的出现了。 秦阳直接动了手,不过他这动手在秦恪那里无关痛痒,“你自己想发疯想找死自己去就是,拉上我做什么?!” 他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就知道的! “我以为八弟在应下与我合作之时便已经知道的。”秦恪却是笑道。 秦阳哪里知道!他最坏的预计也不过是他想要对那臭丫头下杀手,可是现在他不仅仅是要对那臭丫头下手,而是要跟父皇,乃至整个朝廷对抗!“你勾结胡人已经罪大恶极了,现在还要” “还要什么?”秦恪接了他的话,“与我们的父皇陛下宣战吗?或者该说谋逆?” “你——” “当年三弟谋逆,如今我继续,八弟何须如此紧张?”秦恪勾起了嘴角,讽刺道:“皇家不就是这般谋逆来谋逆去的吗?” 秦阳心脏颤的难受,“我不会再与你” “为兄亦没让八弟做什么。”秦恪继续道,“八弟只需要好好在一旁看戏就是了,而你所想的亦可以如愿以偿,当然了,八弟也可以去揭发为兄,只要八弟愿意当这个大义灭亲的好儿子就行。” “你——”   ☆、284 竟是 秦阳后悔极了,他就不应该相信他!就该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将他给抓了! 当一个大义灭亲的孝顺儿子?在他做出了这些事情之后他还如何大义灭亲,把自己也给灭了吗?! “好!我就睁大了眼睛好好地看着你怎么演这场戏!” 杀了那个臭丫头不难,但跟父皇较劲? 若是他有这个本事的话就不会一躲便是这般多年! 长生对秦恪的游戏没有任何的兴趣,但是绝不容忍有人如此挑衅,所以必须将秦恪给揪出来!压下了怒火之后,长生还是去了军营,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将她从重兵把守的军营之中“请”出来! 秦恪的挑衅被压了下去,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军中的紧张气氛还是泄露了即将有事情发生,但大多数人也只是以为朝廷要对胡人有什么动作罢了。 新调配而成的燕州城守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在这时候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些士兵里面没有秦恪的人! 他既然敢夸下海口便是有所准备! 司楠不敢掉以轻心。 许昭更是亲自负责长生在营中的保卫,所用到的士兵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萧惟亦在其中,若不是担心再传出些不利于公主殿下的传闻来,萧惟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有没有异常?” “没有。”许昭摇头,目光如刀地巡视着夜里的营地,躲在暗处的魑魅若是出现的话必定是在这夜里!可从他们来了军中至今已经三日了,对方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当然,这并不能说那由燕州城守亲自转述的挑衅便是假的,现在不动不过是在消磨他们的士气罢了! 萧惟神色凝重,“公主现在如何了?” “你自己不会去问?”许昭斜眼睨了他一下,之前毫不顾忌的,现在倒是在装了! 萧惟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秦恪是大周皇长子,如今不但与胡人勾结,更是与朝廷公然对抗,公主愤怒之余也必定难受。” “自从姑姑死了之后,他们这几个皇子便视阿熹为眼中钉肉中刺。”许昭道,“不过像秦恪这般藏匿了这般多年才发作的,倒是没想到!” 萧惟冷声道:“所以他最危险!” “再危险也不过是躲在暗处不管见光的卑鄙小人罢了,我便不信”许昭的话还没说完,安静的营中便有了动静。 “有刺客!” “抓刺客!” 守了三天终于有动静了,也抓到了活口,不过当场便服毒自尽了。 “牙里面藏了毒。”萧惟没让公主殿下见尸体,只是将情况告诉了她,“应该是死士。” 长生颔首,“嗯。”随后又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别瞎折腾!” “我没事。”萧惟笑道。 长生又道:“这不过是开始,我这位大皇兄可是打算慢慢跟我们玩的,别没抓到人自己便先倒下了。” “我没事的。” “让你休息就休息,这里这般多人难道都是吃白饭的吗?”公主殿下恼火了,“少了你一个天还能塌了不成?” “别生气。”萧惟忙道,“我休息便是了。” 公主殿下这才作罢。 “长生,他走到这一步跟你没关系的。”萧惟没立即走,而是凝视了她会儿之后开口道,“是他自己选的路。” 长生瞪着他,“我有这般伟大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上身吗?” “我的公主殿下从来都是如此。”萧惟抬手摸摸她的头,笑道。 公主殿下拍开了他的手:“闹什么闹?我又不是你家小狗!”差点没再踩他一脚,命令道:“回去休息!” “好。”萧惟应道。 虽然还不放心,不过也还是回去休息了,自己的身子情况如何自己知道,若是真的不顾身子最后连累的还是她。 而且今晚这般一闹,秦恪怕也不会再动! 事实上也是如此,后半夜平安无事,不过第二日天才亮了,便有人急匆匆地进了军营。 将军府的人。 来人禀报将军府出事了,有人在临近天亮的时候潜入了将军府,在将军府中放火,八皇子暂住的客房跟老夫人的院子都遭了秧。 将军府不敢怠慢,赶紧派人来通知司楠。 “司将军回去吧。”长生得知消息赶来,见司楠并无回去的意思,便道。 司楠皱眉。 “秦恪这是想干什么?!”许昭大怒。 “祖母并无大碍,八皇子也有大夫照料,末将已经” “对方既然对将军府下手便必定有他的目的。”长生道,“不是要将你引出军营便是对将军府有什么企图,无论是哪一个,将军都该回去。” 司楠眉头皱的更紧。 “燕州城驻军关系到大周北境的安全。”长生正色道:“若是其中潜藏着细作,后患无穷。” 司楠明白她的意思,他在营中,便是有人有异心也不敢妄动,便是动了以司楠的威信也可以镇得住,“若是营中真有细作,公主的安危难以得到保障!” “若是可借机清理掉营中的细作,这个险值得冒!”长生道。 司楠衡量着其中的得失。 “保住整个燕州城本宫是做不到,不过抱住自己的性命,本宫还是可以做到的!”长生道,“如今对方抛出了诱饵了,我们若是不上钩如何引出那妄想钓鱼的人?” “好!”司楠点头,“请公主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自然。”长生颔首。 许昭有些担心,但是并未阻止,就算军中真的有细作只要他们防卫严密些他们也近不了公主的身,除非这细作有能煽动将士集体叛逆的本事,否则司楠离开所带来的危险并不算很大,“你不要再在营中乱走,好好呆在营帐里面!” “本宫什么时候乱走过?”长生睨了他一眼,道。 许昭摸摸鼻子,道:“是是是。”很聪明地没跟公主殿下吵,不过司楠走了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殿下身边。 司楠回了将军府没多久便派人送来消息,潜入将军府的刺客已经被拿下了,不过跟军营的一样都是死士,没能留下活口,而将军府几个院子烧的有些严重,不过人员伤亡并不严重。 司老太君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罢了,至于八皇子殿下倒是受伤了,却也只是皮外伤。 不过闫大夫却因为救一个下人被烧毁的房梁砸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却断了腿。 长生让司楠继续留在将军府中,并彻查城中各处。 燕州城内风声鹤唳,营中也是外松内紧。 又是深夜。 许昭一身戎装靠在火堆旁取暖,夜里的寒风将他的面容刮出了一份冷厉,他看着燃烧的火,目光却似乎有些迷茫,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似得。 长生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这般模样,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无声叹息,“大半夜的怎么还不休息?” 许昭猛然回过神来,“你怎么还不休息?” “我先问你的!”长生坐了下来,捡了柴枝挑了挑火堆,火苗窜高了几许,能干什么?见不得人难过,便大发慈悲来安慰安慰。 “我得保护你!” “萧惟都没这般拼命,你紧张什么?” 许昭瞪大了眼睛,“我可是你表哥,你怎么将拿我跟他比?他算哪根葱!” “他的命是我的!”公主殿下理所当然地道,“自然该为我拼命!” “你——”许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女孩子家家,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将一个男人挂在嘴边?他的命是你的,你直接当成奴才使唤就是,用得着这般的这般的” “这般的什么?”长生眯了眼睛,“上杆子送上门吗?” 许昭哪里敢说是,就算真的是也不敢说,“总总是不好的!阿熹,不说陛下会不会同意就算陛下同意了你们这样子传出了也不好还有萧惟哪里好了?你可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全天下的男人任你挑选,哪里轮到他萧惟?” 就算那小子的确是真的可以为了公主不要,可也不止他一个人可以做到了?再说了他长了那般模样 “他那张脸比女人还好看,你便不怕?” “怕什么?”长生似笑非笑的,“每天看的赏心悦目的,有什么好怕的?” “他那模样,女人见了都会扑上来!” “谁敢?!” 许昭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是,谁敢跟公主殿下抢人?可万一”呸!他说什么呢?公主殿下看得上他萧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敢红杏出墙?!若他真的有这个胆子,不用公主殿下出手他便先将他给灭了!“没有万一,他哪里敢有万一!” “哼哼!” “可是阿熹,你还小,这天底下的好男儿有的是,千万不要着急,可以慢慢挑的。”许大少爷还是不想自家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长生睨着他,“不怕我挑到了最后挑了你?” 许昭一愣。 “怕了?” “怎么可能?”许昭道,“先前谁那般信誓旦旦地说嫌我脏的?” “你不说我年纪小吗?说不定等长大些便改变想法跟爱好了。”长生认真道,“不说你是我表哥,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害我的,就是冲着你是母后娘家唯一的血脉,跟你亲上加亲,母后在天之灵见了也会高兴的。” “你可别吓我?!” “我有这般可怕吗?” 许昭挪了身子离她远些,“都说了我不想娶一个母老虎了!你就算生气我也要说的,小爷我喜欢温柔可人的美人儿,凶巴巴的母老虎有多远离多远!” “说我吗?” “这可是你自己认的!”许昭道。 公主殿下冷笑:“躲的远了也没用,将来等本公主这只母老虎嫁不出去了,说不定就真的赖上你了!” “不是萧惟这傻子吗?” “你说谁傻子?” “我不说了,成吗?”许大少爷投降了。 “哼!” 许昭褪去了嬉笑之色,“阿熹,我真的没事的。” “我有说你有事吗?”长生冷哼道。 许昭笑了笑,也没揭穿,“不过真的没想到当初那小乞丐居然会是萧家的人,而且还能跟你有这样的缘分,阿熹,若是真的喜欢的话,绝对不要轻易地放弃。”他看着她,认真地道:“真的。” “放心,本公主比你聪明多了!”长生道。 许昭继续道:“若是陛下不同意你也不怕害怕,他还是念着姑姑的,只要你认准了,他会让步的,萧家既然已经将他逐出宗族了,将来也没道理再认回这个儿子,只要你管教好萧惟,士族便不是问题!” “看来父皇真的要好好恩赏司楠了。”长生挑眉道,“昔日一无是处的纨绔废物如今居然道理一套一套的,许家总算后继有人了。” “阿熹,我是你表哥。”许昭有些委屈,他以前有那般差吗? “知道就好。”公主殿下道,“以后可不许丢我的脸!” “是,公主殿下。” “还有,什么我看上萧惟了?本公主什么时候说我看上他了?还说什么父皇不同意便如何如何?你表妹我是这般随便的人吗?”长生冷声道,“再胡说八道便割了你的舌头!” 许昭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我还说不得你了?”公主殿下恼火了。 许昭看着她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长生侧过身,便见萧惟不知何时居然走了过来,愣了。 “我去休息了。”许大少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掺和,而且量他萧惟也不敢对公主殿下如何!“今晚你来守夜!” 伤势没好又如何? 跑来了就得干活,真当自己是大少爷! 萧惟颔首:“好。” 许昭还是警告地瞪了他,这才离开。 长生拉着身上的披风,以此来掩盖脸上的不自然,“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便出来看看。”萧惟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不要受寒了。” “身上有伤的是谁?” “我。”萧惟笑道,“不过若是连这点风都受不来的话哪里能在这军营中待下去?” “哼。”长生没拒绝,低头继续撩动着火堆,火苗将她的脸照的有些滚烫,“方才” “我听到了。”萧惟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长生见了他这模样,顿时恼羞成怒,“本公主就是没看上你了怎么了?”说了便说了,还能吃了她吗?! “我想抱抱你。” “你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惟的确不敢,“以后再说。” “你——” “我知道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在安慰许将军。”萧惟若是连是不是真心的话都听不出来的话,便真的没资格追她了,“不过说起来你也不算是说错,公主殿下的确没看上我,这不是还没追上你吗?公主殿下哪里能看得上末将?” 长生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以后少跟许昭凑一堆!他现在倒是变得人模人样了,可那肚子的坏水还没清干净了!” “是,公主殿下。” 长生吸了口,没让这有些旖旎的气氛继续下去,“我回京之后会跟父皇说清楚,其他的不敢保证,但是只要你不自己作死,便可以在燕州好好地立你的军功!” 萧惟压下了心里涌动的滚烫,微笑道:“好。” “我不放心许昭。”长生正色道,“往后你帮我看着他!我母后便剩下这么一个娘家人了,绝对不能出事!” 这也是她欠许皇后的。 “你放心,我会的。”萧惟保证。 长生点头,“军需一事牵涉必然广,不管其中有没有秦恪的关系,朝堂必定会有一番的震动,燕州这边亦是无法避免,你是皇帝亲自调来的,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将军府,便是没有人敢将你我扯到一起,也必定已经将你视作司楠一派,司楠要面对的风雨你也躲不过去,但也不要强出头,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担得起的!” “好。”萧惟认真地听着,认真地应着,眼睛里的温柔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长生握了握拳头,心里暗骂了一句妖孽,“总之好好打你的仗就是!其他不该掺和的便不要掺和!有机会我便将你弄回东南去!胡人这场内乱没个几年平定不下来,留在燕州城建军工的机会不大,还不如回东南去!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一军队弄到手,怎么能拱手让人?” 萧惟笑道:“好!” 长生磨了磨牙,“好好好,除了这个你便不会说其他的吗?” 萧惟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跟许昭”话停顿了下来,神色有些犹豫,似乎不确定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有话便说!” “真的不会亲上加亲?” 公主殿下咬牙:“我眼光有这么差吗?” 萧惟笑了,比夜空的星辰还要璀璨。 “笑什么笑?!”公主殿下倏然站起,一脚踢了过去,怒道:“妖孽!”她都还没勾引他,他便想勾引她?岂有此理! 萧惟看着怒气冲冲地回营帐的公主殿下,笑的更加灿烂。 这一夜,风平浪静,寒夜里暖意流动。 次日,眼光明媚。 秦恪自然是没有出现,秦阳却来了,手臂绑扎着绷带,挂在了脖子上,看那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手断了! “八皇兄来做什么?”长生挑眉问道。 秦阳冷着脸,“我是大周皇子,如今有人如此挑衅皇室,我不该来吗?”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之前见八皇兄不来还以为八皇兄害怕了,不过现在八皇兄来了,似乎也可以理解为是害怕在将军府中没有军营安全。” “你——” “说笑而已。”长生笑着道,“八皇兄可别生气了。” “哼!” “既然八皇兄来了,那便留下来吧。”长生继续道,“你也说得没错,八皇兄也是皇子,自然也该帮忙铲除奸佞。”说完,便叫来了许诏,“给八殿下准备一个住处,务必安排好。” 许诏对秦阳没什么好感,不过也恭恭敬敬地应了,“八皇子请!” “哼!”秦阳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长生敛去了笑容,“找人盯紧了他!” “公主怀疑八皇子?”凌光问道。 长生道:“他若是好好地呆在将军府中,我不会怀疑他!可他偏偏跑来了!秦阳再愚蠢也是皇子,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的话,那我真的怀疑自他到底是不是荣贵妃生的!”害怕?之前司楠没回去他都没怕,如今司楠回去了,他还怕什么?将军府的大火就吓到他了?若是这般容易便被吓到了,他就没那个胆量去争皇位了! 她不知道秦恪到底什么时候怎么跟秦阳扯上关系,但防着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是。” 秦阳根本便不想来,若不是秦恪的威胁,他根本便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一夜客院的大火他得到的除了手臂上的烧伤便是秦恪派人送来的话,让他来军营看好戏! 看好戏! 他看他分明是想让他来当替罪羊! 可是若是不来,他真的不知道秦恪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只能来! 军营防守如此严密,别说将那臭丫头给请出去,便是设计她跟许诏他也根本没有机会!他倒是真的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下手! 长生一直让人盯着秦阳,可他来了之后便一直安安分分地呆在营帐里头,怎么也看不出他跟秦恪勾结。 不过,常常越是没有不对劲便越是不对劲。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而秦恪仍是没有动静,长生考虑着是不是要从秦恪身上下手,再来个瓮中抓贼? “公主,老太君派人来了。” 长生一愣,“请进来。” “是。” 凌光将人请了进来,是老太君身边的近身姑姑,她之前见过,“可是老太君有事?” “回公主。”那姑姑道:“军中清苦,公主身子娇弱,许少爷亦是大伤初初愈,八皇子殿下身上也有伤,老太君便让奴婢领着府中厨子前来给公主、许少爷和八皇子做些滋补吃食。” “领着厨子来做吃的?”长生皱眉,“老太君吩咐的?” “是。”姑姑道,“原本是想在府中做了送来的,但是军营离将军府有些远,如今天气也尚冷,若是做了送来怕是会凉了,老太君说不如直接领着厨子过来,公主喜欢什么便做什么。” “司将军知道吗?” “将军知道。”姑姑道,“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公主跟八皇子的贵体要紧,而且公主平静轻松,对暗处的敌人来说也是一个打击。” 长生颔首,“既然是老太君的一番心思,便留下吧。” “是。”姑姑道,“那奴婢便下去准备,请问公主可有想吃的吃食?” “随便即可。” “是。” 司老太君让人送了一个厨子过来,许诏自然知道,这难得离开一下便有了这番变故,更是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老太君以前从不做这样的事情的。” “你觉得有诈?” 许诏问道:“让人回府问了吗?” “已经去了。”长生道,自然也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厨子很奇怪。 许诏点头,“白烟姑姑是老太君身边的老人来了,那厨子我刚才见过,也是将军府的老人,带来的人也都是熟悉的,问题应该就没有,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长生点头。 派去回去问的人很快便回来了,确定是老太君派来的,不过与其说是给长生送来的,不如说是给八皇子殿下送来的,八皇子殿下来军营就带了一个亲随伺候,不过留在将军府的人也没闲着,担心主子在军中吃不好,便旁敲侧击地暗示,让将军府每日给他家主子送吃的过去,老太君思来想去干脆送一个厨子过来,免得吃食在路上出什么事情。 “就知道他来军营没好事!” 长生笑了笑,“既然来了便留下吧,他总不会让厨子下毒毒死我们吧?” “把他一起叫来一同吃!”许诏勾着嘴角,“我们吃什么他便吃什么,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下毒!” “好啊。”长生笑道。 许诏挑了挑眉,“要不将萧惟也叫上?我的伤倒是好了,他这般折腾伤能好就怪了。” “少多事!”长生恼火道。 许诏笑嘻嘻的,“好好好,我不多事,只要你不心疼就行了。” “再说便割了你的舌头!”长生恼羞成怒。 许诏忙起身,“我去请八皇子殿下!”害羞了啊?他的公主表妹居然也会害羞了!当初那个凶狠任性的小丫头长大了。 许大少爷有种武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长生自然是不放心萧惟,不过这厨子做出来的究竟是美味的饭菜还是毒药也不知道,哪里能将他叫来?更不要说秦阳在,她傻了才会拉上萧惟,不过“萧惟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早知道就将闫太医也一同叫来了! “好的七七八八了。”青龙道,“公主放心,属下会看着的。” 长生点头,“你自己也要注意点。” “多谢公主关心。”青龙道,“属下无事。” “嗯。” 秦阳对于司老太君送来一个厨子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享受着厨子做出来的美味饭食也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没怀疑有毒,而且吃完了还说了一句这才是人吃的,八皇子殿下不过是吃了两顿军中的饭食便受不了了。 长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许诏差点没气黑了脸,什么叫做这才是人吃的?他吃了那般多年难道不是人吗? “你说你这些皇兄怎么都这般讨厌?” 长生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许诏哑口无言。 厨子的到来并未有任何的不妥,一脸好几日,秦阳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美食,丝毫没有异样,厨子那边更是没有了。 直到这一日,将军府又来了人,这次来的还是司老太君身边的安嬷嬷,比起之前的白烟姑姑,这安嬷嬷更是司老太君的心腹了。 “嬷嬷怎么来了?” 安嬷嬷笑着道:“老太君不放心公主,让老奴来看看,顺便给公主送来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老太君有心了。” “此外,老太君还让奴婢禀报公主一声。”安嬷嬷收起了笑容继续道:“那日刺杀将军一事已经有了眉目了,老太君相信很快便能将人给抓住的。” 长生眸子一眯,“司将军可知道?” “正是将军追查到的。”安嬷嬷道,“因为还未抓到人,所以将军方才没有立即禀报公主,不过老太君觉得还是跟公主说一声的好,免得公主记挂着。” 长生明白司老太君的心思,“请嬷嬷转告老太君,本宫相信司将军会处理好的。” “多谢公主。”安嬷嬷说完,便退了下去。 许诏方才开口:“司楠真的找到人了?”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长生道。 许诏点头,若不过是相似之人,那再好不过,若不是他也相信可以解决好! 这一天晚上,长生照例拉上秦阳一同用晚膳,这次八皇子殿下倒是觉得不对劲了,“你到底有什么诡计?” “担心有人在饭菜里面下毒,所以请八皇兄来试毒啊?”长生笑眯眯地道。 秦阳差点没气疯了过去,“你——” “八皇兄别这般激动。”长生笑着继续道:“都这般多天了,要是有人下毒八皇兄还能活生生坐在这里吗?” 秦阳哪里还听的进去,起身便要走。 “八皇兄可要想好了。”长生吃了一口菜,道:“我这里的饭菜不但美味端上来之前还经过层层查验,离开这里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不待见秦阳可还真的不想让他给毒死。 “你不是说” “八皇子放心,要试毒末将等人在,哪里需要八皇子亲身冒险?”许诏微笑道,即便当初那般说让秦阳来当白老鼠,不过也不能真的指望他,这饭菜端上来之前已经用银针检验过了。 应该说只要凌光两人在,送进长生嘴里的东西都验过毒。 秦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八皇兄息怒。”长生端起了茶盏,“皇妹以茶代酒给八皇兄道歉了。” 有了台阶下了,秦阳自然便顺着下了,便是他愿意忍受那些狗都不吃的吃食也担心是不是真的被下了毒! 下毒! 秦恪唯一有的机会便是这个了! 不过现在看来连这个也没有了! 有了这番变故,今日晚膳的气氛不怎么样,长生跟许诏倒还是继续谈笑风生,八皇子殿下只能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或许是因为他释放怒火太盛了,将营帐的温度都给升高了许多。 长生突然觉得有些热。 许诏的脸也有些不正常的红。 “谁让你们生火的?”秦阳直接大怒出声,指着旁边烧着的火盆道:“都什么天了还烧火盆?!” 长生看了看两人,心沉了下来,“不对劲!” “公主?”凌光忙上前。 长生双手拽着桌沿,“今日的饭菜”她扫了一遍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最后目光落到了那盅羹汤上面,“这是什么羹汤?!” “饭菜有问题?”许诏也猛然起身,不过却有些站不稳,身体熟悉的反应让他心头大骇,“不是毒药” 是 可是怎么可能? 那些脏东西怎么会被吓到饭食里面?! “来人!” 门外的护卫冲了进来,为首的便是萧惟,“怎么回事?” “将小厨房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 萧惟一听,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然后冲到了长生的面前,“饭菜有毒?” 凌光隔开了他,“别碰公主!” 萧惟更是着急。 “青龙,去将闫太医带来,快!” 青龙转身而去。 那边秦阳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已经抵挡不住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热!热!来人啊,快被水,本皇子要沐浴!” “把他给我扔出去!”长生咬着牙怒道。 没有人敢仍八皇子,不过见八皇子这般行径也不敢让他再这里继续待下去,赶紧将人半扶半拉地拉出去了。 “冷水!用冷水泡!”许诏现在也顾不得到底怎么发生的这些事情,“凌光,赶紧!”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萧惟盯着长生,“怎么回事?!饭菜里有毒?” “萧惟”长生吸着气,“出去查清楚” “你” “我没事!”长生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酡红,“快去!” “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 “不是毒药!”还没走出去的许诏低沉地喝道,“是青楼里面那些不干净的药!你留在这里想干什么?!” 萧惟浑身一震,转身看着许诏,神色跟想吃人似得,“谁下的?!” “总不会是我就是了!”许诏怒道,“还不快走!” 萧惟看向长生。 “我没事”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走去查清楚” 萧惟几乎咬碎了牙才压下了心里的狂怒,“好,我马上去!”随后又对凌光道,“照顾好公主!” 这才转身离开,也没忘记将许诏一并拖走。 安静的军营有喧闹起来了,不过因为出的事情并不怎么见的人,萧惟直接将事情压下来了,对外只是宣称有人在饭食里面下了毒,幸好被及时发现,不过小厨房里面的人都被抓了,萧惟在焦急等待闫大夫赶来的同时也没忘记一一审问。 许诏直接让人抬来了冷水泡在里头。 秦阳被押回了自己的营帐,可是却闹起来了。 萧惟直接让人将他给绑了,连嘴巴也给塞住了,扔在了床上任他自生自灭,反正等药效过了便没事了。 只是事情似乎没有萧惟所想的简单。 那些不干净的药到底是如何下到饭食里面的还没查清楚,被匆忙背来的闫大夫却告诉他一个让他更加怒不可遏的消息   ☆、285 “叫什么叫做解不了?!”萧惟面目狰狞,无法抑制的愤怒化作了可怖戾气的喷薄而出,解不了?!什么叫做解不了? 凌光的脸色也很不好,“闫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些不干净的药,又不是见血封侯的剧毒,如何解不了?” 闫太医的脸也青了,“若只是寻常的媚药,老夫自然可以解,可公主所中的并非寻常的媚药,而是夜魂!” 凌光与青龙一听这名顿时脸色大变。 “秦恪——”凌光牙关紧咬,几乎咬出了血来,他竟然给公主下这样的药! 萧惟不知道什么叫夜魂,但他知道那些不干净的药便是再霸道也是可以解的,“我不管什么叫夜魂,先把药给解了!”他上前揪着闫太医的衣领,狰狞嘶吼,“听到了没有,先把药给解了!” “我说了” “你再说一句解不了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解!”闫大夫也怒了,“你知道夜魂是什么吗?他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最为霸道的媚药,老夫从医这般多年也只是耳闻并未见过!” “我不信解不了!” “除非男女合欢” 萧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一拳打了过去,目光猩红,大有他再说下去便真的将他碎尸万段! 青龙上前将闫太医从萧惟的手下解救了出来,“我试过。” 萧惟目光错愕地看着他。 “没有人可以熬得过来。”青龙面无表情,“当年所有人,一个也没能熬得过!” “不可能——” “除了”青龙继续道,看向闫大夫,“也并非没有办法解。” “什么办法?!”萧惟忙问道。 青龙却道:“但强行用药的后果重则丧命” “轻则于断绝子嗣。”闫太医接了话,“医术上曾有记载,中了夜魂者强行用药或者以其他方法解,大多再解药的期间丧命,便是侥幸活了下来,男的如同太监,女子者并无记载,但必定损伤严重,便是不死也会病体缠绵,更不要说子嗣了!” 萧惟踉跄了两步,脸上更是没有血色。 “凌光” 屏风之后,传来了长生沙哑痛苦的声音。 凌光快步走了进去,便见主子蜷缩在床榻上,面色红的妖异,双手死死地握着床沿,手心已然磨损,渗出了雪来。 她才十四岁,别说夜魂这般霸道的药,便是寻常的药于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折磨。 “公主!” 她跪在她的面前,恨不得杀了自己! 长生咬破了舌尖,痛楚并不能缓解身上火烧般的折磨,但是却可以让她保存仅有的理智,方才外边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将许诏跟秦恪送走去解药” “是!”凌光什么也没想直接应了,此刻主子就算让她去死她也会立即自行了断。 “许诏是许家唯一的血脉绝对不能出事” “是!” “秦阳别死的太容易——” “是!” 长生突然一阵痉挛。 “公主!?”凌光大惊。 屏风后的人大惊,当即便要冲进来。 “滚出去——”长生狰狞怒吼。 还未进来的三人不得不退了出去。 萧惟死死地抓住闫太医的手,“救她!我求你救她!” “我”闫太医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目光看向青龙,要救公主只有一个办法,就有这个办法,可是—— 长生猛然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划在手腕之上,血随即涌出。 “公主!?”凌光上前摁住了伤口,眼眸猩红。 长生面容赤红,狰狞的几乎癫狂,愤怒与羞辱在眼中交织出了狂风巨浪,“秦恪——”这才是他的目的!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什么叫她从军中请出去? 什么叫做要让皇帝陛下看看他引以为豪的燕州军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都是放屁! 这才是他的目的! 折辱她,折辱皇帝,折辱整个大周皇族,这才是他的目的! 即便目的是一样的,可是所做的确比他所说的要下作卑劣百倍! 无法用药解的脏东西,军营之中无处不在的男人—— “噗” 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公主?!” 闫太医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冲了进去,取了金针便要下针。 “滚出去——”长生却是厉喝。 凌光本能地挥开了闫太医。 长生无力支撑身子,瘫在了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视线也开始模糊,“快将许诏送走” “公主!”青龙道:“许少爷” “你亲自送——”长生盯着他,虽然已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却知道他的意思,“记住,本宫要他好好的不惜一切代价” “若是如此,不如”凌光也明白青龙的也是,许诏很多方面虽然都有问题,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而且他不会伤害公主 长生没听她的话,只是盯着青龙,“他若有事你也别活了” “公主,若是强行用药”凌光急道。 “是!”青龙却打断了她的话,看了一眼因压抑愤怒与痛苦而扭曲了脸的萧惟,转身离开。 公主不会为了贞洁而放弃性命的人。 “公主!?” “出去!”长生低下了头,长发散落在床榻上,身子不断地痉挛。 “公主” “出——去——”长生匍匐着,脸埋在了长发之下,“萧惟”急迫沉重的喘息着。似乎没呼吸一口空气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萧惟留下” 凌光浑身一震。 闫太医明白主子的意思,一把拉起了呆怔的凌光,咬着牙对萧惟郑重地嘱咐道:“别伤着公主!” 同样中了药的许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公主年纪不大,过于的失控会亦会伤到公主! “记住了!” 萧惟目光睁大,如遭雷击一般。 长生没看到他的神色,痉挛着身子低声呜咽,“萧惟我难受我难受”似乎做出了决定之后,强大的意志力也开始瓦解。 她难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难受! 萧惟也在颤抖,他从未想过会这样,从来便没有想过! “萧惟”长生哭了,挣扎着身子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萧惟萧惟我难受萧惟” “不行!” 凌光直到被拉住了营帐这才回过神来,当即甩开了闫太医的手,“不行!公主不可以!” “这是唯一办法!”闫太医沉声道,“凌光姑娘,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萧惟” “许诏亦是中了药,这药效如何姑娘怕是比老夫更加的清楚!”闫太医近乎冷酷地道,“他根本便无法顾及公主!凌光姑娘,公主还小,受苦便不用说了,若是一不小心将来亦会影响子嗣!” “他便不会伤害公主吗?!” “他不会的!”闫太医道,“他不必我们在乎公主!” 凌光想反驳,可是长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恪——” 她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惟萧惟”一声声的哭泣传入了萧惟的耳中,最终让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少女,混乱的脑子顿时空了,再也顾不得其,冲上前抱起了她,“长生?长生?!” 他的双手在颤抖,脸在颤抖,心更是颤的揪着的痛! 他又没有保护好她! 又没有保护好她! 突如其来清凉让在烈火中煎熬一般的长生如同找到了生存的希望一般,她靠着他、抓着他,想让他将她带离苦海。 她看不清他的脸,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是她知道他是谁! “萧惟萧惟” 她想要他救她! 要他来救她! 萧惟每一处神经都在刺痛着,“长生长生” 他抱着她,让她在他的怀里不断地挣扎痉挛,但是却不肯救她。 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救她? 为什么?! 萧惟 她扯着他,艰难地抬了头,汗水与泪水交织浸润着肌肤,“救我萧惟萧惟”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我难受萧惟——” 她哭了。 哭的有些绝望! “长生”萧惟知道她想要他做什么,他也知道他该在做什么可是“不行的长生不行的” 他想娶她,想让和她生儿育女,但不是这样的! 他不能这样对她! 不可以的! 不行的 三个字就像是一盆冰水一般浇到了她的心头上,让被烈火焚烧的她得了一丝的清明,却也带来了巨大的钝痛。 不行的? 不行的? 在她放下骄傲,甚至放弃了尊严,让他留下来之后,他却说不行的。 不行的 哈哈! “滚——”长生不知道哪里来的意志力将人推开,“滚出去——” 萧惟大惊,她知道她误会了,知道她在生气,他没有滚,怎么能滚?他跪在了她的身边,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放置,“不是你想的那样!长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娶你,我做梦都想娶你,但不是这样!长生,我不能这样对你!我” “那你就看着我死吧?或者你现在在进去随便抓一个男的进来!”长生扭曲着脸,喝道。 萧惟心神俱裂。 他不叫是吧? 好! 她自己叫! 送上门他萧惟不要,可有的是人要!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顾长生要多少有多少! “来” 她的话无法说全。 萧惟猛然伸手将人抱入了怀中,紧紧的,仿佛松了一下便会失去死的,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滚开——” “不滚!不滚!”萧惟紧紧地将人抱着,如同抱着一个火炉一般,他低下头,看着被药效折磨的满脸痛苦的人儿,恨不得剐了自己,他还在想什么?还在想什么?便是事后她恨他,他也不该在这时候丢下她不管!“别怕,有我在!有我在——”他不会让她有事的,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放开我”混账!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可是身子却已然不受意志的控制,甚至连意志也开始瓦解了 她恨他! 她恨他! 她要杀了他—— “萧惟”口中低喃出的却是呜咽的呼唤,“我难受” 萧惟将她放下,呼吸也随之不稳,“我在,我在别怕我在” “我难受” “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呜呜” “别恨我,好不好?不要恨我,就算杀了我也不雅恨我我爱你,我爱你” 长生听不清楚他在她耳边说的话,只是知道靠的他越近她便不再痛苦,抱得他越近便越不再难受。 萧惟小心翼翼的郑重的提前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他爱她,以性命爱之,终其一生,绝未违背。 凌光跟闫大夫一直守在营帐外,营帐周围十丈之内不留一人,今晚上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一个字! 司楠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公主如何了?” 凌光话还没说便拔了剑了。 司楠浑身一震,“公主如何了?!” “此事将军府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我灭你司家满门!”凌光一字一字地道,眼中绽着嗜血的光芒。 司楠抿了抿唇,再次问道:“公主如何了?” 凌光没有回答。 闫大夫只好上前,“凌光姑娘,现在做这些毫无意义!只会给公主惹麻烦!” “滚——” “公主” “司将军!”闫太医道:“小厨房的人都是将军府的人,还请将军仔细审问,务必查清!” 司楠僵着脸,坚持问道:“公主现在如何了?” “公主不会有事。”闫太医道,“所以将军最好尽快将事情查明!此外,此事关系到公主的名节,还望将军慎重!” 司楠的神色微微缓解,“我会给公主一个交代!”说完,便转身离开,仿佛凌光夹在他脖子上的剑从不存在一般。 “等一下。”一道声音从营帐内传出。 凌光猛然撤了剑转身,便见萧惟走了出来,她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冲了进去。 闫太医也紧跟其后。 司楠看着萧惟,目光微微一震,随即紧锁着他。 “末将随将军一起去!”萧惟没有任何的散躲,压制多时的暴戾在眼中漫开。 长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佛又死过了一次一般,从漫长又可怕的黑暗中再一次活了过来。 “公主醒了?” 长生却没有反应,愣愣地发着呆。 “公主?”凌光已经红的泛起了血丝的眼又满是焦急与担忧,见主子还是没有反应,当即叫道:“闫太医!” 在屏风之外的闫太医赶紧冲了进来,正要上前检查的时候,原本发呆的长生终于有了反应了。 “我没事。” 凌光这才喘了口气,“公主” 长生微微侧过了头,扫了他们一眼便搜寻着其他人的身影,不过却并未找到,仍是有些迷糊的眼瞳闪过了一抹失望。 “公主,您找谁?”凌光有些明知故问。 长生看向她,“萧惟呢?” 凌光还没回答。 “你把他杀了?”长生继续问道,语气并未有多大的起伏。 凌光吸了口气:“奴婢不敢。” “不敢便好。”长生应道,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凌光回道。 长生动了动身子,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一般,难受的厉害,不过还可以忍受,“我现在怎么了?” 闫太医躬身,“公主需要休息几日。” “嗯。”长生应道,随后挣扎着起身。 “公主” “扶我起来。”长生道。 凌光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将主子扶起。 “给我倒杯水。”长生清了清喉咙。 “我去吧。”闫大夫道。 凌光自然没抢着,继续扶着主子,让她坐的舒服些,然后接过了闫太医手里的水,“公主慢些喝。” 长生也不急,慢慢地喝着,干咳的喉咙经过温水的湿润舒服了许多。 “公主,让闫太医再为你诊诊脉吧。”凌光继续道。 长生自然点头。 闫太医上前,仔仔细细地诊断一番,才真正地安心,“公主只需修养几日便好的。” “没后后遗症?”长生问道。 闫太医道:“药力已解,公主如今的身子只是虚了些,臣调配几剂药为公主调养即可。” “嗯。”长生点头,转向凌光,“其他人呢?” “青龙照看着。”凌光道,“公主不用担心。” “没事吧?”长生又问道。 凌光道:“药效解了,不过许少爷之前浸过冷水,染了风寒,至于”眼底闪过了一抹戾气,“八皇子贵体娇弱,目前卧床不起。” “你去看看。”长生对闫太医道,“别让他死了。” 闫太医垂首:“是。”便行礼告退。 长生又喝了口水,方才问道:“萧惟呢?” “在审犯人。”凌光道。 长生看了看她,搁下了杯子便欲下床。 “公主” 长生抬手阻止了她的话。 凌光也不敢再说下去,让公主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她死一百次都不够,还有如何能违逆主子?“公主小心。” 这是军营中专门用来审问细作的,下厨房的人都被抓来了这里,一个一个地被审问,而对外的说法便是昨夜公主他们的膳食当中被下了毒,公主、八皇子跟许将军都中了毒,幸好救治的及时,三人都没有大碍,不过这下毒之人却是一定要抓出来! 这小厨房里面的人可是从将军府里面来的。 将军府牵涉进谋害公主皇子的事情里头来,这让这新建起来的军营气氛更加的紧张,不过见长生公主活生生地在军营中走动,躁动不安的情绪似乎得到了不少的平复。 “公主平安就好。”曾经一起经历胡人攻城的将士们见了公主殿下安好,终于安下心来。 长生笑道:“多谢诸位关心,本宫无事。” 众人安心了。 长生在凌光的引领之下走到了审问细作用的营帐外,还没进去便听到里头传来痛苦凄厉的尖叫声。 “公主”凌光并不愿意主子进去。 长生神色不动,起步往前,同时制止了守在营帐之外欲行礼的士兵,没似乎不想惊动里头的人。 萧惟已经在这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算上之前的一天一夜,便是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了,不过此时脸上却没有一丝劳累的神色,因为阴冷的戾气已经遮盖住了一切,长生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用刑,从进来这里开始,所有用刑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仿佛只有如此才可以压住身体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暴怒。 军中对细作严刑逼供一事他并未亲自做过,但是在青云寨里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 可是,他没想到长生回来。 她居然一声不响地进来了! 他的手里还拿着刀,刀刃上还滴落着血,即便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有多狰狞。 “你怎么来这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扔了手中的刀,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身后奄奄一息惨不忍睹的受刑之人。 “我不能来吗?”长生淡淡道,语气跟神态都没有特别的异常。 “当然不是!”萧惟想也没想地道,不过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了,“这里脏!”当然不可以!她怎么可以进来这里?“我先送你” “都审出什么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起步想要绕过他去看身后的人。 萧惟怎么可能让她见到,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温和的有些颤抖,“出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有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吗?”长生神色不变,抬头看着他,问道。 萧惟忙道:“当然不是!”他只是担心吓到了她,更不想让她看到他暴戾可怕的一面,“别让这些肮脏的东西” “让开。”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长生” “让开。”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继续道。 萧惟不想让开,但还是让开了,即便她说的很平静,但他还是听出了冷意,“那日来送东西的人都抓了,也都一一审过。” 长生看着邢架上浑身是血的人,虽然有些惨不忍睹,但还是看得出来是那厨子,“他真的有问题?” “其他人都审过了,所有的细节一一对照,最有可疑的还是他。”萧惟道。 “一直不肯招?” “安嬷嬷呢?”长生又问道,厨子来了这般多日都没有问题,可偏偏安嬷嬷来了便出问题了。 萧惟声音染了戾气,“死了。” “被灭口了?” 萧惟道:“司楠派人去抓拿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死了,经检验应该是服毒自尽,之后司家派人查过,安嬷嬷的孙子一个月前失踪了,她却一直没有跟司老太君说过。” “一个月前死的人失踪的人不少。” “若是因为战事,她不可能不提!”萧惟冷声道,“另外司老太君之所以送瓜果来,是她提议的!小厨房的人交代,当日她还亲自去检验过,而且所有送来的东西都是她亲手检验。” “那这厨子又是什么问题?若是我没有记错,他也是将军府的老人。” “其他人受刑之后,便是没有做过为了活命或者求一个痛快都会说出一些东西来,不管是屈打成招还是攀咬其他人,唯有他至今为止一个字也没有说过。”萧惟道。 长生看向他,“那为何不死?” “他倒是想。”萧惟嘴角泛起了一抹残酷的冷笑,“不过我不允许罢了。” 长生看着他。 萧惟心一惊,“我” “嘴硬成这样子,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长生像是没看到他的担忧惊惧的神色,淡淡道,。“别浪费时间了。” 萧惟屏住了呼吸,“好。” “不过也暂时也别让人死了。”长生继续道,“这般硬骨头或许是个不错的诱饵。” “好。” 长生转身离开。 萧惟紧跟其后。 “司楠呢?” 萧惟道:“在大营中处理军务。” 长生走出了营帐,对凌光问道啊:“秦阳在哪里?” “将军府!”凌光眼里闪过了冷意。 长生颔首:“将这厨子带上,回将军府,其余的人,交给司楠处置。” “是!”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我陪你回去。” “不必了。”长生道,还是语气淡淡,随后转身离开。 萧惟想追上去,可是脚却是生了根似得,怎么也挪不动,心口像是突然间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没呼出一口空气都钝痛无比。 她 还是恨了他吗? 长生 这一日萧惟做的便是严刑拷问,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一件事,而司楠却没这般福气了,将军府的防卫漏洞,不稳的军心,还有相互猜忌怀疑的各位将领,他都要小心处理,便是得知了长生出了营帐,他却仍要在处理好手中的事务才能去见她。 或许预感到了这一次自己会受重罚,所以想在仍有机会的时候尽可能地为燕州军做最好的安排。 “末将罪该万死,请公主降罪。” 长生站在营帐之中,神色平淡,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冷漠训斥,可这般的平静却是更加的让人觉得可怕。 “本宫一切安好,将军便是有责,也不到万死的地步。” 司楠抬头,并不认为她仍是宽厚自己,“公主” “记住。”长生低头看着他,“本宫只是轻微中毒,服了解毒的汤剂便无事了!” 其他人不知道真相,但司楠知道,他甚至知道“公主” “司楠,这个人情本宫终有一日会跟你讨回!”长生继续道,“而你也不得不接!” 司楠苦笑,“末将静候公主吩咐。”事到如今,他除了顺从她的意思还能如何?他不惧任何的责罚,可是司家“司楠会给你一个交代!” “既然无大事,何须交代?”长生道,“而且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那藏在暗处的奸邪揪出!” “公主可有计策?”司楠只得道。 长生勾了勾嘴角,“那就要看本宫的八皇兄肯不肯配合了。” 八皇子殿下虽然尚未及冠,也尚未成亲,不过也并非没有沾过女色,就算荣贵妃对他不甚关心,可信阳侯府怎么会忘记给八皇子殿下通人事? 他沾过女色,但是却从未这般折腾过! 长生见到他的时候,他倒是已经醒了,不过脸却还是青灰青灰色的,“看来还死不了。” 听了这话的秦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连手也抬不起的他便只能用粹了毒的目光剐着她,便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放心。”长生继续道,“闫太医说你虽然虚脱的厉害,不过只要好好养绝对死不了。” “少猫哭老鼠假慈悲”秦阳怨毒地道,明明可以让大夫来给她解药的,可是却将他丢到那个肮脏的青楼!他是大周的皇子,岂是那些贱女人可以近身的?!“你就是想要我死——” 还有秦恪! 他更该死! 他根本就没有要帮他,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毁了他! “恨吗?”长生笑了,“可八皇兄似乎恨错人了?下药的人可不是皇妹我,而且,八皇兄忘了,皇妹也是受害者。” “是你不让闫太医给我解毒的——” 长生挑了挑眉,显然八皇子殿下并不知道自己所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这并不奇怪,若是他知道了,岂会放过她?“八皇兄这可就冤枉皇妹了,闫太医是皇妹的人,自然先顾着皇妹了,至于其他大夫,我们那位大皇兄都有本事将那样的脏东西下到我们的膳食里面了,你说皇妹我怎么敢给八皇兄找其他的大夫,便只能将八皇兄送去温柔乡了,八皇兄可不比皇妹是姑娘家,不过是一场风流韵事罢了。” “你——”秦阳差点吐血。 “八皇兄消消气,皇妹可没有厚此薄彼。”长生继续道,“许诏照样被扔去了温柔乡里面解毒。” 秦阳心肝脾肺都在痛着,“你无耻” “闫太医说这药若是再下狠一点,八皇兄下半辈子可就要当太监了。”长生继续道,“幸好我们那位大皇兄手下留情了。” “贱人——” 长生神色不动,“不过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毁了我的名节?可给许诏一个人下就是了,怎么也拉上八皇兄你呢?总不会是想要我们悖逆人伦,让天下嗤笑皇家蒙羞吧?” 秦阳嘴边渗出了一丝血迹。 “秦恪虽然恨父皇恨我,不过也应当不至于做出这般疯魔的事情来。”长生只当没看到,“所以皇妹想了许久,或许从头到尾便没有什么什么大皇兄,一切只不过是八皇兄你为了毁了皇妹的名节而演的一场戏罢了!司老太君在整理内务的时候审出了有几个丫头在背后议论皇妹跟司将军关系暧昧,更有人认为皇妹利用自己的色相勾引司将军,好为七皇兄拉拢势力,我想八皇兄想必也是曾经听过这样的话。” 秦阳咬着牙一个字也没说,脸色却越发的难看。 “八皇兄自然不会让皇妹得逞,而怎么才可以阻止呢?”长生继续道,“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毁了皇妹的名节。” “你胡说” “我跟许诏是表兄妹,许诏更是我母后娘家唯一的血脉,若是着了算计,不管是父皇跟我都不会杀了许诏来掩盖,唯一的办法便是我嫁入许家。”长生继续道,声音却渐渐转冷,“没了名节,没了清白,定了人家的长生公主还如何勾引司将军?如何为七皇子拉拢燕州军?八皇兄,好计谋,好手段!皇妹还真的小看了你了!” “我没有”秦阳死也不能承认!而且他的确没有做过,一切都是秦恪做的,都是他做的!“如果是我我怎么会” “这便是皇妹佩服你的地方!”长生冷笑,“只要你一起出事了,谁还能说是你做的?” “我没有——” “你说我若是跟父皇说药效太重,导致你下半辈子只能当太监,你说父皇会不会相信?”长生笑了,笑的让人心惊胆战。 秦阳大骇,“你你想做什么”她想干什么?她想干什么?!她敢!?她怎么敢那样做?!她怎么敢!? “说!”长生面若寒霜,“秦恪在哪里!” 秦阳睁大了眼睛,心里的惊骇还没散去,明显跟不上她的思维节奏。 “能想出这般龌蹉的手段,的确像你的作为!”长生冷笑道,“不过你要没傻到将自己也给搭上去!” 秦阳看着她的目光跟看了鬼一样。 “你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我可以不计较。”长生继续道,“看在荣贵妃的份上,我可以当做你什么也没做过,只要你将秦恪引出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他说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就算她没事,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放过自己! “不知道?”长生嗤笑,“是要表现兄弟情深,还是他给了你什么滔天好处让你将自己也给搭上去?八皇子殿下,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能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好处吧?我是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跟你狼狈为奸,但是,我可以保证从一开始你之所以会认为我有意勾引司楠,甚至能够想出这般龌蹉的法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八皇子殿下,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秦阳浑身颤抖,面色一点一点地灰白下来。 “秦恪在哪里?!”长生面色冷厉一字一字地继续逼问。 秦阳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许诏却很清楚,在冷水中仍是无法缓解的药性他便知道那药绝对不简单,不过也没想到连闫太医都没有法子!若是闫太医有法子,阿熹不会让人将他扔去青楼的,即便这是最简单的解毒方式,即便这对他来说丝毫的损失,但是他知道当时若是有其他办法的话,她不会那样做的。 他不敢去想最后她是如何解的毒。 不过在见到她的时候,许诏还是保持了平静,“秦阳愿意合作?”他的脸色也不好,再加上了染了风寒,虽然没秦阳糟糕,但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很衰弱。 “除非他想当太监!”长生搁下了茶杯,冷笑道。   ☆、285 我娶你 秦阳自然不想当太监,而且他也并不怀疑公主殿下说得出便做得到!不过 “他不会上当的!” 秦阳交代了他的确见过秦恪,甚至还说出秦恪便是胡人的军师乌衣,但是拒绝承认他有心设计公主殿下跟许昭,之所以不说不过是念在兄弟情分,还有便是秦恪威胁他若是他敢泄露他的消息便说诬陷他是他的同谋! “他在将军府放火,给我下药,根本便没将我的死活放在心上,而且他既然能够这般算计你自然也能想到你会利用我引他出来!” 秦恪怎么可能还还敢出来! 长生神色不动,“八皇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其他的事情无需操心!” 秦阳躺了好几日身体是恢复了一些,但是又是担心又是被气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脸色还是白的,他咬了咬牙,压下了心里的难堪与愤怒,“只要我将秦恪引出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告诉父皇?!” “本宫若是禀了父皇,父皇自然不会轻饶你,不过想来八皇兄也不会乖乖地受罚,到时候必定会将事情闹大,毕竟我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你参与其中,到那时候,便不是我们一家子内部的事情了,整个朝堂都会掺和进来,你最后会如何,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的名节可就全没了,再有便是司家。”长生端着茶杯,嗅着茶水的清香,淡淡继续道:“问题出在司家,即使司家不可能与秦恪勾结,但他们也难辞其咎,当然了,父皇便是动怒也不会轻易地去处置一个心腹爱将,可之前战事已经让司楠在朝堂上面挂了号了,若是这次他再出问题,那些想要燕州军这块肥肉的人还不疯了一样撕咬?”她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你不是认为本宫有意拉拢司楠吗?先前战事,本宫在父皇面前为他做了担保,如今这事,本宫压了下来,便是司楠对本宫的美人计没反应,总不会不知道他欠了本宫多大的人情!” “你——”秦阳恨得心里发疼,原本上了秦恪的当就是为了阻止她拉拢司楠为自己所用,可结果不但自己惹了一身麻烦,还让她得逞了!金钱财帛未必能够收买人心,但是人情——越是忠臣的人便越是越是看重人情!“秦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为他筹谋!” 秦恪他们四个跟她有仇,她对付他们合情合理,老五的母妃当年怎么死的,估计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她一直压着他,也可以说得过去,丽妃得罪过她,她瞧不上秦瑞没什么不对,可是秦靖—— “当年他的生母怎么去的冷宫,怎么要一辈子都待在里面,你难道忘了吗?!” 为什么帮着秦靖? 他母妃对她那般好,比他都要好,她却帮着秦靖对付他?! “为什么啊?”公主殿下笑道,“八皇兄真的想知道?” 秦阳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就算她不帮自己,就算跟自己作对,可有什么到底跟秦靖混在一起?还是还是“是父皇的意思对不对?是父皇让你帮他的?!” “因为本公主高兴。”公主殿下道。 秦阳气结,“你——” “八皇兄与其将心思用在这些地方上,不如好好反省反省一下。”公主殿下话锋一转,“免得将来让荣贵妃白头人送黑有人!” “你别跟我提我母妃——”秦阳勃然大怒,“你凭什么跟我提她?!她是我的母妃!是我的——” 可是这般多年来,占据她多数心神的人却是她! 却是这个该死的臭丫头! 长生一愣。 “她是我的母妃,可是这般多年来,她眼里心里只有你!”秦阳心里压制许久的嫉恨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出来,“就算你让她当不了皇后,就算你对她不冷不热,就算你丝毫不将她对你的好放在心上,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你好!秦长生,你凭什么?!凭什么我的母妃在乎你比在乎我这个亲儿子都要多!你凭什么?!” 他一直不在乎这件事,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他是男人,是要做大事的男人,去挣这些可笑的宠做什么?! 可是—— 那是他的母妃! 凭什么对别人比对他要好,而且还是不求任何目的的对她好!而不是跟当年的嘉嫔,如今的千方百计讨好她的后宫妃嫔一样,为了讨好父皇才对她好,而是真心真意不求回报的对她好,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她不是! 她甚至连对待长辈的尊敬都没有给予过! 他为何不能恨为何不能计较!? “你不就是一个奴婢生的吗?你能有多高贵?!” 长生将手里的茶破了过去,还热着的茶将他的脸烫的有些发红,“秦阳,死者为大!” “怎么?我有说错吗?”秦阳没有退缩,冷笑道,“这般多年我便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母妃那般对你,你还可以无动于衷,现在想想算是明白了,因为你骨子里留着下贱的血脉,就算父皇给你再多的尊贵也抹杀不了你骨子里的卑贱血统!所以你才目中无人,才” “我对你母妃感恩戴德,跟她亲如母女,你便不会恨我吗?”长生冷笑,“是啊,你不会,因为这般你这个八皇子的身份也便不一样了!荣贵妃也便不仅仅是荣贵妃了!” 秦阳面容狰狞。 “你母妃付出什么与本宫何干?她付出了,本宫便要接受吗?便要感恩戴德吗?”长生继续冷笑,“你以为这些年荣贵妃为何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后宫走到现在!我母后死了,四妃没一个有好下场,嘉嫔也没了,丽妃作着困兽之斗,秦靖的生母只能一辈子待在冷宫,唯独一个荣贵妃赵氏步步高升,稳坐后宫!”她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秦阳,你母妃并非一无所得,而你更是如此!” 说完,拂袖而去。 秦阳砸了桌上的茶具,面目狰狞。 八皇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回因为中毒一事,更是不好了,燕州城方才经历了大战,物资匮乏,长生公主身边的随行太医建议送八皇子回京。 长生公主同意。 不日便起行。 “秦恪真的会出现吗?” 担心这个的不但是秦阳,还有许昭,如今秦阳并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会。”长生道,眼眸幽暗冷冽,“秦阳是如今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也是最好控制的皇子,而秦恪要的不是我与父皇的性命,他要的是我们眼看着这在他的策划之下锦绣江山分崩离析,当年父皇为了江山灭了林氏一族,逼死了她的母亲,只有毁了这一切,他的仇才算是报了!” 与胡人勾结、设计给她下那般的药,都不是快意恩仇! 他要的便是这般一点一点地毁了这一切! “他不会轻易放弃秦阳这颗棋子!” “他做的这些,秦阳还会上钩吗?”许昭道。 长生笑了笑,似讥讽又更像自嘲,“只要八皇子殿下一日还想着那张龙椅,他便会上钩,而我这位大皇兄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许昭神色阴沉,“他敢来,我便让他有去无回!” 军师乌衣! 他不但跟胡人勾结,还给他们当军师来攻击大周!当日守城大战死了那般多的将士,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大周的皇长子,背逆朝廷,背逆祖宗,这样的人该千刀万剐!” 自从下药一事出了之后,司老太君的身体也像是垮了一般,在强撑着清洗了一遍将军府之后便倒下了。 不过她知道她还不能离开。 司家的危机还没有解除,该给出的交代还没有结论。 她还要为她心爱的孙子再做一件事! “去请公主来一趟。” “是。” 长生回了将军府之后并未见过司老太君,而她身边也不再用将军府的人,虽然住在将军府中,可一切都与将军府隔绝。 任谁都看得出来,公主殿下已然不信任司家的人。 这对本就风雨飘渺的司家更是雪上加霜了。 “请恕老身无法起身给公主行礼”司老太君依着床头坐着,便是微笑可是整个人都已经是油尽灯枯一般死气沉沉。 长生蹙眉,“老太君何必如此?” “老身老了。”司老太君微笑道:“耳不清目不明,才会连自己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人都看不清楚。” 长生看着她道:“本宫并未怀疑司家。” “公主没有怀疑是公主宽宏。”司老太君摇了摇头,“但这并不能抹去司家的罪过。” 长生沉默。 “公主”司老太君凝视着眼前的少女,“谢谢你” 长生道:“老太君不必言谢,我并非为了司家。” “我知道。”司老太君笑道,“可司家亦受益了。” “老太君请我来所为何事?”长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司老太君也没有纠缠下去,顺着她的话题,微笑道:“此次出事,楠儿虽然有责任,但这内宅之事却是老身的责任,军中的事,由楠儿给公主交代,这府里的事情,由老身给公主交代,老身会亲自上奏陛下,请求陛下” “本宫将事情压下便是不希望事情闹到朝堂上面!”长生神色一冷,“老太君何必如此?” “公主与八皇子一同中毒,司家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司老太君道。 长生冷笑:“或者老太君该说担心让你的孙子欠了本宫的人情将来不好还!” “或许也有吧。”司老太君笑道,随后敛去了笑意,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了坚毅决绝之色,“司家的百年忠臣不能在老身这里毁于一旦!” “朝中勾结胡人之辈所图为何?”长生冷笑,“不就是这燕州大军吗?老太君的忠贞倒是保住了,可曾想过燕州会落入何人之手?还是你如此自信司家的赫赫战功可以保住你的孙子继续呆在这里守护你们司家世代守护的疆土?老太君,您说的没错,您是老了,老的已经忘了朝堂倾轧何其可怕,可怕到你所忠于的那位陛下也未必掌控的了!” “公主。”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长生不必转身也知道是谁。 司楠走了进来,“孙儿见过祖母。” 长生沉默不动。 “公主。”司楠转身,拱手道:“祖母说的没错,此事人尽皆知,司家避无可避,不过公主可以放心,真相永远也不会传到陛下耳中。” “你——”长生恼羞成怒。 “公主所忧虑的末将明白。”司楠继续道,“可公主未免太过轻视大周将士的忠心了,不管将来谁掌燕州军,末将都相信我辈之中大多数人都会为保护家园保护我们的父母兄弟而浴血沙场!”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司家给我的交代?” “司家的确有罪。”司楠道,“当日的战事的惨烈并非完全因为那批军需,这些年来我已经不配为燕州军统帅。” 长生盯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公主放心,若陛下允我继续待在燕州,我便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 “我的人情,便这般让你” “那日在军中,末将便说过但凭公主差遣。”司楠继续道,“这话永远有效,但是与末将承担该承担的罪责并无冲突。” “你觉得本宫要一个没有价值之人有何作用?”长生冷笑。 司楠笑了,“公主并非那般蝇营狗苟之辈,何必用这话折辱自己?” “本宫受的折辱还不够多吗?”长生勃然大怒。 司楠敛去了笑容。 长生也及时收敛了情绪,“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本宫也便不强人所难,不过司将军也不必要过悲观,本宫与八皇子都无事,便是司家有失察之罪,亦不至于丢了这百年荣誉!司家世世代代的功勋还不至于连这小小的失察之罪也抵消不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公主。”司老太君却叫住了她,“老身谢过公主!”说完,便俯下身子。 长生停下了脚步,转身:“老太君便不觉得司家的这些灾难都是本宫带来的吗?” “若无公主,燕州城破,还如何有司家?”司老太君道。 “是吗?”长生笑了,转身离开。 司家之所以能够传承至今,靠的不仅仅是子孙在沙场上浴血奋战。 屋内,便剩下祖孙二人。 “祖母” “将公主平平安安送出燕州。”司老太君道,“这是你如今唯一该做的,其他的,祖母为你处理便是。” 司楠眸色微颤,“祖母” “楠儿,这也是祖母唯一可为你做的。”司老太君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司楠,往后司家便交给你了!” 司楠握紧了拳头,缓缓跪下一字一字地道:“孙儿谨遵祖母吩咐!” 司楠没在司家逗留太久,长生回了院子之后没多久便听到了他返回军营的消息,尔后,司老太君亦出府,说是去寺庙祈福。 已经卧病的司老太君如何会去寺庙祈福。 “那女子被抓获之后,司老太君将人关在了寺庙之中。”凌光得来的消息解了长生的疑惑,“不过他们祖孙都并未确定那女子的身份。” “没有交出来也没有当即杀了,还需要确定吗?”长生淡淡道,“既然是他们的家事,便由他们自己处置吧。” 凌光道:“若是审一审” “等着便是,若是审出了什么,他们会交出来的。”长生道,随后岔开了话题,“都准备好了吗?” 凌光也没有继续追问,“都准备好了。” “那就送他上路吧。”长生道。 八皇子启程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回京,由司楠从军中抽调了一支士兵作为护卫,护送八皇子殿下回京,随行的除了太医之外还有两个燕州最好的大夫,务必确保八皇子殿下平平安安回到京城。 秦阳被抬着上马车,被抬着下马车,全程都符合所宣扬的伤势,不过一路走来,秦恪连个影子都没有。 直到就要走出燕州了,方才有了动静。 因为路上的一座必经的桥梁断了,一行人赶不到下一个驿站,只能借住在乡下的民居,这一夜,夜深人静,秦阳终于等来了秦恪。 “你还敢出现!” “听闻八弟病重,为兄怎能不来探望?”秦恪笑道,丝毫没有深入险境的样子,闲庭信步的,就跟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 “来看我死了没有是吗?”秦阳冷笑。 秦恪叹了口气,“看来八弟是真的生为兄的气了,不过为兄当日也是没有法子,若是八弟不在的话,我们那位四皇妹未必那般容易上当,只不过最后没想到还是功败垂成,还连累了八弟你。” 秦阳已经再也不想听他的话了,他现在见了他就恶心!“来人——” “八弟不必喊了,你我兄弟说话,闲杂人等自然不应来打扰。”秦恪笑道。 秦阳脸色大变,“你想做什么?”不过也没慌多久,他就不信那个臭丫头会这般容易便出事,“秦长生,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那日的争吵过后,八皇子殿下便是还是不敢对她怎么样但也不想再假惺惺的兄妹情深了! “秦长生——” 秦恪却也并未惊慌,反而勾起了嘴角笑了,“哦?原来四皇妹也来了。” “大皇兄给皇妹送了一份那般厚的大礼,皇妹怎好不亲自来谢谢大皇兄?”长生缓步走了出来,少女娇艳的面容带着微笑,仿佛亦是来见许久不见得故人一般。 秦恪转身,“当年离开之时四皇妹还是个小姑娘,一晃多年过去,四皇妹都已经是绝代佳人了。” “大皇兄谬赞了。”长生笑道,眼前的男子俊逸风流,流落民间多年并未淹没那身华贵之气,仇恨也未曾夺去昔日皇长子的光彩,若是没有那番变故,眼前之人便是大周太子,旋即叹了口气,“多年没见,皇妹也没想到大皇兄竟然成了胡人的王牌军师。” 贵气未改是未改,但那双眼瞳里面的恨意与阴沉经过了多年的沉淀亦是深沉的不见底。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目光怨毒地看着自己的少年。 皇族的手足相残,她一直身在其中,却从未亲自掀过,如今,亦是无法避免了吧? “看来四皇妹并不是单单来跟我这个大皇兄叙旧的。”秦恪笑道,“不过四皇妹便这般有信心能够留的住为兄呢?” “大皇兄在外多年,如今四皇妹好不容易碰上了,岂能不请你回去给父皇请安?” “哦?皇妹便不怕我回去会气死父皇?让四皇妹成了不孝女?” “无妨。”长生笑道,“父皇时常说皇妹是个不孝女。” 秦恪笑了出声,“可为兄在外头惯了,还不想回去。” “可恐怕便由不得大皇兄了。”长生道。 秦恪继续笑道:“四皇妹便这般有信心?” “恭候多时,自然有所准备。” “就是外头的那些人?” “大皇兄的人怕也累了,皇妹便让人让他们休息了。”长生继续道,“往后一路的护卫,便由皇妹负责吧。” “听闻司楠大将军的发妻还没死。”秦恪却道:“为兄听闻她暂住在寺庙里面,便派人去看顾一番,没想到那般巧便遇上了前来看望孙媳妇的司老太君。” 长生眯起了眼,仍是笑道:“大皇兄以为区区一个司老太君便可以阻扰皇妹请大皇兄回京团聚之心?” “公主。”便在此时,青龙进来禀报道:“司老太君已经平安回到了将军府,让人来传话说公主不必担心。” “好。”长生笑道,“这下大皇兄怕是没有理由不随皇妹回去了吧?” “是吗?”秦恪似笑非笑,“这可不一定。” “跟他那般多废话做什么?!”秦阳怒道:“还不将这个勾结胡人的逆贼给绑了!” “绑了?”秦恪挑眉,“为兄还一位八弟会想直接杀了为兄灭口,毕竟” “八皇兄身子弱,大皇兄何苦再吓唬他?”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八皇兄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大皇兄坚持不肯跟皇妹回去的话,皇妹只好” “四皇妹可知道前方是何地?”秦恪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眸子一沉。 “前方是羊山县,之所以叫羊山县那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山名为羊山。”秦恪缓缓道。 “羊山水库!”长生声音凛冽。 秦恪笑道:“看来四皇妹这些年在外果真是博见广闻了,没错,便是羊山水库!” “你敢——” “四皇妹认为为兄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秦恪好笑道,“四皇妹利用那厨子在城中设迷局,好让为兄认为你仍在燕州城中,便放心敢来这里看望八皇弟,那个局设的的确不错,若不是为兄知道四皇妹有多想将为兄抓住,为兄便真的信了,不过四皇妹也不必过于的失望,为兄可是派了所剩不多的心腹去除掉那个厨子,免得他最后受不住酷刑交代了不该交代的东西,哦,对了,还有司老太君,那里也折损了不少的人,我这般说,四皇妹心里可好受些?” “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便可以为你的母妃报仇吗?你以为你母妃泉下有知看到你为了私仇而枉顾” “尊贵的公主殿下!”秦恪打断了她的话,“人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什么泉下有知没什么在天之灵不过是活人用来愚弄人更是愚弄自己的把戏罢了?!便是真的有这些,我为何要去在意呢?都不过是一些死了的人罢了!” 长生神色紧绷,并未与他反驳。 “好了。”秦恪笑了笑,“旧已经叙完了,我也该走了,不过四皇妹也不用太过失望,很快我们又会再见的,也请四皇妹替我好好问候问候父皇,终有一日,儿臣会亲自回去好好地给他老人家请安,也请他老人家务必保重好身子,千万要不让儿臣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秦恪——”长生面色铁青的可怕,“再不滚本宫便要你的命!” “哈哈!”秦恪大笑着,闲庭信步地离开,一如来的时候,“对了,军需一事跟秦韶有关系,这算是我送给四皇妹的见面礼吧。” 长生冷笑不语。 秦阳一听了便急了,马上道:“赶紧抓住他!他指正军需一案是秦韶做的,还不将他给抓住!” 长生不为所动。 “再见了,四皇妹。” 秦阳气急败坏,看着着浑身冷厉的长生,“不过是一个水库罢了,公主殿下便怕”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巴掌给打断了。 “你——” “羊山水库一破,整个羊山县便会被大水淹没!”长生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秦阳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是你自己怕死吧?!” “就凭你这个样子也敢觊觎皇位,你当父皇是个傻子会将江山交给你这般的蠢货?!”长生怒不可遏。 “你——你便有本事了?!”秦阳吼道,“你若是有本事便不会连一个秦恪也抓不到!” 长生目光如刀,冷厉之气越来越浓。 秦阳咬着牙挺着,怎么也不能在她的面前怯了下去,他便是再无用也轮不到她一个臭丫头指责! “公主” “看好他!”长生厉声道,随后拂袖离开,“去羊山县!” 秦恪早有准备,这是谁都能猜到的事情,但长生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羊山水库上动手脚。 一行人赶到了阳山县,便找了当地的衙门,随后青龙便亲自带着人去了羊山水库,在水库的堤坝上发现了火药,足以将堤坝炸毁,只是到了的时候,埋伏在那里的人已经撤了。 “羊山县令亲自带人在水库警戒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公主马上离开。”青龙道。 长生脸上的冷意还未褪去,“其实秦阳说的没错,我有什么资格去骂他?我尚且不也是无能为力?” “公主” “燕州城的情况如何?”长生转了话题,“司楠派来的人呢?” 青龙脸上闪过了一抹异色。 “怎么了?” “司将军派来的人”青龙看着自家主子,“是萧惟。” 长生一愣,“他怎么来了?!” 青龙沉默。 “人呢?!”长生愠怒道,脸上似乎还有一抹极力隐瞒的不自然。 青龙还是沉默。 “说!”长生喝到。 “在医馆。” 长生猛然起身,“什么?!他怎么了?!” 萧惟没什么大事,比起之前的那几次重伤,这次的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因为急着赶路身上的伤口裂的更开,留了些血有些虚弱罢了。 知道公主殿下不愿意见到自己的萧大人打算在医馆里面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休息一下便返回燕州城。 他知道她不想见到他,确定她平安之后,他便会离开。 不过计划并没有他所预计的那般顺利,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的少女,萧惟愣了,随后便是慌张,“长生” 长生一个字也没说,转身便离开。 萧惟赶紧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医馆,回到了驿站。 “奴婢在外头候着,公主有事叫奴婢便是。”凌光在退出了屋子之前还是说了这话,算是在警告萧惟吧。 别以为有了那一夜的事情便可以对公主放肆! 门关了起来了。 萧惟看着背对着他站着的少女,屏着呼吸,许久之后,才开口:“对”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长生倏然转身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便砸了过去,没有对着人砸,茶杯从他的身边飞过,砸在了他身后的门上,“你就非得将自己给折腾死是不是?!” 萧惟一愣。 “谁让你去的?!”长生愤怒地质问道:“谁让你去的?!用那厨子设局我早就安排好了,有你什么事情?!司老太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她便是死了自有她的孙子去给她收尸,你去凑什么热闹?!受了伤还跑来?!你是不是非得让我看着你死了才高兴?!” 萧惟双眸一颤,随后,笑了,笑的让天地都为之失色,“你还关心我的。” “你怎么不直接去死了算了!” 一个茶杯又砸了过去! 还躲着她! 居然还躲着她! 他什么意思?! 萧惟没有说话,笑着冲上了前,将暴怒的少女给搂入了怀中,紧紧地搂着,悬在心头上的刀终于移开了,她没有恨他,她没有不想见他,她还骂他,还会对他发脾气,她还关心他,在乎他! “放手!”公主殿下怒斥道。 萧惟抱的更紧,“不放!永远都不放!” “放肆——” 门突然间被打开了,凌光冲了进来。 原本对着萧大人发脾气的公主殿下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凌光脸有些僵。 青龙叹了口气,直接将人给拉了出来,不过也没忘记警告一下徒弟,“不得对公主无礼!” 萧惟笑着点头,却仍是没将人放开。 门重新被关起来了。 “你干什么?!”凌光甩开了他,怒火中烧,“那混账” “公主自有分寸。”青龙道。 凌光狠狠地咬着牙:“公主年纪小,难免会” 青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凌光的话也没说下去,只是这让她如何甘心?一个意外便让他得手了,那是公主!是他们的公主! 萧惟就该去死! 长生没有再挣扎,可是却也不说话,而那微颤的身子也表明她还没消气,气吗?真的气?气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让她生气?! “放手!” “不放!”萧惟哪里肯放手?这些天来,他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害怕她恨他,害怕她再也不理她了,“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长生,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那日你看都不看我!” “谁理你!” 便是知道她不过是再说气话,可他还是慌了,慌得将人抱得更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的!对不起” “松手!” “不放!你不能不理我!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能不理我” “你想掐死我吗?!”长生咬着牙喝到。 萧惟一愣。 “松手!” 萧惟猛然松开,惊慌地查看着她,“哪里受伤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让我看看哪里”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是我强行将你拉上床的你对不起谁?萧惟你什么意思?!” 萧惟顿住了手,眼前方才还满脸怒容要将人给吃了的少女此时却是红了眼眶,顿时手足无措。 长生转过身,“出去!” 她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不就是一夜情吗?!不说他根本便没有那个胆子瞧不起她,便是有,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夜情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活着没有损伤身体,他也得了好处,大家两不相欠,她在这里发什么疯?! 萧惟怎么会离开,之前不愿意多大是激动,如今冷静下来便更加不能离开,他没有说话,却是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响亮。 长生倏然转身,眼眸微微一睁,“你你发什么疯?!”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该死。”萧惟凝视着她,她是姑娘家,而且还那般的小,他怎么能自顾着自己害怕?她被算计了,被迫那般做,即便她允许他追她,可她还是个小姑娘!他害怕她恨他,她心里便不怕吗?她只会更加的害怕,他只是害怕她不理他而已,可她怕的更多更多!“对不起,不!我不说对不起了!我娶你,我去京城,我求陛下让我娶你,我一定要娶你!长生,我一定要” “你去京城送死不如我在这里就把你给杀了!”长生又被勾起了一肚子的火,咬牙切齿地道,他就不能让她好好的?!   ☆、286 回京 萧惟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对不起什么? 他害怕什么? 相对于真正受害的她来说,他的那些恐惧算什么?! 那夜的事情于她来说是耻辱,她被人算计了,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她那般的骄傲,那般的尊贵,却不得不屈从于药物,她该恨他,她应该恨他,恨了他,便会好受! 他在说什么对不起?!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不是在道歉,是在羞辱她! “我娶你!” 萧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悔恨跟愧疚,他不能说对不起,不能再在说,他也无法为她杀了秦恪为她报仇泄恨,他只想到这个! “顾长生,我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娶你个头!”长生一脚踢了过去,咬牙切齿,水雾同时开始在眼眶中萦绕,前一刻明明气的要命,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坚定无比地说着要娶她的男人,那气却转成了委屈,“我还骂不得你了?!就几句话你便要去送死,你的命就那般的不值钱?” “我娶你!”萧惟毅然道。 “你还说!”长生喝到,鼻尖酸涩,眼眶更红,“你再说我现在便送你去见阎王,免得将来我得给你收断头尸!” “长生,我一定会娶你!” “我有说嫁你吗?!”长生喝道:“还是你觉得那晚之后我就只能嫁你?!娶我娶我?你娶我便嫁吗?!” “我” “秦恪羞辱我,秦阳气我,他们每一个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我,现在连你也来欺负我!我就骂你几句怎么了?!不就是睡了一晚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睡了你了,我就是将你拖**,我就是强迫了你了怎么了?!” 萧惟慌了手脚,“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谁哭了?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没哭你没哭,我没看到,你别哭” “谁让你娶了?!” “我不娶了我不娶了,你别哭!” “你敢不娶?!”公主殿下凶神恶煞地喝道。 萧惟哪里能抵挡得住?“我娶!我马上娶!” “谁让你娶了?你以为你是谁?” “好好,我不娶” “你去死——” “别哭,你别哭” 屋外的人听着屋里的动静,神色各异。 凌光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牙齿都快咬碎了。 青龙面无表情。 躲在一旁的闫太医则是松了口气,那夜的事情之后,公主没有任何的激烈反应,便是生气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哪里便真的不在乎?即便对萧惟有好感,但也还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今宣泄出来了,便是好事。 看来那小子还真的有积分本事,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福气一直陪着公主下去就是了。 长生扯过了萧惟的衣袖,捂着鼻子狠狠地擤了擤鼻涕,呼吸人有些急促,尚未平息下来。 “别哭。”萧惟小心翼翼地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擦拭着脸上残余的泪水,动作轻柔,生怕弄伤她一寸肌肤,“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哼!” “要是心里还不舒服便再骂我。”萧惟继续道,“打我也行。” “本公主是虐待狂吗?还是你喜欢被虐待?”长生狠狠地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迟早会被他给气死! “你高兴就好。”萧惟却笑道。 长生抬脚踢了过去,本来习惯性的发作却没想到竟然将他给踢出了冷汗来,“怎么了?” 她根本便没用多少力!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等等! “你伤在哪里?胸前?!” 萧惟站起身,继续笑道:“我没事,你若是还生气的话再” “你就是非得气死我才肯罢休是不是?!”长生怒喝,“来人!” 凌光第一个闯进来。 “闫老头呢?”长生握着萧惟的手臂,“让他过来!” “在!老夫在!” “还不快过来?!”长生喝道,开始嗅到了血腥味,她狠狠地瞪着还在对着她笑的男人,“他脑子有病,给他瞧瞧!”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身便走了出去,可这才出了屋子没多久,便又转身进来了。 萧惟见她进来,当即扯过了一旁方才脱下的衣裳遮住了裸露的上身,“长生,我没事,你” “遮什么遮?”公主殿下冷笑:“我没见过吗?” 凌光脸一僵。 闫太医从药箱取药的动作顿了一下。 萧惟脸也涨红了起来,“公主” “他伤哪里了?”公主殿下显然没发觉这话有什么不对,转身问闫太医,“情况如何?” “不严重不严重。”闫太医赶紧道,免得公主殿下又发飙,“上药就好!” “那还不快上药!” 闫太医直接闭嘴,加快动作。 “长生”萧惟的话没说完,便被公主殿下的冷光给挡了回去了。 闫太医上前,“来,上药!” 萧惟看向自家师父,求救。 青龙面无表情,直接忽略。 这时候谁敢惹公主殿下? 萧惟只得松开手,露出了胸前狰狞的“皮外伤”,方才那一遮并不是避男女之防,不是两人有了那**的亲密之后便不需要,而是他此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公主殿下见到自己身上的伤。 他怕吓到了她。 长生还不至于被吓到,可见到了那伤的时候,心头还是颤了颤,一股酸涩随即涌上鼻尖。 “我没事,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上了药就好的!”萧惟更加心疼,她为他担心,他高兴,可是她担心,他更心疼,“真的没事!” “没事才怪了!”闫太医低声嘟囔着。 萧惟目光如刀地射了过去。 闫太医吓了一跳,臭小子!一不小心加重了力度。 “我真的没事,不信你问闫大夫!”萧惟忍着痛,笑容灿烂。 长生压下了涌上来的滚烫,怒道:“说什么话?安静点!” “好。”萧惟笑道,不过还是没放弃请她出去,“不如你先出去,我很快便可以” “不想给我看你想给谁看?”公主殿下怒道,“你的那位殷璃姑娘吗?” “你!只让你看!”萧惟赶紧道,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当初他就不该多管闲事救什么人! 公主殿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袖子下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心头也越绷越紧,萧惟之所以不懈努力地请她出去不仅仅是因为胸前的伤,他的后背还有两道深的几乎可以见到骨头的刀伤! 她差点没把闫老头给扔出去。 这就是他所谓的皮外伤?! 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整整半个时辰,等一切都完成了,萧惟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却仍是维持着笑容。 “我没事。” 长生看着他胸口的纱布,“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我不放心你。”萧惟道。 长生抬起头,看着他。 萧惟有些讪讪,“你不想见我,我怕你再也不会见我,只好自己找借口见你。”说完,又怕她生气似得,解释道:“而且这些事情也并不算是闲事,我本来就该管的。” “既然找借口见我,为何来了却又躲着?”长生继续问道。 萧惟道:“怕你见了我更生气,更恨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恨你了?” 萧惟也没翻她的旧账,“那日你甚至没有正眼看我。” 长生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起,“你让我怎么正眼看你?就算我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在做出将一个男人拖**之后还能坦然地面对!”她咬着牙,“我没脸见你,成了吧?!” 萧惟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长生盯着他胸口的伤。 萧惟明白她的意思,即便他真的想抱她,也只能忍住,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抚上了她的脸,笑着,笑的跟个傻子似得。 “见到我丢脸了,很高兴?”公主殿下磨着牙道。 “我爱你。”呼吸因为激动而沉重起来,她的冷漠不是因为恨他伤害了他更不是再也不愿意见他,而是骄傲的公主殿下觉得没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长生呼吸一窒。 萧惟低头靠近她,额头贴着她的,近在咫尺,她就在他的眼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数的见她眼下细长的睫毛,“顾长生,我爱你!” 长生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浓烈的情感,嘴边缓缓地勾起,然后低下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碰到他的伤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轻道:“不爱我,你还想爱谁?” “我爱你!就爱你!只爱你!” 也谢谢你,让我爱你! 顾长生,我爱你! 秦恪到底还是逃掉了,即便在确定羊山水库的安全之后便第一时间派人去追击,还是让他给逃了。 “我们会抓到他的!”萧惟握着她的手,沉声道。 长生睨了他一眼,“好好打你的仗,这事不归你管!” “遵命,公主殿下。” “公主。”凌光上前,将旖旎的气氛打散。 萧惟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收起了笑容,恭敬地静候在旁。 长生好笑,“怎么了?” “陛下有旨,请公主立即回京。”凌光上前,将一本黄色的本子递给她。 长生敛去了笑意,伸手接过,翻看看了一下,“准备一下,不回燕州城,直接回京。” “是。” “怎么了?”萧惟待凌光走了之后才敢开口问道,这不是家书,而是折子,皇帝用折子来召她回去? 长生道:“除了眼下这些事情,还能有什么大事?” “长生” “虎符在我手里。”长生看着他,“这事被朝堂知道了。” 萧惟脸色一变,“那你” “没事。”长生道,“又不是偷来的,他们能拿我怎么办?便是真的有事,也是我家老头子先有事,他若是有事,其他人更倒霉。” 萧惟还是不放心,但也没说什么。 “萧惟。”长生看着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你若是后悔了” “那你就先杀了我吧!”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雍明宗的生父。”长生继续道,“这个可怜的男人守了大雍女帝一辈子,最后却连一个名字也没有留下,萧惟,你确定” “我比他幸运。”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我确定我所爱的人她心里有我,长生,你心里有我。” 长生笑了,“以后不许跟许昭走的太近!” “恩?” “别被他给带坏了!” 萧惟笑了,满山的春花亦为之失色,“好。” 公主殿下看着眼前这张脸,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挑了一个最麻烦的,罢了,看在他死心塌地的份上,便将就了吧! 恩,好好将就。 “我送你一程。”萧惟不想就此分别。 长生摇头:“不行。” 萧惟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我有事让你做。”长生叹了口气,“秦恪说朝中跟胡人勾结的是秦韶,虽然我也不怀疑他,不过从秦恪嘴里说出来倒是要好好斟酌了,你回燕州城,将那厨子跟所有证据送到京城。” 萧惟点头,“我会让他开口的!” “能藏在司家这般多年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的人的确了不起,不过能熬过那般多酷刑都不开口,如今开口了,我还真不敢去信了。”长生笑道:“我要的不过是一颗搅浑京城那摊子水的石子罢了。” 萧惟明白她的意思,“我会安全将送到的!” “秘密护送。”长生道,“我放出风声去” “不行!”萧惟反对,“你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你便是不信你师父的本事也该信本公主!”公主殿下佯怒道,“本公主是那般傻乎乎地将自己小命送给别人的人吗?” “并不是非得” “萧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萧惟看着她,便是仍是不放心,但是最终还是压下了,握着她的双手,沉声道:“你说的!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了。” 萧惟便是再不放心也不能阻止她,他必须支持她,若是连他都不支持她,谁还能陪她到最后? “那夜之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我知道,你放心。” 萧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策马离开,她要回她的战场,而他便在他的战场上积攒陪她走到最后的能力! 长生,等着我! “派个人暗中护送他安全回到燕州城。”长生转身吩咐,“别让他发现了!” “是。”青龙应道。 长生整了整神色,将过于放纵的情感压了下去,重整旗鼓去迎接接下来的猛烈风雨,不过这一日,她要占据主导权! “放出风声去,长生公主不放心八皇子,追赶而来陪同他一起回京!” “是。” 八皇子殿下要倒霉了。 北地的春天步履阑珊地来了,沉寂已久的燕州城也开始焕发了生机,开始摆脱大战阴影的百姓们开始为未来美好的憧憬而忙碌努力着,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前不久,这燕州城里还经历了两场殊死搏斗。 “前方便是将军府,多谢阁下一路护送。” 萧惟知道一路上有人跟着他,在试探过后确认对方没有恶意便猜到是谁派来的,也便没有在意,也更加的确定在公主殿下的心里,有他的位置,而且不轻。 这个认知让萧大人浑身上下都是劲头,便是连伤也似乎好的快了些。 一人从巷子中策马走出,是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人,却有着一双锐利的眸子,那眸子扫视着眼前的萧惟,似乎带着审视亦又欲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萧惟蹙眉,“阁下可还有”话还未说完,中年男子便策马转身,进了巷子,离开。 萧惟也散去了心里那丝异样,苦笑一声,策马转身往将军府而去,自己多么不得公主殿下身边人的待见,他很清楚,所以也并未将方才那人的异样放在心上,他需要安排筹谋的事情还有许多。 只是萧惟并不知道,那人在离开之后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赶回去继续护送公主殿下回京,而是在燕州城内逗留了下来。 他在等人。 等一个最不应该还出现在这里的人。 “如何?你家主子可有决定了?”城西的一家酒楼内,秦恪端着酒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阁下已经将路给铺好了,家主还能如何?”中年男子冷笑。 “哈!”秦恪大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似乎尤觉不够,直接拿起了酒坛灌了一口酒,“的确不能如何!这次这个可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可不会随你们摆布,而且,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才是那个孩子不是吗?”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 “而且,不管他是不是,只要这个计划成功了,对你们而言也没有损失!”秦恪继续道,“至少最后可将大周的皇室搅的天翻地覆!”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你便这般有信心?”中年男子冷笑。 秦恪眯起了眼,“我们拭目以待吧!”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我家主子让我转告公子一声,可别计划还没成功便已经丢了自己的性命!” “所有棋子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便是我此刻死了也可以瞑目!”秦恪笑道,“你可知道为何你们这般多年来一直只能躲躲藏藏吗?因为你们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 中年男子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不过却并未与他争吵,而是直接甩袖离开。 秦恪不以为意,端起了酒坛又灌了一口烈酒!目光氤氲地看着前方阳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此时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威严如山,“父皇你那宝贝女儿现在还在以为我给她下药是为了毁了她的名节,是为了要羞辱她,为了阻止她**司楠,甚至为了将秦阳拖下水哈哈她可是你养出来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相信她会为了秦靖去牺牲色相?你怎么会教出这般一个没有廉耻的女儿来?可也正是因为她是你教出来了的,所以,她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贞洁而不要自己的性命,所以,她一定会上当!她一定会——” 他盯着前方,面容渐渐狰狞,突然,猛然起身将手中的酒坛砸了过去,将那道人影彻底销毁,“以她的性子,便是无法改变结果也绝对不会全部顺了我的意,所以,她绝对不会找许昭的!而我们的公主殿下那般高贵,更不可能随便找一个人!父皇,你唯一的失策便是忘了你这位宝贝女儿还是一个小姑娘!更不应该将拿一个可以让她芳心大乱的男人来磨练她!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跌坐回了椅子上,“这就是报应——呵呵哈哈哈——这就是报应!” 萧惟回了将军府后便直接去找了司楠,将公主殿下的计划转达了给他,司楠自然全力配合,以最快的速度将需要运回京城的证据以及那个厨子都给准备妥当了。 便在离开之前,受尽了酷刑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的人却是开口了,他提出来要见司老太君。 而经历了寺庙危机之后,原本便不好的司老太君更是虚弱了,不过司楠还是将这事告诉了她。 “常安”司老太君眼眸更加的浑浊,“我记得这个名字是你父亲给他取得,那时候他只有十来岁,还是个孩子,躺在街上奄奄一息,是你父亲将他从鬼门关给救回来的,他的家人都死在了胡人的手里,被你父亲救了之后还哀求你父亲,让他从军上战场杀胡人去,可是他身体太弱了,去了军营连刀都拿不稳,如何上战场去杀敌?你父亲怕他会做傻事,便将他安排到了将军府的厨房,还告诉他,他一定会杀尽胡人,为他的家人报仇,当时我也在场,他就跪在你父亲的面前,痛哭流涕,最后,留在了将军府,这一待便是三十年,三十年在将军府成了家,生了孩子,整整过了三十年!这样的一个怎么可能出问题?怎么可能会是胡人的细作?” “安嬷嬷的家人出事之后,她接触最多的便是他!”司楠道,“而且,他也算认了。” 司老太君沉默。 “老太君若是不愿意” “不。”司老太君摇头,“人是你父亲带进府的,即使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但是,终究还是司家的责任!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年后的今日,他才动手。” 三十年间,他有的是机会让司家万劫不复。 “走吧。” 司楠小心翼翼地抚着祖母去了牢房。 “老太君。”受尽了酷刑都不开口的人,如今终于开口了,或许三十年的主仆之情到底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了些什么的。 司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目光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你见老身,可是有话要交代?” “我本是胡人。”常安开口,那张饱受酷刑的脸没有一丝的表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子民。” “子民?”司老太君皱眉。 常安没有解释,“这三十年来,多谢老太君眷顾,若无老太君与将军,便无这三十年的常安。” “你入将军府,从开始就是处心积虑的。”司老太君道。 常安道:“是。” “那为何现在才下手?”司老太君问道。 常安道:“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一个人隐藏三年已经是艰难了,可你藏了三十年。”司老太君道,“而且,你想见我,不正是有话想说吗?如今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义?” 常安笑了,可是却显得更加的狰狞,“不过是一些阴差阳错罢了,让当年那个发誓要为狼王立下奇功的少年被遗忘了,焦虑无措过后,他为了活下去,便只能欺骗自己,他就是常安,就是将军府的下人。” “你的妻儿” “老太君是想问我的妻儿的死是不是也是我下的手?”常安接了她的话。 司老太君抿紧了唇。 “是。”常安道。 司老太君神态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许在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是她无法接受的了。 怎么便不会是他呢? 细想当初他的妻儿一个一个地病逝,便已经许多的征兆,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有想过问题出在了他的身上罢了。 谁能想那个疼爱孩子爱惜妻子的常安居然会是胡人的细作! “你想见我,到底为了什么?”司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常安道:“常安有一事相求。” “说吧。”司老太君应道。 “常安死后,能够求老太君将常安的骨灰带回来,散于他们母子的坟头。” 司老太君笑了笑,“有意义吗?” 常安沉默。 “司家不会为了一个细作收尸,你若是真的想如此,不妨给出你的诚意,或许陛下仁慈,会让你如愿以偿。”司老太君道,“楠儿,走吧。” “是,祖母。” “将军可想知道夫人为何能活下来?”常安突然问道。 司楠背脊似乎微微一震,不过却并未被这话**,“我的妻子已然离世。” “呵呵。”常安笑了,“比起你父亲,将军的确青出于蓝了。” 话里有着清晰的讽刺。 “祖母,走吧。”司楠扶着司老太君离开。 回到了院子,在孙子离开之前,司老太君还是开了口,“别怪祖母。” “祖母,孙儿的妻子已经死了。”司楠正色道。 不论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无论她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司老太君眼眸含泪,“好。” “你确定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临行之前,许昭还是不放弃将萧惟撇开的念头,“即便公主将事情压下了,可是未必能瞒得住陛下!你在燕州城离得远,陛下便是想要你的命,公主也能拦拦,可你若是去了京城” “她让我将人安全送到京城。”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我答应了她便要做到。” “你就不怕死?” “自然怕。” “那为何” 萧惟看着他,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娶她。” 许昭气的瞪了眼,“你痴心妄想!” 萧惟直接不理他,该干什么便去干什么。 “你不要以为发生了那件事你便可以痴想妄想,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拳给打断了。 “你——”许昭差一点没气歪了,这小子竟然敢对他动手? “你是她的表哥,这辈子都是!”萧惟一字一字地警告。 许昭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萧惟你” “京城危机四伏,她要面对的危险与困难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多!”萧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许将军若是真的关心她的话,便将心思放在如何帮她上边!而不是在这里与我为难!” 这话便像是在训孩子一般。 许昭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萧惟也没闪躲,直接还手了。 两个本就看对方有些不顺眼的人便打起来了,论战场上杀敌的经验,许大少爷的确占了上风,不过单打独斗,萧惟却是更胜一筹,便是身上的伤还没愈合,却还是差点将许大少爷给打趴了在地。 “阿熹这丫头偏心!”许大少爷气喘吁吁地怒道,“我才是她的嫡亲表哥,可她有好东西却都给了你这个臭小子!” 萧惟拍拍手,“师父亦不过教了我几个月。” 这话更是气人。 什么意思? 说他天分过人,而不是有一个好师父吗? 许昭磨着牙,“别得意的太早,不说皇帝陛下在,便是连这一关也让你过了,那丫头可是只母老虎!你便是如愿以偿了将来也只能臣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那臭丫头没眼光,这臭小子的眼光也有问题! “甘之如饴。”萧惟咧嘴笑道,灿若春花。 许昭恨不得撕了他的那张得意的脸! “常安能蛰伏至今便证明此人的心智极为深沉。”司楠肃然道,“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活下来必有其他目的!” “将军放心。”萧惟正色道,“我会禀告公主的。” 司楠点头。 “走!”萧惟上马,一行人出发。 许昭到底还是不放心,跟着去走了一趟。 司楠告别了司老太君之后,返回军营。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司老太君再一次去了那个寺庙,去完成上次未能完成的事情。 禅房之中,一个女子端坐在炕上,温婉柔弱。 “我来送你上路。” 女子微微一笑,并无将死的恐惧,只是讽刺,“怎么?他连来见我最后一面都不敢?” “楠儿跟我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死了?”女子哈哈大笑,温婉的面容被破坏殆尽,“是啊,他的妻子是死了,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被他一手逼死了!现在回来的不过是一个恶鬼罢了!只是老天爷真的不长眼睛,便是恶鬼回来复仇也终究是让他逃了过去!不过,也不算是白白从鬼门关里面回来一趟,司楠大将军的威名从此以后便有了污点了,你们司家的百年声誉也不再清清白白!” “司家并未亏欠过你!”司老太君冷声道,“楠儿更是没有!就算下了黄泉,到了阎王殿上,司家也不需分辨任何!”说罢,扬手喝道,“送她上路!” “告诉司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嫁与他为妻——” 司老太君并未理会她这最后的挣扎,更不会将这话告诉孙子,当初没能阻止的错误,如今便由她亲手了结吧! 楠儿,所有的罪孽,祖母替你承担! 军中 司楠掐断了手中的笔杆,沉默地坐着,久久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他不需要从常安的口中得知那些,因为即便不问,他亦能猜到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能如此。 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京城 荣贵妃站在皇宫的角楼上,神色忧虑地远眺着北方,“陛下那里可有新的消息?” “回娘娘,暂时没有。” 荣贵妃叹了口气,即便燕州城危机已经过去了,可是京城这边的暴风雨还在等着她了。 许姐姐,我该如何才可以护得住阿熹? “去太极殿。” “是。” 太极殿外,秦韶从里头出来便见到荣贵妃正缓步走来,一敛衣裳,便上前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荣贵妃点头,“二皇子。” “贵妃娘娘是来见父皇的吗?”秦韶问道。 荣贵妃点头。 “娘娘来的正好,父皇正为四皇妹一事而忧心不已,娘娘正好也劝劝父皇莫要太着急上火了。”秦韶担忧道,“燕州城危急的时候四皇妹都能平安,怎么会被那些宵小之辈伤到?” 荣贵妃神色一变,“二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韶一愣,“娘娘还不知道吗?” “本宫该知道什么?”荣贵妃冷声道。 秦韶忙道:“儿臣以为贵妃娘娘是知道了四皇妹在回京途中遭到了刺客的拦截所以才着急前来父皇这里问问情况的,没想到娘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二皇子可否能告诉本宫一下具体的情况?”荣贵妃道,眸底闪过了厉色。 秦韶道:“自然可以。”随后便道:“今早前方传来消息,四皇妹奉父皇的旨意赶回京城,在途经连州的时候被刺客截杀,幸好连州巡防军正巧路过,方才将刺客给诛杀了,贵妃娘娘放心,四皇妹安然无恙,不过” “不过什么?” 秦韶继续道:“四皇妹是跟八皇弟一同回京的,八皇弟之所以没有接到旨意便回来是因为他跟四皇妹在燕州中了毒,四皇妹福大命大并无大碍,可八皇弟的身子自幼便不好,这毒虽然解了,但是身子却还是很虚弱,四皇妹担心燕州那边缺医少药的,便让人先送八皇弟回京医治,后来接了父皇的旨意,便也就跟八皇弟一同回来了。” 荣贵妃并未开口。 “这又遇见了刺客,八皇弟惊吓过度之下,情况就更不好了。”秦韶道,“不过贵妃娘娘放心,父皇已经派了人去接了,还有太医随行,相信八皇弟也定然会没事的。” “二皇子说完了吗?”荣贵妃道。 秦韶拱手:“儿臣多言了。” “二皇子并非多言。”荣贵妃缓缓道,语气淡漠,“不过是多想了罢了。”   ☆、288 若是不要 “二皇子并非多言,不过是多想了罢了。” 秦韶笑了笑,“儿臣的确多想了,原本以为贵妃娘娘会十分担心八皇弟的安危,不过现在看来娘娘对八皇弟很放心,是儿臣多心了。” “八皇子身为兄长理应照顾妹妹,本宫的确不需要担心。”荣贵妃道。 秦韶低下了头:“如此,儿臣便不耽误娘娘去见父皇了,儿臣告退。” “二皇子亦是为人兄长。”荣贵妃看着他,目光冷凝,“本宫希望二皇子也不要忘了这个。” “自然。”秦韶笑道,随后躬身行礼离开。 荣贵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越发冷凝深沉,半晌,方才转身往前走去。 “去通报。” “是。” 一刻钟后,內侍出来禀报道,“回贵妃娘娘,陛下正在处理政务,无暇见娘娘,请娘娘先回去,待陛下闲暇的时候再去看望娘娘。” 荣贵妃皱起了眉头,常年淡漠的神色亦掩盖不住忧虑,“有劳公公。” 他不见她。 是因为她的儿子牵涉进了燕州城问题军需一事,还是 不。 不会的。 他怎么会让许姐姐的孩子有事? “秦长生我要杀了你——” 又一场的刺杀过后,秦阳再也忍不住了,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报复他! “不就是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宵小,就将你给吓成这个样子了?”公主殿下冷笑,“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了,你拿什么去争皇位?” “你——”八皇子殿下气的想吐血,这叫几个宵小吗?!一两次也就算了,可这一路上都多少次了!“你把人都杀了你想干什么?!” “他们要杀我,我杀了他们怎么了?”长生挑眉,“难不成我还得宽宏大量放他们回去然后再等着他们来杀我?” 秦阳死也不信她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正想破口大骂,却猛然转过弯来了,目光愤恨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否则她怎么会不留活口?! “你信不信我若是留下活口,他便会说你就是那幕后黑手。”长生似笑非笑地道。 秦阳面色一凛。 “怎么?”长生继续笑道:“不信?” 秦阳抿紧了唇,盯着她半晌才咬牙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要剐便给痛快,如今这算什么?!” “瞧八皇兄说的。”长生笑道:“你我可是亲兄妹,我怎么会对八皇兄要杀要了?八皇兄且好好歇着,那些宵小之辈自有皇妹应付。” “秦长生——” “还是你那般急着要当替死鬼?”长生眯起了眼。 秦阳一口气哽在了喉咙。 “好好待着便是!”长生冷下了脸,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便是不领情,都什么人!“看在你母妃的份上本宫保证你能安然无恙地回京便是!” “你以为你是谁?!”秦阳大怒,“不说问题军需一案,就是你手里拿着虎符一事,他们就不会让你轻易活着回去!” “本公主脾气不好,阎王爷可不敢收!” “你——” “再多话本宫便让闫老头一剂药毒哑了你!”长生冷声道,目光凶狠。 秦阳敢怒不敢言。 “公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 “萧惟那边有没有消息?”长生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凌光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有意外。” “那便继续吧。”长生道,“本宫倒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本宫的命。” “可是” “这些都不过是写宵小之辈罢了,真正危险的还没来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我倒真的想看看究竟谁有这个本事让这般多人为他所用!” “公主可有怀疑的人?” “也便是那几个了。”长生道,“还需怀疑什么?怕是除了秦阳之外,谁也脱不了干系!” “八皇子就真的没问题?” “或许吧。”长生道,“若他也有问题,那本宫的运气可就太糟糕了。”不过似乎除了离开京城的那一年外,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多人想要她的命! “萧惟一有消息便通知我!” “是。” 萧惟一行人没有任何的隐藏出了燕州城,随后在第一个驿站中便改头换面暗度陈仓,一路上倒还是走的顺利。 不过他很清楚之所以能够这般顺利是因为长生将危险都引了过去。 “你就放心让她这般冒险?”许昭便是知道公主殿下想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可还是恼火,“你算什么男人?!” 萧惟抿着双唇,脸也绷紧的厉害,“我不会成为她的障碍!” “你——”许昭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臭小子能入公主殿下的眼了,都是一样不让人省心的主! “她不会有事的!”萧惟目光如炬,“她绝对不会有事!” 他相信她!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她吩咐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燕州城告急,原本便让朝堂炸开了锅,随后又爆出了燕州军之所以会惨败是因为朝廷新送去的军需出了问题,这更是如同惊雷一般,击中了朝堂的每一个人。 军需出了问题,燕州军惨败,胡人攻城,这说明什么?说明燕州军、朝堂都有人给胡人勾结! 这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 谁沾上了边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裕明帝的反应却是极为的奇怪,除了将兵部尚书给打入了天牢之外,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燕州战事上,燕州城告急,这对大周来说是一件极大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大伙儿也还是可以理解,认为皇帝陛下是想要先攘外才安内,可燕州战事结束之后,御史便开始盯着问题军需一案了,齐齐上奏恳请裕明帝彻查此事,而朝中的大臣或为了自保或为了从中牟利,也开始明里暗里地活动,可是裕明帝却仍是按兵不动,将所有议论此事的折子留中不发。 可这般的沉默,比起雷霆大怒更加可怕! 然而事情还没完,没过多久便又传来长生公主跟八皇子在燕州城中被人下毒谋害,幸好救治及时这才没有出事,然后又传出了燕州城告急的时候,长生公主用虎符调动燕州各地驻军前去增援,这才在朝廷援军到来之前保住了燕州城! 虎符! 虎符! 陛下竟然将虎符交给了长生公主! 这怎么可能?! 可即便再不可置信,御史们仍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便又是一番慷慨陈词,非得将僭越了的公主殿下给彻底赶出朝堂一般。 皇帝陛下却还是那般,既阻止他们闹,也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不过到底是下了旨意,让长生公主回京。 御史们也随之消停,留着战斗力等公主殿下回来之后再群起而攻之。 然而,长生公主还没回来,她遇刺的消息便先传回来了。 一直平静的跟没事儿似得皇帝陛下终于不再平静了,一连发落了还几个官员,有六部的人,更有御史,甚至连二皇子跟六皇子都被训斥了一顿。 以此警告那些想动公主殿下念头的人! 二皇子殿下在太极殿**见荣贵妃的时候也方才被皇帝陛下训斥了一顿,他所在的吏部虽然不会直接接触到军需,但是若是追究起来也逃不了一个失责之过,况且多年以来,便是他表现的再没有因为当年许皇后一事而迁怒这个妹妹,可在许多人的眼里,尤其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长生公主一旦出事,他便是最大的嫌疑人之一,更不要说他的王妃是忠勇侯府的人。 忠勇侯府这百年将门这些年却被困在了京城之中,无法施展拳脚的后果便是开始走向衰落,若是燕州城破,司家自然与燕州城共存亡了,到那时候,大周的北方便需要一个老将来震慑,老忠勇侯虽然已经告老,却余威犹在,而且如今的忠勇侯当年更是曾经任职燕州城,甚至在司楠还没有长成的时候,代替司家镇守燕州城的便是他! 所以说,忠勇侯府绝对是能够从燕州战事中攫取最大利益的人,而他的女婿是二皇子秦韶,在吏部当差,吏部掌握着大周官员的任免大权,他的外甥六皇子在户部当差,更是能直接接触到军需的人! 反过来说,二皇子、六皇子这两个太子之为最强劲的争夺者亦是有很大的嫌疑,另外八皇子更是嫌疑重重,可以说,一桩问题军需案便可以将裕明帝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四个皇子之中的三个都给打倒了,还有一大批的官员,一个处理不好,朝堂将会动荡不已。 或许,这也是裕明帝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忠勇侯府亦是有此猜测,不过对自己的处境却没有半分的乐观,便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他们,便是他们根本便什么也没做,但忠勇侯府若是一步走错,轻则永远彻底地失去帝心,重则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你跟我老实交代,这件事跟二皇子是否有关系!”自从告老之后,老忠勇侯便很少过问政事,他很清楚陛下之所以冷着忠勇侯府的原因,因为丽妃,因为六皇子!在四大国公府之后,陛下绝对不会允许再出一个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家族,甚至不允许勋贵介入储位的争夺之中! 忠勇侯脸色有些阴沉,“父亲,孩儿虽然极力想重镇家威,但也不会愚蠢到拿整个家族去冒险!与胡人勾结,将有问题的军需送去燕州城,这不过是自寻死路!” 即便燕州城破了京城有危险,但绝对不可能长久,一旦战事结束,陛下必定会彻查,以陛下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过勾结外敌谋逆之人?! “二皇子”老忠勇侯相信自己的儿子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这些年来他被压的有些怨气,但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谋逆之事,但是二皇子—— 忠勇侯道:“孩儿问过了他,他否认了。” 老忠勇侯冷笑一声。 “二皇子应当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忠勇侯知道老父对跟二皇子的婚事一直不看好,只是当时圣旨赐婚不可能更改方才不得不接受罢了,“如今陛下虽然**信七皇子,但对二皇子也并未有太大打压的意思,当年四妃一案之后,也便只有他一个人还能待在朝堂之中,还在吏部当差,如今的形势还无需他闹这般大的危险。” “陛下做出决断之前,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忠勇侯府闭门谢客!”老忠勇侯道,“即便是丽妃派人来,也是如此!” “是。”忠勇侯应道。 秦韶倒是没着急上火,便是差点被裕明帝直接说就是他干的,也还是保持着冷静,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也没有让妻子去娘家求援。 忠勇侯府闭门谢客的消息传到了二皇子府,秦韶不过是挑了挑眉,道了一句知道了便过去了,但是身怀六甲的二皇子妃却是着急了,为丈夫着急,更为娘家着急。 “殿下说什么了?” “殿下说忠勇侯府这时候避一避也是好事,清者自清,殿下让娘娘无需着急,安心养胎便可。” 二皇子妃听了却更加的着急了,“殿下没有说别的?” “没有。” 无需着急? 她如何能不着急?外边为了这事都闹翻天了,便是她这些日子很少出去可也听了不少的消息,现在所有不利的流言几乎都是不是冲着忠勇侯府去的便是冲着殿下去的,她如何能不着急? “我去找殿下!” “王妃!殿下说了,请王妃在院子里好生静养安胎!” 二皇子握紧了拳头,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殿下也怀疑我娘家?” “王妃,您若是真的为忠勇侯府好,便好好地养胎吧。”来人劝导。 二皇子妃眼眶发红,便是她在二皇子府的地位稳如泰山,可是她却很清楚丈夫跟娘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稳固,只要六皇子在一日,殿下便是对她更好也不会全然相信忠勇侯府!她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勾结胡人的事情!他们都是浴血沙场的武将,名誉比性命都重要,即便心中再有怨言也不会做出这等遗臭万年的事情来!可是可是六皇子 六皇子有没有做过? 甚至 殿下! 皇家的人为了争夺那个位子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请转告殿下,妾身会好好地在府中养胎,请他不必挂心!” “是,王妃。” 二皇子妃咬着下唇,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初夏的炎热却无法驱散身子的凉意,便是再不放心再着急又如何?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你一定要没事! 相对于秦韶的稳,六皇子秦瑞便显得有些急躁了,上跳下窜的,甚至连信阳侯也用上了,就是想要将这事推到秦阳的身上! 他绝对不能被秦韶给算计了! “母妃,父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丽妃摇头,“陛下没见本宫,便是连赵氏也没见。” “其他人” “陛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召幸后宫了,”丽妃摇头,“这些日子不是忙着东南的剿匪便是后来的燕州战事,便是赵氏也没见陛下几面。” 秦韶目光阴沉。 “韶儿,你告诉母妃,这件事到底” “父皇不信儿臣也便算了,难道连母妃也不信儿臣?!”秦韶没等她说完便大怒道,“儿臣就是再蠢也不会做这等自取灭亡的事情!跟胡人勾结丢了燕州,这对儿臣有何好处?” 丽妃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些年眼见儿子诸事不顺,性子也越发的急躁,担心罢了,“这便好,你放心,母妃不会让人污蔑了你去!” “母妃!”秦韶咬了咬牙,“儿臣与信阳侯府的婚事,还是尽早提上日程吧!” 丽妃一愣。 “即便儿臣清白,可父皇不信,秦韶更是恨不得将儿臣置之死地,儿臣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秦韶一字一字地道:“军需一事是秦阳亲自负责的,这次去燕州他更是自告奋勇,让他来当这个替罪羊再好不过!当然,若是可以找到证据证明是秦韶做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丽妃冷笑道:“也未必就是替罪羊,说不定就是他做的!” “哼!”秦韶虽然并不觉的秦阳那个蠢货有本事做出这样大案来,不过他既然碰上了也就只能怪他倒霉!秦韶他对付不了,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秦阳吗?! 五皇子却在这时候向裕明帝提出了要去黄陵祭拜给他的生母守陵三月,说他梦见了生母说想他了,让他去见见她,这分明是想要躲开这场风波。 裕明帝似乎也没想为难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便准了。 “五皇弟这便要走了?”四皇子秦烁自成婚之后,身子渐渐好转了,又常年与诗书礼乐为伴,显得文质彬彬儒雅温和,便是朝堂闹得天翻地覆,他仍是一片淡然,几个皇子当中,他唯一称得上亲近的便是五皇子秦嵘了。 秦嵘似乎没想到秦烁会来送他,“恩我母妃给我托梦说想见见我我去陪陪她” “那我便祝五皇弟一路顺风了。”秦烁微笑道,顿了顿,便又道:“若是可以的话,五皇弟便多陪嘉嫔娘娘几日吧,这京城”顿了顿,方才缓缓道:“不回来也罢了。” 秦嵘脸色一变,“时候不早了,我走了!”说完,便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秦烁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巍峨的宫门前,看着那远去的马车,久久之后方才低声呢喃,“走吧,走的远远的,莫要被这些肮脏沾上了” 初夏的烈日,却似乎无法驱散之中皇城的阴霾。 似乎已经发现了公主殿下是有备而回的,刺客一下子便消失了,后半段路走的十分的顺利,不过因为八皇子殿下那破身子,他们还是走的不快。 没了刺客的刺杀,秦阳便不必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公主殿下给玩死了,可或许便是因为一下子放松了心弦,先前埋下的隐患便一下子爆发出来了,一场风寒便让他起不来身,若不是有个医术还算高明的闫太医在,他或许便回不了京城了。 长生也是给吓到了,便是不待见这个兄弟可也没想让他死在她手里!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荣贵妃在。 在驿馆养了十来天,八皇子殿下才缓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自从病了之后,秦阳便很少见到公主殿下了,开始的时候病的没精力去管这事,后来好些了便觉得不妥了,担心她又在算计他什么,后来是闫太医发现了八皇子殿下的心病,公主殿下亲自来说了不见他是为了避免将他给气死,他方才安了些心,而这次见到了人,便提了这个,便是她似乎真的没有害他的意思,可是只有回到京城,他才算是安全! 长生也没在刺激他,“等你的身子好些了就出发。” “我已经没事了!”秦阳道。 长生道:“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等闫老头说了你可以走了,便出发。” “可是” “你这般急着回去无外乎便是觉得回了京城便安全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八皇子殿下,如今京城可是乱成一团,你觉得你回去便真的能够安全了吗?京城里面刺客或许真的没有,可却有着一大堆吃人不见血的豺狼。” 秦阳冷笑:“你便不是?” “多谢夸奖。”长生挑眉,“不过我对你这只病羊没兴趣,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你什么意思?” “八皇兄可曾听过狼跟羊的故事?”长生却反问,也没等他回答便继续道:“一只狼去攻击一群羊,可又无法一下子将所有羊都给吃了,便跟羊说,只要你们交出一只羊来给我填饱肚子,便放过你们,羊群想了一下,便将羊群里面最弱的羊给交出去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秦阳恼火。 长生耸耸肩,“八皇兄当不了豺狼,可也总不会想当羊吧?” 秦阳脸色一变。 “若是我没有猜错,如今京城里面有人已经在努力地让八皇兄来当这个替罪羊了。”长生笑着道,“八皇兄便是要回去也不该好好准备准备,免得被人打的措手不及。” 不过,稀里糊涂只有信阳侯当靠山的八皇子殿下能有什么应付? “哦,对了,八皇兄还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嫡亲表妹送给了六皇兄,说不准现在信阳侯跟六皇兄亲而不跟你玩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秦阳大怒,可心里的不安却是更浓。 “离京城还有半个月的路程,闫老头也说了你至少还得再修养个七八天才可以上路。”长生耸耸肩,没跟他争论,“这段时间八皇兄大可好好想想。” 秦阳便是再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我皇兄不是吗?”长生笑眯眯地道。 秦阳冷笑:“高攀不起!” “呵呵。”长生笑了笑,“那便当我还你母妃这般多年的照顾之恩吧,你不是说了你母妃付出了许多吗?本宫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再说了,我总不能把我所有的皇兄都给整死了吧?留着你这个好对付的总好过留难对付的吧?” 秦阳听得瞪大了眼睛。 “再说了本公主一向天性善良,怎么会见死不救呢?”公主殿下笑的眉眼弯弯,“你可是我的八皇兄。” 秦阳一刻也无法再跟她待下去了,“你母后那般端庄的人怎么便生了你这样的女儿!”论尊贵,没有人能跟她比,论不要脸也是如此!“母妃真的瞎了眼了才会对你好!” “想知道你母妃为什么对我这般好吗?” “哼!”秦阳冷笑。 长生看着他,“因为当初你母妃之所以能够生下你,是因为我母后一手力保,甚至你母妃能够怀上你,也是我母妃精心照顾的缘故。” 秦阳一愣。 “你母妃这般多年跟娘家关系如此疏远,你便没有想过原因吗?”长生继续道,“再冷漠的人也不可能不顾念血缘亲情。” 秦阳咬着牙,怒道:“我说了你不必挑拨离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 “当年你外祖母生你母妃的时候难产,虽然后来母子平安,但是你外祖母却仍是认为你母亲克她,所以便一直对她十分的冷漠,甚至常年将她养在庄子上。”长生继续道,“后来,父皇回京,成了先帝身边的红人,京城的勋贵都想着法子往他身边塞女人,信阳侯府也不例外,可是当时父皇虽然得了先帝看重,但底子却是最不好的,信阳侯府自然不愿意将最好的女儿给他,便将一直养在庄子里面你的母妃给接了回来,**一番打算送进父皇的后院,可是你外祖母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认为你母妃将来得势了便会报复她,而且,当时信阳侯府的另一个女儿,你母妃的嫡亲姐姐所嫁的人家因受储位之争而被抄了家,虽然没有连累到信阳侯府,但你外祖母却只能看着她最疼爱的女儿受苦,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证,心里便更是见不得克自己的女儿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脑子一抽便给你母妃下了绝育的药。” “不可能!”秦阳勃然大怒,“秦长生你想对付我便直接下手就是,为什么要污蔑一个死人?!”他没见过外祖母,但是也绝对不相信外祖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母妃进了王府多年没有生育,后来发现自己被下了药,当时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的母亲下的,再加上林贵妃他们的挑拨,便认为是我母后下的。”长生继续道,“伤心之余自然便是发了疯地报复,直到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了真相。” 秦阳盯着她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你母妃伤心欲绝,可是却没想到信阳侯府担心她会因为这件事而报复,便想要了她的命。”长生并未因为秦阳眼里的憎恨而停下来,“是我母后及时救下了她,后来更是寻遍了名医帮她调理身子,最后才有了你。” 秦阳没有说话,紧绷着脸,额头上甚至冒出了青筋。 “这便是你母后为何对我那般好的原因。”长生看着他,“她在报恩,而这也是为何她对你如此的冷漠。”顿了顿,才继续,“因为你不顾她的阻拦一门心思地往信阳侯府身上贴!” “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长生耸耸肩,“原本这事跟我也没关系的,你们母子再形同陌路于我而言也没有任何的损失,相反,我还能独占了荣贵妃的关心疼爱。” “那你为何现在又说了——” “或许是看在你被我差点给气死的份上吧。”长生没心没肺地笑着,“秦恪要对付的人是我,虽然你也存心**,吃的这些苦头也是自找的,但也毕竟是因为我才遭了那一遭” 她的话却截然而至,原本没心没肺的笑脸顿时显得有些扭曲。 秦阳不知道她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招,“你” “我们从燕州城走到这里,走了多久!”长生问道,严词厉色。 秦阳一愣。 “多久!?”长生喝道。 秦阳也怒喝道:“走了多久你自己不会算吗?!” 长生自然会算了!越算脸色便越难看,从燕州城到这里足足走了两个月,而在那之前她已经十来天的样子!那晚之前已经过去了似乎有十来天!而至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你” 长生看向他,凶神恶煞。 秦阳吓了一跳,“你你发什么疯?!”他说错了吗?!分明就是她不怀好意编造了这些谎言,现在是谎言被拆穿了恼羞成怒吗?! “我真该杀了你——”长生一字一字地喝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 秦阳浑身一颤,真的相信她会那样做! 长生转身离开。 秦阳怒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咒骂,“疯子!”不是疯子是什么?!疯子说的话怎么可以信?!怎么可以信?!舅舅待他如此好,信阳侯府上下对他那般亲近,怎么可能做出哪些事情来?! 疯子的话怎么可以信!? 长生从秦阳处回来之后脸色便一直很不好,心情更是不好,这一点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凌光还开口问了,可却被公主殿下喷了一脸的火,还被赶了出来。 “公主怎么了?”凌光蹙眉,随后便是恼火,八皇子到底说了什么将主子气成了那个样子? 青龙没回答。 凌光也没想过能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不过八皇子应该没有这个本事才对,可公主这般难道是因为萧惟?也便只有萧惟能够让主子这般了,“萧惟到底死哪去了?” 再隐秘也总不该一个消息也不送来! 他便不知道公主担心的吗?! 岂有此理! “我去查查。” 凌光点头,“最好让他赶上我们!”免得公主在应付那些宵小之辈的同时还要分心担心他! 长生的脾气自然不是八皇子殿下激起来的,而凌光也猜测的不错,的确是因为萧惟,但是却并不是担心萧惟,而是而是—— 她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两个月她没有再需要忍受那份痛苦! 那份痛苦—— 她没来例假了! 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 在那**过后她便没来了! 这说明什么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反而是懂的太多了!那**正巧在她最容易受孕的时候!如今两个月没来,能说明什么?! 她怀孕了?! 她可能怀孕了! 便在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的时候,愤怒、不安、茫然不知道多少种情绪涌上心头,随后乱成一团!可是这些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一个字也不能对外人说! 在她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她一个字也不能对别人说! 决定 她能做什么决定? 生还是不生? 生的话,她用什么来生?不说她现在的身子不过十四,就算能怀下去也未必能安然生产!为了一个根本便不应该存在的孩子就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这值得吗?! 便是真的冒了这个险,如今她的处境孩子出生之后如何安置?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她一直不屑于大雍女帝,难道自己也要走她的路吗? 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她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在这样情况下生下来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好未来?! 可是不生 不生 长生低着头,双手捂着根本便没有任何感觉到小腹,真的不好吗?!就这样一剂药下去,将孩子华为血水流出来然后彻底地消失! “啊——” 长生怒砸了桌上的茶具,神色有些歇斯底里,她要将秦恪千刀万剐—— “公主?!”凌光冲了进来,看到主子的神色,吓了一跳。 长生双手抠着桌子,面目狰狞,没有理会她。 凌光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上前安抚:“公主放心,青龙已经去找萧惟了,他不会有事”话还未说完便被主子猛然抬头盯着她而打断了。 “你说什么?!”长生一字一字地问道。 凌光道:“青龙已经去找萧惟,他不会有事的!”是因为萧惟吗? 长生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力气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抽离身子,“萧惟”若是不要这个孩子,他会会如何?   ☆、289 还好 会如何? 会恨她的吧。 长生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公主”凌光更加担心,真的是因为担心萧惟才这样子的吗?可前一刻还好好的,秦阳到底跟公主说了什么?可他能说什么让公主这个样子? “我没事!”长生闭上了眼睛,“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公主” “出去吧。”长生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疲惫,“不必派人去找萧惟” “青龙已经去了。” 长生睁开眼睛。 “不过若是公主不想” “算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去了便去了吧,我累了要休息。”说完,便起身往**榻走去,和衣躺了下来。 凌光取了被子给主子盖上,“奴婢便在外边,公主若是有事叫奴婢便是。” “恩。”长生点头,闭上了眼睛。 凌光出了屋子。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长生并未真的睡了,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帐顶,薄被下的手交叉覆在了腹部之上,轻轻的抚摸着,那里竟然有了一个孩子,流着她的血脉,融着她的骨肉,她的孩子 孩子 她竟然有了孩子?! 可该怎么办? 怎么办?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留下来的,便是为了孩子好也不应该,可是若是不留她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还有萧惟 他又会如何? 长生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件事! 一连几日,长生的情绪都十分的不对劲,便是极力地去掩饰,装作并没有什么,可是凌光还是察觉出来了,心里更是忧心不已。 “本殿下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疯?!”面对质问,秦阳勃然大怒,那个臭丫头对他不客气便算了,可她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欺人太甚! 凌光并未怀疑秦阳的话,可主子的确是从他这里离开之后才不对劲的! 都什么人?! “来人——”秦阳气的想宰人,他就不信他非得跟她一同回京,非得被她利用!不过就是几个刺客吗?他还怕了不成?! 八皇子殿下派人回京叫自己的人来接他,不过这人连门都没能出去,便是他如今尚未表露出要对公主殿下不利的迹象,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凌光还是将人给拦住了,气的他直接去找了公主殿下,破口大骂:“秦长生你有本事便给我一个痛快!” “你想要什么样的痛快?”长生也没给好脸色,“一刀两断还是千刀万剐?!”秦恪做下的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要你的命吗?”长生冷笑道,“还是你觉得你母妃可以一直庇护你?” “你少提我母妃!”秦阳大怒。 八皇子殿下如今最无法接受的怕就是她还在试图挑拨他跟信阳侯府的关系了! 对,绝对是挑拨! 便是母妃跟信阳侯府关系不恰,也绝对不可能发生她所说的那些事情! 绝对不可能! “将他给我押下去!”长生没跟他废话,直接喝道:“若是他再闹便将人给绑了,一路押着回去!” “你敢!” “绑了!”长生厉色喝道。 “秦长生——” “把嘴也给我堵了!”长生怒喝道,有些难以控制的歇斯底里,“堵了——” 凌光赶紧让人将撞到口上的八皇子殿下给拖下去,“公主,这几日你到底怎么了?奴婢虽然无能,但只要公主吩咐,奴婢” “萧惟有没有消息?!”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双手因为方才的大怒仍有些颤抖。 “青龙一定会将他平安带来的!而且公主既然让他去做这事便是相信他可以做到!深入胡人王庭他都可以活着回来,现在怎么会因这般一件小事” “小事?什么叫小事?!”长生再次大怒,“你知道什么吗?!” 凌光的心又沉了沉,“奴婢是不知道,但是奴婢” “出去!”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萧惟的确走的很隐秘,不过也并非无迹可寻,青龙最后还是将人给找到了。 “师父怎么来了?”萧惟有些惊讶,随即便是担忧:“你不是应该留在公主身边保护的吗?为何会” “公主不放心。”青龙道。 萧惟自然长生定然会担心自己的,不过以她的性子便是担心也不会派师父来的,而且她既然将事情交给了她,如何会又突然间这般不放心?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师父才会离开她来找自己的!“师父,长生到底怎么了?” 青龙看着他,“公主这两日情绪不太好。” “情绪不太好?”萧惟一愣。 青龙道:“八皇子病了,公主便在前边的承德县,我们赶去与公主汇合。” “好!”萧惟没有反对,若只是简单的情绪不好,师父不会来找他的!“我们马上出发,加快速度!” 长生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长生在等萧惟到来,却又怕他的到来,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可是真的打了吗? 她真的可以下的了手吗? 便是已经沾了不少人的血了,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她真的下得了手吗? 还有萧惟 他会如何? 会阻止她还是依旧依了她的心愿? 心愿? 什么鬼心愿?! 她想要孩子,她想当母亲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现在她即便连自己都无法保障能安然无恙,如何去给一个孩子未来?! “萧惟——” 他该来的! 他应该来的!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凭什么让她自己做决定? 凭什么?! 可是 随着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她害怕见到他的心思越来越深了,甚至想要赶在他来之前一走了之! 她如何跟他说? 她竟然害怕去面对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更害怕他的想法与她相反! 若是他非要她生下这个孩子,她该如何? 就此一刀两断还是应了他的心愿? 或者 “我为什么要管他怎么想?!”长生又一次将送来的菜饭给掀翻了,这是她的身子她的孩子,她想如何便如何,为何要受别人的控制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她这般努力不就是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吗?不就是不愿意被任何人束缚吗?! 她为什么要在乎他萧惟怎么想?! 他要孩子,自己去找别的女人生去! 他不要 原本便已经有些扭曲的脸在想到这里之后,脸色更是狰狞起来了,他凭什么不要?!他有什么资格不要?! “公主”凌光有些不知所措了,公主这是怎么了? 长生的身子因为急促的呼吸而颤了起来,她没有去理会凌光的忧虑,更是无法控制自己肆虐的负面情绪,几乎毫无理智,萧惟便是不好这个孩子也定然是为了她好的,而且这也与她的意思一致,可是如今的公主殿下根本便不会去想这些,她只要一想到从他的口中说出不要她的孩子的话,便恨得想杀人! “公主,奴婢去请闫太医过来,让他给公主” 长生猛然看向她,目光渗人,“你想干什么?!” “奴婢担心公主。”凌光压下了心头的寒意,想来想去也便只有这个可能,便正色道:“公主这几日茶饭不思,情绪不稳,奴婢担心是不是公主的身子出了问” “谁说本宫的身子出了问题?!”长生没等她说完便大怒道,像是想要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秘密一般,这些日子她从未想过要让闫太医来看,因为一旦看了,她便连犹豫的机会也没有!她才十四岁,便是这个年纪也有出嫁怀孕的孩子,但是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京城的皇帝陛下都绝对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的!便是为了掩饰她未婚便有孕的事情,他们都绝对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给本宫滚出去——” “公主!” “出去——”长生厉喝道,“别以为本宫待你亲厚便可以放肆!” 凌光只得暂时作罢,但是公主一定有事!“奴婢去给公主做些清粥,天气炎热,公主用不下饭但也得吃些东西。” 长生抿着唇,沉默着。 凌光将地上的东西都给清理干净了这才离开,在去煮粥之前先去找了闫太医,“公主定然有事情!” 闫太医神色也是凝重,“怎么现在才说?!”这些日子又是照顾秦阳,还要负责一伙人的饮食,防止有人下毒,亦是年岁大了,奔波劳碌下来竟然将最不该忽略的人给忽略了,可前几日见公主的时候不好好好的吗?“我这便去” 凌光拦住了他,“公主方才发了脾气,就是你现在去怕也会被骂出来。” “被骂也总得去看看!” 凌光道:“除了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吃的不多之外,公主并无不妥,我也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方才不怀疑公主是不是身子出了问题!” “你是说有人对公主下毒?” “凡是进公主口的东西我都会先尝一次。”凌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但根本找不到任何疏漏的地方。 闫太医冷笑:“用毒之人手段百出,更是无孔不入!” 凌光心中一凛。 “我先去看看!”闫太医道。 这一次凌光没有阻止。 可结果却是惹的公主殿下又一次勃然大怒,看着闫太医的目光阴森可怖,像是他是来要她的命勾他的魂的鬼差一般,歇斯底里地叱喝着将人赶了出去。 闫太医只得先离开。 “如何?”凌光心中越发的凝重,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闫太医也不好说,“从公主的气色上来看并不像是中毒之相,不过要确认还得诊脉才清楚,可公主” 凌光也不知道为何公主会如此排斥闫太医看诊,从前公主一般是会冒险,但从来都不会这样!“公主的吃食不会有问题,如果真的有人下毒那必定是从公主身边的物件下手,我想个办法将公主引出屋子,你去检查一下屋子!还有”她眼睛一眯,怒道:“公主是从秦阳那里出来之后才不对劲的!他那里也要检查清楚!” “也只能这样。”闫太医道,事情还未严重到不顾主子的怒火强行看诊的地步!“八皇子的膳食也是经我手的,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那便从他身上下手!”凌光冷声道,这一次不打算手下留情。 秦阳那日被绑回屋子,气的差一点晕过去了,缓过劲来便开始反抗,不过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再不甘心也只能待着,原本以为这已经算是最糟糕的了,可没想到凌光又跑来了,还是问了公主殿下发疯的问题,大有他不说便要动手的意思。 “有本事你就杀了本皇子——” 便是再窝囊也绝对不能到任一个奴婢欺凌的地步! 秦长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凌光没将这威胁放在眼里,当即便真的想动手了,还好是闫太医及时阻止了,将她给拉走。 “你担心公主我明白,可他毕竟是八皇子!你现在动手了,将来为你收拾烂摊子的还是公主!” “可” “等那小子来吧!他来了或许公主便愿意让我看诊了!” “公主现在这个样子” “先检查其他地方是否出了问题!”闫太医道,“如今公主的情绪的确有些异常,不过中气十足,暂时不会有大问题。” 凌光仍无法安心,可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倒是可以让公主顺利接受看诊,但是这样做之后 即便是为了公主好,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背主! “好!” 凌光寻了一个机会将公主殿下给请了出屋子,随后闫太医将屋子细细检查一遍,并未发现问题,其他的物件也没发现,几乎可以排除了公主的殿下中毒的可能,但是公主殿下究竟为何这般? “公主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真的是因为担心萧惟?!可从前,公主便是会担心也不至于会” 话猛然停了下来,脸一点一点地开始扭曲,眼中更是逐渐被震惊充斥。 闫太医见状,问道:“你想到了什么了?” 凌光盯着他,脸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双拳紧握,方才压下了那疯狂流动的煞气,“这些年公主从不轻易泄露情绪,更不要说乱发脾气,直到再遇见了萧惟,可即便如此,她也是克制的,除了在小日子的时候,方才会放任情绪,恣意大发脾气,而且只是对着萧惟发——” 闫太医一愣,随机亦猛然想到了,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 “公主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换洗了!”凌光一字一字地道,“那**之后,公主便再也没有换洗了!” “不可能!”闫太医脸色发青,身为医者他岂会没想到那事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当日他已经做了预防的措施,公主不可能会怀上孩子,可可公主的确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该死!” 他真的该死! 怎么会将这事给忽略了! 两个月 他竟然给忽略了! “我马上去” “公主那般抗拒怕已经是知道了!”凌光阻止了他,“她不会让你诊脉的!” 闫太医沉默,便是不想接受,可如今也便只有这个可能能解释公主如今的不妥,当日的事情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来说已经是难以承受的事情,或许因为她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也或许那是她心上人,所以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可是孩子在心机深沉的少女未婚怀孕,也无法平静接受,而且“公主怕是已经想到了这个孩子怕是不会被允许出生的”所以才那般抗拒他看诊。 “难道还要生下来?!”凌光声音冷厉,“不说如今公主的处境根本不能生孩子,便是为了公主的身子,也不能生下来!公主才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子生孩子有几个好的?!” 萧惟凭什么要公主为他这般牺牲付出!? “公主未必没有想到,但是”闫太医话顿了顿,“公主也未必会轻易同意打掉这个孩子。” “那能怎么样?!”凌光目光猩红起来。 闫太医沉默。 这一幕,长生并不知道,不过便是她知道了怕也不会让他们多说一个字,她是无法下决定,不过却绝不容忍别人来替她决定! 要还是不要? 长生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可是 疼! 仿佛肚子里有一把刀在恣意地搅拌着一般,疼的钻心,疼的入骨,疼的让她恐惧万分,有什么东西粘稠而温热的从身下涌了出来 “来来人——” 半夜里的她从梦中痛醒,随即坠入了恐惧之中。 她还没决定的! 她还没有决定的—— 便是老天爷也不能来替她决定的! “来人——” 凌光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便见到主子蜷缩在**榻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公主?!” “闫太医闫太医”长生喘息地喊着,“救我救我的孩子” 便是已经有了怀疑,可如今听到了仍是震惊不已,“公主” “救我的孩子——”长生抬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狠厉,“我要这个孩子!救他——”她错了!她错了!她不应该想不要他的!她错了!“凌光救他!” 泪水与汗水混合,流了下来。 “把闫太医叫来!”凌光无暇多想,一边叫人一边查看着主子的情况,此时已然嗅到了血腥味,掀开了主子身上的薄被,便见一片血红,“快将闫太医找来——” 腹中的绞痛一阵一阵地加剧着,长生咬着牙,泪流不止,“凌光救救他我错了我不应该说不要他的我错了凌光” “公主别怕!不会有事的!公主别怕!”凌光抱着主子,扭头喝到:“快点——” 闫太医很快便提着药箱来了。 “快!”凌光喝道。 长生靠在凌光的怀里,腹中的绞痛、心中的钝痛交织着几乎要击溃她的意识,身子痉挛,泪水不止,痛不欲生,“救他我要这个孩子” 她不能失去他! 不可以! 她错了! 她不应该不想要他的! 她错了! 萧惟—— “萧惟救救救救我们的孩子” “公主没事的!没事的!” 耳边带着哽咽的安慰见见地模糊起来,长生很想很想再求他们,求他们救救她的孩子,告诉他们,告诉老天,告诉孩子,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要孩子,便是为此失去一切她也要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以不要? 怎么可以?! “萧惟” 可是,痛苦最终夺去了她的意识,眼前昏暗了下来,漫无边际。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感觉便是恍如隔世。 “公主醒了?”耳边传来了松了口气的声音。 长生侧过了脸,牵动着僵硬的身子,腹中也传来了隐痛,她猛然一惊,双手忙护在了腹部之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盯着凌光,“我的孩子”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无法从喉咙中挤出来。 还在吗? “公主”凌光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神色。 长生心神欲裂,泪水夺宽而出,“没了?” 没了吗? 不是她不要他,而是他先不要她了! 孩子先不要她了! 是啊,凭什么是她来做决定的?凭什么是她来抛弃?孩子也可以抛弃她的!他一定是知道了她不要他了,便先不要她了! “呵呵”她笑了出来,笑的绝望,“哈哈” “公主!不是的公主!”凌光忙道,“你没有怀孕!你没有怀孕!” 长生猛然推开了她,泪水中迸发这渗人的杀意,“他已经没了!你们连他存在过也要抹杀干净吗?!” “公主” “这是报应!他知道我不想要他,他就先走了!”长生歇斯底里,“他不要我了——是他不要我了——不是我不要他,不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为什么连他存在过都要抹杀掉——” “公主!”凌光眼眶也红了,不过神色却是认真,“你真的没有怀孕!闫太医诊过脉了,你没有怀孕!昨夜不过是葵水来了,就跟前几次一样,只是葵水来了!” “再说我便杀了你——” 凌光没有退缩,“女子初来葵水偶尔一两个月没有很常见,而且公主那夜中了那样的药,更是会影响,还有便是那夜过后,闫太医便给公主开了避孕的汤药,公主还记得你醒了之后喝的那些汤药吗?里面加了避子的药物,闫太医当初便已经做了预防,不会让公主出事的!公主还年少,又中过那些药,又服了避子的汤药,这几个月更是奔波不停,所以才会两个月没有来葵水,但是公主只是身子不适而已,并非有孕!” “滚出去——”长生一字一字地喝道,语气冰冷。 凌光忧心不已,“公主,奴婢可以发誓,公主真的没有” “我让你滚出去——”长生厉喝道,“滚出去——” “公主” 长生身子痉挛了一下,随即呕出了一口血。 “公主——” 萧惟一行人加快了脚程,在离承德县还有一日路程的时候,青龙接到了凌光的飞鸽传书,看了之后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萧惟心中一紧。 青龙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昭。 “我还不能听了?”许大少爷不满道。 青龙没回他的话,直接对萧惟道:“你跟我先行一步。” “长生出事了?!”萧惟脸色一震,问道。 许昭也急了,“出什么事了?” “马上跟我走!”青龙没回答两人的问题。 萧惟当即道:“好!”随后转身对许昭道:“我跟师父先去,你带着人跟上!” “行!”许昭虽然着急,不过这时候也没有纠缠,“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人平安送到!” 萧惟点头,当即便跟青龙出发了。 两人快马疾行。 “师父,长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青龙此时不需要再避忌了,“公主两月未来葵水误以为自己有孕,如今来了,腹痛不止便认定是小产。” 萧惟猛然勒住了缰绳,差点没翻了马,那张做了伪装掩盖住了绝色的脸僵的宛如石化,眼眸瞪大,“师父师父说什么?!” 什么有孕? 什么小产?! “长生有” “没有!”青龙冷声道,“公主误以为自己有了孕,如今又将葵水当成了小产!” 萧惟脑子嗡嗡作响,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误以为什么当成了?什么意思?“师父” “闫太医已经诊过了,只是误会一场!”青龙继续道,“可公主听不进去,怒急攻心之下吐了血。” 萧惟心中大震,随机挥动马鞭,往前方疾奔而去,他还是没弄清楚到底怎么个误会法,不过他却听到了,她吐血了! 吐血了 长生—— 两人一路快马飞奔而至,原本需要一天**的路程在傍晚的时候便感到了,萧惟直接冲往长生所在的地方,不过在进屋子前却被拦住了。 “让开!”他目光狠厉,如同愤怒的野兽一般。 闫太医心里惊了一惊,这小子!不过还是稳住了,“公主现在情绪不稳,若是你也不稳的话,如何安抚公主?!” 萧惟一愣。 “你若是为公主好,便先自己冷静下来!”闫太医正色道。 青龙上前,“你跟我来!”说完,不等他同意便将人给拧走了,拧到了旁边的院子,直接动了手。 萧惟也没干挨打。 师徒两人打了起来,不过萧惟毕竟身上有旧伤,又是徒弟,哪里是对手?这没几下便被打趴在地上了。 “冷静下来了吗?” 萧惟喘着气,“师父,徒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 萧惟爬了起来,整了整衣裳这才回去,看着亮着昏黄烛火的屋子,握着拳头压制着冲进去的冲动,“闫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那夜之后,公主便没再来葵水,足足两个月,前几日公主或许想起了这事,便误以为自己有孕。”闫太医叹了口气,这乌龙闹得,“公主许是心里害怕,一连好几日情绪都不好,脾气更是暴躁,凌光以为公主是在担心你,便让青龙去找你,可后来公主的情况越发不对劲,我们便怀疑公主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便想给她看诊,可公主却将老夫赶出来了,后来凌光说起了公主已经两个月没有换洗一事,便也只有公主有孕这事能解释公主为何这般,但老夫还没说服公主让老夫看诊确认,公主便腹痛不止,且出了血。” 萧惟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拳头越握越紧,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 “老夫原本也担心是”闫太医继续道,“不过后来诊过了脉后方才确定公主并非有孕,而腹痛不止不过是跟前两次一样来了葵水罢了,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伤及了身子,公主这次的情况格外严重,才会让公主始终不信我们的话。” 萧惟咬着牙:“她没有怀孕?” “没有。” “也不是小产?” “不是。” 萧惟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她吐血” “并无大碍。”闫太医道,“公主这些日子一直郁结在心,如今吐出了这口淤血,反倒是好事,只要静养几日,不会有大碍的。” “你确定?” “老夫拿项上人头保证!” 萧惟缓缓松开了拳头,目光移到了门上,“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我不知公主见到你之后会如何。”闫太医继续道,“至今为止,公主都不信我们的话,这两日几乎是一句话也没说过。” 萧惟压下了涌上眼眶的酸涩,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还有。”闫太医继续道:“公主说她错了,让我们救她的孩子,她说,她不应该不想要他。” 萧惟心中更是钝痛,“我知道了。”随后,起步往前,他敲了门,并未直接推门进去,很快,门打开了,是凌光。 这两日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子身边,似乎生怕她会做傻事一般。 “我来看长生。”萧惟道。 凌光这是第一次这般想见到他,“恩。”随后,让了开来。 萧惟走了进去。 凌光没有留在里面,出了屋子,关起了门。 长生倚靠着**榻半躺在**上,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的样子,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也不严重。 萧惟相信闫太医的话,可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般刺进了他的心上,她以为自己怀孕了,认为自己小产了她说,她错了,她求他们救救她的孩子她不应该不想要他的 傻丫头。 怎么那般傻? 他的眼酸涩的厉害,喉咙滚动,“长生。”他坐在了**边,伸手去拂了拂她耳边的发丝,“我来了。” 长生似乎真的睡了,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反应。 但是萧惟知道,她醒着的,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说话的时候她的呼吸有那般一会儿的停滞,她醒着的。 “这一次我没骗你。”萧惟笑着,“我平平安安地来了,也没受伤,虽然证人跟证物还在后头,不过我相信表哥必定可以将人送到的。” 长生的眼睑动了一下。 “很”萧惟的话窒了一下,一直压制的情绪开始决堤而出,“难受是吗?”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冰凉冰凉的,带着颤抖,“别怕,我来了,我在这里。” 长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红湿润,不过却还算是清明,没有之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悲痛欲绝,她看着他,并未说话。 “傻丫头。”萧惟抬手将人搂入了怀中,轻轻的,仿佛怕伤到了她,却又是那般的坚定地将她圈在了他的羽翼之下,“我的公主殿下原来是个傻丫头。”竟然在犹豫!竟然那般地挣扎!她当然不想要了,当然不能要了!她却还在傻傻的犹豫挣扎!公主殿下怎么可以这般傻乎乎的?他萧惟有什么资格让她这般牺牲?!“傻丫头!”还好,她还在这里,还好,她没事!还好! 长生靠在了他的肩上,声音嘶哑:“你才傻了” “我当然更傻了。”萧惟笑道,眼眸湿润,“爱上傻丫头的更傻的傻子。” 长生也笑了。 萧惟也笑了出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便这般相互拥抱着,相互依偎着,心亦靠的很近很近,许久许久,似乎想要这般过一辈子一般。 “萧惟”长生呢喃开口,“我真的想过不要的” “我也不会让你要的!”萧惟松开了她,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臂,眼中只有她,“便是我做梦都想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我也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她才十四岁! 那夜他对她所做的已然是**不如了!怎么可能让她生孩子?! “不过幸好,你没事!” 幸好! 幸好只是误会一场! 幸好没有再伤害到她! 意料之中的回答,长生却没有之前想到这般回答的时候那般勃然大怒,她伸手抱住了他,原本不愿意再落下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 到底他们说谎还是自己傻乎乎的误会了,这两日下来她岂会不知道?她没有怀过孩子,更没有小产过,她甚至连小产都没见过,但是她是不是小产,这两日她还不明白吗?她的身子她自己感觉得出来,自己知道的。 她也知道凌光在担心,知道闫太医在担心,他们都在担心,可是,她一直什么都没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直在找寻着什么。 “萧惟”她抬起了头看着他,“我害怕。” 萧惟亦看着她。 “我不是不肯接受,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话,我是”长生缓缓道,凝视着他,“是在害怕。” 一直以来都没有拜托过的恐惧。   ☆、290 执手 萧惟伸手抚着她的脸,“我知道。”她当然害怕,不管在其他事情上她多厉害多强势,也仍旧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那**的事情没有吓到她已经很不错了,如何能承受的了她可能怀孕了的事情?“我知道的!”他笑着,“不过现在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长生也笑了,她知道他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不是害怕怀孕,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害怕,不过更多的是挣扎罢了,她所说的害怕,是一直藏在了心里始终没有散去的恐惧,是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便已经存在心底的恐惧,开始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是对生存的恐惧,后来便是对未来的恐惧,其实不管如何的表现,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那便是她终究不是这里的人,不管再如何的努力,不管得到更多,终究不是真正地属于自己的,她不喜欢别人叫她阿熹,因为这个名字始终在提醒着她,她不是真正的秦长生,她不过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异世一缕幽魂罢了。 她是她,却又不完完全全是她。 裕明帝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荣贵妃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她恩人的女儿,许昭亦是,因为她是他的表妹! 甚至那些恨她的人,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裕明帝跟与许皇后的女儿,便是没有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依旧不会改变任何。 在以为孩子没了的那一刻,她便如同失去了一切一般,不仅仅是母亲对孩子的骨血亲情,更是因为 那是能生下一个孩子,是不是便说明了她在这世上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再是随时消失也不会让人知道她真正的存在过? 孩子没了,不是因为她不想他,而是因为,老天爷很清楚秦长生早就该死了,既然她早就死了,如何会有孩子?如何能将血脉延续下去? 一条血脉的延续将会影响未来的一切! 本不该存在的人,如何会被允许出生? “萧惟若我不是我,你还会爱吗?” 萧惟一愣。 “若我不是秦长生,你” “你当然不是秦长生!”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你是顾长生,在我的眼里,你只是当年那个我拉着从人贩子中逃出来的小姑娘,不是长生公主,不是某位朝廷大官的只是当年那个与我一同逃出生天叫我小伟的顾长生!” 便是他无法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长生还是笑了,即便他不清楚不明白,可是却还是能说出让她安心的话,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秦长生是不是长生公主,他认可的不是这具身体的一切,而是她的灵魂,认准那个初初来到世上茫然懵懂的顾长生顾魂,“我是顾长生!”她抬手抚住了她的脸,“萧惟,我是顾长生,记住,我是顾长生!” “好。”萧惟低头贴着她的额头,“你也要记住,我是萧惟。” “不是小伟吗?”长生挑刺道。 看着她挑眉轻笑找麻烦,萧惟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地了,“这个名字不好听,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我改了又如何?” “不好听我还喜欢,我会这般委屈自己吗?”长生笑道,笑的明媚,却难掩眉间的疲惫。 萧惟心疼不已,“累了?” 长生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低声呢喃:“我真的以为自己有了孩子的。” “我们会有的!”萧惟抱着她,便是只是一场误会,但她所经历的的挣扎痛苦都是真的,即便只是闫太医的几句讲述,仍是让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她的痛苦,这个不曾存在过得孩子真真切切地在她的心里存在过,便是不是小产,心上却仍是剜了一块肉,“孩子很懂事的,他知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才没有来的,我保证将来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我真的以为自己有了孩子的!”长生却重复着这句话,双手拽着他的手臂,声音也有了起伏,沉重而压抑,“萧惟,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萧惟心中绞痛,“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可是都不是这一个了!都不是了”长生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声音沙哑,很荒谬的一件事,她明明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明明知道那所谓的孩子不存在,可是她的心还是痛,“萧惟,都不是这一个了!都不是了” “会的!会回来的!或许你误会了便是他在提前告诉我们,他要来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孩子很懂事,很疼爱他的母亲,知道这时候若是来了的话,你必定会受苦。”萧惟抱紧了她,“或许现在他便在天上看着我们,等我们准备好了,他就来,长生,会是的!他既然让你感觉到了他,便一定会来的!” “可是我想过不要他”长生拽紧了他,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若是他真的在看着的话,也一定会知道的!萧惟,他知道了的!他知道我不想要他,所以才会两个月这般多日子为什么一直不来等我不想要孩子了的时候才来?他一定是知道我不想要他,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也不要我了!萧惟,他不要我了!”她看着他,伤心欲绝有些歇斯底里。 萧惟似乎看到这几日来她痛苦的情形,“他不敢!”他握着她的肩膀,“他若是敢这样,我绝饶不了他!” “他都不来了你怎么饶不了他?!”长生却是怒斥,“他都不要我了你还吓他!” “就算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欺负你!”萧惟却没有改口,“他能有你当母亲是他的福气,若是他敢不孝,我一定饶不了他!若是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不来便不来!” “你——” “就算是我们的孩子,若他敢伤害你,我也绝对不饶!” 长生既是生气又是感动,“可是我还是想要他!萧惟我还是想要他!” “那就让他来!” “他若是不来” “他不敢!” 长生破涕为笑,笑着眼泪却流的更慌,“你说的!就算他不来你也要将他抓来!我就要这个!其他的都不要!” “好!” 或许,便真的如萧惟说的那般,孩子的确存在,不过是因为懂事而没有现在托生,他就在天上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等时候到了,便回来。 长生相信她能来这里便真的有灵魂的存在,这一刻,她愿意相信。 孩子,我等你,也请你等着我。 “谁跟你有孩子!” “当然是你啊,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还想有谁?!” “谁也不想!” “萧惟” “恩。” 长生哭累了,闹累了,闭上了眼睛,“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身体上的,心上的,“你陪我好不好?”她想靠靠他,即便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 “好。” 怎么会不好? 凌光一直守在门外,竖着耳朵注意着里面的动静,等安静下来了之后,她生出了一个念头,那便是萧惟不再是公主殿下用来发泄脾气的东西了,她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事情过后,萧惟在主子的心里位置又提高了,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她或许会不忿,甚至愤怒,可是现在 “或许你说得对,萧惟最适合公主。” 不管他的出身他如何的配不上公主,单凭他可以安抚的了公主的心,他便该站在公主身边! 公主亦需要他! 青龙看了看她,“还远着呢。” 凌光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认同了没有用,便是公主认准了也没用,陛下若是不同意,摆在他们之间的便是一座巨山! 长生的情绪是平复下来了,萧惟也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而没有再胡思乱想,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放心,来了之后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甚至想顶着凌光杀人的目光亲自给公主殿下换洗,虽然最终还是没成功,但可以做的他都一手经办,便是连吃口饭都是他亲自喂到公主殿下的嘴边的。 萧大人的到来的确让公主殿下不安的心找到了倚靠,细微不止的照顾也的确让她高兴,不过过犹不及啊。 “你真当我是残废?!” “闫太医说你要多休息。”萧惟将药送到了她的嘴边。 “总不会连碗都端不稳吧?” 萧惟见她生气,“不好?” “谁喜欢被当成残” “不许说这话!”萧惟这次阻止了她,“等你没事了,我便停下,如何?”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公主殿下挑眉道。 萧大人笑道:“不,是请求,末将请公主殿下恩准,让末将好好照顾你” “闭嘴!”他不要脸她还要了,“让你别跟许昭混一堆”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怎么了我?!”许大少爷嚷嚷地大步走了进来,怒瞪了跟公主殿下靠的有些近的萧惟一眼,然后转向公主殿下,委屈又不忿,“我这个表哥有那般差吗?还是公主表妹你偏心!”枉他幸幸苦苦敢来,连口气都没喘好便来看她,听到的却是她埋汰他的话,“阿熹,你可不要厚此薄彼了!” 什么厚此薄彼?! 萧惟脸色一沉,他跟他是此跟此吗?!“许将军一路辛苦,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许昭瞪向了他,“她是我的表妹,你还能独霸了去?”臭小子! 长生脸黑了,“你不说话会死啊!”都说些什么话?! “长生身子不适,不能动怒!”萧惟倒是喜欢这独霸二字,不过对于这词从他许昭的口中说出来便不怎么让人愉快了,什么叫做他还能独霸了去?难道他还要跟他抢吗?!“请将军先出去!” 还不快滚—— “阿熹,你不能偏心!”许昭瞪向公主殿下。 长生恼火:“你存心报仇是不是?!”报复她先前取笑了他! “我”许昭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好好好,我走!”却还没忘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你哪里病了?闫太医怎么说?那青龙那般着急赶回来” “我没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他们瞎紧张罢了!”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 长生心里一软,抬手覆了上去。 许昭看的眼睛疼,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公主殿下是绝对没事的,而萧惟这臭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常安跟证据我已经带来了,你既然身子不舒服便不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安排便是!” “好。”长生没拒绝许大少爷的好意。 许昭睨了一眼萧惟,道:“好生伺候公主殿下,要是有不周到的,小心爷撕了你的皮!” “许昭!”长生脸都青了,他将萧惟当什么了! 萧惟却握了握她的手,心里因她的维护而涌出了一股暖流,笑着对许昭道:“表哥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长生的。” 气死他。 许昭真的被气到了,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狡诈的?!还有,他叫什么呢?什么表哥?谁是他表哥?“别叫的这般顺口,小心小命丢的更快!” 哼! 别以为蛊惑了公主殿下便能当驸马! “我走了,阿熹你好好休息!” 他就等着看他怎么被皇帝陛下收拾! 长生还是余怒未消。 “他不过是说说罢了。”萧惟失笑道,“你也当真。” “哼!” “好了,先将药给喝了。”萧惟也的确没将许昭方才的话放在心里,“药凉了便不好了。” 许是仍担心,公主殿下很配合,喝完了药后,“萧惟” “表哥说的也没错。”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尊贵的公主殿下允许我伺候你,是我的荣幸。” “你——”长生气结。 萧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一句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想跟她说,只能是他,从今往后她允许伺候她的人,只能是他,只能是他萧惟! 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相信她会的。 “好了,休息。” “不累!” “那便让我抱抱。”萧惟笑道,“许昭来了,即便抢不走你怕也不会让我放肆了,而且” “我也该启程了。”长生接了她的话。 萧惟抱着她,“恩,你也该启程了,真想跟你一起回去。” “或许” “不。”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我跟你回去不但保护不了你,还会给你添麻烦!长生,陛下是你最大的倚仗,你不能为了我而和他闹。” 长生沉默,放在他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军需一案牵涉甚广,你不管如何查都会有危险,但是在京城之中,你却是最安全的。”萧惟继续道,“陛下会保护你的。” “你便甩手不管了?”长生问道。 萧惟道:“我会努力地继续追你。” “多久?” “不会很久!”萧惟松开了她,“我发誓!” 长生舒了口气,笑着道:“那若是我等不及呢?” 萧惟身子一僵。 “逗你的。”长生失笑,“我还等着孩子来了,怎么会不等你?” “我爱你。” “你不爱我爱谁?!” 萧惟没有与她斗嘴,而是直接封住了她的嘴,与那**不一样,这次是激烈的,仿佛要将人给吞噬了一般,不需要再小心翼翼,也不需要再怀中负罪感,她是他的!她的心里有他!她愿意等他然后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她爱他的!没有药物的作用也没有迫不得已的无奈!“长生!长生!长生——” 即便适可而止,可长生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失控,便是自己也 “不管多久,都不许去找别的女人!” 她拽住了他的手,恶狠狠地道。 萧大人有多么血气方刚方才已经证明的很清楚了,便是可能性不大,可公主殿下还是忍不住警告! 萧惟一愣。 “听到了没有!”长生目光凶狠。 萧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的**!不说她如今的身子,便是她好好的,他也不该这般! 长生没等来他的回答,反而等来了他给自己的一巴掌。 “你干什么?!”公主殿下恼火,眼前那般好看的一张脸顿时被破坏了,虽然她想撕了他这张脸很多次了,可她都没动手,他动什么手? “对不起,我方才”萧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长生冷哼了一声,“知道便好!” “我” “不许去找别的女人!”长生再次警告道,“听到了没有!” 萧惟忙道:“我怎么会” “我问你听到了没有!”说个是字有这般难吗? “好!”萧惟道,“军营中没有女人!” 长生冷哼了一声,“不许任何女人近你的身,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岁的!” “好。”萧惟忙道:“我不出军营!” “不许再出一个殷璃!” 萧惟恨不得回到过去从未出手救过,“我发誓!” “哼!”长生盯着他,“你是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我的!知道吗?!” 萧惟看着眼前凶狠的少女,嘴边泛起了笑,“知道,我是你的,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你要是敢去找别的女人,我便阉了你,让你真正地当奴才伺候我,然后我找一堆面首生一堆的孩子,在让你来带!”公主殿下一字一字地道,“听到了没有?!”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萧大人也一字一字地道。 “最好不过!” 许昭的到来便将已经被丢到一边去的正事再一次提上日程了,公主殿下不能再沉溺在儿女私情之中,“这便是那常安的供词?” “是。”许昭点头,“司楠亲手交给我的。”说完神色一沉,“我本想再审审看,可恨得是那老匹夫居然又不说话了!” 若不是路上不好用刑,他绝对要你亲自动手让他好好尝尝! 长生挑了挑眉,将供状放下,“是吗?那本宫便更加好奇他进京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熹。”许昭神色严肃,“我觉得将此人送回京城未必是件好事,他之所以一直不死或许便是等着我们这样做!我担心” “你认为他会攀咬谁?”长生问道。 许昭道:“或许这才是秦恪的真正目的,让常安入京,将所有人皇子都拉下这趟浑水,扰乱朝堂,祸乱皇室。”不管常安攀咬谁,谁都倒霉,而且,他熬到了现在岂是只是为了整到一个皇子几个官员?! “未必不是好事。”萧惟却道。 许昭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常安分明是秦恪用来搅乱京城的棋子,他都看得出来他却看出来?! “七皇子一直在东南剿匪。”萧惟却看着长生,“他也未曾在六部中逗留过,跟朝中各路大臣也没有牵扯,所以,不管常安如何乱京城,七皇子都会是影响最轻的一个。” 许昭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听明白他的话了,但是——他转向长生,“你真的要让秦靖上位?!他的母妃现在还在冷宫里面关着,而且是关一辈子,他不会必秦韶他们好多少!” “的确,浑水才可以摸鱼。”长生却明白萧惟真正的意思,军需一案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秦阳这些可以忽略,但是秦韶跟秦瑞,他们绝对不会坐视她夺权的!这次大可借着这个机会摸一摸他们的底牌! 许昭急了,不说她这是在养虎为患,便是军需一案岂能被用来争夺储位?!“阿熹,十几万燕州军为国捐躯,若是不能” “我比你清楚!”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军需一案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掩盖真相,死去的忠魂必定可以得到安息,我以皇族的名义发誓!” 许昭看着眼前的威严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认清楚了一件事,他记忆中那个任性刁钻的公主表妹已经长成了懂得玩弄权势的长生公主了,这也便是司楠当日所说的那句她是大周第一个摄政的公主这话的真正意思,“阿熹”姑姑若是见到了她如今这样子,是会欣慰还是会难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表哥,每个人都得长大的,你是如此,我也是。”随后又道:“我现在很好,将来会更好,我保证。” 许昭苦笑,不过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整了整神色,“燕州军可以为你所用!” 长生挑了挑眉。 “司楠若是失去燕州军的掌控权,我便可取而代之。”许昭正色道,这个昔日只会风花雪月差点被女色掏空身体的男子此时一脸坚毅地道:“我比不上司楠,但是,司楠的一切却可以为我所用!你若是真的看好秦靖便去做,来日他对你好便罢了,他若是对你不好,我便在燕州等你!”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你这话若是被母后听到的话,定然会打你屁股!”长生笑着道,心中动容。 许昭嚷嚷:“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不不!我什么时候被姑姑打过屁股了?!你是记得你自己吧!” “要我回京找证人来证明吗?当年伺候过母后的宫女虽然不多了但也应该可以” “我是你表哥,你客气点!” “是,表哥!” 许昭哼了哼,便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上,“不过我还是觉得秦靖不是最好的选择,选秦靖还不如让陛下再生几个皇子,你选一个小的听话的扶上去,将来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 “令你个头!”公主殿下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她正统嫡出,用得着做这些逆臣之事?!“将事情安排好了便回燕州城,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给我惹麻烦!” “话是难听了些,不过也是” “再说本宫便割了你的舌头!” 许昭不说了,“我回去,那他呢?!” “我是燕州军的将士,自然回去。”萧惟开口,或许是因为许少爷方才对公主殿下毫无保留的维护,态度也多了几分的敬重。 “不许带坏他!”公主殿下道。 许昭磨了磨牙,“阿熹你可不能太偏心了!” “心本来就是偏的!” 好! 许将军咬了咬牙,不怀好意地睨了萧惟一眼,现在有公主殿下护着他奈何不得,回去之后还怕找不到机会收拾他?“阿熹你放心,表哥会好好替你看着他的!” “司楠虽然可信,但他对朝廷的忠诚也是不可挑衅的。”长生没拆穿他的小心思,“回去之后别乱说话!” “我是小孩子吗?”许昭瞪了眼,也便是在她这里他才会毫无顾忌!“司楠鬼的很,我不小心等着他将我当成乱臣贼子给砍了?” “你表妹我没那般无用!”长生道,“你只要好好地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成了!别胡乱瞎搞!” “我会看着他的。”萧惟开口。 许昭差点没气岔了气,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至于在离开之前,许大少爷也不是没有机会好好收拾他,甚至就算看不顺眼他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献殷勤”却还是不得不忍住,因为他看得出来他的公主表妹便是什么也不说却是舍不得那臭小子! 不是月老喝醉了牵错红线便是萧惟这臭小子做了几辈子的好事,这才得了这辈子的机缘! “信阳侯府?” 许昭都还没交接安排好,便来了不速之客了,信阳侯府世子,而他来的目的便是收到了八皇子的信件来接他的,也便是说秦**本便不信长生所说的那些旧事,甚至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瞒着她去信信阳侯府,告诉他们他在这里,让他们来接他! “奴婢该死!”凌光当即跪地请罪,“奴婢没有看管好八皇子” “他是八皇子,岂是你一个小小奴婢能看管的了的?!”长生道,这一路护卫的人可不仅仅是她的人,燕州城的、沿路官府的甚至还有连州驻军的,便是这小小驿站,只要八皇子殿下一句话,有的是人为他办事!“再说了,我之前闹成那个样子,你没让他给跑了已经很不错了,起来吧。”随后,又咬牙道:“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有什么好跪的?!” 凌光知道主子没有责怪自己,“奴婢去将人给撵回去!” “不必了!”长生冷笑道,“既然八皇子殿下这般信不过本宫,便让他信得过的人来护送他回京吧!” “是!” 这几个月以来,八皇子殿下终于扬眉吐气一次了,他在公主殿下的淫威之下将自己的人给找来了,可等他见到了信阳侯世子之后,耳边却想起了长生的那些话。 不! 绝对不会的! 信阳侯府怎么可能对母妃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不过是那个臭丫头挑拨离间罢了! “八殿下”信阳侯世子见秦阳见了自己先是高兴随后便又沉下了脸,心随之一沉,“你” “我没事!”秦阳没等他的话问出口便道,“你来了就好了!有表哥在,我便放心了!” 信阳侯世子闻言悄然松了口气,“父亲在接到殿下的书信之后便第一时间安排前来迎接殿下,原本父亲是要亲自来的,但后来担心若是父亲亲自来的话会引起那些想要谋害殿下的人的注意,便让我来,不过殿下放心,这次随行的都是府中最好的护卫,赵祈定会拼死将殿下护送回京的!” “好!”秦阳笑道,随后便又问道:“表哥,如今京城的局势如何?军需一案,父皇有何圣意?还有,我们这一路上屡屡遭到刺杀,父皇那边如何反应?” 信阳侯世子赵祈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却并未耽误给秦阳解说,“燕州城战事结束之后,朝臣们便上奏恳请陛下彻查军需一案,可陛下却一直留中不发,还是只是将兵部尚书关押在天牢,后来传出虎符在长生公主手里,御史们闹腾起来,弹劾长生公主,陛下还是留中不发,直到后来传回长生公主跟殿下在连州遇刺,陛下方才大怒,发落了好些人,其中也有因弹劾长生公主的御史。” 秦阳听了后面色冷如霜,在父皇您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秦长生吗?!“秦韶跟秦瑞有什么动静?!” “当日长生公主跟殿下在燕州城中毒之后,陛下虽然没有发落人,但是却训斥了二皇子跟六皇子。”赵祈继续道,“不过二皇子跟六皇子却没有什么异动,二皇子除了去吏部当差之外便闭门谢客,六皇子倒是跟朝臣活动频繁,不过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另外五皇子请旨去了皇陵祭拜嘉嫔,说是会待一阵子,想来是去躲这场风波了。” “哼!”秦阳不屑冷哼,不过以秦嵘的懦弱的性子这样做也是正常,“秦瑞”他神色一凛,看向信阳侯世子,“他跟表妹的事情”当日的事情他们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 “殿下放心,信阳侯府永远只会忠于殿下一人!”赵祈正色道。 秦阳压下了心里的怀疑,对公主殿下的怨恨又深了一层,到底还是受了那臭丫头的影响!“我岂会不信信阳侯府?你们可是我除了母妃之外最亲的人!” “多谢殿下!”赵祈道,随后便道:“殿下可要马上启程回京?” 秦阳当然想这样,不过却不知道公主殿下到底放不放人,正打算跟赵祈商量一个让她不得不放行的说辞的时候,凌光便来了,告知她公主殿下说若是他等不及又信不过公主殿下的话,可以先跟信阳侯府的人走。 看着嚣张离去的凌光,赵祈面露愠色,“长生公主尊贵,难道连她身边的狗也比人尊贵?” 秦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却没说话。 赵祈眯了眯眼,“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安然护送殿下回京的!” “恩!”秦阳咬牙道,终有一日他一定要将今日所受的耻辱一一讨回来! “派两个人跟着,别让他给死了!”长生到底还是派了人去,便是为了荣贵妃也不能让秦阳自己作死了! “是。” 便在秦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之后,许昭也准备妥当了。 “都交接好了,明日我们便回燕州城。” 不舍在离别在即的事情越发的浓烈,仿佛要侵入骨髓一般,萧惟最后一次喂了她喝水,即便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好了。 长生点头,“恩。” “保护好自己。”萧惟还是道。 长生吸了口气,“我们出去逛逛吧。”越是安静,心里的难受便越是难以压制,“想想到了这里之后,我几乎没出过这个屋子。” “现在天色已晚” “这不正好?”长生笑道,“先去饭馆吃个饭,然后便逛夜市。” “承德县不大,夜市没什么好逛的。”萧惟道,其实就是担心公主殿下出去会有危险,“而且我想就这样看着你。” 长生看着说的认真的男人,心头漏跳了一拍,“让你陪我出去便陪我出去,这般多话做什么?还是你不想陪?!好啊,还没走了便已经开始厌烦本公主了,这要是回去了还不是” “我陪!”萧惟忙道,拉过了她,“我陪就是了!别总是说这些吓唬我!” “你被吓唬到了吗?” “差点。” 长生失笑。 “走,我陪你。”萧惟握着她的手。 长生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怎么了?” “没什么。”长生笑了笑道,“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句话罢了。” “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惟心头猛然一热,看着她的目光也逐渐滚烫起来。 长生看着他,笑靥如花,“如何?” “好。”萧惟应道,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291 难舍 承德县的确不多,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逛的,不过两人所图的也不是热闹,不过是片刻的相聚罢了,虽然萧惟还是喜欢单独跟她待在一起,但是看着她脸上盈盈的笑意,还是觉得不枉冒险出来这一趟。 长生的确很开心,似乎从来便没有这般开心过,便是“私奔”的那些日子,也未曾这般开心过,放下心里的一切,单纯地享受着这份舒心愉悦。 夜幕之下,她看着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萧惟,之前那曾经有过的想法又一次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不如我们走吧,你带我走,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了。” 萧惟压不住地激颤,用力将人搂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即便知道她这般说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动,可仍是开心兴奋,“好。” 长生却是愣了,似乎回过神来了,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不过不是现在。”萧惟仿佛没察觉她的呆愣似得,松开了她,笑着道:“我现在可养不起你,总不能让你跟着我继续买字谋生吧?” 长生抬脚踩了一下他的脚,一脸凶恶地道:“你想得美!” “我才舍不得让你跟我受苦了。”萧惟笑道,随后突然将人抱起。 长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不早了,回去。”萧惟道。 长生恼羞成怒:“我自己不会走啊?!放我下来!”小县城晚上虽然不怎么热闹,但也还是有人的,他搂着便已经让街上的人侧目了,现在还“你不要脸我还要了!” “我抱我媳妇,谁敢说什么?”萧惟没放手,稳稳地抱着人回去。 长生脸颊发烫,夜色之下爬起了一片红云,“谁是你媳妇?!” “除了你还能有谁?”萧惟道。 公主殿下恼火道:“那你还想有谁?” “就你。”萧惟笑了出声,似乎很享受公主殿下的妒忌,“这辈子下辈子都只是你!” “哼!”油嘴滑舌!“离许昭远点!” “是,公主殿下。”萧惟低声道,继续稳稳地抱着她往前走去,若是可以他真的想这般抱一辈子,一辈子。 在离驿馆还有一条胡同的时候,萧惟将人放下,便是不舍可也不能不顾公主殿下的名节,携手同游夜市可以,但是光明正大地亲密却绝对不行。 “方才的胆子哪去了?”公主殿下挑眉鄙视。 萧惟伸手给她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发,“都还没娶到你了,哪里便丢了性命?” “错,是追到!”公主殿下更正道,“连追都没追到,哪来的娶?”说完,便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 萧惟嘴边噙着一抹柔和的淡笑,紧跟其后,他会追上的,也会娶到她的! “舍得回来了?”这才到了驿站的门口,便见到了许昭站在那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哼道。 公主殿下直接无视,“恩,回来了。” 许大少爷也没敢真的怎么样,不管在外边如何,至少在人前还是懂的避忌的,这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人谁能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有奸情?呸!什么奸情?!“明日我便要走了,公主便是连一顿饯别的饭都不跟我吃?” 跑出去跟那小子鬼混! 呸,什么鬼混!是玩!是玩! 公主殿下点头了,然后直接吩咐了下去,让人给许大少爷送来了吃的,然后微笑地道:“好了,吃吧。” 许大少爷差一点便冲上前去将站在公主殿下身边安分的跟真的没有非分之想的萧惟给狠狠揍一遍,都是因为他,他才失**的!“吃!你给我就吃!”他就吃给她看! “一路平安。”长生端起了茶杯,敬向了他。 许昭心情才好了些,“放心。”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的! 夜色沉醉。 凌光站在屋子外边不止一次提醒了主子说天色已经很晚了,请主子休息,可是每一次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个不该待在里面的人还是在里面! “你就不管管?!” 便是两人已经可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这次是误会,可若是再发生误会真的成真了怎么办? 虽然她现在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不该出现的动静,可还是不得不担心! “他不会伤害公主的。”青龙道。 凌光咬牙,她不是不相信萧惟会伤害主子,她相信他很清楚公主现在的年纪若是有孕的话会很危险,之前他的举动便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我不是说他会,可是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我担心” “若是连这个都忍不了的话,他更加不配!”青龙道。 “可公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她如何能说出若是公主过于动情会不会便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萧惟不敢动手,可他能抵御的了**?凌光猛然咬了舌头,惩罚自己的僭越,她胡说什么了?!“总之他现在待在里面就不合适!” 青龙看了看她,“你去请公主让他出来。” “你——”凌光瞪了眼,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龙似乎叹息一声,道:“公主不会喜欢有人在这事上面过问太过的,而且以公主的性情,她不会允许自己一错再错,凌光,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在公主需要帮助的时候听候吩咐。” 凌光沉默良久,“我知道了。”或许终究还是模糊了主仆之别,她知道公主性情坚韧,自有主见,但是她终究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在情爱上边总是会吃亏的,不过也幸好是萧惟,别的不说,至少他可以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若他胆敢伤及公主,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后悔莫及! 屋内。 萧惟看着窝在自己怀中打着哈欠的公主殿下,无奈地问道:“我真的留下?”他的耳力虽然没有门外的两人好,但是也不差,师父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凌光可是恨不得将他给扔出去的,先前几次暗示也是用意明显。 “你若是想走走便是。”长生倒是没什么意见。 萧惟敢肯定若是他真的说走的话,公主殿下定然不会轻饶他的,而且,他也的确不想走,便是知道这般对她不好,即便除了师父他们之外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可终究是损了她的名节,但是,他这一走,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她了,“不想!” 他抱着她,低声呢喃。 “那不就是了。”公主殿下又打了一个哈欠,目光戏谑地看着他,“不过我还想着你会说这般于礼不合,就跟当初我不过是带着你去**找许昭那时一般。” “你以为我不想说啊?”萧惟失笑。 “哦?那便是不敢说了?” “自然不敢。”萧惟继续道,“若是说了你不理我,我该找谁哭去?” “看来我是冤枉我那**成性的表哥了。”长生眯着眼缓缓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坏毛病定然是在那青云寨里面学的!什么不好学非得去学那土匪的做派?!说!学来哄谁的?!是不是那殷唔唔” 萧惟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激烈而又**,却不敢沉溺太久,“我改。” “改你个头!”长生喘息着,脸颊发红。 萧惟抱紧了她,“最后一次,我保证!在成亲之前最后一次!” 公主殿下并没有接受他变相的道歉,而是直接报仇了回去,不过人家是吻过来她却是咬过去,什么名节什么于礼不合,都放屁,她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名节是个什么东西?她没见过。 “长生——”萧惟承认自己高兴,但是也没丧失理智,“不行!” “不行什么?”公主殿下盯着他,眼睛里尽是挑衅,“萧大人不行了?” 萧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一把抓着公主殿下不安分的小爪子,咬牙道:“别想用激将法!也不必再考验我的忍耐力!” 长生一脸的无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不离开军营!”萧惟正色道,“连见也不会见女人!” “男人也可以的。”长生道。 萧惟的脸黑了下来,“顾长生,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些年她在外边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除了当年找许昭去过之外,后来还跑去过?!“你给我听好了,好好地对付你的敌人,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少听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少” “你这是在命令本宫吗?”公主殿下眯着眼道。 萧惟道:“错!我是在管你!” “我家老头子都不管我,你拿什么管我?” “就拿这个!”萧惟说罢,伸手将嚣张的公主殿下给翻了身,然后扬手。 长生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男人,“你——”他竟然打她打她的屁。股?!“岂有此理!” “我的话都听到了没有?!”萧惟又拍下了一下,自然是没有丝毫杀伤力的。 公主殿下恼羞成怒,“本公主让你好看!” 一翻身,便闹成了一团。 本就血气方刚的两人,一不小心便会点着火的,若是先前的不过是考验试探,现在便是真的走火了,萧惟先公主殿下清醒过来,“不行,长生!” 当然不行! 长生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情潮,脸背着他喘着气。 萧惟见她冷静下来,将她给抱着躺好,帮她盖好被子,“很晚了,睡吧。” “你走吗?”长生乖乖地躺着,问道。 萧惟抬手抚了抚她的头,“不走,在这里守着你。” “还是走吧。”长生道,“明日还要一大早启程,守着我你还能睡?” “我不会伤害你。” 长生瞪了他,“我怕我会吃了你,成了吧?”说完,抬脚踢向了他,“走!免得在这里妨碍本公主好梦!” “明日你送我吗?”萧惟下了**,问道。 长生翻过了身没有去看他,打着哈欠道:“不送!折腾了好几天本公主要好好地睡一个懒觉,谁也不许来吵我!” “好。”萧惟笑道。 不是不送,而是不想送,怕相送。 他知道的。 不过萧惟还是没有离开,“我就陪你到入睡,你睡着了我便离开。” 长生握着拳头,“好。” 不舍吗? 还没有真正的分离便已经开始不舍了,明明知道将来还能相聚的,却仍是这般的悲伤,顾长生,你到底陷的有多深? 若是当日知道会这样子的话,她会私奔去考验自己吗?会一次又一次地救他吗? 会的。 因为若是没有了他,这重生的一辈子便少了许多意义。 “睡吧。”萧惟坐在了**边,轻声道。 长生闭上了眼睛。 这**,似乎很漫长,也似乎很短暂。 萧惟到底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在长生睡着了之后便离开,他便这般守在**边,守着她,将她的睡容,将她的一切都映入眼中,印在了心里,“我们很快便会再见的,我发誓!” 清晨时分,他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承诺。 再见了,我的长生,我的公主殿下。 门开了又合起。 长生坐起了身,看向门口的目光有些茫然,不过却没有持续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涌动的不舍与难过,是的,很快就会再见,而那时候,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阻扰他们!那时候,便不需要再分离! “来人。” 长生没有送萧惟,自然也没能见许大少爷最后一面,不,是告别,这让许大少爷有些不快,自然这不快便直接发泄在了萧大人的身上。 当然了,不是当场的,甚至忍到了离开出了承德县后,才发作,还是在四处无人的最适合杀人灭口加埋尸的小树林里面。 “你” “我与师父之所以先一步敢去承德县是因为长生误以为自己有孕又小产。”萧惟没等许大少爷发作便先一步给了他当头一棒。 便是已经猜到当初给公主殿下解毒的人是谁,可没人说破他也就便当不知道永远地忽略下去了,而如今,却被人给说破了,“畜生——”他一拳将人给打下了马,“我宰了你这个畜生!”他的公主殿下他竟然欺辱了公主殿下,阿熹是他的表妹,他唯一的亲人!“我宰了你——”他竟然还敢说出来?! 萧惟受了他第一拳摔下了马不过却没任由着他宰杀,将这事说破并不是要让他来宰了自己的,即便看得出来许昭对公主殿下只有兄妹之情,可他仍是决定要先下手为强,“我爱她!下一次见面我便要娶她!她也只能嫁我!” “放屁——”许昭更是大怒,下手更狠。 这次的打斗可比上次的厉害了,萧惟身手的确比许昭厉害但是面对一头疯牛也还是遭了秧,“她心里有我,只有我!” “老子阉了你——”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他唯一他是谁?! 萧惟自然不会坐着被阉,不过也没使手段,便是已经摸清楚了他出手的套路也还是硬碰硬的,直到后来徐少爷一句,“老子自己娶了也不会便宜你——” “她是我的!”萧惟一把将人给摁在了地上,目光狠戾,浑身煞气。 许昭一怔! “即便你是她表哥,也不许打她的主意!”萧惟死死地摁着他,一字一字地警告道:“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成了! 许昭这下子是明白了!“你***故意跟我说这些便是为了这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萧惟冷笑道。 许昭一拳打了过去,虽然没打到,但是到底是得了自由了,呸地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之后,喘着气冷笑:“阿熹定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吧?” 萧惟脸色阴沉的如同要刮起狂风暴雨。 “我虽然好些年不见她了,但是她那性子怎么会允许有人这般的霸道?”许昭继续冷笑,“她瞧上你除了你这张脸好看之外怕是还有你对她言听计从温和无害吗?” 萧惟脸色扭曲了起来。 “若是她知道你是这般表里不一的小人,不知道会如何?”许昭挑了眉,似乎很清楚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将萧惟从天堂打入地狱的弱点,“阿熹便是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想要一个意图掌控她的夫君!” “我从未要掌控她!”萧惟冷声道,他承认他的确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大方,便是当初她只是说说罢了,他便恨不得将那可能成为她夫君的人千刀万剐!那一日,心疼占据了上风,但是他无法否认心里藏着的戾气,“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可以依了她!” 身为男人许昭自然明白天底下没有男人喜欢戴绿帽子,可连名分都没有的人连戴着绿帽子的资格也没有!“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你现在于她而言可还什么都不是!”说完,便不待萧惟反应便道:“难道我说的没错吗?不过是迫不得已之下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罢了,你运气好,阿熹看得上你,否则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警告我不要对你的女人动歪脑筋?!还有,便是阿熹现在看得上你,可你能保证她能一直看的上你?她现在不过十四,将来还长着呢,她现在看得上你难保不过是因为见的男人少罢了,等她见过了,等陛下将全天下的优秀男儿都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之后,你觉得你还有几分胜算?” 萧惟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恐惧担忧,而是站起了身,派了派身上的尘土草屑,“只要你不动歪脑筋,便不会有其他人。” 许昭瞪了瞪眼,“你就这般有信心?!”他哪里来的狂妄自信?! “是!” “就凭你这张脸?”许昭嗤笑。 萧惟看着他,笑了,“因为你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不会有其他男人,她既然应了他,便不会有其他的男人!她应了他便是已经放弃了那个法子,“不会有其他的男人!” “你既然这般的自信那对我发什么疯?”许昭冷笑,连他这个根本便没有那份心思的表哥都容不下,不是惧怕将来失**是什么?! 失**?! 对,这臭小子不过是公主殿下的一个**物罢了! 玩腻了便扔了就是! 呸! 他想什么?! “你以为就凭那**阿熹便会不得不嫁你?大不了我娶了便是。” “长生跟我说,你以为她喜欢你怕的要死。”萧惟却道。 许昭气的差点跺脚,“老子便是自己怕一辈子也不会便宜你!” “我爱她。”萧惟道。 许昭也道:“老子也爱!”他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不爱她爱谁?! 萧惟却没理他,转身上马。 许昭气的脸都青了,方才那般发疯,现在便又这般,他脑子有病是吧?“萧惟你给我” “抱歉。”萧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嘴里说着抱歉可那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似乎跟许大少爷想教训他一般,他也想揍他很久了,“小弟方才与心爱之人离别,心情不佳,方才多有得罪,请表哥见谅。” “谁是你表哥?!”***! 萧惟并不后悔自己方才做的,他觉得应该有所表态,“你是长生的表哥便是我的。” 许昭觉得这人真的脑子有病,“你就不怕我将你的真面目” “她很聪明的。”萧惟却笑道,“即便我没说过,即便我真的有你所说的真面目,即便我真的瞒了她,她亦可以知道。” 许昭像是被人塞了一块东西在喉咙,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萧惟笑的更加的灿烂,“她知道的,所以我的确不需要对你做什么。”他的长生那般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想她,所以失控了,请表哥见谅。” 许昭一把将人拽下了马又凑了一顿,不过这次萧惟却是没怎么还手,防着他下狠手便是了,累的没力气了,许大少爷瘫坐在地上,却还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鼻青脸肿的“畜生”,“那丫头就有那般的好?”值得他一个好好的人疯疯癫癫的? “表哥这话若是被长生知道了” “她会宰了我!”许昭道,男人之间便是这般的奇怪,先前还恨得跟仇人似得,这下便似乎有了某种共鸣了,“她自小便是这般凶巴巴的,萧小子,你后半辈子有的受了!” “这般说表哥是认可了小弟了?”萧惟笑道。 许昭磨牙,“你便嚣张吧?我倒要看你能嚣张多久!阿熹没兴趣给你戴绿帽子,不过她那位父皇陛下可是会直接让你连戴绿帽子的资格都没有!” 萧惟笑容微敛。 许昭见了心里顿时舒畅许多了,“阿熹性子倔,但也挺孝顺的,未必会为了你而跟她的父皇斗到底的,若是这般,你待如何?”说完,便紧紧地盯着他,嬉笑的眸子里面闪过杀意,只待他表现出一丝试图伤害公主殿下的神色来便直接将他给宰了!因为他所说的这个可能性很高很高,便是让阿熹恨他也绝对不能留下这个祸患! 萧惟眼底漫出了阴鸷,身上也透出了戾气。 许昭心弦紧绷,右手悄然地握向了腰间的武器。 “那便等着戴绿帽子吧!”萧惟终于开口,一字一顿。 许昭一愣,看着眼前阴鸷而又决绝的男人,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这话方才明白了过来,“你——”目瞪口呆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前还发疯地警告他不许动阿熹的脑筋,一副谁给动了她便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模样,现在却又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似乎怒其不争似得。 “她是我的!”萧惟道。 许昭服了,“成!是你的!疯成了这个样子除了你还能有谁?”那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选了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她后半辈子有的受了! “燕州军对她而言很重要!”方才还在为风花雪月而发疯的萧大人话锋突然一转,说起了正事,“必须将它掌控在我们的手里!” “我的手里!”许昭更正道。 萧惟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为她所用就行。” 还算他有良心!许昭在心里道,至少没为了避免将来戴绿帽子或者给别人戴绿帽子而钻研权势,真的动了掌控公主殿下的心思,不过“你不觉得手中握有权势便可以一辈子如你所愿地让公主殿下只是你的?” 萧惟睨了他一眼,那目光便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许昭气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如一家门!呸,谁是一家人了,他都还没入门了!“走!” 萧惟收敛神色,上了马跟了上去。 今日之事便如同击落在深湖的石子一般,荡起了一些涟漪,最终恢复平静,而永远也不会有人察觉知晓。 许大少爷不会说你,免得公主殿下知道自己差点便杀了他的心上人而找他报仇,萧惟也不会说,因为没有必要。 燕州城,我们在燕州城给她打造一个最强大的后盾! 长生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事。 而在萧惟两人离开之后,秦阳也便找上门来了,便是他不想见她,可若是不见一面便走的话,岂不是让她认为自己怕了她?而且,他绝对不信她所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好走不送。”长生道,一点面子也没给。 秦阳脸色铁青,“军需一事与我无关,不过你若是想将我拖下水的话我也不惧!但是,你若是聪明的话便不要多管闲事!虎符一事你自己尚且一身麻烦,若是再贸然插手军需一事只会让朝中的那些御史更加将你当成祸国之人,恨不得让父皇杀了你!” “我可以理解为你说这些话是在关心本宫吗?”长生挑眉道。 秦阳脸色一僵,恼羞成怒,“你爱听不听!”说完,便拂袖而去。 “你不信我不要紧!”长生叫住了他,神色肃穆,“不过秦阳,那是你的母亲,她跟信阳侯府之间,你是选她还是选信阳侯府,且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秦阳勃然大怒:“不用公主殿下操心!” 选母妃还是选信阳侯府? 他为什么要选? 即便母妃跟娘家不睦,可难道还要生死相搏不成?! 他又何必要去选?! 他们都是血亲! 即便她所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可如今外祖母已经死了,母妃安享荣华,还有什么仇怨化解不了?! 长生自然不会再操心,只是替荣贵妃有些可惜罢了!“准备一下,我们也是时候回京了。” “是!” 晌午过后的一场大雨将巍峨的皇宫笼罩在了水雾之中,一般这个时候荣贵妃都会在偏殿处理后宫事物的,不过今日却有些例外。 许多年没登门的丽妃赶在了大雨落下之前来了这里,便是想送客也不得不因为大雨而耽搁,当然,也并非耽搁荣贵妃处理事务。 看着没有皇后之名却享有着皇后一切权利的女人,丽妃心里的嫉恨几乎是无法抑制,许皇后去了之后,她们势均力敌,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 这些年,后宫进了不少的美人,可是没有一个动摇过赵氏的地位,而她却是愚蠢地以为安排一个美人便可以有机会取而代之! 是不是从她仍只会用后宫妇人的阴司手段开始,便已经开始落后于她?! 丽妃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可是却不得不忍受,“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便早些将婚事给办了,免得再传出些有损皇家的事情来。” “事后本宫每个半月便派太医前去诊脉。”荣贵妃神色不变,“赵氏并无有孕的迹象,丽妃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丽妃冷笑:“本宫之前听人提过贵妃娘娘自幼便被信阳侯府送去庄子上养,而且一直养到了入王府之前才回去,所以跟娘家并不亲厚,如今看来这传闻是真的。” 荣贵妃抬头看着她,“娶信阳侯府的女儿对六皇子并无好处。” “不娶,成吗?”丽妃冰冷讥笑,“还是贵妃娘娘替本宫解决了这个难题,让本宫可以另寻合心的儿媳妇?” 荣贵妃没有说话。 “贵妃娘娘,你我都是明白人!”丽妃继续讥笑,“即便本宫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儿媳妇,当然了,既然贵妃娘娘不打算替娘家的哥哥处置了那不知廉耻的侄女,便不要再在这里一副为本宫的儿子着想的模样。” “本宫虽掌管后宫,可六皇子的生母仍在,他的婚事轮不到本宫这个庶母做主。”荣贵妃道,“若是丽妃需要内务府操办婚礼事宜,可与本宫说,本宫自会吩咐内务府,其他的,丽妃自行与陛下跟信阳侯府商议便是。” “总得只会一下贵妃娘娘这个姑姑的。”丽妃笑了,便是隐忍多年,可仍是雍容优雅,看了一眼门外仍下着的磅礴大雨,“外边大雨难行,不止贵妃可介意本宫在这里避一避这雨?” “请便。”荣贵妃道,随后起身离开。 丽妃目光落到了那桌案之上的白玉印鉴上,小小的白玉印鉴代表着后宫最大的权利,“赵氏——”她低下了头,握着拳头低声溢出。 她不会一辈子被她欺压在头上的! 承平十年的京城夏季,雨水比往年的要多了许多,从五月下旬开始便一直下雨,难得放晴了可没一天便又酝酿出另一波的磅礴大雨。 太极殿内 裕明帝殿前的回廊望着那不断落下的倾盆大雨,本就威严的气势又添了几分,让身边的宫人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崔升。” 崔公公上前,“奴才在。” “派人去探探长生公主到哪了。”裕明帝道,深瞳幽暗不见底。 “是。”崔升应道,随后便赶紧派人去打听了,心里也更加的奇怪既然陛下这般担心为何不派人去接?不过也没好奇多久便止住了,忙静心伺候。 人才派出去没多久,便传来了八皇子殿下回京了的消息。 “让他回府待着。”裕明帝道。 圣旨传了出去,将已经到了宫门口准备求见裕明帝的八皇子殿下给拦在了宫门口了,看着那披着蓑衣内侍,秦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本皇子知道了!请公公禀告父皇,儿臣进宫拜见母妃之后便回府思过!” “方才奴才出宫的时候碰见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娘娘让奴才一并代为传话,殿下一路辛苦便直接回府休息就是,不必进宫请安。” 秦阳握着拳头的手泛起了青筋,一字一字地道:“本皇子知道了!” 母妃,你便这般的狠心?! 便真的不管儿臣了?! 父皇心里眼里只有那个臭丫头儿臣明白,可为何母妃也是这样?即便许皇后真的救过了你,可是儿臣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历经生死归来,她却连见也不见! 八皇子殿下怎么也想不明白! 是因为信阳侯府吗? 可是他是她的儿子,若是她真的那般恨信阳侯府,若是她真的不想跟这个娘家有任何的牵扯,为什么要允许他跟信阳侯府的人亲近? 她有能力阻止的! 既然不阻止,为何便又要因为他与信阳侯府亲近而疏远他? 为什么?! 秦阳到底还是没敢闯进宫去问个一清二楚,听令而行。 而这一切,护送前来的信阳侯府世子赵祈看的一清二楚,目光暗沉地远眺了一眼前方巍峨的宫城,“殿下,我送你回去。” 荣贵妃,果真够狠! 那也便不要怪赵家了!   ☆、292 心思 被拒在宫门之外,不但是裕明帝,还有自己的生母,八皇子殿下知道用不着多久他便会成为这京城的笑柄,不但秦韶他们会继续落井下石,那些在观望的大臣也会因此而彻底放弃他,便是那些已经被他给笼络的大臣这时候也会重新考虑该不该再效忠他这个连自己的生母都放弃了的皇子! 荣贵妃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日里虽然也是冷淡,不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一向性情冷漠,也没觉得她会真的不管自己的儿子,可是这一次却还是置之不理便不是一句性情冷漠便可以解释的通的! 秦阳没想到自己当日为了能够随行监军而欣喜如今却落得这般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不! 没有众叛亲离! 至少他还有信阳侯府! 这些年来信阳侯府比不上当年四大国公府那般位高权重,但也积聚了不少的人脉跟势力!只要他们一心辅助他,他一定可以度过这次危机的! “表哥,先去信阳侯府!” 马车之外披着蓑衣骑马的赵祈却道:“殿下,陛下传话让您回府,您却去了信阳侯府,便是陛下不怪罪也会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机以此攻击殿下。” 秦阳脸色一狞。 “殿下放心,我回去之后便与父亲商议此事,随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见殿下。”赵祈继续道,“这几日殿下便先安心在府中修养,大夫说了殿下的身子虽然没有大碍了,这一路上消耗的厉害,若是不好好调理的话怕是会出事的。” 秦阳便是再如何着急也是听进了赵祈的这些话,“好!那便请表哥转告舅舅,请他务必助我度过此劫!” “是!” 赵祈将人平安地送回了八皇子府,便反悔了信阳侯府,梳洗一番之后便去见了信阳侯,将方才宫门前的事情禀告了他。 “父亲,荣贵妃这般做派怕是真的不想管这个儿子了!” 信阳侯已年过四十,养尊处优的他却显得很年轻,看上去不过是三十来岁罢了,这些年信阳侯府虽然不被荣贵妃待见,但是凭着荣贵妃娘家还有八皇子的存在,在京城的这些勋贵里头还算是排在前头的,尤其是在八皇子的身价逐步增加,一越成为所有皇子当中最尊贵的一位,信阳侯府的势力更是得到了巨大的扩充,若不是裕明帝的那句长生公主是他唯一嫡出的话,如今的信阳侯府怕是要更进一步。 “哼!”听完了儿子的话,信阳侯冷笑道:“你祖母生前说的没错,这个贱人就是信阳侯府的祸害!” 赵祈脸色一凛,祖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年幼,不过却还是记得祖母临终之前拉着父亲的手说荣妃将来一定会毁了信阳侯府的话,“父亲,这些年她一直冷着信阳侯府,不过没了信阳侯府她在后宫也站不稳脚跟,必定也不敢对信阳侯府如何,可若是将来八皇子得了皇位,她成了太后——”那时候便不好说了!八皇子是他们推上去的没错,可荣贵妃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且,当今皇帝才登基没多久便将四大国公府给灭了,他的儿子将来怕也是这般忘恩负义之辈!“我们之前是没有其他选择,可是现在却并不是!而且,比起扶一个蠢货上位,不如” 信阳侯扬手打断了他的话,“荣贵妃这个贱人对信阳侯府来说是一大隐患,但秦阳虽然愚笨,却胜在好控制,这也是为父一直不放弃他的原因,而且,即便我们与那个贱人势同水火,可在大家的眼里,我们同出一门,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便我们转投其他皇子,也未必能够得到重用!” “可现在不一样了!”赵祈道,“四妹妹与六皇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六皇子不是已经与父亲” “赐婚的圣旨还没下。”信阳侯打断了儿子的话,“没有确定的事情岂能作数?” 六皇子的嫡妃,将来他若是登基便是皇后! 这自然便不同了。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还定! “而且,当日那事如今还尚未查明究竟是二皇子下的手还是钱家所为,谨慎些为好。” 赵祈咬了咬牙,“是,父亲。” “你是信阳侯府的世子,更是为父唯一的嫡子,将来这信阳侯府必定会交到你的手里,所以,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必须稳得住!”信阳侯府沉声道,对儿子过于心急有些晚,“如今朝中局势诡谲,陛下又圣意不明,我们切不可走错一步!” “孩儿知错。”赵祈低下头,认了错。 信阳侯府四姑娘跟六皇子的事情说起了也是让人跌破了眼睛,当日信阳侯夫人生辰,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辰罢了,可不知为何八皇子为了让自己的舅母高兴便以自己的名义广发请柬,连几个皇子都发了,当然了,具体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让舅母高兴,或许还想借机与朝臣接触什么的,大伙儿也都心领神会,不过看在八皇子殿下的面子上,能去的也都去了,宴席也算是愉快,直到出了六皇子跟四姑娘的事情,大家也方才明白了这宴会的另一层意思。 六皇子当时在求娶钱家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对信阳侯府的四姑娘,不过开始的时候众人也认为或许这是钱家做的,以摆脱跟六皇子结亲一事,不过事情出在信阳侯府,钱家便是手再长怕也不可能伸到信阳侯府里面吧?那会是谁?信阳侯府吗?牺牲一个女儿来阻止六皇子得到钱家的支持?在信阳侯府还有另一个跟八皇子更加相配的嫡出小女之后,众人接受了这个说辞。 当然了,八皇子在这事上面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所以,便是信阳侯府说破了嘴,便是八皇子指天发誓什么也没做,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 当然了,没有证据之下,六皇子只能认了,是他喝醉了酒侵犯了信阳侯府的四姑娘。 娶这般一个女子为正妃,六皇子殿下如何能甘心?便是不得不负责最多也不过是给一个侧妃的位子罢了,便是他有错,可损了名节的人如何配为皇子正妃? 如果没有燕州城一战,如果没有问题军需一案,秦瑞便是冒着在裕明帝的面前留下不好印象的危险也绝对不会娶这般一个正妃。 可从来都没有如果。 “母亲,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嘛!我今年都已经十八了,再等下去我便是进了燕王府也抓不住燕王的心了!” “再等等。” “我都等了多久了?当初母亲说等到我及笄便让我取代那个克星进燕王府,可我现在都等了三年了,那个扫把星还占着那个位置,现在燕王已经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了,有的是姑娘想要进燕王府!我再等下去不但人老色衰了,还未必就有位子!而且,若是那个扫把星给燕王生了一儿半女,我进去了难道还要养她的儿子?!就算也是个短命种,可总归是恶心!” “我不是说过了她生不出孩子吗?” “母亲也说了她活不了几年的,可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母亲便能保证当年母亲给她下的药足够多?太医院那般多太医,听说燕王还为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许氏四处请太医,这许氏又是个惯会假装贤惠的人,万一到时候真的找来了一个厉害的大夫,许氏让他给那扫把星给治好了,那我怎么办?!” “就算真的治好了也要看她有没有福气生下来!” “我不要不要!进燕王府代替她已经委屈死了,现在还要让她怀上燕王的子嗣?!我不要!母亲,我不要!既然都是要死的,现在死跟以后死有什么区别?” “女儿,燕王现在还没被立为太子呢?你父亲的意思是等燕王真的成了太子,你再进府,如此你便是燕王成了太子之后进府的第一人,这可比那些先进府的人强多了!” “可是” “母亲跟你父亲还会害你不成?” “好吧,那我便再等几日!不过母亲也得动手了,免得她突然间死了那许氏借机闹事!” “傻孩子,突然死了才好,那许氏闹事更好,谁能想到是我们下的手?到时候让许氏跟林氏那几个人狗咬狗的,我儿才好笼络燕王殿下的心!还有,许氏那卑贱的出身,还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她哪里能当太子正妃?最好她就将林氏那几个给收拾了,好给我儿腾出太子妃的位子来!” “母亲,我能当太子妃?那我将来是不是也可以当皇后?” “当然了!” “好吧,就让那个扫把星多活几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你以为你说出去了会有人信吗?” “信阳侯府生你一场,你为信阳侯府牺牲算什么?” “你不能生育,又不得燕王殿下的心,还不如自行了断给你妹妹腾位子!” 荣贵妃从梦中醒来。 “娘娘,你怎么了?”鲛纱帐外守夜的宫女听到了主子的惊呼,忙起身问道。 “本宫没事。”荣贵妃低着头,看着拽着被子有些发白的手,低声笑了,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梦到这些了,没想到今晚 “去备轿。” 帐外的宫女愣了一下,“娘娘,现在天还没亮” “去便是。” “是。” 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 一行人却在雨中走着,宫人们却不敢抱怨一句,因为轿子上坐着的是这后宫的主人,而她要去的更是容不得他们有一丝不敬的地方。 大半夜,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的,荣贵妃却要去太庙,绝对不是寻常的事情,谁敢在这时候出一丝的差错? 雷雨下的太庙安静肃穆地伫立在夜里,殿内外的宫灯一直亮着,殿内的长明灯从不熄火,荣贵妃下了轿子,踏着风雨进了殿。 守夜的宫人此时已经惊得跪在了地上,因为在荣贵妃到来之前这里已经来了一个人。 而过于急迫的荣贵妃也没有注意到殿门前除了守夜的宫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娘娘”崔公公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荣贵妃推门进去,没了平日的镇定,而在见到了里面的人之后,愣住了。 裕明帝转过身,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皱了眉。 “奴才该死!”崔公公忙进来请罪。 裕明帝看了他一眼,“退下。” “是!”崔公公赶紧退下,关起了殿门之后不禁抹了一把冷汗,今晚上到底怎么了?!陛下突然间说要来太庙,还不让其他人跟着,贵妃娘娘也是这般半夜冒着大雨跑来,难道皇后娘娘显灵了? “娘娘为什么会来这里?”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宫人们没见到裕明帝,可还不认识崔公公吗?“娘娘娘娘似乎被噩梦惊醒然后便说要来这里” 崔公公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大殿,心惊了惊,难道真的是皇后娘娘 殿内 荣贵妃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了,不过却似乎没有行礼打算,便只是这般看着她,就算是坐着轿子过来的,可风雨还是湿了她的衣角,鬓发亦被水雾打湿,此时的荣贵妃少了平日统御六宫的高贵端庄,多了一份慌忙,可也便是这份慌忙淡化了她的冷漠。 “你怎么来了?”裕明帝问道,似乎也没因为她的无礼而动怒。 荣贵妃看着他,好半晌方才开口:“我想许姐姐了。” 裕明帝蹙眉。 “好多年好多年”荣贵妃没在意裕明帝的反应,缓步往元襄皇后的神位走去,神色茫然而悲伤,她在神位前站定,缓缓继续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我失踪一事?” 裕明帝转身看着她。 “不。”荣贵妃没等他便继续道:“对陛下而言,哪里有什么记得不记得的,陛下怕是连这事都不知道吧?我失踪三天三夜,若是传出去了,我便是能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许姐姐必定会封住消息的,即便是亲如陛下您,也不会说,不是不信任陛下,而是为了保护好。” “为了秦阳?”裕明帝开口问道,似乎认为她这般便是想要为秦阳求情。 荣贵妃转过身看着他,笑着道:“我方才梦见了那失踪三天的事情。” 裕明帝没说话,给了她机会说下去。 “我接到了信阳侯府的消息,说我母亲病的很重,让我回去一趟,即便我怨过她,即便她根本就不愿意我回去再克她,可我还是回去了,不为别的,只是想看她一眼。”荣贵妃继续道,明明是笑着,却比哭着还要让人心伤,“那是我进王府之后第一次回去,婆子领了我去母亲的院子,将我安置在了碧纱橱中,说让我在那里等着,我说,母亲不是病了吗?为何领我到那里?那婆子不耐烦地说让你待着便待着,说那般多做什么?我只好待着,后来,我听到了声音,是母亲的,还有小妹,我最小的妹妹,那个被我母亲宠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小妹,可母亲不是病重吗?怎么会这般?因为这个,我没有出去,然后” “皇后跟朕说过。”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晦涩不明。 荣贵妃看着他,“那许姐姐可曾说过我在信阳侯府的那三日经历了什么?” 裕明帝负手而立,没有回答。 “我之所以回去,是我那小妹等不及了,想逼着我母亲尽快下手,我知道了真相了自然便不能再留,可笑的是后来她竟然被我母亲说服了再等等,却忘了之前自己将我引来一事,甚至生怕被我母亲责骂而不敢承认自己做过这事。”荣贵妃继续笑着,眼眸发红,“他们将我关了起来,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大哥甚至我已经出嫁了的姐姐都回来了,他们劝我为了信阳侯府牺牲了吧,我不能生育,又不得当时还是燕王的您的宠爱,不如腾出位子来给小妹,小妹机灵聪慧,又国色天香,必定可以成为燕王最宠,届时,信阳侯府便能一跃成为京城勋贵之首,而且,我已经失踪三日了,便是回燕王府也是死路一条。” 裕明帝没有说话。 “我问他们,回燕王府是死路一条,那留在这里便能活着了?”荣贵妃最终落下了泪,“陛下你猜他们说什么了?” 裕明帝没有回答。 荣贵妃抚着供桌缓缓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笑的凄厉尖锐,“他们说,我活着,对信阳侯府便是威胁,不如好好上路,来日小妹必定会为我求一份哀荣。” 裕明帝还是沉默,似乎眼前的人说的再悲惨也无法打动他分毫似得。 不过这也没关系,原本荣贵妃来便不是为了要打动谁,“而他们所谓的好好上路便是要制造我被齐王余孽杀害的假象,这般,陛下便会对信阳侯府补偿,再迎信阳侯府的女儿入王府便成了理所当然。”她抬头看着他,“是许姐姐救了我。”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许姐姐活过来,可以吗?”荣贵妃道,“陛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裕明帝没有动怒。 “我活了下来,却也死了。”荣贵妃继续道,“可许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她甚至为了让我活下去跟我说,她救了我,我便欠了她一个恩情,所以,让我帮她试药,试那些调养身子,助孕的药,我答应了,不就是一副破皮囊吗?能在最后还有点用也算是不白活这一场了,可是没想到” “皇后将你当成家人。”裕明帝道。 荣贵妃看着他,“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裕明帝眸子又深了一些。 “我有孩子了,他们更加恐惧了,一个一个的来求我,便是连在老家的已经病重的祖母也来求我,可我恨,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的人——”荣贵妃脸狰狞了起来,“甚至不惜利用腹中的孩子——” 裕明帝眸子猛然一厉,“当初你差点小产不是因为” “自然不是因为林氏她们。”荣贵妃仰着头看着他,“在她们的眼里,我根本便不值一提,信阳侯府也不足为惧!她们岂会花心思在我身上?” 裕明帝的眸子里泛起了冷意。 “即便我将他们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可他们是我的血亲,不说不会有人相信,便是有人信了,我又如何能如愿泄恨?他们还是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当然了,我也可以慢慢等,等到陛下登基,等到我腹中的孩子长大,等到我为我的儿子争夺到了一切,便可以让他们后悔当年做过的事情,可是,我为什么要等那般长的时间?我在庄子上难道还等的短吗?可到头来等来了什么?他们丑恶的嘴脸,他们的冷血绝情!谋害皇家子嗣,便是不能要他们全都一起下黄泉,可是却可以让我那高贵的小妹美梦破灭失去所有!我的母亲那般疼爱她,我的父亲那般看重她,我的那些家人一心一意想要她当太子妃,当皇后好一起享受那滔天富贵,便是不死,也一定不好受,然后我还要继续活着,让他们看着,然后诚惶诚恐地活着,不得一日安眠——可是,许姐姐阻止了我她阻止了我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荣贵妃慢慢地站起身来,“陛下,这些,许姐姐没有告诉你吧?” 裕明帝没有说话,眸中的冷厉更深。 “她陪我熬过了我最痛苦的日子。”荣贵妃看向眼前的神位,“可是我却帮不了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王府之中举步维艰,看着她被林氏她们折辱逼迫,唯一可以做的不过是继续与她维持敌对的局面,而她,却为了掩盖我利用腹中孩子一事将差点流产一事揽上身,当然,陛下不会相信的,也便成了林氏她们做的,而林氏则会更加相信我与许姐姐不共戴天。” 裕明帝合了合眼,“皇后怀阿熹的时候你帮她挡了不少暗算!” “所以陛下不会追究我当年之事。”荣贵妃如何会发觉不了他的怒火,亦看出了他的这一句话便是已经饶了她了,“可是陛下,或许我错了。” 裕明帝眯起了眼。 “当初我便不应该放过他们。”荣贵妃继续道,“这些年更不应该撒手不管。” “你想如何?” 荣贵妃笑了笑,“臣妾没有欺瞒陛下,臣妾来这里的确是因为想许姐姐了,也希望许姐姐再帮臣妾一次。”她看着裕明帝,“陛下,我不会撒手不管了。” 裕明帝凝视着她半晌,却道:“阿熹三日之后便回到京,你好生准备一下。” “是。”荣贵妃跪了下来,应道。 长生公主三日之后便会到京城,这一消息第二日便从荣贵妃的宫中传了出来,可究竟是荣贵妃故意传的还是为了迎接长生公主归来而瞒不住,那便各有各的看法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三日之后,长生公主便回到达,而自上回长生公主回宫已经有一年多了,所以裕明帝下令要荣贵妃好生准备一番,为公主接风洗尘。 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 秦阳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无法理解裕明帝想做什么,他便不怕他的宝贝女儿被刺客给杀了?还是故意用这个来引出更多的刺客一网打尽? 秦韶则向裕明帝请求亲自带着人去迎接,以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 而裕明帝居然准了。 秦瑞砸了书案上的白玉镇纸,“贼喊抓贼!” “殿下,有圣旨。” 秦瑞收敛了怒意,对这到来的圣旨并不意外,而结果也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是赐婚的圣旨,他跟信阳侯府四姑娘的!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秦瑞笑着接了圣旨,将所有的耻辱和血咽了下去。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等将来他登了大位,再换一个与他匹配的便是! “舅舅,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父皇会下旨赐婚的?”秦阳得知圣旨的那一刻再也没心思管公主殿下到底会不会死在路上的事了,急匆匆地赶到了信阳侯府。 信阳侯却平静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便是为了殿下跟荣贵妃的颜面,陛下也不可能让四丫头当侧妃。” “可是——” “殿下这般着急难道是不信信阳侯府?”信阳侯问道。 秦阳忙道:“怎么会?” “既然如此,殿下便无需将这事放在心上。”信阳侯正色道:“信阳侯府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儿而背叛殿下!而且,四丫头成了六皇子正妃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阻止六皇子跟钱家结亲,还可以阻止六皇子利用正妃之位拉拢其他的势力,再者,四丫头是我的女儿,嫁去了六皇子府,便等于六皇子府的后院也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秦阳一愣。 “殿下之前不也明白这一点吗?”信阳侯继续道。 秦阳的确明白,在被陷害的愤怒过后,他想的更多的还是这桩婚事对他的好处,他们甚至可以将这门婚事变成往秦瑞身边安插棋子,可是“如此一来,四表妹” “牺牲一个女儿便可以成就殿下的大业,有何不可?”信阳侯正色道。 秦阳心头突然生出了一股寒气,信阳侯府的孩子很多,嫡出的女儿也多,牺牲一个,不会损失太多,也该感激舅舅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嫡出女儿,可是 长生当日的那些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响起。 今日信阳侯府能如此毫不在意地牺牲四表妹,当年是不是也 不! 不会的! 秦阳用力甩开了这些想法!他与信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不能再有这些怀疑的念头,绝对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舅舅见谅,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有些失了方寸了” 信阳侯抬手派了派他的肩膀,笑道:“别怕,有舅舅在。” 秦阳也笑了,却笑得有些勉强。 六皇子被赐婚一事与长生公主回宫一事相比,风头还是弱了一些,丽妃还没用内务府给儿子筹办婚事,内务府便先派人来说为了给长生公主接风洗尘,六皇子大婚一事得稍后才能着手准备。 圣旨上赐婚的日子是三个月后,办完了公主殿下的接风宴才来操办也绝对来得及,根本便无需来禀告这一趟!这分明是来打脸的! 丽妃气的脸色发白,却不得不忍下来。 前朝的人盯着长生公主身上是不是有虎符,而后宫的人则忧心这公主殿下回京了陛下怕是更加不进后宫了,谁都知道长生公主不待见她们这些后宫妃嫔,更不喜欢她的父皇进后宫宠幸她们! “姐姐也不必这般的担心,反正公主待不久。” “这也是。” “还是位份高好,能时常见到陛下。” “这可不一定,丽妃娘娘不也难得见陛下一见面?” “对对!我听说陛下已经好些年没有宠幸她了。”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对啊,虽然丽妃娘娘不得宠,可她生了六皇子!” “我就是说说” “要是我也能生一个皇子就好了。” “谁不想?” 或许是因为裕明帝很少进宫后,也或许是当年的那一句长生公主是唯一嫡出断了这些人的皇后梦,当然了,肯定是荣贵妃管的好,这些年轻的妃嫔便是偶尔有些小争吵,但平日里关系还是不错的,可以说,如今的大周后宫是历代一来最平静的。 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安于现状的。 最近一位进宫的杨美人便是恨不得摆脱眼前的现状,而经过了一年的努力,她终于有了一些收获了,至少不用被困在院子里面连出来也做不到,但是—— 她才走出了困了大半年的院子,她又回来了! 当日她冒险设计便直到会吃一些苦头的,但是她自信只要她进了后宫,便一定可以站稳脚跟,可是没想到一进宫便碰上了她了! 进宫之前她便知道了当年那所谓的刑部尚书的女儿其实就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长生公主,也被告知她或许会成为她在后宫站稳脚跟的最大障碍,可是她也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过,便是她再得宠,还能管到皇上的妃嫔上吗?而且,她们毕竟是同窗一场,说不定还能利用这个来跟她搞好关系,从而更快地站稳脚跟得到陛下的宠爱,可是没想到好的没成坏的都来了! 她一句话便让她差点翻不了身! 杨婉儿咬了咬牙,“将本宫新做的点心拿上,本宫要亲自去恭贺丽妃娘娘。” “是。” 这边杨美人前脚才刚出门,后脚便有人将这消息禀报到了荣贵妃那里,而得知了消息之后的荣贵妃连眉头也没皱,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继续看着尚衣局新送来的夏装,跟公主殿下准备的,传回来的消息说,公主殿下瘦了许多,“瘦了许多?” “娘娘不用担心,等公主回来了再好好补回来便是了,不过这次可要让公主在宫里多待些日子了,还有啊,明年公主便要及笄了。” 荣贵妃翻看着手中的衣裳,“是要多待些日子的。” 只是却不是过舒服日子。 “多备几个尺寸的。” “是。” “臣妾恭贺娘娘、六殿下。”杨婉儿能够走出困了大半年的院子便是托了丽妃的门路,而从她应了她的求救开始,她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且,她相信同样处在困境之中的丽妃娘娘会是她往后的最好盟友,“臣妾身无长物,没有其他的贺礼可以送给娘娘的,便亲手做了几样点心,送给娘娘尝尝。” 丽妃对这个被裕明帝亲自带进宫来的美人起初也多了几分留意,能让裕明帝亲自带进宫的她可是头一个,不过这才以进宫便如同打入冷宫了,也便没再在意了,直到后来 “那便多谢杨美人了。” “娘娘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能够做的便只是这些小事了。”杨婉儿谦卑地道:“若无娘娘,臣妾如今怕还在那院子里面自生自灭了。” “姐妹一场,本宫也不想看到妹妹这般花骨朵儿的年纪便凋零。”丽妃笑着道,“不过本宫能保得住妹妹一次未必能保住两次,这长生公主就要回来了,妹妹往后小心点好。” 杨婉儿小脸一白,跪了下来:“求娘娘救救婉儿!” “本宫可没这个本事。”丽妃继续笑道:“而且妹妹终究是出身南方士族的,相信能想出好法子来的,再者,妹妹终究是陛下的妃嫔,公主的庶母,公主再跋扈也不敢真的对自己的庶母如何?便是陛下再宠爱她,可朝中有御史,外头还有刚正不阿的文人,公主总不会想激起众怒吧?”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可没有什么意思。”丽妃笑道,“公主不待见妹妹,陛下便罚了妹妹,本宫也是见妹妹可怜便拉了一把,可不敢跟陛下还有公主作对。” 杨婉儿泫然欲泣,好不可怜,“臣妾让娘娘为难了。” “哎。”丽妃叹了口气,“妹妹与其在本宫这里伤心,不如回去好生想想法子,你们杨家在士族里头虽然不算出彩,可不是一直跟王家交好吗?那王家的少主王驰可是大周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他若是肯帮你想法子,必定可以让妹妹在这后宫平步青云。”   ☆、293 各异 王家 杨婉儿低下了头,沾着晶莹的细长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闪烁,“娘娘臣妾的母亲与王家三房夫人乃手帕之交,只是王状元未必会帮臣妾便是他愿意帮忙他乃外臣,臣妾深居后宫如何如何” “娘娘,美人娘娘与娘娘也是有缘,不如娘娘便好人做到底,再帮一下美人娘娘。”身边的安雪笑着开口。 杨美人抬起头,目露哀求。 丽妃叹了口气,“罢了,本宫便好人做到底,妹妹不妨书信一封,本宫暗中命人送出去便是。” “臣妾谢娘娘!”杨美人忙磕头谢恩。 丽妃起身将人给扶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大家同在后宫,理应守望相助。” “谢谢娘娘”杨美人乐极而泣。 丽妃笑着挽着她的手,安抚了几句之后便又叫人领她下去书信一封,待书信写完,后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让她带回去,这才收起了笑容,拿了那信打开来看,随即冷笑:“倒不算是个没脑子的!不过也是,能够让陛下亲自待回宫的女子哪里会是个没脑子的?” “娘娘太抬举她了。”安雪笑道。 丽妃笑道:“的确是抬举了,若不是瑞儿看中了这个王驰以及他背后的士族,本宫也犯不着惹陛下不悦,这可是陛下那宝贝公主厌恶的人,本宫保下来了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陛下哪里还记得后宫有这般一个人。”安雪道,“至于长生公主,她这次回来怕也自身难保。” “哼!”丽妃冷哼一声,将信搁下,端起了茶盏道:“将信送出宫交给六皇子。” “娘娘放心,奴婢会亲自去的。” 陛下亲自带进宫,封的美人,本该风光无限,冠**后宫才是,这也是后宫众人开始所认为的,可结果却让众人跌破了眼镜,这原本该冠**后宫的人却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才进宫便遭了陛下的厌恶,之后便又传出了这位新进的杨美人得罪了长生公主,众人恍然,随后便将放心了,遭了陛下厌恶或许还能翻身,可得罪了长生公主,便一辈子只能老死那连鸟都不求的宫院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没想到的是,这杨美人居然不声不响地搭上了丽妃了。 丽妃虽然不比不上荣贵妃,可荣贵妃平日里冷漠是冷漠,但一向赏罚分明,亦不会随便惩处后宫之人,可丽妃却不一样了,看似比荣贵妃更好亲近,可一言不合她的意思便会得罪她,怎么死都不知道了,这已经是有妃嫔亲自验证过了的。 杨美人攀上了丽妃,未必便不能再翻身。 丽妃可是这后宫当中唯一不惧怕不讨好那长生公主而又能安安稳稳地过着的人! “妹妹可真有福气” “什么时候妹妹也带姐姐去拜见一下丽妃娘娘?” “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丽妃娘娘对妹妹真好” 杨美人领着一大堆丽妃赏赐的东西高高兴兴地回来,似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一般,将附近的才人美人都给吸引来了。 大伙儿一番恭维的,得了杨美人分享了不少好东西之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把剩下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待众人离去之后,杨婉儿吩咐道,年轻的面容因为方才的嬉闹而染了红云,更显娇艳,她端坐在铜镜之前,看着里面的娇艳少女,细长的睫毛掩盖不住眼底坚定的野心。 平步青云。 这自然便是她进宫的目的,当年常山书院年少,一心冲着皇后的位子去的,这般多年过去了,她也很明白这后宫之中皇后之位未必便是最好的!不说陛下已经明言不会再立后,傻子才会还惦记着皇后之位,她要争的便是争皇帝生母的位子,争将来太后的位子! 陛下不立后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若是立后,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新进宫的,没错,她是出身士族,可是杨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族罢了,王家 王家未必便会真的帮自己! 丽妃更不可能真心帮自己! 她要的不过是让丽妃觉得自己有利用价值,从而帮她在这后宫站稳脚跟罢了!丽妃突然间对她伸出援手不正是因为她出身士族,背靠大士族王家吗? 丽妃想要王家为六皇子所用,她便要她帮她在后宫站稳脚跟! 只要她生下了皇子,还用的找怕那长生公主?!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难道陛下会为了她连皇子也不要了?! 长生公主—— 杨美人娇艳的容颜暗沉了下来,今日的耻辱来日她必定双倍奉还! “公主,二皇子请旨前来迎接公主回京,陛下准了。”凌光将方才接到的消息禀告主子,脸色凝重,不过公主殿下却似乎没有半分的紧张,手撑着头倚靠在窗沿上看着外边下着的大雨失神,对于这般情形,凌光亦是习惯了,“奴婢担心” “来了便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他总不会傻到亲自下手要我的命。”伸出了手去接着外边的雨,“他既然敢来,我便敢让他送!” “公主,雨凉。”凌光上前,劝道。 “扫兴。”长生瞪了她一眼,“你家主子难得多愁善感一下。” 凌光一窒。 不是难得了好不好?自从萧惟走了之后,她家主子便一直多愁善感,若不是一向知道主子的性子而她也一直在为回京做安排,她还真的担心自家主子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不过这老天也真的不给面子。”长生看着外边的天,“我离家多时终于回来了,这雨便一直下的不停。”转向凌光,“你说它是不是在警告我不应该回去?” 凌光脸色一凛。 “说说而已。”长生叹了口气,“别这般紧张。” “奴婢誓死保护公主!” “有皇帝陛下在,你还不需要誓死保护的。”长生继续道。 凌光仍是一脸的坚决。 长生失笑,“好了,我没事,你既然不放心,等二皇子殿下来了之后小心些就是了。”随后便又道:“去让闫老头来一趟。” 凌光忙道:“公主身子不适?” “恩,病了。”长生点头,不等凌光开口便又道:“你没看出来吗?你家主子得了相思病了!” 凌光一怔,“奴婢去请闫太医。”直接走了。 “呵呵” 成了,凌光知道自己瞎担心了,她家主子分明是在戏弄她!不过便是如此,还是将闫太医给找来了,丝毫没发觉公主殿下不过是开玩笑似得,脸色凝重地让闫太医给公主殿下仔细诊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主殿下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闫太医便是每日给主子请安可这突然间被叫来了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又出了什么疏漏了,不过仔细诊脉过后便安心了,“公主心烦气躁,方才致使脉象” “成了。”长生收起了手,“你的药我不是一直吃着?便不需要给我倒书袋子了。” “是。”闫太医恭恭敬敬地道。 长生自然不是为了耍凌光而这般做的,“若是明日不下雨的话,后日便可到京城了,二皇子应该明日便会到。” 闫太医看向眼前的小祖宗,不明白她的用意,“公主有何吩咐?” “本宫听闻女子是否完璧可通过脉象诊断出来。”长生看着他,黑眸深沉,“不知闫太医是否有这个本事?” 闫太医明白了,“无稽之谈。” “哦?”长生挑眉。 闫太医继续道:“既是落红也无法判断女子完全判断女子是否完璧之身,更何况是诊脉?若要确定女子完璧,唯有让稳婆亲自查验,方才能完全确定。” “那也便是说本宫将来新婚之夜若是无落红,本宫的驸马爷不敢说本宫非完璧。”长生继续道。 闫太医愣了一下,“的确如此,不过民间大多以落红断定女子贞洁,因新婚之夜无落红者被判定为不洁而被休弃甚至沉塘的也是有的。” “所以,本宫还是很危险。” 闫太医苦笑:“公主若是不信老臣,可以在回京之前便将老臣灭口。” “我是这般狠毒的人吗?”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一副被冤枉了的无辜样。 您不狠毒,不过什么都做得出来罢了。 “老臣不敢。” “也便是说我将来嫁的是别人,定然会发现失贞不洁,便是驸马敢怒不敢言,往后的日子怕也绝对不会跟我琴瑟和谐,到时候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长生继续道,“所以死谁也不能死了萧惟,知道吗?” “臣以医者的身份起誓,必定守口如瓶!”闫太医发誓道,那小子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了,不过这福似乎也没那般好享。 长生扫了一眼其他的两人,没发觉闫太医暗自腹诽。 “公主放心,奴婢” “我放心。”长生没让她说下去,“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不信你们信谁?” 那怎么还来这一出? 闫太医心里嘟囔。 “怎么?闫太医还有话要说?”长生眯着眼问道。 闫太医忙笑道:“没有没有,臣下去给公主” “二皇子这般紧张本宫这个妹妹,本宫若是不好好感激他便说不过去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帮本宫准备一份厚礼。” 闫太医神色一凝,“公主不会让老臣毒死二皇子吧?” “你家主子我心地善良,哪里会这般恶毒这事?”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还有,别老臣老臣的,说的好像你家主子我虐待老人似得!” “那公主让臣准备怎样的厚礼?” 长生眯着眼笑道:“巴豆,有吗?” 闫太医:“” 杨美人的信并没有写明求救一事,只是简单的问候罢了,甚至没有以杨美人自己的名义,而是以杨家的名义做了礼节性的问候罢了,而且信上的字迹不甚平整,便是六皇子殿下没有亲自看到也不知道杨美人的书法如何也可以猜到这信是用左手写的,也就是说,就算这信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也查不到她杨婉儿的身上。 “哼!” 这是想得了便宜还要撇清干系! 难怪有本事算计得了父皇! “去将陈先生请来。” “是。” 六皇子虽然在婚事上边不得力之外,其他方便还算是顺利的,这些年来即便没能压倒秦韶一支独大,但也网罗了不少的助力,朝堂上的,朝堂之外的亦有。 这陈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劳烦先生以这信件上的语气笔迹拟写一封给安夫人的信。”秦瑞吩咐道:“请安夫人出手相救。” 陈先生看了信件的内容,“殿下,这信是” “杨美人的。” 陈先生面色一惊,“殿下,杨美人乃陛下后宫的” “你照我所的拟写便是!”秦瑞打断了他的话,“其他的不同多管!” 陈先生踌躇了一下,点头:“是。” 信件拟好了之后,秦瑞便将信交给了在偏厅等候的安雪,“劳烦姑姑将信交给母妃,请母妃将信从后宫送出去。” “奴婢明白。”安雪道。 秦瑞继续道:“请转告母妃,忍字头上虽然一把刀,但只要忍过了便会好的。” “是。” “还有!”秦瑞阴了阴脸,“杨氏的用处不大了,若是她不安分,处置了便是,切不可因她而让秦长生抓住把柄!” 安雪点头:“殿下放心,待殿下与王家上,娘娘便会处置了杨氏。”杨美人唯一的用途便是让殿下与那王驰接触上。 “如此便好。”秦瑞点头,“杨美人进宫一事究竟跟王家有没有关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没用的弃子不值得他们费心!” 而他们若是真的有心来京城搅弄风云,便不会错过他送上门的机会! 长生公主回京,六皇子的婚事,于钱家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钱钧班师回朝将燕州战事的情况一一作了禀报之后便回了军营,彻底避开了京城的诡谲局势,不过在得知了长生公主回京跟六皇子被赐婚的消息之后,还是觉得该回来一趟。 “父亲,玉熙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吧。” 他不知道父亲为何一直不给妹妹定婚事,可如今不但是六皇子一事,连长生公主都在怀疑他们钱家居心**,“父亲,您在内阁,孩儿手握兵权,几个叔父也都在朝中各任要职,便是已经分了家,可如今京城论显赫,钱家便不是第一也是第二,钱家已经够显赫了,无需再进一步!” 朝堂不成文的规矩,父子若是同朝为官,便不能两个都任要职,而一家之中,不可文武兼修,可是这些规矩,钱家都破了,若是钱家再出一个皇后,怕是会步四大国公府的后尘! 钱阁老自然也看出了钱家如今的危机,不然也不会在两年前便做主分了家,“玉熙的婚事,为父怕是做不了主。” 钱均眼皮一跳,“难道”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来,连父亲都做不了主的人还能有谁?可是为什么?难道外边传言的都是真的?陛下**长生公主,不顾朝臣的反对让她干涉政事,都是为了七皇子 七皇子 陛下的几个皇子年岁相差都不算大,不管是谁,玉熙都嫁的了,尚未成亲的几个皇子中,五皇子早就失了盛**,陛下将钱家嫡女指给他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六皇子 “父亲,陛下可有因六皇子一事而疑钱家?” 钱阁老摇头:“目前为止陛下并无疑心钱家的迹象。” 钱钧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的便是陛下有意将玉熙指给六皇子,如今既然没有疑心钱家又给六皇子跟信阳侯府的嫡女赐了婚,便不是六皇子,那便只有七皇子跟八皇子了,“父亲,是不是七皇子?” “不管是七皇子还是八皇子,钱家的立场都不会变。”钱阁老正色道:“你也要记住这句话!” 钱钧心头一震,“父亲!” “玉熙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将来面对什么,她都会安然度过的!”钱阁老如何不明白儿子的心思,他亦不是不疼爱女儿,但是与钱家相比,他更看重家族罢了,“钧儿,钱家的未来才是你最大的责任!” 钱钧握紧了拳头,半晌之后才挤出一句话:“孩儿明白。”顿了顿,便又道:“儿臣却看看玉熙。” “去吧。” 钱家小姐,便是庶出的也很吃香,更别说长房嫡长女了,钱家长房嫡长女、钱阁老唯一的女儿、京畿大营统领钱钧的嫡亲妹妹,安夫人高徒,出身高贵,才貌双全,钱玉熙堪称京城第一贵女,从她及笄开始,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地上门了,可无一人能抱得美人归,即便是如此,钱家玉熙仍是京中贵妇心中的第一媳妇人选,是京中才俊梦寐以求的结发之妻,便是传出了六皇子跟信阳侯府四姑娘的事情是钱家小姐做的,也并未有所改变。 可见钱玉熙的受欢迎程度。 今天的没下雨,阳光灿烂的,而多日几乎没听过的大雨驱散了夏日的酷热,水上的亭子更是清凉,那亭子之中有一女子正低头作画,秀雅端庄,怡然自得。 “玉熙。” 钱玉熙抬头,便见许久未见的兄长缓步走入了亭子,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微笑应了上去,“大哥回来了。” “恩。”钱钧笑着点头。 钱玉熙打量着兄长,“大哥消瘦了许多,若是母亲见了怕又会念叨大哥了,到时候我可不会为大哥求情的。” “便真的见死不救?” “瞧大哥说的,母亲不过会给大哥多煮几个菜,多炖几碗汤罢了,小妹怎么便算是见死不救了?”钱玉熙笑意盈盈,“要大哥真的这般想要人救,早些将嫂子娶回来便是了,到时候有嫂子在,大哥还愁没有搭救?” “你大哥我还真的想。”钱钧坐了下来,看向了桌子上完成了一般的画作,“我妹妹的画技又进步了。” “大哥谬赞。”钱玉熙坐在了旁边的小桌上,亲自给兄长煮水泡茶。 钱钧看了一眼亭子外边的满塘荷花,笑道:“小妹这日子过得还真惬意,弄得我都想偷懒几日了。” “这可不成。”钱玉熙笑道,手中泡茶的动作优雅熟练,“大哥若是偷懒了,将来的嫂嫂可就怪死我了。” “她敢!” 钱玉熙将泡好的茶递给了兄长,“有大哥这话我便放心了,免得将来大哥娶了嫂嫂便忘了妹妹了。” “你啊。”钱钧心中更加的愧疚,蕙质兰心的妹妹如何会不知道外边的事情跟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可她仍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的担忧跟烦恼,“玉熙,大哥” “大哥。”钱玉熙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是钱家的女儿,受着钱家的养育便该为钱家付出。” “可” “还是大哥不信妹妹有能力不管将来何等环境都能过的很好?”钱玉熙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若是这般的话,大哥便真的小觑妹妹了。” 钱钧自然相信自己的妹妹有能力让自己过的很好,但是“小时候,大哥便说过将来一定会为你找一个最好的夫君,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我一直记得。”钱玉熙继续笑道:“而大哥也做到了。” “玉熙” “父亲与我谈过。”钱玉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盏,热气熏的她的眸子有些氤氲,“我不怪父亲,更不会怪大哥你,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也是我该承担的责任,大哥,你无需自责。” 钱钧此时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似得,这个在战场上勇往无前的铁血将军几乎难以承受这份难受,看着妹妹微笑的容颜,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可脑中却一片空白。 “听说长生公主回京了。”钱玉熙突然转了话题。 钱钧一愣。 “大哥说我的画技进步了。”钱玉熙起身走到了画作旁,笑着道:“可大哥不知道在常山书院里头,画技做好的不是小妹,而是长生公主,不知道这般多年过去了,小妹是否能超越她了?” “定然可以。”钱钧想也没想地道,也不是偏心自己的妹妹,“长生公主常年在外,哪里有时间作画?这画技再有天分,也必须勤加苦练才成。” 钱玉熙笑道:“也是。” 可比起这进步的画技,她更羡慕那个能够随心所欲四处游历的公主殿下,当然了,这也不过是羡慕而已,若是真的给她选择了,她知道,她也会选择承担家族的责任。 她是钱玉熙,是钱家的长房嫡女。 况且,长生公主,你也未必便什么也无需背负。 钱钧这趟回家并未能够解决心中的担忧,甚至多了一份无法改变未来的无力,不过他没有沉溺在这种无力中太久,因为他知道,只有他强大,才可以尽可能地庇护钱家! 军需一案不可能一直悬而未决,京城的局势乃至军中的局势都会重新洗牌,这既是危又更是机! 天公作美,大雨停了。 公主殿下就知道这老天爷就是不顺她的心意而已,秦韶按时到达了,虽说他按不按时到达于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公主殿下心情不好,见了不待见的人也便更加的不痛快了。 “巴豆准备好了没有?!” 闫太医正色道:“回公主,准备好了。” “好!” 秦恪到底有没有跟他们往来她没有证据,但是燕州城一事跟他们没关系,她将她的头砍下来给他们当凳子坐! 杀不了秦恪,便先捡软的捏捏。 “整不死他,便让他拉个半死出出气!” 闫太医将头压的低低的,绝对不会让公主殿下发觉其实他也并不是那般被迫的,给皇子下巴豆,他这辈子也不算是白当这个太医了吧? 当年四妃的嚣张气他也没少受! 秦韶顺利达到驿站,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脸上亦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也无法看出两人之间有着无法化解的死仇,“一年多没见,四皇妹又长高了些。” “只是长高,而没有漂亮了?”长生挑眉笑道:“二皇兄未免太伤皇妹的心里了。” “自然也漂亮了。”秦韶笑着道,也不算是违心的话,一年多前的少女虽然亭亭玉立,却仍是带着未曾散去的稚气,而如今眼前的少女已然褪去了稚气,明媚动人,优雅贵气,当然了,若是那张脸与太极殿中的那位皇帝陛下别那般相似的话,或许便更加的诱人了,“越发漂亮了!” 也越发的像父皇,不仅是容貌,还有气韵!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贵气并不是单单一个公主的身份便可以有的! 这便是在太极殿由皇帝亲自养育出来的长生公主! “四皇妹一路上受惊了,往后的行程由我亲自护送,四皇妹安心便可。” “那便多谢二皇兄了。”长生笑容越发的明媚,“今日时候不早了,二皇兄一路奔波也怕是累了,便在这驿馆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也好。”秦韶道。 长生笑了笑,“今晚上的安全问题还是由皇妹的人负责,二皇兄尽管安心休息便是,虽然皇妹的人不济,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也没再来刺客了,想来也是玩腻了,所以二皇兄不必担心半夜里闯进一个刺客来,哦,便是真的来了刺客,也是冲着皇妹来的,二皇兄很安全,大可放心睡觉便是。” “四皇妹说笑了。”秦韶笑着道,真将当她开玩笑一般。 长生眨了眨眼睛,“二皇兄相信皇妹便好。”说着,便吩咐人送二皇子殿下去房间休息,也没忘记吩咐人准备好吃食什么的,让二皇子吃饱喝足了好好休息。 秦韶哪里回信她这般好心? 不过也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给他下药! 送上来的膳食身边的护卫都用银针检验过确定没有下毒才端到他的面前的,可是泻药不是毒药,银针测不出来! 拉的脸色发青的二皇子殿下便是不用让人来看也知道自己是吃了泻药。 “秦长生——” “殿下,属下去请一个大夫吧!”身边的护卫再次开口,担心主子这样下去会出事。 秦韶青着脸咬牙道:“去抓一副解泻药的药,在外边煎好了送回来!”请大夫来看?那岂不是顺了那贱丫头的意?! “是!” 次日清晨,公主殿下**好眠,吃过早饭便等候二皇子殿下护送她回京,当然了,二皇子殿下也没有让她失望,准时出现了,即便一脸的菜色,脚步似乎也有些虚浮。 “二皇兄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公主殿下一脸担忧,“该不会是病了吧?闫太医,快去给二皇子看看!” “不用了!”秦韶道,“不过是昨晚上吃错东西罢了,四皇妹无需紧张。” “吃错东西?”公主殿下大惊,“该不会是有人下毒吧?来人!来人——” “四皇妹!”秦韶沉声喝道,一字一字地道:“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四皇妹若是想玩,回京之后皇兄必定奉陪!” “玩?”长生勾起了嘴角:“二皇兄肯陪皇妹玩这自然是好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二皇兄所谓的玩皇妹是否能玩的起!” “这世上还有皇妹玩不起的事情?”秦韶问道。 长生笑了,“二皇兄太看得起我了,这世上这般大这般多的事情,自然便有我玩不起的,而且这玩也分和人玩、被人玩或者玩人,不知道二皇兄是指哪一个呢?” “听闻四皇妹跟八皇弟在燕州城中毒了。”秦韶突然岔开了话题,“不知当时中的是何种毒药?” “八皇兄没告诉你吗?”长生惊讶道。 秦韶笑道:“八皇弟回京便被父皇罚了回府闭门思过,便是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二皇兄是想皇妹告诉你?” “方才见四皇妹那般紧张,想来是受了这事的影响。”秦韶缓步上前,靠近她。 一旁的凌光欲阻止,却被主子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八皇弟虽然没机会说。”秦韶低下了头在公主殿下的耳边微笑着轻声道:“不过四皇妹难道以为真的可以瞒的密不透风吗?” 长生亦是笑着,眸中尽是冷厉,同样低声道:“你敢说吗?” “为兄自然不会。”秦韶抬起了头,继续微笑,“告诉四皇妹这些不过是不希望四皇妹继续误会为兄罢了,虽说为兄与四皇妹之间多有嫌隙,但毕竟也是手足,更何况,四皇妹若真的出了那般的事情,父皇岂会饶了我们?” “你说我便信了?”长生似笑非笑。 秦韶笑道:“真相便是真相,不是人信不信便会改变的,四皇妹若是真的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便是,当然了,四皇妹也可以认为为兄这般是此地无银,至于为兄是如何知道的,那便要怪四皇妹当时做的不够狠心了,没封住所有人的嘴。” “燕州城的事情,二皇兄都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还真的让皇妹佩服。”长生笑着继续道。 秦韶继续笑道:“四皇妹忘了,八皇弟什么都好,便是御下的能力差了一些。” “是吗?” “时候不早了,四皇妹请吧。”秦韶没有继续,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长生笑道:“有劳二皇兄了。” 一行人启程出发。 凌光没有骑马而是待在马车里面保护主子,便是秦韶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护送的过程中下手但是她也不得不小心些,“公主,二皇子知道中毒一事,是否” “他没这个胆子!”长生冷笑,“而且他既然敢跟我说了便不打算拿这事来对付我!” “那他与秦恪” 长生眯起了眼,没有回答。 三元及第,对每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还是南方士族王氏的嫡出,王驰王焕之一进翰林院便被几个阁老所赏识,不过可惜的是身为士族王氏的继承人,几位阁老便是再赏识也不能违背裕明帝的心意加以提拔。 似乎这位王状元也明白自己处境的尴尬,收起了锋芒,兢兢业业地尽忠职守,大半年来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这不仅让阁老们更为欣赏,便是连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也暗中加以关照。 这个王家少主在翰林院的日子并不难过。 “焕之,南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茶社,等一下我们打算去看看,你可要一同前往?”下衙的时辰到了,几个同僚便提出了邀请。 王驰笑道:“不了,今日家中有事。” “那便改日吧。” “好。” 从翰林院出来,王驰便上了前来迎他的马车,缓缓地往自己在京中的宅邸走去,王家在江洲是土皇帝,可到了京城不过是小人物一个,便是有着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光环,王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的七品编纂罢了,连一个实际的官职也没有,他的住处,自然便不能与江洲相比,不过王家少主便是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也无需做的太过。 这京城的居所亦是一座五进的宅子,所处的地带所住都是富贵人家。 “少爷,江洲那边来了消息,少爷大婚事宜已然准备妥当,请少爷按时启程回江洲。” 王驰进了书房,“传话回去,婚期押后。” 良伯一愣,“婚期押后?”与卢家的联姻这些年波折不断,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去年卢荧及笄,两家便开始商议婚期,“虽然老奴也不希望少爷娶卢荧,但是若是贸然将婚期押后的话,卢家那边怕是不好处理,再者,少爷之前不是说燕州城战事必定会在朝中” “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王驰打断了他的话,已然及冠了的王家少主不再见少年之气,沉稳持重,不容违逆。   ☆、294 长大了 良伯看了一眼主子,应道:“是。” 王驰从怀中取出了一份信件,递给了他,“六皇子派人送来的,杨美人的求援信。” “杨家当初瞒着少爷做了这事如今却来向少爷求援。”良伯接过了信件看了后冷笑:“他们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这些年来士族之间明争暗斗,杨家有自己的门路自然不会甘心永远依附。”王驰倒也没怎么生气,坐在书案之后提起了笔,“能成功也是他们的本事。”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罢了!”良伯冷笑,“而且便是成功了又如何?如今不也是被困死在后宫?” 当日杨家借着王氏的势得了进常山书院的名额,本也是对王家感恩戴德的,可没想到这心却越来越大了,竟然瞒着王家设计当今皇帝!谁不知道杨家跟王氏一族关系密切?! 少爷如今被压制的这般厉害便有他杨家的功劳! “手段上不上得了台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成功了。”王驰落下了最后一笔,抬起头:“区区一个小小的杨家居然成功算计了当今陛下,还成功地入了后宫,良伯,这才是我们应当注意的。” 良伯低头:“老奴无能。” 当日杨家借王氏的势进了常山书院,杨婉儿此女野心勃勃,自然便会跟安夫人打好交道,可根据查探,常山书院几年,除了当初对化名为顾长生的长生公主有几分特殊之外,安夫人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便是钱家的嫡女也不过是得了安夫人的几句夸赞,平日里也是很少有亲近的往来,可这杨婉儿竟然能够住进了安夫人的府邸,还能在她的府邸中设计了当今皇帝! 那是皇帝,能被她杨婉儿设计成功怎么可能没有安夫人的手笔?! 可一向受皇家恩**的安夫人为什么要帮一个小小的杨家女? “这倒是个好机会。”王驰低头将写好的信笺封好,递给了他,“将信一并送回江洲。” “是!”良伯上前接过,似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少爷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查清杨家跟安夫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杨家跟安夫人没有关系。”王驰笑道,“不过我倒是真的想知道杨家手里究竟握着什么逼得安夫人就范。” 良伯了然,“杨美人既然能向少爷求援,怕也会向安夫人求援。” “安夫人那样的女子能就范一次,便已然是杨家的本事了。”王驰并不担心杨家会因为握着安夫人的把柄而继续违逆他,“杨家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的话,那谁也救不了他们。” “少爷打算出手相救?”良伯皱眉,“如今少爷的处境” “当年皇帝诛杀四国公府、废除四妃,如今便不会容忍任何人在他的后宫兴风作浪。”王驰道,嘴边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更何况这位杨美人还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良伯安心了,便是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士族在皇权之下只能低头,“那六皇子那里,少爷打算如何回应?” 他们无法在后宫埋眼线,不过只要有银子,要打听一些消息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这位由皇帝陛下亲自领回宫的杨美人一进宫便因为得罪了长生公主而被丢到一旁,没打入冷宫怕也不过是皇帝惦着安夫人的岩棉的关系,而且一年多没消息,如今六皇子送来这封求援信有什么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六皇子殿下太着急了。”王驰笑道,“我们却不能。”话落,敛去了笑容,“派人留意一下护送长生公主回京的人。” 良伯一愣,“护送长生公主回京的人?少爷是指二皇子吗?” “照做便是!”王驰道,目光有些深沉。 “是。” 傍晚时分,笼罩在夕阳之下的京城更显恢弘。 “四皇妹,京城到了。” 队伍稍稍停留了一下,秦韶策马走到了旁边,开口道。 凌光为主子掀开了车窗的帘子。 长生看了出去,便见到秦韶那原本便因为拉了一晚上而不好的脸色在经过了一天的颠簸之后更是难看,“辛苦二皇兄了。” 公主殿下神色微丝不动,丝毫没有愧疚的感觉。 秦韶笑道:“能护送四皇妹是为兄的荣幸,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如今京城已到,在进京城之前为兄有些话还是想提醒一下四皇妹。” “洗耳恭听。”长生笑道。 秦韶道:“朝中因为四皇妹手握虎符一事而闹腾的厉害,之前父皇一直压着,如今四皇妹回来怕是压不下去,四皇妹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好。” “谁说虎符在我手里的?”长生笑靥如花,“二皇兄也这般觉得?” 秦韶笑道:“不管是不是,这一场风波四皇妹怕是躲不过去了。” “是啊。”长生点了头,“虎符在我手里,朝堂那些老头子定然会认为我对父皇使了什么诡计骗来的,自然不会轻饶了我,若不是真的,我让人去调动燕州驻军亦是大罪,而燕州军居然会任由我调遣,有这般本事的我将来祸害大周的机会就更大了,更饶不了我。” “四皇妹明白便好。”秦韶道。 长生笑的眉眼弯弯,“多谢二皇兄提醒了,我的确该好好准备准备。”随后起身,趴在了窗沿上,看着外边便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仍是保持着皇子威仪的二皇子殿下,轻声问道:“二皇兄想不想知道虎符究竟在不在我身上?” “为兄需要知道吗?”秦韶道,笑容未变。 “若我是二皇兄,便一定会想法子弄清楚!”公主殿下一脸认真地道:“若是真的,便趁机将虎符拿到手,只要虎符一到手了,那还愁什么?” 秦韶神色未变,“四皇妹说笑了,只要父皇在一日,便是虎符落到了叛逆之人手里也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 “废铁?”长生皱了皱眉,“不是铜来的?” 秦韶波澜不惊的脸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波动。 “回去之后再好好看看。”公主殿下自个儿嘟囔了一句,随后便像是没事儿似得对二皇子殿下道:“既然父皇在等着我们,那就赶快进城吧。” “好。”秦韶应了这话,便转过身,喝道:“进城!” 那声音宏亮有力。 长生靠着背枕,笑了,眼角憋见了一旁的凌光眼里浮动着忧虑,“别担心,便是本宫对他客客气气的,他也不会放过本宫的。” “奴婢”凌光有些讪讪,她自然也清楚这个,却仍是忍不住担心,不过“奴婢会誓死保护公主的!” “他可不是刺客。”长生笑道,却融不掉眼底的冷意,“不是谁誓死便成的,凌光,这是一场殊死搏斗,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所以,不必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担心上面。” “是!” 长生低头从怀中取出那块让朝堂那伙人闹的不可开交的东西,认真地研究起来,“铁还是铜来的?不会是合金的吧?怎么不用金子做了?没银子的时候还可以溶了当银子花。” 凌光:“” 队伍进了京城,长生公主到达京城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所有关注这事的人耳中。 宫门前,崔公公早已等候多时了,马车还没挺稳便马上迎了过去,“奴才崔升参见公主,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凌光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长生看着满脸笑意却难掩着急与担心的崔公公,淡淡笑道:“好久不见了,崔公公。” “奴才不敢。”崔公公忙屈身道,随后便入了正题,“奴才在这里恭候公主多时了,陛下吩咐奴才在这里等候公主,待公主回来之后便马上请公主进宫。” “感情父皇还怕我跑了?”长生挑眉笑道。 小祖宗! 崔公公腹诽了一句,忙道:“今日陛下一直念着公主,便让奴才来宫门口等候。” “也就今天念着?” 崔公公本就冒着薄汗的额头此时更甚了,“怎么会?自公主出宫之后陛下每日都惦记着,还说这次公主回来了定然不让你乱跑了。” “哦?还想关着我?” 崔公公差点咬了舌头,“公主,这里热,不如奴才先护送公主入宫?” “好吧。”公主殿下终于大发慈悲不为难这位太监总管了。 崔公公差点笑的连眼睛都不见了,“软轿已经在前头等候了,请公主回宫。”说完也没忘记旁边老开公功高的二皇子殿下,不过在看向他的时候笑容顿了一下,这二皇子怎么了?不过惊讶归惊讶,还是很快便压下了,“奴才见过二皇子,陛下说二皇子辛苦了,回来之后直接回府休息便是,不必进宫了。” “儿臣领旨。”秦韶跪下,随后起身:“有劳公公送四皇妹进宫了。” “奴才不敢。”崔公公忙道。 秦韶看向长生,见见昏暗下来的天色给他的脸笼了一层阴影,“那我便不送四皇妹了。” “二皇兄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长生颔首,一脸关切地道:“还是请太医看看的,免得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 “四皇妹放心!”秦韶应了这话,便上马离开。 便是两人都是笑着的,但皇帝跟前伺候了这般多年的崔公公哪里便觉察不出来那压抑的火药味?未免公主殿下在宫门前出事,当机立断地让人护送公主殿下进了宫再说! 马车进了第二道宫门,在软轿之前停下。 “去查查方才宫门前到底有多少人在盯梢。”长生下马车前,冷声吩咐道。 凌光应了下来,“是。” 崔公公赶紧护着这小祖宗上软轿,陛下还在等着呢。 凌光走到了后头的青龙身边,耳语了一阵,便紧随着软轿而去。 青龙转身出宫,除了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之外,还有后头押着进京的常安跟一众证物需要安置妥当,便是二皇子殿下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公主殿下的主意,但便是为了让他心里不舒服,军需一案的证人跟证物也不能让他看到。 长生坐着软轿往前走,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他们并非往太极殿走去,不过也没问,在这皇宫当中,有本事对她不利的也就只有皇帝陛下一人,而他恰巧是这京城中最不可能对她不利的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软轿在宫道上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褪去,大地被黑夜笼罩,他们方才停了下来。 “公主,到了。” 长生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便是在夜里亦是庄严肃穆的宫殿,便也明白了为什么是这里了,“嗯。”起身下了出了轿子,对凌光道:“在外边候着便是。” “是。” 崔公公将小祖宗迎到了门口处,也没进去,“公主请。” 长生缓步走入,檀香迎面扑来,看着神位前站着的身影,这太庙中的沉郁气息似乎也散去了不少,“儿臣见过父皇。” 裕明帝转身,神色平静,“给你母后上柱香。” “好啊。”长生笑道,上前燃香,“多得母后保佑,儿臣才能平安归来。” “你还知道!”皇帝陛下沉声喝道。 公主殿下却直接告状了,“母后,你看父皇欺负长生!” 裕明帝一脸的怒容,若是别人见了早就跪下来请罪了,可这在公主殿下的眼里却是最好的迎接,“你母后也护不了你!” “不是还有父皇您吗?”长生笑道:“父皇难道会看着儿臣有事?” “我让你去燕州了吗?”皇帝陛下大怒道。 长生缩了缩脖子,“没有,儿臣这不是想去看看表哥嘛,谁知道会碰上了胡人来袭?不过这也怪不得儿臣是不是?若是平日里,便是胡人来袭儿臣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谁知道” “少在这里跟朕扯其他的!”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你将你的心腹都派去救许昭了他岂会有事?!你不过是不想回来罢了!” “怎么便没事了?”长生反驳道:“许昭是母后唯一的娘家人,当年他怎么去的燕州城的?他这次之所以出那般大的事情不也是因为他是元襄皇后的侄子?便是没事了,我也得去看看,好让他知道母后虽然不在了,许家虽然没人了,可他还有亲人的。” “你这是在怪朕了?!”裕明帝丝毫没有消气的意思。 长生道:“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怪的,不过后来见到了许昭之后便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了!若不是父皇当初狠下心来将他扔去燕州城,恐怕他在就死在女人身上了,哪里还能” “说什么话了?!”裕明帝怒火更盛。 糟了! 转过头了! “父皇。”长生上前,不怕死地拦着皇帝陛下的衣摆,“让父皇担心是我的错,不过那种情况我若是走了的话,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如何撑下去?他们死战城头保家卫国,我身为皇家公主便是不能帮他们杀敌也不该一出事便落荒而逃吧?而且我也没真的冒多大的危险,我还是有做好撤离的准备的!最重要的是”她看着皇帝陛下,脸上不再有女儿家的娇态,厉色道:“若是连这点危难都经受不了的话,儿臣如何肩负的起父皇的信任?” 裕明帝看着她,“阿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狗屁!” 裕明帝脸又一沉。 “话是难听了些,不过的确是这般的不是吗?”长生正色道,“若是不经历危难,哪里能抵御将来的风雨?” 裕明帝没有反驳她的话。 “父皇你知道吗?”长生继续道,转向了眼前的神位,幽幽道:“也便是在那一刻我方才明白当年母后离世之时,父皇的心情。” 裕明帝身躯一震。 “无能为力。”长生继续道,“这种感觉几乎要摧毁自己,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一切,那一刻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自己的无能!”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帝王,“我甚至觉得我即便正如开始的誓言一般与燕州城共存亡也无法抹去自己的无能与懦弱,而最后,我更是没有做到当初许下的诺言,父皇,我或许有些明白当初您心里的感觉。” 裕明帝负手而立,“别以为说这些朕便会饶了你!”便是沉着的声音似乎还是余怒未消,可是那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泄露了这位帝王心里最真实的情绪。 长生笑了笑:“我也没说不领罚,不过能不能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少罚一些?” “哼!” “至少等我好好休息几日再罚。”公主殿下上前挽着皇帝陛下的手,娇俏的笑颜驱散了方才的沉郁,“儿臣这一路走来可是没少受苦。” “既然知道在外头苦,便少些出去!” “好啊。”长生笑道,“以后都不出去了,就留在宫里陪着父皇。” 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在你母后面前也说谎!” “真的!”公主殿下揉了揉脑袋,“总不能一直在外头,让这京城里头的人都将儿臣当老鼠一般像变成猫将儿臣给吃了吧?” 裕明帝眯起了眼睛。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长生没等皇帝陛下开口便道:“谁让儿臣出生的时候少了一样东西?” “秦长生——” 公主殿下吐了吐舌头,“儿臣错了,儿臣错了,父皇别生气!” “哼!” 长生又求饶了好半晌这才让皇帝陛下消气,“这里虽然有母后看着,父皇不敢对儿臣怎么样,不过儿臣这一路走来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如今更是饥肠辘辘了” 好不委屈。 “那还不走?” “等等!”长生松开了手,上前给元襄皇后的神位磕了三个响头,又给长明灯添了香油,再点了三柱清香,这才离开。 裕明帝再大的气也消了。 二皇子殿下回府之后,将怀着身孕的二皇子妃给吓的够呛的,连忙请了太医,在太医再三肯定二皇子殿下不过是吃错了东西之后这才安心。 “殿下先将药给喝了吧。” 秦韶点头,接过了妻子送上来的药一口便喝了进去,“你也折腾了半天了,回去休息吧。” “妾身在这里照顾殿下吧。” “不必。”秦韶道,“你有着身子不宜操劳,这里有下人伺候就成了。” “可是” “太医不是说了我没事吗?”秦韶安抚道,“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身子。” 二皇子妃这才作罢,“那妾身便先回去。” “嗯。” 二皇子妃仔细吩咐了一番下人好生照顾之后这才离去。 秦韶脸色阴沉了下来,“谁通知皇子妃的?!” “奴才奴才”皇子府的总管吓的跪了下来了,“奴才通知的娘娘殿下离京之后娘娘一直很担心殿下让奴才在殿下回来的第一时间便禀告她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再有下次,你这个总管就不需要再当了!”秦韶冷声道。 “奴才谢殿下” “下去!” “是” “都下去!” “是!” 屋子里的下人纷纷退了出去。 秦韶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靠枕上,白日里不能露出的疲倦与难受此时得意放纵,心中的怨毒也随之涌出,“秦长生——” “不过是一剂巴豆罢了,就将二皇子逼成了这样子?”安静的房间内突然传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秦韶神色一凛,“谁?!” 一人从梁上落下。 秦韶大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得问二弟你了。”秦恪仍是似笑非笑,“这二皇子府的守卫还是得加强一些,否则下次进来的是刺客的话,二弟的性命怕是要不保了。” 秦韶压住了怒火,冷笑道:“父皇四处派人找你,我们那位四皇妹更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居然还敢来京城?” “为何不?”秦恪坐了下来,仿佛就跟回了自己家一般,“从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而且,离开京城这般多年了,我也是时候回来看看了。” “问题军需一案是你做的?”秦韶冷冷地盯着他,眼中的防备更浓。 秦恪笑了笑,“二弟怕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离京多年的大皇兄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秦韶道,当日他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不安好心,不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既然没对他出手,他也犯不着为他人铲除威胁,不过没想到离开京城这般多年的秦恪居然还能做下这样的大案,还在燕州城里面将他们那位高贵的四皇妹给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二弟只需要知道为兄是来帮你的就成。”秦恪没回答他的话,“我们那位四皇妹带回来的人可以助二弟一臂之力,不过究竟怎么用或者先对付谁,便得看二弟自己的了。” “我怎知你不是对秦瑞说了同样的话?”秦韶冷笑。 秦恪看着他,“四大国公府的冤屈唯有四大国公府的血脉才能洗刷!” “我是皇室血脉!”秦韶道。 秦恪笑了,“的确,当年二弟连自个儿的母妃都可以” “你闭嘴——”秦韶勃然大怒,面容也随之扭曲起来,“秦恪,别以为我不动你便是动不了你!” “二弟息怒。”秦恪却笑道,越笑越是渗人。 秦韶攥紧了拳头,脸色也发白起来,“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企图利用我!你既然知道当年我做了什么便很清楚我绝对不会容忍阻拦我的人存在!我暂时动不了秦长生可是要你的命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容易!秦恪,不要太自以为是!” “二弟说笑了。”秦恪缓和了神色,“我哪里会对付二弟你?至于利用嘛,也不过是希望二弟能够帮为兄报仇雪恨罢了,这跟二弟的目标不也是一致吗?” “我为何要帮你?”秦韶也收起了狰狞,冷笑道。 秦恪挑眉:“二弟这些年虽然步步高升,也看似位高权重,可惜却被困在了京城这一方天地,一举一动都在我们那位父皇陛下的掌控之中,你如今得到的,不过是他老人家的施舍罢了,方才二弟问我为何能够做到这些,那便是因为我不再他的掌控之中。” “你什么意思?” “孟家留下的势力这些年助了二弟不少。”秦恪缓缓道:“不过同时也泄露了二弟所有的底牌!我们那位父皇陛下精明的很,他给你的同时也双倍收回!” 秦韶如何还不明白。 “二弟可愿意与为兄合作?”秦恪笑意盈盈。 两排宫灯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长生公主挽着皇帝陛下的手走在清凉的宫道上,欢声笑语不断,偶尔传来皇帝陛下的几声训斥,却亦是**溺的。 这便是长生公主独有的尊贵。 荣贵妃并未上前打扰父女两人共聚天伦,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确定公主殿下的确平平安安回来之后,方才真正地安心,“吩咐小厨房,将做好的膳食送去太极殿。” “是。” 荣贵妃看向前方肃穆的太庙,笑了,许姐姐,阿熹会好的,会一直很好的,我发誓。 “陛下,这是贵妃娘娘命人送来的。” 御膳本就摆满了桌子,不过公主殿下对荣贵妃送来的吃食似乎还是很感兴趣一般,“放下吧。” 崔公公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点了头,这才吩咐宫人们放下。 “都是我爱吃的。”长生眯着眼笑道:“这可是托了父皇的福了。” “不是朕托了你的福?”裕明帝冷哼道。 公主殿下连忙给皇帝陛下夹了一筷子,“贵妃娘娘也好,母后也好,不都是父皇的人?自然是托了父皇的福了。” “出去外头别的没学会,就学了这耍嘴皮子?”皇帝陛下教训道。 长生却是一愣。 “怎么?朕还说不的你了?”裕明帝见状,沉了沉脸道。 长生抿唇一笑,“哪里哪里?父皇怎么说都成!”低头吃了起来,“贵妃娘娘的手艺又好了。”嘴边那笑一直没有散去。 耍嘴皮子啊? 那不是萧大人的本事吗? 萧惟 裕明帝脸色缓和了,可是看着她嘴边的笑容,眸色却暗了暗,“喜欢便多吃点。” “多谢父皇。” 公主殿下吃饱喝足了,又消食了,便打起了哈欠了,打算回去休息,不过在回去之前总算想起了正事了,“父皇,这虎符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放在我这里实在是烫手。” 裕明帝接了过来。 “好了,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公主殿下拍拍手,一幅卸下了重担似得,“儿臣告退了。” “没有话要问父皇?”裕明帝没让她走,问道。 长生笑道:“原本是有的,尤其是在燕州城的时候,不过现在没有了。” “哦?”裕明帝挑眉。 长生一脸的坦然,“因为这兵符啊。” 裕明帝没说话,就看着她。 “好吧。”长生微笑道:“您将这东西给儿臣的时候,儿臣心里边想着估计是假的,是父皇陛下你要试探一下儿臣到底有没有谋反的心思” 这话还没说完,皇帝陛下便黑了脸了。 “父皇你可不能怪我。”公主殿下忙道:“东南剿匪根本用不到这虎符,您却给了我,除了试探跟考验我还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后来燕州城出事,我又想父皇该不会能够未卜先知” “是认为燕州城的危机是朕可以的吧?”皇帝陛下冷声道,将公主殿下的底细都给瞧了个一清二楚!“不孝女!” 长生讪讪:“儿臣是有想过,不过也只是脑子闪了一下而已,父皇便是再想考验儿臣也不会拿整个北境来冒险!” “那你现在又想什么了?”裕明帝余怒未消。 长生正色道:“想查清真相,想让战死的十万将士的忠魂得以安息!” 裕明帝没有回应,只是威严肃穆地看着她。 “父皇。”长生跪了下来,“此次不为皇权,只为正义!” “何为正义?”裕明帝道。 长生抬起头:“让活着的人得以欣慰,让死了的人得以安息,这便是正义。” “即便为此付出代价?”裕明帝道。 长生道:“是!” “可是朕的长生公主”裕明帝看着她,缓缓道:“你最不该在意的便是正义!” 长生皱眉,“父皇” “回去休息吧。”裕明帝道,没让她说下去。 长生压下了心头的涌动,没有继续下去,起身道:“是。”随后,转身离开。 “阿熹。”裕明帝又叫住了她。 长生转过身,微笑道:“父皇还有事?”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打量着她。 长生本以为他是因为方才的那句话还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他的神色那是父亲的神色,而他这样看着自己 公主殿下的心头一紧。 “父皇,看什么?” “看父皇的阿熹似乎又长大了。” “漂亮了吧?”长生笑靥如花,心里却更加的紧张。 裕明帝笑了,“嗯,漂亮了。” 长生笑的更加的灿烂。 “明年你便及笄了,及笄之前不许再出去。”裕明帝继续道,“父皇会让荣贵妃好生为你准备及笄礼。” “好啊。”长生继续笑道。 裕明帝缓步走了过来。 长生攥紧了拳头,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裕明帝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及笄之后,朕的阿熹就可以选驸马了,届时,父皇将天下所有好男儿都招来,让你好好的选。” “跟父皇选秀一样吗?” 裕明帝道:“有何不可?” “那好!”长生继续灿烂地笑着,“那儿臣便等着父皇将天下最好的男儿都找来!”说完,打了一个哈欠,“儿臣真的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父皇也不要忙的太晚,别没被朝中那群家伙气病反而累病了。”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崔升,“崔公公帮我盯紧了,要是我们的陛下不爱惜自己,来告诉我!” “公主真孝顺。” “那当然,本公主可不是不孝女!”说完,便笑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一直笑着回了自己所住的偏殿,笑的脸都僵了。 上辈子虽然没有过男人不过在那资讯发达的年代便是没经历过也听说过,听说过女人到底有没有那个事儿从行为举止也能看出来的,尤其是在一些经验丰富的男人眼中,更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论经验丰富,谁比得上皇帝陛下? 不过 他应该没看出什么来吧? 不过是一晚上而已。 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都还没弄完全弄清楚,怎么可能会有所不同? 没事的!镇定点! 公主殿下安慰着自己。 正殿内 裕明帝猛然扫落了手边的茶盏,面色可怕至极。 “陛陛下”崔公公吓的三魂不见七魄,这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又难道陛下生公主殿下的气了? 裕明帝闭上了眼睛,双手扣着书案的边沿,紧的双手发白,待再次睁开的时候,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 “陛陛下” “传朕口谕,长生公主及笄之后朕要为其选驸马,命礼部拟一个章程呈上来!” 崔公公一愣,为公主选驸马?这公主的确快及笄了,陛下要提前为公主准备选驸马一事也是正常,可是要礼部拟章程这又怎么个拟法?便是皇子选妃也是定了人选之后才让礼部操办的,现在给公主选驸马便要礼部拟章程?还有,陛下方才震怒如今又突然间下了这道旨意 “没听到吗?” 崔公公顿时一个激灵,忙道:“奴才这便去传旨!”   ☆、295 绝望 夜深人静,寝室内只留着一盏暗黄的宫灯,许是一直下雨的故,这夏夜并不炎热,反而是透着清凉。 正是安眠的好时候。 然而长生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凌光。”她坐起了身来。 在旁边守夜的凌光自然知道主子并没有入睡,不过主子为何这般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便也没有就当不知道了,这下听了主子的叫唤,“奴婢在。”随后上前伸手想要掀开纱帐。 “别。”长生阻止了她,声音有些不自然。 凌光闻言也便收回了手,“公主有话要跟奴婢说?” “恩。”长生吸了口气,到底还是不放心问了出口,“你有发觉我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凌光一愣。 “那夜之后,我看起来会不一样吗?”长生继续道,声音有些僵,显然公主殿下的脸皮也不是厚的可以挡的,“咳咳就是就是父皇方才盯着我看,我担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凌光神色也有些僵,“公主放心,不会的。” “真的?”长生继续问道,“不是说女子成亲之后便会不一样吗?”虽然不是成亲了,可也应该差不多吧? 凌光扯了扯脸皮,“只要公主不会在陛下面前突然间就想到了萧惟,那就不会有事!” “真的有不一样?”长生掀开了纱帐,萧惟的小命比她的脸面要重要,“父皇真的看出来了?” “少女怀春”不过四个字,凌光似乎说的很艰难一般,“公主若仍是如这一路上一般时常失魂落魄,陛下自然会怀疑。” “我有吗?”公主殿下挑眉。 凌光没有说话,就看着她。 好吧。 公主殿下也不好意思否认了,“是有点吧。”不过她在皇帝陛下面前有失魂落魄过吗?少女怀春?什么样子的?“他真的看不出我已经不是” 凌光重重地咳嗽一声,“公主若是担心不如直接跟陛下说了这事,这样陛下总不会明知公主心中所属那要杀萧惟吧?” “你确定?”长生狐疑地看着她,那样子就像是怀疑凌光是故意报复似得。 凌光失笑:“公主若是真的不放心,这也算是一个法子。” “还是算了吧。”长生叹了口气,“皇帝陛下如今已经够伤脑筋了,我这个不孝女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说完,又盯着她看。 凌光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公主” “你有没有过”公主殿下脸色十分的不自然,却还是问了出口,不过到底是脸皮不够厚,没有问完。 “公主!”凌光沉声喝道,脸更僵了。 公主殿下知道自己过分了,讪讪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罢了。”说完,又道:“我道歉!” “萧惟便那般好?”凌光问道,生气的并不是公主殿下问了这事,而是她的主子居然会为了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人成了这个样子!少女怀春没错,可是这对象“公主无需因为那晚上的事情而” “我是这般的人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抱着迎枕盘腿坐在榻上,“凌光,其实有个人放在心里挺不错的,即便有时候会觉得被束缚住了,甚至不得不因此而改变自己,可是真的挺不错的,在寂寞的时候有人可以想着,不高兴的时候有人可以折腾,高兴的时候有人可以分享真的挺不错的。” 凌光已然缓了过来,“那公主便放着就是。” “不是不喜欢他吗?”长生挑眉笑道。 “只要他能让公主高兴就行!” 长生伸手道:“过来。” 凌光一愣,还是第一时间走了过去。 长生扔了手里的迎枕伸手抱住了她,即便两人的心理年龄不相上下,不过这般多年来她便如同姐姐甚至母亲一般照顾她,“有凌光在也很好。” 凌光一愣,嘴边随后泛起了一抹笑意,“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让公主如愿的。”上不了台面便上不了台面吧,只要公主喜欢就好,“若是公主真的不放心,奴婢派人去燕州城保护他。” “你的人不就是皇帝陛下的人?”长生松开了手,“还是算了吧,而且,本公主看上的男人没这般容易有事!” “好。”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凌光,我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 “公主会如愿的!” 长生也笑道:“嗯,会如愿的!”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一片夜空之下,萧惟亦没有入眠,因为身上有伤,便也没有太过着急赶回燕州城了。 “接着!” 萧惟抬头伸手接过,不是别的,是许昭扔过来的一壶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没念过多少书的许大少爷居然也能说出两句诗意的话来了,他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咬开了酒壶的封口,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不是喝,而是灌,“这才多久便想的睡不着了?” “她应该回到京城了。”萧惟拔开了酒壶的封口,尝了一口,“不错的酒,你哪里弄来的?” “偷来的。”许昭笑道,“这镇上最大的一户人家里面偷来的,据说是那土财主十几年前酿来嫁女儿的,不过最后却用来纳小妾了。” 萧惟没去想他这话的真假,知道这酒不错就成了。 “想阿熹了?”许昭挑眉继续问道。 萧惟还是没回答他的话,便是想他也不会说出来,便是许昭的面前也是一样,他不能亵渎了她。 “哈,居然矜持起来了!”徐招大笑:“之前谁疯了一样什么都敢说出口!” “我认错。”萧惟道。 许昭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我就说公主殿下那般凶恶的性子怎么就看上你了!想来便是贪图你这傻帽儿的样子!” 萧惟举了酒壶敬道:“过奖。” “还有这比锅底还厚的脸皮!”许昭鄙夷道,举壶继续灌着,没两下就喝完了,随后又从地上拿起了新的,“那土财主长得一副猪脑肥肠的,都已经五十多的老头子了,居然纳了一个十五六长得更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妾,那一身肥肉压在那小姑娘的身上啧啧啧,真的不忍直视,那肥猪一样的身子一” “你确定要跟我详细描述下去?”萧惟挑眉问道,“公主殿下不止一次警告我离你远些。” “你怕她,本少爷可不怕!”许昭大手一挥,“这长夜漫漫也是寂寞,不如表哥我带你去逍遥逍遥,也好过你在这里空相思。” 萧惟连眼皮儿也没抬,“我不想造孽。” “是造福!” “你若是因我而丢了小命,还不是造孽?”萧惟继续道。 许昭脸一黑,“你就这般坚信本少爷的表妹会为了你而要了本少爷的命?!” 萧惟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喝酒。 “成!”许昭恼火,“我现在没地位了,成了吧?!不过萧小子,你这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你哥我也经历过你这般年纪,那时候是恨不得” “我爱她。”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却也十分认真。 “你以为我没爱过?!”许昭猛然砸了手中的酒壶,原本纨绔的笑脸顿时转为了狰狞,“你以为就你会爱——” 萧惟看着他,“表哥,人死不能复生。” “我有说要死人复生吗?!”许昭一下子跳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阴沉很戾,“她就是不死我最终也会亲手杀了她!我有说过要她活过来吗?!我只是不想欠她的人情,她凭什么为我而死?她有什么资格为我而死?!她不过是一个胡女罢了,本少爷玩她一场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甚至连今晚上被那肥猪糟蹋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她凭什么为我而死——” 曾经消愁的方式似乎再也无法起到作用了,那般放纵的岁月再也不复存在,即便仍可以玩世不恭,却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而这一切,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背叛了他最后却为他而死的女人! 许昭做梦也没想到! “要打一架吗?”萧惟问道,他知道他的痛苦,但是从未经历过的他却无法完全明白他的痛苦,但他想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难以忍受的,因为他只是想一想长生可能出事便已然无法承受了。 许昭的回答是一拳头。 萧惟放开了手还击。 两人都没有用内劲,就靠着拳头蛮力打着,直到筋疲力尽了才停下来,双手都有损伤,不过更为严重的应该是许昭,但是这般一发泄,心里的痛苦似乎便缓解了,他躺在清凉的青石地板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我第一次见到她的便是在这样的夏天” 萧惟也抬头看着明月,心里念着那心爱的人儿,同样的月色之下,她是否安眠? 许昭没有说下去,有些过去无需向任何人讲述,那是埋在他心底最美好的回忆,亦是最深爱的一切,“萧惟,好好待阿熹。” “当然!”萧惟道。 许昭笑了:“好好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 “会的!”萧惟决绝地道。 他们一定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的后半夜,长生还是安稳地入睡了,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还伸着懒腰赖着不想起来,“还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好像还梦到了某个人。 凌光也不催促,“公主若是还困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我还真想。”长生笑道,“可惜你家主子我这是劳碌命。”说完,便爬了起来了。 凌光唤宫人进来伺候主子梳洗。 梳洗完了之后,长生便出了寝室,去旁边的膳厅用早膳了,没让宫人伺候,就留了凌光一人在,“青龙可有消息传回来?” “今日一大早便送回来了消息。”凌光道。 长生喝了口小米粥,“说罢。” 凌光点头,便将青龙传回来的消息一一禀报了,“青龙将常安安置在了一个秘密的据点,目前为止很安全,等公主将人交给陛下之后,便将人给提出来,昨日在皇宫附近盯梢的不少人,六皇子府、信阳侯府、还有朝中的一些大臣也派了人,另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安夫人跟王家也有人在。” “安夫人?”长生挑眉,“王驰现在还在翰林院?” “是。” 长生颔首,王驰派人盯梢很正常,可安夫人安夫人“安夫人跟杨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能让她帮着杨婉儿设计皇帝陛下?” “这”凌光道:“陛下待安夫人特别,奴婢担心若是派人去安夫人那边会让陛下” “我也没说要派人去。”长生道,“怎么说安夫人也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垂了垂眸,“不过当初还真的不该那般轻易地便让这事过去,至少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以安夫人的性情不可能帮杨婉儿那般算计皇帝的,这期间必定有问题! 当初她只顾着跟皇帝陛下生气,如今想来只是将这事跟南方士族拉在一起似乎想的有些简单了,可都已经过去了这般长时间了,那杨婉儿现在也不知道在后宫那个角落里面熬日子,再去问的话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 都已经过去了,安夫人还留意她做什么? 总不会担心她秋后算账吧? “青龙有将这些情况禀报皇帝陛下吗?” 凌光道:“公主未曾吩咐,青龙尚未禀报陛下。” 长生眯眼笑了笑,“那便让他去禀报吧。”这般多年的潜移默化到底还是有用的。 “是。” 这一日的阳光也很好,长生方才用完了早膳,荣贵妃便来了,那时间就跟掐好点似得,而她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大堆新做的衣裳首饰,还有一个让她错愕不已的消息。 “娘娘说什么?” “陛下传了口谕,待公主及笄之后便为公主挑选驸马,让礼部拟一个章程来。”荣贵妃微笑道,“一晃,公主便长大了。” 问题不是这个! 长生咯噔了一下,传口谕给礼部?昨晚上皇帝陛下的确是说过了这事,可即便当时是认真的,也不该现在便办!不说根本无需这般着急,更何况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大堆大事正事!“娘娘,父皇怎么想一出便是一出?” “怎么了?”荣贵妃蹙眉问道。 长生吸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做这事,娘娘也该知道” “阿熹。”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或许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要这样做。” “恩?”长生皱眉。 荣贵妃神色严肃,“你才刚回来,今日早朝上便有人咬着虎符一事不放。” “父皇承认了?”长生问道。 荣贵妃道:“没承认也没否认。” “意料之中。”长生道,“这是最好的回应,不过也应该不能让他们满意,所以父皇便抛出了选驸马的幌子,好让他们闭嘴?” 长生公主要及笄了,及笄了之后便要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帝陛下再爱也总不能还继续任由着她胡闹吧? 便是还是这般着,可嫁了人生了孩子的长生公主光忙活自家的事情便已经够了,哪里还有心思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干涉政事? 便是她还有这个胆子,她的夫家也绝对不会容忍的吧? “朝堂的那群人盼这一日盼的眼睛都直了。” 荣贵妃点头,“不过这也是个机会,陛下的意思是给你选一个” “娘娘可知道给我当驸马将来会有什么下场?”长生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荣贵妃脸色一僵,“阿熹,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娘娘觉得我有考虑的余地吗?”长生笑道:“如今便是连八皇兄怕也恨我入骨了。” “他不足为患。”荣贵妃道。 长生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惊,“娘娘,你不需要为了我” “他是本宫的儿子。”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本宫并不为了谁。” 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管如何,我不希望娘娘为了我而牺牲一切,母后当初帮了你并不是希望你为了她的女儿而牺牲一切。” “本宫自有分寸。”荣贵妃道,随后便又凝视着她。 这让长生想起了昨晚上皇帝陛下的眼神。 “娘娘” “虽说不必在意,不过阿熹真的长大了。”荣贵妃笑着道,“你母后在天之灵见了必定会很高兴的。” 长生悄然松了口气,“人总是会长大的。” 长生公主终于回宫了,可皇帝陛下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审理问题军需一案,更不是交代虎符一事,而是让礼部拟章程为长生公主选驸马! 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朝臣们长生公主就要嫁人了,便不要抓着虎符的事情不放!?或者是在皇帝陛下的心里,军国大事也不必上公主殿下的终身大事? 让礼部拟写章程,这是皇帝选秀才有的规格! 御史们深受打击,可再硬的骨头也拗不过皇帝陛下的决心,况且大周一朝,至少在这一朝,还没出现那真正硬骨头的,可以为了心中正义而不要命的铁血御史! 劝谏归劝谏,屈服还是屈服。 闹得这般大的事情,便是仍在府中闭门思过的秦阳也听到了,错愕的同时更是着急,难道他不惜与秦恪与虎谋皮,最终被他害的这般惨仍是无法阻止秦长生拉拢司楠?! 不行! 绝对不行! “殿下,贵妃娘娘请殿下进宫。” 秦阳一愣,“你说什么?” “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殿下进宫。” 秦阳问道:“贵妃娘娘派谁来?” “是娘娘宫中的嬷嬷。” 秦阳这才点头,“给她说我稍后就去!” “是。” 秦阳吸了口气,母妃,你终究不会不管儿臣的! 长生送走了荣贵妃之后便去求见了裕明帝,没提皇帝陛下口谕一事,而是说起了正事,“人青龙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父皇下旨彻查了。” “你认为该如何查?”裕明帝道。 长生道:“每一批军需从购置到送至军营都有一套程序,儿臣虽然没有经手过,但还是知道本朝的这套购置军需的程序尚算成熟,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查下来,必定可以查到些什么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般长时间了,查起来的确有些难度。” “觉得父皇处置失误?”裕明帝道。 长生摇头:“当时燕州那般局势,京城随时都会陷入战火的危机,若是再掀起大案的话必定会朝纲动荡,得不偿失,而错过了第一时间,也便无需着急了。” “你觉得会是谁?”裕明帝道。 长生道:“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放过一个该死的人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没错,儿臣也不否认想过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算了,如今也还没消了这个心思,但是儿臣可以保证,这桩案子不会有无辜人流血。” “对有些人来说,失去一些东西比死还痛苦。”裕明帝道。 长生道:“这便不在儿臣的考虑范围了。” 裕明帝看着眼前冷漠的少女,神色威严却也平静,“阿熹,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再也无法挽回,不管将来如何的后悔,都是如此。” “儿臣不会后悔。”长生明白他的意思,手足相残,做了便无法挽回,“不过父皇还有机会后悔,若是父皇不愿看到” “去吧。”裕明帝道,“去做你想要做的,也让朕看看朕的长生公主究竟长大到了何种程度。” 长生突然间有些心酸,眼前的帝王便是再疼爱自己亦是别人的父亲,而如今却要为了她而牺牲其他的孩子,“父皇” “既然不后悔,便不要有不该有的情绪。”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朕的长生公主必须坚不可摧!” “是,父皇。”长生压下了所有会影响到她走下去的一切负面情绪,正色应道,“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恪” 长生看着他,“我不配为大周皇子!” “随你处置。”裕明帝道。 秦阳怀着希望进宫,可是得到的却是更深的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生母亲居然会这般对他!为了一个处处跟他作对的臭丫头,为了一个差一点就让他死在了燕州城的臭丫头,他的亲生母亲居然这般狠绝地对他! “让儿臣离开京城?呵呵母妃,你想让儿臣去哪里?跟五皇兄一样躲去皇陵,还是跟秦恪一样跟老鼠一般活在暗处?!” 他在燕州历经磨难,她将他拒之门外,如今终于要见他了,却不是安慰,甚至连问他一句身体如何都没有而是直接让他离开京城! “我会求陛下封你为王。”荣贵妃面色冷漠,声音更是冷漠。 秦阳大笑:“封我为王?难道母妃还能为我求来一块封地?便是连前朝都没有了的封地之制,母妃还能求的父皇为我破例?!母妃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以为信阳侯府真的会一心一意地帮你吗?”荣贵妃冷笑,拿起放置在旁边的一叠东西扔到了他的面前,“这就是你深信不疑的人!在你的眼皮子地下,他们早就跟秦瑞暗中往来了!赵四的事情背了污名的人是你,得了好处的是他们!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你最信任的人!” 秦阳捡起了那些东西,一张张的信件,一句句热络的话像是可以诛心一般,“不!不会的!不会的!” 荣贵妃没心软,又扔给了他另外一堆。 秦阳没有去捡,而是抬头看着眼前从里到外都透着冷意,便是他这个儿子也拒之千里的人,“为什么?!” 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为什么要看着他被愚弄? 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为他人做嫁衣! 为什么?! “我是不是你生的——” “离开京城,其他的事情,我来替你解决!”荣贵妃继续道。 秦阳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我为什么要一无所有地离开?” “那你想要什么?”荣贵妃厉声喝道。 秦阳狰狞大吼:“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母妃荣登皇后之位,我想要太子之位,我想要当这个江山的主人!你可以为我求来吗?!你可以吗——” “你担的起吗?”荣贵妃字字诛心,“秦阳,你担的起吗?!便是我为你求来了,你就担的起吗?” “我为何担不起?”秦阳满脸狰狞,满目愤恨,“我这破身子吗?我这从小便用药养大的破身子吗?可是母妃——我为何会如此?!” 荣贵妃目光一震。 “拜母妃所赐——”秦阳嘶吼道,如同绝望的野兽一般,“你为了许皇后的救命之恩而对秦长生掏心掏肺,她救了你,你该感激她!我更应该感激她!若没有她,我甚至连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母妃,我更应该感激她——” 荣贵妃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秦阳恣意地讥笑,“母妃没想到我会知道吧?母妃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是秦长生告诉我的!她一副为我好的模样告诉我的!可是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不过现在信一信也无妨了!若是不信的话,我怎么能够相信站在我眼前这位贵妃娘娘会是我的亲生母亲!”他扬手指着她,“对!就是你现在的嘴脸!秦长生当时告诉我的时候就是你这样的嘴脸!她就这样告诉我真相,让我不要再被信阳侯府蒙蔽——母妃,你将心掏出来给她,而她给你的却是什么?!她不过是将你当耍!哈哈哈哈——我就说她怎么会那般好心?就是为了今日吧?为了让你逼我至此——”他停了下来,双眸赤红地盯着眼前的母亲,一字一字地道:“若是我不听你的,母妃会怎么对我?” 话说到最后,似乎已经虚脱了一般。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撑着自己的身子,等待着她的回答。 封他为王,离开京城,去过那闲云野鹤富贵舒适的日子,这便是她为他谋取的未来,为他这个儿子谋取的未来,可若是他不领情呢?她会如何? 杀了他吗?! “军需一案,你难逃其咎。”荣贵妃沉默许久,方才说了这话,此时此刻的她脸上除了冷漠便是冷漠,仿佛眼前这人不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亲生儿子一般。 秦阳明白了,便是只是一句话他也明白了,若是他不答应,她便会用军需一案让他万劫不复!他不会死!她不会让他死的,即便她没有说,但是他还是相信她不会让他死的,保住他的性命便是她作为母亲最后要做的,可是—— 他宁愿她杀了他! 宁愿她说若是他不听话她便杀了他! 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身败名裂,这便是她给他最后的归宿! “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 秦阳撕心裂肺般地嘶吼着,泪流满面。 “秦阳,你本就不该存在的” 秦阳猛然转身,拔腿便跑,他一句话也不想再听了,不想了! 她不是他的母亲! 不是—— 荣贵妃闭上了眼睛,眼中一片干涸。 八皇子殿下疯了一般从荣贵妃的宫里冲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在里面这对母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八皇子殿下癫癫狂狂,如疯了的野兽一般。 长生闻言之后,皱了眉,随后,叹息一声,荣贵妃的这份恩还的已经够多了,“派人看好秦阳,别让他发疯。” “公主” “怎么了?”长生看着凌光欲言又止的神色,问道。 凌光道:“方才崔公公过来说,贵妃娘娘求了陛下,说她不希望任何人来干涉这事。” “我有干涉吗?”长生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罢了,不管便不管!秦阳应该也没胆子做出什么大事了。” 而且荣贵妃这样也未必全然对秦阳没好处,或许也有为了让他躲开接下来这场风波的意思。 八皇子殿下到底怎么了一事,大家还一头雾水,可没过多久,裕明帝便又下旨,命长生公主协同刑部、大理寺一同审理燕州军问题军需一案!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皆惊愕。 长生公主的确是整件案件的亲历者,可让她来审?! 这算什么? 皇子也就算了,这般大案派一个皇家人来审理所应当,可是她长生公主算什么?!虎符一案才放过了她,她不但不知反省还变本加厉?! 不行! 绝对不行! 可有皇帝陛下在,不行也得行! 六皇子殿下没因为被赐婚一事而人逢喜事精神爽,反而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王家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养好了病的二皇子便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便是他跟王家接触一事瞒不过父皇但也绝对不可能谁都知道,可是秦韶的一句六皇弟太着急了,就彻底地揭了他的皮! 是王家那边露出去的消息还是他秦韶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秦瑞无法得知,只能先消除了一切痕迹! 随后,便又是秦长生主审问题军需一案,这无疑是将他们送上去让她砍!即便他也不怕与她正面交锋,可是却不能不为她背后的皇帝陛下的狠心而寒心。 而这时候,刚刚打了脸的秦韶又抛来了甜枣。 “合作?” 秦韶颔首:“没错,东南剿匪早已结束,可是父皇却一直将秦靖留在东南,便是燕州危机的时候也没有动他,用意如何已经很明显了。” “就凭他?!”秦瑞冷笑。 秦韶叹了口气,“我曾经也与六皇弟一样无法接受,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算再觉得羞辱也不能不正视,就是这样一个我们从未放在眼里的人得了父皇的青睐。” 秦瑞脸色阴沉的厉害,却没有反驳。 “我不否认这些年来我一直将六皇弟当成死敌对待。”秦韶露出了真诚,“丽妃的位分虽然荣贵妃,但六皇弟绝对比八皇弟更有资格。” “可父皇却看中了秦靖!”秦瑞冷笑,“为了他连他的宝贝公主也可以” “六皇弟错了。”秦韶打断了他的话,“从前我也觉得父皇是在利用四皇妹来扶持秦靖,可如今仔细想想却反过来才是。” 秦瑞一愣。 “我们这般多兄弟之中,与四皇妹的关系都不算亲近。”秦韶继续道,“可相比之下,秦靖却是与她最亲近的一个!父皇总是要先四皇妹而去的,他走了之后,谁来护着四皇妹?自然是下一任的皇帝了。” “父皇为了那死丫头甚至可以不顾江山社稷将皇位交给一个根本不配的人?!”秦瑞勃然大怒,“就是因为秦靖跟那死丫头最为亲近?!他忘了秦靖的生母怎么进的冷宫吗?!他就不怕秦靖现在听话将来第一个整死他的宝贝女儿?!就为了一个秦长生就想将皇位传给秦靖?!他怎么不直接将皇位送给他的宝贝公主了?!” 秦韶微微一怔,不是做戏,而是最真实的反应,即便只是秦瑞的气话,可是秦韶似乎觉得要抓住了什么,但是却始终抓不住。 父皇,秦靖就真的是你的选择吗? “你想要怎么合作?!”秦瑞没注意到秦韶的走神,“秦靖根本没回来,即便我们想拉他下水也做不到!” “自然做不到。”秦韶回过神来,“我们甚至连阻止四皇妹查下去也不行。” 秦瑞冷笑:“那便坐以待毙!?” 秦韶摇头:“军需一案必须有结果,我们阻止不了,便给他们一个结果就是了。” “秦阳?”秦瑞皱眉道。 秦韶笑道:“六皇弟不是跟信阳侯府结亲家了吗?他们或许可以帮得了我们。”   ☆、296 案子 一 “既然信阳侯府可以帮到我,我为何要与你合作?”秦瑞冷笑。 秦韶颔首笑道:“的确,不过既然六皇弟不想与我合作,那我也只能另找人了。” “秦阳吗?”秦瑞讥笑。 “与八皇弟合作的确不如与六皇弟合作要有胜算,不过既然六皇弟瞧不上我这个二皇兄,我也只要与八皇弟一起” “你是在威胁我吗?”秦瑞大怒。 秦韶笑道:“是商议。” 秦瑞满腔怒火,不管是秦阳还是他秦韶,都是他的敌人,可是如今的形势的确不能让他随心而为!比起秦韶跟秦阳,如今秦靖才是他最大的对手!“八皇弟既然在兵部当差,而且还经手过这批送去燕州城的军需,追查下来他自然难辞其咎!” “如此,便合作愉快。”秦韶举起了杯,笑道。 如今的刑部尚书还是顾长远,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挪过位置,也一直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卷入皇子们的争斗之中,不过这一次,他有感觉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他不敢去深思皇帝陛下为何让长生公主来主审燕州城问题军需的案子,也从未去深究为何这些年皇帝陛下会一步一步地将本该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皇帝的**爱无忧无虑地过日子的长生公主推到了朝堂之上,但是绝对不会是为了给七皇子做掩饰!当年长生公主在常州的那些事情,七皇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不管将来顾家会如何,顾长远眼下要面对的便是这桩案子,接了圣旨之后,他便与大理寺右卿曹安会了面,这两人才刚刚见了面,长生公主便派人来了。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此时在刑部的内堂之中,做了主人的顾长远自然亲自迎接了公主殿下派来的人,而这人他也认识,公主殿下身边的护卫。 “公主命在下将军需一案的犯人与证物送来,请顾大人接收。” 顾长远之前也耳闻长生公主从燕州城带了一个人回来,这也便是她一路被刺杀刺杀的原因之一,如今将人送来倒也不太意外,“有劳了,本官这便去接收!”说完,便转身拱手对曹安道:“曹大人可要一起?” 曹安神色严肃,“自然。” 交接进行的很顺利,顾长远命人亲自领着人将常安关押进了刑部大牢,证物也都存放在了刑部的证物房里。 “此人关系重大,公主请顾大人严加看管。” 顾长远正色道:“请转告公主,在刑部之中,除非陛下下旨,否则谁也动不了里面的人跟物!” “此外,犯人的嘴硬的很,公主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都无法让他开口,但若是他不开口,案子也难以审下去,公主希望顾大人能想到法子让他开口!” 顾长远明白这是允许他审问,“臣明白,请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尽快撬开他的嘴!” 青龙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顾大人,可要本官陪同?”曹安道。 顾长远自然求之不得,公主将人贩送来刑部而并非大理寺便是对他的信任,不过这桩案子牵涉甚广,能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对他来说绝对是好事!“曹大人愿意一同审问再好不过。” 青龙回去复了命。 长生敲打着桌面,“大理寺负责这桩案子的是曹安?当年负责查林贵妃之死的曹安?” “是。” 长生眯起了眼,“去查查这些年这位曹大人的事情。”当年林贵妃的暗自处处透着不对劲,而曹安所给出的调查结果却又是那般的真实如今这曹大人又来了! 青龙领命前去。 长生也没干坐着,直接去寻了皇帝陛下,说起了这曹安的事情,“儿臣一直以为当年林氏自尽一案之后,他便是不被赶回老家也不会继续得到重用。” “他在大理寺并无过错。”裕明帝道。 长生不信当年他没有觉得可以,不过皇帝陛下既然这般说了,她犯不着跟他对着干,“父皇觉得他们能撬开那常安的嘴吗?” “刑部有七十二中刑罚,大理寺亦有自己的看家本领。”裕明帝道,“而且,你不是说了他之所以活着被你押回来便是为了将话留到现在说吗?” “父皇便不怕儿臣” “很闲的话就给朕研磨。”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那语气有些嫌弃一般。 长生挑了挑眉,“这可不行,儿臣忙的很。” “给父皇研磨有这么为难你?”裕明帝一脸的不高兴。 公主殿下只得道:“是,儿臣这便给父皇研磨。” 犯人的嘴巴很硬? 顾长远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更加的担心的好,这犯人虽然算是一条硬汉,但是却也没到公主殿下所说的那个地步,几番刑罚下来,他便招了。 而这结果也如他所预计的一般,跟皇子有关系。 犯人常安招供,他乃胡人安插在了司家的细作,几十年来一直蛰伏着,为的便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敌人做出最致命的一击! 原本是要用到司家身上的,可后来他接到了最新的指示,要他除掉长生公主跟八皇子!而之所以会有这般的指示,那是因为他的主子跟大周的一个贵人达成协议。 而这个贵人便是大周的六皇子殿下秦瑞! 秦瑞跟胡人狼王合作,将有问题的军需送往燕州城,让燕州军在大战之中损失惨重,胡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夺取燕州。 而待夺取燕州之后,胡人狼王便助六皇子登上皇帝之位! 只是没想到长生公主居然会去了燕州,而且她还能在司楠昏迷没有大帅兵符的情况之下调了地方驻军前来增援。 胡人功败垂成,甚至还被燕州军潜入王庭,刺杀了狼王,胡人陷入了狼王争夺内斗之中,胡人损失惨重,大周的贵人也失去了一举夺取皇位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有问题的军需而沦为阶下囚,所以,这位贵人便要求胡人将长生公主与八皇子给杀了,从而掩盖问题军需一事! 便是六皇子跟胡人勾结的! “放屁——”秦瑞怒不可遏,若他真的与胡人勾结,便不会造成如今这般的局面,若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可不管六皇子殿下如何的愤怒,如何的宣称自己是无辜的,在有了这般供状之下,裕明帝还是下旨将六皇子给关进了刑部大牢! “去告诉秦韶,我若是出事了他也好不了——” 在被带走之前,秦韶对自己的心腹道,他从来就没想信过秦韶,但是若是他敢耍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火烧到了六皇子身上了,不过还没完。 不可能单凭犯人的一句话便能定了皇子的罪的,所以,刑部开始着手调查六皇子的一切,首先从他的府邸开始。 裕明帝下旨,查封六皇子府,里头的所有人都被抓了,一个一个地审下去。 六皇子下大牢了,六皇子府被查封了,深居后宫的丽妃岂能好?在裕明帝刚刚下旨将六皇子关进大牢之后,丽妃便冲到了太极殿,跪在了外头,直到六皇子府被查封了,里面的人都被抓去刑部了,还没起来。 盛夏的烈日之下,她的脸苍白的可怕。 长生站在长阶之上的屋檐下看过去,昔日优雅的宫妃此时狼狈不堪,身子摇摇欲坠,缺始终咬牙撑着。 为了她的儿子。 “我挺羡慕秦瑞的。” 凌光却道:“天气炎热,公主还是进去吧。”她不可怜丽妃,便是六皇子跟这案子没关系,可是这些年他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而这丽妃娘娘手上也没少沾血。 “去告诉她,若是秦瑞无辜的话,没有人会让他背黑锅。”长生倒不是可怜丽妃,不过是不想让那背后的鬼魅得意罢了! 秦恪他是想用这桩案子将皇帝陛下所有的皇子都一把扫光了吧?! 痴心妄想! 凌光领命,走下了长阶。 长阶之上的长生看见她对丽妃说了几句之后,丽妃便抬起看了过来,便是有些距离,可是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刻骨恨意。 她突然间想起了许久许久之前的一幕。 林贵妃自尽身亡,秦恪便跪在这里抬头看向她,亦是这般的眼神。 不过这一次长生并没有后退,而是缓步走了下去。 凌光小心警惕着丽妃,以防她发疯伤害主子。 “丽妃娘娘若是想亲者痛仇者快的话,可继续跪下去。”长生缓缓道,“再者,本宫若是丽妃娘娘,便不会跪在这里求那微乎其微的机会,父皇虽然关了秦瑞,可并未动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法子洗清你儿子的清白。” 丽妃被烈日烤的唇瓣开裂,“你少猫哭老鼠假慈悲” “真慈悲也好,假慈悲也罢。”长生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反正关在大牢里面的不是我儿子,丽妃娘娘自个儿掂量着办就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便又道:“哦,对了,听说娘娘跟杨美人很投缘,甚至为了她跟荣贵妃求了情,解了她的禁足,如今娘娘出事,我想杨美人也应该会愿意为了娘娘赴汤蹈火以报当日的恩情的,娘娘若是没有人可以商量的话,大可找她说说。” “便是因为这件事,你” “丽妃娘娘错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盛夏的阳光之下,少女脸色冷厉,“本宫从不公报私仇,更不会为了私仇而将燕州战死的十万将士置之不顾!” 丽妃笑了,笑的冰冷而讽刺,“你吗?” “娘娘既然这般喜欢跪在这里,便跪吧。”长生没有回她的话,不过也明白她的意思,在说她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吧?“或许这便是娘娘跟贵妃的差距吧。” “秦长生——” “公主殿下。”前方传来了崔生的话,随后便见他匆忙走了下来,手里还打着伞,“陛下说日头毒,公主不要在外头多呆。” “嗯。”长生笑道,便起步返回。 丽妃的目光狰狞的要吃人一般,可是即便她再恨,即便她有机会将眼前的人给撕了,她也不能!她是愤怒是恨,但是还没有失去理智! “陛下,瑞儿冤枉啊——” 轰隆! 乌云聚拢的很快,没过多久便已经遮天蔽日了,闪电划破天际,像是要将天给劈成了两半一般,雷声震耳欲聋。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落下,仿佛要将大地给砸出了个洞一般。 丽妃最终没抵过大雨,晕厥了过去。 殿前等候已经的崔公公赶紧命人下去,将丽妃给抬起了送了回去,随后便又叫了太医,确定可丽妃没性命危险之后,方才去给公主殿下回禀。 “公主放心,丽妃娘娘只是虚脱了晕过去而已,并没有大碍。” “告诉太医,让丽妃娘娘在**上多躺几日。”长生公主一边在皇帝陛下的折子上面写着什么,一边吩咐道,连头也眉头。 而她在下这般的指示的时候,皇帝陛下正坐在一旁的临窗大炕上边喝着茶。 “陛下” “父皇有意见吗?”公主殿下不等皇帝陛下开口,便问道,还是没抬头,而在说完了之后,便皱着眉看着笔下的折子,“连个屁大点的事情都要专门上一个折子,也不怕累坏他们的陛下。”说完,将折子合起,扔到了一边厚厚的折子山上头。 崔公公额上冒了薄汗,这到底要不要去传这话? “崔公公没听到本宫说的话吗?”长生抬起了头,“还是本宫说的不够清楚?” “奴才” “为难朕身边的人很好玩?”裕明帝还是心疼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太监总管的,扬手让他退了下去,随后便起身走过去,拿起了她方才批阅了的折子,“这字怎么还跟狗爬似得。” 公主殿下大气,“什么叫狗爬?陛下你都还没老了就已经花眼了?” “多练字!”皇帝陛下拿起了折子敲了她的头,“免得将来丢朕的脸!” “现在不是已经丢了吗?”什么狗爬?她的字已经很好了知不知道?!“既然父皇陛下这般担心我丢了您的脸,那不如这些折子” “继续!”裕明帝没给她偷懒的机会。 长生公主叹了口气,“真是个劳碌命!” “仔细些!”皇帝陛下显然不喜欢公主殿下这般说话,虎着脸教训。 “是,陛下。” 崔公公听着里面父女两人的对话,最后还是决定执行公主殿下的命令,反正丽妃娘娘这个样子不好好躺几日也是好不了的,多躺几日也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倒是苦了负责的太医了。 六皇子出事,丽妃求情也出事了,后宫的气氛便如同这被黑云笼罩的天一般,压抑的离开,年轻的妃嫔没都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敢出来乱走了,而跟丽妃差不多年纪,比如说几个公主的生母,更是大气也不敢喘,更不要说去看望一下丽妃娘娘了。 唯一不惧的便只有荣贵妃了。 丽妃醒了之后,便见到荣贵妃站在**边,浑身虚弱无力的她只能冷笑道:“你来看我笑话吗?” “当年太子府的老人,如今还在这旋涡里面的便剩下我们两个了。”荣贵妃并未动怒,也并未幸灾乐祸,“张美人他们当年有多羡慕我们生了皇子,如今便又多庆幸自己所生的是公主吧。” 丽妃没有反驳她的话,不是认同她的话,而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营救儿子的机会,“荣妃这些年来我们没少明争暗斗过但是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如今如今我求你救救我的瑞儿!他绝对没有勾结胡人,绝对没有——” “你如何确定?”荣贵妃反问。 丽妃大笑,即便已经是有气无力,“若是我们有这个胆量,若是瑞儿有这个城府,便不会一直被压着,便不会落得如今被人陷害却无还手之力的下场!荣妃你便是不念在你我多年的相处之情,也该为你的儿子想想!今日他们能够陷害我儿子,明日便是你儿子!你对皇后之位没有觊觎之心,可是你儿子却对太子之位梦寐以求!他不会放弃的,所以,他也是他们的目标!便是为了你儿子,你也该” “这个江山是陛下的。”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他有权利交给任何人,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去夺取!况且,这皇位是好东西吗?你们都是一路看着陛下走来的人,你忍心让你的儿子也” “你不帮我便算了——”丽妃厉喝道,撑起了身子,“不必在这里装成圣人一般教训我!你既然这般清高,认为皇位是洪水猛兽,为何这般多年纵容你的儿子?!本宫忍心,你便没有忍心吗?!赵氏,我今日的下场便是你明日的结局——” 荣贵妃转身离开。 “赵氏——”丽妃却尤嫌不足一般,“你儿子也不会有好结果——” 她绝对不会让瑞儿有事! 绝对不会! 便如同丽妃的诅咒一般,八皇子秦阳果然也没逃过,随着军需一案的查问,八皇子秦阳也牵扯进来了,而比起六皇子就只有那人犯的一句供词,八皇子更是危险许多了,有人证物证证明八皇子指使铸造坊在军需的时候做了手脚,故意向燕州军有问题的军需!   ☆、297 案子 二 大周的金银铁矿都由朝廷负责开采,武器盔甲的更是不允许普通百姓介入,朝廷有专门的军需铸造坊,归兵部直接管辖。 燕州军需出事,铸造坊自然便是第一责任! 而自从案子出了之后,兵部尚书被抓,铸造坊的众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铸造坊的管事赵源,这些日子一来他一直上下活动,便是为了证明铸造坊当时铸造出来的武器跟盔甲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运转的过程,是有人将没问题的军需给换了,送给燕州城有问题的! 可不管他如何活动,在裕明帝圣意不明的情况之下,谁也不敢擅自沾手这件事,可至少裕明帝并未下旨处置铸造坊,也便是还是信任这大周军队背后最强大的后援的,他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赵源没想到断了他这一份希望的人,将赵家推向断头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人!是他的亲大哥! 赵源的亲弟弟赵大拿着证据找上了信阳侯府,通过信阳侯府将证据交到了刑部顾长远的手上,而这证据除了有赵源收买铸造坊中铸造师傅的账目,还有八皇子给他的亲笔信,另外便是这些年来铸造坊一直都暗中向八皇子输送银子,这次送往燕州的军需之所以出问题是因为赵源要给八皇子送银子,而不得不在铸造上边剩下来,他将原本要花在军需铸造上边的银子偷偷地贪了下去送去给了八皇子! 作为八皇子舅家的信阳侯府本不该供出八皇子来的,但是信阳侯府痛苦挣扎了之后,还是决定大义灭亲,不能让八皇子一错再错!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如果六皇子没有出事的话,信阳侯府弃了八皇子而选了六皇子,那可以理解他为何供出八皇子来,可如今六皇子也下了大牢了啊! 而且他的罪名可比八皇子严重许多的勾结外敌谋逆! 信阳侯疯了不成? 信阳侯疯没疯,只有信阳侯自己知道,可是八皇子秦阳却是疯了,在被自己亲生母亲残忍地抛弃了之后,他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倚靠也抛弃了他了,而且还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在裕明帝下令抓捕他之前,他跑到了信阳侯府,面目狰狞地质问着最不该背弃他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 信阳侯神色冷漠,“八殿下,臣也是不得已!此事关系太大了,若是臣瞒下了这件事,将来陛下查到的话,那不但殿下会出事,信阳侯府也一样会出事!” “为什么陷害我——”秦阳没有听进他的解释,这算什么解释!“为什么——”他拔出了带来的长剑,抵在了信阳侯的咽喉上。 赵祈吓了一大跳:“八皇子,你住手!” “为什么要陷害我——”秦阳没理会他,目光猩红,“秦韶已经完了,为什么还要陷害我!是谁指使你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八皇子!”赵祈面色阴沉,“我父亲没有陷害你!一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要银子的话可以跟我们说,即便信阳侯府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你何必” 秦阳抵在信阳侯咽喉上的剑砍向了赵祈。 赵祈敏捷地避开了。 可这更加地激怒了秦阳,他挥着剑疯狂地砍杀着。 赵祈的身手虽然不算很好,但是对付一个八皇子殿下是足够了的,没几下便制住了他,“八皇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哈哈——”秦阳狰狞地大笑着,“是秦韶吗?!是他给了你们莫大的好处,让你们这样陷害我吧?!我出事了,你们以为信阳侯府便有好下场吗?!这些年来谁不知道信阳侯府在为我办事!我贪了铸造坊的银子,我与赵家勾结!我百口莫辩,可你们便能独善其身?!别忘了,赵源当初如何进的铸造坊!是信阳侯府力保的!焉知他贪了的银子没有进你们的口袋?!即便你们真的可以逃过去,你觉得秦韶会信任你们吗?!连我这个亲外甥都可以背叛,他怎么敢用你们?!舅舅,我若是死了,信阳侯府也离死期不远——” “你闭嘴!”赵祈怒喝道,一拳击在了他的腹中。 “祁儿,不得对八皇子无礼!”信阳侯严厉地训斥了自己的儿子,随后愧疚又挣扎地看向了秦阳,“八皇子,不是舅舅要你死,而是舅舅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八皇子,顾大人能够查到六皇子,也必定会查到您身上的!赵源手上有与八皇子往来的信件,还有这些年来与八皇子的账目往来,这些都是铁证,舅舅也是没有法子!与其被顾大人查出来,不如舅舅带你去向陛下请罪!你放心,舅舅一定会想办法求陛下” “啊——”秦阳嘶吼一声,睁开了赵祈的束缚,他踉跄地站起来,狰狞怨毒地盯着眼前不知羞耻的父子,胸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猩红的温热涌上了咽喉,“原来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当年你们那般对我母妃如今又这样对我赵扬——赵祈——我秦阳即便百口莫辩含恨而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大义灭亲?你们想大义灭亲便大义灭亲?问过我没有?!啊——” “八皇子殿下” “侯爷!侯爷!顾大人来了!” 秦阳笑了,笑的阴森恐怖,“你们且等着!且等着——”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门口走去,这才见到了带着人而来的顾长远,便口吐鲜血,晕倒了过去。 “来人!”顾长远神色凝重地喝到,连忙叫了人将八皇子给抬走,同时派人进宫禀报,请太医过来,不管八皇子有没有罪,都不能让他死在了他的手上。 消息传入太极殿。 裕明帝准了顾长远之请,让崔公公去走一趟。 “让闫太医去一趟吧。”长生看向裕明帝,“他给八皇兄看过,熟悉他的体质。”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准了。 “哈哈——哈哈——”丽妃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躺在**上起不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痛快地大笑,“赵氏,我说过你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说过的——” 八皇子也出事了。 不过与丽妃不一样的是,荣贵妃并没有去太极殿给儿子求情,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仿佛八皇子不是她生的似的。 军需除了问题,自然是要从源头查起的,那铸造坊便是第一个要查的,长生也是把重点放在了这上头,只是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顾长远还没查出什么来,他们便先不打自招了! 赵大与赵源两兄弟之间一直不睦,父母去世分家之后两人之间的矛盾这些年更是日益激怒,可以说是势同水火了,所以,赵大在发现了赵源的秘密之后便下了狠心要将弟弟置之死地了。 两兄弟已经分家了,只要赵源不是犯诛九族的罪名,赵源就算被满门抄斩也牵连不到他这个已经分家了的大哥! 所以赵大举报了。 但是,信阳侯居然大义灭亲,这便值得深思了! 正如大家所疑惑的那般,既然秦瑞出事了,信阳侯何以要连八皇子这个筹码都给扔了?真的是那般忠心耿耿大义凛然? 长生自然不信!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信阳侯府得了比继续支持秦阳更大的好处! 而赵源跟赵大兄弟之间的恩怨——还有赵源藏在密格里面的账目跟亲笔信——这些东西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准备好的! 也便是说,秦恪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开始筹划了! 不过要肯定这些之前,她必须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秦阳是不是真的是被陷害的!勾结胡人他是不敢做,但是贪些银子,如何不敢?或许他没想过后果会这般严重,又或许没想到赵源会从军需上边贪下银子供奉给他! 但闫太医回来说,秦阳现在情况不太好,估计一两日都醒不来。 “可会有性命危险?”长生皱紧了眉头。 闫太医也不敢说:“八皇子的底子本就弱,之前在燕州城又遭了那般的罪,一路回来也没个安生,回来之后又受了刺激,臣问过了八皇子府的人,这几日八皇子一直在酗酒,如今又怒急攻心吐血” “我问你他会不会有事!”长生怒道。 闫太医道:“会。” 长生的心一沉,一字一字地道:“本宫不允许他有事!即便是一辈子这样躺着他也不能死,知道吗?!” “臣尽力” “我要的是一定!”长生厉色喝道。 闫太医苦笑,“公主” “你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便不要说自己”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阿熹。” 长生看向门口,便见荣贵妃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即便不是她亲手将秦阳给整成了这个样子的,可也脱不了干系,面色有些僵,“娘娘怎么来了?” 荣贵妃却是平静,缓步走了进来,“别为难闫太医了。” “娘娘” “闫太医尽力而为就行。”荣贵妃看向他,正色道,“本宫在这里先谢过闫太医了。” “臣不敢!”闫太医哪里敢受她的这份谢,“臣定然会竭尽全力保全八皇子的!臣这便回去!” 长生没有阻拦。 荣贵妃看着眼前不敢面对她的少女,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阿熹,这与你无关。” “娘娘”长生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她,“我并无害八皇兄之心。” “我知道。”荣贵妃笑道,“阿熹不过是嘴硬罢了,不但八皇子,六皇子,甚至二皇子,你都没有真的想要他们的命,我知道的。” 长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娘娘放心,只要八皇兄是无辜的,我便不会让他白白被污蔑!” “阿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荣贵妃却道,“他既然选了这条路,一应后果都改自己承担。” 长生神色一震。 “怎么?”荣贵妃失笑,“觉得本宫很冷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毫不在乎看着他去死?” 长生是无法理解荣贵妃的心思,即便秦阳不听她的话,还跟她最痛恨的人来往密切,可终究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绝对相信自己做不到她这一地步。 “娘娘真的不必如此。” “我并非为了你。”荣贵妃摇头,“我警告过他的,可是他没有听,既然没有听,便该承担所有的后果!阿熹,正如你父皇当年狠心让你去瓮城一般,本宫亦不能心软。” 长生看着她,半晌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娘娘可知道若是一旦定罪” “并非谋逆,陛下不会要他的命的。”荣贵妃接了他的话,“或许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没了念想,也便不会活的那般的痛苦那般的不甘了。” “娘娘真的这般认为?” 荣贵妃笑了笑:“不然呢?阿熹,看看你父皇,那皇帝的位子从来都不是好东西。”她抬手抚着她的头,“对秦阳如此,对你更是如此。” 长生摇头:“娘娘,晚了。” 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 荣贵妃心里到底是不是没有一丝的伤心,长生真的无法确定,但是,她对她的那份心却是让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去告诉闫太医,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都要保住秦阳的命!” “是。” 信阳侯府到底为什么会大义灭亲,没过多久便似乎有答案了,就在八皇子一案出了之后没多久,顾长远甚至还没有正式审问赵家兄弟,那原本供出六皇子便是勾结胡人的大周贵人的胡人人犯又改口了,这次却是将矛头指向了二皇子秦韶。 顾长远一个头两个大了,“曹大人,这人分明是在胡乱攀咬!”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将情况禀报陛下。”曹安神色严肃地道。 顾长远自然知道,即便恨不得将那胡人给砍了也不得不将他胡乱攀咬的供词呈送给了皇帝陛下,而没过多久,二皇子殿下也下了大牢了,不过跟六皇子怒不可遏不一样,二皇子殿下镇定了许多,问他为什么这般镇定? “秦韶相信父皇一定会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长生的脸色已经好几天没有晴过了,“凌光,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即便说要找到真相,还那燕州城十万忠魂正义,可是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过争权夺利罢了。 秦韶、秦瑞甚至秦阳都牵连进来了,所有可以与她争,比她有资格的人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只要皇帝陛下允许,甚至不需要他的允许,她也可以随意宰割了! 秦恪,这便是你的用意吧? 让我明明知道你的险恶却不得不一步一步顺着你的计划走下去! 你是想让父皇也看看他的宝贝女儿也不过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丑恶之辈吗?! “他们其身不正,与公主何干?” 长生冷笑一声,“随我出宫一趟!”   ☆、298 灭口 顾长远是真的担心有药罐子之名的八皇子会死在刑部里面,便上奏了裕明帝,请裕明帝恩准八皇子留在八皇子府中治疗,等情况好转了再归案。 所以,秦阳暂时还没有被扔进大牢,还是留在了八皇子府里养病。 闫太医一直守在八皇子府里,守在秦阳的跟前,比之前守着公主殿下还要尽心,生怕一时不察秦阳便会断了气。 “公主。” 对于长生的到来他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长生看着面色白的更纸似得的秦阳,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了,“这都几日了,还这样?” “八皇子的底子本就不好。”闫太医只能这般说,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长生也没有发作,盯着秦阳半死不活的样子,一直盯着,便是当初在燕州城他也没严重到这个地步!“没有其他法子?” “都在用最好的药。”闫太医道,“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尽全力的。” 这一次长生没有驳他这句话,“看好他。” “是。” 长生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而一转身便见到了一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父皇。” 闫太医忙下跪行礼。 裕明帝道:“起来吧。” “父皇您来了。”长生上前。 裕明帝颔首,“以后出宫多带两个人。” “凌光贴身跟着我,青龙也在暗处,没事的。”长生道,“您来看八皇兄吧。” 裕明帝没有应这话,起步走了过去,见到了秦阳苍白的可怕的脸色的时候威严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波动,问了闫太医两句话,便走了。 长生跟着出去。 “阿熹。”裕明帝停下了脚步,“过多的情感只会让你陷入困境之中。”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回去吧。”裕明帝道。 长生摇头:“儿臣还要去一趟刑部。”说完,哂笑一下,“父皇让儿臣主审这桩案子,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吧?” 裕明帝自然没有阻止。 刑部的大牢可没有宫里面的天牢条件好,尤其是关押那些重犯要犯的死牢,更是如此,顾长远有些担心公主殿下会受不了,不过这一路走下来倒是没见她皱过眉头。 “人还在刑讯室里面。”顾长远道:“臣让人将人” “不必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并不觉的这刑部的手段会比萧惟当日在军中的厉害,“直接去便是。” 顾长远犹豫了会儿,“公主,犯人上了刑,可能会” “带路。”长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顾长远只好领着人去了。 两人到了的时候,曹安也在,而且正在用着刑,平日里严肃正派的曹大人此时一身戾气,脸色也有些狰狞,当他见了顾长远身边的人时,顿时一僵,随即怒道:“顾大人,你怎么能将公主领到这里来?” “怎么?”长生不等顾长远开口便先一步道:“本宫不能来这里吗?” 曹安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污秽,公主” “不就是一个人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长生嗤笑,“本宫还见不得了?” “公主” 长生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向了那挂在刑架上边的人,原本这一路已经养的差不多好了的脸这时候便又不成样子了,若是不说谁知道他是谁? “凌光留下,其他人出去。” 顾长远一愣。 曹安皱眉,“公主” “本宫既然将他交给你们便不会在这时候做什么?”长生转过身冷笑道:“莫非曹大人担心我杀人灭口还是威逼他在攀咬谁?” “臣不敢!”曹安低头道。 长生继续道:“既然不敢,便出去!” 曹安看向了顾长远。 顾长远还不知道这小祖宗的性子?几年前便是说一不二的,几年之后逐步走入权力之中的公主殿下怎么还会允许别人违逆? “臣便在外头等候,公主有事大声吩咐便是。” 曹安见状也只得低头:“臣告退。” 其余的狱卒也都退下了。 长生走到了一旁的桌案,端坐了下来。 刑架上的人也清醒过来了,艰难地睁开青肿的双眼,即便已经奄奄一息了,可那双眸子在见到了长生之后还是绽放出了厉芒。 “若你还是司家的人,绝对是司家之福。”长生开口道,“不过如今你也还算是念着司家多年的情分,攀咬这个攀咬那个的就是没动司家。” 常安没说话。 “我很好奇,你是否知道你们那位灰衣先生的真实身份。”长生继续说道,“他不仅是大周的人,还是我大周的皇长子,他叫秦恪。” 常安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便是有变化怕也看不出来。 “为什么?”长生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让你撑到了现在?信仰吗?还是忠臣?或者两者都有?” 常安似乎扯了一下嘴角,不过没发出任何声音。 “秦恪利用你来挑拨我大周皇族,而你甘愿受他指使,是觉得他所做的正好与你的目的相符吧?”长生也没等他的回答,“你知道如今胡人到底是何种状况吗?” 常安眼眸中有了波动。 “前任狼王死了之后,几个王子争斗不休。”长生目光如炬,“原本手握重兵的三王子势力是最强的,他从前线溃败回去之后虽然遭到了几个王子的联手对付,但是也很快稳住了局势,若他不死,不出两年,胡人又会卷土重来,可惜,他死了,人头还被人带回了燕州城,在北城门上挂着,现在应该还在挂着吧。” 常安扯动着嘴,“公公主殿下何必浪费口舌” “是吗?”长生笑了笑,“那想来秦恪已经将这些情况告诉你了,但他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三王子之所以出事,甚至胡人大军之所以溃败那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走了。” 常安闭上了眼睛,拒绝听她的一切挑拨。 “看来我的确是浪费口舌了。”长生叹息道,“不过虽说本宫这位大皇兄给本宫带来了很多麻烦,可如今的局势却是利于本宫的,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之于本宫都是绊脚石,也算没白将你带回京城了。” 常安睁开了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秦恪到底为什么要帮我这个忙。”长生继续道:“不过正如你一样,既然也和我的目标相一致,我顺了他的意思又如何?” “你” “还是你还没完成你的任务?”长生却已不想等他的话了,“攀咬完了本宫的两位皇兄之后,下一个便是本宫吧?秦恪是想让本宫的父皇将他所有的孩子都给杀干净了才解恨,而你呢?是想让大周动荡不安好让你的同胞们能够趁机休养生息。” 常安眸子似乎颤了一下。 “看来我是说对了。”长生笑道,“你效忠的不是我大周的皇长子,仍旧是你的族人,你的同胞们,如今他们还在内斗,而大周却在快速地恢复着,之前燕州城死战,不管是对大周还是对燕州军,乃至对司楠都是极大的耻辱,这份耻辱只能靠胡人的血来洗刷!一旦燕州军恢复元气,便是胡人灭亡之时。” “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以后便知道了。”长生道,“可惜你看不到了,不过本宫钦佩忠心之人,不管是忠心于谁,如你这般的的确世上少有,所以,本宫会让人将你的骨灰送回燕州,让司楠撒在草原之上,好让你能够好好看看你们今日的愚蠢造就了怎样的未来!” “痴想妄想——” 长生起身离开,“杀了他!” 一剑划过,在鬼门关中徘徊许久也没进去的人,终于进去了。 “公主,你做了什么?!”曹安进来见到了被划破了颈部动脉,血流不止已经没了气息的犯人,惊怒道:“你怎么可以” “本宫自然可以!”长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曹安压制着怒火,“公主当日将这犯人交给臣等的时候曾嘱咐过这犯人十分的重要,要臣等仔细看护,可如今却” “比起本宫为何出尔反尔,本宫倒是想跟曹大人说说当年林贵妃自尽一案。”长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若是曹大人可以回答出本宫的几个问题,本宫便好生地回答曹大人本宫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曹安脸色骤然一白。 “看来曹大人是不想与本宫讨论了。”长生继续道,随后看向顾长远,“不止顾大人是否也有话要说?” 顾长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过事已至此,他还能将公主殿下当杀人凶手处置?“陛下那边,还请公主亲自交代。” “放心。”长生哂笑,“本宫还不至于连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的能力都没有!” 顾长远又道:“八皇子一案的赵家兄弟如今关押在旁边的牢房中,公主可要一同审问?” “顾大人!”曹安面色铁青,喝道,眼中布满了谴责厉色,似乎认为顾长远正和公主殿下狼狈为奸,残杀案子的证人! 顾长远虽然也惊愕于公主殿下的行为,但是并不觉的她来这里是要杀人灭口的,他始终记得当初在常州那坚持真相的小姑娘是何等的正义凛然,“臣相信公主。” 长生笑了,“多谢顾大人。” 曹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既然顾大人这般信任本宫,本宫自然该投桃报李,顾大人尽管放下继续查下去就是。”长生笑道,说完,便告辞离开。 曹安没有动,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悔恨与愤怒交织,让原本便难看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了。 “公主不信曹大人?”出了牢房,顾长远问道。 长生只是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本宫更相信顾大人,怎么说你我都当过了几日的父女。” “公主说笑了。”顾长远忙道,“当初是臣僭越。” 长生耸耸肩,“本宫倒是有些怀念当初在常州的日子。”并未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太多,随后便转开了,“胡说八道的人没了,但是该怎么查还是要怎么查!本宫便不信了那批有问题的军需会凭空冒出来一般!” “是。” 刑部大牢的环境十分恶劣,不过关押两个皇子的地方却还是干净,便在公主殿下“杀人灭口”的时候,两位皇子殿下也在大眼瞪小眼,准确地说是六皇子瞪着二皇子,起初见他也被扔进来,六皇子是冷嘲热讽的,可发泄过了,也便冷静下来了,“这就是你的计划?!” 所谓的合作便是一起合作急了这大牢?! “六皇弟说笑了,我怎么会把自己也给弄进来?”秦韶笑道。 秦瑞冷笑:“那这是怎么回事?” “六皇弟稍安勿躁。”秦韶道,“太过心急了只会适得其反!” “你——” “再者,我亦在这里,六皇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秦韶继续道,“我总不会为了害六皇子你而搭上我自己吧?” 秦瑞信他后面的这话,即便他再恨自己也不至于搭上自己,再说了他们之间撇开了皇位之争也并没有什么仇恨在!“你若是想继续合作下去便将所有的计划说出来!” “我进来之前,信阳侯府大义灭亲,供出了铸造坊管事为了给八皇子送银子,好保住铸造坊的管事权,便从铸造上边偷工减料,将银子贪了下来送给八皇子。”秦韶笑道:“我不得不佩服六皇子拉拢人心的手段,不过是一桩婚事便让信阳侯府放弃了扶持多年的八皇弟选择你。” 秦瑞皱了眉,“信阳侯府?” “不过我想在这事上面,六皇弟的母妃丽妃娘娘也使了不少的力。”秦韶继续道:“据说荣贵妃之所以与信阳侯府不亲近,那是因为信阳侯府曾经想要杀了她,再送更加得宠的嫡女进宫,荣贵妃发现了之后躲过一劫,从此对娘家人深恶痛绝,不过可惜的是,她当时不得宠,儿子又随时都可能养不大,也便没能力报仇了,可若是八皇弟当了皇帝,荣贵妃可是太后,到那时候还愁报不了仇?信阳侯府大义灭亲之前,八皇弟在宫里跟荣贵妃有过激烈的争执,虽然不知道到底争执了什么,不过我猜想便是因为信阳侯府,争执过后,八皇弟便日夜借酒消愁的,对信阳侯府似乎也疏远了,这时候只要丽妃娘娘稍稍挑拨,信阳侯府自然便会偏向于你这个未来女婿了。” ------题外话------ ps:一个小时之后有二更   ☆、299 出事 秦瑞眯着眼看着他,“也便是说,军需一案有了结论了?” “还差谁跟胡人勾结了。” “八皇弟既然敢贪铸造坊的银子,自然便敢与胡人勾结!”秦瑞冷笑。 秦韶颔首:“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丽妃娘娘岂不是白受这一顿苦头了?” “我母妃怎么了?!”秦瑞顿时大惊。 秦韶笑道:“六皇弟不必着急,丽妃娘娘不过是为六皇弟向父皇求情,在太极殿外晕倒了罢了,父皇也还是念着丽妃娘娘的好的,虽然没应了她的求情,却还是让太医好生照顾,如今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秦瑞咬牙切齿,并没有松下心头的那口怨气。 “八皇弟如今也半死不活了。”秦韶道,“再对付他也有些说不过去,更是浪费精力,不如直接对秦靖下手。” “如何下手?”秦瑞咬牙道。 秦韶道:“我们那位七皇弟最在乎的是谁?” “秦长生?” 秦韶摇头:“七皇弟对四皇妹的确很爱护,不过最重要的还不是她,而是他冷宫之中的生母小余氏。” “她?” “没错。”秦韶颔首,“所以接下来便需要丽妃娘娘再次出手了。” 方才出了刑部大牢,长生便被人给拦住了,而这胆敢阻止公主殿下的人却是最该躲远点的人,不过想起了之前常州的那些事情,也并不那般惊讶了。 “王少爷便不怕回不去江洲?” 拦住她的是王驰派去的人,说他家主子请她到茶楼一聚,长生并不觉的她有必要见他,可那人却拿出了她不得不走一趟理由。 已经几年不见的王驰已然褪去了年少之时的青涩,如今的王焕之更具魅力,当然了,前提是不怕死,眼前这男人更加深沉。 她有些可怜那即将要嫁给他的卢家姑娘。 “听说王少爷就要成亲了,要是回不去了那多可惜啊?” “我若是回不去了,公主殿下往后可就麻烦了。”王驰笑着道,温和无害,“我那位未婚妻这些年可一直没有忘了她的那位心上人。” 长生心中愠怒,不过却没有浮现在脸上,她便不信他能知道她如今跟萧惟的事情,除非他跟秦恪勾结!“虽说本宫与你是旧识,可王少爷这般自辱也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还有,卢家姑娘既然已经与你定亲了,又如何还会想着什么心上人?王少爷这话说的更是不厚道了。” “是吗?”王驰似笑非笑,“难得见公主殿下一面,便不要说这些了。”说完,神色一肃,“今日臣之所以大胆拦下公主殿下,是有些东西想交给公主殿下。” “你的下人之前已经说了,你手里有军需一案的证据。”长生道,“不止王少爷,不,现在也该称为王大人了,那不知道不过是再翰林院观政的王大人怎么得到的这些证据?” “王家的根基在南方,但我既然进了这京城也必定要有所准备。”王驰正色道,“而且究竟如何得到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公主是否有好处,或者说,公主是否需要。” “说条件吧。”长生不想跟他绕弯子。 王驰笑道:“多年没见,公主还是这般爽快,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王氏一族不才,但却愿意倾尽全力助公主殿下!” “助本宫?”长生勾着嘴角,“助本宫砍杀胡人的细作?本宫以为这是每一个大周百姓都应该做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公主何必躲躲藏藏呢?”王驰笑道,“人人都说陛下是为了七皇子才放纵公主,却不知道” “王驰!”长生冷声何止了他的话,“你手里根本不可能有证据!” 王驰收起了笑容,“证据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你想当另一个邢国公?”长生冷笑,“当年的邢国公尚且没有好下场,你觉得你便是能逼本宫就范又能有什么好处?” “公主错了。”王驰道,“焕之并不想当邢国公,公主殿下尊贵之躯,焕之敬而远之,焕之所求的不过是将来阁首一位罢了!朝廷提防士族,即便将来登基的皇帝并非如今圣上的中意人选,可也不会改变敌对士族的心态,只要他是皇帝,便会害怕士族卷土重来夺走他的江山!” “我便不怕?” “公主比大雍女帝幸运,当今圣上是全心全意护着你,也是一心一意要将你送上那个位置。”王驰继续道,“不过,单靠圣上的支持,你举步维艰,将来便是成功了,估计也坐不稳那张椅子!” 长生目光冷凝,透着渗人的光芒,“王驰,你现在是在逼我就范吗?” “臣不敢。”王驰道,“臣不过是给殿下另一个选择而已。” 长生冷笑:“本宫便是需要利用士族也不会用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你说你没兴趣当邢国公,可本宫可不想当大雍女帝!”说完,便起身离开。 “顾长生!” 长生蓦然转身,戾气涌上双目,“这是你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再有下一次,本宫便不会轻饶!王氏一族本宫是暂且撬不动,但是,王氏一族究竟会不会为了一个少主而与本宫与大周为敌,王大人不妨好好掂量!” “八皇子一案,军需一案。”王驰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动怒,不过仍是坚持道:“这便是我的诚意。”说完,将手边的一个盒子递了上去。 长生转身离开。 凌光上前接了过来,转身跟上了主子。 “少爷”良伯一脸的不忿,若不是士族式微,少爷如何会在这里被一个小丫头羞辱?公主又如何?若是放在几百年前,皇家的公主连王家的大门也进不了! “良伯。”王驰却是勾起了嘴角,“这样才有趣。” 入夜,磅礴的大雨再次来袭,电闪雷鸣。 长生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手里翻看着王驰所给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去查查王驰与秦恪是否接触过!” 这些证据并不是随便捏造就可以出来的! 问题军需之所以出现,不但是铸造坊的问题,便是连原料的开采也出现了问题!王驰所给的东西并不是指向谁,而是指出了大周武器盔甲的锻造流程存在的问题,还有其他军需的采买,也都存在着问题,这些一个一个小问题放在一块,所产生的后果便是极为的可怕! 他们一直盯着谁跟胡人勾结,而却忘记了在本身上寻找问题! 王驰—— 她并不觉的他会跟秦恪勾结,野心勃勃的人会不择手段,但他所谋求的是长远的,秦恪最终的目的是毁灭一切,而且,一旦上了他的船便只能一直跟他走下去,谁若是中途下船,必定会遭到他疯狂的报复! 王驰肩负着王氏一族的复兴,绝对不会冒险与一个疯子为伍! 可是—— 公主殿下终究是怒气难消! 之前也便罢了,难道现在她还要被他威胁?! 岂有此理! “来人,去看看陛下歇下了没有?” 比起私愤,公主殿下到底还是以大局为重,以这锦绣江山为重。 没有意外,裕明帝并未歇下。 长生将东西交给了他,安静地等他看完,见他脸色一直平静,看完了之后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便知道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 “此人可用,却不可久留。”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只怕养虎为患。” “那阿熹便好好学着如何打虎了。”裕明帝淡淡笑道:“只要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再养虎为患也无需担心。” “弱点?” “没错。”裕明帝道,“此人的弱点” “王氏一族。”长生勾起了嘴角,豁然开朗一般,“他野心勃勃便是为了振兴王氏一族,可这也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他可以为了王氏一族来威胁我,我也可以用王氏一族来钳制他!” “不过此人居然与邢国公自拟” “父皇,你女儿我是那般没眼光的人吗?”长生恼火道,“别说他是一头恶狼,便是是一直温驯的羊,儿臣也看不上!” 裕明帝问道:“那朕的公主会看上谁?” 长生咯噔一下,便是裕明帝看起来不过是随便问问,可她还是紧张了,“父皇不是说了要将全天下最好的男儿都召来让女儿选吗?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阿熹” “父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长生赶紧截断了这个话题,“军需一案拖的太久了,不能再拖下去!” “嗯。”裕明帝颔首。 长生悄然松了口气,“除了军需,儿臣以为大周的军制也有些问题,儿臣以为” “这事往后再说。”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事情得一件一件来,不能着急。” 长生吸了口气,“也是。”随后便发现裕明帝脸上的疲倦之色,这些日子她虽说主审案子,可基本也是甩手掌柜,哪里能说一个累字?可裕明帝却不一样了,即便他看似什么也没管,但是,却什么都放在心上,那是他的江山,他的将士,他的儿子! “父皇累了吧,便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恩。” 长生起步离开。 “阿熹。” 长生转身。 裕明帝深深地看着她,“记住父皇一句话,不管父皇做了什么,都是为了阿熹好的。” “父皇”长生心里一惊。 裕明帝挥手道:“回去也早些休息吧。” “儿臣知道父皇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儿臣好!”长生眼眸泛起了一层雾气,坚定却也恳求:“我真的喜欢他!” 裕明帝神色一震。 “儿臣告退!”长生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其实她早就该知道了的,便是他不知道那的事情,但也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一般。 长生吸着水汽,却也止不住眼眶中的雾气。 她到底还是伤害了最疼爱她的人吧?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终究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终究还是自私了! “父皇,对不起” 萧惟回了燕州城之后便直接回了军营了,生怕在城里多呆一刻钟被公主殿下知道了会误会似得,许昭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白眼了,不过有这般一个死心塌地又加死心眼的男人守着公主殿下,他也能安心了,而放下了唯一的牵挂之后,便该做自己该做的了。 司楠还在,他现在夺不了权,不过有件事却可以做! 与京城多雨相比,燕州城仍是一如既往少雨炎热,不过这与南方的闷热不一样,虽然热,但是并不闷,而且入夜之后热气散去,便是清凉,尤其是后半夜。 大将军的营帐内仍是灯火通明,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有战事了。 “目前时机不对。”司楠明白许昭的着急,但是不得不泼冷水,“贸然出兵的话只会损兵折将!” 许昭面色阴沉。 “许昭,记住你的身份!”司楠提醒道:“你是大周的将士,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私仇而鲁莽出兵!” “我知道!”许昭应道,“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我不放心!”司楠神色冷凝,“不过我相信你!” 许昭苦笑,“就凭这你这一句话我也不能胡来!不过,让我练练兵总是可以吧?这场战事过后,我一直在想我们跟胡人打了这般多年为何一直都处在挨打的状态?别否认我的话,这是事实!守城其实就是挨打!” “阿昭,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司楠道,他如何不清楚燕州军的弱势在哪里?也不是没想过改变,但这并不是凭借一人之力就可以做到的! 许昭扯了扯嘴角,不过到底没有反驳他的话,眼角扫了一眼旁边正研究着地图的某人,“喂!你就不说句话?”一路上倒是嚣张的可以,可谁想到回来了之后便跟个透明人似得,可即便是如此,也仍是那般碍眼! “我对北边不熟。”萧惟道,事实上他真正沙场上的经验也不多,上回是迫不得已,只能铤而走险,如今的局势却不需要他的冒险。 许昭恼火,“也睡不了是吧?”既然睡不着便松松筋骨,免得将来连公主殿下都抱不动,呸,他说什么了?! “你情绪不对,我得看着。”萧惟道,进了军营之后他便收敛了许多了,长生的名字没提过,便是公主殿下每当提起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即便在许昭面前。 司楠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出去打,走远点,若是再闹出事情来,军法处置!” “听到了没有,军法处置,先砍了你!” “奉陪便是。” 疯子! 经过大雨的清洗,皇宫的每一处都透着清新。 长生昨晚上没有睡好,不过还是天没亮便起来了,亲自去御膳房盯着御厨们准备早膳,然后亲自送去了正殿,赶在裕明帝上朝之前送来。 “本来是想亲手做的,但怕父皇吃了闹肚子在早朝上丢人,便只是看着御厨做了。”少女娇俏的脸上满是讨好。 裕明帝瞪了她一眼,“就这一顿早膳就想收买朕?” “以后每天都给父皇备着?”长生笑着道。 “哼!” “父皇,你别生气嘛,儿臣知道错了,大不了儿臣以后一日三餐都给您准备!”公主殿下厚着脸皮撒娇着,也不全然是怕皇帝陛下真的派人去了结了萧大人,更是心中愧疚想要尽可能地补救,“要不儿臣好好跟御厨学,以后亲手做?” “朕怕丢人!”便是这般说着,却还是动了筷子。 长生讪讪笑着:“大不了我自己先尝了,然后才送来给父皇?” “坐好!”裕明帝教训道,“没点规矩!” “那我去跟礼教嬷嬷学学?” “朕不会动他!”裕明帝似乎受不了她了,“你放心就是了!”至少现在不会! 长生心里是激动,不过也没真的如愿以偿了便没良心地跑了,“看父皇说的,在儿臣的心里谁能与父皇相比?!谁也不行!” “哼!” “父皇尝尝这个!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放下!” “不嘛,儿臣又不是不孝女!” 裕明帝受不了她了,直接不再说话,任凭着公主殿下叽叽喳喳地说着,心情愉快地用完了早膳,“成了,去做你的事情!别忘了当初谁说要正义!” “是!”长生肃然道。 而就在此时,崔公公却是匆忙地跑了进来,这个御前大总管便是偶尔也会被皇帝陛下吓的失了方寸,却也不会像今日这般。 裕明帝脸色一沉,“怎么了?” “陛陛下”崔公公面色惶恐,“方才方才后宫传来消息说说荣贵妃出事了” 裕明帝蹙眉。 长生脸色一变,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在后宫当中,荣贵妃能出什么事情?还让崔升如此的惊慌! “贵妃娘娘她” “说!”长生厉声喝道,心悬在了刀尖上。 崔公公看了一眼裕明帝,等待着主子的最后指示。 “说!” “是!”崔公公这才道:“今早宫人们发现贵妃娘娘陈尸冷宫” 陈尸冷宫?! 长生浑身一颤,双目欲裂。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300 搜寻 荣贵妃陈尸冷宫? 陈尸冷宫?! 这怎么可能?! 即便这两日她都没有见过她,可仍旧是收到她亲手做的点心,她亲手炖的补汤,她让人进行准备的夏裳 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长生面色冷厉目光渗人,“谁说贵妃娘娘出事的?!” “公主” “咒骂主子,立即杖毙!” 崔公公见了公主殿下这般模样,只得应道:“是,奴才这便下去查清楚!” “查什么清楚?还需要查什么?”长生厉声喝道,“立即将那咒骂主子的贱婢杖毙了听到没有?!” “是!是!” “等等。”裕明帝却道。 崔公公可没觉得自己是被纠结了,脖子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刀了,“陛下” “去查查怎么回事!”裕明帝道。 “查什么?!”长生转过身喝道,便是皇帝陛下也没有给脸。 裕明帝沉下了脸,“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让朕失望?!” 长生如何不明白她这话?可是——可是——她咬了牙,“儿臣亲自去查!儿臣倒是要看看谁在这宫中散播这等诅咒主子的话!” 她不信荣贵妃会出事! 绝对不信! 便是她出事也不可能死在冷宫?! 那是什么地方?! 她便是被害了也不可能在那样的地方,她去冷宫做什么?!她怎么可能陈尸冷宫?怎么可能死在冷宫?怎么可能? 她去冷宫做什么?! 是啊,她去冷宫做什么? 做什么?! “儿臣不信!” 裕明帝没有让她亲自去查,而是将她给拘在了太极殿中,直到崔公公前去查了一个多时辰,带来了准确的消息之后,才与她一同去了冷宫。 冷宫陈旧破败的院子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她根本便无法亲眼确认那便是荣贵妃! 她如何能够相信?! 长生起步上前。 “阿熹!”裕明帝拽住了她的手。 长生猛然扭转头,目光阴冷的可怕,“除非我亲眼确认,否则谁说的话我也不会信!” “已经确认了!”裕明帝道。 长生冷笑:“怎么确认了?谁确认的?这些人吗?!”她甩开了他的手,没给他阻拦自己的机会快步上前,伸手掀了那白布,随后所见的却比真正确定了那躺在那里的人便是荣贵妃更让她难以接受,“怎么回事?”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丝丝青筋,她转向了裕明帝,一字一字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无法确定那便是荣贵妃,因为尸体的头没了。 “就拿这样一个东西来糊弄我吗?!” 崔公公赶紧上前将白布盖上,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 破败的院子里面,便只有皇帝陛下父女站着,即便是对女儿要求极高,也不满意女儿现在的反应,更不觉得区区一个荣贵妃值得他的长生公主失去理智,可到底还是没有严词厉色,而是上前,“阿熹,朕会查清楚的。” “凭什么认定就是她?!”长生仍旧是一字一字地问道。 裕明帝道:“伺候她的宫人都确认过了。” “就凭几个下人?!”长生冷笑,扣着掌心的指尖戳破了皮肤也没有察觉,“她是你的妃子,就凭几个下人的话,你便信了这死无全尸的人就是她?!你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秦长生!”裕明帝大怒,帝王的威仪不容冒犯,即便是他的掌中宝贝,“来人,送公主太极殿!” “我有说错吗?!” “来人——” 凌光赶紧上前拉住了自家主子,“公主,听陛下的话,我们先——” “她是你的女人,无怨无悔地陪了你那般多年,如今你却连她是否出事都不”话没有说下去,长生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凌光强忍着皇帝陛下释放的威压,“奴婢先送公主回去!”随后,便抱着主子离开。 院子里,一片死气沉沉。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皇帝陛下的脸,即便此时此刻皇帝陛下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那释放出来的威压也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龙颜大怒,怒到了即便是公主殿下也没有放过! “崔升!” 崔公公忙道:“奴才在!” “搜宫!” “是!”崔公公忙道,伺候贵妃娘娘的人已经确认了,那便是贵妃娘娘,可贵妃娘娘究竟为何到冷宫这里,谁对贵妃娘娘下的手,还有贵妃娘娘的头去了哪里?如今最重要的怕也便是这个!找到贵妃娘娘的头,才能毫无怀疑地确定那便是贵妃娘娘,也才能让公主接受! 这些年来,荣贵妃对长生公主很好,好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丢在一边,可长生公主却一直不冷不热的,如今却为了荣贵妃的死而失去理智,甚至连皇帝都公然驳斥,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这也比不上荣贵妃居然在冷宫中死了,而且还死无全尸要来的让人震惊,好端端的荣贵妃去冷宫做什么?谁会对她有这般大的仇恨下这般的狠手?!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议论。 李长林很快便将整个皇宫给封锁了,从冷宫开始,一圈一圈地往外搜,不但要找到荣贵妃的首级,还要找出这宮防的漏洞! 执掌后宫的荣贵妃居然被人杀了,首级还不见了,这绝对是对皇家的侮辱! 若是不能找出凶手,皇家的颜面何存?! 还有,对方可以如此无声无息地杀了荣贵妃,也便有能力对陛下下手! 便是将皇宫掘地三尺也必须此事查个一清二楚! 如此大规模的搜宫,荣贵妃命丧冷宫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了,原本还在为几个皇子的案子而不安稳的朝堂更是炸开了锅。 难道胡人的细作已经渗入到了内宫之中了? 几个皇子当中谁勾结了胡人的细作?! 而这一次,皇帝陛下依旧不对朝臣的激烈言论做任何的表态,甚至出事之后,不管谁求见都没有见。 太极殿也因为荣贵妃之死而死寂了下来,每个人提着脑袋做事,小心翼翼的连走路也没发出一声声响。 入夜了,宫灯燃起,却驱散不了那阴森鬼气。 长生公主所住的偏殿内更是连一盏灯也没有点,整个偏殿黑漆漆的一片,看上起更是恐怖之极。 “奴婢参见陛下”凌光一直守在了门外,见了裕明帝走来,当即上前行礼。 裕明帝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公主如何了?” “公主醒了之后便一直没说话”凌光回道,“一直这样待着,也不让奴婢陪着,陛下!”她跪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是太过紧张荣贵妃了才会对陛下不敬的!这些年来,除了陛下之外,便只有贵妃娘娘待公主好,即便公主嘴上不说,但是贵妃娘娘的好,公主都一一记在心里的,恕奴婢斗胆,公主是已经将贵妃娘娘当成了母亲一般!” “放肆!”裕明帝怒斥道。 凌光压低了头,却仍是继续道:“陛下,公主年幼丧母,即便比同龄的孩子要天之聪慧,可心里仍旧是渴望母亲的关爱,这不是陛下对公主很好,不是奴婢们伺候的很好便可以取代的,公主不会忘记皇后娘娘,可是,贵妃娘娘对公主的关爱便是弥补了公主所缺失的!事发突然,贵妃娘娘又是那个样子,公主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请陛下宽恕公主不敬之罪!”说完,便磕头俯下身子。 裕明帝久久没有回答。 凌光心弦越绷越紧,即便裕明帝对这个女儿极度的**爱,**爱到连江山都可以给她,但是,帝王的威严不容侵犯,即便是他的继承人!尤其是他的继承人! 他还没死,所选的继承人便不将他当回事? 如何能容忍?! “开门,点灯。” 凌光没等来皇帝的处置,心弦猛然一松,忙起身,“是!” 门被缓缓推开了,凌光第一个进去,在黑暗之中快速地点燃了屋子里的宫灯,黑暗在驱散的那一刻,便见主子倚着墙壁坐着,神色有些木然,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更是全部忽视。 裕明帝走了进来。 “公主”凌光想上前叫醒主子。 “退下!”裕明帝不等她完成便道。 凌光再不放心也只好领旨,“是!奴婢告退!” 屋子的门被关了起来,即便不关也没有人敢窥伺里面所发生的一切,裕明帝看着抱膝坐在墙边的女儿,深沉威严的眸底短时间内流转过了许多东西,他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眼底的深沉被心疼取代。 “阿熹,她不是你母后。” 长生没动,甚至没有抬头看他。 “你的人方才跟朕说了许多,但却露了最重要的一个。”裕明帝走到了她的面前,高大如山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身躯落下了一道影子,盖住了地上发呆的少女,似乎要将她好好地守护着,“当年你救不了你母后,如今也救了赵氏,朕的阿熹是在气自己。” 长生还是没有动,眼眶中却滴落了一颗一颗晶莹,气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是自己当年的长生公主无能为力,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而如今的长生公主已经今非昔比了,可仍是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即便已经换了灵魂,已经一步一步地磨砺改变自己走到如今,却仍旧是无能为力!当日在燕州城她尚且有借口安慰自己,而如今,拿什么样的借口? “阿熹,不是你的错。”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还是没有抬头,但是却是动了,她伸出了手,保住了裕明帝的双腿,像是在寻找支柱一般,便是这般会让她更加的厌恶自己的懦弱无能! “就一下子我就抱一下子” 裕明帝神色微颤,声音沉重而沙哑:“好。” 荣贵妃的首级在御花园的一处池塘暗角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若不是那些朱钗,根本便无法确定那首级便是荣贵妃的。 但是—— “父皇,儿臣不是自欺欺人,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长生站在池塘的边上,没有去看已经被打捞上来放在一边让刑部仵作检验的头颅,“贵妃娘娘为何去冷宫?还是一个人去?那凶手为何要将头颅砍下?仅仅是为了示威吗?可若是想侮辱皇室,有更好的法子!儿臣也并未怀疑宫人们说谎,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们不会弄错,正如谁也我们都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后宫之中做出这样的事情!” “搜宫仍在继续。”裕明帝道:“这皇宫当中的确有许多我们见不到的地方,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无端端消失。” 长生抿紧了唇。 “朕会让仵作检验尸首。”裕明帝继续道,依照宫规,妃嫔出事离世,只能由宫里的嬷嬷负责检验,可这嬷嬷能够查出来的也不过是怎么死的。 “让闫太医来验。”长生道。 裕明帝颔首:“可以。” 荣贵妃的尸首已经从冷宫之中挪出来了,送回了她所住的宫殿,这般大热的天为了保存尸首,殿内摆放了许多的冰块,更添了许多阴森之气。 长生没有进去,站在了偏殿外边,烈日放肆地烧烤着大地,烤的原本便微白的脸透着青色。 “公主,不如先到正殿吧。”凌光撑着伞过来,“你这样子身子会撑不住的?” “我没有自虐的兴趣。”长生拨开了她的伞,抬头看向头顶的烈日,“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罢了。” “可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 长生第一时间转身,便见闫太医从里头出来,进去了一个时辰终于出来了!她握了拳头,呼吸也随之屏住,喉咙有些干涸地问道:“如何?可能确定?” “是的。”闫太医道,在殿内的冷气与殿外的热闹相互攻击之下,大大地喘了口气,“除非贵妃娘娘常年做粗活,否则殿内的尸首便不是贵妃娘娘。” 长生脚步踉跄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公主!” 长生死死地握着凌光的手,站直了身子,苍白的脸上一片肃穆:“确定?” “这尸首的双手手掌磨损的很厉害,但手背上经年累月劳作造成的粗糙却还在,除了双手之外,那尸首手臂也有常年做粗活而导致的粗壮,脚底也有常年站立行走而造成的茧子,恕臣直言,殿内的尸首除了身上的衣服首饰之外,并无一处证明她是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闫太医道,“而且,臣还检验过了尸首的她并无生产过的迹象。” 也便是说荣贵妃的尊荣不过是表面,可她是真真实实生过八皇子的,当然了,若荣贵妃连生八皇子这事都有猫腻的话,便另作他论。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长生笑了,便是笑的很难看,却是真真实实高兴的笑,“好。” 可殿内的尸体不是荣贵妃,荣贵妃去了哪里? 冷宫的守卫很清楚地交代,荣贵妃昨晚上的确进了冷宫的,也便是因为这样,当冷宫中发现了尸首,守卫便第一时间认为是荣贵妃。 “这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是。”闫太医对主子的这个命令并不意外,“公主吩咐便是。” 长生勾起了嘴角,烈日之下泛着丝丝冷意。 李长林从荣贵妃宫中出来,紧绷的神色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荣贵妃可能还活着,便是给了他将功折罪的机会,而且,偏殿内的那具尸体也可以带来寻找凶手的机会! 很快,一道消息便悄然传了出来。 闫太医在给荣贵妃检验尸首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能是凶手遗落的东西,长生公主当即召了李大人前去,命她拿着东西去查了。 便在后宫开始害怕着东西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时候,公主殿下也在审着荣贵妃的近身宫人,便是已经位居贵妃,执掌着后宫大权,荣贵妃身边的宫人也仍是当初当荣妃的时候一样没有变动多少,不过或许是受了当年被自己亲人谋害的过去所致,荣贵妃对身边的人虽然宽厚,但是却不甚亲近,近身伺候的宫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荣贵妃到底为何去的冷宫,她们能够交代的也便是那晚上荣贵妃用过了晚膳之后便去了经房抄经文了,没让人在跟前伺候,便是门外也不留人。 自从许皇后去世之后,荣贵妃便有了这个习惯,宫人们倒也没觉得奇怪,听命行事了,而只要荣贵妃进经房,便会抄写经文一整晚,中途亦不许人打扰,所以,谁也没发现荣贵妃不在。 荣贵妃刻意避开了所有的人,她们没发现说得过去,可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来吗?! “公主奴婢没有说谎娘娘不喜欢人近身服侍,便是沐浴也只是让奴婢在屏风之后伺候,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认不出那尸首是不是娘娘可是!可是那人身上穿的衣裳是娘娘的,腰间的玉佩,手腕上的玉镯都是娘娘一直带着的!尤其是那个玉镯娘娘已经带了许多年了,已经脱不下来的!公主,奴婢没有说谎!没有说谎!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几个前去认尸的宫人纷纷磕头解释求饶。 长生的眼睛酸涩了起来,这般不信任身边的人,可想而知荣贵妃当年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可便是这般一个完全不信任人的人,却是毫无保留地对她! 谁说许皇后丢下了女儿不负责任了? 她便是走了也一直在保护着她的女儿! “贵妃娘娘这几日可有异常?” “娘娘娘娘还是跟平时一样忙着后宫诸事给公主准备公主喜欢的点心找闫太医商量给公主炖合适公主身子的补汤还有给公主筹备及笄礼对了!娘娘还让人打听京城未曾婚假跟公主年岁相当的公子。” “除了这些呢?”长生喝道。 宫人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但斗殴没有任何的用处! 长生只能让人将她们先关押起来,不但是她们,荣贵妃宫中所有人都被软禁,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一个人也不能出去! 不过这对于一位自己死定了的宫人来说却算是一件好事! 现在没处置他们,便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冷宫的守卫确定荣贵妃没有出过冷宫?” “已经确认过了,冷宫就只有一处宫门,这些年冷宫中虽然只有张贤妃与余婕妤,但看守一直很严!” 长生眯起了眼睛,“让李长林重新搜查冷宫!” 这般多年过去,当年进入冷宫的人如今便剩下了两个了,张贤妃跟余婕妤,若不是有一个风头正劲的七皇子在,怕也不会有人还记得冷宫中还有人在! 与七皇子相比,四皇子便低调许多了,所以,张贤妃的存在感也没有余婕妤的高,若不是出了这桩子事,怕是四皇子在也不会有人想起还有一个张贤妃在! “出事之后,冷宫里面的人都被带走了,张贤妃跟余婕妤也都被看管起来。”凌光神色凝重:“公主怀疑是她们下做的?” “如今比起知道谁是凶手,本宫更希望知道荣贵妃在哪里!”长生道:“冷宫的宫门有人看守,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离开,可带着一颗头颅离开不难做到,但是要带走一个大活人即便是死尸却是很难做到!”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公主是说贵妃娘娘还在这冷宫里头?只是之前崔公公已经将这冷宫前前后后都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贵妃娘娘。” 冷宫不大,在这般的搜查之下都没发现,怎么可能? 除非冷宫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藏身之地! 但这个可能更低! “有人能将荣贵妃引去冷宫,还弄出了这样一具尸体混淆视听,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长生冷笑。 凌光细想,的确如此。 命令李长林重新搜查冷宫的命令传下去没多久,李长林便派人来过来,说请公主殿下去冷宫一趟,长生深吸了一口气,“走。” “是。”凌光应道,希望是好消息,不过现在离荣贵妃出事已经过去了一天**了,真的能有好消息吗? 长生用最快的速度感到了冷宫之中,见到的并不是完好无损的荣贵妃,不过幸好也不是尸体,“怎么回事?”她看着脸色青白,咬着牙强撑着不倒下却无法止住颤抖的余婕妤,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应该便是秦靖不惜给自己当靶子来保护的生母余婕妤,如今她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却还算不错,想来这些年凭着七皇子在外边风生水起,她在这冷宫的日子也不算难过,“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知道赵氏在哪里?”余婕妤不等李长林回答便先一步开口了,起先有些惊慌,后来便是决绝的,“我知道她在哪里!” 长生眯起了眼,目光冷厉地盯着她。 余婕妤一惊,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咬牙撑着,“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你知道荣贵妃在何处?”长生问道。 “是!” “本宫凭什么信你?”长生冷笑,看着她的目光更是不带一丝的温度。 余婕妤咬着牙,“信不信由你!总是我就是知道她在哪里,也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你若是不答应,我便是死也不会说出来她在哪里!她受了伤,活不了多久!” “那尸体是你做的?”长生继续问道。 余婕妤道:“是我杀的!人头也是我扔出去的!” “人哪里来的?”长生继续冷笑道。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现在若是说,本宫或许还可以看在你儿子的份上” “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说!”余婕妤打断了她的话,“公主,我不想害赵贵妃娘娘,更不想害你!可是你若是不答应我,不但贵妃娘娘会死,往后你也会死!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 长生勾着嘴角,“本宫尚且不论你怎么杀了人还将头颅给砍下来再扔到了御花园的暗渠,可你若是有本事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偷运出冷宫便不会还困在这里!” “谁说我将人偷运”余婕妤说到了一般便已经发觉自己说错了,青白的脸色因为愤恨而恢复了一丝血色。 长生冷笑:“也便是说她还在这冷宫?” “是又如何?!”余婕妤豁出去了一般,“她就是还在这冷宫之中!可若是我不说,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 “本宫掘地三尺便不信找不到!”长生冷喝道。 余婕妤也没有被吓到:“你当然可以掘地三尺,可是这需要多久?一天?两天?我说了赵氏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离她出事已经过去了快两天了!” “所以你现在才来跟我谈条件?!”长生怒不可遏! 余婕妤握紧了拳头:“是!我不想害她!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答应我的条件!公主殿下,我只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而已!” “你可知道你儿子为了保住你的性命牺牲了多少?!”长生怒叱道:“余氏” “我不是余氏!我不是——”余婕妤突然间厉喝道,歇斯底里地否认,“我不是余氏不是余氏!我没害过皇后娘娘我没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我要跟着她们一起受过?!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死!我没有害过人,我不是余氏——” “荣贵妃在哪里!?”长生继续问道。 余婕妤并没有因为情绪失控而再次说漏嘴,“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说!” 长生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睁开眼,“你想要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冷宫老死!”余婕妤一字一字地道。 “好!”长生应道,“我答应你!” 余婕妤却有些蒙了,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却似乎有些无法相信,“真的?” “你可以不呆在冷宫里头,但是父皇说过永不赦免便永不赦免,不过六皇兄今年也十八了,也该是时候出宫开府了,本宫可以将你送去他的府邸,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以七皇子母亲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但在以七皇兄对你的孝顺程度,必定会好好地奉养你!”长生声音还是冷厉,却也说的认真。 余婕妤眼睛散发着亮光,咬着牙道:“你发誓你发誓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在我离开冷宫之后派人报复我!” “本宫发誓,若违背诺言便不得好死!”长生道。 “不行!”余婕妤却不满意,“这样不行!你说你若是违背诺言,不但你不得好死,陛下也不得好死,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永远不得安息,你往后的子女男盗女娼!” 长生目光渗人。 “你发了誓,我便告诉你!”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余婕妤便是再害怕也不敢退缩!“公主殿下,我只是需要一个保证而已!” “本宫发誓,若本宫违背诺言,不但自己不得好死,本宫的父皇也不得好死,本宫的母后在天之灵永远得不到安息,本宫往后的子女亦男盗女娼!”长生还是让了步。 余婕妤听完整个人虚脱了,跌倒在地上。 凌光快步上前,一把将她给拉起,杀气腾腾地喝道,“说!荣贵妃在哪里?!” “在在我的屋子里” 长生冲了出去。 凌光没再管余婕妤,追上了主子。 一直候着的李长林也行动了,带着人冲去了余婕妤的屋子,便是托了儿子的福,余婕妤的屋子虽然陈旧,但也算是干净整洁,而且还有一些根本便不符合她身份的东西在,可冷宫里面的屋子能有多少?也不过是一间用来睡觉的屋子罢了,甚至没有里间外间,一眼就可以看完了,一群人进去翻箱倒柜的,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人。 凌光再次去将余婕妤给拧来了,差一点没将她给弄死,“人在哪里!?” “在在炕下” 长生猛然转过身看着那炕。 李长林当即上前。 “等等!”长生何止了他,“凌光!” “是!”凌光扔下了惊恐万分的余婕妤,上前去查看那炕,没过多久便发现了端倪了,掀开了铺在上边的**铺,便可见那炕上的砖块缝隙极为的明显,显然是被人撬开过! 长生一动不动地看着凌光小心却又快速地将砖块撬开,没过多久便搬出了一个缺口,她往下看去,“公主” 长生心猛然一揪。 “是贵妃娘娘。”凌光转过头看向主子,声音说的很轻,却是清清楚楚的,认真的。 长生冲了过去,顺着那缺口便见荣贵妃躺在里头,可光线不多,她无法看清楚她现在究竟如何了,是否还活着! “凌光”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当即伸下了手去探了探鼻息,“公主,还有气息!” “快——” 荣贵妃还活着,她还没死! 长生之前虽然有意隐瞒荣贵妃还活着的消息,以设下陷阱引凶手冒出水面,可荣贵妃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地医治,她也便顾不了太多了,除了闫太医之外,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召去了冷宫,而之所以去冷宫那是因为不清楚荣贵妃的情况不敢随意挪动。 “人已经找到了,没事了。”裕明帝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儿,温和道。 长生伸手抱着他,“父皇,我早该想到的!”在怀疑那尸首有问题的时候便该第一时间想到人一定还在冷宫的!即便余氏将人藏的隐秘,可只要继续搜查未必就没有结果!“父皇,我早该想到的!”若是早一些,荣贵妃的情况便不会这般严重。 “傻丫头。”裕明帝无奈地摸着她的头,“现在也没迟。” “她会没事吧。”长生继续问道。 裕明帝道:“当然,有朕的公主这般救她,她怎么敢死?” “父皇!”长生又是恼又是难过,不过幸好,幸好没到最糟糕的一步!“这里父皇帮我看着可好?” “想做什么?”裕明帝低头看着她。 长生整了整神色,冷声道:“自然是好好问问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有了长生的毒誓,余婕妤心里还是害怕她会出尔反尔的,尤其是在裕明帝也来了之后,便更怕下一刻便会有人端着毒酒、白绫跟来给她选!或者直接让人押她出去砍了!还有万一赵氏活不成了,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在见到长生的那一刻,余婕妤浑身抖的厉害,瘫软在地上便是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威胁本宫的时候不是很本事的吗?怎么现在却成了这副鬼样子?”长生负手冷笑,这般的一个母亲居然能生出秦靖那样的儿子? 她是不是该感慨一下皇帝陛下的基因强大? 余婕妤牙齿打颤,“你你发过发过毒誓的” “本宫没有告诉过你,本宫不信鬼神的吗?”长生继续道,“什么不得好死,什么在天之灵不安?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本宫说了也便说了!况且,本宫乃皇室嫡出,受上苍庇佑,岂会因为被你威逼便会不得好死?” “你你”余婕妤抖的更加厉害,“不!不——你不能你不能杀握你不能——” “很快你就会知道本宫到底能不能!”长生冷冷地看着她,就跟看一个死人一般,“余氏,哦,看在你儿子的份上,你不想当余氏便不当,不过,不管你是不是余氏,威胁本宫的人都活不长!” “不——”   ☆、301 是谁? 她真的要出尔反尔! 真的要 “不!你不能杀我!你发过毒誓的,你毒誓的——”余婕妤歇斯底里,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在这里熬了这般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去,她不想死!“公主,我错了!公主”她跪爬到了长生的跟前,“公主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靖儿!靖儿他很得陛下爱,你杀了我他会不高兴的!公主,你不能杀我!”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长生低头看着脚下匍匐的余婕妤。 余婕妤使劲地摇头:“不!不!公主,我没有!我没有!公主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靖儿,靖儿他是你的七皇兄,他很孝顺的!”便是说没有威胁,可最后还是将儿子给拉出来了,“公主,看在靖儿的面上,你饶了我吧!” “你就不怕连累你儿子?”长生冷笑。 余婕妤一愣。 “还是你觉得你儿子足以让本宫忌惮?”长生继续道,“余氏,你真的以为你儿子风光两日便能够救的了你?”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余婕妤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这些年她是听人说他的儿子很得陛下爱,跟长生公主的关系也很好,将来前途无量,可是可是她每一次让他救她出去,他都说做不到!他让她等,让她在这里安心等!现在他还做不到做不到那就是说他还是斗不过长生公主,还是没有很得陛下的爱“不!公主我求你放过我!我求你——”说完,便磕起头来了,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长生盯着她,“将那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详细地说一遍!” 余婕妤愣了,抬起头看着她,“你你不杀我了” “你若是听听画画的话,本宫或许真的会看在你儿子的份上饶了你!”长生道。 余婕妤还是愣着,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说不说?!”长生沉声喝道。 “我说!我说!”余婕妤忙道,随后阴沉下了脸,咬牙切齿地道:“是丽妃!是丽妃那个贱人——” 长生眯起了眼。 “是她将荣贵妃引来这里的!”余婕妤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恨之色,“若若不是那晚上我睡不着听到了动静出来看看,一定会被丽妃那个贱人给害了的!她买通了这冷宫的宫女,在荣贵妃来了之后刺伤了荣贵妃,然后嫁祸给我!” “说清楚!”长生喝到。 余婕妤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那晚上我躲在了一旁,看到那个宫女偷袭荣贵妃,而她将荣贵妃给刺伤之后,荣贵妃便问了她是谁让她做的,说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那宫女就说了,她说是丽妃指使她做的,说丽妃抓了她的家人,威胁她暗杀荣贵妃然后嫁祸给我!她竟然要嫁祸我!她竟然” “她为何要嫁祸你?”长生打断了她的话。 余婕妤咬牙切齿:“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的靖儿得陛下的爱吗?丽妃的六皇子被关进大牢了,她就想通过陷害我害我的靖儿,然后让我的靖儿给他的儿子背罪名!公主,你要杀就去杀了丽妃这个贱人!是她要害荣贵妃,是她要陷害我们!” “然后你就冲出来杀了那刺杀荣贵妃的宫女,再将荣贵妃的衣服跟那宫女的衣服调换,然后将那宫女的头颅砍下来,仍去了御花园?”长生冷笑:“你的本事可真不小!” “我是杀了那个宫女!杀了她,她才不能杀荣贵妃陷害我!”余婕妤颤抖道,“我恨!我好恨——”苍白的脸狰狞起来,“我拿起了刀,一下一下地砍下去,她的头就断了就断了我害怕我本来是想去找护卫的可是可是”她盯着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我要出去!我不要老死在这里!所以我就想到了将荣贵妃藏起来,然后跟你谈条件!所有人都说你跟荣贵妃关系很好,你一定不会像看到她死了的!” “那为何要桃代李僵?” “我要将事情闹大!我要丽妃那个贱人死!”余婕妤怨毒地道:“所以,我将那个人头给仍出了冷宫,从后边的墙头上扔出去!丽妃那个贱人一定不止派一个人来的,就算这冷宫中只有一个人,但是也一定有人在后边候着的,我不但要告诉她她的计划失败了,还要让她害怕,让她惶惶不可终日,让她不得不再派人来打听,然后露出马脚!荣贵妃死了,你们一定会找头颅的,丽妃那个贱人也一定会因为害怕而露出马脚,这样我不但可以用荣贵妃来跟你谈条件,还可以让丽妃那个贱人自食其果!一定是她将人头扔去御花园的,她怕被发现!那宫人是前两个月才被罚到冷宫做事的,一定是她派来的,只要别人一查一定可以查的到,所以她才要毁尸灭迹!公主你去查查,你去查查一定可以查到的!” 长生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满目狰狞怨毒的余婕妤,她所说的计划的确是能够让丽妃露出马脚,但是,她能真的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脑海中关于余婕妤的记忆很少,凭着这些记忆,余婕妤并不是城府深沉的人,否则也便不会一直被四妃给压着了,可若不是她自己想的,谁给她指了这般一条“明路”?而目的又是什么? “公主殿下”余婕妤见她不说话,又慌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不出去了,不出去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长生看了她一眼,起步离开。 余婕妤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她究竟是饶了她了还是不饶她,“靖儿,你一定要救母妃!你一定要” 她不想死! 不想死! 荣贵妃的情况很严重,腹部被人刺了一刀,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却是刺的很深,留了很多的血,余婕妤将伤口包扎过,也上了药,但这样的伤势做这般简单的处理,又被藏在了那种地方,荣贵妃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命大了! 但至少还活着! “伤口臣已经重新清洗过,上了药,但娘娘如今已经开始发热了,说明之前伤口已经在恶化,臣不能保证娘娘这烧能退下”闫太医神色凝重地道:“此外,娘娘失血过多,便是退了高热,什么时候醒来,臣也无法推断,甚至有可能” 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裕明帝面沉如水。 长生缓缓地接了他的话,“醒不来吗?” “是。”闫太医低头应道。 长生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发作他,发烧了便是说伤口已经感染了,这本就是致命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流血过多!失血过多,脑供血便不足,最严重的后果便是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但是“至少还有希望” 闫太医悄然松了口气,“臣会竭尽全力救治贵妃娘娘!”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了! “好。”长生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 闫太医下去了,此时荣贵妃已经挪回了她的寝宫中,闫太医领着太医院中精通外伤内伤的太医一直守着。 长生站在边,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荣贵妃,才不过几日未见,便差点天人永隔,如今如今便是情况严重,至少还活着。 还活着便是有希望的。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绝对不会!” 便是有了余婕妤的供词,可口说无凭,更不要说余婕妤本就牵涉其中,跟丽妃更是或多或少有些私人恩怨。 她的供词无法成为丽妃定罪的依据! 她需要更多的证据! 那宫女的身份、谁将头颅扔去了御花园,这些都可以查,都有迹可循! 不过这些都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先前本来想利用从尸首上发现证据一事来引出凶手一事先有了结果了,有人暗中去盗取存放在了内务府刑房的证据,被当场抓到,而这人却并不是丽妃也不是丽妃派去的,而是杨美人! 杨婉儿! 长生没想到她居然也跟这件事有关! “不!陛下”杨美人惊恐地爬到裕明帝的面前,“陛下,臣妾没有杀害荣贵妃!不!贵妃娘娘没死,她没死!陛下,不是臣妾做的,不是!” “你去偷取证据做什么?”裕明帝问道,威严深沉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温度。 杨美人恨恨地道:“是丽妃!陛下,是丽妃做的!是她做的!” 长生一直没说话,眼前这个女人还还不配让她说话,可是又是丽妃?余婕妤指证丽妃可以说与丽妃有私人恩怨,可这杨婉儿之所以能够重新得到自由,不正是因为丽妃帮了忙吗?“去盗取证据的人是你,与丽妃何干?” 杨婉儿看向她,惊恐的眼中闪过了羞愤,便是她一进宫便因为她而彻底地失去了恩,可当年常山书院一别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她,当年她们都是一样的,甚至她比她还要出身高贵,她甚至可以尽情地教训她奚落她,然而如今如今“公主殿下——”她不能不低头,“臣妾没有说谎!丽妃跟贵妃娘娘平日里嫌隙本来便很多,后来因为六皇子被打入大牢一事,更是翻了脸不过臣妾指证丽妃并不是因为丽妃跟荣贵妃素有嫌隙,而是因为臣妾无意中听见丽妃跟身边的宫女说要杀了荣贵妃来陷害余婕妤,从而让七皇子彻底失去陛下的爱!陛下”她看向裕明帝,泪流满面,我见犹怜的,“臣妾当时吓坏了,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让丽妃给发现了,丽妃威胁臣妾若是泄露一个字便杀了臣妾,不但杀了臣妾,还说要臣妾的家人陪葬!臣妾臣妾知道不该隐瞒,可是臣妾怕啊!臣妾当初做出了事情惹了陛下厌恶,更是更是冒犯了公主殿下若没有丽妃,臣妾如今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面,这辈子都无再见陛下一面!丽妃说她可以让臣妾重新得到自由也可以将臣妾打入地狱,臣妾知道她可以做到的臣妾自己死不足惜,可是臣妾不能连累家人陛下,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你是该死!”裕明帝冷笑。 杨婉儿身子索索发抖,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帝王,眼中的泪水落的更慌,“陛下” “然后丽妃又威胁你来盗取证据?”长生问道。 杨婉儿不得不转移目光,“当时臣妾发了毒誓,说绝对不会泄露一个字,丽妃才没有马上杀了臣妾可是丽妃也还是防着臣妾,她要走了臣妾最贴身的玉佩,是臣妾自小带着的,说若是我敢不安分,便用这玉佩诬陷臣妾才是凶手臣妾已经发了毒誓了,她却还要陷害臣妾陛下,丽妃她是一早便已经计划好了让臣妾来当替死鬼!臣妾便是有罪但是也绝不是凶手,可是若是这玉佩在尸体身上的话,臣妾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所以,臣妾在得知了证据猜想到丽妃是一早便设计好了要我当替死鬼,我只能冒险将玉佩毁了!但是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害怕谋害贵妃不但臣妾一个人死,臣妾的家族也会受到牵连的,陛下,臣妾真的不是” “够了!”长生喝止了她,“来人,将杨美人带下去看押起来!” “陛下!”杨美人仍是不愿意放弃希望,她对着裕明帝叫喊着,求饶着,“陛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可不管她如何的求饶,哭的如何的可怜,裕明帝却都连脸色也没变一下。 崔公公赶紧让人将杨婉儿给拉出去。 “陛下,臣妾冤枉” 声音越来越远。 长生沉着脸没说话。 裕明帝看了看她,“觉得如何?” “合情合理,却又太过巧合。”长生道,随后便又问道:“儿臣一直很想问父皇一件事。”说完,不等裕明帝回答,便直接问道:“当日父皇是如何着了杨婉儿的算计?你顾忌着安夫人的颜面不得不将杨婉儿带进宫册封为美人,但为何安夫人要这样做?” “阿熹,皇家欠了安夫人许多。”裕明帝道。 长生吸了口气,“多到父皇明知被人算计了也只好认了?” “朕并无损失。”裕明帝道。 长生扯了扯嘴角,是啊,没有损失,还白白享受了一个美人儿,“杨美人当初有胆子算计你,而且还成功了,就算有安夫人的故,但是她自己也有几分脑子,如今生死攸关的事情却是这般冲动,父皇,你不觉得不可疑吗?” “那便是赵氏设计对付丽妃了。”裕明帝道。 长生黑了脸,“拿自己的性命去对付?!没错,以荣贵妃的性子也未必做不出来,但是为什么?为了她儿子?还是为了我?” 裕明帝沉默。 “若她真的做了,怕是为了我吧?”长生继续道:“丽妃完了,秦瑞也落不了一个好,不过如今我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需要她这样做吗?” “朕的后宫,便是什么人都能将手伸进来的。”裕明帝道。 长生看着他,“父皇便这般确定?” “阿熹,若是朕连这个都无法保证的话,早便死了。”裕明帝道。 的确。 若不是宫里的人做的,而是宫中有细作潜伏,他们早就死了。 可是 “儿臣总觉得这些事情一环接一环的,像是有人在暗中布局!”她看着裕明帝,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父皇,儿臣也不想将事情复杂化,但是” “赵氏还没死。”裕明帝道。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是啊,等贵妃娘娘醒了,很多事情也便清楚了。” “即便有人设局,亦可顺势而为。”裕明帝凝视着她,目光深沉了许多,“阿熹,不要被自己的感情蒙蔽了眼睛!” 长生目光一颤。 “这条路,若不前行,便会万劫不复!”裕明帝继续道,神色也冷厉起来,“你说你喜欢他,可真却容不下他!” “父皇” “若是一年前你遇上了这件事,你会好不容易地选择先清除一个障碍。”裕明帝没让她说下去,“朕的长生公主,那个男人让你驻步不前,甚至倒退,他的存在放大了你内心的柔软与懦弱!” 长生浑身一颤。 裕明帝继续道:“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自己有没有利,你要做的不是绞尽脑汁地去追寻真相,而是想尽办法从中攫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他叹了口气,失望而又沉重,“你若是继续这般下去,不如现在放弃,父皇还有时间为你筹谋一个尽可能安稳的未来。” “不!”长生喝道,脱口而出!“不!父皇,我不会放弃!” “那你就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裕明帝继续道,“包括军需一案,只要不损害到大周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丢弃,包括你所坚持的正义!” 长生全身紧绷,却并未如同之前一般反驳他的话。 “父皇说过,这条路本来便不是光明璀璨的。”裕明帝继续道:“伴随你的除了尊荣之外,便是黑暗与龌蹉,当年父皇与你母后所做的便是龌蹉的陷害,不管如何的美化,揭开了那层皮之后,便只有龌龊与肮脏!朕与皇后的手中沾满了罪孽与鲜血!” 长生呼吸渐渐急促,僵硬的脸上青红交加,“儿臣明白了儿臣会处理好的!” 她会的! 荣贵妃一事峰回路转,从一开始的陈尸冷宫死无全尸,到后来重伤昏迷,简直比戏曲还要峰回路转,而随着这事的深入调查,更是越发的精彩了。 冷宫中的那具尸体是冷宫的一个宫女的,那个宫女两个月前因为得罪了一位娘娘而被罚去了冷宫当差,这娘娘便是后宫的第二号人物丽妃娘娘。 根据调查,丽妃娘娘先是将这宫女罚去冷宫,随后挟持了她的家人,让她在冷宫之中对荣贵妃下毒手,然后将荣贵妃之死构陷给了七皇子的生母余婕妤,从而牵连到七皇子身上,进而除掉七皇子这个太子之位这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当然,也是为了引开众人聚集在六皇子身上的注意力,从而让六皇子得意脱身。 不过她没想到余婕妤居然会提前发现了她的秘密,在荣贵妃危在旦夕的时候刺杀了那宫女,但余婕妤在救下了荣贵妃之后并没有揭发这件事,而是了荣贵妃身首异处的假象,反击丽妃,更是将荣贵妃给藏起来,希望以此来要挟长生公主,将她赦免出冷宫。 只是计划却并不顺利,长生公主提前发现了那尸首不对劲,让太医检验过后确定并非荣贵妃,而是另有其人,当即重新搜查冷宫,逼的余婕妤不得不开口说出真相,交出荣贵妃,可惜的是,荣贵妃即使还留着一口气,但却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 而除了那宫女是因为得罪了丽妃被罚进冷宫、余婕妤的供词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供词。 杨美人。 去年经安夫人举荐,被皇帝陛下亲自带进宫封为美人的南方士族杨氏之女,本该是后宫新的杨美人却因为一进后宫便得罪了长生公主而失了,后来还是丽妃娘娘见她可怜才让她不至于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面终老。 她也指证丽妃,说她亲耳听见丽妃说要谋害荣贵妃嫁祸余婕妤牵连七皇子的。 如果是余婕妤与丽妃有仇,又是罪妇,供词不可信,那被丽妃施恩过的杨美人总不会也说谎吧?丽妃与她交好,丽妃若是出事,她也好不了,不过即便她的话可信,即便她说丽妃威胁她不许她泄露出去,却也无法抹去她知情不报的罪名,更不能保证她没有与丽妃同流合污! 杨美人既是证人,也是罪人。 余婕妤同样也是,荣贵妃如今昏迷不醒便是因为救治不及时,余婕妤当负全责! 不过最大的祸首还是丽妃。 这个忠勇侯府的庶女从秦王府的一个小小的妾室一步一步地坐上了二品丽妃的位子,曾经也离皇后之位很近很近,她是后宫当中除去了荣贵妃之外最尊贵的女子,更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皇帝的母亲,成为大周的太后,但是,这些尊荣除了她自身的努力之外,还需要依靠于别人的给予。 裕明帝的给予。 他既然能给,也便能收回,而保护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她犯下如此大罪的借口! 从荣贵妃出事之后,后宫的妃嫔都很安静,包括丽妃,若不是查出了这般多的事情,谁也不信正在卧不起的丽妃会是这幕后真凶。 似乎,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次逃无可逃了。 当崔公公领着圣旨而来,将她身边的宫人带走,将她软禁在了寝殿之中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动怒也没有惊慌失措。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本宫要见陛下!” 崔公公也没落井下石,在没有废黜之前,仍是将她当成后宫的主子一般恭敬对待,“奴才会禀报陛下的,不过陛下愿不愿意来见娘娘” “让他来见我!”丽妃一字一字地道:“本宫伺候他这般多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本宫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奴才会如实禀报陛下。”崔公公没有继续说什么,应下了她的话之后便离开。 昔日冷冷清清的宫殿在封宫之后更是一片死寂。 “她只是要求见父皇?”长生在崔公公禀报了之后便截住了他,“没有其他的过激反应?” “没有。” 长生冷笑不语。 便是为了尚在大牢中的秦瑞,丽妃也不可能这般安静地认了这个大罪,除非秦瑞也参与其中!为了保住儿子,再大的罪名丽妃也会背! 不过这样也正合她意! “找个人去刑部,将这几日宫里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六皇子,免得六皇子在里头太过着急。” 凌光领命:“是。” 秦瑞的确着急,他是顺利将话传出去了,但是丽妃到底怎么想的,是否同意他的话,若是同意了他的计划,又如何去做? 秦长生杀了那个所谓的证人了,在没有其他证据之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在他出去之前对秦靖下手,便是父皇怀疑有人陷害也扯不到他身上!而且,有人引开一下注意力,好让他出去之后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便是母妃不同意也该让人传个口信过来的,难道出事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越来越觉得是出事了,正当他准备再次与外界的时候,却从狱卒的口中听到了想要知道的一切。 “不可能——”秦瑞面色青白,母妃母妃不但同意了他的话,还下手做了!但是却失败了,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 母妃一向谨慎,既然下手去做一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一下子便被抓住的! 秦长生! 一定是秦长生! “来人!来人——” 他要见父皇! 一定是秦长生陷害的! “来人,本殿要见父皇——” 狱卒来了,倒还算是客气,不过六皇子殿下要见皇帝陛下一事,他们却无能为力,秦瑞如何能放弃?若是母妃被定下了这个罪名,那个贱丫头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他一定要见到父皇! “六皇弟,稍安勿躁。”秦韶开口劝阻道。 秦瑞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了他一般,“你闭嘴!若不是你,我岂会让我母妃去陷害秦靖?!”说完,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双目欲裂一般狠狠地瞪着他,“你是不是与秦长生勾结来害我?秦长生那个贱丫头没有这个本事,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秦韶,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与我合作,你只是一步一步地设下陷阱引我上钩——” “六皇弟。”秦韶却是叹了口气,“你若是非得这般想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我杀了你——”秦瑞更是确定了,秦长生那个贱丫头没有这个本事的,一定是秦韶跟她勾结起来,一定是——“我杀了你——” 疯魔了一般的七皇子一下一下地冲着牢房的栏杆,嘶吼厉喊。 秦韶没解释,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这并未安抚住秦瑞,反而使他更加的疯狂。 顾长远得知消息赶来,让人直接敲晕了秦瑞,这才让他停下来。 “顾大人。”秦韶站在对面的牢房中,神色担忧,“六皇弟得知了丽妃娘娘的事情激动过度,怕是有些魔怔了,未免他醒来之后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顾大人不如将他绑起来。” 顾长远眼底流转过了什么,“二皇子放心,臣会让人好生看顾六皇子,在陛下做出处置之前,确保他平安无事。” “这样就好。”秦韶叹了口气,“丽妃娘娘做出那样的事情怕也是为了将六皇弟早些救出去,可她这样做也太过了,父皇英明神武,只要我们清清白白,总有一日会还我们清白的!” 那便是说六皇子不清白吗? 顾长远心中冷笑,这些个皇子每一个是善茬,尤其是这二皇子殿下!宫里面所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其他内情他不知道,但是,六皇子却是在他面前魔怔的! “二皇子说的对,陛下乃明君。” 多得也便没有必要说了。 不过秦瑞再继续留在这里关押也已经不合适了,所以,在六皇子殿下醒来之前,顾长远便找了一个理由,将六皇子给挪了地方看管。 二皇子殿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意,比起秦瑞,他现在更想弄清楚的是秦恪这些年在外头到底积累下了什么样的势力!居然连后宫都能插的上手!他在京城这般多年不是没试过在宫中安插眼线,但是安插一个别拔除一个,几次过后,他也便放弃了,父皇没撕破脸他没有必要送上门去送死! 而即便眼下的事态顺着他的意愿发展,可这样的秦恪,让他不得不重新衡量与他合作的风险! 他可不想最后成了他的垫脚石! 在他与胡人勾结一事尚未公布天下,父皇也没有废黜他皇子的身份,他便是大周的皇长子!是如今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那口口声声说对皇位没兴趣,只是想要让裕明帝跟长生公主焦头烂额不得安生的大皇子殿下究竟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况且,皇帝之位,真的有人会不感兴趣吗? 至少秦韶不信! 秦瑞已经完了,秦阳不足为患,秦靖看起来难以对付,但是并不是不能对付! 所以 秦韶眯起了眼,决定先下手为强! “公主,方才青龙传来消息,发现秦恪的行踪!”凌光将最新接到的消息禀告主子,“青龙已经去了。” 长生手一握,几乎将那笔杆给截断,“不惜一切代价逮住他!”末了,又补了一句,“生死不论!” “公主,陛下那边” “我会亲自交代!”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没有让步。 而便在发现秦恪行踪的同时,京城悄然流传起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震惊的消息,事关秦恪的,也事关燕州城问题军需一案的。 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秦恪没有死,而是投靠了胡人,还成了胡人狼王信任有加的军师,胡人称其为军师乌衣。 多年来一直在胡人的营帐之内,指挥着胡人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燕州城,帮助胡人残杀我大周的将士,掠夺我大周的疆土。 今年年初燕州城大战,更是他一手策划的! 先是勾结朝堂上当年林国公府的余孽将有问题的军需送去了燕州城,让燕州军拿着劣质的武器去对抗胡人的精铁大刀,然后又伺机刺杀了燕州城大将军司楠,乱了燕州军的阵脚,再指挥胡人大军攻城,欲一举拿下燕州城。 只是可惜他没想到长生公主会去燕州城,也没想到陛下居然将虎符给了长生公主,让她能够及时调动燕州其他地方驻军前去增援。 在失败之后,大皇子便将怒火发泄在了长生公主与后来前去增援的八皇子身上,先是下毒,再后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不过老天有眼,都失败了。 可他还贼心不死,继续兴风作浪,先是利用长生公主将所谓能够指证究竟谁与胡人勾结将问题军需送去燕州城的证人带回京城,让这证人将几个皇子都给拖下水,幸好长生公主发现的及时,将那名为证人实为间隙的证人给杀了,没让他继续胡说八道惑乱人心!可大皇子却仍然不知悔改,居然亲自来了京城! 没错,大皇子秦恪现在就在京城! 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皇宫里面丽妃娘娘的事情也跟他有关系? 这个嘛 当然不是了!如果皇宫里面也有林国公的余孽,陛下怕是早就出事了! 可朝堂能有林国公的余孽,为何皇宫不能有? 那丽妃不是已经认了吗? 要不是她做的,她干什么认了? 这个也是。 可大皇子到底想做什么啊?勾结了胡人还敢跑回来?! 抢皇位!? 为林国公府报仇? 还有林贵妃! 可他不是大皇子吗? 是啊,他是大皇子,是大周的皇长子! 长生得知消息便赶去了御书房,还未进门便听到了一声摔了东西的声响,她急忙进去,便见裕明帝面色铁青,浑身戾气。 “父皇”   ☆、302 筹谋 长生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不管是宽慰还是与裕明帝同仇敌忾,在现在都显得十分的愚蠢,这谣言一出,秦恪自然是毁了,但是,皇家的颜面也丢光了!皇子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甚至谋反,这都不过是皇家内部的事情,可勾结胡人,还亲自协助胡人侵占大周疆土,残杀大周将士百姓,便不再是皇家的事情了!也便是因为这一点,即便明知秦恪坐了什么,她也没有将他的罪名公诸天下的原因,“儿臣已经下令追捕秦恪,生死不论。” 裕明帝听了这话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长生上前,蹲下身子将那碎了的瓷杯一块一块地捡起。 一旁的崔公公见状第一时间便想上前代劳,不过在踏出脚步之前还是忍住了,这里没有他一个奴才该做的事情了,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长生捧着瓷片,走到了一旁的临窗大炕,将瓷片放在了炕上的小桌上,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碎片,转过身:“父皇既然不说话,那儿臣便当父皇答应了。” “阿熹。”裕明帝久久之后才开了口,声音深沉的仿佛从幽暗的古井深处传出一般,“这便是帝王之路。” “儿臣知道。”长生看着他,“不过儿臣应当比父皇会幸运一些,儿臣可生不出这般多的儿子。” 裕明帝瞪了她一眼。 “父皇,你说的没错。”长生神色肃穆,“儿臣或许错了,不该一味地追求公道正义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稳定,不管真相如何,大周的朝堂不能乱,百姓更不能乱。” 裕明帝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军需一案该有结论了,不然便会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看笑话了。”长生继续道,单膝跪下:“若是父皇还信任儿臣,便交由儿臣处理。” “这本就是你的差事!”裕明帝道。 长生颔首,“没错,这本就是儿臣的差事。” 外边关于大皇子秦恪的谣言越传越裂了,正常来说,不管秦恪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朝廷也绝对不会承认皇长子会做出勾结胡人的事情来,朝廷也的确没有明确承认谣言是真的,不过裕明帝却下诏废大皇子秦恪为庶人,命刑部下了海捕文书,务必要将缉拿归案! 也便是变相承认了谣言的属实。 而之前一直围绕着几个皇子来调查的军需一案也开始扩大范围了,相关人等一一被查办,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牵出一个,六部的官员一下子倒了一大片。 长生公主下令,宁可抓错也绝不放过! 京城顿时人心惶惶的,对于之前皇宫里面荣贵妃一事,也便丢到一边去了。 长生很忙,倒下的那一大片的官员便是不全都跟军需一案有关系,但也有其他沾边的事情,而真正与胡人勾结的,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否则大周早就完了,不过也的确是真的查出了几个,便是没有他们直接与胡人勾结的证据,但是,绝对是林氏的余孽!除了林氏的余孽之外,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将身家性命给压在了失踪了许多年的大皇子身上!“劳烦顾大人再好好审审了,务必做到罪证确凿!” “是!”顾长远领命,随后犹豫了两下,还是开口:“公主似乎对曹大人不满?” “何以见得?”长生不以为意,连头也没抬。 顾长远哽了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公主,曹大人是断案高手,若是有他协助臣的话,臣会事半功倍的。” “我有说不让他协助你吗?”长生抬头看向他,问道。 顾长远吸了口气:“如此,臣便请曹大人协助!” “当日废贵妃林氏之死便是这位曹大人亲自查的。”长生缓缓道:“当时陛下便跟本宫说他是断案高手,本宫信了,如今既然顾大人也说了这话,本宫也便继续信了,不过本宫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这桩案子可关系到本宫的颜面,若是除了差错,本宫这张脸没出摆,你头上的乌沙丢了不打紧,怕还会” “公主,臣明白了。”顾长远当即道,公主殿下不信曹安,不过当年林贵妃一案 长生勾起了嘴角,“明白便好。” 顾长远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过几日的时光,眼前的少女似乎又变了,或者该说,又成长了,手段熟练地利用这桩案子为自己铲除异己! 只是,她是公主不是吗? 便是打破了公主不能干政的规矩,可还能更进一步不成?将来七皇子会感激她,可她越是尽心所埋下的祸根便越是大。 “公主,帝王多疑。” 长生微微沉了沉眸。 “公主还是该多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顾长远继续道,心里不希望眼前这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少女将来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臣告退。” 长生没有阻止。 荣贵妃还是没醒,长生便是每日再忙也都会来看望一次,不过这一次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安夫人也来探望贵妃娘娘吗?”当日常山书院一别,她便再也没见过安夫人了,“一别多年,夫人还是从前的样子。” 安夫人微笑道:“公主却是变了许多。” “小孩子长大了自然便变了。”长生笑笑,走到了**边坐下,细查了一番荣贵妃后,方才侧身继续与安夫人说话,“夫人不喜皇宫,今日进宫怕不仅仅是来看望贵妃娘娘吧?” “的确。”安夫人也没绕弯子,“臣妇今日进宫是想向公主讨一个人情。” “哦?”长生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情能让夫人开口?” “请公主放杨美人一条生路。”安夫人道。 长生没生气只是微微扬了眉头,好奇地问道:“哦?不知夫人可否告诉本宫,这杨美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请的动夫人出手相救?” “公主可否愿意?”安夫人不答反问。 长生笑道:“杨美人是父皇的妃嫔,夫人似乎求错人了。” “陛下说了,一切由公主做主。”安夫人继续道,脸5色还是平静的,仿佛不知道自己所求有多么的不合情理一般。 长生笑了出声,“所以夫人便来了?” 安夫人没回答。 “夫人可见到了贵妃娘娘如今的样子?”长生继续道,“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而夫人这时候却来跟我讨这样的人情,夫人是觉得曾经给本宫当过老师便可以予取予夺还是将皇家对夫人的宽厚当成了理所当然?!” 安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公主,臣妇从未求过公主什么,这是唯一的一个。” “杨婉儿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不惜自取灭亡也要保护?”长生冷笑,“该不会与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安夫人愠怒喝道:“公主慎言!” “那你给本宫一个理由?!”长生也没给好脸色,“是夫人老糊涂吧了,还是杨家给了夫人什么好处?!” 安夫人脸色有些发白。 “父皇跟本宫说皇家欠夫人良多,可这般多年来皇家对夫人不薄!”长生厉色道:“夫人如今来求一个荒谬的人情却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这也是皇家欠了夫人的吗?!” “秦长生——” “本宫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需要夫人提醒!”长生喝道,“倒是夫人,你是不是需要本宫提醒提醒你的身份!” 安夫人身形晃了一下,面色变的极为的难看,却仍是不改初衷,“杨婉儿我必须保下!” “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给你一个机会!”长生亦没有退让,“一个理由,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便给你这个人情!” 安夫人僵着脸。 “你可以好好考虑!”长生继续道,“来人,送安夫人出宫!” 凌光二话不说地便将安夫人给“请”出去了。 长生没有去看安夫人离开之时的神情,或许愤怒,又或许是羞愧,但不管如何,她终究还是沉默地走了。 需要考虑吗? “贵妃娘娘,这世上或许也就你毫无保留地对我好了,所以,你绝对不能有事” 她对安夫人有过敬仰,也有过孺慕,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公主,可要奴婢去查查杨家究竟用什么请动了安夫人?” “不必!”长生冷笑:“本宫既然给了她时间考虑,便让她好好考虑便是!” “是。” 这个盛夏的京城乱糟糟的,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不过对平头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有些唏嘘罢了。 前一日还是贵人,下一刻便成了囚徒。 如何能不唏嘘? 燕州城问题军需一案,便是还没有审完,但大致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大皇子秦恪为报当年林国公府跟自己母妃的仇,便勾结林国公府在朝堂的残余势力在军需上边下手脚,在买通了燕州城的军需官,瞒天过海将问题军需用在了大战之中,倒是燕州军惨胜。 二皇子跟六皇子所谓跟胡人勾结的罪名也是秦恪故意诬陷的,为的自然便是除掉了几个皇子自己好获利。 至于八皇子收受贿赂一事,也有了最新的进展,信阳侯向裕明帝请罪,说他之前受了赵大的蒙蔽,居然相信他送来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是真的,事后他思虑三番,觉得八皇子应当不是会做出这般可怕的事情来便暗中调查,终于查出了赵大背后有人指使的! 不过这指使他的人不是秦恪,而是六皇子秦瑞!他倒不是跟胡人勾结,而只是要弄些银子来为自己铺路罢了。 这不管是拉拢朝臣还是朝野朝野办事都需要银子,忠勇侯府跟二皇子成了亲家,自然便不会供给他太多银子,而且这些年他们不得盛**,也没有机会上战场,便也没有太多的银子可以供给六皇子用,丽妃在后宫被荣贵妃压着,手头也不宽裕,六皇子只能找其他的法子,而银钱最多的便是户部,所以,他千方百计进了户部,前前后后为自己弄到了不少的银子,这铸造坊便是其中一项。 大周每年耗费的军费本就巨大,从里头贪一些出来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人发现的,可六皇子运气不好,这才捞油水没多久便出了军需一案,铸造坊陷进去了,他担心自己截下铸造坊的铸造费用泄露,便决定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 八皇子便成了现成的,因为铸造坊的管事是信阳侯府保荐的,六皇子利用赵家兄弟之间的恩怨买通赵大,了证据诬陷八皇子,当然了,为了扩大八皇子的罪名同时给自己脱身,便将军需出问题怪在了铸造坊之上。 铸造坊的管事是冤枉的,他没有勾结八皇子也没有为了给八皇子送供奉而偷工减料,问题军需并没有出在铸造的环节之上,而是出在运送的环节。 这一点揪出林氏余孽便可以证明,因为其中一个林氏余孽便负责了当时这批军需的转运。 刑部内堂 顾长远握着八皇子一案的案宗,神色凝重,“公主,八皇子或许是冤枉的,但是赵源未必就是清白,还有铸造坊” “铸造坊不会有问题!”长生看着他,目光冷凝,“这里所铸造的武器盔甲供给大周各地驻军,怎会有错?” 顾长远浑身一凛,“臣该死!是臣魔怔了!” 岂不是魔怔? 赵源便是有问题,也不能出问题! 一旦定了铸造坊有问题,那铸造坊所铸造出来的所有武器盔甲也便都有可能有问题,赵源可是在铸造坊呆了好些年的,这消息一旦传出不但大周各自驻军人心惶惶,那些窥伺着大周的外敌也会闻风而动!这后果 “公主,先前八皇子一案已经传了出去,如今” “那便看看谁欲至大周于死地,谁誓死终于大周!”长生缓缓道,语气中却透着凛冽杀气,“八皇子一案,便这般结了吧。” “是!”案子结了,军中将士便会安心,六皇子进户部的时间不长,便是燕州城这批军需都没能影响,之前的那些自然也便没有。 八皇子的罪名是洗清了,可是六皇子却是更出不来了,便是他进户部还没有多长时间,也算是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居然贪到了军需上头,这不是将大周将士的安危置之不顾吗?这般的皇子如何能当太子,当皇帝?! 更不要说丽妃为了陷害在外边剿杀水匪保护百姓的七皇子而谋害荣贵妃一事。 这对母子算是完了。 “秦韶——秦韶——”秦瑞疯狂地打砸着牢房里面的东西,换了一个地方关押的六皇子殿下所享受的待遇可比二皇子好多了,不过如今将东西都给砸了,怕是连喝口水都做不到了,可如今,他还会在乎能不能喝到水吗?“让秦长生来见我——让她来见我——” 就算他死也不会让秦韶好过! 他一定要拉着他垫背! 长生得知秦瑞要见她的消息并不意外,对于他要见她的目的,不是要告诉咒骂她陷害他,便是要拉秦韶下水。 “让他等着。” “是。” 自然是要等着的,如今主动权不在他六皇子的手里。 “公主,八皇子醒了。” 长生心中一喜,“真的?” “真的。”凌光知道主子会高兴的,公主也的确需要些好事情来缓和一些心情,“正好闫太医去给八皇子诊脉,八皇子便醒了,是闫太医让人传来的消息。” “去看看!”长生起步离开。 主仆到了八皇子府,便可以感受到里面欢欣鼓舞的气氛,主子的罪名洗清了,如今又醒来了,下人们如何会不高兴? 秦阳是醒了,虽然气色还是不太好,但的确是醒了。 长生看着他。 他也看着长生,眼里却如死水一般,便是连愤怒憎恨也没有,而这个少年如今也不过是十来岁。 长生想起了还在**上躺着的荣贵妃,心里堵得慌,“你放心,铸造坊一案已经查清了,与你无关。” 秦阳没有反应。 “你好好养病就是。”长生继续道,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是信阳侯查出来的,秦瑞为了瞒下他贪了拨给铸造坊的银子而利用赵家兄弟的矛盾,买通赵大证据诬陷你,信阳侯亲自向父皇请了罪。” 秦阳死寂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了。 长生心里更是堵的慌,“你好好养病吧。”说完,转身离开。 “公主,为何要告诉八皇子”凌光不明,信阳侯分明是跟二皇子狼狈为奸,秦瑞自己身上的确不干净,不过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也少不了二皇子的手笔!不趁机让八皇子彻底对信阳侯府死心,难道等着信阳侯府将来再利用八皇子对付公主吗?秦瑞完了,秦恪更是只能当一辈子的阴沟老鼠,秦韶下一个要对付的必定是公主跟七皇子! “不给他一些希望难道看他继续这样半死不活吗?”马车上,长生靠着迎枕,闭目养神,“荣贵妃一事暂且不要告诉他。” 凌光一愣。 “记住了!”长生睁开了眼睛,正色道。 凌光点头:“公主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 “让闫太医多用点心。”长生闭上了眼睛,继续道,“便是不能改变秦阳的体质,至少让他多活几年,对了,暂时也别让信阳侯府的人进八皇子府,免得我那位八皇兄病中脑子不清又给我惹麻烦!” “是。” 长生一直晾着秦瑞,而安夫人也一直晾着她,不过比起其他事情,安夫人这事便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秦恪还是没有消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与秦韶有过联手,而整件案子下来,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便是秦韶了。 “父皇,从地方调人吧。”长生看了一眼吏部新替补上来的人选,“林氏尚有余孽在,其他三姓不可能就死的干干净净。” “从地方调人便可以避免吗?”裕明帝道。 长生摇头,“可地方上来的没有根基,要作怪也需要先站稳脚跟,地方空缺下来的,升迁下边的,一级一级升迁,也好让地方官员看到只要兢兢业业做出政绩,便可得到升迁,另外,如今翰林院中也有不少的人才,与其让他们观政,不如直接下放到地方去历练,只有真正地体察到民情,才可以更好地为百姓谋福祉。” “吏部。”裕明帝道。 长生笑了笑,“还是让父皇给发现了啊?没错,儿臣不信吏部,而且不必秦瑞在户部时间不长,二皇兄在吏部可是有一段时间的,虽说二皇兄现在还关着,但是手可从来便没有被绑起来过,一级一级替补,这是最能避免有人刻意安插自己人的最好办法,就跟妾室总是想当正室,正室跟妾室从来都是天敌一般,这做正的跟做副的不可能亲如兄弟。” “就不能好好说?”裕明帝拿起了折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以后再这般一身**气,便不许再出去!” “是,父皇。”公主殿下领命道,她现在还动不了秦韶,但是绝不能给他可趁之机,更不能为他做嫁衣! “为何不直接连秦韶也给处置了?”裕明帝继续问道,语气淡漠的仿佛所说的并不是他的儿子。 长生正色道:“第一,没有足以将他处置了的证据,以二皇兄的聪明才智,不是真正的证据,只会给他把柄对付我,第二,儿臣总是觉得这些事情背后还有人,秦恪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以他对儿臣的恨意怕也不会说,所以,得留着秦韶这鱼饵引大鱼上钩,第三”他看着裕明帝,“若是所有的皇子一下子都出事了,皇家的颜面何存?” 裕明帝眸底似乎闪过了一抹颤动,“阿熹,过多的情感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也同样不会让儿臣沦为皇权的工具。”长生蹲下了身子,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帝王,她的父亲,“父皇,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裕明帝抬手抚了抚她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八皇子的罪名洗清了,看守八皇子府的官兵也退了,不过信阳侯府的人还是进不去,说是长生公主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八皇子养病。 而在前不久,八皇子府的下人将信阳侯府的人当成贵客,别说挡在了门外了,连说一句话都恭恭敬敬的。 便是信阳侯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如此落差还是让他脸色铁青。 “父亲放心。”赵祈安抚道,“用不了多久,秦阳会自己找上门的!” 只要证明了信阳侯府没有背叛他,他便不会放弃信阳侯府!就算因为先前的事情不高兴又如何?离了信阳侯府,他秦阳有什么?这般多年来为他笼络朝臣,笼络有识之士的都是信阳侯府,而不是他八皇子!秦阳若是还想在朝中有一立足之地,若是还想继续去争一争太子之位,那便就能任由信阳侯府拿捏! “比起秦阳,儿子觉得我们该将心思放在二皇子身上!就算如今一切都顺着他的计划进行,但他未必就真的会信任我们!父亲,信阳侯府牺牲了一个嫡女可不能一无所获!” 便是六皇子出事,可赐婚的圣旨已下,便是成不了,四妹妹这辈子都只能青灯古佛地过了! 信阳侯冷笑:“秦韶想过河拆桥,没这般容易!” “殿下,信阳侯侯爷跟信阳侯世子已经走了。”皇子府的总管将门房传来的消息转达给了主子,对主子这个决定并没有惊讶,不过醒来之后的主子却有些不对劲,便是身子一日一日地好转,也很配合太医的治疗,但是却很少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作为八皇子府的总管,他自然是希望主子好的,若是主子出事,其他的下人倒还好,只要主子不犯满门抄斩的死罪,他们不过是被重新发罢了,可他却只能随着主子! 秦阳没有应他的话,只是看向窗口失神。 总管只好退下。 “等等”秦阳突然间开口了。 总管忙转过身,“殿下还有何吩咐?” “宫里面”秦阳将目光从窗外的**树移了回来,“有没有话传来” 总管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陛下吩咐下来让奴才等好生照顾殿下,赏了好些珍贵的药材,让太医驻在皇子府听候差遣。” 秦阳笑了,满是嘲讽,他就知道!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不死心!不过她居然没让他就这样背着这个罪名在大牢里面呆一辈子,还真的是莫大的恩赐! “殿下” “出去——”秦阳厉喝道,自从醒来之后第一次生气。 总管忙告罪退了下去,方才明白过来主子为何生气,怕是要问贵妃娘娘吧?可是公主吩咐过,贵妃娘娘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殿下知道的! 罗马的官员还没审完,替补的工作已经开始启动了,不过裕明帝没有采用内阁给出的替补名单,而是采取了长生公主的方案。 这方案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单工作太过庞大,没三两个月是绝对完成不了的,这不但会严重影响朝廷中枢的运作,也会跟长生公主拉拢人心的机会! 便是依照政绩选拔,但上来的人都是受益于长生公主的方案,这份人情他们不能不领,文官最终的便是人情,认了这人情,将来便得长生公主面子! 还有若是完全按照长生公主的方案来替补的话,那几乎无法从中做什么手脚将自己的心腹亲信选上来!这批上来的官员,便是一股新的势力,未必能为他们所用! 这让不少朝中老臣十分的忧心。 这长生公主不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是什么?!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都是选择拉拢朝中的各派势力,可长生公主倒好,直接弃之不用,重新新的势力! 将所有人都打的措手不及! 朝中那些都被二皇子跟六皇子乃至八皇子玩坏了的拉拢游戏,长生自然不会掺和,真正能够影响大局的人,只要裕明帝心意不变,将来必定会为她所用,若是不为她所用,到时候再对付便是,不过皇帝陛下应该不会给她留下这些后患。 至于其他可有可无的,与其用别人用过的,不如自己选新的! 她无法避免上来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但至少可以确保大多数,至于地方,得了长生公主的好处,自然便会感恩戴德! 到了最后一刻,这些微不足道的感恩戴德便会极为重要! “公主,安夫人求见。” 长生没停下给荣贵妃擦拭身子的手,“让她等着。” “是。” 安夫人在殿外等着,没有人请她进去,她自己也没进去,便站在毒辣的日头之下,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长生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安夫人,可即便如此,安夫人仍是安夫人,那仿佛多年养出来的涵养与贵气从不因任何事任何人而丢弃。 她比很多人都更像是皇家的人。 所以,她更加不明白她为何要保杨婉儿。 “请安夫人入内。” “谢公主殿下。”安夫人行礼谢恩之后,便一步一步地入了殿,即便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拒绝了宫人的搀扶。 殿内的四角都放着冰块,宫人们拿着团扇扇着,阵阵清凉散在了殿内各处,不过这对在烈日之下站了一个时辰的安夫人来说并不是好事,这才坐下没多久,她的嘴唇都发白了。 “来人,请太医。”长生搁下了茶盏,道。 “不必了。”安夫人却道,“我没事。” 长生看着她。 安夫人笑了笑,“公主有心了。” “都下去吧。”长生知道她来了便是有了决定,方才的磋磨什么气都消了什么面子都挽回了,她不打算浪费时间。 除了凌光,众人退下。 安夫人看了看凌光一眼。 “她是本宫的保命符。”长生明白她的意思,“请恕本宫不能将她也撵出去。” 安夫人面色一僵。 “夫人身子不适,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吧。”长生继续道:“免得又得再来一次。” 安夫人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脸色越发的难看,“公主不必担心,不管是秦恪还是四国公府的余孽,我都没有勾结,当然了,胡人更加不可能。”所以,她不会害她。 长生只是端起了茶盏,静待她下文。 “我本该去向陛下请罪的。”安夫人继续道,“不过既然先与公主有了约定,还是该先来告诉公主。” “安夫人直说便是。” “杨家手中握有一些东西,威逼我让杨婉儿住下,并且无视她算计陛下。”安夫人握着椅子的扶手,撑着自己的身,“当年,亡夫入赘,并非自愿,但看在先父情分之上,他同意了,而且即便不愿意,他也尽了丈夫的职责,对我很好,这是我在成婚之后方才逐渐发现的,虽然难过,不过却也没有怪他,这世间有志气的男子哪有愿意入赘的?再说了他对我很好,我何必去在乎那些已经过去了的?可我没想到他为我牺牲的不仅仅是男儿的尊严,还有他的妻儿。” 长生猛然抬头,震惊不已。 她没细查过安夫人的丈夫一事,但是他们夫妻情深却是所有人都认可的,难不成这位好好丈夫也不过是为了权势不惜抛弃妻子的无耻之徒? “不是的。”安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亡夫出身虽然卑微,但是却是顶天立地,绝对不是那等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之人,若他真的如此,我便不会有那般几年舒坦日子过了,他更不会为了救陛下而不惜牺牲自己。” 长生吐了口气,“杨家就是拿这个威胁你?”怕这事泄露出去,她丈夫名声尽毁,她颜面无存? “不。”安夫人摇头,“他为了报答我父亲的知遇之恩,将我从各种算计我婚事的阴谋之中救出来,答应了入赘,暗地里派人去家乡将妻儿送到了别处,成婚之后,他内心煎熬,却一直信守着在我父亲灵位之前发过庇护我一生的誓言,那些年,除了定期让人送去银两,他从未去看过那对母子,甚至让人跟他们说,他已然战死,对那对母子来说,对其他人来说,他或许是个伪君子,卑鄙小人,可于我而言,他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你如何发现的?” “他死了之后。”安夫人笑了笑,有些凄凉,“没有他送去的银子维系生活,那对母子根本无法活下去,所以即便他死了之后,他的心腹还还是继续送去银子,但是,一个下人能有多少银子?长期以往,如何能维系?再者,那是他唯一的血脉,他的心腹怎么忍心他断了血脉?所以,便冒死告诉了我。” “你接受不了,派人杀了那对母子?”长生问道,杨家握住的是这个把柄?安夫人杀人灭口,可比颜面要严重许多。 安夫人笑道:“所有人都会这般认为的吧?” “不然呢?”长生挑了挑眉,丈夫死了,孩子没了,又突然发现对自己情深义重的丈夫居然早有妻儿,再深明大义的女人也无法一下子就转过弯来接受吧?这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不发疯杀人才不正常!   ☆、303 混账 “是啊,不然呢?”安夫人继续笑道,淡淡的,似乎有些忧伤又似乎不过是自嘲,“身受皇家恩**,清高自傲的安夫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便是无法找私人泄恨,总不会轻饶了活着的人。”话顿了一下,声音显得有些艰难,“她也是这么认为。” 长生蹙眉。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安夫人继续,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神色有些迷离,“或许是那几年过得太好了,都忘了我有什么没有承受过。” “安夫人,本宫很忙。”长生道,不习惯于当日那个冷静优雅的女子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更不想她在这里继续与她绕圈子,“只需要一个理由而已,即便是随意编造的也可以,安夫人无需在这里将伤口挖开来给本宫看。” “她当着我的面自尽了。”安夫人看着她,“没有怨恨也没有咒骂,当着我的面用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长生一愣。 “她本是最有资格谴责我的人!”安夫人继续道:“可她没有,甚至连让我增加罪孽” “你根本便无需出手。”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身份足以让很多人选择自行了断,或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绝望,安夫人,这便是权力!” “是啊,权力多可怕。” “可你之所以安稳至今也便是因为它!”长生继续道。 安夫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儿子的命,或许如你所说的一半,她深信我不会放过他们母子,骄傲清高的安夫人怎么会容许自己丈夫另有家室?她用她的命求我放过她的儿子,可我从未想过要他们死。” 长生皱紧了眉头。 “公主不信?”安夫人道。 长生摇头:“不,我信。”女人的怨恨很可怕,但是爱也可以很伟大,她做不到并不代表安夫人不可以,“杨家拿这个孩子来威胁你?” “为了亡夫的名声与安家的荣耀,我不能让那孩子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安夫人继续道:“我只能另外安置他,甚至不敢告诉他真相,我只是说我是她母亲的朋友,给予他最优越的生活条件,他也很上进,子承父业,从一名普通的小兵一步一步在军中站稳脚跟” “他卷进了军需一案?”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这便可以解释杨家为何能威胁到她了,她心中的愧疚会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救人,但是——即便将大周安危置之不顾也在所不惜吗?“不,安将军的女儿岂会将大周安危置之不顾?” “谢谢你还信任我。”安夫人笑道,“不是燕州的事,但他的确犯了错,还记得当年汉州侵地案吗?他牵涉其中。” 长生松了口气,当年汉州侵地案虽然闹得很大,甚至爆发了民乱,但是比起燕州城一案便算是小事了,“谁?” 安夫人道:“我会亲自带着他向陛下请罪。” “好。”长生点头,“可既然如此,杨婉儿如何便不重要了。” “我必须保住亡夫名声!” 长生冷笑:“看来杨家是抓住了夫人的命脉了,难怪敢如此放肆!” 安夫人苦笑不语。 “成了,既然理由给出了,本宫也不会出尔反尔。”长生继续道:“杨婉儿的命我可以留着,不过仅此一次。” 安夫人起身:“谢公主殿下。” 在安夫人走了之后没多久,长生便得到了消息她去了太极殿,“还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公主相信安夫人所说的?” “她不会拿安家的名声冒险的。”长生道,随即眯起了眼,“不过杨家的本事可真的不小!” “奴婢吩咐下去让人彻查一下杨家!” “无需我们动手。”长生笑道,“有人不是想要递投名状吗?本宫倒不妨给他这般一个机会!” 这一届翰林院庶吉士要提前结束观政,而且若是照长生公主的意思,都没有机会留在京城,虽然若是要历练的话,外放地方是最好的,可是这般一来便是远离了朝廷中枢了,若是朝中有人帮着打点,外放几年便可以回京来谋一个实缺,可若是朝中没有人脉,怕是政绩再好也无法进入朝廷中枢,一辈子只能在地方熬了。 这样的例子数不尽数。 所以,若是有条件便都会想尽办法留在京城,直接进入六部便更好了,家里有人脉的自然便是使劲地用力了,没有的话,那便只能努力地在朝中的大人物面前露脸,希望得到赏识看重了,当然了,若是入了陛下的眼的话,那便更好了。 因而便是有了长生公主的所谓选调方案,也仍是有人不肯放过之后一丝希望,上下活动着。 “焕之,你是王氏的少主,又是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定然可以留下的。”也有的人不管是家族的人脉还是自己的努力都没有希望的,便显得有些郁郁了。 “这自然了!” 这一日,一下衙,王驰便被几位前途不明的同僚给拉去了酒楼了,名为提前饯别,实际就是发发牢骚!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为什么这般纵着长生公主,观政三年本就是国政,岂能说改就改?”若是可以留在翰林院多些时间,他们这些家族没有人脉的便可以多些时间努力博得几位阁老的喜欢,从而增加进入六部的机会了,现在好了,根本便不用想进六部了,便是连打点一下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外放之地也来不及了! “黄兄慎言,圣意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议论的?”另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正色道。 那被唤作黄兄的年轻男子听了这话,脸上也闪过了一抹不安,忙道:“喝多了喝多了,失言失言,各位见谅见谅!” “来来,喝酒喝酒!” “对!好好喝酒就是了,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来来来!” 其他的人见状便纷纷道,便想将这事给掩盖了过去了。 “外放地方历练,不管是对我们自身还是对朝堂将来,都是好事。”可却仍有人似乎不打算揭过去一般,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罢了,容貌俊朗,“我等十年寒窗苦读最终的目的便是以自身所学报效朝廷,京城人才济济,用到我们所学的地方并不多,与其留在京中蝇营狗苟,不如出去为百姓谋一丝福祉。” “齐浩,你说谁蝇营狗苟了?!”方才那被称为黄兄的男子大怒,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齐浩笑了,“小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 “黄兄!”其余的人忙劝道,“阿浩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有恶意的!” “你这般清高便不要一个劲地讨好院士大人!”那被称为黄兄的男子怒声讽刺,说他蝇营狗苟,可他若是这般视名利如粪土,怎么会进了院士大人的眼?“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呸!” “黄兄不但要慎言,还要重新学一些礼仪规矩!”齐浩也怒了,说完,随后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诸位都一心想要留在京城,那小弟便不打扰诸位集思广益了,告辞!”说完,便拂袖离去。 “齐浩你——” “黄兄!黄兄!”众人拉住了他,免得他真的气不过追上去闹起来,众人心里虽然也都有了不满,但若是真的将事情给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众人好不容易将人给摁住了,但之前的和谐氛围也没了。 齐浩是这届进入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中年纪最小的,虽然会试的时候他的名次不算高,但是他这般年纪便可以考上已经是极为的难得了。 “人家可是安州齐家的嫡孙,自然有资格清高!” 为何可以不在乎? 不就是因为唾手可得吗?! 若他齐浩不是以诗书传家的曾经出过首辅出过好几个朝中重臣的齐家,他还能说得这般的轻松自在?还能如此清高地嘲笑他们?! “齐家也不及从前了。” “烂船还有三根钉!” “阿浩所说的未必就不是出自内心的。”倒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当年先帝一朝,齐家因为卷进了夺嫡一事,以致齐氏子孙不得不退出安州,如今齐家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势力了,阿浩不会比我们机会大的,况且,为百姓谋福祉,一向都是他的志向!” “哼!” 有人冷哼,便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什么味百姓谋福祉是志向?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位居高位光宗门楣,为子孙积累下一份基业吗?也便是他齐家没落了,他方才会更加的汲汲营营都对! 装什么装! “好了好了!便不要说这个了,来,都喝酒!” 黄家兴狠狠地喝了两杯,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怒火,齐浩那小子总有一日他一定要好生教训他一下!齐家便还在文人中留有一丝的威望,可他们当年卷进了夺嫡之中,如今的皇帝岂会再重用他们齐家人?没灭了他们的族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他齐浩居然还敢跑来京城?! “焕之,你说句公道话,我们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子女经营有何错?” 三元及第,江南王氏少主,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风光的,可或许是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性情,又或许是因为谁都知道他在翰林院不好过,将来的仕途也不会很顺畅,便没有受到排挤,反而跟谁都能说得来。 黄家兴也就是想找一个同仇敌忾的,却忘了这里所有人当中最有希望留下的还是王焕之。 “不管如何,焕之十有**留不下,既然知道留不下了,与其浪费时间,的确不如好好地准备外放一事。”王驰道。 黄家兴这次显然是找错人了,没能找到共同话题,好同仇敌忾宣泄一场,“焕之,你也” “焕之说的没错。”另一个人也开口,语气有些颓然,“既然留不下,不如好生准备,当今陛下是明君,只要我们在地方做出政绩,定然可以实现心中抱负的!” “的确如此。” “没错!十年寒窗都走过来了,难道还会走不下去吗?” “对!” 低迷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又起来了,颓废转为了斗志昂扬,男儿都该如此才是。 黄家兴脸色有些阴郁,不过也看清楚了状况,没有再说什么。 最终大多数人还都是尽兴而归的。 王驰方才进了家门,便被良伯给请去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 良伯神色凝重地将一份书信奉给了主子,“这是下午长生公主命人送来的。” 王驰微挑眉梢,伸手接了过来。 良伯看着主子的神色,以此来揣测心中的内容,自从上回主子见过了长生公主之后,那长生公主便没有任何动静了,如今突然派人给少爷送来了信,意欲何为? 问题军需一案基本结束、六皇弟跟丽妃更是可以说再无翻身之地,这次填补空缺一事,陛下也采取了她的建议,也便是说,她有了机会在朝堂安插上自己的人,经营自己的势力! 她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却在这时候还想起了少爷? “少爷,信上说什么?” 王驰勾起了嘴角,“看来杨家是真的惹到了这位公主殿下了。” 良伯一愣。 “传我命令,将杨家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查清楚送来。”王驰沉声下令,“公主殿下既然开口了,王驰自然要鞠躬尽瘁了。” 良伯似乎明白了过来,“少爷,真的要与长生公主交好?她分明对少爷” “这世上从来便没有永远的敌人。”王驰笑道,“良伯,这是你教我的。” 良伯脸色一僵,“老奴总是觉得这长生公主是个祸害!” 将来会祸害少爷! “她可从来不是良善之人。”王驰勾着嘴角,“你家主子我更不是!” “可是” “照我的命令做便是!”王驰打断了他的话,不容违逆,“无需多说!” 良伯只好低头,“是。” 便是祸害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少爷岂会败在一个小小女子手里?! 长生已经晾了秦恪很长一段时间了,便是安夫人都做出了抉择了,她也没去见秦瑞,比起秦瑞,她觉得该先处理处理好秦韶。 即便不能一并解决了,但是,二皇子殿下被关进了大牢这般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秦瑞其身不正,秦韶也不会太干净,不过这一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别说与秦恪勾结这般大的罪名,便是一些小问题也找不到,他比皇帝陛下都还要干净! 作为第一个入朝任职的皇子,这般多年来他居然连一个桐板都没有贪过! 长生有些后悔当日给他的巴豆下少了! 该多下一倍的剂量,让他连**也下不了才是! 怎么可能会真的全然干净? 便是她自己没有贪过一个铜板,可若是查她,她也一大堆的事情! 他秦韶怎么可能干净到这个地步?! 长生不得不更为忌惮。 “公主可要继续查下去?”顾长远心里其实早便已经明白了,这一次公主殿下不但是要为燕州城的将士报仇,更是在排除异己!而且还是在陛下允许支持的情况之下排除异己! 长生冷笑:“既然查不到了,还查什么?” “是。”顾长远低头道,一直不愿卷进这储位争斗之中,可最终还是卷进来了。 长生看着他,“顾大人放心,本宫不至于让你去诬陷一个皇子!” “臣不敢!”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查不到问题,便放了他吧。”说完,又道:“对了,他不是一直很担心六皇子吗?给他个机会让他去探望探望一下六皇子,免得二皇子的这份友爱之情无处宣泄!” “臣遵命。” 经查,二皇子秦韶与胡人勾结实属构陷,裕明帝下旨将他释出天牢,不过朝中居然又林氏余孽任要职,军需的转运官员出问题,这些吏部或多或少都有责任,二皇子吏部的差事保不住了,直接丢了官回皇子府闭门思过去了。 随后,便是六皇子秦瑞了。 贪渎、构陷八皇子,还有联合丽妃谋害荣贵妃,陷害七皇子,这些罪名虽然比不上跟胡人勾结和谋逆,但也不轻! 该如何处置? 朝堂上的声音可大致分为两派,一是严惩以儆效尤,二是毕竟是皇子,而且并未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而且这些年六皇子也是兢兢业业,惩处是要有,但也该给他一个机会。 两派争争吵吵,裕明帝态度不明,倒是给悬住了。 很多人都知道二皇子在离开刑部大牢之前去见过了六皇子,本是要去安慰六皇子的,可六皇子却不领情,怨恨咒骂,甚至动了手,差一点伤了二皇子,虽说二皇子不介意,还为六皇子辩解,说他这是激动过度,但当时在场的人说,六皇子状若癫狂,已然是疯了。 疯了。 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六皇子完了。 “让秦长生来见我——让秦长生来见我——”不断的叫嚣,狰狞疯狂,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一般。 长生终于来了,在秦瑞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时来了。 秦瑞停下了嘶吼,双目猩红地盯着她,不过是几日不见罢了,如今的六皇子哪里还有当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说你要见本宫。”长生走了过去,与他跟着牢房的栏杆对望,似乎并不害怕他会如之前对付秦韶一般拔了发簪刺向她的心口,不过现在他便是想,也没有簪子可以用了。 披头散发的六皇子如同被逼到绝境陷入疯狂的野兽一般,他冲向了她,极快的速度,双手握着牢房的栏杆,青筋暴涨。 “公主!”凌光忙上前,欲将主子拉开。 长生却阻扰了她,“没事的。” 凌光只得小心盯着秦瑞,防止他出手伤害主子。 “我来了,你想如何?”长生继续道。 秦瑞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寄托于视线可以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你——来——了——”一字一字,从他的嘴边挤了出来。 长生神色不动,“嗯,我来了。” 秦瑞又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再说话。 长生也不着急,便让他盯着。 不知过了许久,似乎博弈已经有了结果一般,秦瑞认输,压下了心头的血认输,“我没有陷害秦阳——”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长生道,“我也没有陷害你。” “是秦韶——” “你有证据吗?”长生问道。 秦瑞咬着牙,面容狰狞:“他比我更恨你,更想你死——当年他母妃的死,你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相信他的母妃真的是自尽的吗?!秦长生,连我都知道跟许昭脱不了干系,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父皇当年真的做的很干净吗?!孟淑妃死了,父皇就将许昭给扔去了燕州,你被赶出京城,谁都能想到这两件事有关系!孟淑妃的死你们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长生继续问道,神色还是平静。 “他不会放过你的!”秦瑞喝道。 长生道:“你便会了?” “我是恨你!”秦瑞继续道:“从你出生开始我便恨你!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就算是嫡出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赔钱货,还是一个奴婢生的赔钱货,你有什么资格嚣张跋扈,有什么资格不将我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你凭什么占据了父皇所有的**爱!你母后死了,父皇将你扔给了嘉嫔,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从此以后不过是一个没有娘的野孩子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父皇不愿见你,再也不会**你了!父皇的眼睛终于可以看到他的其他孩子了,我们才是他该重视该**爱的,你一个小片丫头算什么?!可即便是这样,你居然也不安分!你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嫡公主?等及笄了就嫁出去?!你居然离宫出走,还居然能活下来,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秦长生,你哪里来的运气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还让父皇为了你,不再冷落我母妃,将她禁足,让她本来伸手便能够着的皇后之位再一次离的远远的!你哪里来的本事跟福气让父皇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破例,甚至不惜将江山置之不顾!父皇又将你扔出去了,我有觉得我又有希望了,只要你不在父皇的面前,父皇便可以看到我的努力,看到母妃对他的一心一意,可即便你不在了,父皇的眼里还是只有你!还是只有你——” 长生并未被他狰狞的表情给吓着,反而是笑了,“你找我来便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妒忌我这个妹妹,有多恨我这个妹妹抢了父皇的**爱?”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 “没有人说不是。”长生却是平静,“父皇有很多个儿子,他从未忘记,所有人也都知道,可是,你知道父皇那般多儿子当中,为何就单单看重一个秦靖?” 秦瑞双眸睁大。 “当然了,有我的缘故。”长生继续道:“但绝对不全然是因为我!六皇子殿下,你恨我夺去了本该属于你的那份父爱,可你在渴望父皇的关爱,憎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的时候,可曾付出过?父亲给予孩子关爱,的确是一种责任,不过很可惜,在这里,没有这个规矩,在皇家尤甚,严父慈母,所谓严父便是如此,父皇待你不辞颜色,但是该给你的从来没有少给一样,该尽到的责任也从来没有缺失过,可你呢?你在怨恨之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那皇帝的位子而去!秦瑞,你想要的不是父亲的关爱,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位!而要得到这个,父皇的**爱便是不可缺少的因素,所以你恨我,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关注与**爱,秦瑞,别把自己的卑劣推到别人的身上,错在于你而不在于其他人!” “你——” “秦靖之所以入了父皇的眼,那是因为他心里有这个父亲,如同你对皇帝的位子锲而不舍一般,他对这个父亲亦是如此,他不求任何回报,一心一意地做着一个儿子该做的一切!”长生厉色道:“他只是将父皇当成了父亲,而不是一个可以给予利益跟好处的宝库!” 秦瑞浑身颤抖,盯着她的目光更是癫狂。 “你以为他不想跟寻常的父亲一般去关爱每一个孩子?”长生冷笑道:“他很想,可是他的这些儿子却只想从他身上啃出一些血肉来,只想着如何从他的身上扒下一块皮!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其次,便是那些可以帮助到他们的人,如四国公府,如你的外祖忠勇侯府!哦对了,在你们眼里也还是有单纯的孺慕之情的,那便是你们的母亲!在你们的心里,她们便是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为了你们的人!当然了,她们也是如此,所以,秦恪可以为了她母妃丧心病狂,秦韶为了她的母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而现在你这般发疯将我叫来,跟我宣泄了这般多,指责了这般多,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的母妃吧?那你们的父皇呢?那个不知道被你们啃咬了多少血肉的父亲呢?他在你们的心里到底在哪里到底算什么?!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控诉你的委屈?!混账——”怒不可遏。 “你闭嘴——”秦韶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你们最小的妹妹,我嚣张跋扈怎么了?我目中无人怎么了?我便是没有教养,但我是最小的,百姓之家最年幼的孩子最受**的比比皆是,为了到了你们这里就这般难以忍受?”长生继续喝道:“是你们内心过于的狭隘还是这不过是你们用来攻击对付,用来毫无顾忌地伤害你们的父亲的借口?因为他有错在先,所以你们便可以肆无忌惮,便可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便可以心安理得?!皇位是他千辛万苦争来的,这个江山是他牺牲了一切保住的,交给谁,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做主,你们凭什么不甘心凭什么指手画脚?!就凭你们是他的儿子?!” “他当年可以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长生笑了,“所以你输了也没有好什么好怨的!” 秦瑞脸几乎扭曲的不成形。 “既然撕开了那张伪善的皮,便信守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个真理!”长生继续道:“你输了,不管是被谁陷害的,输了便是输了,再多的指责与怨恨只会显得你连承认输了的勇气都没有!秦瑞,大周的六皇子,父皇的亲儿子,你若是还留着皇族的那份骨气便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 长生没有再继续下去,转身离开。 “秦长生——” 长生置之不理。 “我母妃是无辜的——”便在她就要走出去的那一刻,秦瑞终究是吼了出来,“我输给了你们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母妃是无辜的!她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长生停下脚步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你母妃都认了,你又如何知道没有?” “不!她是无辜的!”秦瑞狰狞的脸上多了急切,“秦长生,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上了秦韶的当,是我做的,与我母妃没有关系!秦长生,我输了你要杀要剐随便,但我母妃她是无辜的,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便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活着我都不怕,成了厉鬼又能奈我何?”长生冷笑,没有受的威胁的影响,转身起步继续离开。 “秦长生——秦长生你敢——秦长生——四皇妹我求你——” 声音那几乎撕破了声带的话持续地传来。 四皇妹我求你 终究还是低头了吗? 为了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低头了。 可是为何能为母亲低头,却要与父亲残杀到底? 这就是权势的可怕吗? 长生抬头看着天上的烈日,突然间觉得遍体生寒,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会如此? “公主?”凌光觉察到了主子的不对劲,忙道:“怎么了?” “没事。”长生摇头笑了笑,不会的,不会有这一日的,她比他们幸运多了,她想要的,便是父皇想要给予的,所以,她绝对不会有这一日。 “还是被他给逃了?” 秦恪一直没有消息,不久前终于露出马脚了,不过可惜,最终还是没将他给逮住,可青龙带去的人已经是身手最好的人,是皇帝秘密培养的人,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秦恪给逃了? 这些年他在外边到底学了什么? 还是林氏留下的残余势力这般的可怕? “林氏百年积淀,不足为奇。”裕明帝对此似乎并不奇怪,“当年四大国公府便以林氏为首,孟氏留下来的这些年都为秦韶所用,底子也差不多就是那样子,余氏随着当年秦钰谋反,也清扫的差不多了。” “张氏呢?” 裕明帝道:“张氏本最弱,一直以来都依附着其余三家生存,否则当年便不会只送了一个庶女进府了。” “不是说因为没有正经的嫡女,便只能送一个记名的?”长生想了想,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张贤妃便是这般进宫的。 裕明帝笑了笑:“依附他人生存,自然便要受制于他们,信阳侯府尚且想要换了不听话的嫡女,何况是区区一个庶出。” “也是。”长生点头,随后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父皇,张贤妃这人如何?” 裕明帝蹙眉。 “儿臣总觉得余婕妤想不出那样的法子来。”长生正色道,“冷宫中的人不多,那几个宫人崔公公都查过也审过,并无问题,那便剩下一个张贤妃了。” “你怀疑她?” 长生沉思了一下:“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张贤妃是庶出,既然当初送她进府是受迫于怕也没有对她太过上心,自然不会给她什么人脉势力,她便是给了余婕妤出了主意,可如何与外边互通消息?”说完,便又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张贤妃若是有这个本事,怎么会安安分分地在冷宫中呆了那般多年?更不可能对四皇子置之不理那般多年的。” 裕明帝看了看她,对她的评论不置可否。 “父皇,儿臣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长生继续道。 “说吧。”裕明帝道。 “秦钰真的死了?”长生正色问道。 裕明帝神色不动:“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个?” “父皇并未明旨下诏赐死,内务府亦无办任何丧礼。”长生继续道,“便是秦钰罪大恶极,可终究还是”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这重要吗?” 长生看着他,却无法从他的神色之中得到什么,摇了摇头,“不重要,儿臣只是想说,秦瑞罪不至死。” “朕跟你说过,太过心软会让你万劫不复!”裕明帝沉下了脸。 长生道:“我不想父皇再伤心。” 裕明帝一愣。 “秦瑞死或不死,对我已然不再重要了。”长生继续道:“可是,儿臣不想让父皇再伤心。” “阿熹” “父皇,儿臣一直在想,便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却也还是可以两全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父皇这两年似乎老了许多了。”   ☆、304 癫狂 “你都长成大姑娘了,父皇能不老吗?”裕明帝笑道。 长生蹲下身子,仰望着眼前泰山一般的父亲,“哪里是大姑娘,都还没及笄了。” “快了。” “父皇便是依了儿臣的了?”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一手敲了过去,“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父皇”长生俯在了裕明帝的膝上,撒娇道:“你便依了儿臣吧!你都不知道现在外边的人怎么说儿臣,说儿臣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不放过!” “大周自有律法,你便是求也没用!”裕明帝板着脸。 长生笑眯了眼,“父皇还是最疼儿臣的!” “哼!”裕明帝哼了哼,“起来,顾长远那边还有一大堆事了,他便是听话好用你也不能真的当甩手掌柜!案子如何结,犯人如何定罪,如何处理,都好好看着好好地学!大周的律法可不是写出来好看的!” “是,陛下!”长生正色道,随后便起身,“那儿臣便告退了。” “恩。”裕明帝颔首。 长生走了两步便又转身,“父皇,安夫人一事父皇打算如何处理?” “杨氏微不足道,活着与死并无区别。”裕明帝道。 长生点头:“好。”想了想,又道:“不过安夫人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儿臣也便不查他到底是谁了,但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没有资格为大周将士!” “朕会将他撤职,之后如何,便是安夫人的事。”裕明帝道。 “那便好。”长生道,“不过仅此一次,我不知道皇家到底欠了安夫人多少,但是这般多年来皇家并未亏待她,今日她可以为了一个亡夫的儿子便将父皇至于险境,将来亦可以为了其他而伤害父皇,所以,仅此一次!” 杨婉儿若不只是要算计裕明帝,博得进宫为妃的机会,而是想要谋害裕明帝,那裕明帝是不是便早丢了性命了? 裕明帝眸色深沉,“嗯。” 长生听了他的回答才放心,“那儿臣告退了。” 军需一案抓了许多人,刑部几乎每日都开了公堂,将抓来的官员一一送上了公堂,没有做任何的遮掩,一切都在光明正大之下。 冤枉? 有人陷害? 一件件的证据摆出来,不得不闭嘴,不得不认罪。 审问、判决、执行,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月,牵连之广、犯人的众多,怕只比当年四妃一案要轻些,不过这次军需一案虽然受处置的人不少,真正被送上断头台的也便是确定为林氏余孽的几个,抄家的不少,但祸及妻儿宗族的也不多,除了林氏余孽的家人被判了流放之外,其他的人最严重也不过是被抄家,没了钱财罢了,还可以返回宗族,甚至继续留在京城,而没上断头台的那些官员,最轻的便是被夺了官职贬为白身,严重的便是流放。 被贬为白身的,大多都选择返回祖籍,想来是担心留在京城会丢了性命,赶紧走了,而流放的,家人也都不得不返回祖籍,否则无法在京城生存。 这个秋天京城几乎被哀哀戚戚的气氛所笼罩。 但总会过去的。 入冬之前,空缺的官员几乎全都补齐全了,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新一批的进士都外放去了地方了,除了一个人留下。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王驰王焕之。 这原本是没什么的,他的起点本就高,留下来是理所当然了,可问题就出在了他的出身上,他可是南方士族的头领,这些年来,王氏一族俨然成了士族之首,而这王家的少主在许多年前便已经在王氏一族当中有了话语权,如今又有了三元及第的名头在,他在王氏一族当中的地位便更高了! 朝堂防着士族,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谁都有可能留下,便只有王焕之不可能留下,朝堂能给他安排一个地方外放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他这辈子都注定只能在地方,永远也不可能爬上来! 朝堂不会让士族重回朝堂中枢的! 可是,裕明帝的决定却是跌破了众人的眼镜了! 什么?! 不是皇帝陛下做的决定? 而是长生公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快说! 有人看见长生公主跟王焕之私底下见面,两个人看起来似乎认识了许久的样子 啊? 长生公主再过几个月便及笄了。 陛下还让礼部拿出选驸马的章程! 难道 难道公主殿下看上了王焕之了?! 可王焕之不是已经定亲了吗?未婚妻还是同为士族的卢家嫡女! 你没听说吗? 原本几个月前王焕之便要回乡成亲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婚期延后了,现在都还没重新定下婚期了! 啊? 难道 难道什么? 众人的脑海中浮想联翩,纷纷不怀好意地笑着,等着看好戏似得。 “我居然也有绯闻?”长生从脸色阴沉的可怕的凌光嘴里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顿时觉得好笑,“真没想到。” 不过便是有绯闻也该是跟萧大人的吧? 怎么便扯上了王驰了? “奴婢去杀了他!”凌光大怒。 长生笑道:“别,你要是去了可就杀错了无辜之人了。” “除了他还有谁?!”凌光冷笑,“公主与他不过是见过一次,若不是他说出去的,谁会知道?而且,谁敢这般做?!” “这绯闻除了给他惹一身麻烦之外并无任何好处。”长生摇头:“他还没笨到以为传出这样的谣言本公主便不得不为了名声嫁给他。” “可是” “让人查查吧。”长生道:“我倒是想看看谁有这个本事坑了王大人一把!” 王驰进了礼部。 六部之中最不重要的礼部。 她自然不是因为看上了他而将他留下,除了想物尽其用之外,便是危险的人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是!”凌光应道,杀气腾腾的样子。 长生想若是真的查出了是王驰传出去的,她一定会杀了他,“王驰我还有用。”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便是再恼火也不会坏了主子的事,“奴婢明白!” 经过了新一轮清洗的朝堂显得十分谨慎,便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内阁也是如此,所以对于外边长生公主给王驰的绯闻满天飞一事都保持缄默。 也便是礼部尚书不得不尽职稍稍提了一下罢了。 御史那边这次也居然安静了,想来是还没从清洗之中缓过来,军需一案中受处置的,御史台也出了好几个,不是与林氏余孽来往密切便是手脚不干净,直接将御史台的脸都给撕了。 裕明帝倒是淡定,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宝贝女儿的名节被人如此污蔑似得,反而在礼部尚书呈上了公主殿下选驸马的章程之时,感慨说他的宝贝女儿长大了,都可以嫁人了。 这更加让这桩绯闻添了一份可信度。 王焕之除去了士族的出身之外,其余都是极为出色的,配公主殿下绝对配的上!哦,似乎比公主殿下大上了许多,不过男人大些没什么不好的。 可皇帝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然不是要放过士族,而是想直接毁了这王氏一族年青一代的翘楚吧?谁不知道大周的驸马都不会任要职的,王焕之尚了公主甚至连回江洲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困死在京城一辈子! 可这是长生公主啊? 陛下舍得吗? 不是说了陛下是要用长生公主来给七皇子铺路吗? 为何舍不得? 这也是。 长生公主跟王焕之的绯闻承包了这个冬天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绯闻的当事人不管是公主殿下还是王驰,都保持着绝对的缄默。 不过身边的人却并非如此了,正如凌光无法冷静,良伯也惊了,他真的怕裕明帝会这样做!少爷若是尚了公主,皇帝便更有理由压制少爷,甚至将少爷一辈子困死在京城,锦衣玉食地当废物养!还有江洲那边,若是老爷知道了少爷被困,未必会为了帮少爷解困而与朝廷撕破脸! 澈少爷如今也长成了! “少爷,这公主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而且还不要脸! 她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皇帝的公主,竟然不顾自己的名节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她便不怕丢了他们秦家的脸?! “你觉得是她传的?”王驰笑道。 良伯冷笑:“除了她自己,谁还有这个胆子?便是有胆子这样做也未必能将事情闹得这般大!”京城完全在皇帝的掌控之中,若不是默许了这谣言的传播,哪里能传的这般的厉害?! 分明是皇帝的阴谋,当然了,那长生公主也必定残余其中! 这对父女—— “卢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王驰问道。 良伯一愣。 “良伯。”王驰淡淡道,“你家主子我还没有这般大的脸面让公主殿下不顾名节。”她或许会不加以阻拦,但绝对不会是幕后主使,至于皇帝的态度这的确是值得深思。 皇帝的女儿的确不需要太过在乎名节,但以皇帝陛下对长生公主的爱,岂会容忍别人这般侮辱她? 他为何要这样做? “那少爷认为是谁做的?”良伯问道,随后便又道:“难道是卢家的人?” 王驰没有回答,“去查查吧。” “是!”良伯应道,脸色阴沉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一般,他倒是要看看谁敢这般害他的主子! 绯闻时间对公主殿下的影响不大,她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军需一案随着最后一个案宗的归档而埃落定,但由这案子而牵扯出来的事情却还没完。 六皇子秦瑞还在牢里关着了。 “不止陛下的意思是” “大周律法如何判便如何判!” 顾长远为难了,以六皇子如今的情况,最严重的自然便是死罪了,必定他陷害的可是皇族中人,不过他也是皇族中人,这便难以定性了,说大是诬陷皇子,说小,便是整自己的弟弟,至于他贪了银子一事,从查抄出来的银子,可以判一个流放之刑,但若是流放,会不会又成了另一个秦恪? 长生没打算让裕明帝来下令处置,若是大周律法不成,以她的名义处置便是,但最后裕明帝还是下了一道圣旨。 贬秦瑞为庶民,圈禁于皇陵。 皇族最常见的处罚。 这对秦瑞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可是—— 他终究还是替她背了这个污名。 长生心头一酸,“父皇,不是说好了大周律法如何便如何的吗?” “朕的皇子,自然该有朕处理。”裕明帝道。 “父皇出尔反尔!” 裕明帝板着脸,“朕是皇帝,便是出尔反尔也是天恩浩荡!” “父皇” “陛下!陛下!公主殿下!”这时候,崔公公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了,满脸的喜色,“启禀陛下,公主,荣妃娘娘醒了!” “真的?!”长生大喜。 裕明帝也笑了,“去看看吧。” “好!”长生应道,随后便拉起了裕明帝,也不管他到底想不想去,直接拉着他走了,“父皇快走!” 终于醒了,在她就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终于醒了! “贵妃娘娘” 便是一路上崔公公拿着脑袋保证荣贵妃真的醒了,长生还是悬着心的,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真正地安心,“你醒了?” 声音有些沙哑。 荣贵妃的脸色不好,但是却是清醒的,在见到了裕明帝之后,甚至是挣扎着起身,“陛下” “你别起来!”长生忙阻止了她。 荣贵妃却是紧盯着裕明帝,“陛下” 裕明帝皱眉。 长生也看出了些端倪,“娘娘有话要跟父皇说?” 荣贵妃这时候才将目光转向了她,“阿熹”情绪方才稳定了下来,“阿熹。” “我在。”长生应道。 荣贵妃凝视着她,慈爱而又似乎带着一丝悲伤,脸上却泛起了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娘娘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月了。”长生道,随后也笑了,“不过现在好了,醒了便没事了。” “嗯。”荣贵妃点头:“没事了。” 长生本不该现在便开始问的,但好几个月过去了,她必须弄清楚,“娘娘,当日你为何会去冷宫?” 荣贵妃没有回答。 “是不是丽妃” “阿熹。”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出去好吗?” 长生一愣。 “我有话要跟你父皇说。”荣贵妃微笑道,“你先出去吧。” “我不能听吗?”长生问道。 荣贵妃笑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可好?” 自然不好。 不过看着荣贵妃的笑容,这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了,她看向裕明帝,“父皇也让儿臣出去?” “你先出去吧。”裕明帝道。 长生吸了口气,“好。”说完,便起步离开。 而在她走了之后,殿内的其他人也一一退了出来了,她倒是还好,能站在门口,其他人便是崔公公也得远远地候着。 长生无法听到里面的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情她听不得,便是当年许皇后的死亡真相她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她 对了! 许皇后! 能让荣贵妃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的也便只有许皇后了! 难道又是许皇后的事? 但为什么要她回避? 还有其他比许皇后的死亡真相更可怕的事情吗? 当年许皇后自愿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姓名来换取裕明帝帝位稳固一事,她相信裕明帝没有说谎,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便在她心因为脑海中有些混乱的想法而越发不安的时候,殿内传来了一震刺耳的脆响,长生转身冲了进去,便见裕明帝站在窗户之前,双手撑着窗前的长案,而长案之上原本用来装饰的瓷器此时已经化为了地上的碎片。 满地狼藉。 而裕明帝满脸狰狞。 荣贵妃流泪满面。 长生瞳孔一缩,“父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裕明帝猛然转身往外走去,威严的帝王此时戾气环身,杀意凛然。 “阿熹,快去”荣贵妃喝道,明显是中气不足。 长生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追了出去。 裕明帝疾步往前,沿路所有人都被吓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长生紧跟其后,却没有丝毫让他停下来问清楚的机会。 便是她也惧于他此时的戾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长生都不知道,她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裕明帝正往丽妃的宫里走去!或许裕明帝心里自己也是有多怀疑的,所以这几个月便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丽妃,却也只是将她给禁足在了寝宫之中,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并未真正地处置。 便是荣贵妃证实了将她引起冷宫,对她下毒手,以构陷余婕妤然后陷害秦靖的,裕明帝也不至于这般暴怒! 丽妃到底做了什么?! “杀人了——” 这才到了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了尖叫声。 长生目光一凝。 裕明帝大步走了进去,差点与正往外冲的宫女给撞上了。 “陛陛下啊!” 裕明帝没给她请罪的机会,直接一脚便踢飞了,随后往前。 长生紧跟其后,此时此刻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敢靠近裕明帝,便是她也离了他三步远,便是有机会说话了也抿紧了唇说不出来,而接下来见到的一幕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寝宫之中,丽妃倒在血泊里,而秦阳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剑,他的身上脸上都是斑斑血迹,狰狞地笑着。 裕明帝脚步终于停下了。 秦阳仿佛没发觉有人进来一般,举起了剑便又要刺下去。 “住手!”长生喝道。 裕明帝却更快,他没开口,而是直接冲上前去阻止。 “父皇!”长生面色发白,秦阳这时候必定是疯了,父皇这样冲上前去“父皇小心!”随后也冲了上去。 秦阳的那一剑最终没有刺下去,被裕明帝的手给阻止了,徒手握住了剑刃。 “父皇!” “站住!”裕明帝喝道。 “陛下!?” “公主!” 外边的人也冲进来了,见了这一场面顿时也被吓了一跳。 秦阳阴森恐怖如鬼,一丝害怕的神色也没有,“父皇,你来的正好,儿臣在为母妃报仇了!” “秦阳,松手!”长生看着裕明帝那一滴一滴往下流血的手掌,着急喝道:“贵妃娘娘已经醒了,她现在已经醒了!” 秦阳怎么会信?甚至连一眼也不给长生,“父皇舍不得下手,儿臣代劳便是,儿臣”他的话没有说完。 裕明帝夺了他手中的剑,扔到了一旁,另一个完好的手狠狠地甩出了一个耳光,力度大的差点没将他的头给打歪了,“来人,拿下!” 凌光第一个冲上前去制住了他了。 “哈哈哈哈——”秦阳却是大笑,染了血的脸,浸了艳红的牙齿,狰狞如恶鬼,“父皇,太晚了!太晚了,她的血都差不多流光了,她死定了——” “押下去!”长生怒喝。 “哈哈——哈哈——” 凌光将疯子一般的秦阳押了下去。 裕明帝弯腰一把将丽妃从地上揪起,没有丝毫的怜惜,更没有先叫人救治,“说!是不是你?!” 秦阳的几剑都捡了要害刺,裕明帝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便在裕明帝将她提起的时候,她的精神却似乎好了许多。 回光返照。 “陛陛下你来了” “说!”裕明帝厉吼道。 丽妃却笑了,脸上的血色随着身上的血液流失而消失的很快,“说什么?陛下您想听什么好多了年了陛下早已经不想听臣妾说话了” “你对皇后做了什么?!” 长生睁大了眼睛。 丽妃咳出了一口血,眼睛开始涣散,“皇后皇后是啊皇后陛下的心里只有一个许皇后只有那个贱婢出身” 便是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承受不住攻击了,裕明帝还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呵呵呵呵” “你对皇后做了什么?!”他一字一字地继续问道,每个字都带着极重的煞气。 丽妃看着他,笑着,笑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你永永远也别想知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她抬起了手,狠狠地抓着他的手臂,五指如铁柱一般,仿佛要在他的手臂上抠出了几个洞一般,“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贱人——”裕明帝勃然大怒。 丽妃被甩回了地上,如同濒死的鱼儿一般,不过是本能地颤了几下身子罢了,眼睛始终睁大着,光彩一点一点地消失,报复的笑容挂在嘴边显得诡异可怕。 她死了。 曾经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丽妃去了,带着无尽的恨意去了,临终之时还她曾经最为仰慕的枕边人一刀,直直插在了心脏之上! 长生没想到丽妃会这般死去,便是有预计过她活不了,可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秦阳杀了她? 居然是秦阳! “你说!你对皇后做了什么?!你说——你给朕说清楚了才死!你这个贱人——你给朕说清楚!说清楚——” 失控似乎不仅仅是丽妃。 还有裕明帝。 “你给朕说清楚——” 他又动了个手,可便是再动手她也醒不来了。 “父皇!”长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父皇” “滚开——”裕明帝仿佛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一般,只是不断地摇着丽妃已经毫无气息的身体,似乎只要不断这样下去便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似得。 长生只得再次上前,“父皇,她死了!父皇”话没能说下去,裕明帝松开了丽妃了,却是转身伸手掐住了身后人的脖子,猩红的眼眸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父父皇” “陛下陛下”崔公公吓的面色发白,却只能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长生手本能地去掰他的手,但是没有成功,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眼前的脸也越来越狰狞,稀薄的空气已经无法支撑呼吸,“父” 她便是想再叫醒他都做不到了。 脸转了苍白。 “公主!”凌光将秦阳给绑好了扔到了一旁回来,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惊吓的同时也没忘记先救主子,便是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能伤害她的主子!她上前,没求情,也没尝试去掰裕明帝的手,而是直接挥手击了下去。 裕明帝根本没注意到别人,一记手刀落下,也便倒下了。 “咳咳咳”长生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空气了。 “公主!”凌光赶紧上前抚着主子。 崔公公爬了过去,“陛下?陛下?!”惊骇之下也没忘记处置那胆大妄为竟然对陛下下手的人,“你这个贱婢” “闭嘴!”长生吼了回去。 崔公公一惊,“公公主” “送父皇回太极殿!”长生喝道,“快——” “是!是!”崔公公忙应道,一边抚着主子一边喝道:“来人!来人——” 丽妃宫中一片混乱。 便在众人急忙忙地将裕明帝抬回太极殿的时候,就在丽妃的宫门前方的甬道入口,一个人静静地站着,那常年瘦弱的身躯此时在冬日的寒风之中更显脆弱,仿佛这风只需更猛烈一下,便可以将他给击垮一般。 他一动不动的,直到裕明帝一行人已经走远,直到丽妃的宫殿已经恢复了平静,仍是没有动。 “四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一个内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才让寒风中的人转了身。 秦烁转身,脸上常年缺少血色。 “奴才终于找到您了!”那内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满脸的笑容:“方才府中传来消息,说太医确诊,皇子妃有喜了!” 秦烁双眸一睁。 从医理上来说,裕明帝并无大碍,就是被打晕了罢了,至于手掌上的伤也不重,上了药好好养几日便会好的,至于情绪上 长生知道能够解答这个问题的只有荣贵妃。 可眼下还不是去问她的时候,秦阳怎么跑到丽妃宫中,还持剑行凶?显然他是知道了荣贵妃一事了,但在知道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去看望荣贵妃而是持剑去丽妃宫中报仇,这分明便不对!还有,谁告诉他的? 不过第一要务还不是弄清楚这个,而是封锁消息! 不管丽妃是不是有罪,秦阳都不能对丽妃下手!她是他的庶母,是裕明帝的人,就算要死也只能由裕明帝下旨赐死,他秦阳碰了一个头发便是藐视皇威,便是他持剑进宫一事就可以治他死罪! 长生不能让荣贵妃醒了便要没了儿子! 宫里面要封住一件事说容易不容易,可说难也不难,擅传者死,便可以让所有人闭嘴,而且原本目睹寝宫内事情的人本就不多。 崔公公便可以处理了。 至于裕明帝被抬着回了太极殿,只要裕明帝好好地出现在朝堂上,一切流言也便会消失。 长生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便打算去找荣贵妃,却不想她亲自来了。 长生没让她去见裕明帝。 “陛下如何了?” 长生道:“睡着。” 荣贵妃如何感觉不到她的冷漠,“你你有话想问我?” “娘娘不应该来这里的。”长生道,“便是娘娘外伤已经痊愈,但是毕竟昏迷多月,该继续卧静养。” “阿熹。”荣贵妃苦笑:“我对不起你母后。” 长生看着她,“丽妃与当年我母后的死有关系?” “我之所以去冷宫是因为有人留了密信给我,说当年你母后病重一事另有内情,若是我想知道,便去冷宫等候。”荣贵妃道。 长生浑身一震:“病重一事另有内情?!” 当年许皇后牺牲自己一事,裕明帝忍痛接受了,但是这也成了他的心魔,唯一可以安抚这个心魔的便是许皇后当时已然病重,她活不了多久了,这是上天注定了的,可是现在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许皇后病重不是天注定而是人为! 人为—— 已经淹没在了记忆深处的梦境,许皇后暴毙之时的惨像涌了出来,而这对于她来说是梦境,对裕明帝来说却是痛彻心扉的记忆! 他如何能不发疯?! “是。”荣贵妃道。 “谁给你的消息?”长生继续喝道,“丽妃吗?” “虽然信上的字迹可以做了掩饰,但信上留下了她平日常用的香粉味道。”荣贵妃道,“我不能百分百确认,但是十九不离十。” 长生死死地盯着她,双手握成了拳头,“为何避开我?!” “阿熹,若你母后没有病重,她便不会那般做” “你错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即便她没有病重她也会那般做!若真是丽妃做的,父皇该感激才是,至少他不必” “阿熹!”荣贵妃喝止了她的话,身子在颤抖。 长生笑了,却没有一丝的笑意,“其实你都明白,所以,你更恨父皇,之所以避开我并不是因为担心我接受不了,而是想诛了他的心!” 若是她在场,便是无法减轻他的痛苦,至少可以给他一丝安慰,至少可以告诉他,他当年的决定至少保住了他们的女儿恣意地活着,他没保护好他的妻子至少护住了女儿! 可她却连这个机会都没给! 荣贵妃面色煞白如雪。 “秦阳杀了丽妃。”长生突然换了话题,脸色更加的冷厉。 荣贵妃一僵。 “所以贵妃娘娘。”长生一字一字地道:“你好好养身子便是,不管是丽妃当年有没有害皇后,还是现在秦阳为什么跑去杀了丽妃,你都不要管了,好好养你的身子就行了!” “阿熹” “来人!送贵妃娘娘回去!”长生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便是相信她的话,可并不代表便可以无视她造成的后果! 许皇后是否病重,裕明帝是否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如今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更不能以此来诛人心! 她没资格。 荣贵妃更加没资格! 裕明帝并未昏迷多久,当天傍晚便醒了过来了。 “父皇醒了?”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长生笑道:“可要喝水?” 裕明帝还是沉默。 “生气了?”长生吐了吐舌头,“不过就算再生气的话也不能砍了凌光的脑袋,不然儿臣连给使唤的人都” “疼吗?”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摇头,“不疼。”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伤了的手,“父皇才疼的。” “阿熹”裕明帝眼眶发红,“父皇对不起你” “不。”长生摇头,“父皇没有对不起儿臣,更没有对不起母后,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 “父皇没有保护好你母后” “所以父皇现在要好好保护我啊。”长生笑道,眼眶湿润了起来,“儿臣现在还嫩的厉害,一不下心便会给人算计了去,父皇你可要好好地看着儿臣。” “阿熹”裕明帝哭了,这个天底下最不可能哭的人竟然哭了,“朕想你母后朕想你母后” “我也想啊。”长生也落了泪,却还是坚持笑着,“下个月便是父皇的生辰了,我陪父皇去看看母后好不好?父皇都没带我去拜祭过母后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母后到底葬哪里了,我虽然还没什么长进,也老是惹父皇生气,可还算是孝顺的,父皇带儿臣去给母后扫墓好不好?我跟母后陪你过生辰!” “好。” 秦阳被关押在了太极殿北边的一个小屋子里,由崔公公亲自派的人看守着,确保万无一失,不管秦阳到底为什么那样做,在陛下下令之前,他都不能出事,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了这里。 “见过贵妃娘娘。” 荣贵妃看着眼前的小屋,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着。   ☆、305 封王 荣贵妃站在屋外,却一直没有动。 看守的內侍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贵妃娘娘求了公主殿下方才能来这里,如今却又站在这里不进去。 “娘娘,八殿下正在里面。” 荣贵妃合了合眼睛,方才起步往前。 內侍赶紧将门打了开来,这屋子本是用来惩罚做错了事情但又还没严重到送去内务府刑房的宫人的,里边虽然还算是整洁,但却空荡荡的,唯一一张炕**还是崔公公估计着八皇子身子羸弱而特意让人搬来的,除了厚厚的**铺之外,还有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 上好的银炭在火盆里面火热燃烧着,驱散了屋子的森森寒意。 秦阳抱膝坐在了**铺之中,低着头模样有些狼狈,似乎也没发现有人进来,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荣贵妃站在屋子内,也没说话。 內侍看了看两人,低声对秦阳道:“八殿下,贵妃娘娘来看你了。”说完,便又对荣贵妃道:“娘娘跟殿下慢慢聊,奴才在外头候着。”说完,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阳终于抬起头了,昏暗的光线之下神色呆滞,脸上还残留着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他的胸前的衣裳之上,也还有这斑斑血迹。 荣贵妃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眸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秦阳盯着她,一直盯着,一直盯着,许久过后,突然间跃起了身,跳下了**,冲向了屋子里站着的那个人,快的几乎连神色都没来得及变化,他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浑身颤抖。 荣贵妃平静的神色开始龟裂。 秦阳一直抱着,死死地抱着,浑身颤抖的厉害,抖的连牙齿都打颤了,他死死地抱着她,仿佛怕松了一些便会不见了她一般。 “母母妃” 他牙齿打颤地挤出了这句话。 母妃—— 母妃—— 母妃—— 心里的呐喊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翻江倒海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为了那手里始终不肯放松的力度。 一滴,两滴 泪水滴落在了跟前已然陷入混乱之中的孩子身上。 荣贵妃抬起了头,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记忆当中似乎很少很少这般做,少到了如今生疏的连手都僵了。 “阳儿” 一声低声的回应,让秦阳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母妃——母妃——”他抱着她的腿,歇斯底里地哭了 秦阳被关了三天之后便被荣贵妃给领走了,除了他进了宫之外,并没有不利的传言传出来,至于他为什么进宫,自然便是荣贵妃醒了。 而荣贵妃的醒来,也是丽妃性命的终结。 便在荣贵妃醒来的当日,丽妃娘娘畏罪自尽了,哦,当日陛下也去过了丽妃的宫中,出来之后,丽妃便自尽了,显然是荣妃指证了丽妃,让她不得不选择自尽了结了自己。 妃嫔自戕本就大罪,丽妃更是罪人,自然便没了死后的哀荣,估计便是内务府草草办了丧事,送到妃嫔安葬了便算了。 这已经是丽妃最糟糕的结局了,毕竟给皇家生了一个儿子,而且以皇帝对庶人秦瑞的处置,明显是念了父子情分的,可裕明帝却下旨,让忠勇侯府进宫为丽妃收殓。 便是罢黜了的妃嫔,死了也该由宫里安葬的,便是之前的四妃,除了庶人秦恪求了陛下,方才得以将废贵妃林氏灵柩带出京城自行安葬,不过以他不久之前勾结胡人的作为来看,废贵妃亦没有资格葬入皇陵。 但是丽妃 便是不葬入皇陵也轮不到娘家人来收殓! 只有被休了的女子死后才会让娘家人来收殓的!可这也不过是在寻常人家,皇家之中,就算是不葬入皇陵,也轮不到娘家人来收殓! 忠勇侯府平安躲过了问题军需的风暴,又忐忑地走过了六皇子贪渎一案的,现在又来了丽妃这一出,忠勇侯府是翻不了身了吗? 也不算是,至少还有一个二皇子在! 二皇子妃便是出自忠勇侯府的! 皇帝陛下这般做是为了警告忠勇侯府,还是要将忠勇侯给逼到了二皇子的阵营当中? 应该是第一个吧! 二皇子虽然安全脱身了,看似没有任何的损失,但是比起完全置身事外的七皇子殿下,谁才是真正地得皇帝陛下看重的,便也不言而喻了。 “公主,陛下让忠勇侯府给丽妃收殓,怕是会让忠勇侯不得不靠向二皇子。”终于可以喘口气的顾长远还是多嘴说了一句,陛下的本意或许就是警告忠勇侯府安分守己,可忠勇侯府不是寻常的勋贵,几年前还是手掌兵权,一直被打压而没有反抗已经很难得了,如今丽妃这事,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在羞辱忠勇侯府,这时候若是二皇子释以善意,忠勇侯府极大可能会为其所用,便是如今手中没有兵权,但烂船还有三根钉了! 长生淡淡道:“无妨。” “公主,忠勇侯府如今虽然没有兵权,但是军中仍有许多忠勇侯府的部下,若是”顾长远的话点到即止,便是已经脱不开身,但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 长生笑了笑,“区区一个忠勇侯府便可以动摇大周江山,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顾长远见状,也便不再说什么了,便是公主殿下可能会出错,但陛下应该不至于出错。 长生的心情不错,顾长远这老狐狸虽然还是谨慎,但如今的态度将来便不会支持她也不至于与她为敌,至于丽妃一事,皇帝陛下只是这般做已经是有所克制了,若没有顾忌的话,她担心他会将丽妃给千刀万剐了,至于忠勇侯府,怕会比当年四国公府下场更惨。 不过顾长远也说的对,烂船也有三根钉,大周军制也是时候要动动了。 “公主,这是王驰派人送来的。”凌光将方才收到的东西交给了主子,之前自然是仔细检查过了的。 是一本厚厚的册子。 长生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便笑了:“这南方士族之首页不算是浪得虚名。”虽然时间有些长,不过以这册子上面的内容来看,值得等待。 “对自己人也这般无情,不过是卑鄙小人罢了!”绯闻一事如今还没散去,所以在凌光的心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已经从萧惟变成了王驰了,而且两者也还有不同,萧惟那是死不要脸,王驰却是在折辱自己的主子,更加该死!“这册子足以让杨家万劫不复!” “没这般严重。”长生笑了笑,“而且杨家背着王家要挟安夫人做下了这事,也算不上是自己人了。” 凌光皱眉,“公主,你” “我怎么了?”长生一见她的神色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禁失笑,“是不是真的看上了他了?你家主子的眼光有那般差吗?” “公主不该放任这谣言传下去。”凌光还是道,“京城离燕州虽然远,但也未必传不过去。” 长生笑眯眯的,“这样不是更好?免得某人觉得本公主除了他便再也找不到别人了!” 凌光一怔。 “王大人一心想要效仿前朝邢国公,本宫岂能不逗逗他?”长生眸子深处泛起了冷意,“将册子誊抄一遍送去给安夫人,原本交给父皇。” “是。” 长生公主跟王焕之王大人的氛围因丽妃一事也渐渐地淡了下来,当事人没有表态,皇帝陛下也没有,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王焕之的确是因此而火了一把,也借机在礼部站稳了脚跟了,当然也受到了不少的排挤。 礼部是什么地方? 那是守卫礼制规章的神圣之地,王焕之已经定亲了却还跟公主殿下不清不楚,公主殿下年岁还小,又是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难免受引诱,可王焕之是谁?若没有这个心思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 “是卢荧!”良伯咬牙切齿,便是怀疑卢家,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卢荧!又是卢荧!嫁给少爷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当王氏的宗妇?便只是一个暂时的摆设,她也没有资格资格!“少爷,既然卢家如此不满这桩婚事,不如便退了就是!” 即便是卢荧让人散播的留言,但没有卢纲的纵容,她怎么如何能做到?! 王驰却并未生气,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卢家姑娘这般担心王氏悔婚,婚期便不要再拖延了,只是如今我方才入朝,无法回江洲,请卢家将卢姑娘送来京城完婚。” 良伯一愣,“少爷”吸了口气,脸色不佳,“你真的要娶卢荧?这些年卢纲处处与我们作对,与卢家联姻,王氏能得到的好处已然不多,反倒是给了卢家继续嚣张的资本!” “这时候退婚,岂不是让我更水洗不清?” “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良伯自然知道若是这时候退亲的话,少爷**长生公主的污点是怎么也洗不清了,皇帝陛下便是谣言不闻不问也绝对不会将他的宝贝公主嫁给少爷的!“可卢家欺人太甚!” “良伯,一时的隐忍换来的是将来的海阔天空。”王驰笑道:“再者,看着笼中的鸟儿不管如何的蹦跶都逃不出去,不是很有意思吗?” 良伯一愣。 王驰冷下了眸子,神色晦暗不明,“卢荧无足轻重,但却没资格这般放肆!” 不想嫁? 可最终还是得嫁! 这便是她的命运,便是死了也改变不了! “告诉卢纲,他女儿王氏娶定了,便是她死了,王氏也会将尸首抬进祖坟!” 良伯咬了咬牙,只好应道:“是!” 秦阳被荣贵妃带走了之后便一直呆在宫里,裕明帝没赶人,长生也没管,只要不惹事就成了,至于他们母子之间到底如何,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御书房内 裕明帝让人在龙案的边上另外设了一套桌椅,给公主殿下处理折子用的,那一日过后,裕明帝便恢复了平静,没有再失控也没有再流露出伤心情绪,不过却对公主殿下更为严厉。 长生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的用意,再被折子给淹没了也不说一个字,不过最近她看的最多的并不是最新呈送上来的折子,而是往年兵部呈送的折子,大周军制自太祖开始便一直没有变动过,镇守各地的将领只要没有过错便一直呆在原地,如南王府、司家这般的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还好,可便是这两家,如今忠心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后代子孙仍旧忠心,由一人或一个家族把持一个地方的边防军务,长久以往,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而且这样也不利于大周军队培养新血液! 但这事动一发则牵全身,绝对不能急躁,更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看看这份折子。”裕明帝将一份折子递了出去,侯在一旁的崔公公赶紧接了,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长生。 长生接了过来细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新人兵部尚书上奏的,前任兵部尚书虽然跟林氏余孽没关系,但是他身为兵部的头头,出了这事他难辞其咎,最终被判了流放,唯一庆幸的便是没有牵连到家人,而现任兵部尚书是原先的兵部侍郎,兵部之中便是他的资历最深,可熬了二十年,还只是一个侍郎,这次若不是兵部尚书出事,长生公主弄出那般一个替补的方案,他也还会只是侍郎。 为何会如此? 这与他本人的个性有关系。 长生与这位刘尚书接触过几次,忠心耿耿,品性也没有问题,他有文臣最需要风骨,清廉刚正,但是又过于的刚了,不懂变通,还倔的厉害,又是拧气了那副牛脾气来,更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而且还不识抬举从不揣测皇帝的心思,只要认为是对的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不,军需一案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谁也都很清楚皇帝陛下是有意护着在燕州城战事中出现失误的司楠大将军,可他才当了这个兵部尚书没多久,便将这事给翻出来了。 朝廷三品以上的任命需皇帝亲自批准,兵部能做的只是根据皇帝的意思拟定任命书罢了,弹劾官员更是御史台的职责。 现在好了,这刘中全刘尚书把御史台的活儿也给抢了。 这得罪的可不是司家还有御史台,他能在兵部呆了二十年都没有被踢出去还真的是奇迹。 “父皇以为呢?” “这些日子你看了这般多的历年折子,连这事也不能说说?”裕明帝道。 “父皇你不是摆明了欺负儿臣吗?”长生急了,“不说儿臣不过是看了两天旧折子,便是看上个一年半载也只能堪堪看出点门道罢了,哪里敢高谈论阔?一个不好便真的成了祸国妖女了!” 裕明帝没说话,就是板着脸看着她。 公主殿下撇了撇嘴,“好好好,父皇让儿臣说儿臣便说,不过父皇可不许笑话儿臣!” “嗯。”裕明帝端起了茶盏,点了头。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长生道,“从燕州军开始,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顿了顿,又继续道:“此次大战之后,燕州军几乎是换了一遍血,司楠若要重新掌控燕州军需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了,他最后也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如此以来,北境便又成了一人独大的局面,司楠很忠心,但是一人独大的弊端在之前的大战中已经凸显无疑了,司楠出事,燕州军便差点乱了,甚至整个燕州城都差点陷入恐慌之中。” “你的意思是撤了司楠?” 长生沉默了半晌,“儿臣之前一直想保住司楠,甚至认为司楠若是被处罚,不但对儿臣不利,对如今的燕州军也不利,重新组建的燕州军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一个可以让他们都信服的人。” “那现在呢?” “换防。”长生吐出了两个字。 裕明帝眸色深沉了下来。 “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将士,长期留在一个地方对他们的发展都不利,术业有专攻不应该用在军队之上,当然了,特种的除外。” “何谓特种?” “水师。” 裕明帝看着她,“军队换防为的便是防止军队长期驻扎在一方而独大威胁朝廷。” “所以儿臣心中惶恐。”长生道,“但是目前大周的军制过于的僵硬,经不起巨变更经不起突变。”说罢,沉吟半晌,又继续道:“自然了儿臣也有私心。”她看着裕明帝,道:“儿臣一直认为一百个文人也不及一个士兵有用!” 裕明帝笑了。 长生也笑了,皮笑肉不笑的,“儿臣面皮薄,父皇再笑我便要挖个地洞钻了!” “朕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裕明帝笑道。 长生敛去了笑意,“父皇的意思” “司家镇守北境多年,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朝廷不可薄待了司家。”裕明帝道,“不过刘中全说的也没错,军中历来讲究赏罚分明,燕州城大战、军需一案,司楠难辞其咎。” 长生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十万燕州军镇守西境,便让司楠去西州吧。”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西境这些年一直不安宁,司大将军去了的话定然可以开出新局面的,不过司老太君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而且西京那边的环境比燕州城还要糟糕。” “大周没有扣留将领家眷的惯例。”裕明帝道。 长生讪讪,“儿臣也就这般一说,父皇都想哪里去了?” “许昭一人镇不住。”裕明帝继续道,“朕会另选燕州军主帅。” “谁?” “你觉得谁可以胜任?”裕明帝问道。 长生叹了口气,“能取代司楠的,大周军中怕是只有老忠勇侯了,可” “还有另一个人。”裕明帝道。 长生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丽妃一事便是仍没有弄清楚,可是仍在裕明帝的心里落下了阴影,“谁?” “南王世子。” 长生眉间突了突,“父皇,调司楠去西州是因为他犯了错,可将南王世子从南疆调往北境,儿臣担心” “南疆离京城太远了。”裕明帝道。 长生心口蓦然滚烫,“父皇”不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而是为了她!秦恒是皇族宗亲,又手握重兵,他若是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她便成功了一大半!这不也是当年她在瓮城之时所想吗?“父皇” “谨言那边,朕会亲自说明。”裕明帝道:“而且南王府的确离开家太久了,南疆将朕的血脉兄弟困了太久太久,是时候回来了。” 长生压下了眼中的温热,笑道:“好。” “启禀陛下,八皇子求见。” 裕明帝收敛了神色,“让他回去好好躺着便是!” “八皇子求见公主殿下。”內侍低头道。 长生挑眉,“求见我?” “是。” 裕明帝看向了她,“见不见,你自己决定。”说完,便又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长生自然是要见,当日他如何进宫如何跑去丽妃宫中的事情,她一直压着没问,虽然查到了秦阳进宫之后便直奔丽妃的宫中,不顾看守的阻拦闯了进去,但在这皇宫之中,表面上看起来越简单的,实际上却是越复杂。 不过长生希望这次是例外。 丽妃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裕明帝无需再经受一次伤害! “怎么说也是儿臣的皇兄,还是去见见吧,再说了,这可是八皇兄第一次来找儿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裕明帝连头也没抬,让她自己一个人演独角戏。 “儿臣去了。”长生耸耸肩,起身出了御书房,便见秦阳站在廊下,神色似乎有些局促。 虽然只是几日没见,不过眼前的少年郎不但气色好了许多,气韵也似乎不一样了,少了不甘与戾气,多了平和。 但还是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意气。 或许这便是身在皇家的代价吧。 “八皇兄找我有事?” 秦阳侧过身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嗯。” “什么事?”长生微笑问道。 秦阳垂了垂眸子,“谢谢你救了我母妃!” “谢我?”长生挑眉,还真的是意外,他专门来走一趟便是为了谢她? 秦阳点头,便是有些僵硬但态度却是诚恳的,“还有我想问一下,你到底跟我母妃说了什么,让她让她一直难过?” “原来还有兴师问罪啊?” “丽妃是我杀的,便是要偿命” “你错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厉,“丽妃是畏罪自尽的!你进宫来不过是给荣贵妃侍疾!” “秦长生——”秦阳恼怒,倒是有些之前的模样了。 长生也不怒,继续道:“你能来找我问这个应该也是心疼你母妃的,那便忘了当日的事情!” “你——” “还有。”长生继续问道,“谁告诉你你母妃的事情?我下了封口令,相信八皇子府上下没有人敢说一个字,至于信阳侯府”她的话顿了一下,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怒意,“看来你也不会想见他们,也不可能是从他们的嘴里得知的。” “我告诉你,你便告诉我?”秦阳冷笑。 长生失笑:“八皇子殿下这是要跟我讨价还价吗?” “我只想知道我母妃为何如此!”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长生继续道,“这般多年来你母妃心里的事情多着呢,她不高兴的时候更多,你却只是抓着我不放?” “你——”秦阳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 “你信了当日我跟你说过的往事?”长生继续问道。 秦阳抿着唇不说话,便是信也绝对不会告诉她! 长生笑容更深,“这不就是了?”她摊了摊手,“我说,你也得要信才行,我说了你不信,我不是很没面子?” “秦长生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秦阳恼怒道,他来了便是已经向她低头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要他跪下来求她公主殿下吗?“我母妃对你如何你自己清楚!她为了你差点没命,你” “你错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贵妃娘娘可是因为你的案子才会上当的,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秦阳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便好好地陪陪你母妃。”长生继续道,神色认真,“你母妃这辈子命途多揣,她不是不爱你这个儿子,而是太过太多的事情让她不知道该如何爱你,秦阳,比起我们,你已经很幸运了!”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仍是满肚子的气,但却还是说了她想知道的,“当日我是无意中听到丫头们的议论才知道我母妃出事!我喝了药,她们以为我睡了,所以才会没有顾忌!我听了之后便进了宫,本来是要去见我母妃的,可半道上碰上了一个小太监,他说贵妃娘娘崩了,我一怒之下便去了丽妃宫中,闯了进去!”脸僵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小太监?”长生沉了脸,“你可还认得这小太监?” “当时我都急疯了哪里还记得?”秦阳不耐烦地道:“总之我做下的事情我自己负责就是!” 长生眯了眯眼,还真的被她给猜中了,“成了,回去告诉贵妃娘娘,过去了便过去了,没有必要继续为难自己,还有”她整了整神色,“她能没事,我跟父皇都很高兴,母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秦阳脸色一沉,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就不能告诉我?!”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长生道,“再说了你让我告诉你我便告诉你,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被你欺负了这般多年,这口气还没出完了!” 秦阳大怒:“我怎么欺负了你这般多年了?”到底谁欺负谁?!“燕州城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了!” “你想怎么跟我算账?” “你——”秦阳气结,“好男不跟女斗!”说完便甩了衣袖走了。 “不跟女斗是吧?”长生却笑道,“等一下本公主便进去给父皇说,让他给你找一个母老虎当皇子妃,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当这个好男!” 秦阳差点一脚没站稳摔了下去。 在皇宫当中要找出一个人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更何况秦阳能够说出的也就是对方是个小太监罢了,长生没将此事告诉裕明帝,便是那日之后他便没有再提及当日的事情,但长生很清楚,他并非已经放下,不过是压着罢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再刺激他! 可谁想要丽妃死? 秦阳得知荣贵妃一事到他进宫来碰到了那个小太监,怕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可秦阳与荣贵妃母子感情并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便是秦阳为了荣贵妃昏迷而进宫,却未被会因为她的死而发疯杀了丽妃!对方是只是想往秦阳的头上泼一盆冷水,还是算准了他一定会对丽妃下手? 若是前者,那最大的疑凶便不言而喻了。 怕除了二皇子殿下便不做他选了! 若是后者 长生心里不寒而栗。 对方不但预计到了秦阳会做什么,甚至比秦阳更加的了解他自己,而接秦阳的手除掉丽妃为何要除掉丽妃?秦瑞已经完了,丽妃也是罪证确凿,根本便无需多此一举!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荣贵妃冷宫被害一事另有内情! 若是秦恪,根本便无需掩饰。 若是秦韶 长生始终觉得秦韶的手还伸不了这般长! 可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 还有谁?! 长生想起了余婕妤,或许,还是可以从她的身上取得突破!“父皇,七皇兄在外边已经很长时间了,也时候回来了吧?” “嗯。”裕明帝颔首,并未多想。 裕明帝下旨命七皇子回京了! 如今朝中局势一片大好,七皇子便回京了,难道陛下真的属意七皇子? 然而这道旨意之后没多久,裕明帝便又下了一道旨意。 封王的旨意! 这宛如一个重磅一般,将还在磨合之中的朝堂众人炸了个头晕晕! 裕明帝下旨封二皇子秦韶为魏王、四皇子秦烁为宁王、五皇子秦嵘为安王、七皇子秦靖为燕王、八皇子秦阳为衡王,令赐燕王府邸,命其出宫建府。 裕明帝还没出事的五个皇子都封了王了,不过从各自的封号来看,裕明帝看重的始终是七皇子秦靖! 燕王! 燕王! 裕明帝被立为太子之前便是燕王! 如今他封了七皇子秦靖为燕王,用意还不明白吗? 太子之位怕就是燕王秦靖了! 长生也是在圣旨下了之后才知道这事的,不甚赞同,“父皇,这般未免太” “迟早的事情。”裕明帝道,“朕便是要告诉他们,这江山是朕的,他们也是朕的,朕想如何便如何!他们就算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 长生叹了口气:“七皇兄的日子怕会很难过了。” “朕待他已是宽厚!”裕明帝冷笑。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余婕妤威胁她一事发了那般一个毒誓,她便是不说他也不会不知道,如今还留着她的性命除了真的顾忌着那个毒誓,怕也是看在秦靖的份上,“封王开府也好,儿臣也不想让余氏在宫里面碍眼!” 裕明帝沉下了脸。 “父皇。”长生正色道:“儿臣既然许下了承诺便不会出尔反尔,况且,还余氏自由本就是当初与七皇兄的交易,如今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裕明帝看着她,“阿熹,太过心软将来你的路会走的更加艰难!” “儿臣这可不是心软。”长生笑道:“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目前为止,儿臣还离不开燕王,不过能给出去的东西也能收回来!”她知道裕明帝担心什么,余婕妤是秦靖的软肋,更是他至今为止死心塌地的重要原因,如今将她提前还给了他,他还会不会这般死心塌地?“父皇之前便与儿臣说过,要养虎便要养猛虎,既然能养,也能杀!” 裕明帝点头:“你有分寸便好!” “自然。”长生笑道,随后又道:“父皇也无需将七皇兄想的太糟糕,连八皇兄都能被儿臣感化了,专门跑来跟儿臣道歉了,七皇兄岂会害儿臣?父皇也该信一信儿臣的眼光才是。” “衡王来给朕谢恩的时候求朕不要给他找一个母老虎当王妃。”裕明帝道。 长生讪讪:“儿臣这不是看八皇兄身子不好,得找一个能支撑门户的能干王妃罢了,怎么便成了母老虎了?不过母老虎也有母老虎的好处,八皇兄娶了一个母老虎,谁还敢欺负他?” “少将心思放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儿臣遵旨。” 封王的圣旨除了在朝堂造成极大震动之外,给各个府邸带来的更多是欢喜,至少表面上,不管是受封的几个皇子还是各自的家眷,府中的下人,都欢欣鼓舞的。 没错,表面上。 其他人暂且不说,魏王秦韶绝不可能真如面上多表现出来的高兴。 “燕王——” 燕王! 秦韶在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恭贺的人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怒,回到了书房之后便砸了满地狼藉,燕王!燕王!区区一个秦靖有什么资格封燕王?!   ☆、306 可怕 封王一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过这一年多来,大周不是剿匪便是边疆大战,要不便是朝堂动荡,的确需要一些喜事来冲淡这些阴霾 封王,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当然了,皇帝陛下怕也是想趁机向所有人表明心意。 燕王 七皇子为燕王,这便是他的心意 “混账” 秦韶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除了他母妃一事,他哪里输给了秦靖了 便是秦嵘那个奴婢生的也封了安王,父皇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这般多年了,他折辱的他还不够吗 许皇后为了他坐稳皇位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她母妃何尝不是他又何尝不是 他为何可以做的如此的决绝 不管他如何的努力都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秦靖他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燕王罢了,二皇子殿下便这般沉不住气了”阴冷讥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随后便是一道影子窜入。 不是别人,正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朝廷追捕的秦恪 而他根本便不该出现在这里 “哦,现在该称魏王殿下了。” 秦韶面色阴沉,挤出了两个字:“秦恪” “多日不见,二皇子便成了魏王了。”秦恪笑着道:“我特意来恭贺魏王封王大喜。” “你还敢出现在这里”秦韶冷笑,丝毫不惧他是来寻仇的,他既然做了便不怕他来寻仇,“你就那般的不怕死” “死”秦恪笑了,皮笑肉不笑,“父皇陛下哦,不,现在该称呼皇帝陛下才是了,毕竟他老人家已经将我这个不肖子孙给逐出宗族了,这世上有这个本事能让我死的就只有皇帝陛下,魏王殿下连门户都看不好,哪里来的本事要我的命” “你”秦韶大怒。 秦恪却继续笑着,“或许魏王殿下打算同归于尽” 秦韶气的浑身颤抖,戾气横生,“一个亡命之徒有何资格与本王同归于尽秦恪,你如今不过是阴沟里面的老鼠,还能做什么” “其他的是做不到,不过将你魏王殿下给拉下水却还是可以做到的。”秦恪道。 秦韶冷笑:“你以为有人会信你吗” “你觉得需要有人信吗”秦恪好笑道,“皇帝陛下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罢了,便是莫须有的也可以,四妃所出的皇子,如今可就剩下魏王殿下一人了。”说完,便又道:“不对,还有一个宁王了,听说最近宁王妃有喜了,还真是大喜事,四国公府的血脉总算是传了下去了,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高兴了,四国公府阴魂不散啊。” “是你想让他们阴魂不散吧”秦韶讥讽道,“秦长生那死丫头说的没错,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林氏一族,你身上操控你的不是皇族的血脉,而是林氏的血脉不过很可惜,林氏一族早就死绝了,如今便是仅剩不多的爪牙也死光了,你还能如何为林氏一族报仇就凭养出了你,林氏一族便死的不冤” “我自然是比不上魏王殿下。”秦恪也不恼,“为了讨好皇帝陛下,连自个儿的亲生母亲都可以下手,不过可惜,即便如此,终究还是输给了一个处处不如你的燕王。” “你”秦韶面容狰狞。 秦恪笑了出声,“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实,魏王殿下何须动怒” 人人皆知的事实 人人皆知 “便是如此又如何”秦韶一字一字地道:“如今我是魏王,大周亦没有封了燕王便是太子的规矩秦恪,我若是你便不该在留在这里,即便你还有几分本事在,也未必次次都逃得过去秦长生可是恨不得把你给碎尸万段了” “魏王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秦恪笑道,“好吧,看在魏王殿下这般关心我的份上,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哼”秦韶冷哼一声,对于他所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信 秦恪继续道:“想知道皇帝陛下这般多的皇子当中为何就选了秦靖吗余婕妤虽然不是余国公府的嫡系,可也是余氏一族,秦靖的身体里也留着余氏的血脉,皇帝陛下厌恶四妃,厌恶混着四国公府血脉的皇子,又怎么会对一个秦靖例外因为没得选择不说他完全可以再生,便是生不了了,还有安王,还有衡王,难道是因为这般多的皇子当中,也便只有秦靖一个人跟长生公主交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韶不耐烦地喝道,“没错,是本王将你通敌卖国的事情说出去的,你若是来报仇的话尽管来,没有必要将本王当傻子”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他对秦长生动手 即便最终也免不了这事,但目前为止他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秦靖便对皇帝陛下的心尖儿动手况且,对付秦靖他有的是办法,何必要冒更大的风险对秦长生下手 没了秦长生,他怕是第一个为她陪葬的 “可秦靖便是因为公主殿下才得了如今的这些。”秦恪却仍旧继续道,“魏王殿下便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 “来人”秦韶厉喝道。 “很多人都怀疑皇帝陛下让长生公主干政是为了给燕王殿下铺路,可他们都错了,都猜反了。”秦恪同时叹息道。 “殿下,有何吩咐”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秦韶浑身一震,秦恪的话逗留在了他的脑海中,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殿下” “滚”秦韶怒喝道。 本就因为主子在书房里面发了大脾气而吓的够呛的下人们一听了这声怒喝,也便远远地推开了,再也没有敢靠近书房。 阴沉压抑的书房之中,秦韶双眸欲裂,死死地盯着眼前嘴角带笑的秦恪,“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都猜反了 他什么意思 便是知道他不怀好意,之前他过河拆桥出卖她,可仍旧是要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他什么意思 “秦恪,你若是不说清楚,本王便让你走不出这书房” “能是什么意思”秦恪继续叹气道:“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皇帝陛下用燕王来给长生公主做掩饰,人人都以为他属意燕王殿下,可实际上,他却是想效仿大雍世祖皇帝。” 大雍世祖皇帝 大雍世祖皇帝 大雍的世祖皇帝政绩平平,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他养出了一个女皇帝,前无古人历史第一个的女皇帝 大雍文熙女帝 裕明帝想效仿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秦韶不信,更不会接受便是父皇再宠爱秦长生也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她,她算什么东西父皇就是不愿意让四国公府的血脉继承皇位,甚至不肯让他的儿子继承皇位, 可还有其他人,皇族宗亲无数,他可以随意地挑选,怎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大雍文熙女帝之所以能够上位那是因为大雍的太祖皇帝有遗照,说李家后裔无论男女,皆可为帝,可大周的太祖皇帝却是相反,他甚至连公主干政都禁止 父皇打破这条规矩让秦长生干政已然是惹了众怒,大家之所以忍着不过是因为秦靖,不过是认为他这是为了秦靖铺路 秦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在心里头不断地推翻秦恪的猜测的同时却似乎又在证明着他所说的话并非胡言乱语 父皇宣告天下,秦长生是他唯一的嫡出 他无数次强调秦长生嫡出的身份 他毫无理由地抬举秦靖 他 秦韶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下去这般多年来很多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在这个推断之下都便的合情合理了 可是 可是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刻秦韶宁愿裕明帝真的是属意秦靖 秦恪嘴角微微勾着,“看来魏王殿下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这也是正常,当初我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说服自己坦然接” “我凭什么信你”秦韶睁开了眼睛,已然恢复了平静,“你能将有问题的军需送到燕州城,还顺利地用在大战之上,这份本事的确很了的,可你如何这般确定父皇欲效仿大雍世祖皇帝你不是恨不得将他们置之死地的吗若是有十足的证据,若是你敢肯定这事,为何不将这事公之于众那时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会替你要了秦长生的命逼父皇亲手杀了他的宝贝女儿,你的大仇还不全都报了你为何要隐瞒为何只是将这事告诉了我即便你没有证据,便只是谣言,也可以要了秦长生的命你为何不做你既然能想出这样的一个可能为何一直守口如瓶秦恪,不要将本王当傻子,更不要将本王当枪使本王便是输了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被你利用” 秦恪却仍是笑着,“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便是魏王殿下自己的事了。” “滚”秦韶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他绝对不会被这般荒谬的言论蒙蔽,更不会为了这般可笑的事情丢了性命 秦恪最终的目的仍旧是秦长生 他岂能让他如何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女帝 可笑之极 “之前魏王殿下出卖我一事,念在你我同为四国公府血脉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秦恪继续道,“接下来这两年京城必定很热闹,我自然不能错过,所以往后的日子,便请魏王殿下多多关照了,不然单凭我一个小小的庶民,可没有本事长长久久地躲过皇帝陛下的眼线。” “滚”秦韶怒不可遏。 秦恪笑了,笑的畅快无比,然后怎么来的便怎么走。 秦韶又将屋子给砸了一遍,可这一次要压制的不是怒火,而是心中那蠢蠢欲动的猜测,那绝对不可能放任的猜测 他岂会上了秦恪的当 他怎么能上了秦恪的当 秦恪 他该杀了他的 该杀了他的 魏王殿下没杀了想杀的人,不过却狠狠地处置了王府护卫的头头,将他跟打了一百棍子,还是在王府的大厅前边,让所有的护卫前来观刑。 原因便是有刺客混入了书房,差点伤了魏王殿下。 有刺客混进了王府,而且还到了书房刺杀魏王殿下,王府的护卫居然没有察觉这便是打死了也是活该 自然是要好好处罚,好好警醒。 王府的护卫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强王府的守卫。 这对魏王府来说本来是好事的,可偏偏即将生产的魏王妃听到了消息,担心魏王跑来,被行刑的血型场面给吓着了,摔了一脚,见了红,苦苦挣扎了一天一夜,成功生下了魏王的第二个嫡子,而就在众人欣喜不已的时候,魏王妃血崩了,太医救治了一天一夜,最终抢不过阎王爷。 魏王妃殁了。 新生下的魏王二少爷与将来的魏王世子没了母亲了,新上任的魏王失去了接发妻子。 消息传到了宫里,长生愣了半晌,“怎么会这样” 秦韶人不怎么样,可魏王妃却是无辜的。 好端端的怎么便没了 “当初秦韶在天牢的时候都没出事,怎么这次便出事了魏王妃出身将门,便是没上过战场可也不该轻易被吓到的” 她看向裕明帝,“父皇” “朕对残杀自己的孙子没兴趣。”裕明帝睨了她一眼,道。 长生一哽,“儿臣便是这般不孝的人吗” 裕明帝提笔继续写着。 “儿臣让人去查查。”长生吸了一口气,道。 裕明帝不置可否。 长生当即叫来了青龙,不但魏王妃一事要查,魏王所谓的府中来了刺客也要查清楚这段日子一直有人盯着魏王府,怎么便没发现这事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为封王事件付出性命的居然是魏王妃。 长生没怀疑秦韶会出于某种目的而对自己的妻子下手,他的妻子出身忠勇侯府,便是如今忠勇侯府已经没落了,但有总好过没有,魏王妃死了对他绝对是有害无一利 这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报,魏王府那边便给出了一个结果。 魏王妃出事的确不是意外,是被人给害的,而害她的人是魏王府的一个姨娘,而她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之前她因为魏王妃而落掉了一个孩子 那还是魏王妃方才嫁入王府的时候,大周重视嫡出,一般而言嫡妻没有生育,妾室是不允许生下孩子的,尤其是当时魏王妃才刚刚嫁入王府,魏王又是有意讨好忠勇侯府,便将那姨娘腹中意外怀上的孩子给落了。 下命令的虽然是魏王,可这笔账却被记在了魏王妃的身上。 那姨娘做了这事之后自知魏王不会放过自己,在魏王面前认了罪之后便咬舌自尽了。 魏王大怒,命人将她扔去了乱葬岗喂野狗,然后去忠勇侯府负荆请罪。 “让青龙继续查” 长生眯起了眼,冷意在蔓延,便是魏王府给出的这个结果合情合理,可这世上哪里便有这般多轻易便能给出来的合情合理 魏王妃可不是第一次生孩子,那姨娘怎么会到现在才动手 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敢做下这样的事情 嫡妻未曾生育妾室不能生这是谁都知道的,那姨娘也不过是奴婢出身罢了,她会不知道会为了一个本来就留不下来的孩子而冒险去做这事 “做的了姨娘便受的了委屈,她哪来的胆子做下这事” 事实证明的确如 此。 便是证据已经先一步被人给抹去了,但仍是留下了痕迹,魏王妃的死跟忠勇侯府脱不了干系 忠勇侯府 竟然是忠勇侯府 “确定”长生脸色阴沉着,“不是说她是老忠勇侯最宠爱的孙女吗他们也下的了手”可即便问了,心里却依然是信了。 牺牲一个孙女便可以摆脱被魏王拖下水的危险 有何不可 忠勇侯府曾经的风光绝对不是单单看运气好的,他们必定是看得出来魏王绝对不会是最后的赢家的,若是继续与他纠缠下去,便是没有与他同流合污,也绝对脱不了身 “那姨娘之所以对魏王妃下手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她再也不能生育,而且还是因为那次流产导致的。”凌光继续道,“还有这姨娘是秦韶的通晓宫女,咳咳是秦韶的第一个女人,比其他的妾室要尊贵不少。” “谁告诉她的”长生对这些风花雪月没兴趣 凌光正了正神色,继续道:“一个所谓的神医,青龙追查到这神医的时候正巧他被人追杀,虽然最后也没救活他,但是他临死之前透露了是忠勇侯府的人收买了他去欺瞒那姨娘,此外,那姨娘身边的婢女跟魏王妃身边的嬷嬷来往密切。” “那婢女呢” “被魏王打死了。” 长生冷笑:“也就是说如今死无对证了” “是。” 长生拿起了杯子砸了出去,“一群畜生” 魏王妃死在了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手里忠勇侯府下的命令,她身边亲近的人动的手脚那姨娘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秦韶可知道”说完,便又冷笑道:“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杀人灭口也有他的一份吧更甚者他还会拿这件事来要挟忠勇侯府了” “可要奴婢将这事” “不必”长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一群畜生,没有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忠勇侯府 本该保家卫国浴血沙场,如今却将刀使在了自己的血亲身上 他们也配忠勇二字 魏王妃没了,这让同样怀着孩子的宁王妃心有戚戚,她的娘家更是担心,毕竟宁王府也有一个通晓宫女在的,方夫人每天派亲信前来看望女儿,自己也是三天两头地来宁王府看望女儿,生怕女儿一个不好便被人给害了似得。 宁王似乎明白了岳母的心思,将府中唯一的妾室,也便是当日婚前的通晓宫女给打发去了寺庙,为王妃与腹中的孩子祈福去了。 这让方夫人高兴不已,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 当日接到裕明帝的赐婚圣旨之后,方夫人那个愁啊,一宿一宿地睡不好,不是担心女儿嫁过去没多久便要当寡妇,便是担心女儿被夫婿连累,恨不得不顾一切地毁了这门婚事了,不过想归想,最终也还是哭着将女儿送出嫁,之后也是一直担心,所幸几年下来,宁王虽然一直身子不好,但是也没短命的迹象,又在礼部当一个不会惹事的官,陛下虽然不待见他,但也没亏待他,皇子该有的他都有,女儿虽然没有身为皇子妃荣耀,但是也没吃苦,不久之前,更是怀上了孩子,这也是方夫人心有最大的忧虑,宁王身子不好啊,成亲之后女儿一直没有怀上,宁王的身子糟糕到连留下子嗣也做不到吗可这心头大石最后也落下了,女儿怀孕了,便是宁王将来有个万一,女儿也后半生也有依靠了,就算是一个女儿也好,所以,她怎么能够让女儿出事 “宁王殿下是个好夫君。”方夫人笑容满面地回了家,见了丈夫便说道,“之前我还担心,如今看来都是瞎担心了” 方首辅虽然致仕了,但是人脉还是在,给儿子铺好路也是轻而易举,不过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放手让儿子去历练。 方慎一直外放在外,兢兢业业的,没到一个地方政绩都是极为出色的,之前朝廷急需官员填补空缺,方慎便调回京城了,如今任了户部尚书,原先的户部尚书因为庶人秦瑞的案子撤了职了,外放多年,他最对不起的便是在家中照顾公婆抚养儿女的妻子,之前女儿的婚事他无法阻止更是让他绝对对不起妻子,如今女儿过得好,他自然是高兴。 “这便好。” 方夫人点头,“若是娇娇生一个儿子,那便更好了。” “娇娇跟宁王都还年轻,不急。”方慎失笑。 方夫人连忙点头,自然是不急,宁王定然可以长命百岁的,女儿会儿孙满堂的 宁王妃是被娇养长大的,如同她的小名儿娇娇一般,不过毕竟是有一个当过首辅的祖父,娇憨之余也有大家闺秀的端庄秀雅,这般的小姑娘要得到夫婿的宠爱并不难,不过宁王妃却有些失望,因为她的丈夫对她虽然不错,却是与她心中所期待的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她想与夫君更加的亲近,想占据他全部的心神,但是即便是有了孩子,即便他将唯一的妾室送去了寺庙只是为了让她母亲安心,让她安心,可她仍旧无法如愿。 她想过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或者心里有别人 可试过了无数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或许殿下不像话本里面的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那般浓烈的爱意,但他是真的对她好的,夫君对妻子该有的情感他都给了。 而也没有任何的迹象证明他心里有别人 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总是郁郁寡欢 是因为还被关在冷宫之中的母妃还是因为这般多年来一直被冷落遗忘 宁王妃思虑了许多还是觉得这两个都有可能,可是她无法改变,她救不了在冷宫里面的母妃,也无法让陛下对他关爱起来,但是,她可以用她所有的一切来对他好,来让他幸福。 “殿下,娇娇会给你生很多孩子,到时候王府一定会很热闹很热闹的殿下会开心的” 秦烁看着腻在了他怀里不肯起来的妻子,娇憨的脸上带着困倦之意,却是说的坚定认真,“睡吧。” “殿下不信我” “信。” 宁王妃抱紧了他,“殿下,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她一定会让他真正地开心起来的 一定会 同一片夜空之下,忠勇侯府便没有宁王府的宁静祥和了,应该说不仅是今夜,而是军需一案开始,忠勇侯府便没有太平过,后来又因为丽妃一事,阴郁之气更是怎么也扫不去,如今,又出事了。 魏王妃没了,忠勇侯府的希望也没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忠勇侯府下人的想法,甚至连其他族人也是这般认为,没了魏王妃,便是跟二皇子的姻亲不断,便是魏王妃为魏王生了两个儿子,可终究是疏远了。 所以,如果说魏王妃之死是忠勇侯府自己人下的手,甚至是忠勇侯夫人下的手,谁会相信没有人会相信吧 “你以为我愿意”披头散发,仿佛老了十岁的忠勇侯夫人一字一字地道,“那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是我身上割下来的一块肉你以为我便不心痛我便不心痛你以为我愿意” 忠勇侯满脸的疲倦,他做梦也想不到妻子 竟然会对女儿下手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为女儿讨回公道,甚至训斥妻子一番也无法做到 若不是他,妻子如何会下这样的狠手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当初他便不应该跟丽妃母子走的太近,不应该将忠勇侯府给他们母子连在一起即便忠勇侯府是丽妃的母家,可只要下得了狠心,还是可以避开的可他没有,甚至还瞒着父亲给六皇子出主意 忠勇侯府失去陛下的恩宠,是不是便是从这时候开始 三皇子谋逆的时候,忠勇侯府还是陛下最信任的将领,他派父亲前去平定叛乱,将京城的防卫交给了他 可是现在 “都是我的错” 忠勇侯夫人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痛彻心扉,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宝贝养大的女儿可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丽妃跟六皇子完了,二皇子也不会太久的 她不能让忠勇侯府万劫不复 “侯爷,你杀了我吧” 她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苟且偷生,她都是为了忠勇侯府,为了尚未娶妻的儿子,为了全族几千人 可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饰她杀了自己的女儿 她杀了自己的女儿 “侯爷,你杀了我吧” 忠勇侯没有动手,他怎么可能动手便是要死,也该是他先死,“你去家庙吧父亲那边我会交代你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吧” “啊”忠勇侯夫人哭的歇斯底里。 “侯爷。” 老忠勇侯的门前,忠勇侯却被拦住了,看着自己父亲的常随,脸色更白了一些,“父亲不愿见我” “老太爷说让侯爷去祠堂跪一个时辰,若是还想见他的话,再来。” 忠勇侯垂下了头,“儿子让父亲操心了。” 是啊。 他已经是忠勇侯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该一力承担。 忠勇侯夫人没有去家庙,当天晚上便悬梁了,忠勇侯从祠堂出来的便听到了这个消息,脚步踉跄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吩咐:“知道了。” 继魏王妃殁之后,忠勇侯夫人,魏王妃的母亲也去世了,忠勇侯府给出的去世理由是得了急病去世了。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接受不了魏王妃的死,这才会倒下撑不下去。 不管如何,忠勇侯府在丽妃的丧事过后,又挂起了白幡。 值得一提的是,当日忠勇侯府为丽妃收殓的时候还正正经经地在忠勇侯府办了丧仪,便没有人上门祭奠,但好歹是让丽妃在这人世间最后一个仪式得了体面。 如此说来,忠勇侯府还是念着骨肉亲情的,否则便不会冒着开罪裕明帝的危险办了丧事。 不过忠勇侯府的霉运似乎还没走完。 不然也不会接连出事。 魏王妃出殡的当天,长生也出现了,以皇妹的身份去上了香,看在两个年幼的孩子份上也没对秦韶冷嘲热讽。 “二皇兄保重。” “多谢四皇妹。”秦韶气色很不好,完全符合丧妻形象。 长生没留多久,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她怕再待下去会压不住怒火,便是秦韶不是凶手,可魏王妃落得如此下场,罪魁祸首便是他 “忠勇侯夫人没了。”马车上,凌光道。 长生靠着迎枕,没睁眼睛,“情理之中。” “自尽而亡。”凌光继续道,“忠勇侯原本是要送她去家庙的。”便是说,他并没有打算杀了忠勇侯夫人。 长生哂笑,睁开了眼睛:“你家主子没这般多余的情感来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伤心。”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是觉得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罢了。” 凌光拧着眉头,觉得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快到万寿节了,今年出了这般多事情,必定不会大办。”长生换了一个话题,“难得出来,给老头子买件礼物吧。” “公主想去哪里”凌光觉得公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也没有阻止。 长生笑道:“你带路便是。” 凌光拧着眉头,若是要让她杀人很容易,但是带路逛街,她能够做的也便是让马车往最好最大的铺子去,哦,还有,给银子。 长生的兴致不算很高,但为了好好散散心,便也绝对当一回散财童子,可惜这还没开始了便碰上了煞风景的人了。 “多日不见,顾小姐可好”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长生腹诽,大庭广众之下也没给对方没脸,“自然是好了,怎么王少爷对这些胭脂水粉也有兴趣” 难得她想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免得都忘了妆怎么上了,他却跑出来了 平日里逗逗他是可以,可现在公主殿下心情不好,不想见倒胃口的人 “在下未婚妻即将来京,便来选购一些送给她。”王驰笑道,似乎没看到公主殿下眼中的不悦一般,“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顾小姐。” “哦”长生挑眉,“王少爷将未婚妻接来了” “恩。”王驰点头,“先前焕之疏忽,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大肆散播流言,伤及顾小姐,请顾小姐恕罪。”说着,便鞠躬一礼。 长生笑了笑,“王少爷言重了,不过是几个宵小之辈卑鄙行径罢了,还不值得我记着,不过王少爷的确是该好好向令未婚妻解释,小姑娘嘛,便是再知书达理听了这些风言风语也是会难过的,王少爷将她接来定要好好安慰才是。” “自然。”王驰笑道:“先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婚事,如今焕之接她进京除了谣言一事,便是要在京城完婚,顾姑娘与焕之未婚妻也算是旧事,届时若有空便来府上喝杯喜酒。” “好说好说。”长生继续笑道,她脑子有病才会去了,虽然看着曾经觊觎过自己的人的情敌嫁给了别人感觉一定不错,呸,什么情敌萧惟若是敢给她弄出一个情敌来,她就阉了他“不过我担心届时我若是去了,王少爷的婚事便会泡汤了。” 王驰笑了笑,只当这是笑话一般,“是焕之考虑不周,今时今日王家还没有资格请顾小姐来喝这杯喜酒。” 便是以后就有了 长生笑的眉眼弯弯,“那便祝王少爷白头偕老了。” “承顾姑娘吉言。”王驰笑道,“焕之夫妻必定会白头偕老。” 这下好了,公主殿下完全没有逛下去的兴趣了,直接打道回府了,定会白头偕老,等他真的将卢荧给搞定了再说吧 不过 那小丫头不会真的还惦记着萧惟吧   ☆、307 秘密 王驰派人回江洲欲将未婚妻接来京城完婚的消息,长生一早便得到了,凌光一直没放松对王家的盯梢,一有什么消息当即便禀告主子了,这让公主殿下又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很容易被人骗了的脸。 不过就算不派人盯梢,王家大张旗鼓地做这事还有谁也不知道 如今又来这般一出,长生不得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行踪是不是太过容易被人掌控了,王驰会给卢荧买胭脂水粉讨她欢心 便是要做出一个他心悦这未婚妻而绝对不会勾搭长生公主的假象,也无需这般纾尊降贵 凌光得知了主子的想法之后心中一惊,更是羞愧不已,“奴婢该死” 长生懒洋洋地靠着厚厚的迎枕,手里摆弄着脂粉盒子,今天唯一的战利品,“别总是诅咒自己,免得老天爷听了当真了。” “公主” “你说本公主用上这盒粉会不会将某人给吓死”长生没让她继续下去,今天她大张旗鼓地去了魏王府,行踪想不泄露也难,“老头子说他不喜欢某人是因为他让我变得软弱了,你也这般觉得” 凌光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陛下必然是为了公主好的” “你们总是觉得某人得了便宜。”长生笑着道,“可事实上却是你家主子我得了便宜才是,凌光,你家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京这般长时间,也便只有在心里烦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而且这次数一只手也数不了,说不准再过不久便会见异思迁了。” “” “所以说啊。”长生笑眯眯地看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凌光,“连某人这般死心塌地的我都可以这般薄情,王驰算个什么东西” 也值得他们大张旗鼓的。 凌光羞愧低头,“奴婢知错了。” “你说那小子是不是知道了我这般没良心,所以便也绝对自己也没良心了”长生又换了话题,“不然怎么好几个月了连封信也没送来过该不会比我还先见异思迁了吧” “他敢”凌光杀气腾腾地道。 长生失笑不已,“有凌光姑娘在,他自然不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她伸了手,抱住了她的胳膊靠在了她的身上,“有凌光在真好。” 凌光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由着主子,论身体年龄,凌光也差不多可以当她母亲了,这般多年来,她不也几乎是将她当女儿一般照顾吗 “公主真的喜欢他” 长生笑道:“算是吧。” “那奴婢便让他一辈子陪着公主”凌光道,“等公主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奴婢再” “皇帝陛下不同意哩。”长生笑道。 凌光脸色有些僵。 “行了。”长生也没为难她,“这事我自己会处理,我自己的终身大事,哪里能辛苦别人” “公主” “若是连这点阻力都经受不住,那不要也罢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不说这个没良心的了,外边的东西老头子估计也看不上了,不如我给他做一碗寿面如何” “公主可以看着御厨做。”凌光道。 长生眯起了眼睛,“怎么担心我烧了御膳房” “奴婢不敢。” “哼” 长生的估计没错,承平十年的万寿节并不会大办,甚至连最简单的宫宴都取消了,礼部的老学究们这次却意外地没出声,想来也是想到了这一年来的波折,皇家一连死了两个人,知道皇帝陛下心情不好。 不过在公主殿下的心里,裕明帝这般做的原因还是当日荣贵妃所说的那件事,元襄皇后当年病重的原因。 如今丽妃已死,元襄皇后当初是中了剧毒而死的,便是开棺验尸怕也会被那剧毒给掩盖住,不可能验出任何东西 最简单的宫宴便是后宫妃嫔皇子皇女参加,可这些人都曾经是元襄皇后的伤害。 当然了,皇帝陛下也没忘记当日答应过公主殿下的。 “真的要去”便是已经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了,长生还是有些不确定,“父皇不怕母后见了儿臣这般不成器会不高兴吗” 往日在太庙面对的不过是一块木牌,便是真的有灵也不过是一块木牌罢了,可是现在她是要去她的坟前 她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会愿意见到她吗 长生不知道自己这般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父皇,当日儿臣说这事不过是想让父皇不要那般担心罢了,你不必” “你不想拜祭你母后吗”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忙道:“当然不是,只是”她正视着他,认真道:“父皇这些年一直不带儿臣去看望母后必定有父皇的考虑,儿臣希望父皇随心所欲。” 裕明帝抬手抚着她的头,“你很像你母后。” “大家都说我像父皇。”长生笑道,“衡王甚至还因此而怵儿臣了。” 裕明帝失笑:“像朕,也像你母后。”他笑着道,眼中有着几乎没有见过的柔情,虽然看着她,但是却透着她看别人。 长生知道他在看谁。 “父皇不带你去,是担心你母后见你过得不好会恨朕。”裕明帝缓缓道,“更是不想打扰了你母后安眠,阿熹,你我一身污秽,父皇担心会玷污了你母后。” “那便不去。” “可父皇错了。”裕明帝道,“不管我们是干净还是肮脏,在你母后的眼里都是最好的,当年你母后说不想葬入皇陵,父皇便以为她嫌弃” “母后是想告诉父皇,别太快去皇陵了,她可不会在那里等你。”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裕明帝一愣。 “不是吗”长生笑着问道。 裕明帝也笑了,却是凄然,“是啊,你母后是想让父皇活的长长久久,而父皇却以为她不想与我死同穴。” “只要心在一起,葬不葬在一起有什么关系”长生挑眉,“再说了,谁说母后不会与你同穴你当你女儿我白养的” “这可说不定。”裕明帝笑道,“谁总是说自己是不孝女” “谁啊在哪里出来让本公主见见” 裕明帝笑了出声,笑声爽朗愉悦。 元襄皇后没有葬在明陵当中,至于当初是如何考虑的,长生不得而知,但应该不是怨恨裕明帝的,或许,她想不想再死了之后也跟一堆女人争一个丈夫吧,葬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山下巍峨的明陵,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思念与爱意,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元襄皇后葬在了明陵之上的山顶,那是一处风景如画之地,便是坟茔不豪华,便是墓碑上没有大周皇后的铭文,但是长生相信,她在这里是安息的。 “父皇挑的地方不错。” 裕明帝笑道:“你母后挑的。” “那也是父皇眼光好。”长生笑道,“才会娶了母后。” 患难之中能娶到与自己同生 共死的妻子,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气,更不要说许皇后为他做出的牺牲,人人都说元襄皇后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得到了这一场大福气,可事实上能够娶到这般一个妻子,是裕明帝的福气。 自然,裕明帝这个丈夫也不错,这世上有的是为了权势心安理得的牺牲结发之妻的男人,能够做到裕明帝这般的,也是世间罕有。 长生突然间有些羡慕,羡慕这份至死不渝的感情。 当然,她绝不要这样的。 她若是要与人携手,便要白头偕老 “我们成亲当晚,她也是这般说。”裕明帝继续道,陷入了之中,“那时候我们还在流放之中,日子过得虽然很苦,但每一天都是高兴的,你母后什么都紧着我,好吃的好穿的都第一时间给我,便是成亲的礼服,花了大半年给我做,她自己最后没时间了,三两天赶出来的。” 长生可以想象的到他们那时候的幸福,“母后可真偏心,花了半年给父皇做衣裳,却没给我做几件。” “还说自己孝顺了”裕明帝抬头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母后给你做了多少衣裳” “是是儿臣知错了。”公主殿下忙认错,的确做了不少,不过更多的还是忙着宫务,而当时的本尊眼里也看不上那些浸满了母爱却不算华丽的衣裳,每次都是穿一两次便扔一边去了,“儿臣这不是要在母后面前争争宠嘛” “喊娘吧。”裕明帝道,蹲下身子取了手帕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墓碑。 便是葬在了这里,没有明确的标示,可皇帝陛下如何会委屈了爱妻风吹日晒而没有人维护从那新净的墓碑便可以看出一直有人在打理着。 “你母后会喜欢的。” 长生敛去了嬉皮笑脸,“是。”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这给予这副身子血肉的人磕了一个头,即便在太庙中做了无数次,却仍是有了新感觉,“娘,长生来看你了,这般多年一直没来看你,你别生我的气。” 对不起,占据了您女儿的身子。 不过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好好孝顺你所爱的这个男人的 他是我的父亲,最敬爱的父亲。 请您原谅我。 裕明帝凝视着墓碑,没有说话,或许该说没有说出来,他在与他心爱的妻子说这话,唯有他们才能听到的话。 若是之前仍有怀疑裕明帝对元襄皇后的感情的话,现在便也烟消云散了。 若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 寒冬之中,便是白日也是寒冷刺骨,裕明帝并没有真的拉着女儿在这里让亡妻与他一起过生日,呆了半个时辰便下山了,却并没有立即返回京城。 而是领着公主殿下去了山下的明陵。 “儿臣儿臣参见父皇”五皇子,如今的安王还在这里,京城的风暴已经结束了,秦嵘更是受封了安王,本该回去的,但他却仍呆在这里,似乎能不回去便不回去一般。 秦嵘昔日嚣张跋扈的样子,长生如今还能想起来,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还真的是造化弄人 “你还在这里”裕明帝却道。 秦嵘身子一个哆嗦,“儿臣儿臣想在这里陪陪母妃多多一阵子” 裕明帝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是因为他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还是因为他所说的话。 “父父皇”秦嵘就要跪下了。 长生叹了口气:“五皇兄有孝心是好事,父皇你板着脸做什么给儿臣看吗儿臣承认儿臣是不孝女了,可在五皇兄的面前,父皇便不能给儿臣一些面子” 裕明帝睨了她一眼,对秦嵘道:“过年前回去。” 秦嵘忙跪下,“儿臣遵旨,谢父皇隆恩”这般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方才逃过一劫似得,“儿臣儿臣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去吧。”裕明帝道。 长生看着秦嵘离开的背影,方才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不是不屑,而是不敢。 “秦嵘没有问题。”裕明帝道,“若是有问题他便不敢一有事便跑来明陵。” 长生收回了目光,“父皇说什么了儿臣只是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可怕罢了。”而且便是有问题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敌人罢了,多一个也不多。 “还记得当年朕跟你说过的话吗”裕明帝神色转为了严肃。 长生看着他,“皇陵的秘密” “嗯。”裕明帝点头。 长生道:“父皇的意思是现在到时候让儿臣知道了” “随朕走吧。” 两人在皇陵当中呆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地黑了,才启程离开,皇陵的秘密,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里是青龙与凌光的出处。 从太祖一朝开始便酝酿的皇家暗势力,到了先帝手里基本成型,不过却因为掌管不理卷进了夺嫡之争中,有了皇家暗势力的参与,可想而知先帝一朝的夺嫡有多可怕,裕明帝能成为最后赢家,的确是用尽全力的。 四国公府也给了很多的助力。 长生或许更加能够明白裕明帝对四个皇子跟四妃的愧疚,灭了四大国公府是局势所需,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并不能掩盖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卑劣,也无法抹杀掉四国公府在他登基之路上的功劳 裕明帝成了太子之后,先帝便将已经分崩离析的皇家暗势力交给了他,他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从完全掌控并且清晰干净为自己所用。 这股只为皇家而活着的暗势力中,唯一两个例外便是青龙跟凌光,他们因为公主殿下而能活在阳光之下,能享受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父皇”便是已经出了许久了,长生仍无法压制内心的激动,将这般一张底牌都给了她,他便真的不怕她等不及了弑君 裕明帝却道:“阿熹,父皇老了。” “谁说的” “你说的。”裕明帝笑道。 长生咬了咬牙,“我说过了不行吗我认错父皇根本不老,一点也不老再纳十个八个美人生十个八个儿子也可以” “你母后在天上看着呢”裕明帝抬手一拍她的脑袋,“胡说八道” 长生讪讪,却还是坚持:“反正父皇不老就是了” 裕明帝哼了哼。 “把这都告诉儿臣了,便不怕儿臣造反”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睨了她一眼,“便是告诉了你,你现在也掌控不了。” “”好吧,她的确掌控不了。 皇家暗势力。 长生想起了大雍那文熙女帝的手记里头似乎也记录着大雍一朝也有着这样一股势力,在她登基之路上给出了不少的帮忙。 当日的那本手记她并没有看完,开始的时候是被裕明帝给吓着了,生怕再看下去便会露出了马脚,后来被赶出皇宫去了,也更是没机会看了,但现在长生也不打算看。 她不想复制她的人生,即便因此会走了许多弯路,但这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顾长生不是任何人的复制版 但裕明帝手里的这股暗势力,她却得掌控住了,“你跟青龙在 里面属于什么级别”回了皇宫,长生梳洗了之后便窝在床铺里,却并未入眠。 凌光给主子整着锦被,“若当年未被公主选中,奴婢与青龙之中会有一个成为首领。” 长生一怔。 “奴婢很庆幸公主选中了奴婢” “你们”长生不知道该说自己眼光好还是运气好,“跟着我算不算是暴殄天物了” “不”凌光摇头,“是奴婢几生修来的福气” 长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有这般好吗” “公主”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进来的宫女给打断了,凌光脸一沉,“毛毛躁躁做什么” 那宫女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请公主降罪。” “什么事”长生问道。 那宫女道:“杨杨美人在太极殿外跪着,说要求见公主,若是公主不见的话她便长跪不起。” 长生的脸黑了,杨婉儿算什么东西既然敢威胁她 因为安夫人,她将杨婉儿给放了,不罚也不赏,让她在后宫里头自己熬日子,没要她的命更没限制她的自由,她还不满意又或许,不是不满意,而是“让她滚” “是。” 那本记着杨家秘密的册子给了安夫人一份,皇帝陛下那边她可以肯定是没有动静的,如今杨婉儿不要命地跑来威胁她,看来安夫人动手了。 “等等”长生叫住了那宫女,冷冷地道:“去告诉杨美人,杨家既然敢做便该预料到失败的后果往后让她见了本宫便躲的远远的,安分守己地在后宫活着,否则便不要怪本宫无情了这后宫当中死一两个不得宠的妃嫔不过寻常” 那小宫女吓的面色发白,“是”舌头打颤了。 长生皱紧了眉头。 “安夫人既然已经动手了,杨婉儿也便没用了,公主若是” “她还没资格让我脏了自己的手”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给崔升好好说说,这太极殿用人怎么都这样子怕皇帝陛下那是皇帝陛下威仪四方,怕本宫算什么在这太极殿中每日伺候皇帝的人居然两句话便吓成了这个样子呢” “是。” “这宫里深藏不露的人还真多。”长生又道。 凌光一愣。 “如今杨美人的日子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便是真的又不满也不至于大半夜跑来求我。”长生似笑非笑,“你说一个深居后宫的小小美人如何能够得知外边的事情便是京城中的那些老滑头也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杨家” 凌光眸中厉色一闪,“公主的意思是宫中有人与杨美人勾结” “当日误导秦阳的小太监如今还没找到。”长生道,“这杨美人又闹了这般一出,这皇宫当中便有这般多不要命的人” “可要奴婢将杨美人抓起来” “不必。”长生摇头,“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那人既然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便是已经做了一切准备,动了杨婉儿除了惊动这人外,没有其他的好处,这皇宫藏污纳垢的人和事很多,但却容不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这事可要与陛下说” “等查出眉目再说吧。”长生道,“明日去打听打听燕王府装潢的如何” 凌光一愣,“是。” “睡了。”长生躺了下来,没有在继续伤脑筋。 凌光放下了帘帐,一盏一盏地灭着屋内的灯火,最后只留了一盏角灯,一切安静了下来,高床软枕,正是好眠的时候。 “奴婢去盯着杨美人。”既然暂时不告诉陛下,便不能动用陛下的人,在这太极殿中,主子的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便是不守夜也问题不大。 “恩。” 太极殿外,寒风凛冽之中,女子面色发白索索发抖,既然是来请罪求情的,便不可能穿的太好,或许还为了看起来更加的可怜,杨美人不过是穿了一件薄薄的贴身长裙罢了。 太极殿的侍卫没有动她,再没有主子命令之前,他们都不会贸然去动一个皇帝陛下亲自带进宫来的后妃,便是已经失宠了也一样。 开始的时候,杨美人还能哀求出几句话,而跪了没多久便撑不住了,寒意将她的舌头也给冻住了一般,便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在杨美人来了之后,侍卫便已经禀告了进去,内侍也自然禀告到了崔公公的跟前,崔公公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惊动好不容易早早便歇下了的皇帝陛下,更没有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 便是万寿节不过,可谁不要命了这般日子惹皇帝不快 崔公公不敢,本来想自己去打发了杨美人的,可想了想,还是让人将消息禀告给了公主殿下,而公主殿下给出的旨意便是让她滚。 厌恶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崔公公当即有些后悔将这事禀告到了公主那边,今日不管是陛下还是公主心情都很不错,他这是坑了自己一把,所以,在面对杨美人的时候也便没有客气了。 其他人或许还有顾忌,但他却很清楚这辈子这杨美人便是还能活下去也绝对翻不了身 一个注定翻不了身的妃嫔有什么好顾忌的 “杨美人,公主说了你若是想在后宫平安过完下半辈子的话,便安安分分,不要再心存妄想”崔公公冷声道,“来人,送杨美人回去” “不”杨婉儿已然是撑不住了,身子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却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呢喃:“我我要见公主我不不走” 崔公公冷笑:“公主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公主宽厚留了你一条贱命,你还真的将自己当回事了” “不我我与她有有同窗同窗之谊”杨婉儿气若游丝一般,死死地撑着一口气不放,她不能放弃,她怎么可以放弃杨家还等着她救杨家不能出事,她付出了这般多不是为了待在这后宫里面眼睁睁地看着杨家毁灭的“我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勾引陛下公主我求你我求你” “同窗之谊”崔公公大怒,“你有何资格与公主有同窗之谊” “不” “来人”崔公公喝道,“送杨美人回后宫,请贵妃娘娘处置”若不是今天的日子不合适,他便让她在这里冻死算了“今日是陛下圣寿,别让她给死了惹了晦气” “是” 杨婉儿不愿意走,她怎么可以走她还要求秦长生救杨家,不求她放过杨家,只要她肯放过杨家,她什么都答应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都阻止不了内侍将她抬起来,送了回去。 荣贵妃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没就寝,“这个时辰后宫已经下钥了,她怎么跑去太极殿的” “奴婢查过了,是宫门的看守嬷嬷擅离职守喝酒去了,方才让杨美人跑了出去”今日是万寿节,往年这个时候宫中众人都会得一份赏赐,今年虽然没有大办,但是赏赐却还是下了,“奴婢已经命人将看守嬷嬷抓起来,如今正在殿外等候娘娘处置。” “依照宫规处置便是”荣贵妃面色发冷。 “是。” “明日再处置”荣贵妃道。 “是。”宫人自然明白,陛下的生寿还没过了。 荣贵妃沉吟半晌,便又继续道:“派人看着杨氏,不要让她死了更不要让她再闹事” “是。” 荣贵妃挥手让人退下,脸色却始终没有好转,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与长生的关系便疏远了,即便她仍旧是敬重她,甚至为了她对秦阳不吝啬好脸色,但是,她很清楚她心里仍是在意,“你的确没有说错,即便尚未证明那事情的真假,我心里的恨便已然涌了上来” 她很清楚即便没有了病重一事,许姐姐也一样会那样做,而陛下也一定会允了她 她如何能不恨他 但是 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不管是不是错,她都对不起许姐姐,她伤害了许姐姐最爱的人和最放心不下的人。 “许姐姐,你是否也会怪我” 她重拾了与儿子的母子之情,却似乎丢失了一直以来一直在捍卫着的东西。 杨美人昨夜儿在下钥了之后还闯出了后宫,闯到了太极殿求见公主殿下,还说若是公主殿下不见她便跪死在那里,这分明是找死 难道她以为昨日是陛下圣寿,公主殿下便会心情大好饶了她 还是她的目的根本便不是公主殿下而是陛下 “不是说她昨晚上就穿了一件贴身的衣裙去吗不是冲着陛下去的难不成是想勾引公主” “呸” “不要脸” “还真的够下作的” “她都已经宽宏大量饶了她跟丽妃勾结一事,没打杀她,还让她在这后宫自由行走,美人该有的规格她也有,她还想怎么样” “就是” “不是说是士族出身的吗这算是什么士族女子简直比那青楼里面的婊。子还要不要脸” “她说她是士族出身便是士族出身啊杨家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可从未听过” “可不是说她是安夫人引荐的吗” “谁知道她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迷惑了安夫人不过安夫人现在也定然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了,不然也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了” “这般说来公主殿下还真是英明,一眼便看出了她是个不安分的贱货,直接将她从陛下身边赶走了” “没错还要公主殿下在,不然这后宫岂不是要乌烟瘴气了” “嘘,别说了,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来了” 众人纷纷噤言,散了。 杨婉儿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议论,因为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后来便发起了烧,到现在烧还没退了。 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之所以来,便是为了不让她死 “公主,贵妃娘娘求见。”凌光在暗处监视着杨美人,如今她高烧还没醒,便也没有监视的意义,“许是为了杨氏一事。” 长生气色不太好,倒不是因为杨婉儿一事,而是每个月的老朋友来了,不过让她庆幸的是这几个月这老朋友虽然还是会让她不舒服,但是却是安分了许多了,那种要将她撕开了的痛楚没有再发生过,“请她进来吧。” “是。” 除了上回见秦阳之外,这是荣贵妃第二次来求见,而上一次,她虽然如愿了却并没有见到她,“臣妾给公主请安。” 长生看着她,叹了口气,“娘娘这便是要与我一直怄下去吗” “不。”荣贵妃摇头笑道:“臣妾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仗着公主的尊敬便肆意僭越。” “娘娘” “阿熹,对不起。”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 长生当日的确生气,若是裕明帝在失控之下受了什么伤害,她一句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可如今并没有出什么事情,而她之所以那般亦是为了许皇后,严格说起来,她也没多少错,“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仅此一次。” “我岂会再伤害许姐姐”荣贵妃苦笑。 长生颔首,便抛开了这个话题,“娘娘来找我有何事” “你的脸色不太好”荣贵妃却担忧问道,“是不是傻身子” “没事。”长生道,“不过是小日子到了罢了。” 荣贵妃皱起了眉头,走了上前,“一直还是这样吗” “好多了。”长生笑道,“至少不再将我痛的死去活来。” “你这孩子”荣贵妃着急了,“姑娘家本就不该到处乱走,这些年你在外边受了多少的苦你身子的底子本来便不好,又那般的” “娘娘。”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够惨的了,你便不要再骂我了。” “我哪里有” “杨美人现在如何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不然怕是真的没完没了了。 荣贵妃只好作罢,“还在烧着,我已经命太医看着。” “恩。”长生点头,“别让她死了,我还有用。” “好。”荣贵妃点头,“以后不要总是跑出去了,如今的形式,你必须留在京城” 长生笑了笑:“便是我想出去父皇怕也不会给了,他现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使唤我,我比耕田的牛都还要忙了” 荣贵妃看着眼前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笑容却是明媚的少女,“阿熹,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长生笑道,“娘娘,一定是好的” 怎么会不好 这一见面,当日的事情便过去了。 荣贵妃没有留多久,她来这里,杨美人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便是要来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的,而许姐姐的女儿也如她一般善良宽厚。 不过在走之前却说了一事,“阳儿跟我说若是陛下给他赐一个母老虎当王妃的话,他便出嫁当和尚。” “我就是随口说说。”长生讪讪,“娘娘放心,衡王殿下的王妃自然是要贤良淑德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主意不错。”荣贵妃却笑道,“阳儿的身子不好,需要一个能干的王妃来支撑门户。” 长生瞪大了眼睛,“娘娘,你儿子会来找我拼命的” “别怕,有我在不是吗”荣贵妃笑道。 长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秦阳默哀,不过他们母子能冰释前嫌,却是大好事,她没去问他们母子如何谅解的,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秘密,她只要知道他们现在很好就成了。 裕明帝直接当做不知道杨美人这一事,没问更没管,继续将公主殿下当牛使唤,腊八节过了之后没多久,秦靖便回到京城了,第一时间便去太极殿请罪。 ------题外话------ 潇湘粉丝节要开幕了,据说礼品多多,亲们有兴趣就参加一下   ☆、308 线索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七皇子之所以留在东南那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偏爱,京城的所有是非都沾不到七皇子殿下的身上,这份荣宠可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可谁又知道秦靖心里的煎熬 他宁愿回京也被陷害去大牢里头走一趟 尤其是在得知了他母妃做了的那些事情之后,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可是他不能 他不止一次请旨回来,而得到的答复都是不许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不让他回来,不管是为了四皇妹遮风挡雨还是他母妃做下的那些事情,父皇都应该让回来领罪才是 以他母妃的性情绝对做不出那些事情的,父皇便不怀疑是他在背后搞的鬼这些年来他便是一直不过是四皇妹的垫脚石,可很多事情父皇却也放手给他做,甚至不得不给予一些权力,他有能力买通一些人,有能力拉拢一些人为自己所用的 他是皇宫中最后一个出宫开府的,也时常出没冷宫,他甚至比丽妃还要有能力设下这个陷阱 父皇该怀疑他的 秦靖并没有顺利见到裕明帝顺利请罪,而是被长生将人请了过去,两人单独谈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便出了宫,回了还没有完全整修好的燕王府,而很快,燕王府便门庭若市了。 “内阁的几个老头子倒还稳的住,那些外调的大部分都是谨慎小心,不过很多便是不去也暗中让人送了东西过去,其他的人便更是恨不得使劲地拍燕王殿下的马屁了。”长生将方才得来的消息说笑话一般告诉了皇帝陛下,“还是父皇厉害,一下子便让所有人原相毕露了。” “你跟秦靖关起门来都说了什么”裕明帝却是道。 长生撇了撇嘴,“父皇这话说的,什么叫关起门来好像儿臣跟燕王在密谋造反似得。” “你要是有这个心,朕便省心多了” 公主殿下哽了哽,“儿臣就是不告诉父皇”随后便道:“况且儿臣还真的没时间密谋造反什么的。”说完,起身走到了窗户之前,轻轻地打开了一角,寒风随机灌入,长生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外边飘落的雪花,转过头对裕明帝道:“父皇,下雪了。” 裕明帝看着她,皱起了眉。 “这是入冬之后的第二场雪,却只是几片雪花飘着罢了,而往年这个时候早已大雪纷飞了。”长生眼含忧虑,“今年夏季比往年多雨,如今又少雪,如此异常儿臣担心明年会有天灾。”她关起了窗户,“儿臣查过了,这几年大周基本风调雨顺,如今出了这异常天气,明年若是出现天灾必定不是小事。” “先帝驾崩之前的那一年亦是少雪。”裕明帝说道,“次年便北方便发生了大范围的旱情。” “当年秦钰谋反之时,正直南方大旱难民无数。”长生接了他的话,“今年本就不安稳,若是明年再大范围出现难民,后果不堪设想。” “朕会命内阁做好应灾的准备。”裕明帝道。 长生点头,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在这个年代,最无能为力的便是天灾,朝廷阻止不了,只能事后做好赈灾工作,避免发生 希望一切都是她多虑。 七皇子回京了,不过皇帝陛下除了让他在府中好生歇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也没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 不过七皇子的身份,既不尊贵也非长,更不是嫡出,要立他的话,皇帝陛下所要面对的阻力十分的大,立太子可不比让长生公主干政,这牵涉到朝堂每一个人的利益,谁也不会让步,如今最为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魏王殿下更是如此 大皇子秦恪被废为庶民,还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皇族的身份,所以,魏王秦韶便成了皇长子了 立嫡立长,便是裕明帝也无法更改这个规矩 便在朝中因为七皇子,不,是燕王殿下的归来而气氛变得十分微妙的时候,南方士族那边出了点事情,杨家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因为杀人而被当地的官府给逮捕了,而他杀的不是别人,而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同胞兄长,原来的杨家继承人,真正的嫡长子,而随着这一桩案子而来的,是杨家更多不为人所知的龌蹉事情,杨家老爷强抢民女糟蹋婢女之余还将手伸到了同宗的媳妇身上,杨家的主母更厉害,直接跟自己的庶子搞在一起了,甚至还生下了孽种其他的不大不小的事情便更是多的数不清了。 谁也没想到表面光鲜的士族内里竟然是这般的不堪。 这案子在南方颇为轰动,不过杨家早已没落,对朝廷也没有多大影响,便是传到了京城原本也不过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这杨家却出了一个后妃,这让事情不得不上升到了皇家的颜面之上。 杨家居然出了后妃 哪位后妃 不就是去年安夫人举荐,被陛下带进宫封了美人的杨美人吗 哦哦,就是那个得罪了长生公主的杨美人。 对就是她 那这杨美人可就惨了。 可不是,得罪了长生公主,娘家又闹出了这样不要脸的事情,皇上怎么还会宠爱她 怕是连小命也保不上了 怎么回事 这杨美人就是那杨家主母跟庶子偷。情生的孽种 这怎么可能那杨家庶子能跟主母生出这般大的女儿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有一个亲自在南方做生意,他告诉我这杨家的主母并不是原配,而是原配死了之后嫁进去的,那庶长子不过比她笑了几岁罢了,不然人家怎么看的上她 啧啧,真不要脸 那这杨美人就真的活不成了,就算皇上仁厚不杀她,也会把她打入冷宫的 哎,真是造孽啊 “噗” 长生在听到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差点喷了皇帝陛下一身,“这便是安夫人对付杨家的法子” 裕明帝端起了茶杯,“嗯。” 崔公公忙上前将被公主殿下喷湿了的棋盘撤下。 长生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绢布擦了擦嘴,“姜还是老的辣啊。”安夫人这般做明面上是没有将杨家置之死地,可是杨家老爷强抢民女可判流放,杨家少主杀人则偿命,杨家主母跟自己的庶子不清不楚,也活不成,这庶子自然也是,这一下子将杨家嫡系的主要人物都给处置了,此外,杨氏一族因为这些丑事将来十年之内都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认为是朝廷下的手 杨家唯一运气不好的便是遇上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州府大人,还有做事不小心留下了指正他们的活口,对了,那捅破了杨家这片天的人也是杨家的自家人,那个被杨老爷戴了绿帽子的同宗侄儿。 杨家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自己狗咬狗罢了。 安夫人这是在不惊动南方士族的前提之下将自己的敌人给拔出了 “杨婉儿真的是孽种”这个王驰给她的册子上边还真的没有记录,不过长生更加好奇的便是她也便是现在才得到消息,怎么杨婉儿之前便已经来求她了她知不知道杨家遭的是这些难怕是不知道吧若是知道,她只会恨死了杨家人,哪里还会为了他们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求她 裕明帝反问: “重要吗” “不重要。”长生点了点头,“不过父皇先把人给儿臣留着吧,儿臣兴许还有用。”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搁下了茶盏,看着崔公公送上来已经换了新的棋盘,“该你了。” 长生瞪向了那棋盘,明明撤下去换新的,可上边的棋子位子一点也没变,磨着牙看向崔公公,“崔公公的差事是办的越来越好了” “奴才不敢。”崔公公低下头应道,嘴边十分可疑地抽了抽,谁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棋艺烂大街了 裕明帝拿起了旁边的书拍了过去,“少东歪脑筋” “谁动歪脑筋了”公主殿下死了不认,“本公主还输不起不成来”说不定绝地反击反败为胜了 结果自然是不可能。 公主殿下一如既往地一败涂地。 “父皇欺负人” 皇帝陛下点头认了。 公主殿下只好乖乖地去批阅折子,接受战败之后的惩罚了。 杨美人居然是那般一个下作的出身 难怪能做出那般下贱的事情来 陛下怎么还不下旨处置了她了跟这般污秽龌蹉的贱人做姐妹,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成,我们去找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请陛下处置了 没错 走 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去找荣贵妃了。 而杨美人则躲在了屋子里,那一场高烧没将她给烧死,可大难不死却并没有带来后福,此时此刻她脸色发白,双眸发红,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的出血了。 她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不相信 她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儿子 母亲怎么会做出那般无耻的事情 一定是安夫人做的 一定是她要报复杨家 还有秦长生 一定是她们污蔑杨家的 一定是 可是即便认定了这些,她也没有办法,她什么办法也没有,甚至甚至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 就算杨家是被污蔑的,陛下也不会放过她的 陛下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荣贵妃安抚了几句之后便将人该打发了,随后便得到了消息,杨美人差使身边的宫女偷偷摸摸地送了一封信给浣衣局的一个粗使宫女,而那粗使宫女当天夜里便与恭房所的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地见了面,随后那小太监便送秽物车出宫了。 “恭房所的秽物都会送去郊外的皇庄,用作肥料。”荣贵妃命人将长生请来,“本宫已经派人一路跟随,顺藤摸瓜下去应该可以找到杨氏联系的人。” “那粗使宫女的情况可查了”长生问道。 荣贵妃点头:“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宫乱过一场,很多记档都已经被毁了,唯一可以查到的便是她十几年前便已经进宫了,一直待在浣衣局里面。” 长生并不意外,“先不要惊动她。” “嗯。”荣贵妃点头。 长生随后便转了一个话题:“再过几日燕王便会来接余婕妤出宫,这事还需娘娘安排妥当。” “你放心。”荣贵妃道:“我会安排好的,只是” “娘娘放心。”长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我自有分寸。” 荣贵妃见状也便不再多说了,“那便好。” 随着年关将近,皇宫里面也开始换新装了,新年的喜气也越来越浓了,十二月中旬,就在新年封笔之前几日,裕明帝下了一道诏书,明年加开恩科一场。 这对于寒窗苦读尤其是上一届恩科落榜了的考生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 而对于之前在填补空缺一事上边失利了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便是新科进士要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日子,但人才储备多了总是没坏处的。 魏王殿下已经开始动作了,方才经历丧妻的魏王殿下心肠软了许多,见了一些寒门学子便慷慨解囊,资助他们。 便是这些留在京城的学子大多是上一届恩科的失败者,但能博一个好名声是一定的 “父皇想用恩科来缓和天灾的影响”长生对于裕明帝加开恩科有些意外,不过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老百姓最敬重的不是那些贵人,而是这些读书人,而有些时候,这些读书人也的确是挺好用的,“翰林院空着也不是个事,这可加开恩科也正好填补进去。” 裕明帝颔首:“这次恩科,由你来主持” “父皇不要惹了这群书呆子”长生挑眉。 裕明帝道:“你不是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的吗” “父皇都不怕天下大乱了,儿臣怕什么”长生笑道,“不过儿臣可没搞过这个,父皇得给儿臣找几个帮手。” “钱阁老当副主考。”裕明帝道。 长生点头,“多加一个人。” “谁” “王焕之。”长生说道,“我们拿真金白银养着他,总得物尽其了才不至于亏本,而且,这位王大人似乎很看好自己的本事,儿臣总得给他一个展示的好机会。” “你的人,你自己做主。”裕明帝道。 长生忙道:“别,这可不是我的人你家闺女我可消受不起” “阿熹”裕明帝脸沉了。 长生讪讪,知道玩笑开大了,“父皇又想歪了不是儿臣可是很认真地回父皇的话的王焕之是父皇钦点的状元郎,更是父皇的臣子,哪里便是儿臣的人了儿臣要是认了,岂不就是大逆不道了” “你是姑娘家”裕明帝哪里看不出她在忽悠“等你及笄之后,父皇便给你选一个”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儿臣心里想什么的” 裕明帝脸又沉了。 “儿臣知道自己之前让父皇担心更让父皇失望了。”长生正色道,“但儿臣希望在这件事上,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会让父皇放心的” “阿熹” “再说了儿臣才几岁”长生没让裕明帝说完话,“父皇便这般急着将儿臣嫁出去及笄之后也不过是十五岁罢了,儿臣怎么说也得二十岁才嫁人生子的闫老头告诉过儿臣,女子过早嫁人生气有损寿元,儿臣可是想活的长长久久的” 裕明帝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她。 “父皇。”长生跪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裕明帝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多一些,“阿熹,萧惟不是一个好人选。” “我知道。”长生抬头,“可儿臣想试试,儿臣也想有一个如同母后对父皇一般对儿臣的夫君,父皇,儿臣羡慕父皇,很羡慕。” “你母后岂是他能比的”裕明帝不高兴了。 nbs p;长生笑了,她知道裕明帝还是让了步,起身揽着皇帝陛下的手臂,心中充满感激,“这世上谁也不能与母后相比所以,父皇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阿熹。”裕明帝拍着她的手,“帝王之路从来便没有幸福可言。” “那父皇有儿臣这个女儿不幸福”公主殿下瞪了眼睛。 裕明帝一窒。 “原来儿臣这般糟糕” “成了”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继续哀嚎,“礼部既然已经出了章程,该选的驸马还是要选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 “是,父皇。”长生没继续跟皇帝陛下对着干。 而皇帝陛下如今的语气分明是堵着一口气,非得将全天下的好男儿找来让公主殿下选,说不准公主殿下便移情别恋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他萧惟什么事 长生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一下皇帝陛下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小公主已经是他最看不上的臭小子的人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皇帝陛下绝对会宰了萧惟 荣贵妃的顺藤摸瓜并没有如愿地找到最终的目标,不过只要杨婉儿还在,便不算是断了线索,绝望中的杨婉儿必定会死死地抓住这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但谁也没想到出来与杨婉儿见面的人居然是秦靖,而他的手里还拿着杨婉儿送出去的信件。 秦靖看着突然间走出来的长生与荣贵妃,脸色发僵。 荣贵妃沉了脸,“燕王在这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 方才杨婉儿哭求不已经是证明了一切了吗 她说杨家已经按照他所说的做了,他不能不管杨家 她求他救她 “娘娘,麻烦你先将她给带走。”长生没等秦靖回答便道,“另外想来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劳烦娘娘好好问问。” “好。”荣贵妃点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秦靖之后便让人将杨婉儿给抓了带走。 “秦长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了”荣贵妃大怒道。 宫人们赶紧将杨婉儿的嘴给死死地堵住,两人力气大的嬷嬷死死地抓着她,拖着离开。 众人散了,长生只留了凌光一人。 “不解释一下吗” 秦靖苦笑:“四皇妹信吗” “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这般多年都看不清一个人究竟是好是歹。”长生淡淡道,杨婉儿求救信引来的居然是秦靖,她的确很惊讶,但也不至于真的就信了就是秦靖,以后到底会不会变她不知道,但至少目前为止,秦靖没有,“说说看吧。” “我昨日接到了这封信。”秦靖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 凌光先一步上前接过,没有给主子碰的机会。 秦靖嘴边的苦笑更浓,“信上说若是我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便进宫来这里见她,否则她死了也会拉着我陪葬。” “这般模棱两可的信你便来了”长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的好。 秦靖道:“宫中有性命之忧的无非是杨美人,我担心我母妃牵涉其中。” “陛下与公主如此信任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便是这般回报的”凌光冷笑,手中的信便是证明了没有做手脚也没让主子碰,“你母亲为了逼公主就范让公主发下了那般一个恶毒的誓言,公主尚且饶了她,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区区杨美人而要了她的命燕王殿下,公主信任你,而你却” “凌光。”长生打断了她愤怒的叱责,“闭嘴。” 凌光压下了怒火,低头应了一声是,便退到了一边。 “对不起”秦靖挤出了这三个字,脸色微白。 长生神色不变,“当日你甘愿当着靶子便是为了你母亲,如今所做也不过是遵从初心罢了,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不过七皇兄,你太关心则乱了。” “我会查清楚” “晚了。”长生摇头,“从你决定来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可能有机会为自己洗清,那算计的人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我信你。” 秦靖更是羞愧难当。 “去将你母妃接走吧。”长生道,“父皇那边我会去说。”随后便转身离开。 “四皇妹”秦靖叫住了她。 长生顿住了脚步转身。 “对不起”秦靖一字一字地道,“还有,谢谢” 长生笑了笑,“无需谢谢,这本就是你我的交易。” 秦靖浑身一震,面色更是发白,有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似乎被他亲手给毁掉了。 “回去吧。”长生继续道,“将你母妃早些接走也是好事,往后便不要进这后宫了,方才你与杨氏的那一幕若是落在了别人的眼里便是后宫。” 秦靖握紧了拳头,“我明白”那算计他的人不仅是要让他失去父皇的信任,更是要让他背上后宫的污名 “明白就好。”长生点头。 这次是秦靖先离开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凌光冷声道:“公主,你便真的信他” “若他是那一直藏在幕后的人,又岂会这般轻易地被我们当场给逮住”长生道,“是我们轻敌了。” “可”凌光眼眸暗沉了下来,“这世上没有人甘愿当垫脚石更何况摆在秦靖面前的不是一份小家财,而是整个天下,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陛下有意于他,面对偌大的江山,他便真的不动心” “你家主子我做的原本便是冒险的事情。”长生耸耸肩,轻笑道:“哪里便有那般多的瞻前顾后况且皇帝陛下也说了,被自己养出来的老虎咬了,那是自己没本事,死了也活该。” “公主” “行了。”长生摆摆手,“别真的上了别人的当了。” 凌光方才不得不咽下了话,“是” 杨美人被关在了荣贵妃的宫中,执掌后宫多年的荣贵妃便是严厉冷漠,但是从不磋磨宫人,更不会在宫中动用死刑,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便不会。 杨婉儿没熬多久便都招了。 杨家当年之所以抓住了安夫人的把柄,让安夫人不得不帮忙送她进宫,是因为有人暗中帮忙,而这人是京城的贵人。 她并不知道这贵人是谁,而且自她进宫之后这个贵人便没有出现过,她以为当初是父亲诓骗自己的,后来丽妃对她伸出援手,她曾经以为六皇子便是父亲所说的那个贵人,可后来她发现了丽妃的秘密,丽妃拿走了她的东西封她的口,她便怀疑不是她们,若是真的六皇子帮了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丽妃怎么会一点痕迹也不露 或许这贵人根本就不是皇族的人。 直到万寿节的那一日她接到了安夫人要对付杨家的消息,她才相信真的有这样一个贵人存在,可他不能帮自己,要她自己救自己救杨家,所以,她便去太极殿。 后来便是杨家案子一事了。 那人给杨婉儿留了一条通讯线,那便是那浣衣局的粗使宫女,她为了活命只能威胁这个贵人,让他来见 自己 “你所求不过是活命罢了,无需冒险让这贵人进宫来见你” 杨婉儿趴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浑身湿漉漉的,那是为了让她在上刑中晕厥过去而泼的冷水,她的脸色惨白,满头的秀发贴在了身上,狼狈不堪,而那双眼睛浸满了怨毒,“都是他害了我们杨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他能救我便救我,不救我的话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她看着眼前高高在上尊贵威严的少女,如同在常山书院中一般,她的目光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那时候她便发誓终有一日她一定要将她踩在脚下她是要进宫的人,便是当不了皇后,将她一个区区尚书之女踩在脚下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却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是长生公主那个让全天下少女都羡慕的长生公主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是即使她当了皇后也踩不下去的人现在,她更是轻易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秦长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趴在地上的杨婉儿猛然跳了起来,直直地撞向了旁边的墙上,本是为了活命而拼死挣扎的她如今却自己了结了自己。 长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到底是何种心情,是绝望还是怨恨 “别看”荣贵妃脸色阴沉,抬手捂住了长生的眼睛,同时对宫人喝道:“都愣着干什么” 杨婉儿倒在墙角下,头上血流不止,便是尚有一丝气息在,也断然活不了多久。 长生拉下了她的手,笑道:“娘娘过虑了,尸横遍野的场面我也见过,区区一个杨婉儿算什么” 荣贵妃心中一痛,“阿熹” “只是可惜了,又断了一条线索。”长生可惜道,没有在看那被宫人抬起的杨婉儿一眼,浣衣局那粗使宫女吞金自杀了,那送信的小太监也没有活着回宫,从那人给杨婉儿送去杨家的消息开始,便已经在设局,目标自然便是秦靖 冷宫之中,余婕妤看着许久没有来过的儿子,顿时泣不成声,浑身颤抖地死死抱着他,“靖儿靖儿母妃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她吃不好睡不好就怕长生公主出尔反尔,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 可是现在好了 现在好了 “靖儿,陛下封你为燕王了对不对陛下封你做燕王靖儿,陛下登基之前就是燕王,就是燕王啊” 那些侍卫说的没错,陛下就是看中了她的靖儿了,陛下要立她的靖儿为太子往后她便是太子的生母了,将来便是太后 太后 她居然可以当太后 “靖儿,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但可以从这里出去,她还能当太后 秦靖只是任由她抱着,并没有说话。 余婕妤激动过后便发觉儿子的不对劲了,忙松开了手,“靖儿,你是来接母妃的是不是你是来接母妃的对不对” 那个贱丫头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儿子已经封了燕王,离太子的位子不远了,她敢出尔反尔不她敢动她一个头发 “靖儿,你已经是燕王了,不用怕那个贱丫头” 余婕妤恨恨地道:“她再是嫡出将来也不过是” “母亲”秦靖喝止了她的话,双眸发红,“不得对公主无礼” 余婕妤一愣,“怕什么你现在已经是” “母亲若是想离开这里便什么也不要说”秦靖再次喝止了她的话。 余婕妤吓了一跳,“好母妃不说母妃什么也不说”儿子说的对,现在他还只是燕王,陛下对那贱丫头还是很宠爱,他们现在还不能拿她怎么办“我们再忍忍再忍忍”过几年陛下没了,她儿子登基当了皇帝了,看她如何整治她“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入夜之后便离开。” “为什么入夜为什么现在不走”余婕妤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靖儿,母妃不想再” “父皇下了旨意,冷宫诸人永不赦免。”秦靖打断了她的话,“你能出去已然是皇恩浩荡,还有,母亲必须记住,今夜过后,七皇子的生母废婕妤余氏便死了。” 余婕妤大惊:“这怎么可以若是七皇子的生母死了,那我算什么你不认我这个母妃了吗”燕王的母妃死了,那将来她还如何当太后“不行不行” “那母亲便只能继续呆在这里”秦靖道。 余婕妤方才发现他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不是母妃,而是母亲“靖儿”他不认她这个母妃了吗不不是的他还叫她母亲可是,若她不再是他的母妃,她出去了之后怎么办“靖儿” 秦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孩儿会将你接到燕王府,孩儿会好好奉养你的。” “可是” “母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秦靖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字地道:“母亲做下的那些事情,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余婕妤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他的靖儿当了燕王,将来要当太子,要当皇帝,而她,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荣华富贵,享受众人的讨好跟畏惧,这算什么可是“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先出去再说儿子是她生的,又极为的孝顺她,他现在这样做也只是怕陛下罢了,等将来他登基当了皇帝了,谁还能威胁的了他到时候她还是可以当太后“靖儿,我们母子终于可以团聚了” 她抱着他又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多年的夙愿提前实现了,可秦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这是余婕妤第一次这般渴望夜晚的到来,等入了夜,她便可以出去了,便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但去了燕王府,便再也不用害怕,再也不用受苦了 “张姐姐”在走之前,她没忘记去谢谢自己的大恩人,“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一定会的” 月下的张贤妃宁静祥和,冷宫多年的岁月磨去了她的容貌,她不再貌美,如同寻常的妇人一般,然而,此刻的宁静祥和却比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好衣裳的余婕妤更加有气度,她上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多谢余妹妹了。” “张姐姐谢什么当日若不是你” “余妹妹。”张贤妃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是你福泽深厚方才能度过这般多劫难,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余婕妤想起了当日两人的约定,忙道:“余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等靖儿登基了,我一定会让你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好。”张贤妃笑道。 余婕妤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她要在冷宫的门口等靖儿来,要亲自等着靖儿来接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张贤妃没有出去,点着一盏油灯继续做着绣活,一如过去数年的每一个夜晚,冷宫很安静,余婕妤离开之后的冷宫更加的安静了,不过这里并不是最后的归宿,张贤妃停下了手,拿起了剪子将绣好的帕子剪成了两截。 寒风从没有密闭的门缝中灌入,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轻笑来。 “不急,慢慢来。”   ☆、309 调动 “张贤妃” 果真是她 长生皱起了眉头,脸上并无喜悦之色。 “真没想到会是她。”荣贵妃愣了一下,很多事情她都不甚清楚,但是她知道长生一直在追查着什么,而如今凌光的话便是证实了她所追查的事情最终查到了张氏的身上,她看着趴在小桌上把玩着茶盏的长生,“阿熹” 似乎并不高兴。 长生看了她一眼,“四妃便剩下最后一个了,如今看来真的要被我赶尽杀绝了。” 还有秦烁。 他的母妃在冷宫兴风作浪,他知情可有参与 长生想起了那误导秦阳的小太监,那一日,秦烁也进了宫,说是进宫来给裕明帝请安的,他便是没有参与也不可能不知情吧 这场殊死争斗,终究没有一个人逃得过去。 荣贵妃又是一愣,随后便是心疼,今晚上她留在了她这里用晚膳,心情一直不怎么样,她以为是因为事线索断了,或者终究还是被杨婉儿那般惨烈的死法给吓着了,但如今看来“阿熹,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的确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包括当年四国公府也是 便是深居后宫她亦能感觉到了四国公府对皇帝的咄咄逼人,陛下能顺利登上皇位,他们的确付出了不少,但却不能以此来予取予夺。 前朝四国公府把持,后宫四妃掌控,帝后被推到了悬崖边上,只需他们稍稍一用力便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你当时还小,没看到四国公府的张扬跋扈,四妃的咄咄逼人,如今想来,便是你母后没有做出那个选择,怕也会遭了他们的毒手。” 长生扯了扯嘴角,“是啊,都是自己的选择。”便是裕明帝跟许皇后也是,如今她更是“罢了,既然想斗,那便斗吧,在这深宫当中,不斗的话,她怕真的熬不下去。” “既然是后宫的人,便让本宫来处置便是。”荣贵妃不想让她再弄脏了手。 长生摇头:“余婕妤的几句话还不足以定了她的罪,两人在冷宫当中熬了这般多年,有些情分也是正常的,这告别两句便成了罪证说出去也站不住脚跟。” “阿熹,有些事情无需证据,甚至无需” “不。”长生明白她的意思,处置了张贤妃很容易,一杯毒酒便可以让她从此消失,“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既然张贤妃想玩,我便好好与她玩玩。” 荣贵妃心里十分的不舒服,眼前的少女这般的年纪该是风花雪月,而不是摆弄阴谋诡计,“阿熹” “娘娘,这也是我的选择。”长生看着她,笑道。 荣贵妃还能说什么“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说便是。”她能做的也便是这些了。 次日,后宫传出消息,燕王生母废婕妤余氏在冷宫病逝,而同一日,燕王进宫求见裕明帝,不止何故惹怒了裕明帝,被裕明帝下令杖责了三十大板。 燕王生母死了。 这意味着阻扰燕王通往太子之位的一大障碍没了,便是还有一个长字在前头挡着,可是,没了生母的燕王便可以寻另一个母亲。 过继。 朝臣们的脑海冒出了这个字。 燕王跟长生公主关系亲厚,许皇后没有亲生儿子,燕王没了生母,若是若是将燕王过继到了许皇后的名下,那他便是嫡子 嫡子 只要燕王成了嫡子,便再也不必受立嫡立长的束缚了,甚至可直接受益于这个规矩 那燕王为何被打 不愿意吗 燕王历来孝顺生母,这般多年来他便是得了裕明帝的宠爱也时常关照冷宫当中的生母,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如今他生母方才病逝,他便要记到另一个女人的名下不接受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或许废婕妤余氏并不是病逝这般简单。 不然怎么早不病逝晚不病逝现在才来病逝 魏王的脸色仍旧温和憔悴,仿佛还没能从丧妻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一般,至于燕王一事他到底作何想法的,更是无法从脸上看出端倪。 裕明帝正一步一步地为燕王铺路了。 “魏王气色还是不好,可还在为魏王妃的死伤心”秦阳对裕明帝抬举秦靖做法心里不舒服,而且直接摆在了脸上了,反正他也不需要讨好他什么了,不高兴难道还憋得自己不憋,也见不得别人憋,“逝者已逝,魏王可好好节哀。” 装什么装 魏王妃怎么死的他秦韶不清楚 还有,秦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冲着那个位子去的现在又在装腔作势做什么不愿意哈他要是不愿意这般多年便不会那般上杆子了 可怜了他那生母了 秦阳再次庆幸自己及早认清楚了皇帝陛下的狠心,不然今日死的怕就是他的母妃了一想到这里,心里的火便更盛了,更见不得秦韶这副明明心里恨的不得了却仍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他要往他的心头泼油扎针,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多谢衡王关心。”秦韶淡淡一笑,“王妃生前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如今她去了,我能为她做的也便是这些了。” “是吗”秦阳嗤之以鼻,“那魏王便继续好好伤心吧,不过不知道魏王妃在天之灵见了你这般会作何感想她可是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 “听闻最近贵妃娘娘在为衡王殿下物色王妃。”秦韶只当没听到他话中的讽刺,转了话题,“恭喜了。” 秦阳听了这话脸更难看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存心不让他好过“好像是有这回事吧,不过恭喜的话还是等我真的要成亲了,魏王再说也不迟,哦,对了,上回我母妃跟我提过了钱家的姑娘,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娶的到” “是吗钱家姑娘才貌双全,的确是良配。”魏王神色不变,“不过之前衡王跟信阳侯府的女儿不是走的挺近的吗表兄表妹的,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魏王最近不是也跟他们走的挺近的吗”秦阳冷笑:“我那舅舅可是一连去了魏王府好几次。” “信阳侯有心了。”魏王道。 秦阳勾起了嘴角,眼里却都是冷意,“说起婚事,魏王妃虽然才走了没多久,可魏王府总不能一直没有女主人,两个小公子也需要有人照顾,我那舅舅膝下别的没有,女儿却特别的多,不说庶出的,便是嫡出的也还有三个没出嫁的,若是魏王有意的话,不如我让母妃出面给你做个媒如何” “多谢衡王了,王妃对我情深义重,我必定为其守满三年的孝。”魏王正色道。 秦阳笑道:“是吗那可就真的可惜了,三年之后这京中的好姑娘可就没多少了,就是方才得了魏王夸赞才貌双全的谢姑娘也定然出嫁了,更可惜的是,两个小侄儿要没母亲照顾三年。” “衡王尚未成亲,自然不解夫妻情意。” 秦阳继续笑道:“我当然不解了,眼下我不解的事情多的是了,比如说父皇到底为什么要打 燕王他生母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间病逝了哦,我还听母妃提过,父皇万寿节的那日带着四皇妹去明陵拜祭元襄皇后了,这生辰去拜祭可是不吉利的,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有什么急事要在生辰带着四皇妹去,不过说起来也是可怜,元襄皇后连给可以给她供奉香火的儿子都没有,父皇那般爱重她,必定是很难过的。” “元襄皇后是嫡母,你我不都是她的儿子”秦韶道。 秦阳恍然大悟,笑道:“对我怎么忘了这事了不过到底隔着嫡庶,始终是缺了亲厚的。”说完,一把搭着秦韶的胳膊,继续笑道:“二皇兄你说外边传着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父皇真的想将秦靖过继给元襄皇后四皇妹一向跟秦靖亲厚,想来也不会反对的,不过那样一来,二皇兄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再长再贤也抵不过一个嫡” “父皇的旨意谁能违背” 秦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佩服,“没错没错,父皇的旨意谁能违背二皇兄能说出这话八皇弟我便放心了,我还一直担心二皇兄心里不舒服,专程来安慰安慰一下二皇兄了,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了二皇兄了,抱歉抱歉。” “多谢衡王关心。” 秦阳笑的更加灿烂,“你我可是兄弟,自然要多多关心了,既然魏王没事,那我便要去看看燕王了,魏王可要与我一同去” “我尚有要务在身。”秦韶道,面色还是平静,但是宽袖下的手已经握出了青筋了。 “那就可惜了。”秦阳可惜道,“这燕王可是将来的太子,这是难得跟他搞好关系的机会,魏王既然去不了,不过也没关系,往后有的是机会,那我便不妨碍魏王兄做正事了。”说完,便拱了拱手,转身便走了。 不气死你也将你气的吐血 看你还装 秦阳心里的火泻了不少,绝对暂时放过燕王,跑到了后宫找了自家母妃,问起了燕王生母病逝一事,“余氏真的是病死的” 荣贵妃在处理着宫中事物,对于跑来一脸好奇问自己的儿子不冷不热,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却又多了一份亲近。 “阳儿,别掺和这些事。” 秦阳道:“母妃便是不信我也该信老天爷,儿臣发过毒誓的。”不就是皇帝的位子吗现在送他他都不要了“儿臣就是见不得他们的张狂样” 荣贵妃抬头看着他,“你又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秦阳道,他喜欢母妃这样看着他,便是皱着眉快要生气了,可总比以前冷冰冰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好,“不就是气了气秦韶罢了本来想去燕王府瞧瞧的,但想想都还没弄清楚便去,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反而被燕王笑话” “余氏没死。”荣贵妃道。 秦阳脸色一僵,“没没死”这怎么可能 “嗯。”荣贵妃点头,“当日我在冷宫遭了暗算,余氏救了我却将我藏了起来,然后以此要挟阿熹放她自由。” “什么”秦阳大惊亦大怒,身子都打颤了,便是如今想起当日的事情他仍旧心有余悸,便是太医说母妃康复的不错,但他还是看出来母妃的气色没有之前的好,宫里面的嬷嬷也说了母妃这个冬天格外的怕冷,药也一直在吃,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丽妃害的,可现在“我去杀了她” “站住”荣贵妃忙喝止了他,“休胡闹” 秦阳站住了,“她该死”当日的事情他没有详细问过,只是知道母亲失踪了两天两夜才找到的,而且一开始还是被认为是死了的“那个贱人居然” “事情已经过去了。”荣贵妃看着儿子,“阳儿,不可在生事。” “为什么秦长生要放过那个贱人”秦阳咬牙切齿,“母妃你对她那般好,她居然” “她为母妃被余氏逼的立下了毒誓。”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微沉,“事后更是尽心照顾母妃,便是你杀了丽妃一事也是她一力压下的,阳儿,她为我们母子做了许多的事情我不许你在这样说她” “可是” “秦阳,她是你妹妹”荣贵妃沉声道,“该是你去保护她才是” 秦阳咬着牙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我也说她什么”那个死丫头自己没了母亲来跟他抢什么不过再不满也不敢在母亲面前继续再说什么,“那余氏现在在哪里燕王府吗” “母妃告诉你不是让你去惹事的”荣贵妃没有回答他的话,肃然道:“阳儿,你能为了母妃放下心中执念,母妃很高兴,但并不是一定得让你这般无所事事地过日子,你父皇并未夺了你兵部的差事,别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谓的事情上边” 秦阳心里的火一下子消了,他要的就是她的信任,“好,我听母妃的” “你四皇妹是姑娘家,往后有事便多帮帮她。”荣贵妃道。 秦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死丫头有什么需要他帮的不过一想到她在太极殿上跳下窜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敢管的模样,的确是该有人帮帮,至少要点醒一下她别得意忘形了,父皇再纵着她,她也是公主,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就算现在父皇容的了她,将来秦靖也容不了什么亲厚要是他有机会他再讨厌那死丫头也跟他亲厚,那是皇帝的位子啊呸,他说什么了“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看紧她,不让她乱来” 荣贵妃神色一动,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在余婕妤死的当晚,后宫当中还死了一个人。 杨美人。 因为燕王被打一事,杨美人的死被彻底忽略了,她死的无声无息,也毫无价值。 至少在秦韶的眼里是没有任何的价值。 这些日子魏王府的气氛不太好,死气沉沉的,唯一能给府邸带来一丝生气的竟然是后院那偶尔传出的婴儿啼哭声。 不过这声音却传不到前院,也传不到他父亲的耳中。 比起燕王为何被打,秦韶更加想知道这后宫当中与秦恪勾结的人是谁 求救信。 转了许多手最终到了他手里的求救信被他转送给了秦靖,而秦靖竟然也上钩了,这便是他被打的缘故吧 但余婕妤跟杨美人 是余婕妤吗 杨美人不过是新进宫的,在后宫怎么可能如此神通广大连荣贵妃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将丽妃跟秦瑞给彻底打垮了 余婕妤 这便是秦恪与之勾结的人 秦韶无法肯定,若是余婕妤有这个本事,当年又何至于被余德妃给压的翻不了身那个在冷宫中叫苦连天丢进了余氏脸面的人会有这般大的本事 还有,若是余氏,秦靖怎么会上钩 “来人” 外头候着的人很快便进来了。 秦韶站在书案之后,脸庞因为烛火的晃动而忽明忽暗,“将这封信照着上边的地址送出去” “是” 秦韶沉下了眼眸,若是余婕妤,秦长生又是怎么回事比起秦长生,他宁愿最后的对手是秦靖便是输了,他也是输给了父皇的另一个儿子,而不是父皇的偏心 秦长生,你何德何能让父皇冒天下之大不韪 魏王殿下始终不信秦恪的话,但之前将危险转移给了秦靖这事,却也某种程度地泄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他始终怀疑从宫里传出来的求救信是一个陷阱,他都能如此怀疑了,秦长生跟父皇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心甘情愿地给另一个人当靶子尤其是给一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臭丫头 余婕妤死了。 秦靖岂还会乖乖听话 可魏王殿下便是做了心里亦是没有承认有这样的用意 他怎么可以承认 京城之中最不缺的便是话题,这杨美人娘家的丑闻没过多久便被燕王殿下一事给掩盖了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事背后有着安夫人的手笔。 安夫人,那是什么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便是举荐杨美人有错,可燕王殿下一事也将这个还没有来得及被人挑出来的错误被掩盖了过去,但是,便是没有人挑出来,错了便是错了。 “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年后我便为你父亲迁坟。”安夫人看着眼前三十出头的男人,面色有些苍白,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我会将你父亲葬回家乡,与你母亲葬在一起。” 尹乘风猛然抬起头,那张与他父亲有九分相似的满是震惊。 “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弥补你。”安夫人继续道,“即便是无心之失,但终究是因为我,你跟你母亲方才会” “为什么”尹乘风没让她将话说完,在知道真相之前眼前的女人是他敬重的人,若不是他,他必定会与母亲一般活不下去,是她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即便她很少见他,但是在他的成长之路上,她如母亲如老师一般给予了许多的帮助,她是他的恩人,他一直这般觉得,他发誓一定会建功立业,好好地报答她的恩情他也成功了,他在军中站稳了脚跟,也终于知道了他的恩人是谁。 安夫人 那个便是皇家也十分敬重,当今陛下当成了亲妹妹一般对待的安夫人 “为什么告诉我真相为什么当初不让我跟我母亲一起死” 他恨她 恨她一手毁了他对她的敬重,一手毁了他心中的信仰 他一直想要报恩的人居然也是他的仇人 他幼年时候的苦难,母亲的死,半生不稳都是拜她所赐 “为什么还要帮我” 杨家抓住了他的把柄,然后要挟她 她居然受了 为了他,她不惜欺君吗 她不恨他吗 蔡叔告诉他,父亲一直隐瞒着他们的存在,她并不知情,她亦没有伤害他母亲,可是,不知情便可以不负责任了吗天底下那般多男人为什么偏偏要选中他的父亲她招婿之前没有问过那个人有没有妻儿的吗还是他的父亲便是那等为了权势而抛弃妻子之人 “杨家不会再威胁到你。”安夫人没有回答他的话,“陛下也不会再追究侵地一案,不过你往后不能再待在军中,回乡去吧,做一个富家翁,娶一房妻子,好好地过日子,你父亲自离乡之后便没有再回过去,如今能魂归故里,他会高兴的,他对不起你母亲,往后的岁月里面,都守着她” “你以为这样我便会原谅你”尹乘风冷笑。 安夫人笑了笑,“孩子,有些错无法弥补,可有些却可以,莫要辜负了上天给你的机会,你若愿意,便留在这里过年,年后我们一同回去,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是迁坟之时,我希望你在,我想你也不会愿意让我动你母亲的坟,我会让人帮你” “我母亲与父亲合葬了,你呢”尹乘风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有着痛快的讥讽,“堂堂安夫人死后只有一座孤坟,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百年之后,我会去陪隆光太后。”安夫人道,“你放心。” “哈哈我怎么就忘了安夫人怎么会死无葬身之地”尹乘风讥笑,“当日可以抢一个夫婿,死了之后怎么便不能给自己找一个葬身之地” 安夫人没有动怒,“我已经命人在你父亲的家乡买了祭田,宅子也在兴建,你回去之后便好好生活,将尹家传承下去,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 “你们安家便断子绝孙” “安家本就已经断子绝孙了。”安夫人笑道。 尹乘风面容开始狰狞,他恨恨不得毁了她,毁了她的一切,包括靠着她支柱而活下来的自己 “孩子,不要为了恨我而毁了自己。”安夫人缓缓道:“你父亲跟你母亲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的,当年你母亲” “不要提我母亲” 安夫人沉默了下来。 尹乘风双眸暗红,他很想怒骂她无耻,便是因为她,她母亲才会死的,可是终究还是骂不出口,他恨她,却更恨无法为母亲报仇无法泻出心头之恨的自己,他连命都是她给的,有什么资格去报仇有什么资格 “尹家,便靠你了。”安夫人艰难地维持着笑容,随后,起身离开。 安静的寝室,单一的色调,作为寡妇,她活的已经比许多人好的,尊贵的身份,安稳的生活,人人敬重 “我累了。” “夫人”身边的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尹少爷心里还是敬重夫人的。” 安夫人笑了笑,“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能够做的已经都做了,她不愧对任何人了,“等这事了了,我们去陪隆光太后吧。” “奴婢会一直陪着你。” “好。” 临近过年,除了吏部跟礼部之外,各个衙门都已经开始清闲下来了,礼部是每年过年前都是最忙碌的时候,而吏部,则因为裕明帝下的那道加开恩科的旨意而忙的不可开交,而往年这个时候,除了封赏之外,太极殿不会再传出什么重大的旨意。 可裕明帝却似乎想要赶在过年之前将大事都给办完了似得,封笔前的一日,一连下了好几道旨意,都是关于军事调动的。 燕州军大将军司楠调往西州驻守西境,而他的位子则由世代驻守南疆的南王世子接手,京畿大营统领钱均调往南疆,接替南王世子,京畿大营统领一位将由忠勇侯接任,同时,燕州军虎威将军、元襄皇后的侄儿许昭接任副统领。 不管是司楠大将军被调出燕州军还是世代驻守南疆的南王世子居然离开了南疆,还是一直以为再也无法翻身的忠勇侯府居然又得了皇帝重用,都是极大的变动,皇帝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惩罚司楠 还是不信任南王世子了 或者是要给燕王殿下铺路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 可皇帝陛下意犹未尽似得,在封笔当日,又下了一道诏书,这次不管军队的事情了,是一道喜庆的诏书。 皇帝陛下给七皇子赐婚,而女方便是之前六皇子求而不得还闹出了事情的钱家嫡女钱玉熙。 钱家 皇帝将钱家的嫡女指给了七皇子,这还不是要立他为太子 长生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想知道皇帝陛下将萧惟跟司楠一同调去西州是什么意思许昭之所以能够受封虎威将军便是因为突袭胡人王庭,杀了胡人狼王后又杀了三皇子,让胡人内部乱成一团,论功行赏,许昭也是名副其实,可皇帝陛下抹去了萧惟的存在便罢了,现在又将他与司楠一同调去西州想要做什么还是想要让他战死沙场吗 公主殿下急急火火地去见了皇帝陛下,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质问吗她如何质问的出口这次这般大的动静最终不也是为了她吗 司楠去了西州,不许几年,她唯一没有接触过的西州便会落到司楠的手里,她与司楠的交情只要她得了皇帝陛下的支持,他便也会站在自己身边,南王世子去了燕州,而燕州离京城快马星君一个多月便可以到未来数年之内胡人不可能有大的动静,秦桓在燕州便是她最大的后盾,许昭回了京城,京畿大营便更是为她所用忠勇侯若是聪明便顺圣意而行,若是起了别的心思,他这个统领不过是个摆设罢了钱钧去了南疆,将钱玉熙赐给了秦靖,将钱家跟他们紧紧绑在一起他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还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指责他吗 她还算不算是个人 裕明帝看着脸色变了好几遍的公主殿下,便是不同她开口也知道她为什么而来,“怎么哑巴了” “父皇至少该告诉我一声吧。”长生憋了许久方才憋出了一句话。 裕明帝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她的话。 长生讪讪,“父皇,儿臣错了,真的错了,你别生气” “少来这一套”皇帝陛下不受了。 长生苦笑。 裕明帝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连深入敌营将胡人狼王与未来狼王都枭首了的人,你还担心他在西州活不下去” “我”长生抿了抿唇,“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哼” “父皇,你别生气,别生气嘛,我到底是姑娘家,会”长生的话没有说下去,撒娇这一套不灵了,反而适得其反,“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不过是一个男人” “若是有人跟父皇说母后不过是一个女人” “秦长生” “儿臣该死” “你”裕明帝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你再说一句朕便真的让他战死沙场” “轻而易举的便战死沙场了,儿臣还真的看走眼了。”长生正色道,“不要也罢。” 裕明帝似乎被哽了哽,“阿熹,不过是一个男人” “嗯。”长生这次没有反驳他的话,“不过是一个男人,父皇既然给了他机会,他若还是不能把握的住的话,那便真的配不上父皇的宝贝女儿了。” “朕没有说同意”裕明帝沉声道。 长生点头:“我知道,我保证除非父皇同意,否则我绝对不会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裕明帝沉了脸,一双厉眸盯着她,“你还做的不够吗” 长生心跳露了一拍,“父皇,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裕明帝反问,他能知道什么知道什么便是气的吐血也说不出他知道什么那个该死的臭小子 长生瞧瞧松了口气,不过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怎么年前便下了圣旨了父皇不会是存心让朝堂上的老头子过不好年吧” “朕过不好,他们还想过的好”皇帝陛下道。 “” 兴师问罪没成差点便露馅了,公主殿下鄙夷自己越来越风花雪月的心了,心里咒骂了即便萧大人这个大祸害,便收起了心观察外头的动静了。 皇帝陛下也是阴险,封笔了之后便是上了折子除非十万火急的,否则都会留中不发,等他们反应过来要说些什么了,也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再行上奏。 往年的封笔不过到大年初三,这次皇帝陛下直接将开笔的时间推迟到了元宵之后了,这事情并不常见,显然是为了避免被朝臣狂轰滥炸,而依照军事调动的时间,等元宵过后,这些人都基本已经动身上路了,等大家吵完,都各就各位了。 生米煮成熟饭,还能怎么样 长生眯起了眼,“父皇够阴险的。” 凌光只当没听到。 “秦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凌光道。 长生冷笑:“还真的沉得住气” 杨美人送出求救信,设局陷害秦靖一事虽然断了线索,可如今会这样做的也不外乎是两个人,原本是一个的,可证明了张贤妃有问题之后,便有两个了。 “宁王那边呢” “宁王妃前不久不小心动了胎气,这些日子宁王告了假在府中陪伴。” 长生点头,比起秦韶,他更担心秦烁,若他与张贤妃合谋,那他的危险系数比秦韶还高,不怕到处乱吠的狗,就怕躲在暗处的野兽 “继续让人盯着。” “是。” “让闫老头去宁王府帮宁王妃看看,这可是宁王的第一个孩子,可不能出差错了。” “是。”凌光应道,随后便又道:“公主,顾家姐弟昨日进了京了。” “顾家姐弟”长生一愣。 凌光道:“常州顾家。” “他们来做什么”长生倒没忘记他们,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不会是为了王驰大婚一事吧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表亲。” “这应该是目的之一。”凌光道,“这几年顾家跟王家的关系有所缓和,姻亲之间的人情往来一直没有断。” “这没什么。”长生道,“顾老爷子总是要为子孙打算的,再者,毕竟是姻亲,若是断了往来也说不过去,不过专门进京来喝喜酒” “应该是为了两年之后的春闱。”凌光继续道,“去年顾闵过了乡试。” 长生笑了,“所以说人还是潜力无限的。”连已经十几岁的许昭都可以磨砺出来了,还没定性的顾闵自然也可以,“你找个时间去看看,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毕竟当年我们在顾家白吃白喝那般久。” “是。” “卢家的人也应该到了吧”长生问道。 凌光道:“还没有,不过应该这两日便到了。”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凌光道:“大年初四。” “嗯。”长生眯了眼,神色有些阴沉,婚期定在大年初四,现在却还没到,卢家到底又多不着急这门婚事   ☆、310 旧人 凌光看着主子的神色,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这到底是想王驰顺利完婚还是不顺利若是要整治王驰的话,必定要让他头疼几下的,而且,卢家跟王家真的联姻了的话也未必是好事,可卢荧当年对萧惟的疯狂“奴婢让人去查查怎么回事” “不用了。”长生想着就心烦,“再不愿意这门婚事也不会有变化”若是别人公主殿下可能还会可怜一下,可是卢荧她还没有这般圣母要是她还没放下当年对萧惟的心思,又顺利嫁不成王驰,将来倒霉的还不是她说来说去还是萧惟那混蛋的错“去西州也好,让那群蛮人好好收拾一下他” 凌光:“” 燕王府的格局中规中矩,皇帝陛下也没有在府邸上边显露太多的心思,不过饶是如此也是富丽堂皇精巧无比。 余婕妤,不,如今该成为余氏了,从冷宫那般破败的院落到富丽堂皇的燕王府,过得那个舒服便不必说了,可没几日便觉得不对劲了。 她不能在王府中随意走动,最多只能在自己所住的院子跟后院的花园里边走动,她甚至连王府后院其他的地方也不能去,更不要说是前院跟出府了 还有,那些伺候的下人虽然口口声声称呼她为老夫人,却也不过是表面上尊敬罢了,她在皇宫那边多年还看不出来这些吗 为什么会这样 说来说去还不是她的身份问题 若她是燕王的生母,这些人怎么敢这样对待她 还有,他们说什么说将来王妃进门了王府便有了女主人了 女主人 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就算是靖儿娶了王妃也得低她一头 余氏在得知了皇帝在给她儿子赐婚,而女方是钱家的才貌双全的嫡女之时也是很高兴的,便是她不出去也可以从下人的口中听到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的靖儿立太子之位又近了一些 可是 他们还说什么 陛下要将靖儿过继给元襄皇后 将她的靖儿过继给许氏那个贱人那个害她在冷宫里面受了那般多苦的贱人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许氏这个贱人凭什么在死了之后还来抢她的儿子 她死了死了死了 “你说老夫人怎么了” 秦靖此时还躺在床上养伤,三十大板没有留情,这顿打可以说是他自己自找的,若不是他去找父皇亲请罪,便不会挨了这一顿打,不过这一顿打对他来说却并不是坏事,父皇还愿意罚他便是说他还信他,打他不过是惩罚他的愚蠢罢了。 至于余氏,秦靖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只是目前为止他不能让她随心所欲,至于自己被打的事情,也封住了消息,甚至严禁将消息传入后院。 可还是封不住 为了保护余氏还活着的秘密,他搬到了燕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严谨门户,如今还是出了疏漏 “后院的嬷嬷没说清楚,就是说老夫人很激动,一定要见王爷。”总管前来禀报,这个从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总管精明能干,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问一句。 王爷从外边带回来了一个妇人,对府中宣称是恩人,要王府上下尊称其为老夫人,好生伺候,而王爷对这位老夫人也是极为的敬重,每日必派人过去问候,不过却又限制了她在府中的行动,更是严令上下不得泄露老夫人一事,似乎有意隐瞒她的存在似得。 主子的意思便是下人使命。 燕王府的总管将这事做的极好,目前为止外边的人还不知道燕王府有一个老夫人。 秦靖不得不走一趟,母亲不高兴他知道,如今闹起来他若不去的话怕是真的会闹出事情来,不过当他勉强下床去了后院,以为母亲是因为他被打一事方才着急闹事,却还没开口便被打了一个巴掌,响亮的巴掌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他自己。 “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院子的大嬷嬷第一个回过神来,神色严厉,不管她是什么身份,王爷岂是她能打的 “都出去”秦靖喝道。 大嬷嬷看向脸色阴沉的主子,也吓了一跳,忙福了福,“是奴婢告退”说完,便指挥着屋子里的其他早就吓的面色发白的小丫鬟出去。 “母亲,孩儿做了什么让母亲如此生气”秦靖看着气的脸色铁青的余氏,问道。 余氏此时一身华服,头上朱钗环绕,这些日子她吃穿用度都是要最好的,似乎要将过去那般多年的统统补回来一般,可即便是一身富贵,却仍是补不回当年后宫妃嫔的贵气,或许当年被余德妃压的死死的只能卑躬屈膝地讨好的余婕妤本就没有什么养尊处优出来的贵气,“你要给许氏那个贱人” “母亲”秦靖喝止了她的话,“你是想再回冷宫去吗” 余氏面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沉着脸的秦靖,眼泪随即涌了上来了,“你这个不孝子”她冲上前去厮打了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秦靖一动不动,任由着她打着。 “啊”余氏打了累了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哪里有宫妃的样子便是现在有人她便是余婕妤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天爷,你不如杀了我你不如杀了我” “母亲”秦靖面色颤着,“便是宫中的荣贵妃说一句冒犯先皇后的话,父皇也不轻饶她” “可她要抢我的儿子她死了都要来跟我抢我的儿子”余氏目露凶光,“我还不能骂她一句她都死了凭什么还来抢我的儿子” 秦靖一愣。 “靖儿”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儿子的双手,“靖儿你不要母妃了吗你真的要认那个贱人当母亲吗靖儿,我才是你母亲,我才是十月怀胎生你的母亲”她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当他的母亲了,若是他再过继了出去,她将来怎么办“靖儿,你不要母妃了吗” 秦靖明白过来了,不是因为他受伤一事闹起来的,而是因为外边的传闻,他抬手握着母亲的双手,认真道:“母亲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可是她们说” “母亲,孩儿没资格的。”秦靖打断了他的话,“父皇若是想要给皇后娘娘一个儿子,早就做了,在父皇的眼里,我们都没有资格给皇后娘娘当儿子的,连八皇弟都没有资格,更何况是孩儿” 余氏愣了一下。 “母亲,没有人来跟你抢儿子。”秦靖继续道,“父皇更不会” “真真的”余氏半信半疑。 秦靖点头,“我发誓。” 余氏又看着儿子好久,这才算是信了,“那就好那就好”随后又恨恨地道:“什么没资格她许氏才没有资格她 不过是” “母亲”秦靖喝道。 余氏心里又一阵恼火,但也的确是怕这话传到皇帝陛下的耳中自己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冷宫去,不余婕妤已经死了,他说不定会直接杀了她想到这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方才我的话外边的人有没有听到要是她们说出去” “不会的。”秦靖道,“门关着,她们听不清楚的。” 余氏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随后便又委屈起来了,“靖儿,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是不是要一直躲在这里见不得人靖儿”她抓住儿子的手,哭求着:“靖儿,你一定要当上太子一定要母妃不给你惹麻烦,母妃听你的话好好呆在这里不让人发现,母妃等你当上太子当上皇帝封母妃当太后靖儿,你一定要成功一定要” 秦靖裂开了嘴笑了,“母亲放心,会好的。” 他没有解释,不能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只要她好好地待着不闹事,便是好事。 将来 将来他会让她安享晚年的 一定会的 便是他做不到,四皇妹也不会亏待了她。 “对了”余氏抬起了手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母妃听说你要成亲了娶的还是钱家的女儿,是不是” “是。”秦靖道。 余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钱家现在可是京城第一权臣,你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他们一定会全心全力辅助你的死了婆娘的秦韶跟那个病怏怏的秦阳哪里能跟你斗” “不是还有四皇兄吗” “张姐姐的儿子”余氏一愣,随后笑道:“不会的张姐姐”话像是说露嘴了一般,忙停了下来。 “母亲。”秦靖像是没发现似得,“有些事孩儿一直想问问你。” “什么事”余氏问道, 秦靖道:“你拿荣贵妃来威胁四皇妹的法子是不是张贤妃教你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余氏眼神闪躲。 秦靖继续道:“孩儿接母亲出宫的那日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约孩儿进宫跟她见面,若是孩儿不去便是死了也要拉着孩儿垫背,孩儿知道母亲不可能想出威胁四皇妹的法子,担心这跟母亲有关系便去了,结果见到了杨美人,然后,四皇妹跟荣贵妃出现了。” 余氏面色煞白。 “母亲,是有人故意引孩儿进宫,治孩儿一个后宫的罪名。”秦靖继续道。 余氏忙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你父皇信了她们的话没有荣贵妃那个贱人,要竟敢” “母亲”秦靖打断了她的话,“到底是不是张贤妃” “这跟张姐姐有什么关系”余氏道,“不都是荣贵妃那个贱人是因为我拿她威胁那个贱丫头的事情所以她们联手设计你” “若是可以证明这件事不是母亲的主意,她们或许不会再我麻烦”秦靖没有再解释什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余氏一僵。 “母亲。”秦靖看着她,“张贤妃比儿子还要重要吗” “怎么会”余氏道,“你是我儿子,谁能比你重要” “那是不是她” 余氏咬了咬牙,“好我告诉你就是是张姐姐教我的,也是她先发现了那个宫女不对劲,私底下告诉我我才留意的我当时想你在外边得陛下看重,一定是有人嫉妒你要来害我可是我没想到荣贵妃会来,更不知道丽妃那个贱人那般狠毒” “杀了那个宫女的人是你” “是”余氏道,“我若是不杀了她,我就得死我杀了她之后原本是要叫人的,可张姐姐阻止了我,她说这是个好机会是她帮我将荣贵妃藏起来,然后调换了她们身上的衣裳拖延时间,她说时间越长,他们就会越着急也就会更加容易听我的话” “那宫女的头” 余氏脸色更白了,咬着牙:“是我砍下来的张姐姐说只有这样才可以骗的了她们,也可以让丽妃慌张露出马脚来靖儿,不是母妃狠毒,而是这些人将母妃逼的太狠了母妃只是不想死而已靖儿,母妃只是不想死而已” “孩儿明白。”秦靖道,“那除此之外,张贤妃可还有什么不妥” 余氏一愣。 “余德妃死了之后冷宫便剩下你们两个了,这几年间她有什么异常之处”秦靖继续问道。 余氏看着儿子,“异常之处余德妃死了之后,冷宫就剩下我们两个,她们活着的时候我跟张姐姐的日子都很难过,她们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为难我们了,除了想四皇子之外,张姐姐就是不停地刺绣,说是好打发时间,我们闷的时候也在一起说说话没有异常的地方啊靖儿,张姐姐她不会害我的,一定是荣贵妃在报复我靖儿,我跟张姐姐在冷宫当中相互扶持这般多年,她不会害我的这一次若没有她帮忙我也出不了靖儿,你不要听荣贵妃那个贱人胡说,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过” 秦靖安抚道:“好,孩儿知道了,母亲不必担心,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孩儿过两日请太医来给母亲诊脉,让他给母亲开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 “太医会不会被他发现” “不会的。”秦靖道:“孩儿会安排妥当。” “好”余氏点头,“靖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好好静养,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只要好好地讨好你父皇,当上太子就行了母妃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好。”秦靖笑道。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秦靖便离开了,在门口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顾老夫人一番,这才离开了后院,等他回到了前院,后背的衣裳已经浸出了血迹了。 “王爷” “没事”秦靖摇头,“去将先前太医开的药膏拿来,为我换药便是。” “是” 顾老爷子虽然已经致仕多年,但近几年也是活跃在南方的文坛之上,提携晚辈,资助寒门子弟,偶尔到常山书院中教教书,威望并未因为远离朝堂而消失。 当年顾老爷子离京的时候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将京城的一切产业都给卖了,包括宅子在内,如今顾绮姐弟到了京城只能暂住在了客栈里头,也并不是没有别处可住,王家在得知他们来了京城便第一时间来请他们去王家暂住,不过顾绮婉言拒绝了。 王家也没有勉强,随后送来了有些东西,其中包括一些京城代售的宅子,看着这些代售宅子的信息,顾绮苦笑,王焕之果然是王焕之,便是很多事情改变了,有些事情始终沿着命运的轨迹前行,既然是为了两年之后的春闱而来,自然便不能一直住在这客栈里头,买宅子是必须的,只是王驰这般 “他这是什么意思”已然长成翩翩少年的顾闵在祖父的精心教导之下少了稳重了许多,对王家这个外家虽然仍是不喜,但也能做到表面客气,不过对于王驰仍是不辞颜色,“怕 我们买不起宅子吗” 顾绮收起了思绪,“王家表哥也是好意。” “也不知这好意下边藏了什么”顾闵冷笑,这些年王焕之都做了什么他可没少知道,明明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却装作道貌岸然的,“姐,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顾绮笑道,“倒是你,进京之前祖父不是交代过要你稳重行事的吗怎么才到了便又这般冲动” “我哪有”顾闵忙道,“也就是对他王焕之罢了”他就是厌恶这个人,听了他的名字便厌恶 顾绮无奈:“等以后见了面可别这样,他终究是你表哥,不管他对别人做了什么,并未做过伤及顾家的事情,你若是将他当仇人一般对待,只会让别人认为我们不念姻亲之情,更不识好歹。” “知道了”顾闵还是听了进去的,“姐,我想出去打听一下萧大哥的消息” “不是说他去了燕州城吗”顾绮道,“你在京城怕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顾闵满心忧虑,“便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打听清楚先前燕州城大战那般惨烈,我担心萧大哥”咬了咬牙,“不,萧大哥连水匪都能剿灭,怎么会出事” “阿闵” “我出去打听一下” “阿闵。”顾绮起身道,“她是长生公主,不是你我随便便能见到的。” 顾闵脸色一僵,“姐” “你无需瞒我。”顾绮道:“萧惟在京城没有任何的根基,便是先前因为萧氏一族而受过关注,可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你除了去找公主打听能找谁” 顾闵抿着唇。 “燕州城大战的时候公主也在。”顾绮继续道,“便是念在当年的少年情谊,她也不会看着萧惟出事的,当初在常州她如何对萧惟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顾闵吸了口气:“我知道,但是不确定一下我还是不放心萧大哥没了音讯那般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了却又生死不明,我姐,当初若不是萧大哥,我便活不到现在” “我知道。”顾绮道,“但也不能这般贸贸然地去寻人,这会给公主惹麻烦的,而且,不仅是在燕州城,之前东南剿匪,公主不也在后来公主去了燕州城,萧惟也去了,或许他们早便有了联系笑了,别的不说,性命定然无碍的。” “我知道了。”顾闵道,“姐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顾绮颔首,“你有分寸就好。” 顾闵还是打算出去走一趟,便是探不到消息心里也好受一些,不过他才出了客栈的门便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了看着眼前曾经让他惧怕不已的女人,便是已经过去了几年,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不是就是睡觉送来枕头了“凌光姑娘”顾闵迎了上去,满心的欣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光看着眼前的少年,皱起了眉头。 “是顾闵”顾闵以为他不认得自己,“常州顾家顾闵” 凌光点头:“我家主子听闻你们来了,让我来看看。” “公”顾闵忙止住了话,“令主可好” “自然好” 顾闵一窒,“家姐在房间,我们进去再说话吧”说完,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收拾,过于兴奋的情绪也收敛了起来了,倒有几分来举人的模样,不至于一惊一乍的毛躁。 顾绮看着顾闵领进来的人,愣住了,她自然也认出了凌光,不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罢了。 “姐,你不认得了吗她是” “顾氏阿绮见过凌光姑娘。”顾绮起身福礼,“不止姑娘到来有失远迎,请姑娘莫怪。” “不敢。”凌光客气地道,“公主听说你们来了,便打发奴婢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绮眼中一热,“公主还记得我们” “公主一直谨记当年顾家照料之情。”凌光道。 顾绮压下了眼眶中的泪水,笑道:“多谢公主还惦记着我们,这些年公主可还好” “公主很好。” “这是自然的”顾绮继续笑道,“公主有皇天庇佑自然是好的,别站着,凌光姑娘请坐” “不必了。”凌光道,“两位便住在客栈” 顾绮也没勉强,笑道:“嗯,暂时住在这里,等过了年方才买个宅子住下。” 凌光没说什么,“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顾绮笑道,“来之前祖父派了人,这几日一直在留意着房子,不过年近年关一般都不卖宅子,所以只能等待年后再交易,不过一切都还很顺利,请转告公主请她不必担心。” “嗯。”凌光点头。 “凌光姑娘”顾闵开口问道,“有件事我想请你打听打听,不知道可否” “什么事”凌光看向他。 顾闵问道:“你可有萧大哥的消息” 凌光皱了眉。 “我听说萧大哥去了燕州城,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顾闵看出了她似乎不太高兴他提起这个,不过并不意外,当年在常州她便不喜欢萧大哥,但难得有机会他岂能放过“我很担心萧大哥” “他没事”凌光便是不悦但还是回答了他。 顾闵一喜,“那萧大哥现在在哪里还在燕州城吗” “目前应该还在。”凌光道,“不过年后应该会去西州。” 顾闵一怔,“西州怎么会去西州” “你萧大哥是大周将士,自然是要去前线的。”顾绮拉住了弟弟,示意他不要多问,“多谢凌光姑娘,我这弟弟多年来一直在打听他这萧大哥的消息,难免着急了些,请姑娘不要见怪。” 凌光看了看顾闵,还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萧惟不会有事的。” “是不是”顾闵的话没有说完,有些话如今已经不适合说了,“那就好萧大哥没事就好”说完,对凌光作揖道:“多谢姑娘,请姑娘禀告公主,我们很好,若是有机会再拜见公主,亲自向她磕头谢恩。” 凌光挑了挑眉,这话中的深意不就是要见公主还真的有几分顾老爷子亲手交出孙子的模样,“我会禀告公主。”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交给了顾绮,“这里有三千两,是公主的一点心意,请顾姑娘收下。” 顾绮愣了一下,却也没拒绝,欣然收下了,“来日再亲自向公主谢恩。” “嗯。”凌光点头,随后便告辞了。 姐弟两人亲自送了她出客栈,这才回来。 “姐,公主真的会见我们吗”顾闵没想到公主居然会派人来找他们,这般多年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公主不但知道他们来了京城,还派自己的亲信来 顾绮笑道:“会的。” “那就好。”顾闵道,虽然确定萧大哥没事,但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这些只有见到公主才可以好好问清楚,“姐,这银子” “公主一番心意,我们岂能不收”顾绮道,“她还记挂着我们便好。” “嗯。”顾闵点头。 凌光回去便将情况跟主子说了。 “我倒是忘了这茬了。”长生道,“当年顾老爷子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卖掉了京城的宅子,如今自然是要重新置办的,如今离过年还有几天,倒也还来得及。”说完,便去找了裕明帝了。 顾老爷子怎么也曾经是皇帝的老师,如今还被人尊称一声帝师了,他的嫡亲孙女来京城却只能住在客栈,还要等到年后才买宅子这岂不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皇帝陛下金口一开,给顾家赐了一座宅子了,而且还命内务府去收拾,务必在除夕之前收拾出来住进去。 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顾帝师的嫡孙来了京城了。 王驰亲自登了门,请顾家姐弟去王家暂住。 顾闵自然不愿意,“陛下隆恩,赐下的宅子过两日便能入住了,便不去打扰表哥了。” “表弟既然知道陛下皇恩浩荡,便也该为陛下考虑。”王驰正色道,“顾帝师乃陛下的恩师,可他的家眷来了京城却住在客栈之中,岂不是陷陛下于不义” 顾闵面色一变。 “表弟年轻难免疏忽。”王驰继续道,“想来陛下也不会见怪,但未免落了话柄,表妹跟表弟还是跟我回府暂住的好。” 顾闵抿着唇。 “那便打扰表哥了。”顾绮起身福礼,“我们年幼不懂事,多谢表哥提醒。” 王驰笑道:“你我是亲人,自然该相互提携。” “劳烦表哥稍后片刻,我们收拾一下便随表哥离开。”顾绮道。 王驰颔首,起身出去等候。 在他做了之后,顾闵的脸顿时沉了,“他若是真的好心提醒便不会现在才来了怕我们陷陛下于不义是怕别人戳他王状元的脊梁骨吧” 陛下不给他们赐宅子可以说是不知道他们没来,而且便是不赐也并不是说不过去 谁说恩师便要赐宅子的 顾家又不是穷到连一宅子都买不到 “他分明是曲解陛下的意思想做什么让我们怨上了陛下” “闵儿”顾绮沉着脸喝道。 顾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姐。” “京城不比常州。”顾绮正色道,“我们在这里必须处处小心,万万不能给祖父添麻烦,知道吗” “我会的” “王焕之也说的没错。”顾绮道,“我们的确疏忽了,不管他来究竟是真的好意还是另有打算,这份情我们都得领。” 顾闵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顾绮暗暗叹了口气,想起了祖父让他陪着闵儿来京城的原因,闵儿这些年的确长进了许多,但毛病也不少,这沉不住气便是最严重的,“闵儿,来年的春闱你便先不要参加了,我们依照计划等两年之后的那一届。” “为什么”顾闵道。 顾绮看着她,“时间太赶了,若考不上还好,若是考上了名次太后的话对你将来不好,你若是觉得我所说的不妥,可以写信咨询一下祖父的意见。” “我听你的。”顾闵道,“不过也还是要问问祖父。” 顾绮笑了,“好。”能听得进她的话便好,“快去收拾吧,也跟杨叔他们交代一下,切不可在王家出什么事情。” “嗯” 半个时辰之后,姐弟两人随王驰去了王家,安置好了之后,又寒暄了一下,王驰才离开了客房,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顾闵仔细调整了情绪,虽然不至于亲亲热热的,但也没让王驰觉得他顾少爷不愿意住这里,当然了,这表面的功夫是没瞒过王焕之的眼睛了,不过也没给一个小子计较。 “少爷,卢家方才让人送来的信。”良伯脸色有些不好,卢家虽然答应送女儿来京城成婚,但这一路走来却是事情多多,从青州赶来这里时间上的确是有些紧,可婚期都已经定下了,若是他们有心的话,再难也会赶来便是不满也该来了之后再发作,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路上耗算什么若是耽误了婚期,没脸的难道就只有王家吗 岂有此理 王驰看了一眼信,也没说上头写了什么,更没表现出不悦,直接写了一封回信,“派人快马送给卢荧。” “少爷,依照他们的脚程,怕是赶不到婚期之前来”良伯愠怒道。 王驰笑道:“等她看了信,便能赶到的。” 良伯皱眉。 “去送便是。”王驰道。 良伯看了主子的神情,也便没有再问了,“是。” 钱家自从接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前来恭贺的人便络绎不绝,便是钱家闭门谢客了,也仍是收到了许多礼物,钱玉熙对于赐婚的旨意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燕王 “大哥回来的正好,我想去燕王府看望一下燕王,大哥可否陪我去一趟” 钱钧对于这门婚事十万个不赞同,可是圣旨已下,只能认了,“你去做什么” “燕王生母病逝,又遭了陛下责打,我身为未婚妻无论如何都该去看看。”钱玉熙道。 钱钧看着神色平静的妹妹,心里难受的厉害,“玉熙,你若是难受的话便哭出来就是,有大哥在这里,不要自个儿一个人憋着” “大哥说什么”钱玉熙笑道,“是,陛下这道赐婚的旨意对钱家来说福祸难测,但钱家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也无任何僭越之举,陛下不会对钱家不利的,至于燕王虽在储位争夺漩涡之中,但无论是才貌还是人品都是诸皇子之中最好的,这门婚事并不辱没钱家。” “玉熙” “大哥,便是嫁入寻常勋贵之家也有需要操心的事情。”钱玉熙继续道,“如今我不过是多些罢了,而且陛下既然能让钱家与燕王联姻,便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了,钱家只要稳住自己,便不会有事,至于燕王,我相信陛下器重的人亦不会轻易输的” “玉熙,皇宫不是一个好去处,元襄皇后的例子你不是不知道”钱钧宁愿妹妹嫁寻常百姓家 钱玉熙笑了:“元襄皇后是元襄皇后,我是我,大哥便对妹妹这般没有信心” 钱钧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妹妹的笑容便什么也说不出出来了,而且,说了有什么用圣旨赐婚,便是燕王死了也改变不了,“好,我陪你去”   ☆、311 大戏 “多谢大哥。”钱玉熙笑道,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对这门婚事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连对未来的担心也没有 这便是他钱钧的妹妹 钱钧既是骄傲也是心疼,“我明日便派人去递帖子。” “好。”钱玉熙点头,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大哥什么时候出发去南疆” “吏部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钱钧道,“应该元宵之后吧。” “那元宵之前大哥都会在家”钱玉熙问道。 钱钧点头,“做好交接之后便无需再去京畿大营了。”说完,便又道:“你无需太担心我,之前南疆战事,我跟那边的将领都打过交道,陛下不必贸然将南王世子调离南疆,事先必定是通过气,我去南疆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的。” “大哥镇守南疆,二叔怕是不能再在西州待下去了。”钱玉熙道。 钱钧点头:“父亲跟我说过这事,二叔虽然不涉军务,但政务跟军务也从来不分家,二叔若是再待在西州的话钱家便如烈火烹油了,原本父亲打算退的,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陛下不会让父亲退的,那便只有二叔退了。” 钱玉熙抿了抿唇,“大哥只管在南疆好生做事便是,不许担心我,我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好。”钱钧拍拍她的头,笑道。 秦靖看着钱家送来的帖子,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让人回了话,“我在府中恭候钱将军。”随后,便又亲笔写了一封信,不过却没有通过府中的人送出去。 “将这信亲手交给长生公主。” “是” 秦靖看着消失的毫无踪迹如同来时一般的人,眯起了眼,这是父皇给他的人,用来秘密传递消息的人,有这般的人,为何便放任张贤妃在后宫兴风作浪是张贤妃厉害到连父皇都蒙蔽了还是 “来人。” 门外候着的人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明日钱将军、钱小姐来府中做客,让总管务必最好妥当。” “是。” 长生接到了秦靖的信时有些意外,昨日他跟她借闫老头的时候还只是直接命人传话进来,如今却这般隐秘地送这封信。 “父皇有给人他” 凌光应道:“是。” 长生点了点头,打开了信看了起来,眉头随机皱起,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公主,可有不妥” 长生摇头,“没有不妥,不过燕王殿下跟我提了一个计划罢了。”没想到她还没动手,他便已经等不及了。 “什么计划” “父皇现在在何处”凌光问道。 张贤妃一事她后来还是跟皇帝陛下说了,便是不说也瞒不住,从她的口里说出来总好过他从其他渠道听来,也是为了防止他如同当初对待丽妃一般过于的失控。 若张贤妃有问题,那丽妃当日的事情便未必就是那样。 究竟是谁说出许皇后当年病重一事有问题这样的话来 这是真是假 张贤妃她到底又多少的秘密 这些一个处理不好都会让皇帝陛下再次失控。 而如今要做这事,也还是该只会一下皇帝陛下,至少他得同意。 “奴婢去问问。”凌光出去了一刻钟便回来了,“陛下去了贵妃娘娘那里。” 长生点头,“嗯,他回来之后告诉我一声。”皇帝陛下最近越发会偷懒了,便是已经封笔了没事干,可她却还是没让她闲着,明年的春闱、循序渐进的军制调整,各自送上来的衙门邸报忙的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算了,后宫的那些娘娘空等了大半年了,再不去慰藉慰藉的话这后院便要起火了不过那般多的娘娘,皇帝陛下应付的过来” 凌光:“” 皇帝陛下这懒是偷的彻底了,晚上也没回来,用过了晚膳之后直接便歇在了荣贵妃宫中了,公主殿下实在没有法子,只好直接跑到荣贵妃那里将皇帝陛下从床榻上挖出来了,见了皇帝陛下便是一句儿臣没坏了父皇的好事吧。 皇帝陛下的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似得。 “儿臣找父皇是有要紧的正事”长生忙道,避过了皇帝陛下的怒火,“就耽搁父皇一刻钟的时间” “说” 公主殿下说了,真的只是用了一刻钟便从荣贵妃宫里出来了,那走到速度真的像是怕走晚了皇帝陛下就要秋后算账一般。 “公主故意的。”看着主子翘着的嘴角,凌光很肯定地道。 长生挑眉,“这般明显吗” “公主,陛下也不容易。” 长生睨了她一眼,“你家主子是这般小气的人吗母后都容了,我还能不容再说了,又不是别人。” “那公主” “就准他将我当牛使唤便不许我坏他好事”公主殿下磨牙道。 凌光聪明地闭嘴了。 次日早上,钱钧便带着妹妹去燕王府摆放了,到了燕王府之后,总管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从下人们的恭敬来看,燕王是很重视这次来访的客人的。 钱钧并不觉得意外,但真的受到这样的待遇也仍是高兴,至少燕王看重玉熙,虽然有钱家的缘故在,但只要他有这个心,相信玉熙能将这份心扩大。 “王爷的伤如今如何了”一边走,钱钧一边问道。 钱玉熙跟在兄长身边,端庄优雅,有一丝来未婚女子的羞涩,也有一份担忧,便是再挑剔的人见了怕也挑不出毛病来。 未来的主母来了,可是从正门到燕王的院子,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下人都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丝窥探或者僭越的举动,这让钱玉熙心中吃惊,燕王入住燕王府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已经治理的如此严谨 “王爷无大碍,太医说再静养半月便好了。”总管面带微笑又不是恭敬,“将军这边请,钱小姐这边请。” “那就好。”钱钧笑道,“原本早便想来看望燕王殿下的,只是怕打扰燕王殿下静养,便拖到了现在。” 赐婚圣旨一下,钱家便该有所表态,钱钧这般说便是怕燕王责怪自家妹妹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未来夫婿。 总管笑道:“将军言重了,前两日钱小姐方才派人送来了上好的外伤药膏,今日又亲自前来,王爷审视感激,昨日还吩咐小的要好生准备。” “多谢王爷。”钱钧笑道,因为担忧这门婚事而生出的郁结散了不少,睨了一眼旁边的妹妹,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跟难过,他捧在手心上的妹妹要嫁人了。 钱玉熙像是知道大哥的想法似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n bsp;钱钧笑了笑,继续与总管寒暄。 三人不缓不急地往秦靖所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谈笑宴晏气氛不错,本来以为这气氛可以一直持续到探望结束的,可是 “呯啪哐” 还没走到寝室的门口便已经听到了里头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了。 钱家姐弟面色一变。 “王总管,这是怎么回事”钱钧问道,“可是王爷出事了” 钱玉熙看向门口守着的下人,眉头皱了起来,这下人在外边守着不进去,显然不是里头的主子出了意外,如今燕王形势一片大好,不可能是在发泄情绪,“可是燕王殿下有客人” 可谁有这个胆子在燕王的寝室内大发雷霆 “秦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王总管没回答,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极度愤怒的年轻女声。 钱玉熙又是一愣,不过聪明如她很快便猜到里头到底是谁了,在京城能在燕王面前大发雷霆而且出言警告的年轻女子,怕是只有一个了。 长生公主。 钱钧则是一惊,眉头皱的更紧,这声音他岂会不认识只是长生公主跟燕王不是一向关系亲厚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凭你也配给我母后当儿子我告诉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忘了你是怎么爬上来的,我能让你爬上了也可以将你摔下去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宵想给我母后当儿子” 随后又是一阵摔打东西的声音。 “我母后已经死了,你们还在羞辱她不就是没生出儿子吗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个两个上杆子地给我母后当儿子你们也配” “呯哐嘭” “别以为你当了燕王就真的能当太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本公主高兴拿来玩玩罢了,你真的以为父皇是器重你吗不过是本公主看着讨喜便跟父皇说了两句好话而已你凭你也配给我母后祭奠” 恶毒的怒骂如同一把利刃一般要将人给剐了。 “再让我听到你要给我母后当儿子的传闻,本宫便让你去陪你那短命鬼生母,这般断不了奶要母亲是吧我直接送你去找生你的那个”嘭的一声又摔了一件物件,“都什么东西”随后便见两人走了出来,走在前边的少女满脸怒容杀气腾腾,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你们来的好,免得本宫再走一趟” 钱钧回过神来,走了过去行礼:“钱钧见过公主殿下。” “钱家玉熙见过公主殿下。”钱玉熙也上前福礼,“多年未见,公主风采依旧。” 长生皮笑肉不笑:“及不上钱小姐更上一层” “公主谬赞了。”钱玉熙笑道:“玉熙听闻燕王殿下身子不适,前来探望,没想到会碰上公主,失礼了。” “钱玉熙。”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你知道当初在常州本宫为何不喜欢你吗” 钱玉熙一愣。 “因为你过于虚伪”长生继续道,话里话外完全没有留情,“杨婉儿固然可笑卑劣,可你那道貌岸然的样子更是虚伪的让人厌恶” 钱钧脸色不太好,“公主” “想必你们也在这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长生没给他维护妹妹的机会,“本宫今日便将话搁在这里了,你们要争皇位本宫不管,谁有本事便去争,但是,谁也别想将我母后拉下水她已经死了,谁敢再利用她,本宫跟他没完我母后是大周的皇后,便是秦靖他们都死绝了她也不会缺供奉的香火”她扫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钱玉熙,最后目光定在了钱钧的身上,“钱家,并非缺了便会天下大乱”说完,便拂袖离开。 王总管到底还是老练,“钱将军、钱小姐,今日王爷怕是无暇见两位了,不如两位改日再来” 钱钧自然点头,这个时候进去岂不是让燕王更加没脸这对钱家来说没什么,但对玉熙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劳烦王总管好生照顾王爷。”钱玉熙福礼道。 王总管忙避开:“小人不敢。” 回程之中,钱钧没有骑马,而是与妹妹同坐在马车上,便是知道妹妹的性情也仍是担心她会因方才的事情而忧心。 “妹妹放心,我与长生公主接触了几次,虽然不算了解但并非不讲道理之人。”钱钧道,“这次想来也是一时激动罢了。” 钱玉熙微笑道:“我没事,大哥不必担心。” “燕王那边你也不必太多担心,这次他挨了打想来也是不愿意的。”钱钧道,“能抵挡的权势的男人将来也必定会爱护自己的妻儿的。” “所以我会好好的。”钱玉熙笑道,心里却仍是寻思着方才的事情,长生公主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兴师问罪,燕王府的人怎么却没有任何反应便是没发现公主来燕王府的目的,总该跟他们说一声长生公主也在吧然而不管是王总管还是一路上的下人,都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似得,难不成公主没有惊动他们便去找了燕王又或者“大哥觉得长生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钱钧想了想,“刁钻任性、唯我独尊、聪敏果敢”话顿了一下,“说起来也是奇怪,外边对长生公主风评不好的那些,她也似乎都有,可某些方面却又不比一众皇子差,甚至超过他们,别的不说,就是年初的燕州城大战,她没有第一时间逃离而是陪着一众将士守城到最后,这便十分值得敬重。” “那这一次,她真的只是一时冲动”钱玉熙道,随后将自己方才所想说出,“若真的这般无法接受,早便该闹了,怎么会这时候来还正好让我们碰上了。” “你是说”钱钧皱了眉头。 钱玉熙沉思会儿,“大哥,方才燕王府所发生的事情,你想法子传出去,具体的情形不必细说,只需让大家都知道长生公主十分不满过继一事,并且与燕王殿下起了冲突。” “玉熙,若是被查到是我们” “没事的。”钱玉熙道,“不会有人去查的,燕王的对手不会,长生公主更不会,大哥,我想燕王之所以接了我们的拜帖,便是为了今日这场戏吧。” 钱钧虽然也觉的妹妹所说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但一旦他们错了的话 “再说了,难道我们钱家连传个谣言都会被人抓住把柄不成”钱玉熙道。 钱钧一愣,随即失笑:“是啊” 他太关心则乱了 钱家难不成连个谣言都传不出去 “好,大哥听你的” 当天,长生公主大闹燕王府,警告燕王不要妄想过继一事,她绝对不会允许他给元襄皇后当儿子,若是他敢再妄想,便饶不了他,随后,将燕王府砸了个稀巴烂,这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据说她走了之后,燕王府便请了太医,太医走的时候摇头叹息一脸同情。 长生公主不禁砸了燕王府还将燕王给打了 这可说不准。 什么说不准公主殿下什么事情不敢干的我看就是十足十的准了 ;n bsp;那燕王还能当的了太子吗 我看悬了。 是啊,不是说陛下器重燕王殿下就是因为他跟长生公主亲厚交好的吗 那就真的悬了。 长生听到这些消息眉梢一挑,“钱家玉熙果然名不虚传。” “此女败坏公主殿下的名声,该死”凌光却是阴着脸道。 长生笑道:“谣言本就是这样,钱家哪里敢败坏你主子的名声你家主子我的名声也不是那般容易便能败坏了,再者,便是坏了又如何我还会少了一块肉吗” “可公主将来” “凌光,只要我一日是女子,便不会断了污蔑辱骂。”长生面色深沉,“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凌光抿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没有说出来。 秦韶得知了这消息,冷笑不已,“燕王殿下如何了” “燕王府闭门谢客。” “是吗”秦韶讥笑,“让总管从库房挑一下好药材送过去,算是我这个做皇兄的给弟弟一些安慰吧。” “是。” 秦韶眼底暗沉了下来,看来杨氏也不算白死,不过,秦恪竟然又玩失踪他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只能任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岂有此理 皇帝陛下对长生公主跟燕王之间的争执似乎并不知情一般,继续他的休息计划,优哉游哉的。 难道公主殿下没去闹他 谁说的 就在公主殿下大闹燕王府前,便大半夜的去闹陛下了,当时陛下已经在贵妃娘娘宫里歇下了,她都将人给叫醒了,后来走的之后高高兴兴的,想必陛下是同意了不过继 难怪公主敢去燕王府闹。 就算陛下不同意,她也敢 这也是 还好陛下同意了,不然闹的更大 说不准真的这样 可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啊燕王若是过继给了皇后娘娘,与她便是嫡亲的姐弟了,将来她便有了依靠了啊 公主殿下的心思谁知道 我看她是被陛下给宠坏了。 嘘你不要命了 当然要命,所以后宫的议论没多久便散了,谁都没忘记杨美人的下场虽说是因为她娘家的那些丑闻,但是要不是得罪了长生公主,岂会落得这般一个下场 在皇家给京城的百姓奉献了最后一个茶余饭后的精彩谈资之后,除夕也来临了,便在除夕前的一日,顾绮姐弟住进了休憩好的宅子,随后,拿了顾延的帖子给宫里面递了,说要向皇帝陛下谢恩。 随后,后宫贵妃娘娘传出话来,请顾家小姐大年初三进宫拜见。 离开王家的前一日,王驰给顾家姐弟践行,便是顾闵再不愿意也还是接受了,总不能真的翻了脸。 顾绮是女子,自然不会跟王驰多呆,用过了膳之后便走了,王驰没散,顾闵自然要陪着。 “表弟可还是记着当初误会” 顾闵正色道:“表哥多虑了,当年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冒犯表哥之处,还请表哥见谅。” “表弟不在意便好。”王驰笑道,“明年加考的恩科,表弟可要参加” 顾闵摇头:“我的底子不好,仍需时间历练,明年便不参加了。” “表弟还年轻,再等上两年也并无不可。”王驰点头,“那这两年表弟有何打算可打算进太学院” 太学院是大周的最高学府,不过各地的书院却也不逊于太学院,太学院有一个其他学院无法比拟的好处,那便是这里离科考最近,那些得到考题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可太学院的太学士跟朝中官员往来密切,自然了解他们的喜好跟文路,而主考官很多时候会将自己的喜好加入到试题与评卷之中。 若是能进去待两年,对顾闵来说绝对是一大益处。 顾闵笑道:“进京前祖父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够静心学习,太学院一事还是不必了,多谢表哥。” “既然顾老爷子已经有了安排,我也便不多说了。”王驰笑道,并未因被婉拒而不喜,“表弟跟表妹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说完,举杯感谢。 顾闵也举起了杯,“既是姻亲,理应前来恭贺。”但事实上,他们进京主要是为了春闱,而他私信便是为了打探萧大哥的消息,参加婚礼不过是顺到罢了,再说了,他们进京也还没得知他们要在京城成亲的消息他王焕之岂会不知道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提前祝贺表哥新婚之喜” “婚礼当日早些来。” “自然。” 两杯下肚,顾闵起身告罪去了茅房了,打算回来之后再应付一下便告辞的,回来之后见王驰身边的那个良伯也在,原本也没怎么在意的,可却听到了他们提起了一个人。 萧惟。 王驰面色阴沉,冷笑道:“卢家养出来的好女儿之前一直拖延行程,我不过是提了提萧惟的消息,便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少爷,卢荧不知廉耻” “婚期已定,难不成还能改”王驰冷笑,“便是她再宵想又如何她这辈子都只能是王家的人” “那个萧惟”良伯面露狠意。 王驰冷笑:“暂时不能动他来日方长” “可是” “好了,你去安置一下,别让她在京城丢了王氏一族的脸面”王驰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吩咐。 “是” 顾闵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思绪,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 良伯不疑有他,给他行礼。 顾闵点了点头,坐回了位子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得继续跟王驰喝酒聊天。 王驰却似乎已经没什么兴致了,陪了几杯便说时候不早了,改日再聚。 顾闵自然应下,寒暄了几句便回了客院了,将方才听到的信息整合一下,大概猜出了事情的首尾。 卢荧对萧大哥仍未忘情,甚至为了萧大哥而拖延前来京城完婚,王驰为了让她尽快赶来便以萧大哥的消息引诱,而她居然丝毫不隐瞒地应了她对萧大哥仍未忘情的事实,急忙赶来了京城,王驰为此大怒,不敢对卢荧下手便打算迁怒萧大哥 简直无耻 自己管不好自己的未婚妻却来迁怒无辜之人 当年卢荧还害萧大哥不够吗 这般多年了,她脑子有病还想害萧大哥 王驰更是卑鄙 现在不能动他 是动不了吧 萧大哥在军 中,他王驰便是再有本事也无法将手伸到军中去更何况还是长生公主在但有这般一个卑鄙的小人盯着,萧大哥也得小心 顾闵打定主意了一定要亲自见长生公主一面萧大哥好不容易才重新开始站稳脚跟,绝对不能让一个不要廉耻的贱人跟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毁了 这世上能帮得了萧大哥的人便是长生公主了 进驻京城并不在卢家的计划之内,但是王驰来了,即便两家这几年来暗斗不断,但表面还是姻亲关系,王驰来了京城成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京城立了府邸,卢家这个即将要嫁出闺女的岳家也同样在京城买了宅子置办了产业,名为给闺女置办嫁妆,可实际上亦是希望以王驰为桥梁结交京中权贵。 不过目前为止,卢家还并未有人坐镇京城,卢宅置办之后不过是派来了一个管家罢了,其余的下人都是在京城中置办,不过饶是如此,卢宅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主子到来。 京城卢宅的管家安伯是卢家的老仆,对卢家自是忠心耿耿,不过对经常给家主惹麻烦将卢家上下搅的不得安宁的卢荧却是满心的不待见,或许该说,只要每一个忠心于卢家的人,对这个搅事精一般的小姐都没什么好感,之所以还维持着表面的恭敬是因为家主对这个女儿近乎没有底线的维护 前些年卢家的长辈族中的人还可以逼迫卢纲处置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而这几年在卢纲越发狠厉的打压将卢家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之后,这事便不再发生了,甚至转变为他们恨不得卢荧活的长长久久的,将卢纲给祸害死 当然,也有人揣测卢纲这般多是为了对付王家,明里暗里相斗了几年,卢家都落了下风,而王家则一步一步地俨然成了一众士族的头头,卢纲将这般一个祸害嫁入王家,那祸害的不就是王家吗 这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辣招数 不过最让人奇怪的是王家却始终不肯退了这门亲事,卢家此女的所作所为早该退亲了,这王家却还坚持完婚,先前定好的婚期突然间说要延迟,大家都以为是王家终于要退亲了,可这没过多久便又传来王家提起要在京城完婚,这王家到底怎么了上杆子去将一个祸害娶回家 王家少主王驰王焕之,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如今更是顺利留在京城,君不见与他同科的人都被丢出京城了。 王氏一族,王焕之,这都是南方士族恨不得贴上去讨好的啊 若是能跟王家结亲,让王焕之给自己当女婿,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可偏偏王氏便盯着一个早便没有名节甚至可能连清白都没有了还总是惹事的的卢荧 还没成亲便戴了绿帽子,王焕之便忍了 难道卢家拿捏了王家的把柄,逼得王家不得不忍了 这些年,南方士族对此都是众说纷纭,不管是卢家还是王家都没有一个出来解释的,这也让这即将到来的婚事更加让人瞩目。 “大姑娘。”安伯恭恭敬敬地将一个身披斗篷的少女迎进了屋子,烧了地龙的屋子温暖如春,将少女斗篷之上的残雪融化,却融不掉那张本该明媚却是阴郁无比的脸上的寒意,“京城的宅子没有青州的好,请大姑娘暂且委屈一下,若是还有什么缺漏的话,大姑娘开口吩咐便是。”说完,又唤了好几个丫头婆子进来,“这是小人给大姑娘安排的丫头婆子,大姑娘出嫁之前由他们伺候,家主来信吩咐说,姑娘的陪嫁房人已经在路上了,等人到了小人便安排入王家。” 两年前卢家老夫人病逝,卢家分了家,卢荧作为卢纲的长女,便称了大姑娘,不过除了这个大姑娘之外,就在卢老夫人去世的前一个月,卢纲的继夫人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对龙凤胎的出生让卢老夫人含笑而去,也让卢纲最大的弱点彻底消失,更让这位卢家的嫡长女价值直线下降 新出生的卢家嫡次女可谓是万千宠爱,至于这位大姑娘,早早嫁出去祸害王家,也算是为卢家做的最后一份贡献 “出去”卢荧冷笑,并未给这个尽心安排的老仆丝毫颜面。 安伯眼底闪过了恼怒,“家主吩咐小人定然顺顺利利送大姑娘出嫁,大姑娘既然来了也便是要嫁的,如今离婚期也便是几日了,大姑娘若是不想见人,小人必定安排妥当,不过婚礼当日,还请大姑娘务必安安分分。” “你这个贱奴”卢荧勃然大怒,腰间的鞭子虽是挥出,重重地打在了安伯的身上,原本便阴郁不散的脸又添了狰狞,十来岁的少女却无半分明媚,“你也配教训我找死”说完,又挥了一鞭子。 安伯矮了两鞭子差点站不稳,“小人岂敢教训大姑娘,不过大姑娘这鞭子可要收好了,王家可不比卢家” 卢荧没有再挥鞭子,而是阴森森地盯着他。 便是一肚子火,如今被这般盯着,安伯也觉得背脊发凉,这哪里是卢家的嫡长女,简直就是罗刹女鬼 “大姑娘若是没有吩咐,小人便告退了” 卢荧勾起了嘴角,“听说王驰跟长生公主不清不楚” 安伯真的恨不得她早些嫁过去让王家人好好收拾“大姑娘,不过是谣言罢了,不足为信” “是吗”卢荧似笑非笑,“我倒是觉得说的有模有样的,再说了空穴不来风,他们若是清清楚楚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先前王家延迟婚期便是要攀这棵高枝吧不过可惜了,人家看不上他” “大姑娘,你便是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拉上卢家垫背”安伯恼怒道,“卢家生你养你,你不回报这份生养之恩便算了,为何一定要至卢家于死地卢家哪里对不起你了家主那般护你疼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要这样害他” 皇家的公主,还是长生公主,连王家少主都不敢冒犯得罪的,卢家怎么惹得起 “杨家的下场,大姑娘没听说吗还是大姑娘恨卢家恨家主恨到了同归于尽的地步”家主到底有什么对不起她这个女儿的便是养只狗都会对看家护院 卢荧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嘴角勾着溢着冷笑,“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便滚出去,要表忠心的话滚去你家主子跟前表” 安伯没有再说下去,跟这样冷心冷肺的人说什么反正她便要嫁去王家了,便是祸害也是祸害王家去等她进了王家便会知道家主对她到底有多好 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 安伯怒极而去,留了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这些人可没见过卢家姑娘的好本事,这时候即使震惊又是害怕的,脸都白了。 “还跪着做什么”卢荧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连你们也想教训本小姐吗” “奴婢不敢” 众人纷纷道,随后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卢荧梳洗过后,吃饱喝足,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安静温暖的屋子里,她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她蹂躏了无数次的纸张,让她丢下送嫁的人只身赶来的信她勾着嘴角,灿烂地笑了,“萧大哥,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看,这不应验了呵呵” 明明是那般灿烂的笑,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题外话------ 粉丝节开始了,有兴趣的亲别忘了参加噢   ☆、312 及笈 裕明帝跟顾家赐的宅子不大,不过地段十分的好,周边的都是朝中为官的,治安也更是无需担心,而且还是御赐的,便是在奢华的宅子也比不过这个。 饯别宴第二日,顾家姐弟便搬进了宅子了,顾闵也没瞒着顾绮,将昨晚上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担心说了,贵妃娘娘直说召顾绮初三入宫,并未说见顾闵,皇帝陛下那边更是没有消息,要想见公主殿下只能通过顾绮。 顾绮应了下来,“你不必太过忧心,萧少爷如今再怎么也是朝廷官员,王驰多少有些忌惮,再者他远在燕州城,之后又要去西州,离京城这般远,王驰便是想做什么也鞭长莫及。” “嗯。”顾闵点头,“姐,你说公主会见我们吗” 顾绮笑道:“她既然派人来自是会见,而且,这宅子与其说是陛下赐的,不如说是她。” 顾闵一愣。 “若是祖父进京,陛下自然会关注,可我们不过是晚辈罢了。”顾绮笑道,“还没资格让陛下如此看重。” “那之前” “王家开了那个口,我们还能反驳不成”顾绮叹了口气。 顾闵有些羞愧,跟着祖父学了几年还以为自己已经不错了,如今看来的确还嫩的很,“那等见了公主便好好谢谢她” “别只顾着你萧大哥的事。”顾绮提醒道。 顾闵点头,“我知道了。” 便是初三才进宫,但是两人也必须提前准备,就算宫里面不缺他们这份年礼,但也是他们一份心意,顾闵将年礼的事情揽在身上了,马上便领着人出去,要赶在除夕之前将东西备好,另外自然也是要准备过年的东西,这是他们姐弟第一个离开家的年,顾闵不想过的太冷清。 很快便除夕了,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挂了大红的喜庆灯笼,皇宫自然也不例外,便是宫女内侍都穿上了喜庆颜色的衣裳,弥漫着浓浓的过年气息。 而也就在这一日,许昭回来了。 长生听到禀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并未听到许昭要回来的消息,怎么突然间便跑回来了任命的诏书也应该没有到才是,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一想到这,原本因过年了大好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正殿的东暖阁,差点急的连鞋都没穿了。 “阿熹” “萧惟出事了” 许昭笑脸顿了一下,看着眼前脸上掩不住着急与不安的长生,控诉道:“阿熹,我幸幸苦苦赶回来看你,你心里就只想着那个臭小子” “他没事”长生握了拳头,盯着他。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有没有事”气死他了,在燕州城被那个臭小子气,现在回来了也还是因为他受气他就是他的克星不成 “说” 许昭也没继续作妖,“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好的很了” 长生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没说谎这才放下了心,“好端端的你跑回来做什么”想吓死她吗“很闲啊” 说什么要掌控燕州军,让燕州军为她所用了 就是这样掌控的 “你”许昭气的牙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回去揍萧惟那个臭小子一顿“你明日及笄,我能不回来吗” 长生一愣,她自然没忘记明日的及笄礼,这些日子荣贵妃忙的马不停蹄便是为了明日的及笄礼,可这跟他跑回来有什么关系“你回来给我过及笄礼” “我是你唯一的表哥”许昭气的心肝肺都疼了,“阿熹你这般没良心姑姑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心疼我的” 长生翻了翻白眼,“成了我又没说要赶你走父皇知道你回来吗” “难不成我还敢擅离职守”许昭恼火。 长生道:“你敢我第一个饶不了你”说完不等许昭发作便又道:“父皇怎么事先不跟我说一声”故意吓的她吗 “这我怎么知道”许昭耸耸肩,“说不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了” “见过父皇了吗”长生问道。 许昭点头:“自然见过了,说起来也好些年没见过陛下了,现在似乎没有比以前可怕。” “就你以前那个样子不怕才奇怪了”长生走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挥手让凌光去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燕州城一切还好吧” 许昭也坐了下来,“你是想问萧惟那臭小子好不好吧公主殿下你这信也太偏了吧那小子这般长时间连一个字也没给你写,我活生生坐在这里你不关心,偏关心他了” “你有给我写一个字吗”长生问道。 许昭一窒,“这怎么一样我是谁他是谁”能比吗 “拿来”长生没回答他的话,直接板着脸伸手道。 许昭一愣,“什么” “礼物啊不是说回来祝贺我及笄吗过年的年礼便算了,可你总不会空着手回来祝贺我及笄吧” “你”许大少爷被气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说” 许大少爷咬牙:“在宫外,等一下就让人送进来给你” “怎么不带进来” “公主殿下,你知不知道你住的是什么地方”许昭瞪着她,“我不要命了我” 长生想了想,似乎也是,便饶了他了,“嗯,待会儿便让人送进来” 许昭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拿着” 长生挑了挑眉:“不是说带不进来的吗” “所以你要更加感激我,这可是我冒着性命危险带进来的”许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道。 长生一把拿过了盒子便打开,没丝毫客气的,那小小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支玉簪,她虽然没有什么专业眼光,但是来了这里这般多年看的多了也便有几分见识了,这玉簪成色并不算好,做工样式也是极为的普通,也便是街边摊的档次,不过公主殿下却没有将这街边货扔回去给许大少爷,甚至拿出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许昭瞪大了眼睛,不是该扔回来给他的吗这上不了档次的东西她居然居然一脸珍视对,就是珍视难不成她看了一眼便知道是谁送的吗“阿熹,这东西” “还真的是冒着性命危险带进来的。”长生弯了嘴角,笑的眉眼弯弯,许大少爷的眼光不好,但暴发户的特性还是在的,便是性子变了也不会将这般品质的玉簪送给她的,还这般贴身收藏,除非不是他送的。 看着眼前笑的灿烂温柔的少女,许昭眼睛疼,“不就是一个破簪子” “破簪子”公主殿下抬起了头眯起了眼,目露凶光。 许大少爷心头顿时一紧,“什么破簪子怎么会是破簪子这是那小子亲手做的,虽然品质差了点,但胜在心意足你不知道那臭小子闲暇的时间不是在看兵书便是雕这玉簪那一大块的玉石一点一点地雕出了这簪子,亏他想得出来”说完,便伸手想要拿那簪子,“有这般好吗给瞧瞧” 长生一巴掌拍了 过去,“收手” “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看看也不成”许大少爷嚷嚷。 公主殿下眯起了眼。 “成我不看不看就不看”许大少爷道,他稀罕啊“东西收好了,千万别被陛下发现了,否则你表哥我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我跟父皇说了。”长生继续低头稀罕着手中的簪子,指腹一遍一遍地抚着那刻在玉簪上的花纹,不精致,但每一刻一刀都是心意,她似乎可以看到每个夜晚,他拿着刻刀在灯下雕刻的身影,神情专注而认真 许昭大惊:“你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陛下同意了” “没有。”长生道,说的很平静仿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许昭继续问道,一支破簪子便欢喜成了这个样子,哪里会陛下不同意便放弃 长生道:“凉拌呗。” “你”许大少爷又被气到了。 长生抬起头,目光又凶狠了起来了,“这簪子上有磨损过的痕迹,是不是你做的” “你”许大少爷被气的差点要跳起来了,“我有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就是公主殿下也避免不了难怪陛下会不同意,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宝贝一下子就成了别人了,会同意才怪了 长生眯起了眼,明显不信。 “你连这都看得出来你眼睛怎么成精了你”许昭被看的有些心虚,“我可没自己动手,是他自己动手的” “怎么回事” “那臭小子居然敢在簪子上刻上你们的名字,他自己不要命就算了,难道还要拉着你一起”许昭恼火,“刻了你们的名字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是你杀了他证明清白还是” “行了”长生不爱听这话,“我谢谢你了,成了吧” “你当然得谢我”许昭抬着下巴,“幸好我发现了,不然那臭小子定然会给你惹一堆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了让皇帝陛下想反对也反对不了是吧他也不怕算计不成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长生将簪子收入了怀中,笑嘻嘻地作揖道:“谢谢表哥,表哥一路辛苦了。” 许昭心头一颤,好吧,他就是贱骨头,习惯了被骂,受不得好“收好了就是,千万别告诉陛下是我带回来给你的” “当然。”长生眯眼笑着。 许昭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眉宇间多了一抹柔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长大了,要及笄了” 好像不久前还只是一个小丫头,才到他的腰间,如今便已经亭亭玉立了。 当然了,许大少爷也将自己那些过去的不光彩史给扔了,回忆起了公主殿下的童年趣事。 如果欺负人也算是趣事的话。 “可以嫁人了,是吧”公主殿下没拍开他的手。 许昭美好的会议顿时散了,恼火道:“你休想”哪里能这般容易就便宜了那臭小子“及笄了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嫁什么嫁” “表哥说的是,待会儿我便将表哥这话告诉父皇,让父皇别忙活着给我选驸马。”公主殿下笑道,分明是不怀好意,“表哥真是我的贵人,你不回来我还知道怎么让父皇歇了这心了,你不知道,父皇说要将全天下的好男儿都送到我面前让我选一个,恨不得我让了萧大人似得。” “你”许昭瞪大了眼睛,“你这臭丫头就是要挖个坑埋了我是吧你以为你是公主我便不敢教训你了长兄为父,我可是你表哥” 竟然为了一个臭小子把他给坑了 他一定不会让那臭小子好看 “你要与皇帝陛下比肩吗” “你少拿陛下来压我,我还搬出姑姑来了臭丫头你还跑,你再跑我便宰了那姓萧的” “你打的过他吗” 许昭差点没一个踉跄把自己给摔死。 “好了,不跟你闹了。”公主殿下大发慈悲放过他了,整了整神色坐了下来,端起了凌光新送上来的茶抿了口,道:“父皇要把你调回京城,这事你可知道” “嗯。”许昭点头,“路上听说了。” 长生没问他怎么听说的,“司楠调去西州,南王世子镇守燕州,钱钧去了南疆,忠勇侯府当了你的头头。” “怕我斗不过忠勇侯”许昭挑眉,“放心,我有陛下当靠山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他不否认听到调令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细想一下却都是对公主殿下有利的,也便坦然接受了。 至于忠勇侯,他还真的没担心过,司楠他都能搞定了,难道还会怕一个忠勇侯,而且这个忠勇侯还不是当年那个镇守边疆为人称赞的沙场悍将,虽说是父子,但没上过战场的能跟上过战场的比吗 还有,皇帝陛下明显不待见忠勇侯府,哪里会让忠勇侯压着他 不过是因为他在京城资历不深,找一个人在上头做摆设罢了 “少拉我下水”公主殿下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少让我收拾烂摊子。” 许昭挑眉:“你便不怕那臭小子死在西州” “我眼光有这般差吗” 许大少爷就是学不乖,明明斗不过却还是要提,“行你眼光好”咬了咬牙,又认真道:“你也不用担心,司楠对那臭小子印象不错,除非他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要他杀了萧惟,否则他不会针对他的,至于其他的,你便更不用担心了,那臭小子长的比女人还好看可谁真的将他当女人了,怎么死都不知道”越说,便越咬牙切齿,明显是吃过暗亏,“若他真的那般没用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表哥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我打算给秦阳娶一个母老虎,你要不要也一起”公主殿下道。 许昭吓了跳开了三步,“你少来行我不提他了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我得回去休息了,这大冬天的赶路差点没将我给累死” “你离家多年,许府怕是” “方才陛下跟我说了,这些年他一直吩咐人照看着,之前也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遍,舒服自然是没有从前舒服了,不过住倒是没问题。”许昭道,“你瞎操什么心早说了便是许府不能住了,难不成我还会露宿街头” “表哥,你能来参加我的及笄礼,我很高兴。”长生笑道。 许昭收敛神色,“我不来谁来好好准备,我先走了” “好。”长生笑道。 因为远道而来的礼物,公主殿下一整个白天心情都非常的好,直到皇帝陛下都开始侧目了这才收敛,“晚上的除夕宫宴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朕平日饿着你了吗”裕明帝瞪了她。 公主殿下抱着皇帝陛下的手臂撒娇:“儿臣喜欢热闹嘛” “哼” 公主殿下笑眯眯地抱着皇帝陛下的胳膊继续撒娇着,恨不得将皇帝陛下的心都给软化了似得,闹腾了好一会儿,这才肯走。 一旁一直看着的荣贵妃却是有些担心,“阿熹怎 么了” “长大了,心也飞出去了,还能怎么了”裕明帝的话说的有些阴森森的,恨不得将某人给宰了一般。 混账东西 荣贵妃一愣。 “明日的及笄礼筹备的如何”裕明帝没给荣贵妃询问下去的机会,转了话题。 荣贵妃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想来不是生阿熹的气的,也便放下了,“都准备妥当了,只是在太极殿给阿熹行及笄礼,会不会太过张扬了。” “朕还没死了”裕明帝道。 荣贵妃看着他会儿,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再者,终有一日阿熹是要走到人前的,燕王不可能为她挡一辈子。 不管是荣贵妃还是内务府,忙活的重心都在明日长生公主的及笄礼上,便是今年的除夕宫宴要办,却也没有大办。 与往年不一样,今年的宫宴只是家宴,来的都是皇子皇女与皇室宗亲。 皇帝陛下的心情似乎不错,所以气氛也不错,直到燕王殿下上前给祝酒为止,皇子祝酒,这历年除夕宫宴的必定流程,以往是由皇子开始的,可今年皇帝陛下却先关切起了三位出嫁了的公主,自从那一年闹过了一场之后,三位公主都没再嫁,但日子也是过得不错,大公主先起身祝了酒了,其余的两位公主也便一一接上了,到了四公主就是长生公主却断了,为何因为公主殿下就坐在皇帝的身边,而且,从宫宴开始便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似得,她没接三位公主的祝酒,裕明帝也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便不敢开口了。 幸好御史不在,否则这宫宴怕又要成了声讨大会了。 谁惹了公主殿下不高兴 直到燕王殿下祝酒,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 一直坐在那里虽然黑着脸但是也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的公主殿下还没等燕王殿下祝酒词说完,便一杯酒破了过去。 燕王殿下被泼了一脸的酒水,脸色又青又白地站在那里。 “怎么本宫泼不得你了”公主殿下仍是嚣张道。 燕王还没开口,皇帝陛下便发火了,似乎十分不满燕王惹恼了他的宝贝女儿,冷着脸让他出去,一副厌恶的样子,丝毫没有传闻当中一丝一毫器重燕王殿下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过继一事给闹的 公主殿下大闹燕王府你不知道吗 啊。 燕王殿下失宠了,也是因为公主殿下,这真的是成也公主殿下败也公主殿下了 便是只有皇室宗亲在,可宫宴上的事情还是很快便传出去了,不用等到明天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大伙儿也便没什么心思过年了,寻思着燕王到底值不值得继续投资。 午夜,新年的钟声敲响,承平十一年到来了。 第二日,长生公主的及笄礼。 而早在封笔之前,皇帝陛下便下了口谕,长生公主及笄当日,京中四品大臣及其夫人入宫观礼,可似乎谁也不知道长生公主的及笄礼竟然是在太极殿的正殿办的 一个公主的及笄礼怎么可以在那里办 女子及笄,参加的多半是女子,这让京中四品大臣都来观礼恭贺已经超规格了,现在居然还要在太极殿办 那可是储君及冠才有的规格 只是大周太久没有储君行冠礼了,很多人都没有想起这一茬,御史们也都盯着太极殿不是办及笄礼的地方这一观点欲开展辩论,不过还没开始便被内阁的几位阁老给劝住了,皇帝陛下就这么一个嫡出,超些规格便超些吧,顺利完成及笄礼,便是成人了,女子成人,便可以嫁人。 嫁人了,公主殿下还能像现在这般放肆了 自然不能了 御史们咬着牙忍了。 礼部深谙礼法的老学究今日不知道怎么的也集体失忆了。 长生事先也没想过裕明帝居然会将她的及笄礼放在太极殿正殿来办,便是要隆重,在太庙办便是,可是 她穿着盛装走进了殿,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专注着自己的帝王,眼眶一热。 隆重繁复的及笄流程顺利进行,她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少。 最后的跪拜大礼,长生再也压不住眼眶的泪。 裕明帝亦是动容,走下了丹陛,亲自扶起了女儿,亲赐小字福安。 福安。 站在一旁观礼的秦韶浑身猛然一颤,目光陡然渗人。 福安 福安 这个小字有何不妥吗 没有人发现不妥,除了魏王殿下之外,也就衡王殿下撇了嘴角,嫌弃这小字的俗气,而亦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便是当事人公主殿下也没发现,福安啊,跟长生一样,吉祥却又俗气的词,不过她喜欢。 长生笑着,这是世间最美好的祝愿。 一个父亲对女儿美好的祝愿。 及笄礼一结束,秦韶便离开了皇宫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便压不住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的愤怒 “福安” 便是不信裕明帝真的敢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女人,可是魏王殿下还是很认真地了解了一遍大雍女帝,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偏执到了连甚少人去注意到的事情都给记住了。 大雍女帝李云峥,小字拂安 福安 怕是拂安吧 他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也要养出一个女帝来 “父皇,你怎么敢” 他怎么敢 秦长生何德何能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有什么本事坐稳江山 长生没将萧惟的那支玉簪用在了及笄礼上,她知道他让许昭送这般一份礼物给她便是想用在她的及笄礼上,只是她不可以。 不能伤了皇帝陛下的心,更不能如皇帝陛下所说的沉溺在情爱当中无法自拔。 她高兴欣喜,甚至可以得意忘形,但是,脑子却始终要清醒。 “你说他会生气吗” 凌光梳着主子的长发,“他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忍受的话,趁早死了那份心算了。” “不是忍受。”长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接受,忍受只能忍一时,接受方才是长久。” “他若是不接受,奴婢饶不了他” 长生笑了,“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孝” “陛下是心疼公主的。” “便是如此,我才是更加的不孝。”长生缓缓道,“凌光,我很庆幸来了这里,很庆幸有了这么一个父亲。” 凌光一愣,来了这里 长生没注意到她的失神,将手中的玉簪放进了盒子当中,轻轻地合起,笑容也随 之敛去,微微沉下来的眸子越发的坚定。 同一片天空之下,萧惟站在寒风之中遥望着远方,那是他心爱之人的所在。 许昭应该赶的急吧 她可会喜欢他送的及笄礼 长生,我想你,很想很想你。 大年初一长生公主的空前盛大的及笄礼给新年走亲访友的百姓又添了一桩谈资,已及笄的女子感慨万分,未及笄的少女们纷纷羡慕不已。 及笄礼,对于一个女子的意义不亚于嫁人,一辈子便只有这般一次。 顾绮听闻之后却皱了眉,心生忧虑,先前长生公主跟燕王的传闻她也有听闻,可便是为了燕王殿下铺路也无需将公主至于这般风口浪尖之上 在太极殿正殿举行成人礼 这是储君才有的规格 公主到底知不知道这个陛下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开始的时候,顾绮还为初三的拜见而不安的,她知道自己必须去亲自谢恩,也答应了顾闵会见到长生公主,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些抗拒,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即便已经过去了那般多年,她仍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她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情 可如今,顾绮却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她现在很危险 比燕王、比每一个皇子都危险 她不知道为何没有人阻止皇帝陛下这样做,但是一旦有人抓着这事不放,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会被污蔑为有意染指江山 前朝便有一个大雍女帝,不是吗 顾绮猛然一惊,脸色也随之惨白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皇帝是宠爱长生公主没错,长生公主也的确比寻常女子有过人之处,甚至不比男儿差,可是可是女帝啊这千百年才出了一个女帝,现在 顾绮想起了当年在常州两人相处的情形,想起了这些年所听到的那些关于长生公主的传闻,越想越是害怕,最后站也站不住了 顾闵方才应付完了王家前来送年礼的人,打算过来姐姐这边将这事告诉她,见外男自然不行,但是家中的事务得姐姐处理,可这一进门便见到姐姐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地坐在那里,手还揪着心口的位置,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姐,你怎么了” 顾绮没有说话,她甚至没有发现顾闵的到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因窥探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而惊恐不已。 “姐”顾闵见她不回应自己更是着急了,“来人快来人” 许氏顾闵闹的太大了,顾绮终于回过神来,“闵儿” “姐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唬我”顾闵真的慌了,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姐,你跟我说你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害怕,大夫马上就会来的” “我”顾绮笑了,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我没事,你别着急。” “姐” “我真的没事。”顾绮笑道,脸色也逐渐好转,“只是方才被吓着而已。” 顾闵见她的起色逐渐好转,也才冷静了一些,“谁吓着你了你跟我说我定然饶不了他是王焕之吗”先前也便是他派人送来了年礼,难道除了送年礼之外还做了什么“我这便去” “不是”顾绮拉住了他,“是我自己吓到了自己而已,跟谁也没关系” 顾闵一愣。 “真的没事。”顾绮正色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顾闵还是不放心,“姐,到底什么事情你不妨跟我说” “闵儿” “我不是三岁孩子,你方才那样子怎么可能没事自己吓自己谁会把自己吓成那个样子”顾闵没等她说完便道,“姐,我虽然无能,但是” “你胡说什么”顾绮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祖父亲手教出来是顾家的继承人,谁准你妄自菲薄”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顾绮深吸了一口气,“我当初做了那般多伤害她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顾闵一愣。 “我怕明日进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公主殿下。”顾绮继续道,“闵儿,当年我差一点便害死了她。” 顾闵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他以为姐姐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事情,以为她为公主对他们的照顾而开心便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姐,公主不会怪罪的。” “我岂会怕她怪罪”顾绮笑道,“便是因为她不怪罪,我方才心中不安,闵儿,姐姐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的。” 若不是她,她的命运不过是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噩梦罢了。 “那便不要见了”顾闵深吸了一口气道,“等拜见过了贵妃娘娘之后就出宫” “我也就是一时钻了死胡同而已。”顾绮笑道,“哪里能不见了” “可” “我是不止该如何面对她。”顾绮没让他说下去,“但却也很想见她,闵儿,她是姐姐第一个朋友。”几辈子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她从未出卖过她,而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从一开始她找上门去便是如此。 顾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如我陪姐姐进宫去” “可以啊。”顾绮笑道,“你便在宫门口等着,若是贵妃娘娘准许的话,你再进宫来,不过我想便是和你一起进去,贵妃娘娘也不必怪罪的,我们是拿了祖父的帖子递牌子的,贵妃娘娘也没说只召见谁,不过是我们自己认为后妃该召见女子罢了。” 顾闵自然是想陪着姐姐去,不过还是摇头:“还是谨慎些吧,免得落了别人话柄。” “也有道理。”顾绮道,“那你便在宫门口等着我吧。” “好”顾闵点头,“姐,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公主殿下宽宏,她不会计较的。” “嗯。”顾绮颔首应道,没有在去想那个可怕的想法,定然是她多虑了的,定然是,便不是,她也不能自乱了阵脚,她自己一人身无长物不可能帮的了她什么,但至少可以为她暂且保住这个秘密 可是陛下 他可会继续保密下去 许昭没有那般多的心思,在他的心里再盛大再超规格都是应当的,长生是他姑姑唯一的女儿,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嫡出,有什么不可以 初二一大早,许昭便进宫了,顺便将年礼也给补上了,看着行过及笄礼之后的公主殿下,一副吴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模样,“嗯,长大了。” 长生失笑,“咯,给你的新年礼物。”说完,便示意凌光将一个长条形盒子送上前。 许昭也不客气,伸手打开,顿时眼前一亮,里头是一把剑,花式简单,也没有太过花哨的装饰,他伸手将剑从盒子中拿出来拔出,“好剑” “当然是好剑了。”长生笑道,“我可是磨了父皇好久才拿到手的”   ☆、313 礼物 “有什么来头”许昭兴致勃勃地问道。 长生摇头:“不知道,我让凌光给我找两把好剑,她就给我找了,不过东西在皇帝陛下的珍宝阁里头,要拿得他准许才成,我磨了好久才磨到。” “你怎么不弄清楚就送我就不怕送错了” “你不要便算” 许昭赶紧藏到了身后,“休想,到了我的手里便是我的”随后又道:“你刚刚说什么两把不是只送给我的” “这般不满意还我” 许昭磨着牙,“你就不想只想想我吗”他容易吗他“你表哥我孤家寡人的你不多关心关心总是想着那臭小子做什么臭小子的那把呢给我看看就算要送也得我先挑” “还在珍宝阁放着,等过了年再送。”长生道。 许大少爷受伤的小心灵顿时得到了一些安慰,至少是想送给他的,可是 “大过年的送刀剑不吉利。” 许大少爷差点没被气出了一口血来,他就不怕不吉利了“成成成,我最不值钱了,随便一把剑便打发了,还不怕不吉利” “不要还来”公主殿下丝毫没觉得对不住他似得。 许大少爷咬牙:“送出手的东西谁能收回去你休想”不受待见总不能连好处也丢了吧“我这般拿着出去陛下不会砍了我的头吧” “你要弑君吗” 许昭发誓他以后见到那臭小子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而且还不能让他还手的对还什么手他可是他的小舅子小舅子揍他他还敢还手 许大少爷第一次觉得公主殿下嫁那臭小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他 “对了,你跟燕王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个样子的吗 长生挑眉:“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无理取闹” “怎么会”许昭神色凝重了起来,“燕王若是连你无法接受过继一事都无法体谅的话,那将来也绝对不会善待你与其这般,不如现在一拍两散了” 长生心里像是流过了一股暖流一般,“表哥便不怕被我连累” “你这话便是瞧不起我了”许昭恼火道,“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帮你帮谁”随后又道:“怎么燕王真的想通过过继来铲除他登上太子之位的最大障碍是燕王自己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 “我的主意。”长生道。 许昭一愣。 “我跟燕王没有闹翻,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长生看着他,“而要登上太子之位的人也不是燕王,是我。” 许昭本就没回过神来,她说是她的主意是什么意思羞辱燕王好让燕王打消过继一事是她的主意,还是过继是她的主意她这话什么意思慢着,她刚刚说了什么 要登上太子之位的人也不是燕王,是我。 她是这样说吧 是她说的吧 “阿熹,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是想说你不想让燕王登上太子之位吧”许昭一脸僵硬,应该是要说这个吧应该是吧 “你不必担心燕王将来会过河拆桥,他没有这个机会。”长生看着他,神色平静,字字清晰,“将来得到这个江山的人是我,你若是要担心的话,便担心我能不能坐的稳皇位。” “你”许昭的脸色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他还说的不够清楚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将来要当太子要当皇帝的不是人人都看好的燕王殿下,而是她公主殿下“你是女子,秦长生你是女子,你疯了吗” 她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不是很聪明不是很惜命的吗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不,就算只是起了这个心思将来也会万劫不复 “你哪里来的胆子这般做” “你是不是疯了你干政朝堂上的那帮人已经要把你给吃了,将你当成祸国妖女一般防着,你现在还想当皇帝,他们哪里会放过你” 许昭暴跳如雷歇斯底里。 长生脸上泛起了一抹凉凉的笑意,“那你是不是要替天行道灭了我这个祸国妖女正好,我送了一把好剑给你,你可以拿来捍卫正义了” 许昭一僵。 长生也没有继续,站在看着他,脸上挂着凉凉的笑意,眼底有着嘲讽。 “阿熹”许昭的气势汹汹顿时散了,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骂你,我只是担心你阿熹,我” “你要替天行道的话赶紧动手,免得我后悔了。”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替什么天行什么道我疯了不成”许昭气急败坏,方才我攥着不放的那把剑也扔一边去了,“我就是担心你我就是怕你出事你什么事情不做偏偏要来做这个,我还不疯了吗” 长生还是没说话。 “阿熹”许昭眼睛红了,“你做什么不好” “那你说说我做什么好”长生走到了一旁的临窗大炕坐下,神色还是平平静静的,仿佛眼前的不过是寻常的聊天罢了,“你说说看。” “我”许昭张了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他能说什么他怎么说说看“可你这样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甚至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若是不这样便不会万劫不复了”长生笑了,“便是秦靖你也觉得信不过,担心他将来当了皇帝容不下我,我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就算是让父皇再生几个皇子我从中挑一个听话的,可再听话也总有叛逆的一天,终究也会容不下我,我何苦辛苦一场最终落得一个相同的下场” “可你也不能” “为何不能”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是女子吗还是你们男人生怕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那句话不正经了”长生也打破了平静,厉色了起来,“你以为我想这般辛苦这般冒险你以为我不想一辈子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活着你以为我爱跟你们一群男人斗这个斗那个你以为我便很高兴吗” 许昭神色一震。 “你可以走了”长生没有再说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 “阿熹” “滚出去”长生砸了手边的杯子,先前的平静瞬间被毁,所有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般,“你给我滚出去” 许昭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少女,哪里能听滚他怎么能滚他滚了她怎么办谁来帮她 帮 许昭猛然一震,像是有一股气流用上了脑子,将方才堵塞了的神经一下子都给贯通了一般,恍然大悟 是啊 他本来便是要帮她的 先前跟她说若是秦靖将来过河拆桥的话便让她来燕州城,他要将燕州城变成她最大的后盾最大的保障 到了那一刻,情况不也是一样吗 他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秦靖敢对她不利的话便反了他也绝对 要护她周全的吗到时候还不都是一样 刚刚他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阿熹” “我让你滚出去了你没听到吗”长生怒极而起,直接动手了,“我让你滚出去” “我道歉我道歉”许昭一边避着她一边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混账话造反我都不怕了我害怕你当个女皇帝阿熹你别动手,我道歉我道歉” “谁要你道歉” 许昭没在逃了,站直了任由她动手。 长生却是住手了。 “阿熹,对不起。”许昭正色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混账的,这次也是一样,你就当我方才发疯说错话”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的“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我插你一刀再说对不起行不行”长生眼眸发红,咬牙切齿。 许昭道:“可以”说完,转头去找方才扔了的那把剑,找到了之后便走了过去将剑给捡起来回来递给了她,“呐,给你” “给你的头”长生一脚踢了过去,余怒未消,气他更气自己说之前不是已经预计到了他一定会被吓到一定会难以接受的吗谁能一下子便接受这样的事情便是当初萧惟不也是疯了一阵子她发什么火“凌光,他不要的话便收起来等过了年之后一并给萧惟送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许昭忙藏在身后,“阿熹你就算女生外向也不能一点也不向着自己人吧” “谁是自己人”长生坐了下来,冷笑道。 许昭深吸了一口气,“我胆子不大你也不是不知道,被吓到了发了一下疯也正常吧再说了我不是自己人谁是那臭小子算什么” “哼” 许昭靠上前,“对不起。” 长生没理他,伸手要去端茶喝,可伸了手才想起杯子被自己给摔了,顿时又是一阵恼火。 “喝水是吧”许昭赶紧对一旁杀气腾腾盯着他明显将他当了仇人的凌光道:“还不快去给公主倒杯水来” 凌光杀气更盛。 许昭也没惧,“还不快去”好歹爷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一个小小女子他还怕了不成“没看到你主子要喝水灭火吗” 话一说完便挨了一脚。 灭了你才是 “好好,我去我去”许昭忙道,“剑我放在这里了,不许偷偷收起来送给那臭小子”说完,便将剑给放下转身出去了,没过多久便真的端着茶进来了,小心翼翼地讨好道:“茶来了,快喝吧。” 长生睨了一眼那茶,没动。 “我保证没毒” “毒你个头”长生又踢了一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公主殿下你不会要我装狗才肯消气吧”许大少爷苦哈哈地道。 长生差点没给他气死,“拿来” “慢点喝慢点喝。” 长生将茶杯搁在桌子上,神色已然肃穆了起来,“你若是不想掺和,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许昭打断了她的话,脸上也扫去了吊儿郎当的神色,严肃道:“我是你表哥,你被抄家灭族的话我死第一个” “我姓秦” “那也是”许昭道,“总不能抄你秦家的” 长生动容,“表哥” “知道我好了吧”许昭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似乎觉得这样的机会很少,使劲地揉着,“那姓萧的臭小子算什么你表哥我才是最好的” “那要不我甩了他嫁你” 许昭赶紧收手,“呵呵,我是你哥,你哥” “哼” 许昭忙正色道:“难怪陛下会有这般大的调动这样也好,我回来了谁若是敢反对我便宰了他”随后又道:“你方才说燕王怎么了他心甘情愿来给你当靶子” “算是吧。”长生道。 许昭皱眉,“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以后你就知道了。” 许昭哪里会满意这样的说辞,“阿熹,便是有陛下护着可你也得小心谨慎,一旦哪一步走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便是皇子去争那个位子也是危险丛丛,更何况她是公主“陛下是真的愿意将皇位交给你” 他怎么有这般的魄力做出这个决定 “我自有分寸。”长生道。 许昭看了看她,“好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自然是将京畿掌控住”长生道:“不然你回来做什么” 许昭气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那般我便可以早些做准备区区一个京畿怎么够那才多少点人马而且京畿大营里边的关系错综复杂” “刚刚谁说很快便能坐正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怎么现在又这般多理由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又不正经吗” 许昭磨了磨牙,“总之你就是该早些告诉我这般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表哥的” “早些告诉你吓死你吗”长生道。 许昭没话说了,除了吓死他之外似乎不会有第二种结果了吧“行了,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你便放心就是” “你可以不” “你告诉我不就是想拉我下水”许昭抬手敲了她的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呵呵。” “不过阿熹。”许昭看着她,“我不知道你怎么有了这样的胆子,也不知道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 “考虑过了。” “好”许昭点头,“你都不怕了难不成我一个大男人怕” “失败了便是抄家灭族。” “许家也就只有我一个,抄家灭族也就抄我而已”许昭抬手又敲了一下她的头,这可是将过去受的欺负都给讨回来了,“再说了有我在,你能失败吗” 长生翻了翻白眼,心中却是暖融融的。 许昭叽叽歪歪的有说了许多慷激昂的话,最后突然间又想起了姓萧的臭小子来了,“那臭小子还不知道吧你可别这般快告诉他,他若是知道的话跑了还算轻了,万一起了什么歪心思卖了你也不是没” “他早知道了。”长生没好气地道。 许昭狠狠地瞪着他,“你跟他说了也没跟我说”他有这般不值得信任“你就不怕他卖了你”这臭丫头 “他若是怕了我便杀了他灭口。”长生说道,“你若是怕了要卖我,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昭满腔的怒火顿时消了,他就知道他比那臭小子重要,满心熨帖地道:“你放心,那臭小子要是敢出卖你我便宰了他” 长生喝着茶:“嗯嗯。” “燕王那边”许昭想了想还是得提醒一下她,“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让他心甘情 愿,但是阿熹,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不爱权势的,皇位唾手可得,他岂会愿意拱手让人你小心别被他给诓了” “嗯。”长生笑笑,道。 许昭从宫里出来之后神色一直很凝重,心情更是如此,她居然有了这般的心思,而且还在付之行动以公主殿下的性子,劝怕是劝不到的,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护着她,尽可能地增强自己的实力护着她一直走下去 姑姑,你怎么便生了这般一个妖孽的女儿 “公主,现在告诉许昭好吗”便是许昭后边的表现还算是过得去,不过凌光对他似乎没什么信心。 长生笑道:“总不能一直瞒着他,就像他所说的,我若是出事了他第一个逃不过,而且,与其让他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担心像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给我惹麻烦,还不如说清楚。” 凌光并未反对主子的话,但许昭方才的表现实在是差了点。 “放心吧,如今的许昭还是能撑得起事的。”长生道,“至于他开始的反应,情理之中,太过于苛责的话反倒是显得我狭隘了。” “是。” “凌光。”长生眉眼弯弯,“我很高兴。” “因为许少爷” “恩。”长生点头,“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尤其来自于亲人的相互,“其实老天爷待我还算是不错的。” “公主高兴就好。” 公主殿下笑的更加开心了,“走,我们去珍宝阁再瞧瞧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再给我们的许大少爷弄一些,免得他再抱怨偏心。” “是。” 皇宫的珍宝阁自然是皇帝陛下的,不过公主殿下方才说为了要两把剑便磨了皇帝陛下许久的话却是有些水分,皇帝陛下连江山都可以送给她了,哪里会吝啬两把剑 不过许大少爷或许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去多想罢了,所以,当他又收到了公主殿下特意派人从宫里送出来的东西还特意交代说这是独一无二的一份之后,顿时眉开眼笑的,那些担心忧虑先丢一边去了。 这次公主殿下送的比那剑更加的珍贵。 一副金丝软甲。 这样的保命圣物对一个武将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臭丫头” 还算是知道谁跟她亲些 没过多久,公主殿下又从宫里面送了东西出来,这次是一把剑,跟他带出宫的那把不逞多让,来人说是公主殿下请他送给一位朋友的,这朋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许大少爷心情更好了,他有两份,那臭小子才有一份,而且也是跟他一样在大过年便送出来的,最最重要的是公主殿下将金丝软甲这般的保命圣物给了他了 这不是说明他的命比那臭小子金贵吗 “这还差不多” 许昭的确打算回燕州城一趟,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及笄礼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妥当,而且,知道了公主殿下的目标之后,更是要回去布置一番,萧惟那边也要敲打一顿,最重要的还是司楠,便是无法将司楠拖下水也不能让他将来跟公主殿下对抗 便是要回去也是等过了年之后才走的,皇帝的圣旨虽然下了,但是吏部的调职公文必定要过了年之后才能发出去的。 可当天傍晚,燕州那边却来了人,是司楠派来的。 许昭赶在皇宫下钥之前进了宫,先是求见了裕明帝,又去找了公主殿下,“司楠让人来报信,司老太君病重,希望我能赶回去。” 长生面色凝重,“很严重” “应该是。”许昭的脸色不太好,“自从燕州城大战过后,司老太君的身子便一直不太好,之后在寺庙又折腾了一番,便更加不好了,阿熹,我在燕州城那般多年,司老太君将我当成亲孙子一般对待,我必须回去” 长生自然不会反对,“父皇那边同意了” “嗯。” “那你便马上出发吧。”长生道,“我让人护送你。” “不” “不要说不用”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不信你的本事,只是父皇下了那般调令,许多人的心里或许都不舒服,不怕一万便怕万一” 许昭想了想,“好” “把金丝软甲穿上”长生道。 许昭笑了:“这般好的东西真的给我就只给我你该不会偷偷地给那臭小子也送了一件吧” “你以为这东西是地里长的大白菜啊”长生没好气地道,“谁让你的身手比不上人家,不给你给谁” 许大少爷这是存心来找虐的 回去之后他一定会好好揍他一顿 可他真的不希望回去是见司老太君最后一面 当天夜里,许昭便出发了,除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之外,长生还给了他两个人,一行四人飞奔离开,往燕州城而去。 许昭的归来自然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说当年一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子弟如今居然成了沙场旱将,而且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更是即将手握京畿大营,便已经足够让人瞩目的,便是当年许昭如何被扔去燕州城的大家基本也都知道,不就是给魏王的生母之死有关吗 这次他跑回来,魏王岂会轻易放过他 可大戏还没开场,许昭便偷偷地跑了,难道怕了吗 怕不怕,大家并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因为怕才跑的,这般着急地离开,是燕州城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皇帝陛下另有指派 谁都知道忠勇侯这个京畿大营的第一把手不可能真的握着实权的,许昭这位新升的明日之星必定前途无量。 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简单 “你终于肯出现了”秦韶应邀而来,这一次,秦恪没有再如入无人之境的闯进他的书房,而是将他邀了出来。 秦恪举杯,“不知魏王殿下这般着急找我一个叛逆之人有何吩咐” “你如何知晓父皇让那个贱丫头当皇帝的”秦韶阴沉着脸,“后宫与你勾结之人到底是谁” 秦恪嘴角勾着微笑,“魏王不是不信我的话吗怎么如今改变主意了” “说” 秦恪笑了出声,“如何知道的重要吗” “自然重要”秦韶冷笑,“否则我如何能信你” “魏王殿下无需信我。”秦恪继续笑道,“你只要信你自己便是”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继续道:“听说昨日长生公主的及笄礼空前盛大,还是在太极殿正殿办的,而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不知道是皇帝陛下做了什么还是大周太久没有储君行冠礼了,大家都忘了,或许两样都有吧,不过皇帝陛下所做的事情必定不少这般三番四次地清洗朝堂,皇帝陛下终于将这朝堂完全掌控住了,真正地做到了说一不二。” “父皇给秦长生赐字福安。”秦韶道。 秦恪笑道:“哦对了,大雍女帝的小字似乎叫拂安来着,虽然不知是和寓意,但皇帝陛下如今取了这般一个相似的小字,怕是已经打算不再让燕王来打掩护了,想来最近长生公主与燕 王殿下的争执便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只是可惜了阎王殿下了。” “父皇给燕王赐婚钱家千金”秦韶眯起了眼道。 秦恪大笑了两声,“所以我才说燕王可惜了,赐了这般一门婚事,他想全身而退也难了皇帝陛下真的是疼爱这位宝贝女儿,连后患都为她铲除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秦韶问道。 秦恪笑咪咪地看着他,“魏王殿下真的不明白吗” 秦韶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不明白,赐婚钱家千金,将秦靖与钱家绑在一起,让所有人都认为皇帝鼠疫的是燕王,然后,利用燕王来继续迷惑众人,甚至利用燕王来除掉其他的皇子,而做完了这些事情,没了价值的燕王殿下自然便也活不成可秦长生跟燕王的争执是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上位可燕王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几个皇子都还活着,她着急什么因为过继一事明明知道燕王不过是她的垫脚石,她比谁都清楚过继一事不可能实现,何须大闹“大皇兄错了,他们做了这一场大戏,不过是想请君入瓮罢了” 他看着眼前笑着的秦恪,嘴角也是勾起了一抹弧度,而那双眼睛却是幽深的不见底 “我想过不了多久秦靖便会上门提出与我联手,或许会告诉我父皇真正属意的人是谁,又或许找其他的借口,与我一同除掉秦长生这个绊脚石”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阴谋。”秦恪笑道,“那魏王殿下打算如何做” “他敢来请,难道我还不敢入吗”秦韶笑道,“我请大皇兄看一场好戏,以报答大皇兄相告之情如何” “看戏自然是好的”秦恪笑道。 秦韶也笑了。 无言之中似乎达成了协议。 大年初三,顾家姐弟天还没亮便出门了,到了宫门前天才亮了起来,而等顾绮见到了荣贵妃,却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荣贵妃对这位顾家的千金并无太大的热情,不过也是和善,对于她所提出希望能亲自向公主殿下道谢的要求也没有反对,当下便让人去太极殿禀报,“顾姑娘应当是一大早便进宫吧想来也没用早膳,太极殿离本宫这里有一段距离,顾姑娘先去茶房处用些茶点,免得饿坏了身子。” 顾琦没有拒绝,福身领了荣贵妃的好意,“多谢娘娘。” 荣贵妃颔首笑着让身边的宫人领着顾琦下去。 “母妃,一大早让人去找那臭丫头做什么”这时候,一道不算宏亮但也是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顾琦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锦衣少年大不走了进来,身形有些消瘦,气色也不是太好。 “母妃有客人”秦阳见了顾琦,忙收敛了神色,问道。 荣贵妃对于儿子的举动既是无奈又是窝心,见他问起了顾绮,便笑道:“这是顾帝师的嫡孙女。” 秦阳挑眉,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来,“你便是让那个臭丫头求了父皇一座宅子去的顾家女” 顾绮虽然对秦阳言语有些惊愕,却并未显露出来,福身道:“回王爷的话,民女正是常州顾家嫡女。” 皇家人尊称祖父一声帝师是敬重,可顾家人却不能妄自尊大。 秦阳有些惊讶,“你认识那臭丫头” “民女不知王爷口中所说的是何人。”顾绮道,便是知道也不会认,可衡王殿下竟然这般称呼长生公主 秦阳撇了撇嘴,不信她会不知道 “好了。”荣贵妃没让儿子继续下去,“杏儿,陪顾姑娘下去吧。” “是。” 顾绮又福了身,方才离开。 秦阳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母妃,那臭丫头会有这样的朋友”物以类聚,那臭丫头嚣张跋扈任性刁钻,她的朋友也该是她所说的母老虎才是“当年她不是也在常州住了一段时间吗怎么便一点也学不会” “阳儿”荣贵妃沉了脸。 秦阳不以为意,“母妃,我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能让我说她几句吗” “既然知道阿熹脾气不好你还敢惹她便不怕她真的给你找一个母老虎”荣贵妃也没继续说他,“去跟你父皇请安了没有” “去了。”秦阳道,“他赏了我一堆没用的东西。”说完,便又问道:“顾家的姑娘进宫来谢恩” “嗯。” 秦阳眯了眯眼。 “阳儿,顾帝师是你父皇的恩师,不许胡闹”荣贵妃见他这般便知道他想做什么,“阿熹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忘了你是兄长” “她不是要给我找个王妃吗”秦阳不知道哪里来的突发奇想,“该不会就是这位顾姑娘吧” 荣贵妃脸色沉了下来,“休要胡闹” “这个不成”秦阳却是笑眯眯地道:“儿臣倒是觉得她挺不错的” “秦阳” 秦阳笑了笑,“儿臣不说便是了。” 荣贵妃真的拿他没法子了,“这两日外头可有什么议论” “母妃想听什么议论”秦阳问道,随后便又自顾自地答了,“那臭丫头在宫宴上羞辱燕王的还是她那隆重盛大的及笄礼哦,对了,那王焕之明天就好成亲了,估计也会被人说一阵子,有人猜公主殿下会不会去抢亲。” “及笄礼。”荣贵妃道。 秦阳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母妃想听什么” “阳儿。”荣贵妃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并未说什么,可那凝着的目光却依然是表明了有事。 秦阳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想起来了,上一个在太极殿内行冠礼的是先帝。” 荣贵妃神色不动。 “父皇可还真的疼这个女儿”秦阳继续笑道,“将所有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你说她若是个皇子那该多好,我们这些儿子们便无需斗的这般辛苦了” 便是赢了又如何 他们最想要的父亲的认可与关爱,始终得不到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如此盛宠之下的公主殿下将来会是如何” “阳儿” “母妃放心。”秦阳继续道,“将来若是她倒霉了,儿臣不会不管的”唯一一个与她亲厚的燕王都被她这般对待了,秦长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便真的不怕将来不得善终吗 荣贵妃知道儿子并没有真正地明白裕明帝的心意,“她是你妹妹,你自然不能不管。” “不说她了”秦阳一想起她便烦,人家的妹妹都是听话乖巧的,可她却根本找不到形容词可以形容“儿臣是来给母妃拜年的” ------题外话------ 最近这两章有些收不住,写的有些欢乐,下面我们来场暴风雨,然后送公主殿下出嫁,嗯嗯,就这样,2016年还剩下最后3天了,休了个假出去外边走走,稿子都挂在后台,每日18点准时更新,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这一年来,感谢亲们陪伴,我们2017年再见。   ☆、314 威胁 顾绮在茶房里头吃了点心喝了茶,将近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方才来了一人,她认识的人,“凌光姑娘。” “公主请顾姑娘过去。” 顾绮深吸了一口气,颔首道:“劳烦凌光姑娘领路。” 秦阳出宫的时候正巧又碰上了顾绮了,见是凌光来领人,不禁诧异,想给公主殿下添堵的心思便跃上心头了,同时付之行动,“顾姑娘这是要去见四皇妹吗” 凌光自然没有忽略秦阳那放肆的目光,不禁皱起了眉头,自从丽妃死了之后,秦阳便再也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却时不时地找自己主子麻烦 顾绮低着头,恭敬地福身应道:“回王爷的话,民女正是要前去拜见公主殿下。” “四皇妹曾经在常山书院念过书,不止顾姑娘可也是四皇妹的同窗”秦阳继续道。 顾绮继续低头道:“回王爷的话,民女并未进过常山书院。” “哦”秦阳似笑非笑:“本王见四皇妹居然凌光姑娘来接顾姑娘,以为你与她很熟了,看来是本王想错了。” “衡王殿下。”凌光道:“公主还等着顾姑娘了。” “急什么”秦阳笑道,一副对顾绮很感兴趣的样子,“难得见到四皇妹有客人来,本王自然是要好好说说话的,顾姑娘想必不知道吧本王的这个四皇妹平日里喜欢独来独往,别说手帕交了,便是朋友也没几个,今日” “衡王殿下”凌光看出来了,这分明是来找麻烦的“公主还等着奴婢领顾姑娘前去,若是王爷有空可一同前去。” “拜四皇妹所赐,本王有空的很。”秦阳勾着嘴角,“不过方才本王答允了母妃要当一个好兄长,好好爱护妹妹,所以还是不去了。” 凌光领着顾琦走。 “对了。”秦阳继续道,“四皇妹先前不是说了要跟本王找一个王妃吗本王看顾姑娘便不错。” 顾琦脸色一变。 凌光脸沉了下来,不过也没有解释亦没有理会秦阳,“顾姑娘,请。” 顾琦握着拳头缓和了一下脸色,点头上前。 “哈哈”身后是秦阳大笑的声音。 一路上顾琦都没有在说话,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跟在凌光的身后走着,似乎走了很久,也似乎很快便到了。 “好久不见了,顾绮。” 顾绮有些发愣,过去的那些记忆一点一滴地在脑海中流过,祖父领着她回来的那一日,她站在远处看着,那时候她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神色冷漠,目光孤傲,那时候她便已然知道她的身份,她是皇帝的掌上明珠长生公主,所以,对她丝毫没有客人的谦逊,完全没有其他人对顾家的敬仰,她敢与祖父对视,与他平辈相对,不将主母放在眼里,对小姜氏视若无睹那一刻,她很羡慕她恣意的生活方式,也更相信她可以帮得了她可是,她没有直接去求她,那般多的噩梦让她再也无法相信这世上有好人,她利用她来对付了小姜氏,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是有资格与她做那个交易的 她成功了,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成功利用她来打压了小姜氏,甚至成功地因她而让祖父正视后院争斗,正视闵儿被捧杀的事实她如愿地做成了所有想做的,甚至那些困扰她的噩梦也因为她而开始瓦解,她开始一点一点地摆脱噩梦重新开始崭新的人生 而她回报她的,却是背弃。 为了闵儿,她背弃了她,将她至于危险之地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顾绮跪了下来,低头行礼,她还有何面目见她好久不见,是啊,好久不见了,可是她该是连听这般一句话的资格也没有的 不怪罪是她的宽宏,但是却并不代表她也该忘记一切。 长生眸光微动,却也没说什么,“起来吧。” “谢公主。”顾绮起身,仍是低着头:“民女此次进宫是特意前来谢公主关照之恩。”说完,便又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因为与许昭说通了一事,长生的心情是不错的,对于顾绮的见面虽然不能说是期待,但也认为会是一场愉悦的见面的。 当年的事情很多她已然记不清了,过去了便过去了,如今难得见面,何尝不是一种缘分不过,似乎想的太轻巧了。 顾绮是她来到这世上第一个朋友。 “平身。”长生道,神色虽然没有变化,眼里暖意却少了一些,“当年在常州蒙顾家照顾许久,今日本宫也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公主言重了。”顾绮道,“当日公主驾临顾家,是顾家” “顾绮。”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手指敲打着桌面,“有必要这样说话吗” 顾绮身子一震。 “如果你来见我便是要说这些的话,大可不必。”长生看着她,目光清冷,“昔日情谊虽已不再了,但毕竟相识一场,何必如此。” 顾绮缓缓抬起头,面色已然发白,“昔年背叛,顾绮已无颜面见故友。” “呵呵。”长生笑了笑,看着她,却没有接她的话,“你来见我所谓何事” 顾绮面色又白了一些。 “说吧。”长生继续笑道,“能帮得上忙的,念在顾老爷子的份上,本宫绝不推辞。” “长生”顾绮低喃了一句,可却没有继续,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道:“不是民女,是民女的弟弟,他想见见公主。” “为何”长生问道。 顾绮道:“为了民女弟弟的一位故友。” “萧惟。”长生道。 顾绮点头:“是,当年萧公子失踪之后,舍弟一直很担心,这些年也一直在四处打听,直到去年方才有消息,只是一直无缘见面,如今进京又听闻了一些事情,担心会祸及萧公子,所以想亲禀公主。” “你不能说”长生问道。 顾绮低下了头,“舍弟十分担心萧公子。” “听说你们进京是来参加王焕之的婚礼的。”长生却岔开了话题。 顾绮道:“民女与舍弟本是为了两年之后的春闱而来的,路上听闻了王家表哥要在京城完婚,便计划前去恭贺。” “是吗”长生道,“那你们在京城这几日想来也听说过前不久本宫与王大人之间的谣言吧本宫不过是与王大人见了一次,便有人传本宫看上他了,先前父皇已然让礼部拟写了章程为本宫择选驸马,如今本宫已然及笄,你说若是本宫见你弟弟,外头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顾绮一愣。 “本宫倒是无所谓。”长生继续道,“便是名声尽毁,本宫也不怕找不到人嫁,可令弟却未必能承受得起这些谣言。” “公主” “顾绮,本宫虽与你友尽了,可并未讲你们视作仇敌。”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你何苦让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顾绮脸皮都颤了起来了。 “回去告诉顾闵,萧惟是本宫的人,除了本宫之外,谁也要不了他的命”长生道,“既然是为了春闱而来的,便好好念书就是,这两年京城都不会太平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顾姑娘你” 顾绮看着她。 “可有许人家了”长生问道,笑容恬静。 顾绮摇头,僵着脸,“没有。” “为何”长生问道。 顾绮道:“舍弟未能立业,民女何以成家” “原来如此。”长生笑道,“也无妨,女孩子家家的早早地嫁了也未必是好事,以顾家的清贵便是耽搁几年也未必寻不到好人家。” “公主说的是。”顾绮低下了头,道。 长生端起了茶盏,垂首嗅着清茶的幽香,“回去吧。” “公主。”顾绮同时道。 长生看向她。 顾绮也抬起了头,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闪避,“民女听闻太极殿正殿行成。人礼乃储君的规格,请公主务必小心” 长生皱了眉。 “顾绮身无长物,无以回报公主当日大恩。”顾绮继续道,“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日日为公主祷告,往公主一切顺畅”说完,又磕了一个头,“民女告退。”随后,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顾绮。”长生叫住了她。 顾绮抬头。 “谢谢。”长生笑道,“不过有些话在这里说了便算了,别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好。”顾绮也笑道。 相视而笑中,似乎找回了一些东西。 长生又道:“顾闵要跟我说的,你便真的不知道” “除夕前夜,闵儿与王焕之饯别,无意中听闻卢荧之所以拖延不至是因为不愿意成婚,而原因便是她心有所属。” “萧惟”公主殿下沉下了脸。 顾绮一愣,“是,而王焕之因此而迁怒萧公子,闵儿担心他会对萧公子不利。” “她还真的贼心不死” 顾绮又是一愣,这般的话这般的神情怎么似乎“公主” “我知道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回去告诉顾闵,王驰连自个儿的老婆都管不好哪里来的本事去对他的萧大哥不利让他安心念他的书就是都已经这般多年了,他怎么才来考会试,也不怕丢了顾老爷子的脸” 顾绮脸色一僵。 “小孩子要骂骂才会听话努力的”长生挑眉道。 顾绮失笑:“多谢公主教诲,回去之后民女定然转给舍弟。”随后,福身道:“民女便不打扰公主了。” “凌光,送送顾姑娘。”长生道。 凌光应道:“是。” 顾闵一直在宫门前等着,希望能够有人出来说公主殿下要见他,请他进去,不过一直等到了顾绮出来,都没愿望成真,而且 “公主不见我”马车内,顾闵有些着急了,“姐,公主为什么不见我她是不是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若是这样我更应该要” “不是。”顾绮摇头。 顾闵道:“那是为什么” “公主身份尊贵,岂是谁都能见的”顾绮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公主及笄了,更不能如在顾家时那般随意了” “可是” “你可听说过王驰跟公主的传闻”顾绮又问道。 顾闵一愣。 “等一下回去的时候去打听打听”顾绮神色凝重,王焕之王焕之那些噩梦里头他风光无限,权倾天下,而如今原本早该死去的长生公主活了下来,改变了她的命运,改变了很多事情,若王焕之的未来仍是要如噩梦里头的轨迹前行,那长生公主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异数,甚至可以说是障碍他必定会对她不利的 顾闵见状也严肃起来,“好。” “你放心。”顾绮缓和了脸色,“我已经将事情禀告了公主了,公主说她不会让萧惟有事的。” “那就好。”顾闵松了口气,公主殿下肯照看萧大哥就好。 顾绮脑海中浮现了方才公主殿下听到卢荧一事之时的反应,“闵儿,萧惟跟公主之间的关系不得对第三个人说” “当然”顾闵正色道:“如今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自然要避忌的。” 顾绮这才放心,不过公主跟萧惟之间真的有什么吗她努力回想着那几辈子的噩梦,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萧惟的信息,依稀似乎记得,萧家的嫡长孙也死了,是萧惟吧长生公主这个异数,究竟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姐” “我没事。”顾绮收敛了思绪,“就是有点累罢了。”不会有事的或许她的存在就是老天爷的馈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吗长生公主是他们的福星,更是他们救赎,他们得到了救赎,没有道理做下如此大功德的长生公主会出事 顾闵心有疑窦,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跟方才那谣言有关系,所以在送了姐姐回去之后他便去打听了,也不难打听到,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 王驰跟公主殿下 这怎么可能 要是公主殿下看的上王驰,哪里会有卢荧的事 萧大哥都没能让公主倾心 不对 公主肯看顾萧大哥,东南剿匪、燕州大战,公主跟萧大哥都在一起,这样子他们萧大哥的心愿是不是有机会 不管会不会有机会,都没他王驰什么事情 顾闵结了账打算离开,可才出了茶馆的门便被拦住了,“你是何人” “小人乃卢府管家。”安伯神色有些难看,“我家姑娘想请顾少爷前去一见。” “卢府”顾闵皱眉,“你家姑娘是卢荧” “正是。” 顾闵顿时一阵恼火:“她明日便要出嫁了,见我做什么” “顾少爷” “不见”顾闵怒道。 安伯也不想让他见,可大姑娘说了,若是不见到顾闵的话明日除非抬着她的尸体出去,否则谁也别想让她上花轿 他自是不在乎这个搅事精的死活,可若是死在了京城,他的小命估计也保不住了 便是要死也嫁去了王家再死 所以,他不得不受威胁来见顾闵。 “顾少爷,请务必随小人走一趟” 顾闵真的动怒了,“卢荧不知廉耻,你们这些下人也不知道吗她明日便要嫁人了,我现在去见她算什么回事你去告诉她,若是不想嫁自己想法子就是,不要拖别人下水,更不要将别人当傻子一般利用” 事到如今居然还想闹事,就凭她这般的闹腾,嫁了王驰才是好事 还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少爷,我家姑娘说了你若是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 “我去了才会后悔” “顾少爷,我家姑娘是想跟你谈一谈萧公子的事情”安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顾少爷不去的话,怕是将来后悔也无法挽救” 他就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主子 萧公子 哪个萧公子 当年这无耻的主子闹的那一出他自然是经历过的,可没想到这般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不死心那萧家的弃子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老爷怎么当初便让族人将她给沉塘了 顾闵怒不可遏,可是事关萧惟他便是再生气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本就不熟悉的人,这般多年过去了,顾闵对卢荧的印象便只剩下当年她跑来常州之时 的疯癫模样,而眼前这个少女,虽然模样儿记不清楚了,但是那疯癫的神色却是一样,甚至更甚 “你找我做什么” 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没有多说一个字,语气中满是厌恶 卢荧勾着嘴角,“明日我让顾长生,哦,应该叫长生公主才对我要她来参加我的婚礼” 顾闵瞪大了眼睛,“你有病是吧”别说那是长生公主了,便是她真的只是刑部尚书的女儿也不会来参加她的婚礼,她算什么东西 “我只是想见见公主殿下而已”卢荧仍是笑道:“听说当日那个顾长生就是如今的长生公主,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顾闵不打算再跟一个疯子说下去,转身便走。 “你便不怕萧惟再一次身败名裂”卢荧道。 顾闵转过身勃然大怒:“你想做什么” “让她来见我”卢荧继续道,“否则我便在婚礼之上告诉所有人我与萧惟早已是夫妻。” “你”顾闵见过不要脸但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你以为你说便有人信了” “当年我不就是说了就有人信了”卢荧勾着嘴角道,“当初他身败名裂地销声匿迹,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爬起来了,你觉得他还能有第三次的机会吗丢了功名还能从武,可丢了这个,他还能找什么出路” “毁了萧大哥你也脱不了身”顾闵冷笑,“我不知道王驰为何坚持要娶你,但是你若是敢在婚礼上这般羞辱他,他定然饶不了你” “那便同归于尽。”卢荧不以为意地道。 顾闵真的恨不得掐死她这个贱人 “你现在可以走了。”卢荧道。 顾闵握紧了拳头压下了心里的暴怒,“连我自己想见都见不到我怎么让她来见你” “这我可不管”卢荧笑道,“总之,婚礼上我若是见不到她,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大年初三往来拜年的人仍很多,午后,钱钧再一次带着妹妹去了燕王府,这一次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了,顺利见到了燕王殿下。 此时的燕王殿下气色虽然不是很好,但却已然像是没有大碍了,可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他还需卧床静养,后来除夕宫宴撑着身子前去却又被那般羞辱,真的便没事吗 钱钧心生忧虑,不过却并未显露于脸上。 三人相谈甚欢,宫宴上与外边的传闻谁都没有提。 “大哥。”在告辞了后,钱玉熙突然开口道:“能让我跟王爷单独说两句话吗” 钱钧一愣。 “王爷可介意”钱玉熙看向秦靖,问道。 秦靖颔首:“可以。” 钱钧却不知妹妹想如何,不过深知妹妹的性子不会胡来的,也不愿意驳了妹妹的面子,既然秦靖同意了,他也便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大厅内剩下了两个人。 钱玉熙脸上并无羞涩也无不安,而是凝重认真:“王爷,可否告知您与长生公主的真正关系” “钱小姐这话是何意”秦靖道,眸子深处一片冷意。 “封王、王爷被打、过继的传闻。”钱玉熙一一道,“赐婚、公主大闹燕王府、除夕宫宴、太极殿上的及笄礼,王爷,玉熙心中疑惑颇多,不止该如何化解,希望王爷能解惑。” 秦靖的目光锁住了她,“传闻钱小姐聪慧过人,只是有些时候难得愚蠢方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玉熙与王爷即将” “时候不早了。”秦靖下了逐客令,“钱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钱玉熙皱着眉。 “为了钱家计,钱小姐切勿将聪明用错了地方。”秦靖又补充道:“不送” 钱玉熙没有再问,福礼道:“玉熙僭越了,告辞。” 秦靖没有相送。 钱钧在外边并未留意里头说什么,可妹妹即便有意掩饰却还是露了一丝痕迹,方才的那交谈怕是不愉快,“玉熙,你与燕王说了什么” “没什么。”钱玉熙道,“便是请他多多保重罢了。” 钱钧皱眉。 “大哥,你说陛下究竟有多宠爱长生公主”钱玉熙缓缓道,目光有些迷茫,“太极殿上的及笄礼父亲说,当日之所以没有朝臣反对那是因为陛下先前便说了,长生公主的及笄礼他不容出任何差错,否则,为内阁是问,还有去年的虎符陛下究竟如何宠爱长生公主”这只是宠爱吗 钱钧眉头皱的更紧,“你跟燕王说了长生公主” 钱玉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钱钧叹了口气,“玉熙,燕王终究是男人,便是你一心为他好,可这般去揭他的伤疤岂会落得一个好” “我知道。”钱玉熙没有解释,“我已然跟王爷告罪了。” 钱钧看着妹妹,“玉熙” “大哥放心。”钱玉熙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不会再犯的。”如何能再犯便是无法做其他,至少还可以牺牲她来保存钱家。 钱钧听了这话心疼不已,但却也不再说什么。 有些时候说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是夜。 “你说什么”长生差点没被一口汤水给呛死,“秦阳打顾绮的注意” 凌光道:“奴婢以为他不过是存心与公主作对罢了。” “怎么现在才说”长生恼火,早些说她还能收拾秦阳,如今他都出宫去了,要收拾也还得等明天,若他明天不来,岂不是要她亲自走一趟 凌光道:“魏王不过是胡闹罢了,何须公主烦心” “那现在怎么又说了”长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凌光继续道,“奴婢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禀报公主,免得衡王来闹的时候公主不知情。” 长生一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走进来的内侍打断了。 “启禀公主,衡王殿下求见。” 长生挑眉,“他来做什么”这个时候宫门虽然没关,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进宫,尤其是秦阳 难不成真的是为了白日里打顾绮主意一事来的 “让他去暖阁等着” “是。” “公主” 长生睨了她一眼,“成了,不就是为你家主子我抱不平吗我还能罚你不成不过没有下次。” 不说不就是想让顾绮吃吃苦头 秦阳又不是当年的许昭,见了女人便连路都不会走了 “是” 长生换了衣裳便去了暖阁,见到了正优哉游哉地喝茶吃着点心的衡王殿下,“大半夜的进宫便不怕有来无回” “杀了我你怎么给我找一个母老虎来折磨我”秦阳反击道。 长生坐了下来,“这倒也是,这大过年的正好没事情做,明日便给你找一个。” “那顾家女如何”秦阳道。 长生笑道:“顾帝师的嫡孙女,你敢娶吗” “你敢让我娶我便敢娶”秦阳龇牙道,“而且人家顾姑娘似乎对本王也挺有好感的,这不,才回去没多久便来王府找本王了,当时正巧本王去给朋友拜年了,她硬是等了两个多时辰等到本王回 来” “你有朋友吗”长生道。 秦阳没接她这话茬,继续说自己的:“这般痴心的等候本王见了” “秦阳”长生拍了桌子,“这般破坏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名节,你还是不是男人顾绮她与我没关系,你要折腾不管什么我都奉陪,但是将一个无辜人拖下水,别说你是荣贵妃的儿子” “你”秦阳怒急攻心,脸色也开始一阵红一阵白。 长生见状,“来人” “来什么人”秦阳吼了过去,“我没你想的这般容易死”说完,便从怀中取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吃下。 长生神色凝重。 秦阳缓了半晌才缓过来,随后便又取出了一封信扔了过去,“给你” 长生接着,“什么东西” “顾绮给你的信”秦阳道。 长生看了他一眼,低头打开了信,信不是顾绮写的,是顾闵写的,看望了信的内容,公主殿下的脸顿时阴沉的可怕。 秦阳皱眉:“出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长生收起了信,“再警告你一次,别去祸害顾绮,她跟我没关系” “我怎么祸害了”秦阳却勃然大怒。 长生一愣。 秦阳狠狠地瞪了她半晌,随后拂袖离开。 “八皇兄”长生似乎明白他为何突然间变脸了。 秦阳停下脚步转身冷笑道:“怎么公主的殿下还有什么指教” “我道歉。”长生道。 秦阳冷笑道:“承受不起”继续转身离开。 祸害顾绮 是啊 他这般破身子不管娶了谁都是在祸害人家 长生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说的过了,不过现在也无暇解决这事了,“该死的卢荧”竟然敢威胁她还是拿萧惟来威胁她 秦阳直接出了宫了,却在宫门前见到了顾绮。 “衡王殿下。” “怎么不信本王”秦阳冷笑。 顾绮摇头:“王爷为民女之事奔波,民女该在此处等候王爷。” “是吗”秦阳想起了方才长生的那话,祸害他偏要祸害了她,她能拿她怎么办“你求本王的本王已经做到了,你打算如何报答本王” “不知王爷想要民女如何报答”顾绮正色道。 秦阳笑道:“以身相许,怎么样” 顾绮一愣。 顾府为了明日的大婚,今晚是要通宵达旦的,不过这是下人们的事情,主子自是不用,尤其是根本便不将这大婚当回事的新郎。 不过新娘成婚前都那般不安分,作为新郎的王大人还是有些郁闷的,“可都听到说了什么了” 找顾闵 卢荧,你倒是想的出来 “卢荧让长生公主婚礼当日前来观礼。”良伯怒道,“少爷,此女疯了” 那是长生公主,她以为是她卢家人便是她卢家人也不愿意来给她送嫁她居然威胁长生公主来参加她的婚礼 王驰挑眉,“哦如何威胁的” 良伯将事情说了一遍,便是青州的卢家主宅也有王家的眼线,跟何况是这京城的卢府从卢荧进京的那一刻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监视住了便是她来了京城,可定然还会想法子破坏婚礼的,可是他没想到她居然将脑筋动到了长生公主的身上“少爷,这贱人是要将王家也一并同归于尽” 王驰沉下了眼眸,“萧惟” “顾闵与萧惟关系不错,这些年顾家也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良伯道,“那个贱人估计是听说了陛下给顾家姐弟赐了宅子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长生公主身上” 王驰冷笑一声,“她要闹便让她闹吧” “少爷”良伯错愕。 王驰摆手,“我也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来” 萧惟 东南剿匪、燕州城大战,他们都在一处 良伯虽然仍有些担心,但知主子不是胡来之人,也便应了:“是。” 同一片夜空之下,与王家热闹忙碌相比,宁王府便安静许多了,已经夜深了,怀有身孕的宁王妃却仍未入睡,因为她的枕边人还没回来。 “王爷还在书房喝闷酒吗” “是。” 宁王妃皱紧了眉头,因为怀孕而丰腴了不少的脸上满是担忧,自从她怀孕之后,王爷便尽可能地陪着她,她真的很高兴,直到最近过了嗜睡的日子,方才发现,每一天夜里她入睡了之后他都会离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因为她怀着孩子无法伺候她,心里还暗自伤心了好久,后来终于忍不住了让人去打探了一下,却发现每晚上王爷都是去了书房,而书房中并没有侍女伺候,这个发现让她既是开心又是心疼,他怜惜她有孕,又不愿伤她的心,所以才会独守书房的,可正在她挣扎的该不该给他安排人伺候的时候,却又发现他每个晚上在书房都是喝闷酒 他不是因为没有人伺候而不高兴,而是心里有事 她一直觉得他心里有事,但从未想过会这般严重 为什么 因为燕王殿下吗 因为陛下不器重他吗 还是因为冷宫里面的母妃 宁王妃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走,我们去看看” “王妃,夜已经深了,王爷这时候怕也醉的不省人事了” 便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应该去 宁王妃倔着性子去了,果然如下人所说的,宁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她既心疼又着急,忙唤来了下人将丈夫抬上床榻,又端来了热水擦拭了脸,这才让他沉沉睡去。 “殿下,你心里到底有什么烦忧” “母妃”宁王低喃出了一句,压抑而悲伤。 宁王妃一愣,旋即明白了。 是因为冷宫里边的母妃吧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沉寂的卢家也开始喧闹起来了,比起王家主子的不在意,卢家这便是上上下下都不在意,直接等天亮了让卢荧上花轿送出去便算了事了。 新娘的屋子内,除了新娘之外,没有任何人,所以出嫁之前的仪式都被卢荧的鞭子给打消了,此刻,她坐在了铜镜之前,穿着大红的嫁衣,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下,竟将妆容精致的容颜照的渗人无比。 “我被地狱烈火所焚,你们岂能好过” 疯了是吗 疯了吧 所有人都一起疯了吧 让天道的大火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让所有带着罪孽的人都一同下地狱 萧惟,萧惟,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你可是我有多爱你 我想嫁的人是你啊 是你啊   ☆、315 兄妹 可你为什么不爱我? 为什么? 你爱顾长生吗?你真的爱她吗? 不! 你爱的不过是她的身份,你早就知道她是长生公主,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你爱的不过是她能够给你带来的东西而已,就跟王驰一样,跟我父亲一样,跟所有为了权势牺牲所有的男人一样! 可你怎么可以跟他们一样? 那般的卑劣那般的无耻那般的冷血! 你是我的小伟哥哥啊! 那个承诺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小伟哥哥啊! 你承诺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为什么会变卦? 卢荧笑了,倒映在铜镜中的却是一张狰狞渗人的脸 迎亲的吉时定在了下午,不过客人上午陆续登门了,尤其是相近的亲戚,王家跟卢家本家都在南方,而婚期定的时间比较紧迫,又是在过年的期间,王家跟卢家亲戚来的并不多,尤其是卢家的,不过是送嫁的几个罢了,唯一还能上得了场面的便是卢荧的两个族兄,卢家嫡系人丁凋零,根本便没有合适的人可以给卢荧送嫁,只能从族中选了两个还算是体面的族兄。 至于王家这边,主婚的也是族中的一个叔公而已。 这般的大婚规格不管是对于王家还是对于卢家来说都是极低的,卢家还好,是嫁女儿,可王家是娶媳妇,娶的还是王氏一族的宗妇! 如今这般场面究竟是有意低调还是根本便是不得已的应付? 与长生公主相比,卢家的嫡女算什么?而且听说这个卢家嫡女还是个名声不太好的,王氏一族若是能娶到皇家的公主还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所得到的好处绝对比娶卢家嫡女要好的许多! 那便是说先前的传闻是真的? 至少给王氏一族选,绝对会选择长生公主! 所以,这般匆忙在京城完婚,不过是为了辟谣罢了,也便说明了公主殿下并没有看上王驰! 又或许是皇帝陛下不允许士族与皇族联姻! 不过便是不隆重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今日来恭贺王大人成亲的人也是不少,便是连内阁的几位阁老大人也都派人送来了礼物,显示对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极大的看重! “姐,就真的不跟王驰说?!” 作为王家的姻亲,今日婚礼新郎的嫡亲表弟表妹,顾家姐弟一大早便过来王家帮忙了,京城的王家并没有女眷在,顾绮甚至被请求接下招待女眷的任务,而顾闵则成了傧相,吉时到了便要跟着新郎去迎亲的。 顾闵看着眼前热闹喜庆的场景,脸色却有些阴沉,昨日从卢家出来之后他便想法子告知长生公主这件事,可却根本没有办法通知的到! 先前他们是拿了祖父的名帖方才能将求见的帖子递进宫的,没了祖父的名帖,宫里根本不会接他们的求见的帖子,便是接了,时间也来不及! 所以,思虑再三他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王驰,卢荧是他的未婚妻更即将是他的妻子,她要作妖第一个该出来处理的便是他! 即便他因此而更加怨恨萧大哥,可也是以后的事情!只要公主殿下护着,他相信他也拿萧大哥没有法子! 先阻止了卢荧发疯再说! 他相信王驰也不会让卢荧在婚礼上发疯,因为最丢脸的可不是远在燕州的萧大哥而是他们王氏一族!若是卢荧真的在婚礼上说她跟另一个男子早已经是夫妻给王驰戴了绿帽子的话,王氏一族便会成为整个南方士族的笑柄,颜面无存! 便是王驰恨不得卢荧自己毁了婚礼也不会用这般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 但是 顾绮阻止了他,她去找了衡王,求了他将信成功地带给了公主殿下,尔后,便遭羞辱,“公主与萧惟的关系不能让王焕之知道。” “公主与萧大哥相识王驰早便知道了!”顾闵不明白,“便是他因此而误会什么又又何妨?难不成他还敢败坏公主的名节?”还有便是,若是王驰将萧大哥跟公主殿下的关系想歪了,将来便更加不敢轻易对萧大哥下手!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便不能了? “而且,公主未必会来!” 顾绮无法解释,若没有那噩梦里头的王焕之,她或许也会和他想的一样,可是即便无法说清楚但心里一直有一把声音牵引着她这般做! “不管公主来不来,卢荧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闵脸色一变。 “你放心。”顾绮继续道:“不管卢荧做什么我都有法子处理。”说完,神色严肃地叮嘱道:“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必须站在我这一边!不能阻止我更不能与我唱反调,明白吗?” 顾闵顿觉不好,“姐,你想做什么?!” “记住我的话便是了!”顾绮道,“闵儿,顾家欠了公主殿下太多了,如今绝不能让人败坏她的名声!更不能让她陷入王焕之的陷阱!” “陷阱?” 顾绮吸了一口气,冷笑道:“王焕之是什么人?他岂会任由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自己?卢荧若是真的闹成了,他王焕之觉不仅仅是受害人!” 当日闵儿所谓无意中听到他对萧惟的愤恨,听到了卢荧的贼心不死,就真的只是意外吗? 卢荧那般大张旗鼓地闹着将闵儿请了过去威胁,他便不知道? 明明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还敢在京城完婚,就真的只是为了平息谣言? 他是王焕之啊! “公主不会来的!”顾绮道,她之所以去求衡王并不是为了萧惟更不是为了卢荧,而是告诉她,不要来!不要陷入王焕之的陷阱! 士族如今被朝廷死死地困住,若是要突然必定要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王焕之不可能对卢荧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不可能容得下有人如此侮辱他! “闵儿,想要保护我们自己想保护的人,只能依靠自己!” 顾闵心里十分的忐忑,他不知道顾绮要做什么打,但是她说的对!他不该时时刻刻寄希望于公主殿下的!他想保护萧大哥得倚靠自己才是,而不是将这种责任转嫁到了公主殿下身上!“好,便倚靠我们自己!” 他便不信一个卢荧真的可以翻天了! 一大早,崔公公便领着皇帝陛下的口谕出宫去找了衡王殿下了,为何找衡王殿下?说公主殿下又是要他帮忙,求了皇帝陛下的口谕,请衡王殿下进宫见公主殿下一趟。 于是,衡王殿下顶着肿了一只眼睛的脸进了宫了。 昨晚上秦阳走的时候,长生还在为自己话说的太过伤到了衡王殿下敏感脆弱的小心灵而内疚,想着第二天处置完了卢荧这破事之后便亲自登门去道歉的,可是却没想到这茶都还没喝完了便听到了他在宫门口轻薄顾绮的消息! 便是已经当场被顾闵给揍了一拳,公主殿下却还是愤怒不已。 还能轻薄姑娘便是说身子没事了,便求了皇帝陛下的口谕,把他给弄进宫来奴役了! “你要我陪你出宫?” 秦阳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宫人的侧目之下进了宫,昂首挺胸的丝毫没有心情不好,相反,他心情很好,所以见了公主殿下的时候笑的很灿烂。 长生有种再给他另一只眼上个妆,好让他彻底对称了,“既然衡王殿下这般爱管闲事,本宫便也不找他人了。” “你要我陪你去哪里?”衡王笑眯眯的,便是没有见到她怒不可遏的模样却还是很开心,比起爆发出来他更喜欢她这般想发作又偏要忍着,“该不会是要帮我去顾家说亲吧?怎么不早说了?我该好好换一身衣裳来!” 长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衡王笑呵呵的,丝毫不将她的冷意放在心里,说他祸害别人是吗?他便是祸害了又如何?他争不过她斗不过她,难道还不能祸害一个小女子?!他就是要祸害顾绮,谁让她将顾绮送到他的跟前来! “去王焕之的婚礼!” 衡王一愣,想起了王焕之是谁之后顿时恼怒道:“你脑子有病是吗?!外头的人都认为你跟那王驰不清不楚你现在还要去他的婚礼,还是你真的看上了那王焕之了?!那顾绮找你便是为了这信?你不是说她跟你没关系的吗?她一封信便让你脑子傻了?!” 三元及第,几位阁老都看重又如何? 只要他姓王也便上不了台面! 便是他这个只能祸害别人家姑娘的人都知道皇家跟士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却还要扑上去? “不就是一个男人?我大周的公主缺男人吗?!大皇姐她们便算了,连你也这个样子?秦长生你之前对付我的本事哪里去了?你对得起父皇你对的爱吗?那是士族王氏,你竟然” “中气十足的,看来陪我走这一趟是没关系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眼中的冷意消散了许多,秦阳厌恶她,从里到外都厌恶他,不过在放下了对皇位的执念之后,这个少年便是在恶毒的言语之中也透着关心,长生想或许自己这辈子还能有手足之情的,甚至可能比与秦靖的更为的纯碎。 秦阳气死了,“你——” “放心。”长生笑了,“本公主便是缺男人也不屑去抢别人的男人,再说了,本公主的眼光有那般差吗?” 秦阳一怔,“那你去婚礼做什么?区区一个礼部郎中成亲有何资格请的动公主殿下亲自前往祝贺?”她只是去参加婚礼他便把头砍下来给她当凳子坐! “他自然没有资格。”长生道,“可这位未来王夫人却是让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秦阳又是一愣。 “她让顾家姐弟传话给我,说我若是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她便在婚礼之上说她与萧惟早已是夫妻。”长生道。 一旁的凌光闻言诧异不已,公主这是做什么?将衡王叫进宫来陪同不过是因为他轻薄顾绮一事要狠狠地收拾他罢了,如今怎么连萧惟一事都说出来了? 便是衡王如今看似对公主没有恶意了,可难保他就真的没有那份心思了! 长生开始的确只是要整治一下秦阳而已,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我自然不能不去走这一趟!” 秦阳脑子有些浆糊了。 她存心耍他连话也不好好说是吧?什么未来王夫人威胁她不去的话便要在婚礼上说她跟那个萧惟是夫妻?先不说没有一个女子会发疯了在婚礼上说这事,便是真的有这样疯癫的人又跟她秦长生有什么关系?那萧惟是什么人?她和这个萧惟给王焕之戴了绿帽子也是他们的事情,跟她长生公主什么事?!什么叫做她自然不能不去走这一趟?! “你” “萧惟是我的人,自然容不得她这般羞辱!”长生继续道。 秦阳咬牙,好,萧惟是她的人,她要护着自己的人所以不得不受威胁去参加这个婚礼,可是思绪截然而止,他盯着眼前神色愠怒的少女,一卷巨浪在心中掀起,她她——衡王殿下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萧惟是她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个吧?! 若只是手下,那未来的王夫人怎么会拿他来威胁她?可若不是手下怎么可能?那萧惟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惟?! “这萧惟便是之前传闻中的萧家弃子?!” 父皇亲自下旨命将他从水师调去了燕州城,当时他还为了这事而仔细衡量过此人是否有利用价值,不过还没衡量出来燕州城便爆发大战,他奉旨随军出征,之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便将这事给扔一边去了,可是——他竟然跟这臭丫头有关系?! “你跟他什么关系?!”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才会让我受了卢氏的威胁?”长生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秦阳瞪大了眼睛,脸色开始铁青,愣怔半晌之后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可也就蹦出了这一个字,似乎已经被气的不知道该如何骂醒她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焕之都没看上居然看上了一个一无是处声名狼藉的弃子?! 她究竟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气死父皇!父皇这般着你护着你,你便是这般回报父皇的?秦长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唾手可得却这般的作践! “那不仅是士族的人还是连他们都不要的家族弃子,你居然也看得上?你便这般离不开” “衡王殿下!”凌光沉着脸喝道,她不知道公主为何会跟衡王说这些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让衡王如此羞辱她的!“请慎言!” “慎言什么?!”秦阳勃然大怒,“你怎么不让你家主子慎行?!” “你——” 长生扬手打断了凌光的怒火,笑着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衡王殿下:“八皇兄这是在生气吗?” 秦阳脸色都青了。 “可八皇兄为何生气?”长生笑了笑,“我自甘**你不是该高兴才对?难不成八皇兄现在想起了要当一个好兄长了?” “你——你知不知道那萧惟是个什么东西?!” “我自然知道。”长生笑道,“我只是不知道八皇兄为什么这般生气罢了,八皇兄不是巴不得我倒霉吗?我如今不必别人来逼来害自己便折腾死自己了,八皇兄该高兴才是。” 秦阳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她给气死的!“我是高兴!我当然高兴了!你自甘**最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我才高兴!谁说我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将自己给折腾死了算了?!” “想知道我为何会这般自甘**吗?”长生继续道。 秦阳咬牙切齿:“自甘下贱!” “因为八皇兄你啊。”长生同时道。 秦阳一愣,随即大怒:“你自己自甘下贱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逼你” “怎么与你没关系?”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当日若不是你与秦恪这个混账联手给我下了那脏药,我岂会自甘下贱?” 秦阳眸子猛然睁大,眼眶都要裂开了一般,“你——你——”脑子里轰轰作响,她说什么了?说什么了?当日下药跟她看上那萧惟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不会的!不会的!”他激颤了起来,脸色也随之发白,“你不是解了吗?你不是”他想起了自己经历的那可怕肮脏羞辱的一晚,当时他的确认为她是故意的,相信她是故意的,但是秦长生便是想要他的命也不会丝毫不顾皇家颜面的,他不信父皇亲自养出来的女儿会是那般卑鄙无耻的人,而且她并没有如他当初所想的那般丝毫不在乎母妃!她知道他的身子不好,便是为了母妃也不会用那样的方法报复他!“不会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长生,你不会” “自然不会!”长生便是想要抓住这唯一一个能够获得纯粹手足之情的机会也不会利用这个秘密,“本宫是这般随便的人吗?” 秦阳几乎便要断了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些了,整个人像是在天堂地狱来回走了一遭似得,“那你为什么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公主殿下却道。 秦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好好好!不说便不说!他还不稀罕听了,“你别想什么事情都赖到我身上,当初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了,你” “总之就是你害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如今你便必须负责!” “你——” “还有!”长生继续道,“这可是事关我生死存亡的大秘密,我连父皇都没说便告诉了你一个,若是将来泄露了出去也必定是你说的!” “你——”秦阳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要一个兄长护着了!”长生道,“你不是我八皇兄吗?还是贵妃娘娘生的,可你什么时候有过皇兄的样子?人家顾闵见姐姐被人轻薄不管那人到底又多尊贵先打了再说,而你呢?除了会骂我之外做过什么了?你问我想干什么我还问你想干什么了?!连怎么当人家兄长的都没弄清楚还想着当太子当皇帝?你也不怕让人笑掉了牙?” 秦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刻突然间发现他的身体怎么这般的好这般的好?!怎么还没被她给气死! “秦阳,你可是我哥!”长生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秦阳浑身一颤。 长生也没继续说话,便这般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要将他给穿透了一般。 秦阳心中如巨浪翻滚一般,看着她的眼睛,控诉又委屈,久久之后似乎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到底想做什么“你你” 他有些手足无措。 便是没想过再跟她争,但是还是看她不顺眼,他从来便没想过要跟她兄妹情深,在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之后怎么兄妹情深?便是他现在对她的确有几分的关心,在她做了傻事之后也还是担心,但也不过是因为母妃罢了!母妃喜欢她,她若是出事,母妃也会难过,况且,母妃说过了,她是他的妹妹,他听母妃的话而已! “不就是去参加婚礼吗?本王去就是!还怕了你不成?!” 秦阳避开了她的视线,握着拳头压制着心中翻滚的情绪,不去深究不去面对,不过是陪着她出去一趟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长生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秦阳咬牙:“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但是秦长生,你若是还记得你是大周的公主,深受父皇的爱的话便趁早死了那份心!这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父皇更是为了你打破了许多规矩来为你挑选驸马,你如何能辜负了父皇的一片慈心?!还有我母妃,你若是敢让我母妃伤心难过,我定然饶不了你!” “你是我哥对吗?”长生继续道。 秦阳几乎要将牙齿给咬碎了,一字一字地道:“我当然是你的八皇兄!”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母妃也说了她是他的妹妹!他岂会不听?!对!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好!”长生笑了,“那八皇兄便当好这个兄长了,现在有人欺负你妹妹我,等一下你便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秦阳恨不得马上走!可是脚却不知道怎么的不听使唤了,他是男人,说一不二,说了陪她去便是陪她去!“走!” 长生笑了。 八皇子顶着一个熊猫眼进了皇宫,好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的遮掩,这事自然会传到了荣贵妃的耳中,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荣贵妃找人一查便查到了是怎么回事,恼怒这孩子胡闹的同时也犹豫着要不要去太极殿求求情,不过还没动,便又有消息说衡王殿下跟公主殿下出宫去了,衡王殿下的脸色不太好,不过公主殿下却似乎心情不错,还邀请衡王殿下同坐一辆马车。 这应该是没事了吧? 荣贵妃没有去打听长生去哪里,但想着儿子昨晚上的荒唐举动与今日长生通过皇帝陛下将他召进宫来看,便大概猜到了或许是去顾家告罪去了。 “等公主回来便禀报本宫。” “是。” 荣贵妃便放下了这事处理宫务了,可还没坐下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说宁王妃进宫来给她请安,“宁王妃?” “回娘娘,正是宁王妃。” 荣贵妃蹙了蹙眉,不管是去世了的魏王妃还是宁王妃,都很少进宫,她既是掌管着凤印但毕竟不是皇后,她们不必时时进宫请安,魏王妃有意为丈夫周旋,生前倒是时常进宫,但是宁王妃却很少,便如同宁王在朝中一般,宁王妃也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的,而如今,却竟然进宫了,还是怀着孩子。 “请她进来。” “是。” 没过多久,已经显怀了的宁王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臣妾给” “免了。”荣贵妃没等她行完礼便道,“你怀着身子不方便,便无需多礼了。” 宁王妃也没有坚持,道了谢之后便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贵妃娘娘,今日臣妾冒昧进宫是有时想求贵妃娘娘。” “何事?”荣贵妃道。 宁王妃抿了抿唇,红润的脸色足见她被照顾的很好,所以便跟显得那抹愁绪更加的清晰,“贵妃娘娘,臣妾想去冷宫看望一下王爷的生母。” 荣贵妃皱眉。 “臣妾知道此事让娘娘为难,只是”宁王妃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王爷待臣妾很好,尤其是在臣妾怀孕之后,臣妾无以回报,只想替王爷尽一尽孝心,娘娘,王爷这些年来一直不说,可臣妾知道王爷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冷宫里面的生母,臣妾” “宁王妃。”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你在求什么?” “臣妾知道。”宁王妃认真而又坚决,缓缓站起身来,跪下,“求娘娘怜惜,恩准臣妾。” 荣贵妃看着她,“本宫便是怜惜你也没有这个权利恩准你。” 宁王妃一愣。 “张氏所犯之罪你该清楚。”荣贵妃正色道,“本宫无法恩准你什么,你亦不该开这个口!” “臣妾明白,可是臣妾无法看着王爷一日一日地饱受折磨!”宁王妃眼神坚定,“娘娘,臣妾也是要当母亲的人,比从前更能理解王爷心中的苦!臣妾不求别的,只是进去看一看,然后告诉王爷,他所记挂的那个人很好!” 荣贵妃凝视着她,半晌之后道:“既是为了宁王,为何不为宁王求?” “王爷从未开口。”宁王妃道,语气中的心疼更甚,“冷宫中的那人是他的生母,陛下亦是他的父皇,燕王殿下求的了陛下的恩准时时探望是孝顺,王爷从不开口从未去过亦是孝顺,比燕王殿下更重更深的孝顺!娘娘,臣妾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先起来吧。”荣贵妃道。 宁王妃面上一喜,“臣妾谢” “不要谢本宫。”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本宫没有这个权利成全你。” “娘娘” “当初燕王之所以被恩准探望是因为余氏不过是受余德妃牵连并未真正卷进先皇后一案。”荣贵妃道,“便是如此,也是陛下恩准了方才可以。” 宁王妃面带哀伤,“那臣妾去求” “你先回去吧。”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本宫会给陛下提。” 宁王妃眼眸顿时一亮,“真的?” “你即将为母亲,本宫亦是当母亲的。”荣贵妃道,“本宫不敢保证陛下会同意,但正如你所说的,陛下是宁王的父皇,宁王亦是陛下的儿子,儿子的一片孝心,当父亲的岂会不成全?” “谢贵妃娘娘!”宁王妃大喜,俯下身子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荣贵妃又说了两句赏了一些东西便让宫人送她出去了,随后,吩咐身边的人,“去太极殿看看,若是陛下宴请群臣结束了,请崔公公禀报陛下,看看陛下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是。” 荣贵妃端起了茶盏,低头却不饮,张贤妃,张贤妃在冷宫里面好生待着不好吗?为何非得要斗个你死我活,方才可作罢? 你的儿子为你所受的苦还不够吗? 马车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平稳而舒适。 秦阳占据一角,对那倚靠在厚厚迎枕抱着汤婆子打着哈欠的少女表面上视若无睹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似乎想要挖出她心底的所有秘密,让她再也不能耍着他玩。 “八皇兄。”长生打着哈欠,“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别忘了我是你的亲妹妹,轻薄自己的亲妹妹可是会被天谴的。” 秦阳发誓他若是英年早逝的话一定是被她给气的!“父皇就不该让你出去四处乱走!让你野的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哦?”长生好笑道。 秦阳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你看看你自己!便是大皇姐他们都比你有规矩比你像我大周朝的公主!” “一声不响地被人欺负便像大周朝的公主了?” 秦阳一窒,“可也不会是你这个样子!” “那也没法子,谁让我没有人疼没人管呢?”公主殿下伤心道,“父皇是我,可他是这天底下最忙碌的人,除了我之外哪里还有时间管我?我母后又早早便去了,没长养成**已经很不错了。” “你少装可怜!”秦阳冷笑,“父皇怎么对你的谁都清楚,我母妃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要上心!你没人疼没人管?!还有,别老是拿你母后说事!”顿了顿,又继续道:“便是你母后还活着的时候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以为她没了母后便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孩子? 他们比她更可怜,她还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现在管不管我?!” 秦阳咬牙:“我管的起吗?” “自然管的起!” “哈!”秦阳大笑,“便是管的起公主殿下你肯给本王管?你便不怕我管着管着便要了你的命?!” “你舍得吗?” “为何舍不得?!”开玩笑! 长生笑道:“我死了,你母妃必定伤心欲绝。” 秦阳气结。 “所以说,八皇兄还是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妹,我也大人大量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让你管管。”长生继续道,“不过要管人得先将自己给管好,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做出轻薄女子的行径,也不怕给父皇丢脸!” “你——”秦阳扭过了头决定不再说话,免得真的被她给气死! 长生笑了,也没继续抓弄他,伸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子,外头还罩着轻纱,挡了大半的寒风,“婚礼便不去凑热闹了,我们去会会这位未来的王夫人。” 秦阳扭过头,眼睛都冒火了,“你耍我!” “八皇兄方才不是说了许多去参加婚礼的弊端吗?”长生一脸无辜,“我自然是要听八皇兄的。” “你——” “卢氏看上了你妹妹的人,等一下记得好好帮你妹妹我出口气。”长生继续道,“不过可不能用轻薄人的方式,到底是王焕之的未婚妻,她自己不要脸我们总不能也不要脸,还有,王焕之哪里麻烦八皇兄也去走一趟,先前的谣言你妹妹我好性子没计较,可他们总不能一直不给我一个交代吧?还是想将错就错让让你妹妹我纾尊降贵嫁入他王家?哎,也不知道这卢氏究竟是该死了还是可怜。” 秦阳斗不过她,脑子也不是很好使,但也不是傻子,“你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就不信她真的看上了那什么萧惟!便是那次中了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她的性子只会直接将人给宰了!“秦长生你别将我当傻子!” “谁将你当傻子了?”长生看着他,一脸认真,比珍珠还真,“我把你当哥!” 秦阳不信不信一个字也不信,便是她真心将他当八皇兄,真的想跟他和解也绝对不会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大哥来疼她!她一定有别的目的!对了!“是因为秦靖吧?”他勾着嘴角,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不必再被她诓骗下去一般,“你与秦靖闹翻了,便打算换一个人来当太子?!” 长生笑眯眯地道:“那你想当吗?”   ☆、316 傀儡 他就知道她绝对没安好心的被他猜对了吧 秦阳冷笑:“我就算是想也不会上你的当秦靖便是一个好例子” “什么例子”长生慵懒地靠着迎枕,也没生气,笑着继续道:“我过河拆桥的好例子” “哼”秦阳没回答她的话,过河拆桥现在这河都还没过了她哪有桥可拆她这充其量不过是翻脸不认人罢了再说了她有什么河好过的“你便作吧秦靖那样子的你都翻脸不认人,我倒是要看看谁能受的了你” 秦靖不是长子更不是嫡子,出身也上不的台面,除了还有几分本事之外他根本一无是处,父皇不抬举他他哪里能坐的上太子的位子 可她倒好,一个不同意便翻脸,还在那般场合当中羞辱他,便是再好的性子也容不了她 “你不是就受的了吗”长生笑道。 秦阳信她才有鬼,“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除非你让我母妃当皇后,否则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太子,就算当的了也绝对不会给你当傀儡” 傀儡 秦阳眯起了眼盯着眼前浅笑嫣然的少女,恍然大悟,她干政,什么政事都要管上一管,甚至连军队也插上一手,这是为了扶持秦靖错了错的离谱了这臭丫头从一开始便打着扶持傀儡上台吧所以方才从未将秦靖当回事,方才会那般毫无顾忌地羞辱秦靖“你干脆让父皇给你再生一个皇子出来,好给你当傀儡” 她竟想挟天子以令天下 在燕州的时候他竟然还以为她是一心一意地辅助秦靖甚至还以为他为了帮秦靖上位而不惜牺牲自己来拉拢司楠 真的愚蠢至极 她分明是要扶持出一个傀儡来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长生眉眼弯弯,“不过可惜,贵妃娘娘生不出孩子。” 秦阳大怒:“这跟我母妃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母后会喜欢别的女人再给父皇生孩子吗”长生反问。 秦阳瞪大了眼睛,“你” “要是贵妃娘娘的话她或许不会反对的。” “少打我母妃的主意”秦阳一字一字地警告道:“秦长生,人有野心没什么,可为了野心将身边所有人都算计利用上,那便不配为人了” “急什么”长生挑眉,“我不是说了贵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吗” 秦阳直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长生笑笑,也没有继续,若她没那份心思的话,他们所给出的这个提议倒是真的不错,便是养大了也还是会忘恩负义,可大不了真的到了这一步再换一个便是,但前提是皇帝陛下能再生出孩子才行,这些年皇帝陛下虽然很少去后宫,但也没真的半点女色也没沾的,可是后宫却是一儿半女也没生出来过,甚至裕明帝的后宫乃至之前的王府后院,自从本尊出生之后便再也没有孩子出生过,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秦阳见她一直没说话也便睁开眼睛了,这不看还好,看了脸便也黑了,这臭丫头这般神情又想做什么又想算计谁她一刻 不算计别人便活不了吗“喂” 长生回过神来,“嗯” 看着她毫不设防的眼神,秦阳却是愣了,方才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便忘的一干二净了,她她这般看着他做什么真当他是大哥了吗可笑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卢氏” “不是说好了你给我处置吗” “你少来这一套将我拉出来无非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秦阳冷笑,“我便是做了又如何大不了我负责便是” “你以为你想负责别人便愿意给你负责衡王殿下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至少比你好看上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你再说我便让凌光将你扔出去”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 “把你扒光了光秃秃扔出去”公主殿下恶狠狠地道。 秦阳僵了脸了,“秦长生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 “你说呢” 秦阳扭过了头,“好男不跟女斗” “这可不成,不跟女斗等一下我怎么办” 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秦阳再一次决定不说话了 长生笑的眉眼弯弯,也再一次大人大量地放过了他,马车不缓不急地往卢家驶去,等停了下来了,公主殿下挑了挑眉。 “到了” “是。”马车外的凌光回道。 长生伸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透过轻纱看向外头,大门上的确是挂着卢府的牌匾,门口也是张灯结彩的,可是门口却冷冷清清的,连那站在门口迎宾的下人也是哈欠连连一丝精神也没有,这哪里像是要嫁人的人家 “你确定你没有走错地方”秦阳也发现了不对劲,讥讽道。 长生笑了:“不像是吧” “哼” “就是不像所以才有你的用武之地啊”长生笑道,“不然我叫你来做什么” 秦阳直接掀开了帘子下车去了,不跟她同处一室免得真的被她给气死看着冷冷清清的卢家门口,怒火中烧,他便知道这臭丫头没好事卢家便是再怎么匆忙也不会将嫁女儿办的比丧事还要冷清便是他没去过南方可也知道卢家跟王家在士族当中的地位,这两大家联姻居然联成了这个样子说没鬼的话谁信 “走吧,八哥。” 秦阳瞪了她,八什么哥谁是她八哥她不要脸他还要了魏王殿下冷哼一声拂袖上前。 门口的下人见了人来了反而愣了一下,精神也没好多少,“这位爷只是” “卢家便是这般办丧事的”魏王殿下连听完他的话都觉得浪费时间,“卢家现在谁在京城” “啊”下人有些错愕,眼前这位爷衣着华丽,可脸上却有伤,说话明显带着气,这不会是上门来找茬吧 秦阳懒得再跟他说话,直接起步走了进去。 “这位 爷”下人赶紧上前。 秦阳停下脚步,不过却不是因为那下人的话,而是转过身看着还没过来的公主殿下,沉下了脸喝道:“还不过来” 真的想把他当枪使 这臭丫头 长生笑着上前,很客气地对那明显有些懵了的守门人笑道:“听说卢家姑娘今日出嫁,我们兄妹特来恭贺。” “啊”下人更是诧异了,那样子便是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一般,这也便看出卢家跟王家的差距,便是同样麻烦缠身,但王家还是不缺客人,而卢家这边其他的不说了,这些年卢荧的日子应该不怎么好过吧 长生笑道:“难道我们搞错了卢姑娘不是今日出嫁” 秦阳狠狠地瞪着她,谁跟她是兄妹 “是是是”下人忙道,这小姑娘虽然不比这位爷那般沉着脸,但是那周身的气派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大姑娘虽然作,但是卢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有人来恭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位贵客这边请这边请” 秦阳冷哼一声走在了前面。 长生笑着跟在身后,一副就是跟哥哥来做客的样子。 凌光不禁有些侧目,不过很快便也回过神来,谨慎防备着卢荧或许会因为私情而胡作非为,但卢纲这个卢家的家主便真的管不了这个女儿吗王氏跟卢氏的这场联姻一路走到现在绝对不会是因为所谓的道义的 王驰想要算计公主的心思早便昭然若揭 卢家的下人将两位贵客迎到了客厅便让去通知管家了,连杯茶水都没记得让人送上来。 秦阳不禁愕然,这便是卢家,那个南方四大士族之一的卢家还是根本便是故意要跟他们下马威 安伯真的没想过会有客人上门,卢家在京城毫无根基,便是宅子落在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可因为没有可以出外应酬的主子在,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存在,便是婚事定在了京城办,这宅子也不过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罢了,送聘什么的都在青州那边办,他们原本便没有准备在这里设宴,更没放出帖子去,怎么便有贵客上门了可不管怎么样,有客人上门自然是要去见的,安伯连忙叫来了送亲的舫少爷去了大厅。 卢舫年纪不多,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为人还算是精明,所以在内部有些复杂混乱的卢家当中博得了长房嫡系的器重,平日里在家主卢纲那里也是挂了号的,时不时地得了些好差事,所以卢纲在给女儿选送家之时便选了他,不过这次却不是什么好差事,卢荧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卢家人还不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疯婆子,可家主发话了,他自然不敢不接果然,这一路上这个贱人便一直在搅事惹麻烦,将行程一拖再拖,那般多的女子恨不得送上门去伺候王驰,她有机会当王家的主母王氏一族的宗妇不但不知感恩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王家难堪好在最后王家送了信来,也不知道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居然扔下他们自己赶来了,不过到底是及时赶到了,没有耽误婚期昨天居然还闹了一场,死也要见王驰那表弟,他真的恨不得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给掐死,哪里还会理会今天有没有客人来不来更好,免得丢卢家的脸 “两位是” 单看衣着便不是普通人,可若是卢家有这样的亲戚朋友,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秦阳直接漠视。 卢舫神色一僵。 长生笑着开口:“你们家卢姑娘请我来的。” 卢舫更是诧异,“姑娘认识那个在下堂妹” “几年前我们见过。”长生笑道,“算起来也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如今她千里迢迢嫁来京城想来也是十分忐忑,所以便让人来请了我。” 卢舫根本便不知道有这般一回事,那个贱人居然还能背着他们做下这事“不顾姑娘府上” “你问那般多做什么”秦阳冷笑,“难不成你们卢家办喜事还不许人家登门恭贺又或者要查探家底才成” 卢舫忙道:“阁下误会了,两位来做客卢家自然欢迎” “那还不带路”秦阳怒道。 卢舫又是一愣,“带路” “我大哥的意思是我想去见见新娘子。”长生笑道,“不知现在新娘子是否方便我家的几个姐姐出嫁的时候我还小,还真的没怎么见过新娘子了。” 秦阳睨了她一眼,再小当时也不小了没见过不过是她公主殿下根本便不屑去见罢了不,她是根本便没把生母卑微的三位皇姐当回事 装你就继续装 卢舫回过神来,忙笑道:“原来如此。”没出嫁的姑娘自然是可以去看新娘子的,可是要是那贱人在外人的面前做出什么丢卢家脸的事情来,那该如何收场只是若是不给见的话,那也说不过去,而且,这两人还是那个贱人请来的,贱人便是贱人卢舫越想心里便越怒,但最后还是吩咐了安伯,“安伯,你领着这位” “顾姑娘。” 秦阳瞪了她,顾她连自个儿的姓氏都改了就为了见一个卢荧 “你领顾姑娘前去新房。”卢舫继续道,顾这个姓氏不多见但也算稀有,回去之后得好好跟纲叔说说这事,若是能够交好的话,那卢家在京城便多了一个朋友了,这也算卢荧这个贱人为卢家做了一件好事了。 秦阳起身跟了上去。 “顾公子”卢舫忙道,“有安伯领着便成,在下陪顾公子在这里好好聊聊。”便是再厌恶那个家人也不能放一个男人进去,“顾公子放心,安伯做事稳当,定然会照顾好顾姑娘的。” “你自己去还是要我跟着去”秦阳不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但是也不至于忘了伦理规矩。 长生挑眉,“你说呢” 他说 他说的话当然就是不去 他脑子有病才会去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的新房 不过 “走” 卢舫一愣,“顾公子” 秦阳直接迈开了脚步在前头了,走了两步便转身对安伯喝道,“还不快带路”让这个臭丫头自己去她若是在里面掉了一个头发他便是水洗也不清了他岂能给她机会陷害自己   ☆、317 见了 卢家有理由也更有立场阻止这对不守规矩的兄妹,可最后竟然还是没有阻止的住,卢舫气急败坏,心里越发的恨卢荧。 就知道这个贱人不会安安分分地出嫁! “你请来的客人!”一进了屋子,卢舫便恼怒道,方才忌惮于这对兄妹的身份不敢发的都都发到了卢荧的身上。 新房还是布置了一番的,只是屋子里却并没有上妆梳头的丫鬟婆子,甚至连陪嫁的丫鬟也没有。 就只有一个卢荧孤零零地穿着嫁衣坐在头上。 她还肯穿上嫁衣算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有点脑子,但是却也不能抹去她暗中让人来找麻烦这事! 卢舫便不知道这般一个祸害为什么纲叔便是不肯放弃! 就算要维持与王家的联姻卢家并不是没有其他好女儿,若不是纲叔给了王家莫大的好处,王家岂会要一个声名狼藉甚至可能已经失去了清白的贱人当宗妇?! 卢荧没有理会卢舫,目光锁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便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可是却竟然认不出她的样子! 多可笑! 她恨了这个人这般多年竟然连她长了什么样都记不清楚! 会不会等她见到了萧惟的时候也一样是一张陌生的容貌?! “你来了。” 长生对卢荧的记忆很少也很浅,若不是她现在闹了这一出,她在她的心里甚至及不上那个跟萧惟朝夕相处了一年的殷璃,顾闵尚且还留着当初她在顾府之中的疯狂,而在长生的记忆中,她只是记得有这个人还有她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儿,“卢姑娘这般费尽心思,我便是不来也得来。” “你为什么要来——”卢荧本就阴郁的脸庞顿时狰狞了起来,再好的妆容此刻也无法修饰半分,细长的眸子迸发出了怨毒的恨意,“你为什么要来?!” 她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要受她的威胁! 她不是长生公主不是高高在上不是对他们这些贱民不屑一顾的吗?为什么会受她的威胁?为什么?! 因为她也在乎萧惟,因为她并不是无动于衷,因为萧惟根本不是自作多情! 他们一起在东南剿匪,一起去燕州城血战,他们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现在,她更是来了! 那般尊贵的人居然纾尊降贵地来了,只为了保住萧惟的名声! 哈哈—— 他没有自作多情不是自作多情! 那她算什么? 她还有什么?! 便是他心里没有她,便是他那般绝情地对她,便是他现在可能都已经忘了她,但他凭什么可以如愿以偿?! 凭什么?! “你是为了卢家而来吗?还是为了王驰?” 卢荧走了过去,脸上泛起了一抹癫狂的神色。 秦阳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了长生的面前,将那一脸疯癫的女人挡在了面前,“放肆!” “让开——”卢荧怒喝道,她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来!一定不是为了萧惟来的,一定不是!她便是看不上王驰也定然是为了王家跟卢家而来,朝廷不是要对付士族吗?她岂会轻易地让王家跟卢家联姻!那些谣言若是没有他们的允许怎么能散播的出来!? 此时此刻的卢荧很理智,而她也在因为这份理智开始陷入癫狂。 秦阳沉下了脸,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将卢荧给推开,随后便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身对着身后嘴角带着笑意的公主殿下怒道:“这样一个疯婆子你也被她威胁的了?!你那些对付我的卑鄙手段哪里去了?!” 就算她真的看上了那个什么萧惟,怕这个疯婆子毁了他,也有一大堆的方法来对付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她却什么也没做便来了! 这不是专门来整他的是什么?! “不然怎么样?”长生笑道,“难不成将人给杀了?” “杀了便杀了,有何不可?!”秦阳冷笑道,“你又不是没杀过!”死在她手里的人怕是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长生急道:“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了?哪有当哥哥的污蔑自己妹妹是杀人犯的?!” “你——” 这兄妹两人旁若无人地吵起架来了,一旁本就因为卢荧的行为而愣怔了的安伯跟卢舫更是目瞪口呆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卢荧到底要他们来做什么?不是朋友吗?!怎么可能会是朋友?! “卢荧”卢舫不敢对这将杀人一事都拿来吵架的兄妹两人,但是却不轻饶卢荧,“王家那边说了,便是你死了他们也会将你的尸首抬进王氏的祖坟!你若是还念着纲叔这般多年对你的维护与卢家的养育之恩便安安分分地嫁出去!否则休怪我不给纲叔颜面将你绑着塞上花轿!” “这注意倒是不错。”长生颔首道,分明是火上添油。 秦阳恨的牙痒痒的,但却还是挡在了她的前面,连他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这般的敏捷迅速。 卢荧没有说话,甚至被秦阳给推的踉跄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也没有反应,她便这般坐在地上,新娘的华冠因为摔倒了掉了下来,长发披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这时候的卢荧反倒显得可怜。 卢舫转身,皮笑肉不笑,“让两位见笑了,卢家家门不幸,若是这个孽畜有冒犯两位的地方,卢舫在这里替卢家向两位赔罪,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她脑子有些毛病,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是卢家的意思,还请两位莫要怪罪!”说完,便又道:“两位还是先回前厅,莫要在听这个疯子胡言乱语,卢舫让人备了酒菜,再向两位赔罪!” “顾少爷,顾姑娘这边请!”安伯也上前道。 主仆两人并不知道这对兄妹的身份,但是在京城当中便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人都可能有大来历更何况是这般嚣张的两人? 所以,绝对不会让卢家再因为一个胡作非为的卢荧惹上了大麻烦! “你以为他对你就是真心的吗?”卢荧却并没有让他们如愿,她抬起了头,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了面色的发白,但是却盖不住狼狈,冰冷的眼瞳中迸发了怨毒与讥讽,“他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份罢了!你以为他就是真心的?!” 长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伸手挪开了挡在跟前的秦阳,笑着看着地上满眼怨毒的少女,“你便是真心的?” “我” “当年你才多大他才多大?”长生没等她说完便又笑着继续道,“少女怀春谁都会有便是对象错了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但也并不代表喜欢了便可以恣意地伤害别人!卢姑娘,你哪里来的资格怨恨他的不接受?” “他答应过我——” “答应过你什么?”长生继续笑道,“答应过喜欢你还是答应过娶你?不过是一个少年郎年少气盛的一句话罢了,他的那所谓会保护你的承诺就跟叫嚣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样的少年意气罢了,别说跟情爱无关,便是朋友之间的情分也未必有,多年前卢姑娘不明白,这般多年过去了,卢姑娘还不明白?还是在卢姑娘的心里,自己的亲人便比不上一个根本不过是过客的所谓意中人?对家人这般薄情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他们对你的狠心?” 卢荧面容更加狰狞。 “方才你问我为何而来。”长生继续道,“我便是想看看这世上是不是就真的有情窦初开便至死不渝的还是不管别人到底是不是接受是不是会成了困扰的感情,如今见了卢姑娘这般模样,倒是后悔来了。” “顾长生——”卢荧狰狞可怖地欲扑上去。 秦阳眼明手快,比凌光还快,一脚踢了过去,“疯婆子!”随后一把拽住了长生的手臂,怒骂道:“你跟一个疯婆子说这般多话做什么?王驰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趁早回老家去算了!” 长生勾了勾嘴角,“再说两句便走了。”随后便转向卢荧,“说实话你怎么在婚礼上闹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别说你自己给自己找死,便是你说我抢了你的男人我也无所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嫁出去的,甚至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闹一场,你也知道我跟你那未婚夫王大人有些私人恩怨,他倒霉我便高兴。” 卢荧怨毒地盯着她,浑身颤抖。 “当然了,我很不高兴你找顾家姐弟的麻烦。”长生继续道,“所以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找你,若是你顺利嫁入王家的话,我会让王氏一族跟我交代,否则便只能找你们卢家了,还有,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还怎么让别人来爱你?小姑娘,不要将自己犯了的错怪罪在别人的身上,谁也不欠你的,他不欠,你的家人更加不欠。”说完,便看向秦阳,“走吧,大哥。” 秦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步往前走,他就知道她是故意整他的!说什么为了那萧惟,她若是这般容易被威胁还会活到现在?! 长生眯起了眼扫向旁边的卢舫两人,锐利如刀锋芒毕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两位很清楚。” 卢舫心头一颤。 “告诉卢纲,攘外必先安内,连自家人都管不好如何振兴卢氏一族?”长生说完,便起步离开,没有再看地上的卢荧一眼。 卢舫直到人走了仍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卢荧,却也不再跟她说话了,“安伯,等花轿来了她若是不肯上轿便打晕她让婆子扶着她上轿拜堂!” “是!”安伯忧心忡忡,方才那两人连家主都不放在眼里,必定不简单! 卢荧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任由着安伯将丫鬟婆子叫进来将她扶起拖到了头坐着,新娘的华冠重新戴在了她的头上,如同一个木偶人一般。 卢舫恨不得吉时马上就到将这个祸害给送走! “你到底是想他们联姻还是不想?”秦阳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她耍着玩了,必须重新拿回自主权!“不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用得着你纾尊降贵自己来?” “祸害!”公主殿下却突然间发作了,随手拿起了一个抱枕便扔了过去,还好没砸茶杯,不然衡王殿下一定头破血流了。 秦阳气急败坏,“臭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自然是想瓦解士族! “你说的没错,卢荧是个疯婆子,可有时候疯婆子比正常人更加的好用。”长生继续道,“士族没落于前朝,可是却始终苟延残喘死不断气,而且始终有人为重现当年士族的辉煌而不懈努力!这样的族群一旦被他抓住了机会重新崛起,便绝对不会安于一地!秦阳,皇权与士族没有妥协的一日!” 秦阳盯着她,“那便灭了!” “你去灭了?”长生冷笑,“当年太祖皇帝尚且不能趁着战乱将他们给灭了,你以为你说一句灭便是灭?!杀人很简单,难的是彻底瓦解士族之气!” 秦阳皱紧了眉头。 “信阳侯府真该死!”长生咬牙道。 秦阳一愣。 “以后少跟他们接触!”长生没解释她的话,便是信阳侯府不过是想扶持出一个听他们话的皇帝在情理之中,但是将皇子养成这个样子却是该死!“兵部的差事你去了也是白去,元宵过后去内阁打下手!” 秦阳面色大骇,“秦长生我说了我绝不做你的傀儡!” “你想做我还不要了!”长生睨了他一眼,“就你这身板儿不给我惹麻烦已经很不错了,还当傀儡?” “你——” 长生神色转为了严肃,“秦阳,你是秦氏的子孙,是父皇的儿子!” 秦阳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她。 “便是不能为百姓谋福祉至少也该为你父亲尽孝!”长生继续道,“现在这鬼样子算什么事?!” 秦阳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该死的臭丫头!该死—— “少爷,长生公主跟衡王殿下去了卢家。” 一身大红喜服的王驰面带笑容,如同所有新郎官一般满面春风,“衡王?” “是。” “知道了。”王驰点头,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芒,长生公主不可能受卢荧的威胁,但却还是去了卢家,而且还是和衡王一同前去! 还真的是出人意表!   ☆、318 安分 “少爷,卢氏入门于王氏只有害处!”当初卢氏做下了那些事情王家还坚持这门婚事是想要挟制卢纲,这些年来少爷也的确利用这门婚事得到了不少的便利,但如今便是没了卢氏在,少爷也能挟制住卢家,如今这卢氏又惹上了那长生公主,入了王氏祸害的便是王氏!“少爷,长生公主已然说了将来卢氏若是再惹了她,她不找卢氏而是” “你是认为我连一个女人也管不住?”王驰道,神色没有变化,不过声音却让人听了心中一凛。 良伯自然不这般认为,“少爷,老奴” “王氏以什么理由悔婚?是卢氏得罪了长生公主还是我王驰有意攀龙附凤?”王驰冷笑,“良伯,卢氏便是抬也要抬进王氏的门!” 良伯咬着牙,低下了头:“是。” “况且。”王驰继续道,眸色晦涩不明,“再烂的棋子只要运用得到也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卢氏”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将来或许还会有大用处!” 良伯不明。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王驰也没有解释,今日的所有行程都不会变,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去告诉顾家姐弟,卢氏会安安分分地进门。” 良伯一愣,“是。” 安安分分地进门。 卢荧会安安分分地进门。 顾闵听了这话顿时惊了一惊,王驰这般说便是知道卢荧做了什么,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了,卢荧是个什么人王驰会不知道?他便是再不待见她,可既然要娶她便不会让她在婚礼上大闹丢了他王家的脸面,所以,必定会让人盯着她的,若是他也会这般做,所以王驰知道这事并没有什么好震惊的,了他知道了卢荧做什么必定也会猜到萧大哥跟长生公主的关系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便是卢荧也不过是自己偏执的遐想罢了,王驰便是怀疑也根本不可能去确认! 所以,这是好事! 至少卢荧不会在婚礼上发疯连累萧大哥跟长生公主! 顾闵松了口气,可却见身旁的姐姐脸色白的有些难看,“你怎么了?”问完便又道:“姐你别担心,便是王驰知道了他也不过是怀疑罢了,萧大哥跟公主根本便没有多少交集,他便是想利用这事来破坏公主的名节也没有机会,况且他未必便敢这样做!” 顾绮笑了笑,似乎想以此来缓和内心翻滚的情绪,那是一种自己内心被窥伺的恐惧,“我没事。” “姐” “事情解决了便好。”顾绮没有给顾闵说下去的机会,“解决了便好。” 顾闵皱着眉头,虽然仍觉得姐姐不对劲,但看着姐姐的神色,到了嘴边的疑问却说不出口来,先前姐姐说她有法子解决,那是什么样的法子?她打算做什么?一时间,顾闵的心里焦躁不安,“姐,对不起。” 顾绮一愣。 顾闵心有愧疚,他的确该说一声对不起,不,一声怎么够?即使他将声音都说哑了也无法弥补自己的愧疚,他叫她一声姐姐,可她却不过是比他早一刻钟罢了,然而这般多年来,便是到了现在,她却如同母亲一般为他遮风挡雨,这该是身为男人的他该做的才是! “说什么傻话了。”顾绮愣了会儿便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我们是双胞姐弟,比同胞姐弟还要亲的,哪里需要说这些。” “姐” “好了。”顾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王家请我们来可不是让我们姐弟躲在这里闲聊的,走吧。” 顾闵深吸了一口气,“好。” 往后他会更加的努力,努力在不久将来由他来庇护这至亲的姐姐! 王焕之说了卢氏会安安分分地进门,她便是真的安安分分地进门了,从迎亲的路上到最后的拜堂入洞房,她都安安分分的,若不是最后进了洞房,顾绮作为王家女眷领着一众夫人前去贺喜,亲眼见了红盖头之下的脸的的确确是卢荧,她甚至会怀疑那人新娘是不是让王焕之给换了。 王焕之果然是王焕之! 女眷新房恭贺本就是婚礼不成文的规矩,不过眼下也有些不同,以往都是亲戚家的女眷的,可如今王卢两家的亲戚都赶不来,便只能由王大人同僚的夫人来了。 因为不熟悉,且又有了先前王焕之跟长生公主的传闻,众人对这仓促的完婚本就有诸多的猜测,再者毕竟是同僚,前来新房恭贺的夫人们也没放开,简单恭喜了两句撒了帐子便撤了,不过便是很短的时间,众人还是将这新上任的王夫人那面无表情的脸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想来,这位王夫人也是受了那些谣言的影响。 顾绮也没打算待下去,送走了诸位夫人之后也便转身要离开。 “等等!” 身后一直面无表情丝毫不给她的新婚丈夫脸面的卢荧却开了口。 顾绮也不惧,转过了身,眼前的少女与她年岁相仿,亦如她一般不似这个年岁少女天真烂漫,然而她这般是因为那些噩梦,公主是因为她生在皇家,卢荧这般是因为什么?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哪一个家族能容的下?她不知道王家与卢家到底有什么交易依旧继续这门婚事,但是,卢纲对她这个女儿的维护绝对是无话可说的,可她仍旧是成了这个样子!偏执成狂,便是唯一的解释吧? 为了萧惟偏执成狂到了这个地步,将来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若是公主真的对萧惟有了那般的心思,顾绮的存在对她来说便是一个祸害,便是公主不屑于对付这般一个对手,可她既然知道了,便不该让这个隐患继续存在! 顾绮握紧了拳头,眼底深处泛起了阴霾。 “你去告诉顾长生,当年我所说的话都是假的!”卢荧看着她,脸上眼睛中都没有一丝的表情,整个人像是空洞麻木了一般,“萧惟没有对我有过任何的承诺,更不曾对我做过任何下作的事情!一切都不过是我的泄恨罢了,我父亲要将我嫁给王驰,我不愿意,更恨萧惟对我不管不顾,便编造了那个谎言!虽然没有人相信,不过,我亲口说出来公主殿下必定会开心的。” 顾绮眼中多了一抹防备,她留下来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疯子的准备,可是却没想到卢荧却是这般的冷静,甚至还解释了当年的事情!的确,便是她说的信誓旦旦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当年萧惟真的毁了她的清白,公主也不会相信,但若是能从她口里说出来,公主也的确会高兴,但是—— “既然表嫂想通了,往后便好生跟表哥过日子吧。” 卢荧扯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自然。” 顾绮没有再说什么福了福礼,转身便离开了。 卢荧安安静静地坐在**边,嘴边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扩大,最后便成了狰狞。 王宅的喜事热热闹闹地顺利办完了,王驰休了三日的婚假之后便回了出门走亲访友拜年去了,满面春风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正值新婚之喜。 长生没见过王大人到底又多么的春风得意,但听了也能想象的出来,顿时有些腻歪,“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愣头青,装了这样子给谁看?” “噗——”衡王殿下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没将自己给呛死,“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个臭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长生眉梢一挑,“我是不是女的你不会看吗?还是你要亲自确认一下?” 衡王殿下脸黑了又白,便是没病怕也会被她给气出病来,为了能多活几年,他当下便起身走了,他是脑子疯了才会她叫了就来! 他才不会当她的傀儡! 死也不! “想去哪里?”公主殿下拉长了声音道。 秦阳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道:“秦长生,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当你的傀儡!” “将这些公文都处理了!”长生没理会他的话,直接吩咐道,“一个时辰之内处理完,若是晚了害我被内阁那群老头子笑话,我马上便让父皇给你赐一个母老虎当王妃!” “你——”秦阳咬着牙,“我不会!”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可我听说在上书房的时候,几个皇子当中念书最好的便是八皇兄你,太傅们说八皇子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念书的天分却是最好的,父皇为此还赏过你许多东西,难不成都是假的?” 秦阳不否认当年这些有些水分,不过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绝对不能认,而且这事严重起来便是欺君,他怎么可能让她有这个机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这便是你的目的吧?将我置之死地!” “随你怎么想。”长生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总之将事情都做完了就成了。”说完,便又道:“今日天气不错,本公主要出去溜达溜达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秦阳恨不得将那厚厚的公文砸在她的身上,皇帝封笔停朝议,但并不代表便不用处理政务,尤其是朝廷的核心内阁,不过没有说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罢了,这厚厚的公文便是发往各地衙署的新年赐福罢了,别说衡王殿下处理起来绝对不是难事,便是一个肚子又几分墨水的文书也能处理,这才让衡王殿下心里更加的窝火! 她就是故意要整他的! 衡王殿下认定了公主殿下是在整他,所以才会将他拉近内阁去做那所谓的打下手,可是却未曾去想过为什么这些公文能到她的手里? 不让内阁的老头子笑话是什么意思? 衡王殿下从未注意,所以当最后得知了秘密之后震惊无比,当然了,那时候的衡王殿下便是再震惊也不再如现在这般会将自己给吓死! 长生是真的溜达去了,在御花园里面逛了一圈,将几个出来赏梅顺便看看能不能偶遇皇帝陛下的妃嫔给吓了一遭之后便去了荣贵妃的宫里了。 煮茶暖身,长生心里的郁气方才散去。 荣贵妃似乎看出了端倪,不过却没想到点上,“阳儿那性子你不喜欢便不要见便是。” “看娘娘说的。”长生笑道,“我哪里不喜欢八皇兄?便是看在娘娘的份上,我也不会不喜欢,再说了,八皇兄那般护着我,我若是不喜欢岂不是真的成了白眼狼了?” 荣贵妃有些诧异,“先前跟阳儿出去可是发生了什么?”说完便又紧张道:“有人对你不利?”不然怎么会说护着她? “不过是些小事罢了。”长生笑道。 荣贵妃见她不愿意说也不问,“不管如何,都要以自己为重!阳儿如今的确是放下了,心也宽了,可到底是男人。” “看来八皇兄恨我的确有理。” “阿熹!” 长生笑着道:“娘娘放心,我从来都是最惜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荣贵妃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这般年纪的少女本该就是这般模样的,若是能一直这般,许姐姐会高兴的,只是可惜“等过了年,你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阿熹,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笑意在嘴边凝聚成了一抹认真,“娘娘,这亦是我之所愿,我之目标。” 荣贵妃一愣。 “吓到娘娘了?”长生吐了吐舌头,笑道,眼前这般少女哪里像是要去争夺那位子的人?她与寻常的少女一般憧憬着美好的婚姻美好的爱情。 荣贵妃的确是被吓到了,随后便是一喜,“阿熹,你是不是” “不是。”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冲突不是吗?” 荣贵妃又是一愣,空欢喜一场吗?可并不冲突即便他们父女没有说过,可从她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之后便知道她的婚事不可能如寻常女子一般,然而如今“阿熹,你跟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要将全天下最好的男儿送到阿熹面前让她随意挑选,她相信陛下是认真的,但是如何个选法?将来这驸马又如何处理? 寻常的男儿便是连入赘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永远臣服于自己的妻子?更不要说他所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大的权势的**?   ☆、319 真面目 长生公主的驸马注定了不可能意气风发地活着,注定只能隐身在妻子身后,甚至只能在这深宫当中寂寥一辈子,这般窝囊的活法,别说那天下最好的男儿,便是真的窝囊的男子又几个会甘心于此? 荣贵妃便是不想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婚事上头,公主殿下必定不会太顺,而如今,她却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般愿望便是寻常的女子也未必能够实现,她便更难了,甚至可以说是机会渺茫。 她居然会有这般一个愿望? 居然会 难道 荣贵妃眼中一亮,“阿熹是不是已经有了”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意中人了?” 她便是心怀大志却也未曾失去少女心性。 这个年岁情窦初开 有意中人很正常的啊! “是哪家男儿?” 长生失笑,“若是,娘娘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然高兴!”荣贵妃道,怎么会不高兴呢?阿熹有意中人了,她长大了,心里有了意中人了!她如何会不高兴?“是哪家男儿?” 长生捧着茶水笑的眉眼弯弯,“我不告诉娘娘。” 荣贵妃一愣。 “我才不告诉娘娘了!”长生继续道,满是少女的扭捏与羞涩。 荣贵妃继续愣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嗔怪道:“你这丫头!戏弄阳儿还不够,连我也戏弄了?” “哪有。”长生笑道,“娘娘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当然要害羞一下了。” “你啊。”荣贵妃失笑,“罢了,你与陛下心中有数就成了!”她做多了或许还会给他们添麻烦。 长生笑搁下了茶杯挪过去了身子抱着荣贵妃的手臂,偎依撒娇:“有娘娘真好。” 荣贵妃显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公主殿下的亲昵,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抬手抚着她的头,“有阿熹也很好。” 秦阳辛辛苦苦赶在了一个时辰内将公文都给处理好了便去找公主殿下晦气,可一进屋见到的便是她腻着自己母亲的身边! 欺人太甚! “儿臣给母妃请安!” 可即便如此,衡王殿下却也只能忍着,便是要发作也不能在荣贵妃的面前发作,否则他再有道理也是错! 忍! 他忍! 他绝对不会让这个臭丫头有机会在自己的母妃面前装可怜! 可怎么能真的完全瞒住了荣贵妃,“阳儿来了。”不过便是看出了儿子的怒气却也没有先前的担心。 这两个孩子。 “儿臣来给母妃请安。”秦阳剐了一眼还不放开他母妃的公主殿下一眼,“四皇妹也在啊。” “嗯。”公主殿下笑着道,“八皇兄忙完了?正好一个时辰,我便说八皇兄能做到的,看来太傅说八皇兄的书念得最好是真的。” 秦阳皮笑肉不笑,“比不上四皇妹!” “这倒也是。”长生点头道。 秦阳差点没把自己气死,“四皇妹在这里正好,刚刚我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崔公公,说陛下正找你!” “哦?”长生挑了挑眉,“父皇找我?” “好像是!”秦阳咬着牙,还不快走快走! “没事,我再陪陪贵妃娘娘,让父皇等一下就是了。”就是不走。 她是我的母妃! 也是我的贵妃娘娘! 死丫头! 再骂我便真的下手抢了,让你没母妃!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秦阳脸色红了又白。 “陛下叫你你便先去吧。”荣贵妃道,免得自己的傻儿子真的被气晕了过去,“待会儿我让宫人把你想吃的东西送过去。” 长生还是给了荣贵妃面子的,下了暖炕,笑着道:“好啊,那我便等着吃了。”说完便转身看向秦阳,“八皇兄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你才不好你全家都不好! 我全家不也包括你? 秦阳挤出了一抹笑容,“方才被冷风吹了一下而已,无大碍。” “那就好。”长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八皇兄又不好了,正想说不如便留在宫里再住一段日子,好生养养,毕竟下人照顾的再好也比不上贵妃娘娘亲自照顾。” 你—— “陛下还在等着呢。”荣贵妃见自家儿子的脸都要青了,忙道,“快去吧。” “那我便等着娘娘的美食了。”长生笑着说道,随后睨了一眼衡王殿下,又是挑衅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秦阳狠狠地盯着她。 吃! 吃! 小心吃死你! “阳儿。”荣贵妃唤道,声音有些无奈,“阿熹是姑娘家,你便让让她。”明知道说不过还说,这傻孩子不是自个儿找难受吗? 秦阳忙收敛神色,“母妃放心,我岂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说完,便又道:“不过母妃你也得说说她!你说她现在揪着我不放是怎么回事?秦靖才是她该亲近的,她这般拉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话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母亲,道:“母妃,便是你不高兴儿臣也得说清楚,儿臣可以不跟她计较,甚至可以在她出事的时候护着她,尽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但是儿臣绝对不会当她的傀儡!她要干预政事甚至想要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也是她秦长生自己的事情,儿臣绝对不会给她当坐在龙椅上边的傀儡!死也不!” 荣贵妃一愣,“你哪里来的这般想法?阿熹跟你说了什么?” “她哪里敢说!”秦阳冷笑,“而且就算不说儿臣也看得出来她肚子里到底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母妃,她根本便不是在你面前这般的” “你放心吧。”荣贵妃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傻儿子亦是有些哭笑不得,“阿熹到底是什么性子母妃很清楚,她不会让你当什么傀儡的。” “母妃,这臭丫头阴险狡诈的很,你被她表面的天真娇气给骗了,她”秦阳急了,恨不得将长生所有的劣迹都给说一遍好让母亲不要在受骗,可他哪里知道他的母亲比他知道的还要多的多。 荣贵妃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母妃都知道。” 秦阳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白说了,咬了咬牙,“不管如何,儿臣绝对不会给她当傀儡便是了!”至于那臭丫头的真面目,总有一日母妃会看清楚的! 衡王殿下坚信这一点,不过却并不担心这一日若是到来了他的母妃会不会受到伤害,因为他也相信便是他口中的臭丫头将来真面目暴露了,也不会伤害他的母妃! 那个臭丫头有万般的不好,但却也并非一无是处! 荣贵妃只能摇头失笑。 衡王咬牙忍下了,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也便离开了,可这还没出宫门了,便被太极殿的内侍给追上来了,竟然是裕明帝派来训斥他的。 至于为何训斥? 不就是他打发了公主殿下那话吗? 这臭丫头臭丫头—— 秦阳压着满肚子的火认认真真地认了错请了罪,这才得以出宫。 太极殿内 公主殿下盘腿坐在了暖阁的大炕上,手里仍旧是捧着热茶,笑盈盈地听着前来回禀裕明帝衡王殿下请罪的细节。 “知道了。”裕明帝挥手让人退下,看向了旁边看戏的公主殿下,“衡王已然不错了,他身子不好,别总是跟他过不去。” “父皇这便冤枉儿臣了。”长生一脸无辜,“儿臣哪里跟他过不去了?” 裕明帝皱眉,“阿熹,秦阳并不是”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认真,“他是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兄长,既然不为敌人,为何不能当伙伴?八皇兄的确不怎么样,可这也并不能怪他不是吗?若不是父皇跟贵妃娘娘一直漠视着他被信阳侯府给养歪了,他岂会成了这般不顶事的样子?当然了,罪魁祸首也是我,所以,如今也该有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裕明帝眉头皱的更紧,不过却没有再反对。 “虽说有些难,不过好在八皇兄的年纪也不大,只要好好调。教也不是教不过来。”长生继续道,“有自己的兄长当帮手总好过别人不是吗?” 裕明帝神色松缓了下来,“既然是你要用的人,你自己有分寸便成。” “多谢父皇。”长生笑道。 “不过老八那身子”裕明帝便是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可对衡王殿下却没什么信心。 长生道:“我又不会让他当苦力,哪里便撑不住了?不过看在父皇这般担心的份上,往后我便少气他几次就是了,另外,儿臣可不是故意找他麻烦让他难受的,是闫老头跟儿臣说八皇兄的气血不足,偶尔生生气刺激刺激反而会对身子有好处。” 裕明帝睨了她一眼,“荣贵妃可知晓?” “反正她不会认为我是故意害她儿子就是了。”长生道,“不过我会找机会好生跟她说说的。” 裕明帝不置可否,“你去了卢家?” “父皇你便不能让儿臣有些**吗?”公主殿下抱怨道。 裕明帝冷哼了一声。 “好好好。”长生忙道,“是,儿臣是去了卢家,还整治了卢荧一番,对了,还是带着八皇兄一起去的,八皇兄表现的不错,竟然比凌光还要快护着我,所以他将来便是不能帮得了儿臣,想来也不会害儿臣的,父皇也不算是白忙活了一场,总算给我留了一两个好哥哥。” “秦长生!”皇帝陛下沉下了脸,什么叫做白忙活一场?“怎么说话的?!” 长生忙认错:“儿臣知错了!” “哼!”裕明帝余怒未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何去见那卢氏!” “父皇便这般小看儿臣?”长生挑眉。 裕明帝道:“你打算将朕的珍宝阁给搬空了是吗?” “儿臣哪有!”公主殿下忙道冤枉,“也就给了一把剑罢了,反正那剑摆在珍宝阁也是浪费,不如用到实处上!倒是许昭那边给多了一件金丝软甲,可他是儿臣的亲表哥,有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来护着儿臣,儿臣自然要投桃报李的!” “你确定那金丝软甲最后真的会用到许昭身上?”裕明帝冷笑。 长生讪讪,“父皇英明,儿臣哪怕有一点小心思” “他与卢氏不清不楚你竟然也”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不清不楚儿臣很清楚!” 裕明帝的脸色沉下来。 长生继续道:“不过他这般招蜂引蝶的也的确是要好好收拾!”磨了磨牙,恶狠狠地道:“不好好收拾,哪里能泄了我这心头的郁气!” 裕明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让他在西州跟蛮人待着去!”长生继续道,“我倒是要看看跟蛮人打上几年他还能不能在招蜂引蝶!” 裕明帝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 “不过更可恨的还是王焕之!”长生趁机将话题转移到了王驰的身上,冷笑道:“他哪来的资格来窥伺儿臣的生活?!” 不过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能如何?! 裕明帝神色深沉。 “痴心妄想!”长生继续冷笑,“难不成他以为我跟萧惟闹掰了便能让他趁虚而入?还是他以为自己比大雍的邢国公还要青出于蓝?”她看着裕明帝,“他不是想要知道我到底跟萧惟有没有什么吗?我便告诉他,我就是喜欢萧惟!” 裕明帝的脸又沉了。 长生看着他,“父皇说他若是知道了会认为儿臣也逃不开男女情爱还是会认为儿臣欲利用萧氏一族?” 裕明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萧氏一族?” “朝廷现在还不到明着对付士族,不过既然他们一直坚信朝廷会与士族翻脸,那我们何不让他们继续紧张下去?”长生继续冷笑,“萧惟虽被萧氏一族逐出宗族,可他是萧家最正统的长子嫡孙,他的价值比如今的萧家家主还重!” 裕明帝神色又深沉了下来,不过显然不是因为不待见某人。 长生继续道:“至于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于我们而言却是好事,重回萧氏一族,他比谁都不会愿意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而这秘密的存在也正好成为他的命脉!一旦泄露,他身败名裂不容于世!” “你舍得?”裕明帝道。 “自然舍不得。”长生道,在裕明帝还没变脸之前便又道:“可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也便没有舍得不舍的的!儿臣即便再愚蠢也不会当一个为了情爱而丢了性命的蠢女人!父皇,儿臣或许不能做到大雍女帝那般的断情绝爱,可儿臣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毁于所谓的情爱!” 裕明帝深深地看着她,“若真还是不同意呢?” “那儿臣等便是。”长生道,“反正儿臣如今不过十五,还等的起!” “你——” “还是父皇便这般想让儿臣给别人糟蹋?”认真的神色褪去,公主殿下直接骄横起来了,“儿臣又不是白菜,哪里能让猪给拱了!”   ☆、320 白纸黑字 “那萧惟便不是了?!”皇帝陛下板着一张脸,他选的就是猪,那萧惟便是宝了?!“说这般多还是怕朕真的杀了那臭小子!” 为了那臭小子连他也算计?! 不孝女! “父皇”长生从未觉得自己的小心眼能够骗过皇帝陛下,“儿臣儿臣那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反正父皇比他重要就是了!”长生认真道,“他好不好儿臣说了不算,父皇说了才算!” “哼!”裕明帝这次可没心软,“君无戏言,朕既然下旨让他去西州,他便得去!你说再说也无用!” “父皇这便愿望儿臣了,儿臣承认先前的确有些担心的,不过他既然是大周的将士便该保家卫国,哪里有需要便去哪里才是。”长生忙表态,“儿臣做的再出格也不过是给他一件金丝软甲罢了,怎么会不顾大局?再说了,父皇让他去西州是给他机会建功立业,儿臣岂能辜负了父皇的苦心?” 裕明帝气的眼睛都瞪了,“你这个不孝女!” “父皇”公主殿下忙走了过去,抱着皇帝陛下的胳膊叫着,也没说其他辩解的话,就这般抱着他的胳膊叫着父皇,再强硬的心也被他给叫软了。 皇帝陛下便是再气也抵挡不住,“阿熹,朕不能护着你一辈子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长生道,“父皇是不能陪儿臣一辈子,儿臣也不会让父皇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机会,但这总是要好多年的,父皇如今才多大?便是萧惟真的蒙蔽的了儿臣,也能蒙蔽得了父皇一时,可总不能数十年都蒙蔽下去吧?他萧惟哪里来的本事?!” 裕明帝看着身边有些胡搅蛮缠的女儿,深深地吐了口气,问道:“阿熹,你老实跟父皇说,你这般对这小子是不是因为秦恪对你做的那件事!”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长生的脸顿时白了。 裕明帝这一次没有随随便便就揭过去,他看着她,目光凌厉,等待着她的回答,便是已经过去了许久了,当日的凛冽杀意已然褪去了许多,可仍旧是瘆人。 “就知道瞒不了父皇。”长生苦笑,“亏儿臣还一直自以为是” “青龙与凌光很忠心。”裕明帝道。 长生笑了笑,“儿臣知道。” “阿熹” “不过恐怕让父皇失望了。”长生没让他说下去,“儿臣可没有那般贞烈的性子,给了谁清白便死心塌地地跟了谁。” 裕明帝眯起了眼睛。 “儿臣只是寂寞了,想找个人陪陪,而萧惟恰好合了儿臣的胃口。”长生笑着继续道,“父皇,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可至今为止除了父皇之外,他是唯一可以让儿臣安心的男人。” 裕明帝脸色又黑了。 “不过还是比不上父皇的。”公主殿下继续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父皇。” “可父皇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不是父皇没保护好儿臣,是儿臣本事不够被人给算计了,还有,儿臣必须澄清一件事,当日的事情还真的怪不得萧惟,是儿臣强行把他拉的。” “秦长生!”裕明帝怒斥道。 长生却笑着,“父皇可不许说儿臣不要脸!” “你——” “父皇。”长生看着他,“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自信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这锦绣江山是父皇与母后倾尽所有守护的,儿臣也会倾尽一切来守护。” 裕明帝怒意消去,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之中有父皇对女儿的慈爱,亦有帝王的担忧,“大周的江山与萧惟,你选哪一样?” 长生脸色一僵。 “若是将来萧惟成了大周的威胁,你会如何做?”裕明帝继续问道。 长生脸色稍稍缓和,不是让她现在便做出选择,不过这个问题“不骗父皇,儿臣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也不想吗?” 长生笑了笑,“父皇都亲自问了,怎么还能不想?”她敛去了笑容,“儿臣说过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那你会如何做?”裕明帝道。 长生道:“杀了他。” 裕明帝盯着她,似乎要确定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敷衍。 “不管是谁威胁到大周的江山,儿臣都不会放过他!”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这是父皇与母后用性命捍卫的东西,儿臣没有资格因自己私情而糟蹋。” “好!”裕明帝道,随后伸手取了一支笔,递给了她。 长生一愣。 “白纸黑字。”裕明帝道。 长生看了看那支笔,“父皇您不信儿臣吗?” “不。”裕明帝摇头,“朕只是要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长生沉默半晌,随后伸手接过了那笔。 白字黑字,比指天发誓更加的铭记在心! 不过,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无法给萧惟的话,又岂能真的一直走下去?既然信任,便是留下这白纸黑字又如何? 她不否认心里不舒服,可是,她却也无法反驳裕明帝的要求。 他已然做出了让步! “父皇这便是同意了吗?” 裕明帝看着桌上的白纸黑字,“练了这般多年的字也算是没百练。” “还不是父皇教导有方吗?”长生笑道。 裕明帝看着她,“怨父皇?” “不。”长生摇头,“怎么会?” “好!”裕明帝将那张纸给收了起来。 长生继续笑道:“那父皇是同意了?” “你觉得他现在配的上你吗?”裕明帝反问,语气倒是平缓下来了。 长生扯了扯嘴角,“天底下有配的上你女儿我的男人吗?” “至少不至于让朕的掌上明珠成为被猪给拱了的白菜。”裕明帝道。 长生一窒,“父皇你欺负我!” “朕欺负总好过给那些臭小子欺负!”裕明帝道,“你不是说了自己年纪还小吗?急什么?” 她这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吗?“那年后的选驸马应该不需要了吗?一个春闱便已经足够让儿臣成为众矢之的了,要是再来一个” “姓萧的招蜂引蝶,朕的公主便不能百家求娶?” 好吧! 长生吸了口气,至少萧惟的小命是保住了,“让他着急一下也好,免得他真的以为本公主非他不嫁了!” 皇帝陛下的脸又黑了。 公主殿下只当没看见,寻了其他的话题,“表哥这趟从燕州回来便会常驻京城了,他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裕明帝也没有继续为难公主殿下,“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虽然有些黑历史,但目前来看他也算是个有为青年了,应该可以找一个好媳妇的。”长生点头,“他喜欢美女,给他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吧。” 裕明帝睨了她一眼,“然后再给老八找一个母老虎?” “这可是父皇说的!”长生挑眉道。 裕明帝道:“你跟老八之间事情你们自己处理!”也便是说皇帝陛下不掺和。 公主殿下撇了撇嘴,“自己处理便自己处理!反正他是逃不过儿臣的手掌心的!”随后又不着边际地说了会儿话,便溜了。 “长生。”裕明帝在她就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叫住了她。 长生心头一凛,转过了身。 “记住你的承诺。”裕明帝神色肃穆地看着她,手里边拿着的是她的承诺与誓言,白纸黑字。 长生深深地看着他手里的那张纸,正色道:“儿臣不会忘记的!” 只是这一日不会发生的! 这一刻,她坚信。 无比坚信! 新年期间,没什么特大的政事,可朝廷的那些老油条们却还是无法安安心心地放一个新年假期,而原因还是因为长生公主! 不知道怎么的,长生公主跟衡王殿下竟然亲近起来了,甚至好几次都同进同出的,便是她与燕王殿下关系亲厚的时候也没这般亲近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长生公主已然转移了目标了? 因为燕王想要把自己过继给元襄皇后一事,公主殿下愤怒了,不但羞辱了燕王一番更是转移了目标! 可衡王殿下? 他们之前不是你死我活吗? 长生公主能蛊惑的了皇帝陛下干涉政事必定不是一个傻的,怎么便选了衡王?燕王不可靠,可先前跟他宛若死敌的衡王殿下便可靠了? 她到底是气疯了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秦阳气疯了! 那个死丫头到底是脑子有病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非得让他不好过? “你又来做什么?!” 衡王殿下拿公主殿下没法子,可收拾一个小小的前太傅之女还是足够的,先前逗她是为了气那臭丫头,现在他是气的连想去气那臭丫头的心思都没有了! 面对这般的不客气,顾绮反而是安心了,“民女有封信想请衡王殿下送给公主殿下。” “哈!”衡王殿下气笑了,“你将本王当信使吗?!” 送信? 她哪里来的大面子?! “还是你觉得本王先前逗你两句便以为本王真的看上你了?!本王不过在逗小狗罢了!”秦阳直接出口伤人了,“父皇抬举你们姐弟,你们还真的把自己当帝师之孙了?便是你祖父来了本王也不会放在眼里!” “王爷知道民女为何来求王爷帮忙吗?”顾绮并不生气,而是问道。 秦阳好笑:“觉得本王看上了你便会让你予夺予求?” “民女虽然无法随意便能见到公主殿下,但并不是连送一封信进去都做不到。”顾绮继续道,“民女可以通过正式渠道将信送进宫去,只是这般却无法信能完好地到公主的手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阳眯起了眼。 顾绮看着他,“民女相信唯有王爷方才可以将民女的信完整地送到公主的手里。” 秦阳笑了,笑的有些夸张,“你凭什么这般觉得?!就凭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的事情?说秦长生那臭丫头看上了本王,想要将本王推上太子之位,所以本王不敢得罪她,免得落得跟燕王一样的下场?” “不。”顾绮摇头。 “那是什么?”秦阳冷笑,“该不会你对本王上了心,真的想给本王当王妃吧?” “因为公主信殿下。”顾绮道。 秦阳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了出来,“你从哪里看出来那个臭丫头信任本王?”她信他?天大的笑话! “若公主不信王爷,便不会与王爷一同前去卢家。”顾绮继续道,“若王爷不值得公主信任,便不会将民女的信完好地送到公主的手里。” 秦阳脸色有些扭曲。 “所以这次,顾绮相信王爷。”顾绮正色道,随后福下了身,“顾绮斗胆请王爷再出手相助。”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 顾绮也没有再说下去,安静地等候着他的回复,不着急也不担心,似乎认定了他最后一定会帮忙一般。 “顾绮。”秦阳开了口。 顾绮抬头看着他。 秦阳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盯着她,许久许久,才伸手,“拿来!” “谢王爷。”顾绮笑了。 秦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是为了打公主殿下的脸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根本便不再想那个位子,或者只是担心的被美色所迷惑! 对! 应该是被美色所迷惑! 这个顾绮长得不错,说话也会奉承,他为何不能怜香惜玉?! 至于那信 上回的信便不是好东西,这回又岂会是好的? 凡是能够让那臭丫头烦心的东西他都愿意送!都会完好无损地送到她的面前! 该死的秦长生—— 秦阳直接将信扔到了她的身上,“你敢干涉我的婚事我便直接将顾绮给办了!” “你试试看!”长生也冷下了脸。 “何须试试?”秦阳冷笑,“说不准只要我开口她便自己送上门来!” 长生没理他,直接打开信来看了,仿佛他所说的话不过是废话一般。 秦阳甩袖走了。 长生没将他的怒火当回事,荣贵妃还不至于生出一个对女人用强的儿子来,至于顾绮“顾绮这些日子在京城都做了什么?” 便是不能随时随地地见到她,可也不至于连一封信也送不进来,她明知道秦阳有心**,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 先前是事情紧急,可如今 “除了先前去了王家帮忙之外,一直待在府中,并无特别之处。” 长生皱眉,“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看上秦阳?” 她觉得没可能。 便是她放下了那些噩梦,可终究是刻骨铭心的,便是将来要嫁人生子,也不会看上秦阳,除非她贪恋衡王妃的位子。 可这也不太可能。 “奴婢让人去查查?”凌光道。 长生看着手里的信,“不必了。”她在卢荧一事上的态度是完完全全为了她着想的,或许当日她没有出现,卢荧真的大闹婚礼,她还会做出其他维护她的事情来,“若真的看上了秦阳也不算坏事,顾家的嫡长女也配的上病怏怏的衡王。” “若顾绮是故意的,那她图什么?” “人人都有所图。”长生笑道,“只要没有坏心,便没有什么,至于顾绮所图什么,数来数去也离不开顾家跟顾闵,她不会成为我的敌人的。” 凌光虽然不喜顾绮,但也认同主子的判断,“那不如便成全了他们了。” “他倒想得美!”长生眯起了眼,“不给他说一个母老虎便算了,还想要贤妻良母?等着吧!” 凌光:“” 长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这新上任的王夫人有些意思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她会高兴?她还真的将自己当回事!“告诉青龙,让他管好自己的徒弟,可别教出了一个四处招蜂引蝶的花心大萝卜来!” “是!”凌光应的无比的迅速,早就想收拾萧惟似得。 长生一阵无语,“适可而止!” “”凌光。 公主殿下心里的确是有气,但最终仍是心疼多一些。 看在他即将去西州拼命的份上,便饶了他一次吧! 不管衡王殿下如何的不乐意甚至不惜当众表示出对公主殿下的不满,可也没拦住众人对他的关注以及猜测。 而相对于高调的衡王殿下,其他的王爷却是低调多了,尤其是燕王,自从除夕宫宴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了。 唯一一次公开露面便是在长生公主的及笄礼上。 魏王殿下也因为丧妻没多久,过年期间也便是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忠勇侯府拜年罢了,其余的时间也都待在府中没有外出,偶尔接待几个前来拜年的客人。 安王殿下过年倒是回来了,可还是一个隐形人的存在。 至于宁王殿下则是最正常的,该往来的往来,该结交的结交,管他外边闹成了什么样子?自过自的安宁日子。 这个新年期间的京城,暗潮汹涌的表面是风平浪静。 一片歌舞升平。   ☆、321 合作 入夜之后的京城仍是繁花似锦。 “这位爷这边请” 秦靖在酒楼伙计热情的引领之下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神色到算是平静,不过身上那散发出来的冷意却让热情的伙计更加的小心免得得罪了这位贵人,也因此可以看出秦靖对接下来要见的人并不怎么待见。 秦韶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看出来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亦在他的预料之中,“七皇弟请坐。” 来了,便是有意。 秦靖入了座,“二皇兄请我来所为何事”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秦韶笑道,“不过是想一起聚聚罢了,除了七皇弟之外,原本也邀请了四皇子他们的,不过最后却只有七皇弟赏脸来。”说完,亲自动手给他斟酒,“四皇弟说王妃有孕,他要陪王妃,五皇弟说他不喝酒,八皇弟更是干脆了,直接说他不乐意跟我喝酒了。” 秦靖神色不动。 “七皇弟既然来了便是给我这个二皇兄面子”秦韶举起了酒杯,“我先敬七皇弟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秦靖看了看他,亦端起了酒杯,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也算是给了他脸面了,一口喝完了之后,便开口:“听闻二皇兄仍未王妃之死而伤心。” “自然伤心。”秦韶还是笑着道,“夫妻这些年,虽说算不上是情深义重,也是相敬如宾的,更何况王妃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让我无后顾之忧,我如何能不伤心” 秦靖把玩着酒杯,“既然如此,二皇兄为何还设宴” “因为比起伤心,我更是痛心”秦韶道。 秦靖看着他,静待下文。 “七皇弟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吧”秦韶没有继续自己的事情,而是将话锋转到了秦靖身上,“没想到我们那位四皇妹在父皇的心中竟然比这大周的江山还要重要。” 秦靖端起了酒壶自己动手倒酒,“二皇兄无需挑拨离间,我便是再难过也不至于沦为二皇兄手中的棋子。” “既然七皇弟开门见山了,我亦不兜圈子了。”秦韶说道,“今日邀七皇弟来的确是想与七皇弟合作合作。” “我为何要与你合作”秦靖道。 秦韶笑道:“为了活下去。” “二皇兄便这般认为我活不下去”秦靖也笑了,却是嗤笑,“若是父皇要我的命,二皇兄能保得住吗又或者二皇兄愿意为了我与父皇作对” 秦韶笑道:“这点七皇弟不必担心,父皇便是再不在乎我们这几个儿子,只要不是像秦恪秦钰一般大逆不道的话,他不会要我们的性命。”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与你合作”秦靖继续问道。 秦韶笑容不变,“若是我猜测错误的话,七皇弟自然便不会有危险,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这个猜测十有是真的。” 秦靖喝了杯中的酒,“什么猜测” “我见过秦恪。”秦韶道。 秦靖倒酒的手一顿,目光也阴沉了下来,“你见过秦恪” “是。”秦韶道,“不过七皇弟不要误会,我虽然见过他,可并未与他” “单凭你知情不报,便已是大罪”秦靖冷笑。 秦韶并不担心,“的确如此,不过七皇弟要大义灭亲吗” “为何不” “不说七皇弟没有证据。”秦韶笑道,“即便是有,这对七皇弟来说有什么好处讨好父皇还是讨好我们那位四皇妹又或许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跟忠诚” 秦靖没有回答,手中的酒杯悄然握紧。 “若是为了讨好父皇跟长生公主,七皇弟便不怕讨好不成反倒是给了他们发作的机会至于所谓的正义忠诚”秦韶笑了,“七皇弟不会这般天真吧” “我母妃并未死。”秦靖道。 秦韶眸子一睁。 “即便是如此,我也不 会与你合作对付四皇妹”秦靖继续道,“你要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但我不会背叛我的恩人” “恩人”秦韶笑道,“秦长生吗” 秦靖没有回答。 “她是你的恩人,那又是谁将你母妃扔进冷宫里头”秦韶继续道,“秦靖,你母妃没死,你便感恩戴德了,心甘情愿地给她当狗吗” “我只知道我母妃活着出了皇宫,往后的日子里能安享天伦。”秦靖道,“这都是她给我的” “可亦是他们一手造成的”秦韶脸上的平静开始龟裂。 秦靖笑了:“那又如何我母妃还活着。” 他母妃还活着 他母妃还活着 秦韶只觉身体里像是有一群野兽一般肆意地冲撞撕咬,“是啊,你母妃还活着可能活多久不过是一个传闻便让她毫不留情地羞辱你,你们还能活多久还能有多久安稳的日子过” “与你合作便能了”秦靖好笑道。 秦韶也笑了,“看来你并非毫不知情,怎么这便是你与她的交易所有人都认为长生公主给七皇子当靶子,而事实上反过来才是” “秦恪告诉你的”秦靖问道。 秦韶笑道:“没错他跟我说我们的父皇也想学大雍的皇帝养出一个女帝来女帝多可笑啊我一直以为秦恪这般多年东躲西藏的将脑子也给弄坏了,可是父皇居然在太极殿正殿来为秦长生行及笄礼,那是储君才有的规格” “所以,二皇兄便信了。”秦靖道。 秦韶笑道:“我能不信吗” 秦靖沉默。 “先前我还以为七皇弟也不知情,这般些年来一直都被他们父女给利用。”秦韶继续道,“可现在方才明白,七皇弟早便知情,而这便是七皇弟跟他们的交易七皇弟至孝,所以,便有了这个交易” 秦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斟酒自饮自酌。 秦韶神色也松了下来,心中的暴怒也渐渐地平复,“秦长生如今这般羞辱七皇弟怕也是开始怀疑七皇弟另有所图了,所以打算换人了,七皇弟现在是觉得自己的任务结束了,往后便能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他喝了杯酒,继续笑道:“七皇弟未免太天真了” 秦靖还是没说话。 秦韶继续道:“不说你与钱家的婚事,便是她秦长生想要坐上那个位子便不会让一个皇子活着只要有一个皇子活着,便是父皇将她送上了那个位子她也坐不稳大雍女帝可是把她所有的兄弟都给杀光了才能坐上那个位子公主为帝除非皇子死绝了” 秦靖低着头仍是没有说话,可握着酒杯的手明显又加重了力度。 秦韶勾起了嘴角。 “便是如此又如何”秦靖抬起头,眼眸幽深,“当初若不是她,我与母妃早便被赐死,我们母子的命是她给的,往后她若是想要收回的话,我们也毫无怨言,况且,她要的不过是皇子死了罢了,我母妃还能活下去。” 秦韶沉下了脸。 “念在手足的份上,今晚的话我当没听说过。”秦靖继续道,“二皇兄好自为之。” “你便真的死心塌地为她”秦韶冷笑。 秦靖道:“我只是知道有恩必报” “好”秦韶继续道,“那便报恩吧” 秦靖皱眉。 “秦恪如今虽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可他却并非毫无威胁了。”秦韶道,“他藏在暗处随时等待时机给你那位大恩人致命一击” “你什么意思”秦靖问道,冷意随之释放。 秦韶继续道:“秦恪屡次找上了对我而言也是麻烦,对你的大恩人更是我希望七皇弟与我合作一举清除了秦恪残余的势力,最好能够将他也给灭了” 秦靖盯着他良久,才缓缓道:“我母妃出宫当日有人利用杨美人设局陷害我,也便是因为这件事,四皇妹对我起了疑,再有后来过继传闻,便更是不留情面” “七皇弟怀疑我”秦韶挑眉道。 秦靖继 续道:“事后我追查,发现当日荣贵妃在冷宫遇袭一事与张贤妃有关系。” “宁王。”秦韶眯起了眼。 张贤妃吗 这便是秦恪在后宫的人 “我与你合作。”秦靖道,“将秦恪所有党羽一网打尽” 秦韶笑了,“七皇弟这般忠心耿耿最终却只能无声无息地死去还真的是可惜了” “四皇妹一事,你若是宣扬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秦靖继续道,“不过我相信二皇兄不至于这般愚蠢” “自然”秦韶道,“我便是再愤怒也不会公然挑衅父皇” “如此便好。”秦靖说完,便起身离开。 秦韶没有阻拦。 待他走了之后,一人从旁边的屏风后走了出来,尚未及冠,英姿勃发,不过此时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罢了。 “王爷这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 陛下要让长生公主当女帝 秦韶饮尽了杯中的酒,“连你母亲都能狠下心肠对你嫡亲姐姐下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男子脸色更是煞白。 他不是别人,而是忠勇侯府三公子,魏王妃的嫡亲弟弟陈韬。 秦靖从酒楼出来之后便直接回了燕王府,这才进了王府的大门便被管家告知后院的老夫人又闹了,这次闹着要杀了衡王殿下跟荣贵妃。 “知道了,封好下人的嘴就成了。” “王爷放心,小人不会让一个字传出去的。” 秦靖颔首,便起步往后院而去。 这时候余氏已经骂累了,正在吃东西补充体力,下人们正在收拾满地的狼藉,那些精美的摆设如今已经成了一地的碎片,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燕王府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 “靖儿你来了”余氏见了儿子当即便起身走了过去,“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般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荣贵妃那个贱人” “母亲。”秦靖打断了她的话,“孩儿没事。” “怎么说没事那个贱丫头已经跟荣贵妃那个贱人的儿子” “母亲。”秦靖还是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隔墙有耳。” 余氏一怔,随后也紧张起来了,忙道:“府中不干净还是他们派人监视你了”越说越怕了,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我方才骂了很久,骂了很多靖儿,他们会不会知道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靖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没事的。”秦靖安抚道,“有孩儿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母亲的。” “可那是贱丫头” “不管是谁”秦靖正色道,“母亲累了,孩儿扶母亲进去休息,母亲什么也不必担心,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余氏已然六神无主了,只得听儿子的。 秦靖又安抚了好半晌,这才离开。 往后的好些日子,余氏都安安分分的没有再闹腾。 宁王妃等了许久,就快要等不下去了,打算再进宫去求荣贵妃的时候,宫里面传来了话,荣贵妃准许她前往冷宫看望张贤妃。 不过必须私下进行,不能声张,而且,不能与宁王殿下一同去。 虽然不能与宁王一同去让宁王妃有些失落,但也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为了不让丈夫阻止自己前去,宁王妃并未告诉丈夫,打算见过了张贤妃之后这才告诉丈夫。 “在收拾什么” 宁王妃笑道:“没什么,初二回门的时候见母亲身子有些虚,便置办了一些东西过两日送去,还有便是我打算进宫去给荣贵妃娘娘请安。” 宁王看了看她,“宫里少些去为好。” “嗯。”宁王妃心里既是甜蜜也是心酸,为丈夫关心她而甜蜜,为丈夫一个人忍受所有的痛苦而心酸,“王爷,往后我们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这魏王殿下还真的不简单。”长生得知了最新的消息之后不禁感慨,“忠勇侯府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能找到同盟。” “忠勇侯府三少爷与魏王妃感情十分深厚。”凌光道,“下手的是他的母亲,他自然不敢怎样,所以” “所以便将怨气转到了我们身上了。”长生笑道,“这便给了魏王殿下可乘之机了,不过拉拢一个在忠勇侯府几乎没有话语权的人于他而言有多大的用处还是不过是不想断了忠勇侯府的关系罢了。” “或许不过是为了报复。”凌光道。 长生笑道:“也是,我的这位二皇兄可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主儿,忠勇侯府这般坑了他一把,他怎么能轻易饶过便是不能让忠勇侯府继续为他所用也不能让他们反过来咬他一口。”说完,便又道:“余氏还闹吗” “如今安分的很。”凌光道,随后皱眉,“燕王将余氏还活着的消息泄露给了魏王” “真真假假才能更真。”长生道,“燕王的这一招玩的也挺漂亮的。” 凌光面上泛起了担忧,“公主,若燕王真的有了别的心思” “你家主子我不是傻子。”长生道,“养虎养虎,自然便要冒着被反咬的危险,若是连这点危险都不能承受的话,那不如早早便隐姓埋名去了。” 凌光不再说什么。 “当然了。”长生缓缓道,“我还是希望不会有这一天。” 凌光没说话,却是皱了皱眉。 “怎么”长生挑眉笑道:“觉得本公主太贪心了” “奴婢只是对人心没有信心罢了。”凌光道。 长生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但人生之路漫漫长,若是一丝信任都不肯给出的话,这漫漫长路走下去便太可怕了。” “公主高兴就好。”凌光道,他们当手下的盯紧点便是了不过即便燕王真的想反咬公主一口,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说起这玩阴谋诡计的,这些日子我们的王大人都如何了” 凌光道:“一切如常。” “卢家呢”长生继续问道。 凌光道:“卢家家主似乎有到京城的打算,不过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动作。” “这便有意思了。”长生眯起眼沉思半晌,“毕竟是三元及第,老是让王大人做些不轻不重的活怕是会寒了天下寒窗苦读学子的心。”说完,便起身下了暖炕,“走,去找找皇帝陛下这年都快过完了,他也休息够了吧” “陛下如今在后宫。” 公主殿下顿了脚,“算了,也没几日好逍遥了,便让他在好好享受一下美人恩吧,也免得后宫的那群小姑娘背地里扎小人诅咒我。” “公主” “开玩笑而已。”长生挥手道,既然下了炕了也不打算再回去,披上了大氅也出了屋子,不过没去后宫吓人,便站在廊下,“这雪没下多少,风倒是厉害。” “公主若是觉得冷便回屋吧。” 长生笑笑,“不知道许昭能不能赶到。” “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月便能到了。”凌光道,“若是再加急些,再过几日便可以到。” “希望吧。”长生神色低迷了下来,“虽然机会不大,我还是希望司老太君能熬过这一劫。” “生死有命。”凌光道,“公主不必过于伤怀。” “她如今这般我亦有责任。”长生道。 “若无公主,燕州城如今已经沦为人间地狱。”凌光道。 长生笑了笑,“所以我难过却并不愧疚。”她抬眸看向远方,天边暗沉暗沉,似乎在酝酿着黑暗一般,“不下雪,却仍是见不得光明。” 平静安逸的好日子终究不会长远。   ☆、322 元宵 转眼便到了元宵佳节了,宫中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了,裕明帝先前便下诏在宫中设宴庆元宵佳节,而京城之中亦是张灯结彩的,人人一起闹元宵! 长生对宫中的元宵宫宴没什么兴趣,便是热闹可也不过是在做一场大戏罢了,所以便打算露一下脸便拉上衡王殿下出宫去逛花灯会去了。 衡王殿下一听她的话便恨不得咬死她,可公主殿下是当着荣贵妃娘娘的面开的口,他便是再恨不得咬死她也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 因为他是兄长! 该死的兄长! “娘娘,宁王妃求见。” 长生将黑着一张脸的衡王殿下给丢一边去了,看向荣贵妃,“宁王妃最近似乎很经常进宫给娘娘请安。” “嗯。”荣贵妃颔首。 秦阳转开了注意力,狐疑道:“宁王妃好端端的怎么便进宫来给母妃请安了?”虽说母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但毕竟不是皇宫,又与宁王不亲,宁王妃没有理由时常亲近,更何况还是突然间这般的,必定有问题!“母妃,宁王看起来虽然很安分,但他毕竟是四国公府的后人,如今他的母妃还在冷宫里面!”四妃所生的这几个皇子,哪个是好的?秦钰谋逆,秦恪更狠直接叛国了,秦韶满肚子的阴谋诡计,秦烁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王妃希望能去冷宫探望废贤妃张氏。”荣贵妃道,“目前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对劲,宁王妃这孩子的确是一片孝心。” “放屁!”秦阳冷笑,“若真的有孝心怎么现在才来?”宁王妃嫁给秦烁多久了?若是真的想表示一下孝心的话,早就来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才来?“母妃,你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秦烁果真也不是个好的吗? “当初母妃在冷宫里边出事,张氏也在!”秦阳猛然想起了这件事,“虽然余氏将事情都揽住了,可若是她真的有这个本事便不会一直被余德妃给压着,更不会被牵连进四妃的案子里头!母妃,他们这般突然间要尽孝心必定有所图谋!” “本宫自由分寸。”荣贵妃并没有打算让儿子掺和进这件事里头来,不是不信他,而是以他的性子搅合进来怕是会坏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 “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管这般多做什么?”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当你母妃傻还是当本公主傻?” “我跟我母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要跟我论尊卑吗?”长生眯起了眼,“论起来我说话你连站的地都没了!” “你——”秦阳狠狠地咬了牙,直接不理她了,“不管如何,母妃切不可大意!”他自然相信母妃自有分寸,但还是不得不提醒! 阴险狡诈的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母妃知道了。”荣贵妃无奈地笑了,“阿熹是你妹妹,你便让让她。” 他还不够让她吗?! 她害的他现在一身麻烦,他都没对她怎么了,还不够让?! 该死的臭丫头! “娘娘放心,便是不让也没关系,反正你儿子也斗不过我。”长生笑道,“不如这样,娘娘你将他交给我调。教” “秦长生——”秦阳脸黑的跟锅底似得,你有完没完! 长生也没继续,“看来八皇兄真的很不待见我,那便算了,不过在我没找到新玩伴之前,八皇兄还是得继续陪我玩。” “自然。”荣贵妃笑道。 秦阳的话还没说话来便憋了下去了,玩就玩,他还怕了她不成?! 荣贵妃只当没看见,对那还未退下的宫人道,“请宁王妃进来吧。” 秦阳神色一肃。 长生端起了茶喝了起来,神色悠闲。 宁王妃气色很好,嘴边始终挂着微笑,一看便是日子过得极好的,进来的时候见到还有其他人在,愣了一下,随后便恭敬地见礼,“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随后便转向长生,“参见公主殿下。”转向秦阳一福,“衡王殿下。” 荣贵妃颔首,“宁王妃不必多礼。” “谢贵妃娘娘。”宁王妃笑容有些收敛,“妾身不知公主跟衡王殿下在,打扰娘娘了。” “无妨。”长生搁下了茶杯,“我也就过来坐坐罢了,这就走了,宁王妃既然进宫了便陪贵妃娘娘说说话。” 宁王妃道:“是。” 长生审视了她半晌,在她开始不安的时候方才起身,对荣贵妃道:“那我便先走了,娘娘跟宁王妃好好聊聊。” “嗯。”荣贵妃道,“晚上的宫宴记得来,莫要陛下等久了。” “知道了。”长生笑道,抬手指向了衡王殿下,“还不跟我走?” 秦阳咬牙,不过并没有发作,给荣贵妃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母妃切记好生保重!”目光睨了一眼宁王妃。 宁王妃是教养长大的,大风大浪没经过,阴谋诡计更是没什么经验,但始终是名门之女,还是有几分敏感的,如今自然能感觉到了来自于衡王的不善,心神也紧绷了一下。 她亦自知她这般贸然来求荣贵妃必定会让许多人非议。 “照顾好阿熹。”荣贵妃不忘叮嘱。 她还需要人照顾?! 秦阳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点头应了,“母妃放心便是。”说完,便转身离开,当然了也没忘记不轻不重地反击一下,板着脸对公主殿下道:“还不快走?!” 长生眉眼弯弯,“这就走。” 秦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输人不输阵,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头。 长生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终于走出去了。 宁王妃觉得自己手心里都要冒出汗来了,但还是咬着牙掩饰了过去,“娘娘” “你放心。”荣贵妃也没为难她,“本宫既然答允了你便不会食言,今日乃元宵佳节,你去探望张氏的话也算是桩美事,待会儿本宫便让人领你去。” “多谢娘娘!”宁王妃大喜,方才她真的以为这事不成了!衡王跟公主明显对她的态度不对劲,“妾身想带一些东西给母妃,不知道可不可以?” “本宫既然让你见了又岂会不让你带东西?”荣贵妃笑道。 宁王妃笑道:“多谢贵妃娘娘!” 荣贵妃笑了笑,随后便吩咐了人安排,一刻钟后,宁王妃便出了荣贵妃寝宫,不算张扬但也没有可以隐瞒的往冷宫去了。 所以,一向低调的宁王殿下在宫宴上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交往的大臣见了他都有意无意地提及了这件事,既是善意的提醒更是有意的打听。 长生公主跟燕王闹翻了,最近跟衡王来往密切,现在宁王妃被准许前往冷宫探望废贤妃张氏,是不是表明宁王也在长生公主的考虑范围之中?要知道当年长生公主跟燕王开始亲近起来的时候,燕王便是被特许可前往冷宫探望他的生母余氏的!跟现在何其相似! 而面对这种情况,宁王只是苦笑表示他并不知情。 宁王妃也面对相同的情况,比起宁王,她便慌张许多了,心头也不禁生出了怒意,看着那端坐在高位的贵妃娘娘,她不止一次想上前询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无心帮忙,便不帮就是,现在这是要做什么?!就算她没有下令隐瞒她去冷宫一事,可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后宫的事情怎么可能这般快便传到了宫宴上?! 荣贵妃 还是该说是长生公主,她想做什么? 想让王爷也卷进来吗? 宁王妃好不容易压着情绪熬到了宫宴结束,与丈夫汇合了之后,脸色便再也坚持不住了,苍白了下来,“夫君” “回去再说。”宁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声音依旧温和。 宁王妃心里更是难受,“好”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宁王妃便再也抑制不住了,“王爷对不起我没想到” “母妃可好?”宁王却打断了她的话。 宁王妃一愣。 “她可好?”宁王看着她,“可还好?” 宁王妃眼眶湿润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手,“母妃很好冷宫的条件虽然不太好但母妃身子还很健朗心境亦是平和只是说起了王爷,方才湿了眼睛” “那就好。”宁王笑道,那笑容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王爷”宁王妃更是愧疚不已,“妾身不是故意瞒着王爷,妾身只是怕王爷不让妾身去!妾身不想王爷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妾身知道王爷想见母妃的,但为了不连累妾身定然不会让妾身去的,可妾身不能看着王爷日日那般借酒消愁,更想替王爷尽孝,妾身” “我知你是好意。”宁王打断了她的话,“别担心,贵妃娘娘既然允了你去,便不会有事。” 宁王妃激动了起来,“可是她” “不该说的话便不要说了。”宁王打断了她的话,“母妃都跟你说了什么?” 在丈夫温和的目光之下,宁王妃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母妃问了王爷的情况,也问了我的情况,她知道她就要当祖母了,很高兴,说要给我们的孩子做衣裳。” “没有其他的?”宁王继续问道。 宁王妃一愣,“王爷指的是什么?” 宁王笑了笑,“没什么,母妃高兴就好。” “王爷” “今日你也累了,歇会吧。”宁王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歇会吧。” 宁王妃满心的动容,“王爷,妾身往后定然不会这般随意,定然不会的!” “嗯。” “王爷,对不起。”她抱着丈夫,“明日我便进宫去向父皇请罪,说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与王爷” “你是我的妻子,你做的便是我做的。”宁王打断了她的话,“再者荣贵妃既然同意了,便也是父皇的意思,无需多此一举。” “陛下”宁王妃心头更是不安,“难道陛下真的” “王妃。”宁王打断了妻子的话,“我们只要过好我们的日子便够了,其他的,多想无益。” 宁王妃满心的忧虑,只是在丈夫的目光之下全部压了下去了,她不能给王爷帮忙却可以不给他添麻烦!“妾身以后安心养胎,不会再胡来。” “嗯。” 这元宵的宫宴倒是顺顺利利的,长生公主没在为难谁,甚至她不过是露了脸之后便离开了,究竟是如她所说的觉得宫宴烦闷还是跟宁王一事有关系,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没有她在,谁也不敢在皇帝陛下的宫宴上闹事,撇开了宁王妃一事,整个宫宴也可以说是其乐融融的。 长生直到宫宴散了也没回宫,趴在了已经渐渐冷清下来的酒楼窗台上,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发呆,而明月之下的热闹繁华也渐渐地被深夜淹没。 四周开始安静了下来了。 “再不走宫门便要关了!”秦阳真的想把她的脑子给撬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这臭丫头怎么便这般能作!一时一个面孔的!被她拉着出来的时候他便做好了被她耍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她却像是转了性子似得,除了拉着他四处疯,坑了他的荷包一大笔之外,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那样子好像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妹妹,将他真的当成了哥哥一般! 他有兄弟,有姐姐,也算是有妹妹,但是从不知道兄弟姐妹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这一晚,他竟然有些明白了,这便是兄妹之情! 但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真的要知道什么叫做兄妹之情也不会从她这里知道! 所以,衡王殿下压下了这个可笑荒谬的感觉,但却也无法否认公主殿下今晚的确反常但是却并没有那般让人生厌。 “不走!”长生懒洋洋地道,美酒的后劲还在,“都还没玩够了。” 秦阳气结,“整条大街都几乎让你搬空了,你还没玩够?!” “放心,明天还你银子。”长生睨了他一眼道。 秦阳怒道:“你以为我稀罕你还?!” “把这雅间给包了。”长生道,“我今晚上在这里守夜。” 秦阳这次聪明的没有跟她争论,而是直接看向旁边一直守着的凌光,“再不走宫门便要关了!” “无妨。” 秦阳咬牙,还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这里不安全!” “那你便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反正我不回去!”长生抬手捂着头,“凌光,我头疼。” 凌光上前,“公主不该喝那般多。” “你怪他!”公主殿下直接推卸责任,“是他买的酒!” 秦阳真想将桌子上那还没收起来的酒壶砸过去,他花钱了还得给她背黑锅不成?“不回便不回!不回才好!免得你到父皇面前污蔑我故意拿酒害你!” “要是有刺客来,你也跑不掉!”公主殿下挑眉道。 秦阳气的心肝肺都疼了,“伙计,结账!”不就是给她另外找一个地方吗?他给她找一个便是! 安全的地方 在衡王殿下这里能拿出来最安全的地方自然便是衡王府了! 秦阳将死不要脸的公主殿下给弄到了自己家里去了,将衡王府搅和的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便又被抓了过去,公主殿下说了她睡不着,让他陪着解闷。 他是**的**吗? 解闷! “你到底想怎么样?!”秦阳压着怒火,这般日子下来多多少少也摸到了一些门道,这臭丫头不能跟她对着干,跟狗似得得顺着她的毛撸!“宁王妃的事情?”自然不是,“谁给你气受了?你直接将人给砍了便是,这般模样别让人知道你是谁!” “说什么了?”长生捧着热茶笑眯眯的,“谁能给本公主气受?” “那你” “八皇兄不觉得打打闹闹的更热闹吗?”长生笑道,“而且还能增进感情。” “你脑子有病!” “八皇兄不是越来越关心我了吗?”长生笑道,“这便证明了打打闹闹的确有利于增进感情的,至于我脑子有没有问题,这个得好好斟酌斟酌。” “你——”秦阳气结,“懒得跟你说!”说完便一甩衣袖,离开了。 “你要是走我便跟父皇告状说你欺负我!” “秦长生——” 就在衡王殿下想要撕了公主殿下的时候,青龙突然间来了,送来了一个盒子,公主殿下也没有避忌,直接就打开了,笑容更深,亦更加的真实,“还算他有良心。” 秦阳狐疑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谁给的?” “萧惟。”长生道。 秦阳一愣,随后死死地盯着眉开眼笑的公主殿下,顿时恍然大悟了,可却无法接受一般指着她,“你——你——你便是为了那个萧惟整个晚上疯疯癫癫的?!” 就是为了那个萧惟?! 她真的看上了他了?! “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长生将镯子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这还真的不知道,八皇兄若是有空的话不放给皇妹我解说解说。” “你——”秦阳这次真的被气坏了,甩袖离开,这一次再也没有停留。 长生抬起了头看着青龙,笑容已然敛去,“燕州城那边可有异动?”   ☆、323 最后的秘密 “并无异常。” 长生颔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镯子,“让人盯紧点,本宫不希望南王世子到任之前燕州城出事。”倒不是怀疑司楠会因为调令一事而不满做出什么事情来,但一旦司楠调离的消息传到了燕州城,必定会引起一番震动,南王世子名声是很响亮,但他在南疆,始终鞭长莫及。 “是。” “下去休息吧。”长生打了一个哈欠,“顺便给宫里传个口讯,我今晚上不回去了。” 青龙抬头看了一下主子,“是。” “公主真的不回去”凌光在青龙离开之后问道,“陛下那边倒好交代,只是若是被人知道公主夜宿衡王府” “知道了又如何”长生挑眉,“本宫这个妹妹还不能来哥哥这里住一晚上了” 凌光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主子明白她并不是这个意思,“衡王未必能承受得起公主的这份厚爱。” “可怜他了”长生似笑非笑。 凌光无奈,“奴婢心疼公主。” “连这点风浪都经不住,将来怎么给我干活”长生笑道,“再说了本公主什么时候要为难他了又这可是他自己将本公主带回来的,怎么就成了本公主的错了” “公主心情不好”凌光问道。 长生撇了撇嘴,“你这才发现了啊” “萧惟便这般重要” “我有说是为了他吗” “那便是衡王让公主不快了。” 长生瞪了她一眼,“就是为了萧惟怎么了难不成你家主子我便不能想想自己的心上人” “公主想什么”凌光笑了。 “想将他狠狠地揍一顿”公主殿下咬牙切齿,“看他还会不会再招蜂引蝶” “就他那张脸,难。” 长生气结,“你这是再给衡王报仇雪恨” “奴婢不敢。” “哼”长生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镯子,“看起来品质不错,应当花了不少的银子的,好吧,看在这镯子的份上便饶了他这一回了。”说完,便又道:“该不会是战利品从别人的手里抢来的吧” “燕州最近没有战事。” “那他哪来的银子贪污受贿” “以他的品级,想贪也没有人贿赂。” “抢来的” “他有这个胆子吗” 长生摸摸下巴,“这倒也是,这么看来是跟人借的,真可怜,媳妇都还没娶到手了便先负债了,你说我要不要拟一个婚前协议,免得将来跟他背一身的债” “” 便是青龙不往宫里面传口讯,裕明帝也知道自家女儿现在在哪里,知道她整晚上都做了什么,甚至连她说了什么话也知道 公主殿下那般样子不就是想让皇帝陛下知道吗 寝宫之中,裕明帝并没有休息,一个人坐在富丽堂皇却又庄严肃穆的宫殿内,自饮自酌,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曳。 “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们生的这个都还没嫁出去了心便已经向着别人了婚前协议亏她想的出来不就是不满朕抹了那小子的功劳吗” 这说出来的话虽然是抱怨的,可神色却是无奈跟宠溺,皇帝陛下看着眼前,似乎便在他的面前有一个人与他对视一般。 许多许多年前,他们便是这般坐着,遐想着女儿的未来。 一晃,便已经许多年。 “阿熹长大了,你也走了许多年了。”裕明帝笑着,却让人心酸,“多少年了朕没去数过,也不想去数了,就跟当年我们再西北的时候,不敢去记着过去了的日子,更不敢去数未来还有多少日子,阿榛,又是一年 了,阿熹长大了,我也老了,你也走了好多年来日若是我去了,你可还在” 这般多年之后,她可还会在等他 裕明帝不知道,此时此刻也不想去知道 “你放心,朕没生气我哪里舍得生阿熹的气她若是直接说了我才该生气了,这般迂回的耍小心思是因为她还在乎我这个父皇,不至于为了一个臭小子而不顾她的父皇不过你说阿熹的眼光怎么便这般的糟糕天下男儿这般多,她独独看上了那一个混账东西” “你也别生气是我没保护好阿熹我知道那事的时候真的没脸见你当时阿熹才十四岁,都还没及笄可我总不能真的将人给宰了阿熹会难过的,没错,其实那丫头心里想些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不过是一直装着不知道罢了,我若是真的将人给宰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什么不是阿熹眼光不好呵呵当年所有人也都说了我眼光不好,这般多美人偏偏看上了你你啊,怎么能将自己跟那臭小子相提并论当年你为我吃了多少的苦那臭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别不高兴,就依了你的话,再不好也是阿熹看中的人,我不说了行了吗” “阿榛我想你。” 裕明帝趴在了桌子上,已然醉了过去。 也似乎只有在这般情况之下,他方才能够放纵自己。 燕州城的元宵之夜虽然及不上京城繁华,却也是热热闹闹的,而且与京城到了深夜便停下来的热闹不同,燕州城是彻夜狂欢的。 元宵过后,便是真正的新的一年了。 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不过将军府从过年开始便一直与喜庆无缘,因为司老太君病重,这个在燕州城德高望重的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外边很热闹。” 从年前开始,司老太君便一直病的很厉害,除夕当日更是陷入了昏迷当中,便是大夫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过来,但她醒过来了,即便状况依旧不好,可还是撑着一口气,而到了元宵这一日,她的精神却好了许多,甚至还坐着抬椅出来看了会儿花灯,这让将军府的下人欣喜不已,甚至消息传出去了之后,一直在为司老太君而担心的百姓们也认为司老太君是要好了,原本便喜庆的气氛更是热烈。 “是的。”司楠笑着,心情却是沉重,他知道祖母并非是熬过来了,而是真的走到了尽头,“比往年都要热闹。” “这就好。”司老太君笑道,枯槁的脸上绽放着最后一丝光彩,“让丫头们进来服侍我净身更衣吧。” “祖母”司楠难以压抑悲痛,便是已经在预料之中,可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她正要离他而去 司老太君拍拍他的手,“去叫吧,我想去祠堂” “好” 丫鬟婆子们很快便进来了,看着主子越发精神的状态,心情也是十分的愉悦,高兴的都忘了这大半夜去祠堂有些不对劲。 司老太君没有走着去,便是精神很好她也走不了去,也没有做抬椅,而是司楠亲自背着她去的。 “有孙儿真好。” 司楠将司老太君放在了椅子上,祠堂之中本没有椅子的,是他让下人放进来的,“有祖母才好。”他蹲在了司老太君的面前,抬头笑道。 司老太君笑了,抬手摸摸他的头,“一晃我的孙儿便长大了,祖母还记得你小时候尿床了怕你父亲责骂偷偷的将床单送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帮忙洗了的样子。” “祖母笑话孙儿” “呵呵”司老太君笑道,“这才好,孙儿孙儿,不是孩儿,我的孙儿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连同儿子也一起当了。” “祖母” “司楠。”司老太君敛去了笑容,抬头看向前方供奉着的灵位,“去将老祖宗的灵牌拿下来吧。” 司楠一愣。 “去吧。”司老太君道。 司楠点头,“是。”随后便起身,没有马上去取那灵牌,而是上了香,磕了头告罪之后才动的手,“祖母。” ;n bsp;司老太君想伸手去接过,可方才还能抹孙子的头的手此时却使不上力气了,“你自己打开吧。” “打开” “嗯。”司老太君点头,“灵牌的底座有机关,打开吧。” 司楠神色一凝,看了看祖母,再看了看手中的灵牌,心中浮现了不好的预感,“祖母,这是” “这是我们司家最后的秘密。”司老太君道,“是时候告诉你了。” 司楠敛了心神,动手打开了机关,不算是什么特别机巧的机关,这灵牌便是一个储物的盒子,不过若是不说,谁会知道这里头的秘密呢哪里不能藏秘密非得冒犯祖宗盒子打开了,拿出来的是另一个细长扁平足以塞进灵位的盒子,“小时候孙儿见了别人家的灵牌后问父亲为什么我们家的祖宗灵牌不一样,比别人的大了许多,父亲告诉孙儿灵牌大了了便代表司家要承担更多。” “这是祖母跟你父亲说的原话。”司老太君笑道,“不过这话也没错。” 司楠看着她,“祖母,什么样的秘密便是连父亲生前都不能得知” “司家代代唯有一人能知这个秘密。”司老太君道,“当年你祖父离世,你父亲尚年轻,他担心他承受不起这个秘密,所以传给了我,如今该是传给你的时候了。” 司楠不语。 安静肃穆的祠堂突然间多了一股压抑。 “打开吧。”司老太君道。 司楠没有拒绝,既然是他该承担的他便不该拒绝,他打开了,盒子没有特别的机关,唯一不同的便是密闭很好,也最好地保存着里头的东西。 那是一张锦帛。 玄色与暗红相互交织,绣着五爪金龙。 即便司楠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亦是大惊失色,“祖母,这是”五爪金龙的锦帛他见过无数,那是圣旨的规制,可玄红大周尊明黄,玄红那是前朝所尊崇司家最大的秘密与前朝有关 “大雍文熙女帝的丈夫,姓司。”司老太君道。 司楠浑身一震,“大雍女帝没有丈夫” “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想来心里也有将他当成过丈夫的。”司老太君道。 饶是司楠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小秘密,可是现在他看着眼前已然回光返照的祖母,一字一字地问道:“祖母的意思是” “司家”司老太君缓缓道,“是大雍文熙女帝的后裔,嫡系后裔。” 司楠握紧了手中的锦帛,紧绷的脸上开始冒出了青筋,他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已然石化了一般,许久许久,他方才开口:“祖母想要孙儿如何” “先祖承诺过文熙女帝,要为她守好国门。”司老太君继续道,“他在北境为她守了十几年,不但为她守好了北境,更为她收回了燕州这片大雍先祖的发祥之地,楠儿,这是我们先祖浴血奋战守护的地方。” 司楠道:“祖母是让我继续守在这里” “不。”司老太君摇头,“这个秘密不是要困住我们,更不是先祖加诸在后代子孙身上的枷锁,而是信仰,楠儿,这是司家历代的信仰,先祖要我们守的不是这小小的燕州城,而是天下百姓文熙女帝曾对先祖说过,守住燕州算什么能守天下苍生才是真男儿,皇朝更替总有时,唯有信仰方才永世不灭,这便是我们司家的魂” 司楠缓缓跪下,“孙儿明白了,孙儿不会辜负先祖遗训” “好”司老太君笑道,随后看向了他手里的锦帛,伸出了手。 司楠将锦帛放到了她的手里,“祖母还有什么嘱咐” “这锦帛”司老太君声音已然开始缓慢虚弱了下来,“除了能证明我们司家的来历之外,便只是先祖留给我们的念想若在前朝,对司家来说是极大的荣耀而如今却会给司家带来灭顶之灾先辈们不肯毁去,何尝不是没有放下宗族的执念不过还好,我们司家的血脉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儿,顶天立地” “祖母放心,司楠忠于陛下忠于百姓”司楠岂会不明白她的担忧。 司老太君笑道:“我孙儿自然也是顶天立地不管是大周还是大 雍,百姓都是一样的。” “是” “这东西”司老太君缓缓打了开来,目光落到了最后的落款处,“当年你祖父临终之时本来是想毁了的,可最后还是没有他说那个淹没在历史当中的人,总得要有人记住才行,我们的先祖名司谦。” “孙儿记住了。”司楠握紧了她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到了她在流逝的生命。 “那就让这个秘密就此消失吧。”司老太君道,“我相信即便没有这先祖的遗命,我们司家的子孙也能够顶天地力不亏君王不亏百姓” “好”司楠应了下来,他将锦帛取来,走到了供桌前,放在了烛火之上点燃了,将那能证明司家尊贵出身又能给司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秘密化为了一团火焰。 司老太君看着那渐渐燃烧的锦帛,笑着祥和宁静,她最后的使命完成了,不亏先祖不亏儿孙,如今剩下的便是对孙子的不舍,“楠儿” 司楠转过身跪在了她的面前,“孙儿在。” “好好的”司老太君笑道,“记住一定要好好的” “孙儿会的” 司老太君笑着缓缓合上了眼睛。 “孙儿会的。”司楠落下了泪,承诺道,“孙儿一定会的” 萧惟紧守着对公主殿下的承诺,除了去了一趟将军府探望君老夫人以及执行军务之外,他便没有他踏出过军营一步。 元宵佳节,萧将军也并不没有没良心的一点也不去想远在京城为他收拾烂摊子的公主殿下,事实上他很想很想。 所以,当他见到了许昭的时候,欣喜不已,不过很快便觉得不对劲了,“京城出事了”否则他怎么会大半夜地回来 许昭的脸色不太好,“没事” 萧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没事的话你怎么” “你让我静一静”许昭烦躁地吼道,随后见了他桌子上的酒,当即便走了过去一把拿起当水灌了。 萧惟更觉得不对劲,“许昭,是不是长生” 许昭一把砸了喝光了的酒壶。 萧惟一惊。 门外的小兵听到了声音赶紧冲进来。 “都给老子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了”许昭凶神恶煞地喝道。 在军中,许昭自然比萧惟大,士兵们见了这阵势自然是溜了,不过还没走出去便又被喝住了,“站住去给老子搬两坛酒来” 萧惟皱紧了眉头,不过心里的担忧也散了,若长生出事的话,许昭哪里还有心情借酒消愁“司老太君不好了” 便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若是真的不好了,他不是该守在将军府吗 许昭没理他,反客为主地坐在了他的位子上,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是一幅画,上边画着一个女子,没有脸的女子,不过那衣着跟发饰,熟悉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了,“怎么这才多久便忘了我表妹长什么样子了” 不然怎么便没画脸 萧惟脸一黑,上前将画给收起来了。 许昭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剑,扔给了他,“喏,我表妹给你的” 萧惟稳稳地接住,没来得及细看便又见许昭居然在扒衣服,顿时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没看见吗”许大少爷不耐烦地道。 萧惟吸了口气,“这是我的营帐” “你都是我表妹的,我还不能用你的营帐”许昭理所当然,“放心,老子我没有断袖,就算有也不敢找你”说完,继续扒衣服。 萧惟的脸黑的跟锅底似得,恨不得动手将他给扔出去。 “拿着”一件衣服飞了过来。   ☆、324 对不起 萧惟决定就算得罪了未来大舅子也要将他给扔出去,不过在接到了拿衣服的时候便改变主意了,就算他没见过什么叫金丝软甲也摸出了这不是普通的衣服。 “这是” “那偏心的丫头说要送给我其实就是想借我的手给你的金丝软甲”许昭脸要多臭便有多臭,“真真是个偏心的丫头怕她父皇不准或者生气了直接宰了你,就算计了我将东西带给你” 萧惟看着手中的东西,心口涌出了一股热流,金丝软甲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东西的珍贵程度远不是他能够拥有的不过最珍贵的还不是这东西,而是她的心意 为了他,她便是算计陛下算计许昭也在所不惜 许昭更是见不得他这样子,“酒呢怎么还没拿来怎么老子才走了多久你们就不将老子当回事了” 没一会儿,酒送来了,还是上好的美酒。 军中平日自然是禁止喝酒的,不过今夜恰好元宵,不负责巡守的都能喝上几杯,这许大少爷要喝自然是喝好的 许昭揭开了酒坛子的封口,又更灌水似得。 萧惟见了只好放下了远道而来的礼物,先理会一下这未来的大舅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阿熹的计划,你可知道”许昭放在了酒坛子,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问道,“她说你知道” 萧惟敛了神色,“是。” “你便没有意见”许昭挑眉,“她是公主,是女人你便没有一点意见你便甘心后半辈子躲在她的身后,最后甚至连名字也留不下” 萧惟看着他,“为何不甘” “为何不甘为何不甘”许昭笑了,嗤嗤大笑,“是啊,人各有志,有人想要权势,有人想要富贵,有人自然便想要小女子的心不过萧惟,皇帝的女人尚且难当,皇帝的男人呵呵,你便真的这般有信心可以当的了” 萧惟没有回答。 “怎么答不出来了”许昭靠近了他,嬉皮笑脸的。 萧惟被酒气熏的皱眉,“我答不答的出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做。”即便许昭现在说的轻描淡写的,但他知道他在知道这事的时候必定经历了极大的震撼,“我想表哥也是一样。” “哦” 萧惟离他远了一些,“长生可还好” “自然好”许昭觉得有些无趣,“陛下在太极殿正殿为他举办了隆重盛大的及笄礼,还没有人来捣乱,不过他跟燕王似乎闹翻了,哦,对了,陛下让礼部拟了章程,过完年便给她选驸马,说是要将全天下最好的男儿都送到她的面前恭她挑选” 萧惟神色乱了一下,不过也没顺了许昭的意,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她跟燕王闹翻了” “看来你也得到了陛下给几个皇子封王的消息了”许昭道,“不过你大可放心,公主殿下岂会是吃亏的主儿只要闹翻的不是陛下,最终倒霉的绝对不会是她。” 萧惟吸了口气,“你如此匆忙赶回来是因为司老太君” “嗙”许昭摔了酒壶,面目狰狞,“你就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地喝口酒你知道老子这一路上怎么过的吗除了拉撒,老子都在马背上过,老子就算是去杀胡人也没这般拼命过” “司家出事了”萧惟问道。 “你他妈才出事了”许昭凶狠喝道,随后便扑向了萧惟。 萧惟自然还手了。 两人便在营帐内打起来了。 许昭发狠了,一点也没有留手。 萧惟起初只是防守,自然是吃亏了,到了后边他觉得自己若是再留手的话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也不再顾忌着他未来大舅子的身份了,可最后也还是没讨到便宜,许昭就跟疯了一般。 “你疯了” 打到了最后,许昭居然拔了剑了。 萧惟匆忙捡了新收到的那把剑,及时挡住了,同时也生气了,不管他发生了什么闹成了这个样子,他都没礼 “铿锵” 萧惟击落了他手中的剑,将地死死地摁住,“许昭,再发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来啊老子怕你不成” 萧惟扔了剑一拳打了过去,一拳不行便两拳,直到打到他肯冷静为止。 “你你”许昭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等我回京了便让阿熹甩了你” 萧惟也喘着气,“等你不再发疯再说吧” 许昭翻身四肢张开地躺在地上。 萧惟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继续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帐顶笑着,笑的颇为渗人。 萧惟吸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一旁,将没有被波及的酒拿了过来,揭开了封口递给了许昭,没有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要长生没事就行。 许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狠狠地灌了一口后递给了他。 萧惟接过过来。 男人有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安静了许久。 许昭自己开口了,“陛下已然下旨让你跟司楠去西州,我回京城,南王世子镇守北境。” 萧惟皱眉。 “你还没得到消息吧。”许昭见他这般神色便猜到了。 萧惟的眉头也没皱多久,“这对长生来说是好事,只是司楠跟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那边不会有问题。”许昭道,“陛下既然敢下这样的圣旨便已经跟南王世子通过气,他毕竟是皇族的人,只要陛下不是在卸磨杀驴,他便不会有问题,至于司楠”他又灌了一口酒,笑道:“回来之前我也认为不会有问题” 萧惟心中一沉,“你跟司楠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许昭挑眉,“他又没有老婆可以让我勾引” “许昭”萧惟沉声喝道,他在跟他说正事 许昭却仍是玩世不恭地笑着,“放心,司楠会遵旨意的先前燕州城大战损失惨重,便是撤了他的职将他治罪也是理所当然,如今不过是将他调离燕州罢了,到了西州那边,他依旧是大将军依旧手握重兵他能有什么问题他又敢有什么问题” 这还说没有问题 萧惟尽量心平气和,“司将军自然不会抗旨,但司家世代镇守燕州,如今调离,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想法的。” “所以才让你跟着去”许昭道,“你说阿熹那丫头被你给骗了也就算了,怎么皇帝陛下也被你给蒙蔽了你说你小子除了这张脸好看些还有什么好的” “你就怎知陛下不是希望我死在西州”萧惟道,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 许昭冷笑:“我会将你这话告诉阿熹的” “长生不会信你的挑拨离间的。”萧惟道。 许昭气的牙痒痒的,“好那就看看这天下男儿当中你排第几哦,忘了告诉你了,阿熹对选驸马一事可没有反对” “她没有理由反对。”萧惟没让他得逞,“即便是为了平息陛下的愤怒,她也不会反对,再者,陛下一片爱女之心,她如何会反对” “你便这般有信心” “我相信她。”萧惟道。 许昭听得满肚子的火,正要发作的时候便发现了他的手握成了拳头,火气顿时笑了,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在乎就算再有信心可事关自己心爱的人怎么会不在乎“好,既然你这般有信心,将来哭的时候可别来求我。” 萧惟只当没听见这话,“兵部的调令什么时候到” “元宵过后。”许昭道,“快了。” 萧惟颔首:“劳烦表哥回京之后保护好长生”说完,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还有你交代”许昭手中的酒壶砸了过去。 萧惟稳稳接住。 许昭一跃而起,仿佛身上的伤不过是画上去似得,“东西给你带到了,架也打了,我该走了。” “去何处”萧惟 问道。 许昭看着他,“今晚上的事情只当你我之间的矛盾。” “自然。”萧惟应道。 许昭继续道:“萧惟,切记要一心一意对阿熹,你若是敢对阿熹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许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今夜之事表哥若是不想说萧惟绝不过问,但必须与长生无关” “她是我的表妹,我比拟更加的在乎”许昭沉着脸,“萧惟,男女之情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血脉亲情却是永远也无法隔断别那你那所谓的喜欢来与我的兄妹之情相提并论”说完,不等萧惟回应便大步离去。 萧惟跟出了营帐,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眼眸幽深,他相信许昭不至于做出伤害长生的事情来,只是 他匆忙赶回来必定是有事,但绝不会是因为调令也不是京城出事,所以只可能是司老太君的事情而他刚刚的表现也绝不是因为伤心。 愤怒、失望,似乎还有愧疚。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半夜,将军府的花灯便已经撤下了,在一片哭泣声中换上了治丧的白灯笼,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的门口便挂起了治丧的白幡,还未完全从元宵喜庆中平息下来的燕州城百姓错愕不已。 司家治丧。 司老太君昨夜病逝。 即便早有传闻司老太君不好,司将军除夕回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军营,可当治丧的消息传来,众人还是吃了一惊。 司老太君,在燕州城德高望重的人物。 如今去了,司家便剩下一个司楠了 而也便在这时候,军中的将领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裕明帝的诏书虽然早就下了,可若是没有门路的话还是得等到兵部的调令下来,军中才能得知,军中的诸位将领或多或少在京城有些人脉的,不过这等消息自然是要隐秘些的,所以传到了燕州城也需要一些时间,而恰好这个时间便跟司老太君去世给撞上了。 司老太君去世了。 司楠即将调往西州。 数代镇守燕州的司家便要没落了吗 许昭站在将军府的门口,抬头看着随着冷风晃动的写着丧字的白色灯笼,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瞳幽暗的仿佛见不到底。 一路上疯狂赶路,唯一害怕的便是赶回来后简单眼前的情景。 “许少爷” 门口的下人见了当即迎了过来,丧帖还没发出去,除了家人之外不会有人来治丧的,所以,许昭是家人。 家人。 许昭嘴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讥笑。 “许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将军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许昭双手一握,“你们将军等我” “是的”下人的眼眶红红的,亦在为老太君的去世而伤心,“将军得知了少爷昨晚上回来过便一直等着少爷回来,许少爷,老太君去了” 许昭合了合眼,起步走进了将军府。 满目的白色,悲伤的气氛弥漫到了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 “老夫人在何处” “在后堂。” 灵堂还未搭起,灵柩停放在了后堂。 许昭起步走去,进了后堂,便见到司楠站在灵柩旁,他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了过去。 司楠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来了。” “嗯。”许昭攥紧拳头。 司楠看向了灵柩之中,已经换上了寿衣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的司老太君,“祖母,阿昭回来了。” 许昭眼眶顿时红了,看了过去,燕州城的数年岁月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那段不堪回首的苦日子里头,便是躺在这里的老人给了他抚慰,她待他如亲孙儿一般,而他却总是给她惹麻烦,可不管是什么样的麻烦,她都笑着说没事,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惹麻烦了,司楠对他下狠手的时候她虽然没阻止,可事后看着他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眼眶红了,然后悄悄地告诉他,她罚了司楠去跪祠堂了,有好东西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有战事的时候,她担心他多过于自己的孙儿,他爱去青楼闹,她气的打他,说要给她找一个好妻子好好地管管他,他中了计差点铸成大错的时候,恨不得自刎谢罪的时候,她拦住了他,给了他一巴掌说她不要这样没用的孙儿 “老太君” 许昭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司楠看着他,“昨晚你回来过。” 许昭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你若是” 许昭猛然起身一拳打了过去。 司楠猝不及防,被他打的踉跄后退。 许昭浑身颤抖,面容狰狞。 司楠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不管你如何做,我都不会怪你。” “昨夜我回来了”许昭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直接去后院找老太君,可下人说你们去祠堂了,我敢了过去,但却没有进去,我不是你们司家的人,没有资格进你们司家的祠堂” 司楠凝视着他,半晌之后方才道:“谢谢。” “丧服在哪里”许昭道,声音嘶哑哽咽。 对不起阿熹,我不能那样做 司家之于我不仅仅是再造之恩,更是家人 我错了。 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家人,司老太君也是,那些年,她便是我的祖母,我的母亲。 所以,表哥只能对不起你 但表哥发誓,绝对不会让这个秘密成为你的威胁 绝对不会 司家治丧。 军中悲痛,百姓哀伤。 整个燕州城都在为这位巾帼女子离世而伤心。 萧惟离开了军营住进了司家,除了想尽自己一份力之外,便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许昭那般发疯 不过直到丧事差不多办完了,他也没查出什么来。 停灵七日,司老太君出殡。 这一日,燕州城都沉浸在了悲伤之中,沿路百姓路祭不断,送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最后一程。 下葬,封土,一切顺利完成。 司楠打发了下人先回去,仍旧守在了墓前。 这是司家的祖坟,这里埋葬着司家历代的先辈,而大部分是英年早逝,能够得享天年的少之又少,这里的大部分人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捍卫着家族的信仰,仅守着家族的遗训,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内情。 “其实祖母错了,司家的顶天地力并不是源自于那份遥远的信仰,司家的信仰是这般多年来浴血奋战而来的。” 许昭没有说话。 “祖母临终之时一直没有提过,但我知道她对我有愧。”司楠继续道,“当日她亲手送走她,心中对我始终有愧,而我或许也的确心存芥蒂,内心深处也曾有着为何不能饶她一命的疑问,直至那夜方才明白,祖母要除的不仅仅是祸害我的人,更是在捍卫着司家的信仰与坚守,一个背叛百姓,与外族勾结的人如何能活下去她不会允许她玷污司家。” “陛下命你前往西州。”许昭道。 司楠笑了笑,“你放心,我是大周的将领,既然西州需要我,我自然前往。” “司楠。”许昭深深地看着他,“别让我后悔” 千万不要让我后悔 司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守着这座新坟,挺拔的身躯仿佛这世间的脊梁。 司老太君病逝的消息通过官方渠道传到了京城已然是一月末了,裕明帝下令停朝三日,以示哀悼,同时下旨封司老太君为安国夫人,派魏王秦阳前去祭奠,准许司楠办完了尾七祭礼之后方才前往西州赴任。 长生的心情也不太好,即便已经知道这事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想着去年还在眼前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心中仍是郁郁。 秦阳对于自己要去燕州祭奠一事,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倒不是怕去了会有什么危险,而是那里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起的回忆,这让他去不就是让他在想起来再受一次屈辱吗 “秦长生,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你全家” 长生趴在了窗台上,没什么心情跟他吵,“这个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没有。” “那你” “八皇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风雨欲来,你的小身板扛不住,父皇心疼你,才让你去的。” 秦阳一愣,“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长生道,“乖乖去就是了。” 秦阳盯着她,元宵开朝之后,朝堂也开吵了,而起因便是父皇下旨让长生公主担任这即将加开的恩科的主考官即便长生公主的身份再尊贵可也是一个公主而已,是一个女人让一个女人给一众寒窗苦读的考生当主考官,这是对他们的羞辱 朝臣们怎么允许 朝臣们更不允许长生公主的手伸的这般的长 就算要干政,去玩一些小事情不就行了吗要不就跟几个皇子继续斗,这恩科是朝中大事,关系到朝堂的百年大计,怎么能儿戏 还有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次又一次地挑衅着朝堂的底线,让长生公主干政的程度一次比一次深,他就算是要宠女儿也要有底线,难道要将大周的江山都送给长生公主玩吗 当然了,朝堂也不完全是同仇敌忾的,也有支持皇帝陛下的,虽然论据并不重,但也还算是有这一把声音。 于是乎,每天早朝都是吵吵吵,下了早朝就在折子上吵。 司老太君的死讯传来,竟给了裕明帝暂时脱离朝堂争吵的机会。 秦阳自然很清楚如今京城乱的很,可风雨欲来难不成她现在就想把自己要培养出一个傀儡挟天子令天下的野心暴露出来 她就这般迫不及待 “你才多大用得着这般着急吗” 长生笑了笑,“瞧,就说八皇兄是关心我的。” “你” “放心。”长生笑道,“父皇还正直盛年,我着急什么再说了我有这般笨吗现在将我的野心泄露出去,不就是找死” “那你是” “自然是收拾小鬼了。”长生笑道。 秦阳眯起眼,“这跟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想收拾我” “这可说不定。” “秦长生” “怕殃及池鱼。”长生道,“所以你还是避一避吧。” 秦阳咬牙,“我说了我死也不当你的傀儡” “那你就更应该走的远一点了。”长生道。 秦阳一个字也不信,可是圣旨已经下了,他便是不去也得去,“你小心别收拾小鬼不成把自己给搭上了” “八皇兄放心,等你从燕州城回来,一定还能看到活蹦乱跳的我的。” 秦阳拂袖而去,跟她多说一个字都是他脑子有病 萧惟的信在秦阳出发的同一日送到了长生的手里,信上除了就卢荧一事做了解释之外,还说了另一件事。 他解释卢荧一事,长生并不意外,先前她闹成了那个样子,青龙若还不会做的话,萧惟便真的是运气不好了,至于他对卢荧一事的解释,虽然在预料之中,可看了他亲自写的解释,长生的心情还是不错,至于另一件事 许昭跟司家 司家她无法百分百肯定,但是许昭绝对不会背叛她的,难不成许昭傻乎乎的将她的秘密告诉了司楠,而司楠不愿意帮忙 应该不会。 许昭便是再笨也不会这般做。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许昭那个样子 司老太君吗 长生这时候有些后悔没有在司家安插人,虽然在燕州城留了人,但司家却没有安插人,当然了,后悔也只是一会儿而已,忠心不是靠这些不光明的手段便可以谋取到的。 只是这事 萧惟与青龙有联系,他有渠道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想要传递的消息传给她,可从司老太君去世到现在过去半个月了,他的信才到,也便是说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方才决定将事情告诉她的。 如此一来的话 “来人,备笔墨。” 与其让人去查,长生倾向于直接问许昭,至于衡王殿下那里,还是不说为好,免得他忙没帮上反倒惹了一堆的麻烦 三日休朝之后,大家继续吵。 不过也许皇帝陛下因为司老太君病逝一事而伤心,这三日的祭奠之后,心情还没恢复过来,休朝之后第一次上朝被众人吵的烦了,直接大发雷霆。 觉得羞辱是吧 好,那便不要参加便是 大周不缺读书人 不过这一届若是不参加的话,往后也便不需要参加了 众人才发觉皇帝陛下的阴险,在放出长生公主是主考官之前,礼部跟吏部已经发了公文下去,让各州就参见加考恩科的考生一一作了登记,还特意发放了一笔考试费,这让一众考生欣喜不已也过了一个好年。 这事当初做的很低调,家中没有参加的考生几乎都不知道。 现在呢 银子果然不是白拿的低调也是故意的 若是这次登记了而又没有参加考试,将终身禁考。 这不是阴险是什么 经过了几次清洗的朝堂,再也不是裕明帝刚刚登基之时的朝堂了,之所以能闹到这个地步不过是皇帝陛下允许罢了。 便是内阁也很清楚,他们没有能力阻止裕明帝做任何事情,即便不合规矩可在没有造成重大事故之前,他们也没有立场力争到底。 几次清洗下来,还不明白如今皇位上的这位主儿是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更不是可随意左右的。 唯我独尊太过的话后患无穷。 不过内阁的几位老爷子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只要不是昏君和暴君,唯我独尊并不算是坏事,他们担心的是裕明帝这唯我独尊背后的真实意图 是为了巩固皇权告诉别人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被人左右的人,而是说一不二 还是真的是过于宠溺长生公主 钱阁老并不这般认为,可心里那渐渐成型的念头始终还是没有冒出来,但对女儿这门婚事的忧虑却是日益加重。 “父亲,你找我” 钱阁老看着眼前端庄秀雅的女儿,神色更是凝重,“嗯。” “父亲可是在为如今的朝堂局势担心”钱玉熙问道,虽然是疑问,但那语气却依然是肯定的。 钱阁老再一次可惜眼前的女儿没有生为男儿身,不过却没有点头,“今日贵妃娘娘派人召你母亲进宫。” “女儿知道。”钱玉熙道,“陛下既然赐了婚,那定下婚期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父亲无需为女儿担心。” “玉熙” “父亲。”钱玉熙打断了父亲的话,“女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钱玉熙颔首:“大哥已经启程去了南疆,听闻南王世子也即将到京城,因而无论朝中有任何的变动都不可能影响到如今的政局。” 钱阁老皱眉。 “父亲。”钱玉熙正色道,“钱家之所以能屹立至今依靠的便是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不论朝政如何变化,帝位如何更替,钱家效忠的只有大周皇帝。” “你知不知道陛下他想”钱阁老神色有些激动,也有些失态,但是那个始终不敢冒出来的念头更是不敢说出口。 他的话没有说完。 钱玉熙笑了,“女儿知道。” 钱阁老一愣。 ;nbs p;“从太极殿的及笄礼开始,女儿便知道了。”钱玉熙继续道,“开始的时候女儿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差了,所以去了一趟燕王府。” “燕王的态度” “父亲放心,燕王比我们知道的更多。”钱玉熙继续笑容,不过此时的笑容中添了些其他的东西,“而且,女儿以为燕王与长生公主之间所谓的翻脸或许另有内情。” 钱阁老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长生公主跟燕王翻脸一事,长生公主任性刁钻谁都清楚,但若没有一丝可取之处的话,陛下岂会有那样荒谬可怕的想法而且这些年来,她所做的那些事情,撇开她公主的身份的话,的确做的不错,这般的人不可能一个不高兴便翻脸,至于她跟衡王日益亲厚的关系 “所以父亲无需为女儿担心。”钱玉熙道,“将来即便燕王出事,女儿也不会有事的。” 钱阁老看着眼前平静的女儿,不禁苦笑,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及不上自己的女儿“是为父糊涂了,只是玉熙,若一切都如我们所猜测的,将来燕王” “钱家生养女儿一场,女儿理应报答。”钱玉熙正色道:“而且,女儿觉得长生公主并不是那般无情之人。”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探的了长生公主的底。”钱阁老道。 钱玉熙笑道:“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罢了,父亲,钱家的儿女何惧死” 是啊。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死罢了。 于家族而言,死一两个人无足轻重。 只是对于一个父亲而言,无法抱住自己的女儿却是最大的痛,但是“陛下若是真的有了那般心思,那他将你赐婚给燕王便是想拉我们钱家入局,只要钱家仍在,钱家的女儿便不会有事。” 不管是为了挟制钱家还是为了拉钱家入局,钱家都能保住这个女儿,而且这并不违背钱家的立场与利益。 钱玉熙点头:“所以父亲无需担心。” 燕王可以死,但是钱家的女儿不能死,这便是对钱家的恩赐与挟制,即便是为了镇守南疆的兄长,皇帝也不会杀了她。 她不怕死,但在不损害家族的利益之下,她自然也希望活着。 而事实上,裕明帝布下的这局,看似对钱家不利,可细思下来却是机遇。 当然,前提是钱家顺应帝心。 “长生公主,陛下并不是昏君,他必定不会将江山交给一个担不起的人,父亲,钱家顺应帝心并不代表便背弃百姓。” 钱阁老拍拍女儿的肩膀,“父亲会谨慎行事的。” 钱玉熙颔首。 她最担心的便是父亲也如大部分人一般无法接受将来臣服于一个女子脚下,不过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皇帝便是皇帝。 没有男女之分。 她能够坐的上去便有资格让天下人臣服。 只是 她坐的上去吗 即便有皇帝的保驾护航,即便皇帝用一纸婚书将钱家拉下水,可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却还是很难很难。 钱玉熙突然间有些期待。 长生公主,她究竟能走多远 皇帝陛下发怒了,朝堂的争吵也停下了,不过也还是有不怕死非得要止住皇帝陛下这昏庸决定的硬骨头,折子往太极殿送去了一拨又一拨,再一直得不到回应之后,便开始跪谏了。 皇帝陛下烦了这些人了,没让人进宫。 没关系,人家就跪在了宫门前。 皇帝陛下连这机会也没有给,将人给抓了扔进了牢房里头,不管是谁都一样照办。 “父皇喝口茶消消气。”御书房内,在皇帝陛下又下令将一个大臣扔进了大牢之后,长生从崔公公的手里接过了茶盏,送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裕明帝接了过来,脸色仍是阴沉。 “意料之中的事情,父皇何必气坏自己的身子”长生笑道,“再说了有这般一群刚正不阿的硬骨头,父皇该高兴才是。” 裕明帝喝了口茶,“你倒沉的住气。” “不然还能怎样”长生笑道,“总不能别人不喜欢儿臣儿臣便生气吧这样儿臣还怎么活再说了现在人家可是一套一套道理的,儿臣若是发难了岂不是更让他们有的放矢” 裕明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公主殿下的沉着也是满意,不过看着自己着急上火而这丫头却还笑的出来,皇帝陛下心里不痛快了。 “父皇也别气了,气坏了儿臣心疼。”长生走到了他的身后替他揉着肩,“要还有人来父皇尽管将人扔进大牢就是,之后的事情儿臣来处理。” “你想如何处理” “总不会杀了他们就是。”长生笑道,“当然了,也绝不会卑躬屈膝的求他们丢了父皇您的脸。” “阿熹” “父皇,儿臣总是要自己面对这些的,总不能什么都靠父皇帮衬,否则便是父皇成功压下了所有的人将儿臣送上了太子之位,将来父皇不在了,儿臣也坐不稳。”长生道,“父皇总是要让儿臣自个儿走的。” 裕明帝沉默半晌,“也罢。” “这就是了。”长生笑笑,“对了,南王世子什么时候到算起来我也好些年没见到他了,还有侧妃娘娘,她应该也一同回来吧” “今早传来的消息,已经到了大兴了。”裕明帝道。 长生欣喜道:“那最迟明日便能进京了。” “如无意外的话。” “谁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闹事”长生笑道,“儿臣待会儿便出宫一趟,亲自去看看南王府收拾的怎么样,也顺到去大牢走一趟。” “南王侧妃希望朕能给南王寻一门好婚事。”裕明帝道。 长生并不意外,“世子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侧妃娘娘心急也是正常,不过世子大哥可有心仪的对象” “你觉得会有吗”裕明帝看着她,问道。 长生撇了撇嘴,“儿臣怎么知道不过为了避免好心做坏事,还是等世子大哥来了京城再说吧。” “若是没有,你觉得顾家的嫡女如何”裕明帝道。 长生愣了一下,“顾绮” 裕明帝颔首。 “他们的年岁相差有些” “你不同意”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以南王世子的身份便是七老八十了也配的起顾家女,更别说如今他仍是青年才俊 长生沉默半晌,“父皇的好意儿臣明白,虽说世子大哥对这次调任心存怨念的可能不高,但南王府镇守南疆多年,突然回来忐忑终究是有的,侧妃娘娘这时候提出请父皇指婚怕也是这个原因,若父皇给南王世子指京城名媛,便避免不了让他卷进这京城的风波里头来,甚至或多或少有种欲以姻亲为人质,挟持南王府的意思,顾家如今虽然沉寂多时,也没出什么杰出之人,但顾老爷子的帝师之名与在文人士林中的威望,他的孙女也不是当不得南王妃。” “既然如此,为何不同意”裕明帝道,“因为老八” “儿臣虽没坏到真的给衡王殿下找一个母老虎的地步,但也没好到帮他一起糟蹋人家好姑娘的地步。”公主殿下丝毫没有客气地埋汰自己的兄长。 裕明帝有些不悦,“嫁入皇家倒是糟蹋了她顾家女了” “父皇你这话便护短了。”长生笑道,“撇去了皇族的出身,我们的衡王殿下拿什么配人家女儿别说有才有貌了,便是他那身子” “阿熹” 长生讪讪,“儿臣不说了,成了吧不过父皇,你可真的别乱点鸳鸯。” “你对顾家女有意见”裕明帝问道。 长生笑道:“父皇说什么了当年顾老爷子对儿臣如何儿臣是那般忘恩负义的人吗” 裕明帝皱眉。 “父皇,世子大哥需要一个心境澄明的女子。”长生正色道,“顾绮很好,好到连父皇的日子都配不上,但是,她不适合南王世子。”   ☆、325 和解 不管是当年的事情还是南王府历代以来的重担都让秦桓背负了太多太多,再娶一个同样承受了许多的妻子,是要同命相连地过日子吗 同命相连有时候的确可以衍生出深厚的感情,可心里承受太多的话便难以轻易敞开心扉,秦桓不可能主动敞开心扉,顾绮那性子估计也是紧守着所谓相敬如宾过日子,即便爱情过于的奢求,但这相敬如宾的日子,绝对不是最好的结果。 南王妃需要端庄,但却不该历经风霜。 “我倒是觉得宁王妃不错。”长生笑道,“端庄不失纯真,持重又热烈如火,不过可惜被宁王抢先一步了,父皇果然还是偏心的,好的女子先紧着自己的儿子。” 裕明帝拿起了一本折子敲了过去,“尽胡说” “是是是。”长生笑道,“儿臣自然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南王府历代镇守南疆,如今突然调回,便是父皇事先跟世子大哥通了气,世子大哥也不会因此而心生芥蒂,也必定会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可在别人的眼里,父皇难免有打压南王府的意思,世子大哥不会在京城久住,南王侧妃年岁也不算太大,估计也放心不下世子一人在北境,也必定会跟着前往,自然,南王世子妃也不可能跟丈夫分隔两地的,可父皇若是给南王世子赐了一个京城闺秀当世子妃的话,难免不会让人揣测是不是要利用南王世子的岳家来挟制南王世子,更甚者是直接将南王世子妃当眼线安插到了南王府中,另外便是这京城中的人家配的上南王府的估计也逃脱不了朝堂争斗了,若是世子大哥娶了一个京城闺秀,岂不是会卷进这些无谓的争斗中来” “到还没被迷晕头了。”裕明帝道。 长生撇了撇嘴,“儿臣便这般不得父皇放心” “哼” 长生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大周这般大,除了顾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家,父皇再好好选选呗。” “朕会让贵妃处理这事。”裕明帝道。 “这也好。”长生道,“虽说南王侧妃说请父皇做主,但她必定对未来南王世子妃有所要求,等她到了京城,请贵妃娘娘好好跟她合计合计,给世子大哥选一个最合适的世子妃,南王府这般多代子嗣艰难,希望这一代可以改变。” 裕明帝颔首。 “说起了赐婚。”长生继续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表哥的婚事也一起解决了吧,也不劳第二人了,还是请贵妃娘娘辛苦一下吧。” “嗯。”裕明帝应道。 “那儿臣便先替表哥谢过父皇了。”长生笑道,“不过这人选嘛,还是得等表哥点头才成,不然我们便好心办了坏事了。” “先前不是说了找个好看的就成了吗” “儿臣说说的父皇你也信” “婚姻大事也能说说” “儿臣错了。”公主殿下赶紧认错,“婚姻大事必须慎重慎重” “别只会说”皇帝陛下沉着脸道。 长生挑眉,“这自然,儿臣的眼界高的很了。” 皇帝陛下的脸更沉了。 “儿臣先去看看南王府收拾的如何。”长生说完,赶紧溜了。 南王府的人很少回京,但京城的南王府一直有忠仆守着,内务府也定期派人休憩,不过这一日为了迎南王世子归来,即便只是待一小段时间便赴燕州城上任,裕明帝还是下了圣旨,让内务府将南王府里里外外都修整一番,如今整个南王府都焕然一新富丽堂皇,只等着它的主子归来。 长生在南王府里里外外逛了一圈,简单交代了一些细节便离开了,然后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楼打包了最好的美酒跟佳肴,按着计划去了刑部大牢。 顾长远如今是见了这小祖宗便头疼,也没掩饰,苦笑恭迎,“臣见过公主殿下。” “顾大人怎么每一次见到本宫都苦着一张脸的”公主殿下明知故问,“放心放心,这次本宫不是来惹麻烦的,而且本宫保证本宫走了之后,你便能脱难了。” 即便那几个硬骨头不归刑部尚书处置,可人关在他这里,顾长远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至于公主殿下的话 顾大人叹了口气:“那臣便等公主的好消息。”随后又问道:“不 知公主想先见谁” “自然是擒贼先擒王。”长生道。 这一次被关进大牢的硬骨头不多,五个而已,不过在如今的高压之下还能有这般五个,于社稷来说是件好事。 多了,便是皇帝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没有,便是朝堂危在旦夕。 这五人当中,为首的便是如今御史台的头头张辉张老大人。 这张老大人如今已经年届七十了,在先帝一朝便以硬骨头著称,先帝晚年因储位一事而身心俱疲,可张老大人还在得理不饶人,先帝一怒之下便将他给摘了官帽子,让他回家去带孙子了,他这一带便是十多年,直到去年裕明帝有意整治御史台的风气,方才将他从老家给召来,而这张老大人年纪虽然大了,但火气却没小,一到御史台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将一众御史整的再没舒服的日子过,还一连上奏撤了好几个已经沦为别人传声筒的手下,而也是忙着整顿御史台,或许也有御史台先前的样子根本便其身不正如何还能弹劾劝谏所以先前很多事情,张老大人都忍着,便是太极殿长生公主的及笄礼,他也被内阁都劝住了,不过先前的那些事情虽然有不妥之处,却还没真正地触犯到了他的底线,如今,长生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居然妄想当春闱的主考官 这如何了的 皇帝如何宠爱自己的女儿是家事,可若这份宠爱影响到了朝政,便是大祸的征兆,他便是死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只有誓死劝谏才不枉皇帝的信任重新启用自己 若说如今谁最不得张老大人的眼的话,那便是长生公主了。 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张老大人自然没有好脸色,“不止公主来见老夫有何贵干” 虽说是激怒了皇帝,但张老大人不但在年纪还是资历上边都应该得到厚待,顾长远自然不敢为难他,不但一日三餐供应及时,不管是要笔墨还是要书籍,都一一满足,这关押的牢房自然也是最好的,舒服谈不上,但至少干净整洁,取暖设施齐全。 长生提着食盒走进了牢里,微笑道:“自然是来看看张老大人。”说完,便像是完全没看到他沉着的脸跟你就是祸害的眼神,径自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将里面的美酒佳肴一一给端出来。 张老大人瞪着眼睛,白色的胡须一抖一抖的,那样子是恨不得将她赶出去一般,而这也不仅仅是停留在想上头,直接开口了:“公主殿下若是” “张老大人也记得本宫是长生公主啊”长生笑盈盈地看着他,“瞧老大人的脸色,本宫还以为你这是在看仇人了。” 张老大人一怔。 “张老大人,本宫乃当今皇帝唯一嫡出,大周的长生公主。”长生一字一字地道。 张老大人老脸发红,被气的,然后屈膝下跪:“臣参见长生公主”便是屈了膝,却也没屈了脊梁,他跪她是因为君臣之别,可并不代表他便会饶恕她祸害大周江山的举动,“公主若是来这里羞辱老臣的话,大可不必老臣既然敢死谏陛下,便不会怕” “文人不是有士可杀不可辱的传统吗”长生坐了下来,问道,睁着一双疑惑而又明亮的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你” “不过本宫倒是更喜欢老大人这般的。”长生继续道,“死都不怕了害怕羞辱吗再者,既然领受皇恩要为君主抛头颅洒热血的,那受点耻辱又算什么那些叫嚣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人不是胆小懦弱想要以此为借口寻一线生机,便是根本便将自己看的比效忠的君王、天下百姓更加重要。” 张老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公主到底为何来此” “自然是为了尽忠尽孝了。”长生道。 张老大人冷笑:“公主若是要尽忠尽孝,就该” “因为老大人几位的拼死劝谏,父皇很是苦恼,这两天都连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都已经瘦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又继续,“作为女儿的,本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便来了。”说完,还没忘记眼前是一老人家,“老大人还是先起来吧,本宫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没有虐待老人的习惯。” “你”张老大人气的脸色铁青,不过也没委屈自己继续跪着。 “坐。” 张老大人没坐,“这是刑部大牢,不是公主殿下的寝宫” “张老大人。”长生无奈道,“我们和解,成不” “公主愿意从此退居内宫,不再干涉政事”张老大人眯起了眼 ,“若是公主真的有几分孝心,便该不再让陛下为难” “本宫及笄礼当日,曾听过一句在家从父的。”长生笑道,“如今父皇既然信任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若不是公主你” “老大人看本宫像傻子笨蛋吗”长生没等他说完又道,“政事有什么好玩的本宫这些年在外头东奔西跑的便舒服了本宫是女子,还是这大周最尊贵的女子,本宫要什么样的舒服日子不成,非得这般辛苦可没法子啊,为人子女的,总是要为父亲分忧解难的。” “陛下自有皇子”老大人气的胡须直抖。 长生笑道:“你觉得本宫那几位皇兄有几个是真心为父皇分忧的本宫这些年辛苦操劳的事情若是到了他们的手里最终会成了什么样子,老大人不会想不到来吧父皇尚在盛年,他们便这般迫不及待了,这若是放任下去,父皇的晚年怕是会比先帝一朝更加的混乱” “若非公主从中作梗,陛下早立皇后便不会” “先帝便没有皇后了”长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本宫也不否认本宫是不允许别人占据了我母后的位置,可这与将来可能产生的乱象并无关系依老大人所言,父皇立后,该立谁死了的丽妃还是如今的后宫之主荣贵妃又或者是再娶一个进宫不管立谁,都阻拦不了其他皇子对皇位的觊觎” “公主的意思是,这般多年来陛下不惜与朝堂对抗让公主干政便是为了避免储位之争过早激化”张老大人冷笑道,亦是在讥讽。 长生也笑道:“老大人便是觉得本宫自大,本宫也无法,不过本宫自认为所干的政事从未出过乱子,更没有祸害过这大周江山比起老大人,本宫这个秦皇室的血脉更加在乎这大周江山” “强词夺理”张老大人怒道。 长生不以为意,也没有与之辩驳,而是继续道:“这一次父皇为何加开恩科,本宫相信老大人也清楚,除了朝廷求才若渴之外,更是为了彰显皇室威严,燕州城大战,东南剿匪,西疆乱象丛生,唯一好点的南疆在南王世子离开之后会成什么样子现在也不好估计,皇家施恩天下,亦是震慑边陲” 张老大人沉下了眼眸,看着眼前慷慨陈词的少女似乎多了一抹深思与惊讶。 “所以,唯有皇族众人为主考官方才可以。”长生继续道。 张老大人很快便收敛住了心里的异样,便是的确有几分道理又如何公主干政本就不妥,更何况如今要完全站在人前,负责事关朝堂百年大计的春闱“陛下自有皇子” “的确,但谁有资格当这个主考官”长生道,没有反驳他的话,“魏王还是燕王不管是谁都会与储位之争扯上关系,这次加开的恩科最终也会沦为储位之争的棋子,让这些寒窗苦读的考生沦为储位之争的牺牲品便是正义” “除了魏王跟燕王,陛下还有其他的皇子”张老大人甩袖道。 “是吗”长生笑道,“谁衡王吗不好意思,他现在上了本宫的贼船,跟本宫是一伙的,而且他现在去了燕州,估计春闱结束都还没能回来。” “还有宁王跟安王” “安王”长生笑道,“老大人是在开玩笑吗” 张老大人道:“安王从未涉及朝政自然不成,可宁王可以他入朝多年,即便没有得到过陛下的重用但总比公主合适当这个主考官” “这也是,本公主都能当的了了,宁王自然也可以。”长生摸着下巴道。 张老大人神色一肃,“那公主是同意了” “本公主同意了有用吗本公主倒是愿意,可这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换人的话,你们让皇帝的面子摆哪里去”长生笑道,“不要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皇帝也是人,你们都是爱惜面子的人,为了面子都可以不要命,自然知道面子有多重要,皇帝陛下更甚” “说来说去,公主还是不肯作罢”张老大人冷笑,“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竟然听她说了这般多“老臣只要活着一日便不会让陛下行这等昏庸之举,绝不会让陛下沦为大周的罪人” “大周的罪人”长生也冷下了神色,“老大人好大的口气” “公主殿下”张老大人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老夫相信公主是一心想为陛下尽忠尽孝,可公主所行之事太过了,为人子女是要为父母分忧,可公主您是女子女子唯一该做的便是” “看来是和解不了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也不愿意去听他口中接下来的话,“老大 人可知即便你死了,也不会改变任何” “老夫只求无愧于心” 长生笑了笑,“那老大人的家人呢你也不在乎了本宫听闻先帝一朝因为老大人被贬,张家这些年一直都” “公主不必以此威胁老臣”张老大人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张家的人觉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长生没有在说话,盯着他。 张老大人也不惧,与她对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浑浊却坚定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惊讶,这少女即便年轻,却有着与太极殿内的那位帝王相似的气势。 这便是陛下亲自教养的缘故吧 只是陛下为什么偏偏将这般心思放在了一个公主上边 即便前头的四个皇子不得圣意,还有其他的皇子啊 安王跟衡王身子不好不堪培养,但五皇子、七皇子,便是出事了的六皇子都是可以好生培养的,若是他将用在长生公主身上的心思来培养皇子,如今岂会造成无人可继承的局面一直压着几个皇子,是可以将储位争夺往后延,可这般一压,怕将来会争斗的更加激烈 陛下,您不是昏君,可为何在长生公主上边却是这个样子 再多的愧疚,再深的疼爱也不该以江山为代价 长生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情绪的变化,好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老大人的确为国为名忠心不二。” 张老大人一愣。 “罢了。”长生又叹了口气,“看在老大人这般为国为名的份上,也为了不让父皇继续烦心,本宫便退一步。” “公主愿意” 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让宁王跟本公主一起当这个主考官,本公主年纪小又不懂事,跟宁王摆在一起,大家定然会认为本公主不过是摆设罢了。” 张老大人脸色又沉了,“公主这是戏耍老夫吗” “如何戏耍”长生笑道,“这场争吵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若是退让的话不就是告诉天下人他真的昏庸吗老大人是在为江山稳固考虑,却也别忘了给你要效忠的君王留一丝情面” 张老大人仍是沉着脸,但却没有开口。 “老大人便是不为你自己跟家人着想,也该为这即将开考的考生着想,若是这事不平息的话,他们也便是进了考场也无法发挥出好水平,他们可是十年寒窗苦读才走到这一步的。” 张老大人盯着她。 “这是本宫最后的让步。”长生起身道,“老大人不妨好好考虑,本宫便先走了。”说完,看向了桌子上的美酒佳肴,“本宫一直听闻张老大人之名,仰慕已久,本想将来有机会好生拜见拜见的,却没想到却是这般的见面,虽说本宫并不觉的自己有错,可到底是让老大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来着牢房走一样,这酒菜就当时本宫的赔罪吧。”说完,笑了笑,“放心,没毒的,本宫虽是女子,但绝对比一些男子要光明磊落,告辞。” 说完,便起步离开。 “长生公主,你为何执意要插手朝政”身后,传来了苍老却又坚毅的声音。 长生转过身,笑道:“为何你们执意认为本宫会祸害朝纲这般多年来,本宫所做的每一件事,何曾造成过任何祸害其他小时候便不说了,便是去年东南剿匪、燕州城大战,本宫虽不敢说力挽狂澜,立下不世之功,但却绝不丢皇族颜面,更未曾祸害朝纲再者,你们认为我不该干涉朝政,不信我能办好差事,可你们既然这般瞧不起本宫,又为何认为本宫有这个本事祸害朝纲这般自相矛盾的论调,本宫有时候都糊涂了。” 张老大人一愣。 “本宫为何执意干政”长生继续笑道,“等你们给本宫答案之后,再来问本宫吧。” “你强词夺理” “我不是祸国妖女吗什么不能干这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长生轻笑道,随后转身离开。 ------题外话------ 话说今天上班的时候好不容易冒险码了几千字,结果下班的时候忘了拷回来了,白忙活了,直接重新写过今天万更不了了,明天继续努力吧,啊啊啊啊   ☆、326 顾长远没跟着进去,不过却也没敢离的太远,但也绝对不会有心偷听,只不过是不放心罢了,那张老大人的脾气他也算是见识过了,如今长生公主在他的眼里便是祸害,谁能保证他会不会舍生承认亲自了结了这个祸害 “公主。” 长生微挑眉梢,“顾大人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听墙脚的爱好” “公主便别取笑臣了。”顾长远苦笑。 长生笑道:“既然顾大人这般关心本宫,那不如给本宫出出主意吧,本宫能说的都说了,可那张老大人却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公主错了。”顾长远道,“您已然说动了他。” “是吗”长生笑道,“可本宫怎么还觉得他恨不得本宫马上消失似得。” 顾长远也笑了,“或许他对公主的厌恶并未减少,不过这位张老大人却脾气虽然犟,但不可否认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周,公主所言便是无法让他满意,但却是有道理。” “说的也是。”长生继续笑道,“爱说道理的人自然不会不听有道理的话,如此看来顾大人的苦日子不会太久了。” “托公主的福。” 长生又道:“不知顾大人府中可否有待嫁的女儿” 顾长远一愣。 “别这般紧张。”长生笑道,“本宫不过是问问罢了,还记得当初本宫便是假借顾大人嫡女的身份在常州作威作福的,想来顾大人膝下也有个跟本宫年岁相近的闺女。” “臣膝下的确有一嫡女,年岁比公主稍稍年长。”顾长远道,“不过幼年之时已经由家母做主定了亲事,年前对方便上门来商议婚事,长辈们的意思是等今年秋便完婚。” “是吗”长生笑道,“那便恭喜顾大人了。” “公主可是在为南王世子的婚事担心”顾长远问道。 长生笑道:“这事不归本宫操心,也不怕顾大人笑话了,父皇有意春闱之后为本宫择驸马,可本宫却不喜欢这般被人凑做堆的,便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让父皇别多事,便问问顾大人,可没想到顾大人这般早便给令千金定亲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应如此。”顾长远微笑道,没有丝毫不该有的神色。 长生笑道:“那不止顾大人府上有没有待娶的好儿郎” “公主说笑了。”顾长远笑道,“顾家门楣如何能匹配公主再者,臣的嫡子皆已娶亲,庶子们更是不成器。” “你看。”长生叹了口气,“连你都对本宫避如蛇蝎的,你说父皇忙活这一场能给本宫找一个什么样的好驸马哎。” 顾长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上去。 长生也没有继续,唉声叹气地起步离开了。 顾长远只好当什么也没发生似得,跟在身后,恭恭敬敬地送了她离开,尔后便决定马上让府上还没定亲的儿子都给定了亲事,便是庶子不可能高攀长生公主,便是长生公主也不可能选顾家的人,但他领了长生公主这份情 陛下命礼部拟定给长生公主择选驸马的章程一事他不是没听说过,不管陛下是爱女深切还是另有打算,顾家能不卷进去便不要卷进去 自从元宵那日见了张贤妃 之后,宁王妃便一直待在王府当中,没有再进过宫甚至没有再会客,即便宫中传来话说贵妃娘娘请她进宫说话,她也假借身子不适要卧床养胎,婉谢了。 荣贵妃也没勉强她,派人给她送了不少的药材,也传话太医院让他们仔细照顾。 宁王妃一时间也拿不准荣贵妃倒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真心关心,但不再与她接触对丈夫好,这是肯定的。 可是,当宫中传出消息说,张贤妃娘娘想见她的时候,她还是犹豫了,是荣贵妃骗她还是真的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宁王在知道了这事之后便亲自进了宫。 荣贵妃正为即将到京的南王世子准备接风宴,见了宁王倒也没绕弯子,“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宁王妃腹中的是皇孙,本宫便是再狠毒也绝不会伤及皇孙,至于张氏要见你王妃一事,本宫也不过是代为传话罢了,你若是不放心王妃进宫,本宫派人回了她便是,当然了,你若是要代王妃去见的话,本宫也不会阻拦。” “多谢娘娘。”宁王低头道,“那便请娘娘代为回了。” 荣贵妃蹙眉,“宁王,你真的不想去见见” “不用了。”宁王没有抬头,“多谢娘娘,另外,儿臣的王妃身子越发重了,太医说最好待在府中,免得出门奔波动了胎气。” 荣贵妃叹了口气,“你的王妃,你自己安置便是。” “多谢娘娘。”宁王行礼谢恩,随后便告退。 “宁王。”荣贵妃到底还是叫住了他。 “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荣贵妃正色道,“至于谁对谁错,怕是永远也分辨不清,甚至根本便没有谁对谁错一说,一切都是命数。” “多谢娘娘教导。” “你母妃可以在冷宫安享晚年。”荣贵妃继续道,“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后宫,你母妃都是最紧守本分的。” 宁王仍是低着头:“多谢娘娘。” “宁王。”荣贵妃看着他,“不管如何,千万别忘了你是秦氏皇族的子孙” “儿臣谨遵娘娘教导。” 荣贵妃能做的已经做了,将来不管如何,她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允了宁王妃的请求,的确是为了顺应陛下跟阿熹的计划,但是也是希望以此来让他们悬崖勒马。 余氏假死出冷宫,张氏也并非不可以。 临近中午,高挂的太阳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城门口也很是热闹,往来的行人,叫卖的商贩,还有附近的孩童在玩闹。 长生一身骑装骑在了马上,等候已久。 “公主,来了。” 长生看向前方,便见一行人徐徐而来,那骑马走在前头的不正是当年那第一个让她感受到了手足之情的南王世子秦桓吗 “驾。” 长生策马上前。 前方的车队停下。 “多年没见,世子大哥风采更胜当年了。”长生停下了马,笑道。 秦桓策马上前,与她对望,笑道:“公主长大了。” “有没有女大十八变”长生笑道。 “这话等公主十八了再问比较妥当。”秦桓笑道,“不过比起当年的小丫头,公主更加明艳动人。” “世子大哥笑话我” “是赞美。” 长生笑了,灿烂的如同冬日的暖阳,“长生在此等候多时,终于见到世子大哥归来了。” “嗯。”秦桓抬头看向前方的巍峨皇城,“是回来了,回家了。” “对,回家”长生笑道,“走吧,长生帮世子大哥开路,父皇已经在宫中备好酒席,为世子大哥接风洗尘。” 秦桓笑了,温暖如玉,“好。” 南王世子回京了。 长生公主亲自前往城门迎接,皇帝陛下在宫中设家宴亲自为南王世子接风洗尘,不过让众人惋惜的是,这接风宴也便是几个人罢了,连几个皇子也没被叫上,皇帝的儿女当中也就只有长生公主有这殊荣了。 南王世子在宫中拜见了皇帝陛下,吃了这接风宴之后便回了南王府了,还是长生公主亲自送的,据说长生公主在南王府中呆到了皇宫要关门前才赶回宫中的。 他们究竟说什么这般起劲 没有人知道。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将手伸到南王府里头,去得罪这终于回归的皇族新贵。 “姨娘还没休息”秦桓这才送走了长生,后院南王侧妃身边的嬷嬷便来了,说请他过去一趟,他自然便过来了。 从南疆到京城,南王侧妃也是吃了些苦头的,如今终于到了京城了,却还是无法安心休息,“公主这才走” “是。”秦桓应道,“姨娘你不必担心,我不过是跟阿熹多年未见,多聊了会儿罢了。” “你别真的当姨娘什么都不知道。”南王侧妃忧心道,“姨娘虽然是后宅女子,不懂什么朝廷大事,更不是你们这些争争斗斗,但姨娘却还没傻” “姨娘” “陛下突然间让我们回来” “先前我已然跟姨娘解释过了,陛下这般做是大势所趋,朝廷的军制” 南王侧妃不爱听这些,“你别跟我说这个,我就是要问问你这长生公主到底在做什么好好的公主她不当闹这般多事情做什么当初怎么便没看出她是这般一个不安分的” “当日在瓮城,她便安分了”秦桓失笑。 南王侧妃哽了一下,“世子,妾身跟你说正经的” “姨娘。”秦桓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姨娘即便不信陛下不信阿熹,总该信我吧我定然不会让南王府毁在我手里的。” 南王侧妃自然是信儿子的,只不过不安心罢了,“希望真如我们所想的一般吧”陛下并不是要对付南王府才将他们叫回来的,至于那长生公主“长生公主现在忍了众怒了,就算我们不怕什么,可毕竟离开京城太久了,能不掺和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丫头,也好生劝劝她,女孩子家家的,成亲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跟一群大男人搅和在一起做什么那朝政是女孩子家家管的吗” 这陛下也是的 要宠爱女儿有的是办法,非得将女儿弄得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不过便是没说出来,秦桓也还是看出了她 的想法,“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随后便又道:“姨娘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太医入府请脉,姨娘务必好生配合,身子要紧。” 南王侧妃欣慰地笑道:“你放心,姨娘还没看到你娶妻生子,哪里会有事歇了两日后姨娘便进宫跟贵妃娘娘商议你的婚事,等你成家了,姨娘便是死也有颜面去见你父亲母亲了。” “多谢姨娘。”秦桓微笑道。 南王侧妃也是高兴,多年的心结终于要了了,“席间听贵妃娘娘的语气是主要看我们的意愿,如此看来,陛下还是看重南王府的。” “这个自然。” 南王侧妃轻松了起来,笑着又说了几句,便让儿子也回去休息了。 秦桓告退。 南王府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归来了,昔日空荡荡的宅子也终于有了人气,秦桓并未休息,而是屏退了身边的人一个人在宅子中走着。 这是他的家。 与瓮城的南王府一样,都是他的家。 父亲,孩儿终究还是回来了,为了南王府,也为了大周。 你放心,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天的早朝,吵闹少了许多,倒是关于南王世子的话题多了起来了,皇帝陛下也在这时候抛出了要给南王世子选妃的消息,具体操办人是贵妃娘娘,所以,谁家有好闺女便都拿出来,别掖着藏着 一时间,众人纷纷心动了。 不说南王世子本身便是一个香馍馍,便是与南王府结亲所带来的好处便足以让许多人前赴后继。 往后的日子里,往荣贵妃宫中递帖子的人络绎不绝。 便是信阳侯府也在其中。 顾长远顾大人却在这时候给家中适婚的孩子都给说亲了,不过因为可以的低调,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大伙儿都盯着南王世子妃的位子,哪里还会注意一个刑部尚书恨不得马上给自家的儿子女儿都给定亲 长生倒是听说了这事,不禁挑眉笑道:“这顾大人还真的是雷厉风行了。”便是有张老大人这一般人,便是将来或许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反对她,但是,也始终还是有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即便只是几个也是不错。 至于张老大人 在顾大人看来,他真的要脱离苦海了,也就在南王世子回京之后的第二日,他便从张老大人手中亲自接过了呈送给皇帝陛下的折子,即便他没去看,但从张老大人不太好的神色来看,他是接受了公主殿下的让步 果不其然,便在众人盯着南王世子妃的位子的时候,皇帝陛下那里又抛出了一击响雷,将众人从这对儿女亲家一事当中拉了出来。 春闱的主考官还是没变,依旧是长生公主,不过除了长生公主之外,又加了一个主考官,便是宁王,而在这道旨意下了之后,被关在了牢房当中的张老大人等人被放了,而他们也没有再继续闹腾,因春闱主考官一事而闹腾了大半月的朝堂终于平静下来了,同时也陷入了新一轮的诡谲之中。 ------题外话------ 今天忙,累了,明天再继续   ☆、327 投靠 让宁王一起担任主考官,这场春闱主考官的风波便这般落幕了,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辉老大人的性情大家都清楚的,如今他居然愿意做出让步 为什么 长生公主去过了刑部大牢,可便是因为她说了什么,张老大人便愿意做出让步吗 连陛下都管不住的张老大人,长生公主哪里来的本事说服他 可结果便是这样。|*.*| 长生公主去了一趟刑部,然后没过多久张老大人便让步了。 虽说这长生公主也像是让步了,可除了多了一个宁王之外,并没有碍着她任何 “本王这位四皇妹还真的有些本事。” 朱雀大街上的一家茶馆内,魏王秦韶似笑非笑地道,坐着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面如冠玉俊逸非凡,不是别人,正是最不该在这里与魏王殿下品茶的王驰王焕之。 “若无几分本事,又如何会得皇帝如此看重”王驰似有若无地笑着。 秦韶眯了眯眼,亦笑道:“说的也是,父皇便是再宠着他的宝贝女儿也不至于将大周的江山置之不顾,这江山可是他用他心爱的皇后的命保下来的。” “不过她能说服张辉,也不容小觑。”王驰继续道:“殿下莫要轻敌的好。” “本王这位四皇妹背后的人可是皇帝”秦韶笑容多了冷意,“本王即便轻视一个小丫头也不敢轻视她背后的人” “殿下话中似有嫉妒。”王驰笑道,似乎在说笑一般。 秦韶笑容更冷,“是吗能让父皇宠爱到这个地步,如何能不让人嫉妒” “陛下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能如愿以偿的机会也是极为的渺茫。”王驰继续道,“天下有识之士,哪里愿意臣服于一个女子脚下千百年也才出了一个文熙女帝。” “所以,王大人便决定助本王了”秦韶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王驰笑道:“王驰没有选择,不是吗” “若本王没记错,当日庶人秦瑞想请王大人相助,王大人却置之不理。”秦韶继续道,“虽说当时情况不明,但如今也不见得情况便明了。” “当今陛下不会容纳士族,若他能高寿的话,必定会对士族出手。”王驰正色道,“即便他不能,可若是再出一个文熙女帝,由裕明帝亲自调。教出来的继承人必定也会将士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燕王即便心中有缘,但以他的性情未必便会背叛长生公主,衡王经过了先前的事情之后分明是彻底放弃了,甚至跟长生公主关系缓和了,安王没有丝毫的价值,宁王倒是有几分意思,但实力太差,未必便能走到最后,所以,唯有殿下是最好的选择。” “本王很好奇王大人是如何知晓这秘密的。”秦韶笑着,眼底却是冷的,王驰的投靠他自然是高兴,但是却不可能轻易信任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要小心 便是他身为皇子对于皇帝欲立女帝的时候也难以接受,即便现在也是无法完全平复,可他却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并以此来投石问路。 “太极殿及笄礼,打破禁忌让长生公主干政,将天下兵权交诸长生公主之手,数年来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到人前。”王驰一一列数,低头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陛下这是要将天下人当傻子。” “是吗”秦韶笑了笑,“可天下人似乎也成了傻子。” “不过是忘了罢了。”王驰笑道,“忘了这天下曾经被女人主宰,忘了男人曾经臣服在女人的脚下,当然了,也是不信当今陛下居然会有这般荒谬的念头。” 秦韶倒是认同这个,“朝中那般老头子有时候的确过于的盲目自信。” “焕之与长生公主有过节。”王驰继续道,“若她真的成功了,于王氏一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即便抛开这些私人恩怨,为了做出政绩来说服天下,她也会拿士族开刀,正如当年的文熙女帝。” “过节”秦韶比较好奇这一个,“ 焕之可是说之前的谣言” 焕之。 已然是换了称呼。 王驰嘴边的笑意更浓,“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还是当年在常州,焕之试图杀她。” 秦韶一愣。 “当时焕之年少冲动,在得知了王家卷进了矿山一案后,便欲报复。”王驰说道,“当年矿山一案,焕之损伤惨重,差一点便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而这一切,拜她所赐。”他说着,神色转为了阴沉,“没想到多年之后,也是因为他在仕途之上驻足不前。” “焕之的意思是你之所以” “人人都说焕之能够留在京城很幸运,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人前风光罢了。”王驰冷笑道,“公主殿下用一个极为华丽的笼子将焕之给困住了,以待宰杀。” 秦韶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不管是从他的神色还是话语的逻辑来看,他投靠他都是真心的,如今除了他,他的确没有太好的选择,“焕之既然愿意信本王,本王自然会让焕之得到想要的。” “多谢魏王。”王驰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秦韶自然是受了,随后便继续了正事,“秦长生还愿意听秦靖的计划便证明了他们的确没有翻脸。” “可燕王未必仍如从前忠心。”王驰道。 秦韶道:“他的生母没死。” “王爷可是想从余氏身上下手”王驰问道,“燕王至孝,为了生母便是自身都可以牺牲,若是余氏出事,燕王的确会受到影响,只是至孝之人性情怕也刚正,他对皇帝跟长生公主并非只有忠心,还有恩情与亲情,未必会上当。” 秦韶冷笑:“焕之似乎挺推崇燕王的。” “焕之的确推崇。”王驰也没因为他的脸色而改了口风,“不过这样的人却是最容易失败的,焕之推崇却也鄙视。” 秦韶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也便是说本王与燕王一番周旋,不过是自爆把柄而已” “未必。”王驰道,“燕王看重生母,他应该很清楚若是他出事,她生母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当然了,若是为了皇帝跟公主去死的话,便无需担心了,可若是皇帝跟长生公主疑心他,他便是再忠心也是枉然,所以,他不会破坏自己在皇帝跟长生公主心中忠心耿耿的模样。” “焕之果然是本王的知己。”秦韶笑道,“可燕王若不为本王所用,本王斗赢的机会就更少了。” “陛下正值盛年。”王驰笑道,“短时间内他也不敢真的袒露真实的意图,王爷有的是时间,焕之始终认为人不可能永远无私,更不可能对权欲真的没有一丝的渴望,燕王这个靶子越是发挥作用,他离那天下至尊的位子便越近,近到了只要放下忠臣便可以得到的时候,他会如何抉择到时候陛下不妨也退他一把。” “可本王却不想浪费这般多的事情。”秦韶道。 王驰笑道:“这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洗耳恭听。” “不听话的棋子,除了便是。”王驰道。 秦韶眯起了眼睛。 “长生公主其实并不难对付,他背后有皇帝在,王爷身后却站在天下臣民,站着礼教礼法,站着这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男尊女卑”王驰神色肃穆,“到时候王爷无需与皇帝正面对抗,只需要将他们推到与天下对立的那一边就成了。” “焕之是这怂恿本王与父皇作对” 王驰笑道:“王爷放心,那时候陛下不会有多余的心力来惩治你的,而且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相比也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陛下如何对待王爷也已经不重要了,当然了,若是王爷连这大好的时机都抓不住的话,焕之也无法了。” “好”秦韶却笑着一拍手,“三元及第,王氏宗子,果然名不虚传本王能得焕之相助,如虎添翼,区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的小丫头,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 “王爷谬赞。”王驰拱手,笑道。 宁王妃是在好几天之后才得知了自己的丈夫被任命为春闱的主考官的,身为内阁前阁老的孙女,宁王妃很清楚这对一个文臣来说是多大的荣耀,丈夫在礼部多年,又是皇子,也未必当不了这个主考官,若是之前,她必定会高兴不已的,可是现在,高兴也还是有,可更多的是担忧 跟长生公主一起当主考官 跟长生公主一起 这些年跟长生公主扯上关系的皇子有哪个有好下场的 再者她便是不管朝堂的事情也知道这些日子朝堂为了春闱主考官一事而闹的有多凶,如今长生公主还是稳稳地坐着主考官的位子,其中必定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如今,更是将她的丈夫也拖下水了 荣贵妃准许她去见母妃、派人来请她进宫、如今王爷又得了这一差事 宁王妃越想越是心神不宁,最后直接动了胎气。 宁王府混乱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王爷” 宁王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妻子,脸上有着清晰的担忧,“不必多想,身子要紧。” 宁王妃自然也是后悔了的,“对不起王爷。” “好生歇着吧。”宁王道。 “王爷”宁王妃拉住了他的手,“妾身去求祖父” “圣旨已下,谁也改变不了。”宁王打断了她的话,“祖父大人既然已远离朝堂纷争,何必为这等小事去打扰他老人家春闱主考官,这是皇恩。” “长生公主她到底” “王妃。”宁王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多说了。” 宁王妃咬着下唇,便是恨不得大骂出口,此时也不得不忍下了,“王爷务必小心” “不过是一桩差事罢了,需要什么小心”宁王却笑道,“王妃安心养胎,平平安安为我生下孩儿便行了。” “王爷”宁王妃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冰凉的脸,便是心里仍有许多的话,可却不想再说下去了,她只想如今的时间停留下来,他就这样坐在她的身边,就这样抚摸着她的脸。 他们夫妻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罢了,老天爷不会这般简单的愿望也不愿意成全吧 当初长生说服了张老大人还没完,还得安抚脾气上来的皇帝陛下,即便这事被公主殿下圆满解决了,可皇帝陛下却还是不高兴,像是自己一腔保护女儿的热情被淋了一盆冷水一般,直接好几天没给公主殿下好脸色瞧。 这让长生哭笑不得,好说歹说就差没哭了才将皇帝陛下给哄好了,随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春闱一事上头了。 即便计划是她点头的,可她仍旧是想尽最大的努力让这场春闱达到预期的效果。 读书人有时候的确讨厌,但是寒窗苦读十数载,为的不就是这一场吗 长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般的人生转折。 自从闹翻了之后,燕王便很少与长生公主见面了,便是见了也是冷着脸的,自然,是公主殿下冷着脸,可这一日,他却进宫了,去见了长生公主。 没有避着人,像是不用多久便会传遍了的。 长生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今日王驰与秦韶来往密切。”秦靖脸色有些沉,“有次出现在我与秦韶私下会面的茶社。” 长生看着他,“你确定” “嗯。”秦靖道,“四皇妹,王驰怕是已经投靠了秦韶了。”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这倒是有些意思。” 秦靖皱了眉,“秦韶若得士族之力” “魏王殿下还没这般大的面子。”长生笑道,“王焕之也不是这么大方的人,这人是见了兔子也不轻易撒鹰的。” “小心为上的好。” 长生颔首,“我会让人盯紧的。” 秦靖见上心了也不再说什么,便告辞了。 “贵妃娘娘说你跟钱家姑娘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七。”长生却继续道,“春暖花开季节,是个好日子。”说完,笑道:“恭喜了,七皇兄。” “多谢。”秦靖绷了好些日子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长生也笑道:“这些日子委屈七皇兄了,不过患难见真情,听说钱小姐更为关心七皇兄,没有丝毫担心将来的样子,七皇兄好福气。” “是父皇恩赐。”秦靖道。 长生笑道:“是七皇兄与钱小姐有缘。” “婚礼当日,四皇妹可到”秦靖道。 长生点头:“自然是要到的,而且保证当天绝对不会闹事。” “四皇妹到就行。”秦靖笑道,随后敛去了笑意,“钱玉熙会是一个好妻子,不过过于聪明。” 长生挑眉,“本宫相信燕王能管好自己的妻子。” “自然。”秦靖道。 长生笑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秦靖便再次告辞了,而这一次长生没有阻止,待他走了之后,一旁的凌光方才跪下请罪,“奴婢失职,请公主恕罪” “王驰若是这般轻易便能让人控制住,便不是王驰了。”长生不以为意,“比起他怎么逃过你们的监视,本宫对他对燕王露了痕迹更感兴趣。” “可要奴婢” “不急。”长生笑道,“该着急的从来不是我们。” 凌光见状也便不再说什么了,“方才燕王说钱玉熙过于聪明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呗。”长生笑道。 凌光眼里泛起了杀意。 “别这般动不动就要杀人的。”长生无奈,“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同窗,还是未来的嫂子。” “可她若是” “聪明的人向来也是最知分寸的。”长生笑道,“她不敢。” 凌光沉着脸,“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唯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钱玉熙是父皇给我套住钱家的关键棋子。”长生摇了摇头,“别说她不敢泄密,便是她敢,我们也不能动她,钱家这棵大树将来还得靠着遮风挡雨了。” “那奴婢安插人盯着” “随你。”长生道,“别露了痕迹就行。” “是。” 长生搁下了笔,她这不是在处理折子,也不是在忙活春闱一事,不过是在写大字罢了,现在也似乎只有这种方法才可以静心,风雨欲来,她从不惧怕,只是终究是有些乱了心,“你说贵妃娘娘跟南王侧妃会给南王世子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凌光对于主子突然间转话题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会儿之后才道:“这些日子贵妃娘娘跟南王侧妃一直在见各家闺秀。” “我倒是问过了世子大哥他想要什么样的媳妇,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 凌光摇头。 “他没说话,就笑眯眯地看着我,看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长生道,“真想给他也找一个母老虎。” 凌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生笑了笑,“走,再去问问。” “公主”凌光不知道该劝主子不要再戏弄南王世子还是帮着主子继续下去的好,不过不管哪里好,都得赶紧跟着。 秦桓虽然还没去燕州城上任,不过却也没闲着,几乎每天都被裕明帝抓着密谈,便是连公主殿下也排除在外,将一大波人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 “我这一来便不说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着怎么对付我” ,   ☆、328 有何不可 “我这一来便不说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商量着怎么对付我!”长生走进来便见裕明帝跟秦桓端着茶在喝了,便笑着道。yi。 裕明帝瞪了她一眼,板着脸便开口训斥,“怎么说话的?” 秦桓倒是笑了,“谁敢对付公主殿下?” “这可多了。”长生笑道,也没忘记给皇帝陛下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哼!” “父皇生气了,世子大哥可要帮我说说情。”长生却是看着秦桓,唉声叹气的,“自从世子大哥回来之后,我便失宠了。” 秦桓端着茶的手抖了一下,看向仍是板着脸但明显对公主殿下没法子却又目含慈爱的裕明帝,笑道:“皇上可听到了?我们的公主殿下说您偏心了。” “世子也跟这疯丫头一般见识?” 秦桓笑道:“倒也是。” “你们这是在说我吧?”公主殿下瞪着眼睛。 秦桓看向她,“臣没什么机会见陛下,便容臣抢公主几日宠爱?” 长生本是要戏弄别人几分,却不想最终被戏弄回来了,“好吧,既然世子大哥开口了,长生也便勉为其难容几日吧。” “还说!”皇帝陛下看不下去了,“差事都办好了?” “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儿臣这次不过是个摆设罢了。”长生耸耸肩,“该做的早就做好了,不该做的做多了怕是又会成为众矢之的了,张老大人可是死死地盯着儿臣的。” 裕明帝眯起眼。 “公主,稍安勿躁。”秦桓道。 长生看向他,似笑非笑:“世子大哥让我稍安勿躁什么?” “凡事都该如此。”秦桓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那双被浴火浴血洗礼的眼瞳深邃如海。 长生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却见他并没有什么异动,便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秦桓身边,笑道:“还是狮子大哥疼我。” “哼!”皇帝陛下冷哼了一声。 长生揽着秦桓的手臂,笑呵呵地道:“父皇吃醋了。” “哦?”秦桓笑道,“不是公主吃醋了?” “呵呵。”长生觉得应该适可而止了,“哪有哪有,都没有,一家人的,吃什么醋了?”说完,便松开了手,说起了其他事情,“方才燕王进宫找了我,我们说起了他成亲一事,便想起了世子大哥的婚事,然后就过来了。”说完,无辜地道:“真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保证。” “公主很关心臣的婚事?”秦桓却笑道。 裕明帝自然是对燕王进宫找她的事情更为感兴趣,“燕王进宫找你了?” “是啊。”长生当然是要先回答皇帝陛下的话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来找儿臣说请儿臣当日去参加婚礼。” “没有其他的事情?”裕明帝道。 长生笑道:“有啊。” 秦桓端着茶杯继续喝茶,神色悠闲。 “说了王焕之跟魏王殿下最近似乎走的很近。”长生继续道,“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魏王一向喜欢结交朝中的青年才俊,这王焕之又是三元及第,魏王兄赏识也是正常。” 裕明帝眸子沉了沉,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秦桓倒是问道:“王焕之?可是南方士族王家的宗子?” “正是。”长生笑道。 “此人的确是青年才俊。”秦桓顺了长生的话笑道。 长生继续道:“世子大哥若是喜欢,改日我将人找来让你见见?” “臣对青年才俊没什么兴趣。”秦桓继续道:“倒是想见见司大将军。” 长生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世子大哥去了燕州,不就可以见到了?” “陛下你瞧,公主还说不吃醋了,如今便恨不得臣马上去燕州走马上任了。”秦桓却是开玩笑道,“这小姑娘家家的,还真的是狠心。” 长生有些傻眼了,没想到秦桓居然也会开这般玩笑,不过也输人不输阵,“司老太君方才去世,父皇准许了他待司老太君尾七过后方才去西州上任,这再叫上交接什么的,忙活下来怕也要小半年,最近西州那边倒也没什么大战事,再延延也不是不行。” “倒是有理。”秦桓笑道,“这般说来婚事也无需着急。” “自然不用着急,得好好选。”长生点头道。 秦桓继续道:“那公主可有什么好建议?” “可别问我。”长生摊手,“本公主喜欢给人找母老虎。” “就跟给衡王殿下找一样?”秦桓笑道。 长生点头,随后又叹息道:“可这母老虎也不好找啊,找来找去都还没找着,世子大哥丰神俊秀,有的是姑娘家喜欢,便不要跟八皇兄抢了。” 裕明帝的脸烟了。 “自然不会跟衡王殿下抢的。”秦桓倒是不以为意,“不过公主便是想为臣操心的话,臣也无福消受了。” “选好了?”长生眼睛一亮。 秦桓点头:“今日臣进宫便是为了这事。”说完,又道:“所以方才公主一进来便不说了,免得公主又担心陛下会不会又在惦记着给公主选驸马一事。” “我有这般小心眼吗?”长生道,瞪了一眼皇帝陛下,继续问道:“快告诉我,这未来南王世子妃花落谁家?” “水师总兵聂永成的侄女。”秦桓道。 长生一愣,“聂胖子?”虽说知道不会是京中名媛,可怎么便扯到了聂胖子哪里去了?因为燕州城大战,水师这边的事情倒是没那般引人注意了,不过随着青云寨的瓦解,东南的大大小小水匪到如今为止已经基本剿杀干净了,还东南百姓一个安宁祥和,不过因为先前燕王殿下在,所以大家注意的燕王,聂永成这个水师总兵功劳不小,却没怎么出风头!“他家的侄女?” “嗯。”秦桓点头。 长生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聂胖子家没女儿?”她对水师总兵的家世不是很了解,但水师总兵的侄女当南王世子妃,也是高嫁,如今还只是他家的侄女,“世子大哥跟这位聂姑娘事前相识?” 若只是选的话,贵妃娘娘不太可能将人定在聂家! 秦桓神色不动,“进京途中偶遇过。” 长生瞪了眼睛,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没有做戏,也不是戏弄,她上下瞄了眼前稳如泰山的南王世子,“所以便是她了?” “嗯。” “那怎么侧妃娘娘还要父皇给选人?”最不该问的也问出口了。 “陛下是长辈,自然是要经陛下的。”秦桓也似乎不在意,“陛下待臣一片慈心,臣如何能辜负?” 长生又狐疑地看了看他,“好吧,既然世子大哥自己看上的,想来也是喜欢的,小妹在这里先恭贺世子大哥了。” “多谢。”秦桓笑道。 “什么时候成亲?” “不在京城成亲。”秦桓道,“直接去燕州城成亲。” 长生一愣,随即笑道:“那不就是说我这杯喜酒喝不到了?” “待公主成亲,臣必定会京喝你那杯。”秦桓笑道。 “好啊。” 又嬉闹了会儿,秦桓便起身告退了,长生自感奋勇地将人送了出去,“说吧,是不是父皇故意让世子大哥说那番话的?” “为什么话?”秦桓低头看着不过到她肩膀的小姑娘,目光温和。 长生咬牙:“明明自己有属于的人了还请皇帝陛下做主!”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秦桓笑道。 长生脸僵了又青,“我就不信父皇没跟你说!” “说什么?”秦桓问道,还是笑着。 长生吸了口气,“好吧,是我小人之心了。”随后认真地祝福,“我希望世子大哥真的可以找到如意的妻子,将来幸福美满。” “阿熹。”秦桓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长大了,我也是,过去了的便过去了。” 长生心里突然有些酸,“是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三日后我便启程去燕州。”秦桓转了话题,“燕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很多事情还是得靠你自己的。” “世子大哥”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秦桓打断了她的话,“也不该说出口。”说完,后退一步,躬身对着长生行了一礼,“南王府会誓死守卫北疆,请公主放心!” 即便只是一句话,一句根本便没有任何遐想的话,长生却还是听出了他真正的意思,她眼眶一热,即便知道裕明帝会替她说服秦桓,可如今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却仍是让她感动,南王府不会违背皇帝的命令,但如今秦桓不仅仅是效忠,还有对家人的守护,“本宫也会誓死守卫大周江山!” 这承诺是对南王府的,更是对自己的! 时至今日,她所做的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将来能保命能活的更好,更是多了一份责任,多了一份使命! 即便为了这些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助她的人,她也得守住这个承诺! 秦桓站直了身子,笑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如同寻常兄长对自家妹妹一般宠溺,不过那笑容之中多了一抹心疼罢了。 “小心点。” “世子大哥这话该对别人说才是。”长生龇牙笑道。 秦桓笑了,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长生平复了心境方才转身回去。 裕明帝还在喝着茶。 “三日后世子大哥便要启程去燕州?”长生走了过去,坐在了皇帝陛下的身边,问道。 裕明帝点头:“胡人虽然自顾不暇,但燕州久久不宁迟早会出乱子。” “为什么是聂永成的侄女?”长生问道,“真的是世子大哥选的吗?” 裕明帝看着她,“朕舍不得勉强自己的女儿便舍得勉强阿桓?” “儿臣道歉。”长生道。 “哼!” “儿臣希望世子大哥后半辈子过得幸福。” “阿熹。”裕明帝叹了口气,“皇家的幸福从来便不能与寻常百姓相提并论!你最好也明白这一点!” “儿臣明白。”长生苦笑,“所以方才一直不想放手。” “你便这般有信心将来他能够”裕明帝的话没有说下去,“罢了,你既然认准了,朕说的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朕还能活几年,你便是在这事上栽了跟头,朕也还能伸手拉一把!” 长生鼻子一酸,心里更是愧疚,“父皇” “好了。”裕明帝哪里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朕还没点头了,不必这般早就感动!” 长生压下了情绪,拦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是是是,父皇还没答应,父皇这般疼儿臣,哪里舍得答应了?” “贵妃选出了几个跟许昭相配的闺秀,你有空去看看。”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便转移了话题。 长生笑道:“免了吧,儿臣的眼光不太好,还是等表哥回来再自个儿挑。” “你还知道?!” 长生笑道:“知道知道,儿臣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王焕之跟魏王走的很近?”裕明帝没在继续这些小事。 长生笑道:“嗯。” “燕王告诉你的?”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王氏一族毕竟盘踞江洲多年,多多少少有些积累的,王焕之敢来京城也便不会没有准备,能避开我们的人做些事情,并不奇怪。” “可燕王却知道了。” 长生笑道:“所以才有意思。” “你打算如何?”裕明帝问道。 “静观其变就是。”长生道,“好好看看这位王大人还能做出什么让我们惊叹的事情来。” 裕明帝眯起了眼,随后便又说起了别的事情,“春闱一事,阿熹,切不可乱了心。” “儿臣是这般心软的人吗?”长生笑道,“当然了,若是可以两全其美的话,自然是最好。” “这世上从来便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长生笑了笑:“就是没有,所以儿臣才想要嘛。” 裕明帝凝视着她。 “父皇觉得儿臣贪心了?” 裕明帝道:“有何不可?” “没错,有何不可?”长生笑道,一路艰辛牺牲所有,为的不就是这份贪念吗?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南王世子的婚事很快便定下了,不过让京中闺秀失望的是,皇帝陛下下旨赐婚的并不是她们之中的一员,而是那连听到没听过的聂家女。 聂家? 水师总兵聂永成的那个聂家。 未来南王世子妃便是他家的侄女! 京中众人除了失望之外,还傻眼了,怎么便是这般一个出身的女子截了她们的胡?别说水师总兵的侄女了,便是水师总兵的嫡亲女儿也配不上南王世子! 可偏偏就是这般一个女子得了南王世子妃的位子! 而就在赐婚圣旨之后没多久,便又传出了南王世子即将启程往燕州上任,连亲也是在燕州城成的,自然,南王侧妃这南王世子唯一的长辈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这都还没跟燕王拉上关系了,他便走了。 不过不管大家再怎么的吃惊与不甘,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的,京城的闺秀们甚至没有机会去见见那能有着天大的福气嫁给南王世子的聂家女,只能用南王世子要镇守北境,南王世子妃要嫁去燕州城必定要吃苦一事来安慰自己。 然后,便又将目光盯着衡王妃的位子,另外还有一个鸡肋的位子——许家大少爷的夫人,许昭当年恶名在外,如今虽说已经变了许多了,但盯着他夫人的位子的人还真的没多少,至于衡王爷,即便传闻身子不好,可到底是贵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如今又跟长生公主亲近,且还得了陛下的重用,还是很有潜力的,甚至再幸运些的话,比南王世子妃前程远大许多了! 这让信阳侯府再一次成为京城笑柄! 当初弃了衡王选了庶人秦瑞,结果庶人秦瑞倒了,赵家废了一个女儿,后来据说靠上了魏王,可如今魏王几乎不将他们当回事,又想找回衡王,可衡王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吃里扒外的嘴脸了,哪里还会再信他们? 再有荣贵妃据说极为厌恶这个娘家。 信阳侯府除了当这个笑柄还能如何? 赵祈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信阳侯府牺牲了这般多最终落得这般一个下场,他若是甘心便不是赵家的子孙了! “魏王殿下若是想过河拆桥,信阳侯府无话可说!” 又一次拜访魏王不成,赵祈搁了狠话。 信阳侯府这次要谋的是魏王妃的位子! 既然所有人都说信阳侯府投靠过魏王,他们要遮遮掩掩什么?当初军需一案已然过去,即便不过去,信阳侯府也上不了身,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秦韶听了这话冷笑不已,不过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信阳侯府这颗棋子,便是不能当他的刀,将来也未必没有利用价值。 就凭他们是荣贵妃的娘家人,便还不到丢弃的地步! “去回信阳侯府世子,最近本王忙于春闱一事,无暇见他,待春闱结束,必定亲自设宴款待世子。” “是。” 即便带着敷衍,但信阳侯府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谁让他们一步错便步步错?可谁又能想到秦阳居然能熬过来,甚至还跟长生公主莫名其妙地亲近起来?! 燕王府最近很忙碌,便是现在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可婚礼的各项准备还是早早便动手了,这也足以看出皇帝陛下并没有完全放弃燕王。 而燕王跟长生公主最近也没有再闹矛盾,据说燕王殿下还曾进宫去找过了长生公主,说不准两人还有说和的机会。 这皇家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 王驰没碰春闱一事,甚至可以说是刻意避开了,即便礼部在春闱一事上边的作用不大,可他还是没碰,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场戏如何上演。 长生公主,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 一转眼,三月初五,寒窗苦读的考生们的人生转折终于来了,春闱会试开考! ,   ☆、329 春闱 看着依次走进贡院,经过层层检查的最后进入考场的诸多考生,长生忽然间想起了上辈子高考的那些苦日子。 智商普通的顾长生只能凭借着毅力与努力闯过这人生中的一大关卡。 那段遥远的已经不再清晰的日子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与眼下的相比却已经是天堂了,大周的会试制度延续前朝,考生被搜遍了全身走进了一个个的小格子里头,然后一直在里头呆到了考试结束,正常会试一共考三场,时间为三日,这三日里,吃喝拉撒都得在这小格子里头,为了防止作弊,考生只能穿薄薄的一件袍子,唯一的吃食便是考场准备的粥水,为什么是粥水?据说曾经有人利用埋头包子里面夹了小抄作弊,所以最后考场上的吃食便剩下了粥水了,而且是稀的可以清楚地考到里面有没有其他不该有的东西,庆幸的是这粥水是用骨头熬出来的,不至于连点油水也没有,不过喝粥水容易小解,这对于男人来说并不是大事,就算在小格子里头解决也没什么,可这会浪费时间啊?所以一般考生都不会喝的太多,饿着肚子咬着牙尽可能地将时间放在了考试上边! 所以说这会试考的不但是考生的知识积累,还有他们的身体素质跟意志力,这也是为了这般苛刻的会试方式一直延续下来的原因之一。 作为主考官,这三日本也是要待在贡院当中的,自然是不需要跟考生一样熬着的,但理应在贡院里头。 可长生公主却没有。 她也就在贡院里头呆了半天,全程由张老大人陪同在贡院里头长了见识之后便走了,留下宁王继续监考。 “老臣恭送公主。”张老大人很满意,所以也不吝啬给识时务的公主殿下好脸色,从他被放出来之后,便特许参与春闱的全程筹备,当然了,他不会插手具体事务,只是看着,用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长生公主到底有没有祸害朝纲,即便长生公主表明了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帝陛下的面子,可他仍旧是没有完全相信,而这时候,他接到了裕明帝的旨意,让他为春闱的监察史,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即便惊愕,可他还是领旨了,随后便死死地盯着长生公主,绝对让他祸害朝纲!而一路盯下来的结果是长生公主并没有违背诺言,她跟他一样,一直都是在旁边看着,主考官该做的所有都推给了宁王,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看着别人忙活,然后一脸大大长了见识一脸惊叹的模样。 长生笑道:“这些日子辛苦老大人了,这会试顺利开考,老大人功不可没。” 张老大人脸上有些热,“老臣冒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老大人忠心耿耿,哪里有冒犯一说?”长生笑道,“老大人为大周鞠躬尽瘁,是大周的福气。”说完,便上了马车,“老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贡院中有宁王殿下在,定然会万事周全。” 张老大人正色道:“宁王此事的确办的不错。” “老大人放心。”长生坐在了马车上,勾着嘴角笑着:“父皇会赏罚分明的。”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恭送公主。”张老大人躬身道。 马车驶出了贡院。 张老大人也彻底安心了,收拾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马车离开贡院没多远便被拦住了,敢拦长生公主马车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不过王焕之的脸面似乎也太大了些。 “你家主子想见本宫便要见?”长生隔着帘子懒洋洋地对外头的人道,“便是要见也是他来拜见本宫,他王焕之哪里来的颜面让本宫去见他?” “主子并非不敬公主,只是若是主子前来,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良伯亲自来请,便是可以理解马车内的公主殿下的不满,但仍维护自家主子,“公主怕也是想见见家主。” “哦?”长生笑了出声,“本宫为何要见他?至于不必要的麻烦,本宫行的端做得正能便是见了他王焕之了又有什么?难不成他家夫人又会误会本宫与他有染,大肆散播谣言毁坏本宫名誉?” “公主” “本宫为春闱一事忙了好些日子,没时间也没闲情跟你家主子玩这小小把戏。”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王氏一族在江洲是土皇帝,可在这京城,皇帝还没死,本宫这个狐假虎威的公主还轮不到他王焕之来算计羞辱!” 良伯脸色一僵。 “告诉他,要见本宫便先拿出点诚意来。”长生继续道,随后又吩咐道:“凌光,再有下次便当刺客处置,直接砍杀了便是,免得以后人人想见本宫便都来拦本宫的马车!” “是!”凌光应了之后便杀气腾腾地看了良伯一眼,方才下令:“走!” 良伯脸一阵青一阵白。 王氏一族对朝廷低头,这是无法必须承认的事实,可如今一个小公主都这般折辱王家—— “哼!” 长生回宫之后便去了皇帝陛下那里,将方才被拦了马车一事当笑话一般说给了皇帝陛下听,哦,对了,当时燕王也在场。 “他拦四皇妹的马车?”燕王阴沉怒道。 长生端着茶盏喝着茶,“小人之计,为此动怒不过是在自降身份。”说完,便看向皇帝,“父皇说是不是?” “自然是。” 秦靖压下了怒意,向裕明帝请旨,“儿臣去会一会这王焕之!”先前的谣言一事还没跟他算账,如今便又耍这等手段,他真当皇家没人?! 裕明帝看向长生。 长生点头:“这主意不错,那七皇兄便待我走一趟吧。” 秦靖一愣。 “毕竟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还是王家少主,还是要给他一些颜面的。”长生笑着道,“况且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干活,不用岂不是可惜了?七皇兄最近也是辛苦了,不妨请这王大人帮一帮忙,有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的顺利。” 王焕之想得好处却又想万事不沾身? 他以为他是谁?! 秦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却不放心。 “本就是冒险,多一个又如何?”长生道,随后咬牙切齿的,“我便是见不得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秦靖眸光一凛,“是。”随后便告退了。 长生又喝了口茶,方才有意无意地道:“父皇方才看到了没?七皇兄听了我的话后便走了,没征求您的同意。” 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又想说什么?” “没有没有。”长生笑道,“不过是担心父皇吃醋罢了,往常听父皇将父皇的话当成圣旨的人现在却听了儿臣的,儿臣担心父皇会吃醋罢了。” “朕的话本就是圣旨!” 长生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七皇兄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裕明帝眯起了眼。 “父皇别多想。”长生道,“先前在东南的时候,儿臣若是做的过了或者有什么任性了,他还会板着脸说儿臣,可现在”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神色也有些黯然。 裕明帝看着他,“他理应如此。” “所以现在儿臣喜欢八皇兄多一些了。”长生笑道,眉眼弯弯,“您说儿臣要不要真的给他找一个母老虎?” “阿熹。”裕明帝没接她的玩笑,“这只是开始。” 长生还是笑着,“没事,父皇都能承受,儿臣岂会不能?青出于蓝总是要胜于蓝的。” 今日的秦靖便是来日的秦阳,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或许到了最后,亲如许昭也会如此,更甚者萧惟也会如此。 想到这里,她低下了头,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 “没什么?”长生抬起头,又是笑靥如花了,“儿臣想他了,很想很想。” 裕明帝这一次没有黑脸,“时间长了,便会习惯的。” “这可不能习惯。”长生明白他的意思,可却没有将这个沉重的话题延续下去,“习惯了的话可是会得相思病的!” “不孝女!”皇帝陛下这回黑脸了。 公主殿下笑呵呵的。 “少爷,她并未将少爷放在眼里!” 良伯恨恨地道,恨不得杀了这折辱他家主人的人似得。 王驰冷下了脸,却并不是因为受了公主殿下的羞辱,而是眼前这老仆的态度,“她是皇家公主,还是这大周江山将来的主人,有何话不能说有谁不能折辱?!” “少爷” “良伯,这些年王氏一族的确扩张的很顺利,但是你别忘了如今早已不是士族与朝廷共治天下的时候了!” 良伯跪了下来,“老奴该死!” “你的确该死!”王驰继续道,“这些年来我念你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一直对你宽容,但并不是让你忘乎所以!” “老奴该死!” “记住,她不是秦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公主,她是这大周江山未来的主人!”王驰冷声道,“我现在是在跟一个未来皇帝斡旋,而不是跟一个小姑娘打交道!” 良伯低着头。 “怎么?还不服气?” “老奴没有,只是这长生公主至今为止并没有看出任何” 王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前朝士族便是因为轻视了一个女子而差点遭了没顶之灾!秦长生到底本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当今陛下全力推上皇帝宝座的人!” “老奴知错!” 王驰冷哼一声,“下去!” “是” 待人一脸颓然地退下了之后,王驰身上的冷意也消了,他动了怒并不是因为长生的反应,而是想借此机会点醒一下身边的人罢了! 没有人愿意臣服于一个女子脚下,他王焕之也不例外,但是未来的皇帝岂能只是当做一个女人对待?秦长生若是没有几分本事的话,裕明帝岂会敢这样做? 至于她这次的反应 王驰早有预料,唯一没想到的便是她居然能这般的稳的住! 又或者,正如他早早便洞悉了她的野心一般,她也早早便看穿了他?投靠魏王明面上是最好的路,但他王驰若是如众人一般,岂能走到这一步? 秦长生 希望你真的能成为我的对手! 否则便真的没意思了! “爷”婆子战战兢兢地进来,方才虽然没听到里头的主子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良伯的脸色也便猜到主子生气了。 王驰收敛神色,“何事?” “少夫人请少爷过去一趟。” “知道了。”王驰起身,便往后院去了。 婆子赶忙跟在身后。 王府后院最大的院落自然便是主母的住处,虽说这主母没嫁进来之前闹出了很多事情,也大大折损了王家的颜面,不过嫁过来之后却是安安分分的,便是在大婚过后,江洲那边将之前伺候少爷的人都送过来她也没发作,贤惠地将人给安排好,还将其中一个伺候了少爷最久的姑娘给提了姨娘,这些日子以来,后院也是安安稳稳的,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般状况让少爷很满意,所以待少夫人也越发的好。 这便是这些日子一来王府的下人对这对新婚夫妻的看法,总之便是一切都好。 可真的一切都好吗? 王驰进了屋子,便见卢荧坐在了梳妆镜前让下人搭理着方才洗过了的长发,没了狰狞与怨毒,那模样儿倒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王焕之并不是没碰过女人的愣头青。 “少爷。” “下去吧。”王驰温和地道。 众人退了下去。 卢荧接过了丫鬟的活,自个儿给自个儿梳理长发,对身后站着的男人,她的丈夫视若无睹。 王驰也不生气,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夫人找为夫来便是让为夫看着你梳发?” “自然不是。”卢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看着铜镜中的倒影,即便只是倒影却也不失风采,“妾身听说最近贵妃娘娘想给许家大少爷选妻。” 王驰勾起了嘴角,“夫人对这事有兴趣?” “卢家这些年为了王氏宗妇的位子没少花心思,我父亲自然是不成了,可族里却是养出了不少的好姑娘,琴棋书画什么的样样都好,别说一个曾经声名狼藉的武夫,便是皇子王爷也配的上。”卢荧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道。 王驰嘴边笑意更浓,“怎么?夫人没能嫁成心上人,便想要将自个儿的族妹嫁给心上人未来的大舅子?”   ☆、330 折腾 卢荧将手中的梳子一放,回眸过来,竟有几分惊艳之色,“有何不可?” “若是几年前的许家少爷,夫人这心愿也不是没有机会实现。”王驰对眼前的美色露出了几分欣赏的意思,单单从容貌来说,卢荧虽算不上是绝色,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只是如今的许大将军,卢家便高攀不起了,更何况,你觉得长生公主会让自个儿的表哥娶一个情敌的姐妹来恶心自己吗?” 卢荧倒也没发疯,“这么说来,那个贱人真的跟萧惟勾搭上了?” “夫人不是早便心知肚明吗?”王驰似笑非笑地反问。 卢荧也笑了,“难道夫君便愿意看到他们相亲相爱?况且,与许家结亲这对士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想必夫君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过长生公主对夫君似乎没什么好感,想来会更加的不乐意让王氏女成为许家妇。” “倒是聪明了。”王驰饶有趣味地道,不可否认,这些日子以来卢荧的表现让他十分的满意,不过自个儿的妻子心里却惦记着别的男人,即便这个妻子他并不在乎,可对他而言仍是一种羞辱,“只是我为何要帮你?因为你我是夫妻?” 后面这话,笑着讽刺。 卢荧眼底一寒,但也还是没有发作:“如今南方士族王氏一家独大,唯一能与王氏斗上一斗的便是卢家了,多年以来,朝堂从来便没有胆子明着对付士族,总喜欢玩些阴谋诡计,如今自然也一样,他们怕是巴不得卢王两家斗个你死我活。” “只是可惜,夫人嫁入了王家。”王驰还是笑道。 卢荧亦是笑道:“是啊,所以若是给他们一个可以挑拨卢王两家关系的机会,他们便会像是狗一般扑上来。” “所以说夫人这并不是单单为了心上人?”王驰继续笑道。 卢荧看着他,“总不会让夫君吃亏便是了。” “你我是夫妻,为夫自然相信夫人不会让为夫吃亏。”王驰忽然间起身走了过去。 卢荧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顿时僵了起来。 王驰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轻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若为夫帮了夫人,夫人打算如何报答为夫?” “夫君想要何等报答?”卢荧浑身紧绷。 “这般紧张做什么?”王驰继续笑道,“都说你我是夫妻了,夫人这般紧张为夫是该高兴你心里紧张为夫还是该生气你在抗拒?” 卢荧握紧了拳头:“你觉得这般有意思吗?” “的确没有意思。”王驰笑道,“虽说这副相貌这具身体都挺不错的,可为夫对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女人没兴趣,夫人不必惊慌,为夫可不想你我欢好之时叫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王驰——” “生气了?”王驰仍是笑道,“为夫以为夫人既然已经不惜一切要去报复了,怎么便几句话就生气了?难不成夫人真的想与为夫恩爱缠绵?” 卢荧到底没忍住,抬起了手便要打过去。 王驰哪里会让她如愿,一把抓住了,“知道我为何一直容着你吗?” 卢荧脸色青白。 “因为你够愚蠢!”王驰冷下了笑意,“而蠢人在某些时候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夫人果真没让为夫失望,卢家女嫁入许家?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说完,便放了她的手自由,“看在夫人给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为夫便原谅你这次的冒犯了。” “那便有劳夫君了!”卢荧脸色很难看,但却还是忍住了没法做。 王驰笑道:“这样很好,一直这样下去,将来夫人的用处会更大的!自然,或许最后也可以真的离你的心上人近一些,其他的为夫不能保证,毕竟为夫可不想戴绿帽子,不过你若是乖乖地的,将来为夫或许会让你跟心上人死在一起。” 卢荧笑了,笑的渗人,“好啊,活着得不到,死在一起也是好事。” 王驰笑了,然后离开。 卢家女嫁入许家? 倒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秦靖明白长生的意思,不过他却并未去找王驰,而是直接向秦韶透露了将王驰拉下水的意思,秦韶本就没想过他与王驰往来的消息能瞒得住,虽然对秦靖居然这般快便将主意打到了王驰身上有些恼火,但对将王驰拉下水并没有什么异议。 这些日子一来王驰的态度是很恭敬,也找不出他假意投靠的迹象,但是,他凡事不沾身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喜。 既然已然甘为鹰犬了,事事不沾手算什么? 秦韶自然应允。 王驰从茶馆中出来,抬头望向皇宫所在,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在嘴边泛起。 不怕她给他设套,就怕她真的无动于衷! 对于贡院之内的考生来说,这三日如同炼狱一般煎熬着,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不过再难熬也终究会过去的。 三日后,贡院的大门重新打开。 一个个憔悴的考生踉跄地走出来,便是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抵不住这般“折磨”,成功熬过去的在走出了贡院的那一刻,都如同新生一般,在家人的簇拥之下离开,至于那些撑不住没有好好发挥的考生在走出贡院的那一刻却是哭了,有的甚至已经四十多岁的也都哭的更个孩子似得,虽说会试三年考一次,但还是有不少人情绪崩溃。 长生今天来了贡院,为了证明自己不过是来走走过场,还特意派人去请了张老大人来,公主殿下这般谨慎似乎让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大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就算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为了心中的正义还是没放松,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紧紧地盯着。 每一场考试结束之后,试卷都会当场封存,然后存放在贡院的密室当中,等三场考完了,这才统一送入宫中。 阅卷的工作都是在太极殿中进行的。 每当这时候,皇帝陛下都会在太极殿的前殿辟出一间屋子,用作评卷之中,而参与评卷的除了主考官跟副主考之外,还有内阁的阁臣、各部尚书。 评卷的时候考生信息都会被封住,而会试规定,考生考试的时候只能用正楷这最不容易泄露自己字迹的字体,几位评卷的大臣各自对每个考生三场考试的卷子进行评定,综合每个评卷人的结果,确定考生是否得到进入殿试的资格,这一轮不排名次,只论是否入选殿试,而太极殿中的殿试,便是争夺名次的大考。 殿试只考一场,由皇帝亲自坐镇考场。 殿试过后,由皇帝钦点一甲人选,二甲跟三甲跟会试一般,由评卷“委员会”决定,基本上是可以做到公平公正的。 所以,考生们回了各自的歇息之处之后,便开始了对他们而言极为漫长的等待,不管是信心满满的还是希望最后会又奇迹发生的,都是如此。 而便在这时候,北方好几个州镇都送来了折子,说今年雨水太少,春耕受阻。 春耕受阻,这便意味着今年没有收成,没有收成,朝廷的赋税会减少,百姓会无法填饱肚子!春闱很重要,可这春耕也不是小事,比春闱还要重要许多! 内阁开始拟定解决的章程,太极殿内进进出出的大臣络绎不绝。 可老天爷却没有因为凡人的努力而改变心意,这个本该春雨绵绵的春季竟然一滴雨也没下,而因为去年冬天下雪也不多,地里根本无法储存足以供给农作物生长的,即便现在将农作物勉强种下了,没有足够的灌溉长势也不是很好。 可便是有这个隐患,春耕还是要进行,朝廷除了下令各自官府积极开挖渠道引水灌溉,下拨种子及时补种之外,便只能祈求老天爷下雨了。 这边朝廷为了春耕一事忙碌不已的时候,那边阅卷也在紧张进行。 而与此同时,燕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也临近了。 京城这边忙碌不已,燕州城中却是冷清许多了,燕州地处北境,原本便缺少雨水的,这边的农作物基本上都是耐干旱的,而且也不是粮食产地,基本上就是百姓自给自足罢了,能给朝廷提供的赋税储备粮食并不多,而且朝廷为了抚恤燕州百姓守卫大周北境,抵御胡人,燕州的赋税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收一些罢了,只要百姓自给自足,燕州便不会有事。 今年开春燕州这边的雨水也的确比往年的少,可也没有京城那边严重,而似乎上天也在为司老太君离世而伤心一般,二月下了好几场的雨,足以为春耕提供足够的雨水。 衡王殿下敢死敢活,虽然没能赶上司老太君下葬之前前来祭奠,但也到底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敢来,以最大的诚意来表达了皇家对司老太君的哀悼与对司家的慰问。 司老太君下葬了之后,便是已经接到了皇帝的允许,可以在尾七之后方才前往西州上任,可他还是开始做了交接,在秦阳赶到之时,基本上已经做好了一切军务的交接,只当南王世子前来便可以正式卸任。 秦阳对燕州城没有什么要印象,甚至一辈子也不想踏进这座城池,即便那一夜他的意识模糊,可屈辱仍是记得清清楚楚,在燕州城待的越久他心里的怨气也便越大,可始作俑者消失无踪,那间接的帮凶他也奈何不了,最终将怒火发在了萧惟的身上。 为什么是萧惟? 自然是因为他是公主殿下看上的男人! 他对付不了那臭丫头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家族弃子吗? 至于会不会引起公主殿下的怒火,这便不在衡王殿下的考虑范围了,他只想泻了这心头的大恨,直接说自己需要护卫,向军中要了萧惟来好好折磨。 自然不是**上的折磨,他秦阳也不至于这般低劣,不过要对付一个人还不容易,直接将他当奴才使唤便足以好生羞辱那臭丫头! 她看上的男人现在可是给他当奴才了! 开始的时候,衡王殿下心里爽的不得已,尤其是看着公主殿下看上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可时间长了便觉得不对劲了。 他是很恭敬,对他所吩咐的事情都一一照做,跟狗一样听话的,可渐渐的,他便发现众人开始对他不满了。 甚至守孝中的司楠也找上他,隐晦地说王爷此举会让将士心寒。 然后他又发现那臭小子在他面前恭敬的跟奴才似得,背后便是一脸委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甚至一副君要臣辱臣不得不辱,后来更是发展成别人一看他便以为他就要受不住羞辱要一死了之的状况,而这时候,衡王殿下先前留给燕州军民本就不好的名声便又多了一个折辱保家卫国的军中将士取乐的污名! 再然后,那该死的混账竟然一脸隐忍大摇大摆地去青楼给他拉来了十几个妓女来供他取乐! “你——” 看着眼前花姿招展的女人,秦阳的脸色铁青的可怕,那一夜可怕的屈辱记忆又一次涌上脑海,直接想要杀人。 萧惟却面无表情地道:“王爷,这已经是燕州城中最好的妓女,若是王爷还不满意,末将稍后禀明司将军,出燕州城去寻。”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妓女?!”秦阳勃然大怒。 萧惟道:“王爷让末将找些乐子”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是这样的乐子——”秦阳的确说过这话,可不过是为了刁难他罢了,他什么之后说要找妓女了?“都给本王滚出去——滚出去——” “末将误会了王爷的意思,请王爷恕罪。”萧惟跪下请罪,“末将这便将人送回去。”说完,便起身面无表情地指挥着一众妓女离开。 “这位军爷,你还没给银子了。” “对啊!我们姐妹出都出来了,就算王爷不需要我们服侍,可军爷还是要给银子的!” “我们姐妹出了楼子便得收银子,否则回去之后怎么跟妈妈交代?” “对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也不怕衡王殿下可怕的脸色,义正言辞地要这出场的银子。 然后萧惟转过身,“请王爷给银子。” 秦阳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了。 “王爷!”身边的人惊了。 萧惟却是沉着冷静,抢在其他人之前上前将人给扶起来,一边给他摁着人中一边道:“去请大夫,另外,去将司将军请来,末将军饷微薄,无力支付这些姑娘的银子。” 秦阳这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意识再一次被气没了。   ☆、331 这回秦阳没有住在燕州城,而是住进了客栈,他之所以在祭拜之后还留下来除了折磨公主殿下看中的人一泄心头之恨外,便是不久前接到了裕明帝的旨意,南王世子即将赴任,命他留在燕州城监督修建南王府,还有便是代表皇家参加南王世子的婚礼。 也便是说他短期之内是不可能离开燕州城的。 南王府并没有大兴土木,也没动司家的宅子,而是选了司家附近的一个宅子进行修整扩建。 具体的事宜自然不需要秦阳去做的,但他还是得在这里看着,虽然没有大兴土木,但也需要时间,更不要说南王世子的婚事要等宅子修整好之后才办。 这样一来,每个大半年他是走不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肯放过公主殿下看上的男人的原因。 衡王殿下心情不好,自然便要发作了。 大夫很快便被拉来了,虽然及不上太医,但应对衡王殿下现在的情况还是足够的,仔细把脉说了一通最后归结为不要再刺激一句话之后开了方子便走了。 打发一众妓女的银子是衡王殿下身边的人自掏腰包的,谁会不要命了将这事捅出去?不过许昭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了来了。 陪着笑脸跟一副要杀人模样的衡王随侍哄好了,这才将跪着请罪的萧将军给带走了。 “一个不懂事的小子,你跟他计较什么?”许昭话说的像是责备,但脸上却带着笑意的,明显也乐于看戏,“阿熹跟这个八皇兄的关系最近挺不错的,而且”他上下睨了他一眼,“衡王这般针对你,你便没想过原因吗?” 萧惟不动声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别的了便宜还卖乖!”许昭嗤笑,“衡王便是要迁怒也该迁怒我这个表哥,他哪里知道有你这尊佛在?” “长生怎么便突然跟他的关系好了?”萧惟摸着茶杯,至于衡王为什么针对他,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皇帝陛下做了什么,不过后来看衡王对他的态度,不屑似乎多余愤怒,就跟当初许昭得知了他居然肖想长生的时候的态度一模一样,不过大半年的时间,长生跟衡王的关系便这般好了? 许昭道:“后宫贵妃娘娘对阿熹照顾良多,这些年来后宫那般多人,也便是荣贵妃待她真心,衡王是荣贵妃唯一的儿子,阿熹不可能做的太过,不过衡王之前受了信阳侯府蛊惑,方才处处与阿熹作对,后来出了那些事情便也知道了信阳侯府信不过,后来又修复了与荣贵妃的关系,放弃了执念,倒是让阿熹亲近起来了。” 萧惟眯起了眼。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许昭道,“那丫头哪里是个吃亏的主儿?你看衡王恨你恨到这个地步便知道谁欺负谁了?而且,衡王明知外边对他折磨你多有微词也从未解释过,也还是有意维护阿熹的。” “也有可能是不敢而已。” 许昭耸耸肩,“也有这个可能,不过阿熹想要一个皇兄这是肯定的。” 萧惟皱眉,眼底闪过了心疼之色。 “姑姑在世的时候,后宫的人都看不起姑姑,对阿熹独得陛下的宠爱也是颇为嫉妒,即便她是年岁最小的,可根本便没有得到过这些皇兄皇姐的关心。”许昭继续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便算了,可她明明有,为何便跟没有一样?燕王之前待她不错,但毕竟卷进了这桩事里头来,将来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结果也不为所知,阿熹便是在意这个七皇兄但也不会太过,倒是衡王却没有这个顾忌。” “衡王是荣贵妃的儿子。” 许昭挑眉:“怎么?你不信阿熹的眼光?” 萧惟自然不是,他只是担心而已,即便衡王根本不难对付,但她这般信任将来若是被背叛的话“我不希望她伤心!”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许昭笑了,“衡王还没这般大的本事能让那丫头伤心。”说完,又盯着他看。 萧惟没有回避:“我更不会!” “你也没这个胆子!”许昭道。 萧惟神色严肃,“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等南王世子到了便走。”许昭道。 萧惟颔首,随后又问道:“司老太君这个年纪去了也算是喜丧,她也不希望我们这些晚辈太伤心的。” “萧惟,阿熹可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不少的坏水?”许昭却是笑道。 萧惟神色一凛,“那她可知道你有事瞒着她?” “自然知道!”许昭笑呵呵地道:“我是她表哥又不是她夫君,哪里什么事情都告诉她?” “许昭” “我对阿熹的维护之心不会比你少!”许昭没等他说下去的机会,“亦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萧惟不是第一次试探他,许昭自然也不可能现在才发现,不过却是第一次摊开来说,“最好如此!” “当然!”许昭笑道,露出了一口白牙,“对了,衡王那边你还是收敛一些吧,怎么说也是王爷,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就算不给他也要给阿熹,明知道他对妓女有心结,你还往人家的伤口上边撒盐,也不怕将来” “有何好怕的?”萧惟冷笑,“当日若不是他,岂会让发生那样的事情?!” “你——”许昭没想到他这般气衡王不是因为他找他麻烦,若是因为当初“可得了好处” “你觉得那是好处吗?”萧惟顿时杀意腾腾,他是爱她,是要娶她,是想与她生儿育女,但是那一日的事情绝不是好处! 许昭神色一肃,“抱歉。” “我会有分寸的。”萧惟收敛了杀意,“长生既然喜欢,便好好地享受这份兄妹情就是。” 许昭倒是有些看他顺眼了,那一夜的事情换做其他男人都会认为是老天爷给的天大运气,可在他这里却不是,“你很爱阿熹。” 萧惟没说话,他不想再在他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都叫她长生而不是小名?”许昭换了一个轻松却又一直好奇的话题,“唤阿熹不是更亲近吗?” “他喜欢长生这名。”萧惟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许昭顿时一窒,顿时生出了一种想要帮衡王殿下一把的心思,这臭小子越来越让人恨了! 秦阳也没昏迷多久便醒来了。 “王爷” “萧惟呢?!”衡王殿下咬牙切齿。 身边的人苦笑不已,在得知主子厌恶那姓萧的将领之后便曾经想要替主子解决了,可这才开口便被主子狠狠地骂了一顿,可既然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真的想收拾了那不长眼的小子,怎么便不肯放过了?开始是在逗狗儿一般逗那小子,可后来 “没听到吗?!” “小人马上去找!” “本王问你他在哪里,何时让你去找了?!” “被许昭带走了。” 秦阳恨的牙痒痒的,“许昭?” “是。” “让他给本王滚过来——”秦阳青白着脸喝道,他要杀了他!他要亲手杀了他—— 萧惟接到了召见之后便来了,这一到秦阳的面前便被一把剑给架在了脖子之上,可他却连眼皮儿也没动一下,就像是没见到一般,“王爷有何吩咐?” 秦阳气疯了,那一夜的事情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记起的事情,他居然敢那样做他居然敢——“你真的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 “王爷自然敢。”萧惟神色不动,“不过王爷无端砍杀军中将士,怕是无法向燕州军像陛下交代。” 秦阳一把扔了剑,“都给本王滚出去!” 除了萧惟没动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 “你以为本王害怕吗?”秦阳一字一字地道。 萧惟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他方才驱逐下人的举动,眼底的冷意散了一些,“虽说不太好听,但王爷身为天骄之子,再不好听也不过是风流韵事罢了,末将听许将军说王爷如今依然无心争夺帝位,那多一个风流的名声有何不可?” “你——” “王爷很生气是吗?”萧惟继续道,“恨不得杀了末将是吗?”他靠近了秦阳,身上的煞气随之释放,“王爷身为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女子?她才几岁?!” 秦阳方才的杀气其实也不过是气不过罢了,可如今萧惟身上的杀气却是阴森森的,那是真的动了杀机,秦阳可以肯定只要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这人真的会动手!“疯子——”他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下身子,“你们都是疯子——” 难怪那个臭丫头会看上他! 难怪! 他们都是疯子! “当日的事情本王也是被秦恪算计,亦付出了代价——”他盯着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更何况秦长生都没有动怒你凭什么动怒?你真的以为她瞧上了你了你便有资格这般为她出面?你以为你是谁?别说父皇绝对不会同意将大周公主嫁给士族之子,即便父皇不在乎你的出身,你以为凭着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娶的起当朝皇帝的掌上明珠?秦长生可是皇帝唯一的嫡出!你拿什么取配她?啦蛤蟆而已!” “看来公主真的很喜欢你。”萧惟散去了身上的杀意,“既然如此,往后便请王爷好生陪着她玩。”‘’ 秦阳气疯了!“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就算秦长生喜欢你,父皇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更不要说秦长生那臭丫头从来都是胡作非为,她现在看得上你转眼便能看上别人,说不准现在早就将你给忘了!”他越说便越兴奋,凭什么他们能够相亲相爱他却只能受他们的气?他受那个臭丫头的气就算了,凭什么连这混账东西的气都要受?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吧?父皇已经命礼部拟写章程,要给那臭丫头挑选驸马了,那臭丫头可没有反对!说不准现在京城已经在操办这事了,还有,你跟那卢氏不清不楚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嚣什么张?他哪来的资格在他面前嚣张?! 萧惟却是笑了:“多谢王爷提醒。” 秦阳差点又一口气没踹上来。 “想必如今王爷不想见到末将的。”萧惟继续道:“末将便先告退了,不过王爷放心,既然公主视王爷为兄长,末将便会尽心尽力为王爷分忧解难,当然了,若是王爷高抬贵手的话,末将也必定不会再误会王爷,更不会使的被人误会王爷,但王爷若是还想让末将给王爷消气的话,末将也绝对不会躲闪。” 不会躲闪? 不会? 秦阳突然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他是在京城那里受那个臭丫头的荼毒上瘾了,所以来了这燕州城也便要继续受她的荼毒?“滚出去,本王见了你就烦!” 马上给他滚—— 有多远滚多远! “是。”萧惟躬身行礼,随后又道:“末将谢过王爷对公主的关爱之心,往后相信有王爷这个兄长在,公主会更加的好的。” 秦阳的脸都青了。 什么关爱? 狗屁的关爱! 他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末将告退。”萧惟却笑了,若是先前许昭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让他不安心的,可如今却是定了许多,秦阳心里或许有怨或许存心要报复泄恨,但是却一直在维护长生,不管是她的名誉还是为她居然看上了他这般一个人的不值。 往后的日子,衡王殿下没有折腾萧惟,而且很大方地说这段时间萧将军为他劳累了,所以便要好好地奖赏他,而奖赏他的方式便是将燕州城最好的青楼给包了,派了身边的护卫将他“请”了前去,吩咐了老鸨一定要好好伺候萧将军,务必要让萧将军舒舒服服。 萧将军自然没让衡王殿下得逞,凶神恶煞的便是胆子再大的姑娘也没碰到他一片衣角,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驿馆,差一点没将衡王殿下给提着又扔去了青楼让他旧梦重圆。 许大少爷拉着要杀人的他从驿馆出来,真的怕他真的下手,不过将人给及时摁住了拉出来了,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哈哈哈” “很好笑吗?!”萧惟阴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许大少爷一边笑一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笑。 萧惟没一拳打歪了他的下巴甚至没发作,转身便走。 “喂,去哪?!” “回军营!” 许昭跟了上去,“以衡王的身份你就算躲回了军营” “谁说我要躲他?” “你不躲跑回军营做什么?” 萧惟阴森森地道:“自然是告状去了!”   ☆、332 告状 告状? 许昭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萧惟也没管他,自顾自地回军营去了。 许大少爷自然是跟着去,看热闹一般,等他看着他将写好的信送出去之后终于明白他所谓的告状是什么了,“成!爷我服了你了!” 他也好意思?! “有何不可?”萧惟冷笑。 许昭咬着牙:“阿熹知道你这阴险一面吗?” “表哥也可以告我的状。” 许昭没话说了,“行,你自己玩你自己的,别将衡王殿下给得罪死了就是了,怎么说他也是你的未来大舅子,可别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的未来大舅子不是表哥你吗?”萧惟道。 许昭恼火:“你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告了状还不够,还想挑拨离间把他也给拉下水! “多谢表哥。”萧惟却是勾起了嘴角,笑了。 许昭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了,未来大舅子?这不是承认了这臭小子的身份吗?! 岂有此理! “接招!” 两人过起了招来了,没打多久,可许昭还是发现了对方的身手又提高了,离上次动手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多月而已。 “看来去西州是可以保住小命了。” 萧惟整了整衣裳,“我不在京城鞭长莫及,往后京城之中还请表哥多看顾长生。” “这还用你说?”许昭恼火,随后便又抱怨起来,“说来说去还是那臭丫头偏心!” 萧惟笑了,顿时让这春日的风光失去了颜色。 许昭压下了心里涌出要毁了这臭小子那张脸的冲动,决定自己也学一学他的“告状”,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给占了! 自从衡王殿下的“恩典”之后,萧惟便没有再配合他玩儿了,开始着手准备前往西州一事。 司楠自然知道这些日子萧惟跟衡王之间的恩怨,不过没闹出大事也便没插手罢了,至于萧惟的试探。 “他什么也不知道。”许昭倒不是怀疑司楠会杀人灭口,别说萧惟只是怀疑,便是他知道,司楠也并不一定会做这事,“他不能死在西州。” 司楠神色不动:“我只能保证若是他死,必定是真真正正地为国捐躯。” “抱歉。”许昭道:“但萧惟” “你无需跟我道歉。”司楠打断了他的话,“人之常情而已。” 许昭苦笑,“西州会是一个好地方的。” “自然。” 对武将来说,越是动乱的地方越是好地方。 燕州这边除了一个没事找事的衡王殿下闹出一些事情之外,倒也很平静,而京城这边也是风平浪静。 不过这片风平浪静下面正酝酿着暴风雨罢了。 顾闵并未参加这次的春闱,在元宵之后,他便接着顾延这个祖父顺利成了太学院的学生,不过在同一个圈子里面,便是没有参加春闱身边都是关于这届春闱的消息,顾闵课余时间听得最多的便是春闱的消息。 即便还没有放榜,但太学院以往的学生基本都能上榜,如今已经开始进入了殿试的准备之中。 太学院的学士们纷纷鼓劲儿给参加春闱的学生讲解过去几次殿试的试题以及当今圣上喜欢的文章风格。 而其他的学生也可以旁听。 顾闵便是进入了太学院之后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先前他虽然听从了祖父与姐姐的建议没有参加这次的春闱,但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或许心里还有一丝不甘心。 不过现在,他只能尽可能地充实自己。 只要心里有些志气的,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太学院的学生们比往常更加的忙碌更加的努力。 许昭每天回到家里天色都已经全黑了,这一天也不例外,不过他一进家门便发觉了气氛不对了,“出什么事了?” “回少爷,老太爷来了。” 祖父来了? 许昭先是一愣,随后便是高兴,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不少,进了厅堂,便见姐姐一如过去的每一日在等着自己回来,不过并没有见到祖父,“姐,祖父来了?” 顾绮微笑点头,“恩,祖父年纪大了,现在在休息,你先回去熟悉一下,等晚膳的时候再见吧。” “祖父没事吧?”顾闵有些紧张,这些年祖父的身子虽然还算硬朗,但毕竟年岁大了。 顾绮笑道:“没事,就是路上奔波累了而已。” “那就好。”顾闵安下了心来,随后便去洗漱了,然后便去祖父的屋子前候着,等着他出来。 顾绮接到了消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准备着晚膳事宜。 顾闵并没有等多久,便被顾延请进了屋子。 “祖父。” 过了好些年,如今的顾延身上也清晰地看到岁月流逝的痕迹,不过精神还是不错,眼中的锐利与火气也并未消散。 他还得撑下去。 为了顾家,也为了眼前的孙子。 “嗯。” 顾闵心情不错,“祖父怎么来京城了?事先怎么不让人通知我们?” “我还没老到不能动的时候。”顾延却道,“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你姐姐已经跟我说了,虽然还是没能改掉冲动的性子,但能听得进劝还能反思还算不错。” “孙儿让祖父担心了。”顾闵现在也不需要问祖父为何来了,还能为了?为了他而来,为了顾家而来,“祖父放心,往后孙儿会更加的努力的!” “嗯。”顾延颔首,脸上也有了笑意,“王驰夫妻跟长生公主之间的事情你便不要插手了,至于萧惟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便是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你便好好在太学院里面学习就是。” 顾闵点头,“是。” 顾延又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他学业上的,待顾绮前来,祖孙三人方才有说有笑地去了饭厅用了晚膳。 膳后,顾延又在学业上指导了顾闵一个时辰,这才分开。 此时已然将近三更了。 顾延本该是歇息了的,可是他屋子内的烛火却仍燃烧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三更更声敲响了之后,院子中突然间多了两道人影。 长生披着斗篷站在门前,却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 “公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屋子里,传来了顾延的声音。 长生抬手脱下了斗篷帽,然后往前。 凌光上前为主子推开了门。 顾延站在屋内。 长生缓步走了进去。 顾延看着眼前这缓缓走来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嘴边泛起了笑容:“几年未见,公主长大了。” 长生也笑道:“还好老太爷没一见到我便跪下请安。” “公主以故人身份前来,老夫自然以故友对待。”顾延笑道,“老夫等候多时了,公主请入座。” 长生笑容中添了几分柔和,揭开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凌光,“在外面候着。” 凌光皱眉,她可没忘记当年顾城将主子引进屋子差一点被王驰所伤一事。 “下去吧。”长生声音中多了一份凌厉。 凌光只得低头:“是。” 长生入了座。 屋子的门重新关起。 顾延给她倒了茶,“不是什么名茶,但姑且能入口。” “老先生不记得我并不会品茶吗?”长生接了过来,“再好的茶水到了我的嘴里都不过是润喉解渴罢了。” 顾延笑了笑,没继续说话,端起了茶喝了起来。 两人安静地品着茶。 半晌,顾延开口,“公主确定要这样做?” “你不赞同?” “得不偿失。”顾延道。 长生也笑了:“得不偿失?这世上原本便没有得失相对的,人们常说有舍才有得,可往往舍多于得,甚至有时候舍去了也未必能够得到,我也并不想粉饰自己的龌龊与卑鄙,既然开了口,便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顾延看着她,“没想到公主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老太爷可还记得当日父皇为何将我交给你?”长生却问道。 顾延摇头:“当日陛下并未说,后来老夫猜到了一些,但却不敢去深思,如今”他的话顿了一下,随后道:“当年公主救了顾家,今日权当顾家回报公主当日之恩吧。” 长生心里生出了一丝烦躁,“这般勉强啊?” “公主并非读书人,不明白寒窗苦读十多年的心酸。”顾延道,“即便春闱三年一届,但往往很多人第一次失利,往后便再也无法鱼跃龙门。” “本宫不过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罢了。”长生握了握手中的杯子,“还担不起这阻人前程的罪名。” “老夫失言了。” “或许老太爷说的也没错。”长生看着他,“本宫不身在其中,自然无法体会其中的喜乐酸苦,可本宫知道这些暗地里的老鼠若是不清楚,本宫往后永无宁日!” “公主不必如此。”顾延笑了笑,“老夫也并没有多高尚,帮公主自然是为了当日公主施恩顾家,更是为了顾家将来。” “本宫亦未忘记当日顾家收留之恩。” “多谢公主。” 凌光在门口候在了门口半个时辰,方才听到了主子的叫唤,转身进去,给主子披上了斗篷之后便带着主子离开了。 顾延站在门口,目送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两人,半晌之后才转向一旁的黑暗处,“出来吧。” 会儿,那里走出了一道婀娜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顾绮,“祖父。” “你不该在这里。”顾延皱眉道。 顾绮道:“方才凌光姑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屋子里,并未发现孙女。” “即便如此,你也” “孙女不放心。”顾绮打断了他的话,“祖父突然来京,必定有大事。” 顾延看着眼前神色严肃的孙女,再次在心里感慨为何她不是男儿身,他没有陛下的魄力将顾家交到了一个女子的手中,不过“阿绮,祖父若是希望你一辈子留在顾家,你可愿意?” 顾绮一愣。 “算了。”顾延随后便道:“我不过是说说罢了。” “祖父,我并非想过出嫁。”顾绮道。 顾延笑道:“终会出嫁的。” “孙女愿意” “阿绮,祖父没有那份魄力。”顾延打断了她的话。 顾绮抿着唇,“闵儿如今虽然仍未成气候,但他很努力,孙女相信他可以撑起顾家的。” “回去休息吧。”顾延颔首,“你只需照看好闵儿就成,其他的无需多虑。” 顾绮低下了头:“是。” 长生回到了宫中,裕明帝还没休息,而且派了崔公公候着她,待她回来之后便过去,长生撇了撇嘴,她出去没告诉任何人,便是凌光也是她下令的时候才知道的,可还是没瞒得住皇帝陛下,这若是他哪一天要灭了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然,吐槽归吐槽,公主殿下还是赶紧过去了,而且对于皇帝陛下这般举动,心里还是感到窝心的,这个时辰还等着她,自然便是担心她了。 进了寝殿,裕明帝坐在了罗汉床上,身上穿着一件寝衣,如今的夜里仍有些清凉,所以外边还批了一件袍子,头发似乎洗过了,此时简单地竖在了身后,快要五十了的裕明帝此时看起来哪里有糟老头的样子,分明还是一个中年美大叔。 “又在瞎想什么?”皇帝陛下脸色有些黑,像是看穿了公主殿下脑子里有些猥琐的想法一般。 长生笑着道:“哪里瞎想了?就是看父皇这般英俊非凡的样子,方才明白为何后宫的娘娘们见了父皇就跟见了肥肉一样,都想扑上来咬上一口。” “再说朕就扒了萧惟的皮!”皇帝陛下的脸更黑了,没罚自家的女儿,将责任都推给了那个他如今最不待见的人身上去了。 他家的女儿以前乖乖巧巧天真纯真的,如今怎么动不动便说这些话? 不是那臭小子害的是什么? 长生赶紧投降:“儿臣不敢了不敢了。” “哼!” 长生坐了下来,揽着他的胳膊撒娇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有父皇真好。” “顾延给你气受了?”裕明帝隐隐生出了冷意。 长生笑道:“自然没有,他既然来了,哪里会反悔?再者,即便他不怕儿臣看在儿臣当年在他府上住过一场的份上,也不会给儿臣气受。” “那便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了。” “父皇或许应该说是说了儿臣不愿意听的话。”长生更正道,“不过忠言从来都是逆耳的。” 裕明帝没说话,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威严之中多了温和。 长生看着他,“父皇便任由着儿臣胡闹?”   ☆、333 舞弊 “你是在胡闹吗?”裕明帝反问。 长生心口暖暖的,“便是不是胡闹,但也差不多吧?” “父皇还没死呢。”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没死,所以不管她闯出什么祸来他都可以为她收拾,“当然了,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瞧你这点出息。”裕明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话是在训斥,语气却是宠溺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春闱吗?便是毁了又如何?若是那些所谓的朝廷未来的栋梁连这点风雨波折都熬不过的话,朕养来做什么?” “所以儿臣尽管胡闹就是!”长生笑道。 “哼!” 从裕明帝那里回来,长生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洗漱一番之后便歇息了。 一夜无梦。 前帝师顾延来了京城这事除了皇家人跟顾家人,也便是第二天王驰接到了消息罢了,随后,便前往顾家拜访了。 顾延倒也没拒绝见他。 王驰也不是真的只是来问安的,长生公主不乐意见他独善其身,他自然便只能一起搅和了,而顾延这时候来自然不会是来看望孙子孙女的。 都已经是心中有数之人,相谈之间倒是愉快。 王驰在顾家待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不过依照王、顾两家的关系这倒也没什么,没有人主意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便在燕王大婚前五日,会试放榜了。 一大早众人便等在了贡院的门口,当榜单贴上了之后,有人喜不自胜,有人失望垂首,更有人悲伤大哭,这在历届春闱放榜的时候都会出现的场面,不过这次多了另一样。 “不可能——” 人群之中有人惊叫出声,绝望而又愤怒。 “不可能——” “为什么我没有上榜?” 人群中爆出了好几道绝望又愤怒的声音。 “不!” “不会的——” 往年的放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考生无法接受结果而发疯的,开始的时候众人对这惊呼也没有多在意,可没一会儿,便见有人冲上前去发疯了一般撕那榜单。 “假的!假的!” “还我银子!” “还我银子——” 这有一个人上前撕了榜单,又有人冲上前去打那来张贴榜单尚未来得及走的官员,甚至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考生直接去撞贡院的大门。 这—— 这怎么回事? 撕榜单还可以说是那人因为考不上而发疯了。 可是还我银子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考生虽然终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但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考不上的考生,更是想要弄清楚到底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人舞弊? 这榜单上的人并不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上去的?而是花了银子上的? 这不是舞弊是什么?!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贡院门口闹的不可开交。 消息传到了宫中,裕明帝大怒,派了禁卫军前去平息几乎可以称之为暴乱的场面,将所有闹事的人都给抓紧了牢房了。 随后,春闱舞弊一事,传遍京城。 这是朝廷为了一洗战祸晦气,更新朝局而加开的春闱,可如今却被闹成了这个样子,裕明帝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彻查。 而这案子又十分不幸地落到了刑部尚书的头上了,可因为长生公主跟宁王是主考官,所以,还特令燕王一同查案。 长生公主跟宁王都陷进来了,皇帝陛下又命燕王一同协查,这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燕王受了长生公主那般多的折辱,现在有机会还不报仇? 若是趁这个机会将长生公主跟宁王都给干掉了,他又即将迎娶谢家的嫡女,太子之位岂不是非他莫属了?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这事对朝堂来说是大变,对考生来说是大祸,可对百姓来说不过是又是一场好看的戏罢了! 随后,御史台头头张老大人请旨说要一同协查此案,御史台职责在于弹劾劝谏,也有监察的职责,但这查案,跟他扯不上关系,但张老大人铁了心了,就是要一起掺和! 为什么呢? 因为若不是因为他,宁王便不会卷进来! 不管是为了查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在春闱当中徇私舞弊,便是为了宁王因他而卷进这事里头来,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怀疑这事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为宁王殿下而设的局,至于这设局之人 张老大人自从得知了春闱涉嫌舞弊一事脸便没有好过。 “公主殿下!” 长生从太极殿出来便见到还穿着早朝的朝服的张老大人等候在旁,那样子似乎转成在那里等她似得,“张老大人。” “公主可否跟老夫说一句实话!”张老大人一字一字地道,“此事是否与公主有关?” 长生笑了,“我说了张老大人便信吗?” 张老大人没说话,脸色阴沉阴沉的。 “父皇不是允了老大人的请求,让你一并查案吗?”长生也不在意,继续道:“是非曲直,自会查清,本宫清白与否,相信老大人亦会亲自查清。” 张老大人没说话。 “虽然老大人怀疑本宫情有可原。”长生继续道,“毕竟当日是本宫找上张老大人,将宁王给拉下水的,可是老大人,整个春闱筹备的过程,你都在本宫身边事死死地盯着,本宫便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老大人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本宫如何徇私舞弊陷害人?若本宫有这个本事,何须用这般迂回曲折的方法去对付宁王?” 张老大人还是没说话,但脸色明显是缓和了一些。 “另外。”长生继续道:“本宫便是想要祸害朝纲,可为什么对付宁王?宁王入朝多年也不过是在礼部挂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职位罢了,他又没碍着本宫?便是本宫疯了连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兄都容不下,直接下手除了便是!废四妃的血脉,本宫有的是法子将他弄死!” 张老大人的脸又青了,“不管废四妃如何罪恶滔天,宁王身上流着的是皇族的血,他是大周的皇子,更是公主的兄长,公主你” “所以说,本宫没道理针对宁王。”长生没让他说下去,“本宫连觊觎本宫母后嫡子的燕王,处处与本宫作对惹恼本宫的衡王,甚至一心要杀了本宫来替他生母报仇的魏王都能容得下,本宫为何容不下区区一个宁王?” “公主可否愿意为今日所言发誓” “放肆!”长生沉下了脸,喝道:“本宫体谅老大人乃两朝元老,更是一心一意为大周尽忠,所以处处与老大人客气,可这并不意味着老大人便能藐视皇家威严!让本宫起誓?你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话?!” 张辉神色一震。 “便是本宫说谎了又如何?”长生冷笑道:“你又能奈我何?” “你——” “我什么?本宫受了冤枉还不能发发脾气了?”长生继续冷笑,“若不是为了父皇为了这次春闱顺利进行,本宫何须受这份窝囊气?本宫从出生到现在便从未受过这般气!老大人真的以为那时时刻刻的监视理所当然?!” 张辉浑身颤抖了起来,胡须跟着抖动。 “你若是要问本宫到底有没有收了人家的银子徇私舞弊,本宫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长生继续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说完,便拂袖离开。 张辉转身看着怒气匆匆而去的身影,脸上的神色一直变了又变,直到许久之后方才平息,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离开太极殿。 皇帝陛下大怒,众人自然便快速到位了,案子随后展开调查,可这才开始查了,那些被抓进了牢房的考生的家人便闹起来了,一窝蜂地涌去刑部。 而没多久没参加这一届春闱但却将春闱当成。人生大事的其他学子也闹了起来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群学子的领头人居然是前帝师顾延,他拿着学生们的万言书恳求皇帝陛下一定要严惩此事主考官! 虽然事情尚未查清楚,但科举上的徇私舞弊都是大罪,主考官难辞其咎,便是他没收银子参与其中也有失职之嫌,亦是大罪,所以,将主考官等人一并下狱是从前科举出现问题的必定程序,可这一次的主考官却是不简单。 宁王跟长生公主啊。 宁王也便罢了,皇帝陛下舍得将他的心尖儿送大牢里头去? 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外头的前帝师顾延拉着一众学子都跪在了宫门前了,若是不处理的话,大周便要闹出天大的笑话来了! 而朝堂之上,前任状元郎王驰也搅和进来了,跪求裕明帝将相关人等按照规定收入大牢,而与此同时,他在私下还为那些考生的家属奔走,一定要帮他们讨回公道一般。 谁也不知道前帝师顾延怎么便突然间跑来京城了,还闹了这般一出,可便是不顾及他是皇帝陛下的师父,也不能对宫门前跪着的学子视若无睹。 更不要说朝堂之上也因王驰的奏禀而打破了沉寂。 按照规矩来,那是不得不为之了。 再者,那些早就看长生公主不顺眼的人也开始起了小心思了,便是不能将长生公主给灭了,至少可以让她往后再也不能干涉政事! 将她扔进牢里教训教训也是好事! 裕明帝勃然大怒,可最终还是让步,下令将主考官等相关人等都给下狱了,可却独独露了长生公主,丝毫没提到长生公主! 这怎么可以?! 众人闹了起来了。 可皇帝陛下这一次并不是寻思更不是靠着强硬手段给压下来了,人家这一次有理有据,长生公主虽然为主考官,可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罢了,从未插手过任何具体的事务! 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 御史台的张老大人便是最好的证人! 那段日子他一直跟在了长生公主身边,他可以为长生公主证明她没有一直以来都是在旁观罢了! 张老大人也做证了。 便是再不忿也无话可说了。 不过长生公主这一次挺识大体的,自个儿像裕明帝请旨去刑部走了一趟,虽然没被关起来但是却十分诚恳地表示只要有需要她配合的,她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燕王亲自给她记了供词,足足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将她放出刑部,由燕王来负责长生公主的调查,应该是公正的吧?便是不公正,讨不得好的也是长生公主! 宁王妃起初是不知道这事的,她身子重了,再过不久便要生产了,连院子的门都很少出,在宁王让她隔绝外头的消息,自然便不知晓了。 可宁王下了狱,宁王府上下不安,宁王妃也自然感觉到了,再瞒也瞒不住了! “准备马车,进宫!”宁王妃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地道。 “王妃” “快去准备!”宁王妃叱喝出声,她不能让王爷出事,绝对不能让王爷出事!王爷不会做那些事情的!这一次他之所以会当这个主考官是因为长生公主!一定是她!一定是! 她便是豁出去了性命也不能让她这般害王爷! 宁王府的马车出了府之后便往皇宫而去了,这让放心不下女儿赶来陪女儿的方夫人错过了,在得知了女儿进宫之后,方夫人气急败坏,“怎么不拦着王妃!” “奴婢奴婢拦不住” 方夫人自然也知道自个儿女儿的性子,她平日里是柔弱温顺的,可是一旦倔起来谁也挡不住!可这孩子太胡闹了!她都要生了这般急冲冲地进那龙潭虎穴“回府!” 公公虽然已经致仕了,但是也定然还有些后招的,为了女儿,便是让她丢了这方家宗妇的身份她也要求公公救一救女儿! 宁王妃顺利进了皇宫,宁王出事并没有让她的待遇又丝毫的变化,便是宫人们除了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之外,也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 这让她的心安了一些。 她知道这件事跟长生公主脱不了干系,但是却并未直接去找长生公主,长生公主住在太极殿,她若是这般去找她,必定会惊动陛下,到时候怕是没求的了她放过王爷反而激怒了陛下! 她去了后宫求见荣贵妃。 也顺利进了荣贵妃的宫中,不过这会儿荣贵妃正在忙,她只能等。 即便心焦不已,她也只能等。   ☆、333 法子 宁王妃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等的她稍稍安下来的心又开始慌了起来,她不能在这里干等下去,荣贵妃既然让她进来便不会只是这般晾着自己,她必须见到她,便是她不帮自己但至少也要见她一面,可不管她如何的询问如何的焦急,得到的答案都是贵妃娘娘在忙,让她稍等片刻。 可她如何还能等的下去? “我肚子难受”宁王府捂着腹部一脸难受地叫道:“疼” 宫人们见状也紧张起来了,忙上前询问:“王妃怎么了?” “我肚子难受”宁王妃继续道:“请请姑姑帮我去叫太医太医” “好!奴婢马上去!” 宁王妃又抓了一个宫女的手,求她去给她倒被热茶,接着便是另一个,这般用着一个一个的借口将她们都给打发了,然后便起身离开等候的大殿! 她要去见荣贵妃! 一定要见到她! 她的计划也进行的很顺利,出了大殿,便往暖阁而去,她不相信荣贵妃一直都在处理事情,但是她却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暖阁之中! 这个时辰不可能在寝室,也不会晾着她在这里出去逛,所以她一定在暖阁当中! 宁王妃也没猜错,她的确在暖阁找到了荣贵妃,而从大殿去暖阁一路上也很顺利,此时的宫人都像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似得,并未给宁王妃碰上,也便自然没有人阻拦她了,便是到了暖阁,外头竟也没宫人候着。 不过这并不奇怪。 唯有主子不在或者不需要宫人伺候,才会让宫人在外头候着的,如今外头没人,自然是在里头伺候,不过宁王妃此时也没去想这些,她的脑子里此时闪过的都是如何才能救的了丈夫,可是,当她走到了暖阁的门口,还没走进去,便隐隐听到里头有声音传来。 “宁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这般做好吗?” “有何不好?父皇都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儿子,贵妃娘娘又何必在这里当好人?再说了,他也未必将父皇当父亲看待过!” “你这话” “本宫这话怎么了?有说错吗?宁王心里念着的都只是他冷宫里面的生母张氏,若张氏是个安分的也就算了,可她在冷宫里边居然还能闹出这般多的事情来,本宫如何能饶的了她?燕州城大战,若不是本宫运气好的话,早就没命了!张氏一个冷宫的妇人居然能够操控这些事情说她背后没人谁信?!她这般辛苦谋算不就是为了她儿子吗?本宫便釜底抽薪,看她往后还如何谋算什么?!” “可到底与宁王没有关系。” “没关系?!便是他真的没这份谋害本宫的心也未必就完全不知道她那生母做了什么!?张氏在冷宫当中,外头若是没有人接应,她如何能做出这般大的事情?有自己的儿子在却不用不信?贵妃娘娘觉得可能吗?这一次,本宫必定要将他们全部铲除干净!” “可这事你也” “父皇不是说了吗?本宫不过是旁观罢了,便是要罚,总不会罚的有多重!” “哎。” “娘娘无需可怜他们,当日娘娘在冷宫中差一点便没了性命,张氏怕比丽妃跟余氏更加该死!至于那宁王妃,娘娘随便应付了便是,看在方家的份上,便是宁王出事,她也是宁王妃!”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宁王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只是知道她必须离开,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便会控制不住冲进去,她不能让她们发现她,不能—— 真的是她害王爷的! 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 还有—— 陛下! 是陛下跟长生公主一起陷害王爷! 而原因 原因 张氏 张氏! 宁王妃停下了脚步,手扶着宫道的高墙不断地喘息着,不过混乱的脑子却静静地清晰了,她不是没有其他机会的,她还有机会救王爷的! “回去” 她必须回去! 回去见荣贵妃! 宁王妃忍着腹中真的出现了的不适回了荣贵妃的宫里,这时候宫人因为她突然间不见了而惊慌失措的,便是荣贵妃也出来了。 “宁王妃方才去了哪里了?” “妾身出去走了走” “不是说肚子难受吗?怎么还出去?来人,太医在哪里了?快传!” 宁王妃握紧了拳头,几乎将指甲都刺进了肉里才勉强止住了心里的愤怒与恐惧,挤出了笑意说自己已然没事,为了防止太医看出了自己真的不适,咬着牙拒绝来了荣贵妃的好意,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要去冷宫见张氏?” 宁王妃点头:“王爷出事了,妾身担心请娘娘恩准!” 荣贵妃起先是不同意的,可最终也耐不住宁王妃所求,准了她,而待她离开之后,便返回了暖阁,暖阁之中,长生盘腿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见荣贵妃进来便道:“去了冷宫了?” “嗯。”荣贵妃颔首,叹了口气,“也是可怜她了。” 长生垂了垂眼帘,没说话。 “你也别想太多了。”荣贵妃见了她的神色便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如此,宁王妃的确可怜,但造孽的并不是你。” 长生笑了笑:“我哪里会多想?死在我手里的人不少,如今不过是一个女人可怜罢了,我多想什么?不过毕竟是无辜受牵连,麻烦娘娘好生看顾一下,别让她出事了便是。” “好。”荣贵妃颔首。 长生起身告辞。 “阿熹” “娘娘放心,我没这般脆弱。”长生似乎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似得,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放心便是。” 荣贵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哪里便真的能够放心? 陛下,你便真的不后悔吗? 宁王妃并没有在冷宫中待太久,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开了,也没再去见荣贵妃,只是让人托了一句话过去,说她感激荣贵妃娘娘,便出宫去了。 这一回到了宁王府便不好了。 方夫人回了方家之后便当即去求了自家公公,方阁老,如今的方老太爷倒是见了她,不过对于她的哀求却并未表态,只是当她先回去。 如今毕竟宁王还并未真的出事,方夫人也不好逼的太过,便回去了,可还没喘口气她留在宁王府的人便回来说宁王妃动了胎气,不好了。 方夫人吓了个半死,当即让人备了马车赶了过去,看着女儿苍白的那张脸,差点三魂不见了七魄了,女儿这般的月份孩子若是保不住,她自己的性命怕也难保! 不过情况虽然是惊险,但最后还是稳住了,便是孕期三番四次受了惊吓,但宁王妃看似柔弱,身子骨却是很好,吃了药之后胎像也便稳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要吓死母亲?!” 宁王妃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睛,愧疚不已:“女儿不孝” “你是不孝!”方夫人眼眶泛起了水雾,“可你再不孝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胡闹!你便是不顾及父母也得顾着你肚子里的这块肉啊!” “母亲” “王爷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你着急什么?母亲便是这般教你的?”方夫人不是不心疼女儿,可相对心疼,她更加希望女儿好!“便是真的出事了,你这般贸贸然地进宫,是对王爷好吗?” “母亲”宁王妃哭了,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啊“对不起,母亲”她不能说!便是救不了王爷也不能连累了方家!“母亲,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方夫人也哭了,不过很快便拿了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泪,“哭什么哭?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爱惜自己?不要哭了!” “好”宁王妃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不哭女儿不哭”王爷还在牢里,她不能倒下!“女儿还要好好生下孩子,好好地等王爷回来!” 方夫人又说了几句,方才平复了下来,“好了,母亲已经求了你祖父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宁王毕竟是他的孙女婿,他不会坐视不理的!便是不为了你这个孙女也该为了方家!宁王到底是方家的孙女婿!” “母亲”宁王妃眼眶又湿润起来了,不过这一次忍着没哭,“母亲你回去跟祖父说这一次这一次方家不要贸然插手女儿女儿已经想到办法了你让祖父不要冲动” 方夫人既是心疼又是安慰,“你安心养胎便是,你祖父又不糊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很清楚,哪里需要你来提醒?” 便是宁王妃说的很认真,可方夫人并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已经想到了办法,不过是认为她这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你好好养胎就是!” 宁王妃点了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很快,药效上来了,昏睡了过去。 方夫人并没有离开宁王府,让人回去跟丈夫说了一声之后便在宁王府住下了,女儿这样子她是万万离不开的! 如今只是希望宁王没事! 先前那般多事情宁王都能置身之外,这一次就这一次难道就这一次便真的要出事了?便是真的要出事,又不是谋逆大罪,更没有勾结外族,就算真的脱不了身,大不了就给六皇子一样当了庶人罢了! 她现在要的就是女儿跟女婿平安罢了! 这什么鬼宁王当不当又有什么大不了?! 顾长远最近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不说又一位皇子被关进了他的大牢,便是那日抓的那些考生,也够他一个头两个大的。 有时候读书人比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更加的难以应付! 有了功名的人用不的刑,那些可以考到会试的人那张嘴可以将你给说死,更不要说他们的背后还有那般多的人在撑腰! 顾延居然也掺和进来,这更是顾延没想到的。 不过也因为这个,他更加清楚这件事不简单!但是这内里的不简单不是他可以插手过问的,也便不管了,就做好他查案子的本分就够了! 好在这一次陛下没有让大理寺插手,就算多了张辉张老大人这一尊大佛,但只要他按规矩行事,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这些考生虽然难对付,但若是考生自身有问题的话,凭他在刑部尚书这位子上坐了多年的经验也还是轻易便攻破了。 当日在贡院门口开头闹事的那三个考生别单独抓了出来一一审问,虽然开始是死扛着不说话的,不过也没扛多久便招了。 他们都是家境不错但自身能力却不怎么好的,所以方才走了歪路,在得知了可以出银子便能上榜,虽然不会排在前列,但能够上榜对他们来说还是极大的诱惑,上了榜,便能进入殿试,便是位列三甲之末,也能被赐予同进士出身,而凭借他们的家世,疏通疏通一下便能谋到了一个官职,将来混的不一样便会比其他二甲的人差! 这届恩科本就是加开的,又是在主考官上边闹过了一场,所以这些人才会相信有空子可钻,便跟那放话出来的人接触了,而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便更是深信不疑了,花了一大笔银子进去保自己上榜!可这放榜之后居然没有自己,那一刻顿时气疯了,甚至忘了这会试贿赂舞弊本就是大罪,嚷嚷了起来了! 被抓进来之后他们便后悔了,可后悔也已经晚了。 顾长远没管他们后不后悔,他关心的是那收了他们银子的人到底是谁! 三个人一致指认,此人便是宁王府的管家! 顾长远将这三人的供词整理了之后便交给了燕王,由他送呈裕明帝,不过便在燕王要将供词上呈给裕明帝时,张老大人阻止了。 “顾大人,单凭这三人的供词还不足以定下此案吧?”张辉神色严肃,便是他全程参与审问,确定顾长远没有严刑逼供,可仍是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低调做事的宁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三人的底细并未查清,宁王府的管家也并未抓拿归案,顾大人这么便将供词呈送陛下未免太着急了!老夫虽然不是问案高手,但也知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这三人的底细弄清楚,确定他们没有诬告的嫌疑,同时将这宁王府的管家抓拿归案!顾大人,燕王,这才是当务之急!”   ☆、334 进展 秦靖神色不动,“张老大人这话便是在质疑本王与顾大人了。” “老臣” “张老大人虽掌管着御史台,但这里毕竟是刑部,刑部做事自有一番章程,不会因为一桩案子而有所改变,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质疑而改变。”秦靖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张老大人若是觉得本王与顾大人行为有失,大可上奏弹劾。” 张辉脸色一僵。 秦靖拱了拱手,依旧拿着供状离开。 顾长远看着脸色极为难看但是却一言不发的张老大人,心里叹了口气,对于这位老大人,他心里还是敬重的,“老大人一心为国,本官敬佩,但老大人如今此举却更像是在护着宁王,当然,老大人耿直,自然不会死心护着谁,但心怀叵测的人必定会借此兴风作浪,那时候不但宁王又多了一个与朝臣勾结的罪名,老大人的一世清明也会因此而玷污,好不容易干净下来的御史台又会被破了一盆脏水,不管是哪一个,本官相信都不是老大人所愿的。” “顾大人也认为宁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张辉开了口,一字一字锐利无比,“从主考官一事到现在,桩桩件件,顾大人便没有丝毫的怀疑?老夫自然不会私心护着谁,但顾大人可敢保证没有冤枉了谁?” “本官自然可以!”顾长远沉下了脸,“从本官接管这桩案子以来,从未徇私更并未有意冤枉谁!老大人虽然不精通审案之事,但本官有无陷害,相信老大人也看得出来!至于这案子之中到底有没有在背后操控,本官亦会彻查清楚!不过若是老大人质疑本官,可如方才燕王殿下所说的上奏弹劾!” “老夫并非” “老大人!”顾长远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本官敬重老大人,但也请老大人能够敬重本官的人品与操守!” 张辉自然没有怀疑顾长远陷害宁王,他只是怀疑他背后的那人罢了,“顾大人误会了,老夫并未怀疑顾大人,只是”他吸了口气,“老夫怀疑此事乃长生公主故意设局,为的便是” “陷害宁王?”顾长远接了他的话。 张辉颔首:“没错。” “证据呢?”顾长远道。 张辉道:“顾大人只需将所有的细节都彻查清楚必定能找到证据!” “这便是说老大人是认定了便是长生公主陷害的?”顾长远道。 张辉却是一怔。 “老大人的怀疑本官能够明白。”顾长远道,“从一开始老大人便在怀疑长生公主,但老大人现在已经在朝堂上为长生公主正名” “顾大人!”张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急切都沉重,“老夫并不是要与你争论什么,老夫亦不是有意针对长生公主,只是这件事牵连太大了,一个不好便会影响到江山社稷!陛下如今的皇帝已经所剩不多了!” 顾长远神色没变,“若是老大人担心本官会与长生公主狼狈为奸的话,那老大人大可放心,本官绝不会” “顾大人可能保证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秉持公正,查清此案?”张辉正色道。 顾长远皱了眉,神色也凝重起来,又显得有些荒诞:“老大人,你不会连陛下也怀疑吧?” 张辉没有开口,可那浑浊却锐利的眸子萦绕着的担忧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老大人,你糊涂啊!”顾长远一脸不敢置信:“陛下便是再宠爱长生公主也不会为了她去陷害自己的儿子!若是魏王,陛下或许还会担心他会威胁到自己的帝位,可宁王根本便没有威胁,与长生公主亦没有恩怨,陛下怎么会去陷害宁王?!长生公主是陛下的嫡亲女儿,宁王亦是他的亲生儿子!” “宁王”张辉脸色凝重的可怕,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自己会说到这个地步的,或许不是不怀疑,只是不敢去想罢了,可既然说了“他身上流着四国公府的血当年老夫虽然不在京城之中,但亦知当年的情况有多惨烈!老夫相信陛下绝对不会为了宠爱一个公主而枉顾皇子血脉,江山社稷,但是宁王宁王是四国公府的血脉!四位皇子,四位废妃,如今便剩下了魏王与宁王,废贤妃张氏了!魏王一直活跃朝堂,陛下要除了他自然是不容易,可宁王” “老大人错了!”顾长远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若是要铲除四国公府的最后阴霾,不需要设下这般局,只需一道圣旨,便可以让魏王与宁王永远无法翻身,杀了废贤妃更是轻而易举!” “顾大人!”张辉急了,“老夫不是没想到你所说的这些,可老夫老夫这心里不安啊!大周到了现在虽然不再是建朝之初的四处动荡,但是也并非歌舞升平!这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便是最好的证明,若是朝堂再不安宁的话,大周真的会出事的!” 顾长远看着他,半晌之后道:“老大人老了。” 张辉一怔。 “这几年大周虽然都不算是天下太平,但不管是南疆战事还是去年的东南剿匪,于大周来说都是利大于弊,便是燕州城的大战大周损失惨重,可却让胡人至少二十年来无力再犯!”顾长远道,“当今陛下并不是穷兵黩武的人,更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昏君,即便称不上是千古明君,但也不愧为英主!他便是要将四国公府的血脉铲除干净,也定然有他的考虑,我们身为臣子的的确该劝谏君王之职,但却更应该忠心办事,而不是仗着自己几分聪明便怀疑这个担忧那个!” 张辉面色一白。 “如今已然不是当年先帝诸皇子夺嫡的时候了,现在的大周正是往上走的时候,便是仍有许多的问题,但绝不会出现老大人所担心的天下大乱的局面!”顾长远继续道,“当今陛下不是昏君!” 张辉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嘴唇,“老夫并非”话没有说下去,好半晌方才苦笑:“或许你说的对,老夫是老了老了”一边说着,便一边垂着头起步离开。 顾长远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却并不觉得自己所说的是在恭维谁而并非真心,他不知道这幢案子之中到底有没有别人的影子,至今为止也并未有证据证明有人在幕后操控,但即便真的有,而这个人又是太极殿中的那位,他相信他自有他的道理!一个将四国公府干净利落地铲除一路走到现在的帝王,绝对不是一个昏庸之人,更不是一个残暴之君! 至于他对长生公主的期望 顾长远压下了那自从太极殿上及笄礼之后便一直想要涌上来的念头,紧守本分地做好自己当下的事情,并且护住顾家的荣耀! 当今裕明帝并非昏君,不会为了疼爱女儿而枉顾江山社稷! 燕王送进太极殿的供词也很快便传开了,竟然跟宁王有关系?竟然是宁王?收了考生的银子保证他能上榜?宁王想银子想疯了吗?评卷的流程那般严格,而且要经过许多人之手,宁王怎么敢保证他能做得到?!这比私下售卖试题更难操作!宁王能打通一些关节,可他还能将所有人都买通了不成? 这供词一传出,震惊之余自然也有人不信! 声讨宁王的与质疑这事的声音都在朝堂中响起,可裕明帝虽然一直阴沉着脸却也并未表态,只是命刑部继续查! 刑部自然是继续查了。 张老大人当日所提出的两个要紧的事情,刑部也并未疏忽,燕王拿着供词进宫的当日,刑部便发了公文下去那三个考生的原籍彻查他们的身份,同时派人去宁王府抓拿宁王府的管家。 刑部的衙役到了宁王府的时候,方夫人的脸都白了,硬是将人给拦着没让人在王府中四处乱搜,免得再惊动了女儿。 方阁老的面子,顾长远还是要给的,好在在前院便顺利将宁王府的管家给抓了,可问题便是宁王府可不知一个管家,除了最大的那个是宁王府的总管之外,根据王府的规制,宁王府一共还有三个管家,分别管这前院、后院跟账房。 这四个人到底是哪一个? 自然都给抓了回去。 可惜的是那三人当初见那所谓的管家的时候,对方都是带着斗笠,有意遮住了容貌,至于他们为什么相信那人是宁王府的管家?除了那人手中有宁王府的腰牌之外,他们暗中书童跟踪的时候也发现那人事以管家的身份进入宁王府的! 可如今要他们认到底是哪一个了,却都无法肯定了! 顾长远只能继续查! 宁王妃深居后院,又因为动了胎气一直卧床静养,自然便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好在不知道,不然也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可即便不知道,她也无法安心养胎。 就算那日她说了她有了法子,自个儿心里也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用,甚至不敢肯定张贤妃是否愿意为了儿子牺牲! 她更害怕将来丈夫若是知道她求了张贤妃什么会恨她! “母亲” “别担心,你祖父已经在走动了。”便是女儿没有说完话,方夫人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只需好生养胎,到时候给王爷生一个白白胖胖的世子便成了。” “母亲”宁王妃终究还是没能告诉母亲心里的事情,母亲为了她都可以这般了,张贤妃应该也会吧? 王爷 妾身并不是有心的,可这事既然是母妃引起的,便该母妃来解决才是! 你不该承受这些! 不该的! 宁王妃压下了那百善孝为先的庭训,为了腹中孩子自私的念头占据了心里!“母亲说的对,王爷不会有事的!” 陛下跟长生公主容不得的只是不安分的张贤妃罢了,他们怕的是张贤妃背地里与之勾结的势力!只要威胁没了,只要证明王爷完全不知情,只要证明王爷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不会赶尽杀绝的! 魏王衡王他们每一个都与长生公主有嫌隙,可她都容下了,只要证明王爷没有威胁,她不会赶尽杀绝的! 宁王妃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头重复着,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这犯人认不出来,宁王府的四人也喊冤,三位考生的身份核实也需要时间,顾长远只得一边继续审宁王府的四人,并且彻查他们的行踪等一切信息,另一边继续审那些一并抓进来闹事的考生们,即便他们并没有招供,但并不能保证便没有问题! 就拿了三人的银子便收手了? 冒了这般大的危险就做了这三个? 不太可能。 案子进入了全面铺开审查阶段,每日都有最新的奏报送进太极殿,但除了第一次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惊人的结果传出。 顾长远忙的连家都不回了,直接住在了刑部衙门里,燕王更是丝毫没有即将要成婚的春风得意样,每天都板着一张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刑部衙门中。 而外头,前帝师顾延在皇帝下旨将一干人等下了大牢之后便领着学子回去了没有再跪宫门,可也并未就这样丢开了这件事,三天两头的领着学子上请愿书什么的,王焕之亦是继续为考生的奔走,对被抓考生的家人关怀备至,一下子名声鹊起。 而随着春闱舞弊一案的蔓延,因缺少雨水而导致春耕受影响一事倒是被人忽略了,并未引起民众的恐慌,各地的春耕也依旧进行,内紧外松地筹备着应对即将出现的各种不好情况,人力无法与天抗衡,只能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在继续,这些大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很快,便到了燕王大婚的日子了! 而对燕王大婚最为期待的自然便是燕王府后院的老夫人了,这个身份不明的老夫人却得了燕王极大的敬重,在王府是老封君一般的存在! 不过余氏的心情却并不算太好,儿子成婚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她却不能出现在婚礼之上,更不能坐在高堂之上让儿子媳妇叩拜她这个母亲!   ☆、335 劫走 筹备婚礼的时候,余氏还不觉得,不过随着大婚之日一日一日地靠近,余氏心情便越发的不好了,尤其是在被明确告知婚礼当日她不可能出现在礼堂之上,更是暴跳如雷,便是说这话的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儿子,也是被狠狠地骂了一顿,质问他是不是嫌弃她这个生母,是不是真的要认元襄皇后当母亲,不要她这个生母了! 秦靖神色不动地任她骂着,最后一句话便让她恹了。 “母亲是想让告诉所有人废婕妤余氏还活着吗?” 或许是在燕王府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余氏便忘了她自己根本便见不得光,所以才无法接受儿子这般的安排,可将现实说破了,也不是不怕的,但是心情不好却是无法解决,从那一日开始,她便对所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包括秦靖这个儿子。 不过秦靖还好,每日也便是在请安的时候受她几分气罢了,而且余氏也不敢做的太过,生怕真的惹恼了儿子不要她这个母亲便糟糕了,但身边的人就惨了,每天都得忍受着余氏的怒火,尤其是她近身的人! 燕王府中知晓余氏身份的下人也不是没有,以余氏这般闹的性子,她近身的人如何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震惊惧怕之后便也只能死心塌地地干活了。 进了燕王府的下人都是死契,身家性命都捏在了燕王的手里,燕王府出事了,他们也绝对活不成,所以,也便闭紧了嘴巴就当不知道地继续伺候主子了。 好在燕王宽厚,除了警告过她们一次之后,也便没有再说什么,而且似乎也知道自个儿的母亲难伺候,给她们的月银子也是加了倍。 起初的时候余氏也不是很难伺候的,不过这段日子真心的难伺候,身边的下人都吃足了苦头,可也只能忍着。 不过这两日,余氏却似乎认命了一般,不再折腾人了,但心情还是不好,一连两天都待在了屋子里,连饭也少吃了许多。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便是在余氏闹的最凶的时候,饭也是照吃觉也是照睡的,下人们担心真的出什么事情,便将情况禀到了燕王处。 秦靖不是不知道母亲心里不舒服,只是有些事情他亦无能为力,“母亲,下人说你这两日吃的不多,可是身子不舒服?孩儿去请太医前来” “你敢请太医来吗?”余氏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脸色不太好,声音也很僵硬,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看,似乎要将他的脸给盯出一个洞来,“还是你觉得我被仍进了冷宫那般多年,早就没有了记得我了?你将我养在燕王府里头,到底怎么对外边的人说我的?说我是你的奶娘还是你燕王善心大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婆子养着?” 秦靖眼帘半垂,“母亲只需安心当燕王府的老夫人便是,其他的无需担心。” “无需担心?!”余氏厉声喝了出来,“什么叫无需担心?!那个小贱人放我出来根本便是不安好心!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根本就没有——” “母亲!”秦靖神色严肃了起来,“孩儿知道你对婚礼” “她也不会放过你对不对?!”余氏死死地盯着他,“她也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她之所以对你好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而你却傻乎乎的被她利用!秦靖,我生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给她利用最后连性命也给她的!你是我生的,你是我生的,凭什么让他们作贱!凭什么?!” 秦靖皱起了眉头,“你” “就连让你娶那钱家的女儿也是不安好心!”余氏一字一字地激动喝道,“而你却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利用心甘情愿地等着他们来要你的命!秦靖,你是我生的,你是我生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你见过了谁?”秦靖问道,神色也厉了起来。 余氏大笑:“哈哈,我见了谁?我能够见谁?我就要见阎王爷了!” “母亲” “你不要叫我母亲!你不要叫!”余氏歇斯底里地喝道,“我被许氏那个贱人害了一辈子,她的女儿现在还要来要我儿子的命,她们凭什么?凭什么?!你让我什么都不要担心好好地当燕王府的老夫人?那你死了之后了?她们杀了你之后还会放过我吗?还会吗?我怎么安心当这个老夫人?你告诉我我怎么安心当这个老夫人?” 秦靖没有说话,不过身上的煞气见见地在蔓延。 余氏哭了,歇斯底里地哭了,要不是有人告诉她,她还在傻乎乎地为了那不能让儿子儿媳拜自己而伤心难过,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的儿子要死了,她也要死了?什么大婚,什么宠爱,什么离太子之位很近很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靖儿,你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对你!靖儿,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是她们的傀儡,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对我们!靖儿,那个贱人异想天开” “母亲!”秦靖喝止了她的话,如今已经百分百地肯定定然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而这人自从他入主燕王府,便是将王府经营的跟铁桶一样,如今居然还是出事了!是秦韶还是冷宫中的张贤妃?“母亲,谁给你说这些的?” “靖儿,我们不能让他们这样作贱!”余氏拉着儿子的手,“母亲不想死,母亲更不想看着你死啊!靖儿,还有机会的!你还有机会的!你只要将那个小贱人的险恶野心公之于众,满朝文武便会替我们杀了她,她便不会伤害的了你的!靖儿,你是皇子,又是王爷,你还立了功,陛下所有的皇子当中,就数你第一份了,靖儿,只要那个小贱人死了,陛下便不会受她的蛊惑,便会真的看到你的好的,便会真的宠爱你的!靖儿,你马上告诉所有人” “母亲若是敢说一个字,孩儿便死在你的面前!”秦靖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既然不愿意说出是谁跟你说了这些话,孩儿也不会勉强,但母亲若是相信这些险恶之人的荒诞之言,并以此来伤害四皇妹,孩儿便死在母亲面前,这般或许可以救下母亲一条性命。” “你——”余氏不敢置信。 “母亲。”秦靖继续道:“你能活到现在,能出冷宫与孩儿母子团聚,都是四皇妹给的恩德!没有她,母亲早便死了,孩儿怕也活不到现在!别说四皇妹还没对孩儿做什么,便是她真的做了,那也是孩儿欠她的,不过是还给她罢了!” “不!不!” “母亲,孩儿现在很好,我们都很好,母亲为何便不信孩儿呢?”秦靖不再打算跟余氏说真话了,他知道最终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更甚者父皇死之前会先杀了他,他也有自信在自己死之前可以安排好母亲的后半生的生活,让她可以安享晚年,但是这些如今说了也是白说,甚至还会更她更加的失控,“孩儿定然会让母亲安享晚年的!” 余氏不信,一个字也不信,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就是不敢置信、伤心欲绝、失望痛苦地看着儿子,“你走你走” 她不想见到他了! 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是她的儿子啊,是她的儿子啊!可他却一心向着那害的他们母子离心,向着那害的他们母子吃尽苦头的人! “你滚出去——” 这不是她的儿子! 不是—— “母亲好好休息吧。”秦靖道,随后转身离开,返回了前院之后便当即下手去查到底谁是谁跟余氏说了这些! 可因为今日忙着大婚一事,进出燕王府的人太多了,被混进了后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前段日子余氏因为不能出现在婚礼上,闹的厉害,近身伺候的人都怕了她了,能离的远些便远些,竟然就被人钻了空子。 秦靖心里大怒,但是却并未太过惩处余氏身边的人,只是训斥了一顿,不许她们在离开余氏身边一步,便过了。 余氏的身份特殊,这些下人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事实,安分守己地伺候,他不能随意处置,再者,有人会在这时候趁机作乱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居然将手伸到了燕王府的后院罢了。 知道余氏存在的人并不多。 秦靖更为怀疑秦韶。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长生倒没怎么在意这事,“当日你将你母亲一事告诉他,便预料到他会在这事上边下功夫。” “唯有如此方才可以让秦韶认为有机可趁。”秦靖道,“而且,秦韶既然敢提出与我合作,也必定不惜代价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与其让他怀疑进而查出,不如我自己说出来。” 长生颔首:“也不是什么大事,把你母亲看好不让她出来胡说便是了。” 秦靖并不是不担心,“多谢。” 长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刻薄寡恩,你母亲再怎么怨恨我我也没掉根头发,自然得卖你一个面子,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虽说以她的胆子也估计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但若是真的上了别人的当威胁到了我,便不要怪我不念七皇兄的面子了。” “臣会看好她的!”秦靖道。 长生颔首:“这便好。” “明日的婚礼,四皇妹可真的会去?”秦靖转移了话题,神色并未受到长生方才那话丝毫的影响。 长生笑道:“自然是要去的,如今春闱一事闹的正凶,本宫去燕王的婚礼也好做出一副缓和矛盾的样子,免得被人继续落井下石,而且,对方既然将手伸到了你母亲那里,想来也是希望我去的。” 秦靖蹙眉沉思了半晌,“好,那臣会安排妥当的。” “七皇兄。”长生打量着他会儿,方才继续道:“你便真的不怕最后本宫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我只求届时我母亲能得一安宁晚年。”秦靖道。 长生心里突然间很不是滋味,“你放心,本宫还不至于龌龊到这个地步!”说完,心情也烦躁起来了,“没事的话便七皇兄便先回去吧,到底明日是要当新郎的,钱家姑娘很不错,不管七皇兄心里怎么想的,总是要重视重视的!” “是。”秦靖应道,随后便告退了。 长生心情更不好了。 “公主,可要奴婢去查查?”凌光神色凝重地道,这些日子不管是冷宫还是魏王府那边都盯得紧紧的,可居然还是让他们给钻了空子! 长生却没有回答她的话题,而是问道:“你说将来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如燕王一般?” 凌光一愣。 “将来有一日,是不是连许昭也会变得跟燕王一样?”长生继续问道。 “公主” “去年在东南的时候,他尚且还留着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担忧,我任性的时候他还会训斥,而如今”长生笑了笑,自嘲道:“却剩下恭敬了。” 凌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查查吧。”长生回了她的问题,“便当提醒一下自己不要疏忽轻敌了。” “是。” 长生心烦意燥,正要起身回寝室去自个儿静一静,可这时候,正殿那边却来人了,说皇帝陛下正在大发雷霆,崔公公请公主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 “刑部尚书进宫来请罪说说一个时辰前,刑部闯进了贼人,将宁王给劫走了。” 长生脸色沉了,便是知道定然会出事,可这般公然闯进刑部劫人,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他们脸上,皇帝陛下大发雷霆情有可原! “走,去看看。” 主仆两人到了正殿的御书房,便见到了刑部尚书跪在了地上,另外还有方才从她那里离开的燕王,显然燕王也是得到了消息过来的。 “父皇,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该马上派人将人追回来才是。” 顾长远感激地看了公主殿下一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公然闯进刑部,即便现在已经入夜了,可也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337 燕王大婚 “父皇,四皇妹说的没错,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四皇兄救回来!”秦靖亦开口,而他这话便是说宁王只是被劫持了,并非越狱。 顾长远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着头,如今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只是宁王被劫走,真的便与宁王无关吗? 裕明帝脸色还是不好,明显火还没消了,不过还是听了两人的意见,当即便下令命禁卫军统领李长林带人搜查城中,刑部尚书顾长远协助戴罪立功。 顾长远领了旨意之后便退下了。 长生上前,将崔公公手里新换的热茶端给了裕明帝,“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有动静了,便是证明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弄这一出没有白忙乎一场,而且,他们闹得越大,暴露的也便越多,父皇该高兴才对。” 裕明帝接了她手里的茶,目光冷厉地看向燕王:“你认为此事与宁王无关?” “宁王是父皇的儿子,自然不会与奸细勾结。”秦靖正色道。 裕明帝冷哼一声,却不再做声。 “七皇兄说的没错,皇家的子孙,岂会是个个都那样?”长生亦道,“父皇别担心,李大人必定会将宁王平安救回来的。” 燕王随后又道:“儿臣请旨” “七皇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交给李大人跟顾大人便是,明日便是七皇兄大婚之日,若是也出事的话,皇家便真的是丢脸丢到了天边去了。”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成。”裕明帝也道。 秦靖只好低头:“儿臣遵旨。” “下去吧。”裕明帝挥手道。 秦靖看向了长生,眼里有着明显的不放心。 长生颔了颔首,示意他安心离开便是。 秦靖这才领旨告退。 待他退下了之后,屋子里便剩下了父女两人了,便是伺候在旁的宫人此时都已经退了出去。 “真的相信此事与宁王无关?” 长生苦笑,“儿臣希望如此。” “阿熹” “不过未免太贪心了,我们对人家下这般黑手,便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了,更何况是我们皇家的人?”长生继续道,“不过劫狱这样的事儿,我们还真的没想过会发生,是他们被逼急了,还是另有阴谋,亦有待确定。” 裕明帝面沉如水。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长生继续道,“不怕他们来便他们一直龟缩着。” “明日燕王大婚” “父皇怀疑燕王?”长生不待他说完便道。 裕明帝没说话,但看那脸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是很明显的。 长生继续道:“先前便已经说好要去的,现在突然不去了,别人会怎么想?再说了,不过是几只阴沟的老鼠罢了,便吓的儿臣连门都不敢出了?父皇未免太给他们脸面了!”顿了顿,又道:“至于燕王,便是他心里真的有了其他的想法,那除非他有本事将父皇也给弄没了,否则他不会轻易动手的。” “你若要去,朕不会阻拦,但朕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裕明帝道,“秦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未必能坚守初衷!” 长生笑了笑:“儿臣也不是好惹的。” 都不是良善之辈,谁怕谁? 禁卫军在城中四处搜寻,这自然不可能不惊动人,不过传出来的消息便是有人贼人入刑部行窃。 如今一提起刑部,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春闱一案了。 刑部又不是户部,去刑部行窃什么? 众人自然便联想到了春闱一案上头,所以次日的早朝这事便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了,皇帝陛下的心情明显也不好,但却也没有就这件事发作,倒是刑部尚书并没有出现在早朝之上。 显然还在处理失窃一事。 御史台自然过问这事,不过张辉老大人却没有出现,这两日他以身子不适告假在家了,御史台的御史过问这事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罢了,刑部也是大部门,里头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有价值的案宗却不少,便是为了朝廷的颜面也必须将贼人给抓了! 刑部被行窃?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偷到皇宫里来了? 皇帝陛下心情好才不正常。 而同一日,还有另一个件引人瞩目的事情,那便是燕王大婚了!原本便是太子之位最最有力的竞争者,虽然因为过继一事而被狠狠地打压了,但目前为止,他的身价还是不错的,如今又多了钱家这个岳家,将来的前程便可想而知了。 所以这一日,能来捧场的都来了。 皇帝没有亲临主婚,但是却让长生公主待为前去,而且还派崔公公随行前去,明显是要给燕王添光增彩的。 长生一大早便出宫了,不过却没有马上去燕王府,而是先去了刑部,昨晚上搜了一晚上,可疑的人倒是抓了不少,但宁王还是毫无踪迹。 “可疑的人到底有多可疑?” “已有一人可以确定是当夜的贼人。”顾长远脸色颇为难看,“是在城南的一间民宅里面抓获的,当时他身上有伤,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应该是被同伙给丢下的,那间民宅也搜查过,里头有换下来的夜行衣,还有”他的话顿了顿,“还有宁王被劫走之时身上的衣裳,不过暂且还不知道宁王是被迫还是”他看向长生,后边的话并没有说下去。 长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问出什么来吗?” “人还在昏迷当中。”顾长远继续道:“那民宅一年前便被人给租下了,租约上是三年,而且从一开始便付足了三年的租子,据附近的百姓说那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并没有住人的迹象,而宅子的主人因为当时租下宅子的人颇为大方,而且一下子便给足了三年的租子,也没有多问情况,只是知道是一个中年的男人,具体的相貌也无法描述清楚。” 长生眯起了眼。 “公主”顾长远迟疑了会儿,还是开口道:“接下来我们” “找人查案是刑部的专长。”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顾大人不应该来问本宫。” 顾长远沉吟半晌:“宁王”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长生继续道:“将宁王平安救回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宁王一事,陛下自会处置,顾大人无需多虑。” 顾长远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话听到了这里也算是定了心了,便道:“臣领命。” 长生又去看了那昏迷的贼人,随后便吩咐了人去将闫太医给叫来,务必要从那贼人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线索,又留了两人在旁看着防止有人杀人灭口,方才启程去燕王府。 而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燕王迎亲的吉士是在巳时过半,也便是上午10的时候,长生到了燕王府,迎亲的队伍自然早已经出发了,而根据礼部的安排,拜堂的吉士是在未时三刻,接近中午两点的时候,在期间的这段时间,燕王不但要在新娘子家完成所有的迎亲礼仪,将新娘子成功接上花轿,还有根据王爷的规格绕行皇城,在拜堂的吉时准时到达燕王府的喜堂之上。 便是拜堂的时间是在午后,但燕王府早上便已经是宾客盈门了,像长生公主这般晚才到的,基本上都是身份高的人。 当然,也有人会在晚上的喜宴之前才到的,长生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王府,并未见到内阁极为老头子的身影,想来也不会那般早就来。 燕王需要示好,但不能过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四皇妹这是要在前厅的喜宴还是要去后院?”燕王大婚一事,全程由礼部负责,便是这招待客人的也有礼部的司仪在,不过女眷这边,自然便不能由礼部的人来负责了,在没有女主人的情况之下,便请了宗室中的女眷帮忙,当年魏王跟宁王大婚之时便是这般,不过这次燕王府的喜宴女眷却是由三位公主负责的,据说是燕王主动去请了三位深居简出的公主的。 摆脱了各自不幸的婚姻之后,三位公主其他的不说,单看个人的气色便可以看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说起来,除了宫宴之外,长生便没什么机会见她们了,便是宫宴上也没有机会接触,“我是来瞧热闹的,哪儿热闹便去哪儿。” 面对这个年纪比她们小许多,身份却比她们高许多的妹妹,三位公主仍是很拘谨的,便是长生释出了善意,也不敢真的将她寻常当妹妹看待。 大公主看了看其他的两位皇妹,便笑道:“那就去后院吧,前院的这些老爷们儿的一坐下来便不说话,哪里有什么热闹?也怕晚上喝了酒了才会热闹起来。”不过便是到时候再热闹,也不会敢在长生公主殿下面前放浪,再者,她还真的不敢让这皇妹跟一群老爷们儿混在一起,便是没人敢对她做什么,一个姑娘家的“四皇妹这边请。” “四皇妹请。” “这边请。” 长生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问了去迎亲的时候有什么趣事儿,又问三位皇姐最近的生活怎样,几位外甥外甥女书念的怎么样,尽可能地释放亲和力,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了后院。 现在的客人倒不算多,而且丈夫的官职跟爵位也不算高,所以突然见了来了这般一个大人物,也顿时局促紧张起来了,个个都恭恭敬敬的,哪里还有什么热闹可言? 大公主见状便后悔建议她来这里了,便是长袖善舞地活跃气氛,最终也不过是面子上的热闹罢了。 长生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却并不能让她们安心,最后自个儿也觉得没意思了,便说还没逛过燕王府,四处走走,让她们自便就是。 大公主自然自告奋勇地要陪同。 “大皇姐忙便是,不必管我。”长生微笑道。 “哪里有什么事情忙儿。”大公主忙道:“不过是陪女眷们说说话而已,有二皇妹跟三皇妹陪着便足够了,便是没了二皇妹跟三皇妹在也不碍事,眼下来的女眷夫家的官职跟爵位也不高,还不足让我们三位公主一起作陪的。” 长生脸上的笑容因最后一句话而深了几分,“既然大皇姐愿意陪小妹,小妹自然高兴,而且想来大皇姐也知道前些日子小妹跟燕王之间有些矛盾,这要是一个人逛着的话,到时候这燕王府中有什么闪失的话,恐怕小妹便要水洗不清了,有大皇姐作陪自然是好。” 大公主脸色一僵,勉强地笑道:“四皇妹说笑了。” “看把大皇姐吓的。”长生笑道,“说笑而已,便是小妹把燕王府给拆了,七皇兄也不会说一句话。” 大公主真心不想跟着凑合这事,但是但是“四皇妹” “嗯?” “有些话,大皇姐便托大了你到底是姑娘家,父皇宠你自然是好事但但你也还是得”大公主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战战兢兢的,最后咬了咬牙:“闹出太多事情,对你真的不好!我知道四皇妹你不怕,可是终究是不好的!”说完,脸都青了,然后便是认命地等待着眼前这贵人儿的斥责。 长生却笑容不变,“多谢大皇姐关心。” “我我” “走吧。”长生上前挽着她的手,“这般呆着真的挺闷的,大皇姐这般关心我自然舍不得我闷坏的。” “四皇妹” “我不吃人,大皇姐不必怕。”长生笑嘻嘻地道。 大公主脸又僵了。 “走吧走吧。” 往常燕王府的后院是严禁外人进入的,便是今日也只是将后堂最前边的正堂给开了出来设了喜宴,来恭贺的女眷自然也不敢四处乱走,不过为了防止闹出事情来,余氏所住的院子也还是有人了人看守,后院四处的关键出入口也都有婆子候着,当然,这些可以挡得住那些走错了的女眷,却挡不住两位公主,若只有大公主一人,或许还可以拦一拦,可这长生公主,谁敢拦? ------题外话------ 内容传错,现更改,请审核通过   ☆、338 有请 自从脱离苦海之后,大公主虽然深居简出,但也并不是一丝敏感性都没有的,而自燕王登门请她来主持燕王府后院喜宴后,她便打听了一下燕王府的情况,也来熟悉了一下环境,如何会没听说这燕王府的后院有一位老夫人的存在,据说是燕王在南方剿匪的时候的一个救命恩人的母亲,当时燕王清剿水匪的时候一时疏忽中了一小伙水匪的埋伏,若不是得当地一个渔民舍命相救,燕王便回不来了,那渔民死后留下了一个老母亲,燕王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在回京之后便命人将这位恩人的老母亲接来京城奉养起来,如今燕王府上下称其为老夫人。 不过这位老夫人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燕王也似乎担心先前有人会伤害这位老夫人,对外也没说此人的存在,不过时间长了,怎么瞒也瞒不住了,也曾有人试探性地将此事报了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无动于衷,长生公主也似乎没打算用这事来为难燕王,这事也便过了。 大公主得知这事之后起先也不觉得有什么的,燕王将救命恩人的母亲好吃好喝地养着,便如同他们养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年老嬷嬷一个样,并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燕王若是不养这才会授人以柄。 可今日她却觉得不对劲。 今日是燕王大婚,便是这位老夫人上不了台面,可也不该这般防着,便好像是怕人会见到她似得,就算是担心人多影响到老人家的静养也不该如此处处留着人守着的,而且,大婚是喜事,老人家便是再如何不适应也会想粘粘喜气的。 这位老夫人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还是燕王防的便是四皇妹?担心四皇妹利用这位老夫人再为难他? 大公主心里疑窦重生,但是却并没有表露出来,以前地狱般的日子她并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倒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却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走了这般久了,四皇妹怕也累了吧?不如我让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头摆上一些瓜果点心的,我们歇会儿?” 她都觉察到了不对劲,四皇妹如何会没有? 燕王对她有恩,她便是不能帮他什么也不该让他的大婚被破坏。 “四皇妹可用了午膳了?若是没有,我这便去安排?” 长生笑了笑:“好啊,大皇姐不提我还真的忘了这午膳都还没吃了。” 大公主松了口气,一边吩咐自己身边的嬷嬷去准备,一边领着长生往后院的花园走去,期间也不断地找一些其他的话题,尽全力地分散长生的注意力。 “府里中午摆席吗?要是不摆的话,客人岂不是要饿肚子?”长生像是没注意到大公主的小心思似得,一脸没见过人家成亲一般,好奇地问着问题。 大公主笑容轻松了一些,“自然是要摆的,不过并不是正式的喜宴,而是在客人们歇息的厅堂摆上一些吃食,简单地吃一下,早来的客人不是至亲便是挚友,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过今日来的更多的还是拍燕王殿下的马屁,自然更不是在意了。 “原来是这样啊。”长生笑道,“大皇姐不说我还不知道了,看来以后可得要多出来玩玩。” 大公主只能笑着,便是今日她看起来十分的无害,但大公主还真的不敢真的信她真的是出来看热闹的! 但她说,她只能笑着应。 两人有说有笑地到了花园,这时候亭子里头已然布置妥当了,两人坐下之后,膳食便一一送上来了。 款式多样,色香味俱全的。 大公主看着凌光上前一一尝试着每一样膳食,便是水也都先喝了一杯,如临大敌一般的阵势让她面色发僵。 凌光却像是固定程序一般,做完了便退回了一边。 长生方才端起了茶,“吓到大皇姐了吧?” “哪里。”大公主讪讪笑道。 长生笑道:“大皇姐可别生小妹的气,不是小妹不信大皇姐,而是眼下想要小妹性命的人太多了,别说别的,便是现在还逍遥法外的庶人秦恪,便恨不得扒了小妹的皮儿,小妹怕的厉害,只好小心一些了。”说完,又道:“大皇姐可别生小妹的气。” “怎么会?”大公主忙道:“四皇妹身份贵重,自然该小心一些。” 长生喝了口茶,看向她,“大皇姐这话便错了,同为父皇的女儿,小妹身份贵重,大皇姐跟二皇姐他们也同样如此,不该妄自菲薄。” 大公主想起了当初最不堪的时候,眼前的少女似乎也说过这般的话,那一刻她的恨铁不成钢几乎让她们羞愧的无颜活在世上,但即便她这般说了,她却也不能妄自尊大,如今皇家的公主不再是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可怜虫,也的确身份贵重,但跟长生公主还是不一样的,不管眼前的少女口中所说的究竟是真心还是试探,她都不能忘了这一点,“嫡庶尊卑,总该有别的。” 长生笑了笑,“的确如此,不过大皇姐别忘了皇家的公主皆是尊贵。” “当然。”大公主昂首挺胸,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态度,便是生活仍是小心翼翼,她也不会再丢弃皇家公主的尊贵!“这般多年来,我还没正式谢过四皇妹了。”说完,便起身,姿态优雅亦感激恭敬地给长生行了一礼,“当年若无四皇妹出手,我们三姐妹如今怕还活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四皇妹,谢谢你。” 长生放下了茶盏,起身扶起了她,“你我是姐妹,自然该守望相助,从前是小妹任性,时常有得罪的地方,也请大皇姐念着小妹年纪小,莫要放在心上才好,别记恨了小妹才好。” “我怎么会记恨四皇妹?”大公主忙笑道:“我感激四皇妹还来不及了,对我们来说,四皇妹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长生俏皮地笑了,“大皇姐这话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他怕是会吃小妹的醋的。” 大公主脸色微微一白。 “开玩笑的。”长生继续道,“我们姐妹之间的悄悄话,我才不会告诉那老头子了。” 大公主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不笑,脸色纠结了会儿,只能挤出一局,“四皇妹说笑了。”然后便道:“东西都要凉了,四皇妹快吃吧。” 长生公主可以说话随心,什么话也敢说得出来,但是她却不能,甚至即便说的人不是她,而她却在场,传出去了,她也承担不起这后果。 大公主并不认为长生这是在害她,只是仍是无法承受她的这份随性。 若说从前她从未嫉恨过这个万千宠爱的嫡出妹妹那是不可能的,可如今的确没有了,不仅仅是因为嫡庶尊卑根深蒂固,更是因为她将她从苦海当中来了出来,她若是还有着年少之时的嫉恨的话,便跟当年伤害她的畜生有何区别? 食不言。 两人用膳食的时候倒是大公主心里最轻松的时候,长生自然也感觉到了,所以在饭后便觉得心里乏了,想着要不找个地方歇会儿,也让别人喘口气,这时候她或许明白皇帝陛下那种明明一大堆人围着却寂寞的感觉了。 大公主对她并无恶意,她亦有心亲近,但失去了的那些培养姐妹情谊的时间哪里便是她愿意放下长生公主的尊贵亲近便可以挽回的? 她感激自己,也敬重自己,却并不敢亲近自己。 长生真的觉得有些乏心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公主正要回,却被一奴婢上前打断了。 “启禀大公主,外头有一婢子求见。” 大公主一愣,“哪里来的婢子?” “那婢子说是上院的婢子。” 大公主脸色微变,快速看了长生一眼,继续问道:“上院的婢子来求见本宫做什么?先前燕王府的管家便说过,燕王大婚事宜不会” “可是上院老夫人身边的婢子?”长生开口问道。 大公主脸色又变,“四皇妹知道” “燕王将救命恩人之母接来京城奉养自然是要禀告父皇的。”长生淡淡道,“我之前听过这事。” 大公主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提起心,继续问向自己的婢女,“这婢子来做什么?” “那婢子说上院的老夫人有话让她”那奴婢看了一眼长生,方才战战兢兢地道:“让她禀了长生公主” 大公主顿时沉了脸,她先前最担心的不就是长生公主找那老夫人的麻烦从而破坏了燕王的大婚吗?可长生公主还没下手了,那上院的老夫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是当了几天燕王府的老夫人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是死活?!“长生公主岂是她可以随意禀告的?将这不知规矩的婢子给绑了关起来,待燕王大婚之后再交由燕王妃处置!” “是!” “等等。”长生道。 大公主心沉了沉,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四皇妹,今天是七皇弟的好日子,大皇姐托大了,请您给大皇姐一个面子,先不要追究这不知死活的贱婢,待” “大皇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长生笑道,“七皇兄大喜的日子,便是真的有人得罪了小妹,小妹也得给七皇兄几分面子,更何况如今那老夫人是恭恭敬敬地派人来求见本宫,本宫怎么会生气?” 大公主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她进来吧。”长生笑道,从她的脸上丝毫也看不出她生气的痕迹,但周边的空气却是真的冷了许多似得,“既然是七皇兄的救命恩人,也便是我们皇家的恩人,本宫也想听听这大喜的日子老夫人让人来禀本宫什么。” 大公主这下子是真的恨不得打死那什么救命恩人的母亲了,她是要整死燕王好为她那儿子陪葬吗?! 长生公主的命令一下,那婢女连自个儿主子的意见也没有征求,直接便领了命令下去了,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身子明显在颤抖,头垂到了胸前的婢子进来。 “奴婢奴婢参见长生公主” 长生好脾气地笑着道:“起来吧。” “谢谢公主”那婢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像是怕轻了下一刻便要人头落地一般。 “你家老夫人让你来禀了本宫什么?”长生端起了茶盏,问道。 那婢子头还是垂在了胸前,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被人拖出去给砍了,可也不敢掉以轻心,“回回公主老夫人老夫人请公主过过去一趟”说完,身子便哆嗦的更加厉害的。 大公主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请长生公主过去?便是她也不敢说这句话,她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家伙哪里来的脸面? 真当让燕王养了几日便当自己是这燕王府的老夫人了?! “放肆!” 长生却是笑了,“请本宫过去?你家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公主饶命!”那婢子顿时吓的瘫软在地上,“公主饶命奴婢奴婢”她的话已经颤抖的说不下去了。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燕王府老夫人的真实身份的,若是给她选择,她是怎么也不愿意来这里的,可是她没有选择。 余氏说了若是她不来,她不但要了她的命,还会要了她一家人的命! 她死倒是不足惜,但是绝对能看着一家人去死! 当初她之所以能够近身伺候余氏便是因为她一家子都被分配到了燕王府,燕王掌握住了她全家人的性命不会担心他泄密。 她不是没想过要将这件事禀报给燕王知道,可是老夫人是在燕王出去迎亲了才让威胁了她,再者,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日子虽然不多但还是看的很清楚燕王对老夫人是极为孝顺的,若是她不听老夫人的命令,老夫人一定会说到做到要了她一家人的性命,相反,事后燕王便是动怒,最多也是罚她一个人罢了。 用她一个人换全家人的性命,值! 想到这里,婢子便豁出去了,抬起头来面色惨白却决绝地看着长生:“老夫人说公主若是不去的话,定然会后悔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妃撩不可:污王滚下榻 作者/梦璇玑 本以为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追情逐爱的撩心之计。 初次见面,她睡了他。 再次见面,她在杀人,梨花树旁,他在观摩。 第三次见面。 他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答:“没有!” 他笑:“今日开始,你有了!” 从此,整个天阙王朝最想被男人女人们扑倒的吴王殿下在一条忠犬进化之路上一去不复返。   ☆、339 见一见 “老夫人说公主若是不去的话,定然会后悔的!” 大公主听了这话气的身子都颤了,那该死的老太婆到底发什么疯?她哪里来的胆子说这句话?整个京城有谁敢对长生公主说这般的话?便是有,怕也死的差不多了!她一个不过凭着死了的儿子救了燕王一命便这般的胆大妄为?她 不对! 大公主心里猛然一惊。 便是燕王再对这个救命恩人的母亲好,也不过是一个寻常老百姓罢了,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面的人了,哪里来的胆子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 燕王 一定是燕王! 大公主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难道燕王根本便没有原本那般毫不在意长生公主的羞辱?如今便想借着这个机会 “来人,将这个犯上的贱婢拉下去杖毙!” 她不管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今日她在这里,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事情发生!她不怕死但是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的孩子! 他们要斗要如何都不能扯上她! 她是记着他们的恩情,但是并不代表她便要倾尽一切来还! 她熬过了那些苦难不是为了最终得到没有改变过的结果的! “来下去——” 便是卑微屈辱地活了半辈子,但终究是皇家的公主,这些年在公主府中说一不二的气势也养出来了,如今更是破釜沉舟一般,下人们当即便动手了。 那婢子没有反抗,事实上她在说完了那话之后便已经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了,跟半个死人差不多了,被人一拖便拖着走了。 “慢着。”长生却开口阻止,便是不大的声音却还是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她甚至没抬头,姿态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本宫倒是想听听本宫为何不去便会后悔?” “四皇妹”大公主急了,忙开口,“你何必跟一个失心疯的贱婢较真?这大好的日子,四皇妹开开心心玩便是了,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吧。” 长生抬头看向了她,嘴边泛着笑容,“大皇姐说的也没错,本宫何必跟一个婢子计较?便是好奇后不会后悔的事情也该去找正主儿。”说完,便搁下了茶杯,“好吧,本宫闲着也是闲着,便过去走这一走吧。” “四皇妹!”大公主脸色大变,“你” “另外。”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扫了一眼已经出气比吸气多的人,“今天可是七皇兄的大好日子,不能见血,这婢子虽然放肆,但终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罪不至死,便让她给本宫带路,将功折罪吧。” “这如何” “大皇姐觉得本宫说的不对?”长生不等她说完便道,笑眯眯的。 大公主背脊更是发凉,当年那种渗入骨头的恐惧又一次袭来,若不是想到儿子,早便撑不住了,“四皇妹怎么会不对?”说完,咬了咬牙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我只是觉得燕王带回来的这妇人此举过于的突兀,担心她是不是存了什么歹心,四皇妹若是去了会有危险!” “大皇姐多虑了。”长生笑道:“不说这里是燕王府,便是燕王真的被骗了将一个祸害带进来,小妹我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又笑了两声,“已经好些年没再听到这般放肆的话了,便冲着这一点,小妹也得去瞧瞧。” 大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总不能真的将话给说明白了吧? 再者 “既然四皇妹要去,那不如我陪四皇妹走一趟如何?”顿了顿,又道:“我也想看看这位老夫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敢这般放肆!” 长生笑道:“好啊。” 大公主看向了那婢子,便是不再要她的命也不打算放过她,“将她绑了关起来,待燕王回来之后,交由燕王处理!” 这次便也不说等大婚之后交给燕王妃了。 随后,便强撑着微笑与长生一同往上院而去,同时还暗中示意了自己的心腹离开,悄然将这事去禀了燕王。 便是怀疑燕王自导自演,但燕王未必会在自己的婚礼上闹事! 后花园离上院不远,便是大公主极可能地拖慢脚步,也不过是走了一刻多钟罢了,到了上院的门口,便见两个长得粗壮的婆子守在了门口,见人来了,先是一愣,随后便上前施礼,将来人当成了误走到了此处的贵妇人。 “两位贵客怕是走错了地方了,这里是上院,乃老夫人静养之处,王爷先前交代不得打扰,还请两位贵客见谅。” 长生没说话。 大公主自然只得上前,“本宫乃大公主,陪同长生公主前来看望老夫人,让开!”看望那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里头那人给咬死一般。 两位仆妇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跪下来拜见,大公主便算了,她们自然知道王爷求了三位公主今日入府帮忙一事,可是可是长生公主她她也来了?而且还 “怎么?你们老夫人派人来请了我们过来,现在倒是让人拦着不让进去了?”大公主怒斥道,“她可是亲自派了人来说我们不来便会后悔的!” 两个仆妇自然是知道先前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出来一事,但是那丫头是说去大厨房给老夫人端一个席面来,说是王爷之前吩咐了的,老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出席婚礼,便让大厨房给老夫人准备了一个席面,她们不疑有他,便让她出去了,她们得到的命令便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老夫人静养,也不能让老夫人出去,但并没有说不能让老夫人身边的人出去! 但是 但是—— 竟然不是去大厨房而是去请了大公主还有长生公主?! 大公主看了一眼长生,见她神色如常,心却是更沉了,当即便厉色喝道:“开院门!” 两个仆妇早便被吓坏了,便是有心领命也动不了了。 “你们去!”大公主只得吩咐身边的人,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这样做,但是身边这位那张脸平和成了那个样子,她哪里还敢再耽搁?! 便是父皇也没给她气受过的人,如今被这般威胁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将院门打开!” 现在她恨不得砸了这院门! 下人们得令之后当即便上前了,这院门也不过是寻常关起来罢了,连锁也没锁,一推便开了,大公主疾步走在了前头。 “大皇姐。”长生却叫住了她。 大公主身子一凛,停下脚步转过身,见她没动,便挤出一抹微笑道:“四皇妹不如便在这里等一下,待我进去” “不必劳烦大皇姐了。”长生笑道,便是余氏已经被打入冷宫多时,当年四妃一案发生之前,大公主已经不小了,便是过去了多年,未必便记不得余氏的模样,“老夫人请的是我,我进去就成了,大皇姐便不必进去了。” “这怎么成?”大公主面色一惊,“你怎么可以” “难不成大皇姐还真的以为我会有危险?”长生笑道,“这里是燕王府,虽然比不上皇宫,但也到底是算半个家了,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大皇姐安心便是。” “四皇妹” 长生没说话,只是笑着,笑的大公主一肚子劝阻的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闲庭漫步一般走了进去,身边只是跟着那个叫凌光的姑姑,而她,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似得,动也动不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影壁之后,方才踉跄了起来。 “公主!”婢女见她似乎站不稳,忙上前搀扶。 大公主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快!快去将燕王叫回来——”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现在她已经顾不得燕王正在迎亲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长生走在了院子的回廊里头,并不需要人带路也能往前走,王府的格局其实也差不错的,燕王府便是不及南王府那般大,但这格局基本都是一样的,她逛过了南王府,这燕王府的上院也难不倒她,更何况,何须人带路?这院子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的摆设都越往主子所在便越是奢华贵气,更不要说前方还有那隐隐的木鱼敲击声在引路。 “看着院子的精致,燕王倒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用来供养余氏。” 凌光神色戒备,“公主,余氏请公主来定然不怀好意。” “她怀好意我还不来了。”长生笑道。 凌光没说话,但戒备又深了几分。 主仆两人顺着回廊走着,没过多久便见到人了,一个婆子守在了一个屋子门口,见了来人,脸色亦是大变。 长生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见到了人,无视前方屋檐之下候着的婆子,手拍了拍边上的回廊栏杆,问道:“你说若是余氏让燕王背弃本宫,你说燕王是选择孝顺还是选择忠诚?” 凌光眼中寒芒一闪,“他若敢背叛公主,奴婢便取了他性命!” 长生笑了笑,“这话人前可别说,再怎么也是父皇的儿子,要杀也轮不到你。”说完,便又耸耸肩,道:“想什么呢?若是连这点看人的眼力都没有,你便也不要杀别人了,直接给你主子我一个痛快,免得将来害人害己。” “公主” “走吧。”长生笑道,“去看看这位老夫人到底有什么能让本宫后悔的。”说完,便起步往前,屋前那婆子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当即冲了过来,严词厉色地要将人给驱逐了出去,然而凌光一个放肆,便将她们跟镇住了。 “去跟你家老夫人说,本宫应她的邀请来了,哦,你们还不知道本宫是谁吧?本宫是长生公主。” 那婆子差点要吓死了。 长生公主! 长生公主! 她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不敢动弹的那婆子,长生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凌光道:“看来只好我们自个儿送上门去了。” 说完,便起步往前。 那婆子心都要从嗓子眼地蹦出来了,面色煞白地看着凌光一脚将门给踢开了,然后那自称长生公主的少女走了进去。 走了进去—— 死了! 死了! 长生公主跟燕王不对付谁都知道,如今,她发现了燕王的秘密,燕王最大的秘密! 燕王将已经死了的罪妃余氏他的生母藏在了燕王府中养着! 余氏近身的婆子虽然知晓余氏的身份,但对她如何出的冷宫却不怎么清楚,但这出冷宫的法子总不会是光明正大就是了! 欺君! 不管燕王如何将自己的生母给弄出来,只要这事泄露出去了,燕王怎么也会得一个欺君的罪名! 不! 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 她拼了命地想要阻止,但是不管是身子还是声音,都不受控制。 他就这样,就这样,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进去,看着自己即将人头落地! 屋子富丽堂皇。 长生只是看了一眼便可以肯定燕王府所有的好东西都在这屋子里头,不过,便是再金碧辉煌,没有主子的欢喜,仍是失色不少,这里甚至弥漫着沉郁之气。 木鱼敲击的声音从旁边的暖阁当中传出来的,轻纱之后,有一人影。 长生没过去,而是在正堂的椅子坐下,抬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这声音自然比不上那木鱼声,可轻纱背后的人却仍是听的分明! 那般细微的声响她也听的分明! 余氏不信佛,开头在冷宫的两年,她还会念一念佛,甚至用自己少的可怜的私己跟人要了一尊佛跟木鱼,每天敲着,后来敲着敲着便再也敲不下去了,再后来,能够每隔一段时间便见儿子一次的她,更是没心情去敲那什么木鱼了,但是,离开冷宫的时候她却将那压在了箱底的这两样东西都给带出来了,那尊根本不值几个钱的小石头佛像还有那已经掉漆了的木鱼,而如今,这些东西又被她给翻出来了,就在不久之前,被她放在了这里。 余氏敲击木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 长生仍是那般悠闲地敲打着,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木鱼声已经完全成了这屋子里唯一可以被听觉所感应到的声音,但是,余氏的脑海中仍是一下一下地回想着长生手指敲打桌面的声响。 一下一下。 敲在了她的心上,敲在了她的灵魂里。 “啊——” 一声厉喝传来,余氏疯了一般砸了木鱼也砸了那佛像,面目狰狞的仿佛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340 我求你 跟着纱帐帘子,长生倒是没见到此时余氏脸到底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是那一波一波在空气之中荡漾的恨意却是很清楚的感知到。 只是 她恨什么? 便是当年四妃一案没有发生,便是她没有在冷宫里面待了那些年,在余德妃的淫威之下她那个婕妤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甚至她的儿子能不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也是未知之数。 当然了,这些余氏都不会想到的。 长生笑了,突然间觉得自己来走这一趟有些没意思,那些藏在阴沟里面的老鼠将手伸进了燕王府,但却没这个本事利用余氏来对付她,比起来余氏这边浪费时间,她倒是更想知道宁王在哪里,想到这里,便摇头笑了笑,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余氏开口了。 长生倒也没生气,转过身看着纱帐之后的人影,“有事?” 余氏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是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般可怖狰狞,她盯着长生,目光之中毫不掩饰憎恨,“你若走出了这道门便不要后悔!” “本宫后悔的事情的确不少,但还不至于后悔到你身上。”长生笑道,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看在七皇兄的份上,本宫可以给你几分脸面,但是” “你不想知道宁王在哪里?”余氏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神色不动,继续笑道:“你可知道你这话会害死你儿子?” “我便是不说你就会放过我们母子吗?”余氏咬着牙,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一般。 长生挑了挑眉,“比起宁王的下落,本宫更想知道张氏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而你又为什么便这般信她?” “你休想套我的话!”余氏冷笑,“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没错,的确是张氏派人来告诉我这些秘密的!” “你却出卖她?”长生双手抱胸,笑道。 余氏冷哼一声,“出卖又如何?她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却现在才来告诉我,安的是什么心?还有,当日在冷宫之中也是因为她,我差点死在了你的手里,我怎么便不能出卖她了?她那些所谓的关心所谓的好不过是为了利用我罢了,出卖?她连出卖两个字都不配!” 长生眉头微微蹙了,看向余氏的目光多了审视,便是跟她接触的很少,但是先前在冷宫之中面临生死危机她也无法完全镇定,而如今“你想要什么?” “我要亲眼看着靖儿拜堂成亲,我要坐在高堂之上受他们的礼!”余氏一字一字地道,“我是靖儿的生母,这是我应得的!” “可笑。”长生哂笑道,“不说你如今的身份,就是你仍是婕妤余氏,仍是后宫的妃嫔,你也没有资格坐在高堂之上受新人拜礼!” “他是我的儿子——” “这世上唯有两个人有资格坐在高堂之上受这礼!”长生声音也厉了,“我父皇与我母后,只有他们有这个资格!” “许氏她凭什么?!”余氏歇斯底里。 长生冷笑:“就凭她是正室嫡妻,是你儿子的嫡母!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规矩,当年你家人将你送进王府的时候必定跟你说了许多这样的规矩。” 余氏的脸又狰狞起来了。 “好了。”长生没有再纠缠下去,“若你想要的是这个,便无需再多废话了。”说完,便又要转身离开。 “你便不想知道张氏跟我说了什么秘密?!”余氏又道。 长生笑道:“这倒是有些好奇,不过本宫不喜欢被人威胁。” “她说陛下之所以这般重视靖儿并不是因为看重靖儿,更不是为了要立靖儿为太子!”余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而是因为要让靖儿给你当挡箭牌!” “嗯。”长生颔首,“还有呢?” “她说你想当皇帝!”余氏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浑身哆嗦的就跟整个人都要碎开了一般,“她说你想当皇帝——” 长生脸上的神色还是没有太大的波动,笑容依旧,“看来冷宫这地方不错,能养出这般一个废妃张氏来,你说这张氏有这般心机跟手段,当年怎么便被其他三个压的死死的?便是嘉嫔那婢女出身的都比她过的舒服。” 余氏根本便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继续她自己的,“陛下为了欺瞒天下将你一步一步地推到前朝,让你一步一步地染指权势,便让我的靖儿当靶子迷惑天下,等陛下再也不用迷惑人了,等你真的手握大权再也不怕别人反对了,就一定会杀了靖儿!就算不是因为靖儿给你们做了那般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你要当皇帝,就只有所有皇子死光了!” “你错了,所有皇子死光了还不够,得这姓秦的都死光了才可以。”长生接了她的话。 余氏双目欲裂,“你——” “所以,你是不知道宁王的下落的。”长生继续道。 余氏无法跟上她的思维。 “让我猜猜张氏想要你做什么?”长生继续道,“借你的手杀了我还是借你的口将这所谓的秘密传出去?又或者只是想利用你来迷惑我,好在趁我不留意捅我一刀?” 余氏没有回答。 “你儿子知道这些吗?”长生又问道,似乎有些叹息。 余氏眼神想吃人一般,“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我儿子!” “要是本宫承诺,你若是杀了你儿子,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安然老死,你会怎么做?”长生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是森冷。 余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一下子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她瞪大了眼睛瞪着她,会儿之后疯了一般冲上前,“我杀了你——” 长生没动。 凌光轻而易举地将人给制服了。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长生低着头看着被摁在了地上疯魔了一般的余氏,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悯,冷漠道:“本宫不知道你与张氏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不过显然张氏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是你的好姐姐,当日冷宫怂恿,今日借刀杀人,为的是什么,你若是不明白的话,便好好想想你的儿子!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便是因为你,如今他如愿以偿了,你若是对这个儿子有几分疼爱的话,便安安分分地在这燕王府当你的老夫人!” “我不会让你伤害靖儿的——” “你错了。”长生继续道:“伤害他的人,从来只有你。” 余氏僵住了。 “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你却选在这时候闹,是想让他的婚礼被破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还是想要告诉所有人,燕王孝顺到了竟敢将冷宫的罪人偷出来藏在这里?”长生继续道,“余氏,伤害他的人,只是你而已。” “不——” 长生冷冷地笑着。 余氏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厉吼了一声之后便瘫软了下来,没有再挣扎。 “走吧。”长生道。 凌光放开了余氏,小心护着主子离开,这燕王府她一刻也不想让主子多待,至于今日之事,燕王自会给主子一个交代!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长生顿住了脚步,侧过身。 “我求求你——”余氏赤红了眼睛,泪流满面,“我就想看着靖儿成亲,我就想看着他成亲!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长生仍是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宁王在哪里,我不知道”余氏往长生跟前爬了一些,最后被凌光挡住了,隔绝了她伤害长生的任何机会。 余氏没有再往前,继续哭喊着,“我求你我求求你我不知道宁王在哪里,可是我能指正张氏,你不是要除了宁王吗?我帮你指正张氏,宁王的生母跟人勾结要谋害陛下,我可以帮你指正她!我就想看着靖儿拜堂成亲!我生下了他没多久余德妃那贱人就让乳母把他抱走了,是你母后是皇后娘娘帮了我,我才能把靖儿抱回来养的,可余德妃那个贱人却不肯放过我们,她拿靖儿威胁我,我只能听她的,我只能听她的我就只有靖儿一个儿子我想看着他成亲!我想看着他成亲!我我还知道张氏的一个秘密!” 长生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便是连看戏的表情也没有。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被人害死的”余氏继续道。 长生笑了笑:“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余氏摇了头,“不是!不是林贵妃下毒的事情,不是!你不要再说什么皇后娘娘是被四妃下毒谋害的,根本便是陛下跟皇后娘娘的一场局罢了,为的就是铲除四国公府!你不用再说谎了,我知道当时皇后娘娘已经病了,她活不长了,所以才会跟陛下设了这一场局陷害四妃,除去四国公府,可是可是皇后娘娘的确是被人害了的!她之所以活不长是因为有人暗中给她下了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地下,所以谁也不知道,连太医也诊断不出来她是中了毒,只能说是重病!” 长生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当日荣贵妃便是被这个秘密引去冷宫的。 如今,却从余氏的口中再一次说了出来! 当年许皇后到底是病重还是中毒如今已经无法查清了,但是,却不该被人一而在再而三地利用! “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对不对?”余氏盯着她,“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让我出去,让我看着靖儿成亲!我不会奢望坐在高堂之上!我就是想在边上看着他拜堂成亲!我求了你,我求你了只要你答应了我,我就告诉你!我不会惹事的,我不会破坏靖儿的婚礼的,他娶的是钱家的闺女,有钱家做为岳家,便是将来你真的要杀他,也会掂量掂量钱家的!我也不想死!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找死的!我只想亲眼看着我儿子成亲!长生公主,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她也会想看着你出嫁的!我是一个母亲,我是一个母亲啊!” “公主”凌光有些担忧,便是主子脸色仍算平静,但她却知道她心里此时必定刮着狂风暴雨,“公主,不必” 长生却开了口,“好。” 凌光蹙眉,不过却并未阻止主子的决定。 “如此卑微的母亲,本宫若是不成全,岂不是天理不容?”长生似笑非笑,“坐在高堂之上受礼,本宫自然容不下,可远远的看着,本宫岂会不容?” 余氏却是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如愿以偿一般。 “怎么?还不满意?”长生继续道。 余氏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忙低下了头磕头道:“谢公主!谢公主!谢公主”不断地磕头不断地说着。 长生眼眸越发的深了。 大公主在院子外边心急如焚,等了许久也仍没见长生从里头出来,燕王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咬了咬牙便决定不顾一切冲进去看看情况,而便在此时,长生出来了,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头发花白,却带着面纱。 “四皇妹,你没事吧?” 长生笑道:“看把大皇姐给急的,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就好。”大公主得了她的确认,方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方才打量起她身后的那妇人,“这是” “燕王领回来的那位老夫人。”长生道。 大公主也隐隐猜到了,如今得了确认顿时怒火中烧,“你这个” “大皇姐。”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也是七皇兄救命恩人的母亲,还是得给几分脸面的,虽说她今日的举动有些不妥,但人家一个民间老太太的哪里知道那般多规矩?大皇姐便饶了她吧。” 大公主被哽住了,哽的厉害,感情她还错了?不过这不满也没能维持多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既然四皇妹都这般说了,我岂会为难?” “那便谢过大皇姐了。” 大公主脸色有些青了,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的草民罢了,她居然为了她跟自己道谢?“四皇妹这将人带出来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想要去前边观礼却又怕七皇兄不准,便央人来求本宫了。”长生笑道,“本宫见她也是有心,便准了她了。” 大公主怎么会相信便是这般简单?不过她既然这般说了她也便不再问了,“这离吉时也差不多了,我们不如便先过去吧。” “好啊。”   ☆、341 大礼 燕王府里头热热闹闹的,便是京城也因为燕王今日迎亲而多了几分喜气,相反皇宫却是安安静静的,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冷宫张氏求见本宫?” “是。” 荣贵妃接到这个消息并不以外,不过却还是皱了眉,宁王妃已然见过了张氏,可张氏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说她不在乎这个儿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陛下那边也透来了消息,说已经有人将手伸进了燕王府余氏身上,可张氏那里却仍是毫无动静! 冷宫便那般大,张氏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有本事在那般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难不成她有通天的本事? 荣贵妃沉思了半晌,便让人备了轿子去了冷宫。 张氏还是那个张氏,便是容貌已经苍老憔悴的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华,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还是当年那个隐忍而又谦逊的张氏。 冷宫多年的磨难并未改变她的性情。 荣贵妃见到她的时候便是这般的感觉,但是——若不是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她还真的没想到原来后宫之中最厉害的人是谁!“你见本宫是为了宁王一事?” “是!”张氏跪在了荣贵妃的面前,“罪妾求娘娘让罪妾面见陛下!” “见陛下?”荣贵妃蹙眉。 张氏一脸的决绝:“罪妾知道陛下容不下四国公府的血脉,但是宁王是罪妾所生,即便罪妾没有资格再以他生母自居,可罪妾仍是生了他,生了便必须救他!” “昨日有人闯入刑部大牢,将宁王劫走。”荣贵妃却道。 张氏面色一震,“求娘娘让罪妾面见陛下!求娘娘”她一边磕头一边重复着这句话!那样子似乎怕晚了便再也救不到儿子了。 饶是荣贵妃活了这般多年也无法看清她此时到底是真心还是在做戏,“你且放心,陛下已经下令务必要抓住劫匪,将宁王平安无事地救回来。” “求娘娘让罪妾面见陛下”张氏仍是求着,头一下一下地磕在了地上,已然磕出了血,“罪妾求娘娘” 荣贵妃神色不动:“你见了陛下又能如何?” 张氏停了下来,然后抬头,“陛下担心的无非是四国公府” “张氏。”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这般做戏吗?” 张氏一愣。 “这般多年了,你能撑到这一步,本宫很佩服。”荣贵妃继续道:“不过事已至此,你若是真的为宁王好,若是真的还念着一丝母子之情,便” “好!”张氏打断了她的话,一脸的坚决:“我承认是我指使的,我承认!娘娘带我去见陛下,我亲自向陛下请罪,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想陛下招认我做下的所有事情!” 荣贵妃的脸冷了下来:“既然你执迷不悟,往后便不要后悔!”说完,便转身离开。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容贵妃没有停下。 张氏踉跄地追了上去,没追两步便被拦住了,只能不断地哀求着,直到荣贵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了,她方才停下了叫喊,一脸悲苦地坐在地上。 “烁儿烁儿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 这般的模样,谁能怀疑她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 荣贵妃出了冷宫,便见到了裕明帝竟然站在了冷宫的门口,她愣了一下,随后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嗯。”裕明帝应了一声。 荣贵妃问道:“陛下怎么在这里?” “你呢?” 荣贵妃道:“张氏说要见臣妾,臣妾便过来看看。”说完,便又问道:“她可是也求见了陛下?” 裕明帝没回答,只是低头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 荣贵妃突然间发现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带着一串佛珠,“陛下” “她跟你说了什么了?”裕明帝问道。 荣贵妃整了整思绪,没有隐瞒地将方才的情况一一说了,“陛下可要进去见她?” “当日进这冷宫的人,如今便剩下最后一个了。”裕明帝却道。 荣贵妃看着他。 “最后一个了。”裕明帝继续道,声音似乎有些惆怅低沉,而说了这话之后,便转身走了,没有应荣贵妃的问题,也没有表示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张氏而来?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荣贵妃的心涌出了一股伤感,或许或许死在这冷宫里头的那三个人,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彻底烟消云散,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过。 最后一个了。 当日的五个,不,其实也只能算是四个,小余氏便是在冷宫里面待足了一辈子也无足轻重。 当年的四人,风华绝代的四个人,如今便剩下了张氏一人还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了。 荣贵妃想,或许,陛下也不希望是张氏的。 大公主小心翼翼地将那老夫人跟长生隔了一段,将人给迎到了前院中,然后,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归来,这个时辰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的,迎亲的队伍要赶在吉时之前一刻钟达到燕王府的门口,随后迎入燕王府喜堂,便到了吉时,拜堂了。 大公主只能不断漫无边际地说这话,意图降低那老夫人的存在感,也试图努力地避免可能发生的事情,直到,外边传来了迎亲队伍来了的呼喊声。 长生笑眯眯地看向前方的大门处。 一切大婚流程都在礼部的司仪官掌握之下务求没有任何的疏漏进行,以全了皇家脸面。 关系到了皇家脸面,便是大公主派去的人最终也没能阻扰程序的进行,她甚至没机会接近燕王,燕王依照既定的程序将新娘迎入了燕王府的大门。 大公主在迎亲队伍仍旧是准时到达便知道之前自己派去的人没用了,不过幸好现在还没出事还没出事! “王爷!”直到进了燕王府,燕王府的人方才能够靠近了主子,将所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禀报了,“王爷,老夫人在喜堂之上,她求了长生公主让她出来!” 身为新郎官的秦靖今日脸上仍是严肃,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整个迎亲的过程燕王都十分耐心也十分用心,就凭他这一张脸必定会让别人觉得不满这门婚事,而此时,便是听了下人禀报这事,严肃的脸上也不过是闪过了一抹惊色罢了,没有一直盯着他看的人必定发现不了。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少,不过一直盯着燕王殿下的脸瞧,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嗯。” 秦靖只是应了一个字,便依旧在礼部司仪官的高喝之下全着大婚的礼仪将新娘子引到了喜堂之上,长生公主站在了喜堂正中那给新郎父母坐的椅子旁,而她的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妇人,便是带着面纱,秦靖还是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母亲,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便是心中惊涛骇浪,秦靖却仍是面上无波。 “新人入堂!” 司仪官继续高呼。 便是隔着一条红绸,带着大红盖头的钱玉熙还是感觉到了身侧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气息变化,昨夜她便得到消息,宁王被劫了,便是婚期早定,可她仍是觉得宁王在他们大婚之前被劫并不是巧合,她已然做好了准备今日的大婚必定会生出风波来,但从迎亲的队伍入了钱家到现在,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难道这风波要生在这喜堂之上? 钱玉熙的脚步顿住了,并不是自己要这般的,而是牵引着她往前的男人停了下来,喜堂原本的热闹一下子似乎消失了一下。 “王爷?” 她听到了有人在叫秦靖,似乎也是错愕。 随后,她再度被引领上前,热闹还是那般热闹,仿佛之前的停顿不过是错觉一般。 钱玉熙打起了精神,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风波,钱家的女儿不管面对任何都必须镇定自若。 “大皇姐辛苦了。”秦靖牵着新娘进了喜堂,却打断了司仪官高声呼着新人拜堂的话,先是对大公主作揖,感谢了她今日帮忙,随后,便又一一对二公主三公主作揖,同样说了感激的话。 大公主强颜笑着,“都是一家人,辛苦什么?” “是啊。”二公主与三公主并未发现不对,笑着应了燕王的话。 秦靖这才转向了长生,神色更为恭敬,也露出了笑容,“四皇妹来了。” “七皇兄成亲,我自然是要来的。”长生笑道,“客气的话便先不要说了,快些拜堂吧,免得耽误了吉时。” 秦靖扫了一眼此时眼眶儿已经发红了的余氏,但只是一扫而过,任谁也没有发现他对那妇人有过多的注意,不过这喜堂之上来了这般一个带着面纱的人,而且还是跟在长生公主身边的,岂能不引人注意?不过好奇归好奇,没有人敢在这等场合敢在长生公主的面前提出疑问。 “那便请四皇妹上座吧。” 众人一愣。 长生好笑道:“这我可不能坐,哪有妹妹给兄长主婚的?” “四皇妹既然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 “瞧七皇兄说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当妹妹的来参加兄长的婚礼,还需要旨意?父皇的确很重视今日的大婚,所以才会让礼部格外用心,但我今日来可是专门来凑热闹的,哪里有什么旨意?” “毕竟” “七皇兄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吉时可就误了。”长生继续打断了他的话,“要是误了吉时,皇妹我可就罪过了。” “燕王殿下,公主言之有理,还是先行礼吧。” 请长生公主上座? 便是尊卑有别,可长生公主到底是妹妹,还是没有未出嫁的姑娘家,哪里有上座的道理? 不过这燕王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真的是被之前的事情给吓坏了? 还是也有春闱一事的缘故? 宁王一向低调,说他居然为了几两银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真的不怎么让人相信,寻常的人都怀疑了,燕王更不可能想不到。 可宁王为何被诬陷? 谁诬陷她? 是不是长生公主没有人敢说一个肯定,但是,她有这个本事,而燕王必定惧怕她的这份本事! “好。” 有了长生公主的话,燕王也不再坚持了,应了司仪官的话。 “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长生面带笑容地看着一对新人在司仪官的叫喝之下行了大婚之礼,而这时候,原本在另一边的魏王却悄然走了过来了,不过便是悄然,也仍是被发觉了。 凌光第一时间便想将他隔绝开来。 长生阻止了。 魏王顺利站在了长生的身边,看着仍在行叩拜大礼的新人,笑道:“四皇妹今天心情不错。” “来沾喜气,自然心情好了。”长生笑道,“二皇兄不会是心情不好吧?不过也是,看着这新人拜堂,二皇兄与王妃伉俪情深,自然会伤感王妃早早离世。” “四皇妹说的也没错。”魏王继续道:“不过王妃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本王这般的。” “所以本宫很快便又能沾喜气了?”长生继续道。 魏王笑道:“恐怕是本王先一步参加四皇妹的婚礼吧?父皇不是早早便让礼部拟定了为四皇妹择选驸马的章程吗?若不是这春闱一事,此时怕已经明告天下了。” “魏王很想本宫嫁出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王自然希望四皇妹能得一良缘。” “彼此彼此。” 魏王笑了,“四皇妹你瞧,七皇弟多孝顺,他每一个叩拜可都是叩拜的极为精准。” “哦?” “不过四皇妹更是宽容大量。”魏王侧过了脸,笑着看着她,“只是不知四皇妹这份宽容是否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长生也笑道。 魏王笑了出声。 “二皇兄也来了。” 此时拜堂大礼已经完成,司仪官那句送新人入洞房的话又被打断了。 燕王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了魏王也来了,便如同先前跟三位公主打招呼一般,跟魏王打招呼,同样感谢他的到场恭贺。 魏王笑道:“七皇弟大婚,为兄怎么能不来?”   ☆、342 宁王 兄友弟恭,自然是好事,不过在这般场合之下的兄友弟恭便显得有些怪异了。 “殿下”礼部的司仪官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这皇子公主的都不好惹,可这钱家也不是善茬,这大礼这般一而再的被打断,新娘子心里难道没有想法?再说了,这仪式是礼部的事情,怎么也该尽职才是,“大礼还未完成。” “七皇弟还是先完成大礼吧。”魏王笑道。 燕王颔首,看向了长生。 长生笑眯眯的,“七皇兄便只顾着谢魏王了,我还等着大礼之后去闹洞房了。”这七皇兄跟魏王,明显的亲疏有别。 司仪官赶紧趁机道:“送入洞房!”赶紧的让喜娘将新郎新娘给送入洞房去,完成这拜堂大礼,然而就在他终于以为可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出事了,不过这次却并不是燕王自个儿作妖,而是冒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宁王?” “是宁王!” “居然是宁王!” 是被掳走了的宁王,就在所有人都在寻找他的时候,他却出现在了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赦免了他了?” “难道” 难道什么? 后边的话被压的低低的,不敢说出来,观礼的人比早上的有多了一些,但是重量级的大人物也还未到,所以谁也不敢站出来去弄清楚这事。 刑部大牢昨晚上失窃了。 禁卫军跟刑部的衙役昨晚上几乎将京城给翻遍了! 而本该关在刑部大牢的宁王却出现在这里,又并未传出陛下赦免了他的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心中一惊,却又心里有数。 宁王却像是没发现众人的震惊一般,步履平稳地走入了堂中,月白色的长袍将原本便俊秀的面容又添了几分风采,跟衡王一同被誉为皇家药罐子的宁王此时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面带笑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便是不妥! “四皇兄也来了。”燕王上前,说的仍是方才跟魏王一般的话,似乎忘了宁王现在该在刑部大牢一般。 宁王停下了脚步,笑着回了他的话:“七皇弟大婚,身为兄长,岂能不亲自前来恭贺?” “多谢四皇兄。”燕王作揖。 宁王笑道:“七皇弟客气了,不请自来,七皇弟不嫌弃才好。” “怎会?”燕王道。 宁王笑了笑,“七皇弟便不问问我怎么到的这里?”说完,便看向了燕王身后的长生,“或许四皇妹来问?” 长生的确没想到宁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饶是他背后的势力再强也支撑不了他这般肆无忌惮?他到底哪里来的倚仗出现在这里?还有,余氏的不对劲!她不否认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可以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但是以余氏的性子,却是有些可疑,尤其是她闹了这般一出便是为了求她带她出来看着秦靖拜堂!若是冤枉如此简单,她便不会在冷宫之中闹腾了那般多年,她想活着,不想死!如何只会有这般一个简单的冤枉? 若是她自知离死不远,会发疯会拼命,跟开头的那般一样,而不是如今冷静地站在这里! 而宁王也出现了! 他们想做什么?! “的确是该问问,出宫之前我还听父皇说春闱一案要仔细审问,不能冤枉了也不能疏忽放纵了,所以,便只能委屈宁王兄在牢房里面多呆些日子,又担心宁王兄身子不好会出事,还吩咐了太医院着人去瞧瞧。”长生淡淡道:“不知宁王兄为何在此?难不成是父皇为了多些人来恭贺七皇兄,放了宁王兄出来?” “四皇妹便一定要赶尽杀绝?”宁王问道。 长生笑了笑:“宁王兄说什么呢?你我是兄妹,兄妹之间哪里有什么赶尽杀绝的?再说今日是七皇兄大婚之喜,说什么生生死死的?” 宁王却笑了,微微苍白的脸苍凉而悲怆,“这般多年了,到底还是要有一个了结。” 长生心神一凛。 燕王也变了脸色。 “张国公府九族被灭。”宁王继续道,“这笔血债,终究是要了结的。” 凌光当即上前将主子护在了身后。 燕王也沉了脸色,“宁王,你想做什么?!” “看来父皇是白白担心了。”长生笑道,“昨夜闯入刑部大牢劫走宁王的人并不是要害宁王,而是救。” 这话一出,谁人还不明白? 昨夜刑部出事果然是跟宁王有关,不过并不是丢失了东西而是宁王越狱了,可越狱了之后,宁王并不是躲起来或者逃出去,而是出现在燕王的婚礼之上。 当年张国公府被灭,这笔血债终究是要了结? 现在了结吗? 怎么了结? 而就在此时,一阵烟雾袭来,带着淡淡的怪异香味,众人错愕。 “公主小心!”凌光第一时间便发觉了不妥,“烟雾有毒!”当即便护着主子离开,可却在此时,一伙黑衣人越过了高墙跳了进来,凌光不但要护着主子躲避有毒的烟雾更是要应付那些黑衣人。 燕王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新娘子此时自然是丢在一旁了,便是余氏这时候他也无暇顾及了,谁也没想到宁王居然会玩毒烟这一招。 “你护着公主先走!” 凌光已然屏住了呼吸,抱起了长生便往外逃去。 长生也没想到宁王居然会来这般一招,来了这个世上这般多年,受过的袭击暗算也不少,但却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 毒烟? 这便是宁王的倚仗吗? 还是人被逼到了绝境便什么都做得出来?! 众人惊慌失措,可越是惊慌吸入的烟雾便是越多,没过多久便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来,惊恐地看着那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不过很快他们便庆幸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长生公主,但脑子灵活一点的也会更加的惊恐,长生公主若是出事了,他们这些出现在这里的人活着出了燕王府也能躲过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吗? 可不管现在想着什么,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这般突发的情况长生的确没预料到,不过早便有了心理准备着燕王府的大婚怕是会出事还不做防备的话,那就是死了也活该了。 输了一筹而已。 凌光护着主子陷入了黑衣人的围攻之中,屏着呼吸本就无法运气,她这般也只是强撑而已,根本便支撑不了多久,但也不需要支撑多久,只需要躲过了这意外开始的措手不及就够了。 很快,便有人来了。 “小心毒烟!”凌光喝道。 “蒙住口鼻!”青龙喝道,随即便与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凌光已经撑了许久了,便是捂住了口鼻,但方才毒烟浓郁的时候到底还是吸入了一些,此时也开始受到影响了,不过过了两回儿真气之后稍稍放心,“公主放心,应当只是迷烟而已。”她一边防备着黑衣人一边扶着主子,“公主先送” “不用!”长生坐在了地上,身子发软,便是第一时间蒙住可口鼻但到底不及凌光他们,“我没事!”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走了的话岂不是白来? “可是” “没事!”长生撑着身子,看向了前方的宁王。 他正在与燕王打着。 论武艺,燕王自然是比宁王好的,但宁王现在的优势在于他似乎并没有收到迷烟的影响,而燕王却已经是脚步不稳了,撑到现在估计也只是靠毅力。 “别让秦靖出事!”长生喝道,宁王的招数虽然不算狠辣,但他弄了这般一出便是豁出去一切了,怎么还会手下留情? “保护燕王!”凌光喝道。 一堆黑衣人之中,青龙听到了呼叫,当即便要突围去救燕王,只是一时却无法脱身,这些黑衣人身手不算顶级,但却是招招狠辣,从下手的方式来看应当是死士,既然是死士,便会不一切达成目的,更不要说还要迷烟未曾散去,而宁王在听到了这呼叫之后,却是下手更狠了。 “你去——”长生喝道。 “不行!”凌光疯了才会在这时候离开主子,便是现在黑衣人已经被挡住了近不了主子的身,但若她这时候离开,主子便是最大的靶子! 长生岂会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但是——“秦靖不能出事!你听到了没有——” “公主!” “快去——擒贼先擒王!”拿下了宁王,其他的人便不是问题! 凌光看了一眼战局,咬了咬牙,“是!”她必须以最快的方式救下燕王然后回来护着主子。 其实也不过是几步路罢了。 就在宁王一剑就要刺入燕王的胸膛的时候,凌光上前挡住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宁王给击倒,擒贼本就该先擒王的! “都给我住手!”凌光挟持住了宁王喝道。 宁王半跪在了地上,狼狈却仍是笑着道:“没用的。” 凌光一愣。 而就在此时,有人冲向了长生了。 凌光无暇想其他,马上回到了主子的身边将人给击杀。 燕王脱离了性命危险,便是已经受了迷烟的影响,但将一个已经是阶下之囚的宁王给擒住了,也并非难事,而这时候宁王似乎也没打算再挣扎了,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身形有些不稳的燕王,“抱歉,扰了七皇弟的婚礼了。” “为什么?”燕王问道,脸色铁青的可怕。 宁王惨淡地笑道:“什么为什么?自然是狗急跳墙了。” “四皇兄” “还是别再这样叫了。”宁王打断了他的话,“乱臣贼子而已。” 燕王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黑衣人的确并未因为宁王被擒了便束手就擒,甚至连阵脚也没乱,继续击杀,不过突袭求的便是速战速决,一旦耽搁时间了,被困住的人便会成了自己。 很快,又有人来了。 燕王府的护卫,还有禁卫军 黑衣人身手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他们出奇制胜的砝码迷烟这时候也散的差不多了,很快,便落了下风,可既然是死士,便是输了也会速死不会成为阶下之囚,即便长生下令要留活口,可仍旧是没有留下,所有黑衣人不是战死便是自行了断了。 最后便剩下了宁王一个人还活着。 长生咬着牙在凌光的搀扶之下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去,走到了宁王的面前,没有站立,与他一同坐在了地上。 宁王看着她,笑着,那般的坦然与干净。 长生突然间觉得自己狼狈至极,很多先前不明白的事情这时候像是全部都清晰了一般。 “都结束了。”宁王笑道,“如四皇妹所愿。” “为什么?”长生一字一字地问道。 宁王笑道:“四皇妹下手这般狠,我还能如何?自然是做着最后一搏了,只是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你真的想杀了我?”长生问道。 宁王敛去了笑容:“是!”他看着她,一字一顿,“从当年四国公府出事开始,我便想杀了你!这般多年来也一直在努力达成目标,不过可惜四皇妹得皇天庇佑,不管我的计划多么缜密完美,你都最终都可以平安无事,不管是在东南还是在燕州回京的路上!” 这般说便是认了当日东南遇刺以及从燕州回京路上的那些行刺,都是他做的。 长生低下了头,迷烟抽空了她的体力,但是没有抽空她的脑子,“为了一个或许只不过是将你当成棋子一般的人,你便心甘情愿毁了自己?” 能让他这般牺牲的,除了冷宫的张氏,还能有谁? “也许我该感激你。”宁王笑道:“你给了我选择的权利。” 长生勃然大怒,却又冰冷的怎么也发作不出来,“你以为你这般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下来了,我便会放过她吗?感激我?不,应该我感激你才是,你是她的倚仗,是她的筹码,是她所谋夺一切的初衷,你没了,她还能好?不管是出于自己的野心还是单纯的关爱,你没了,她的一切也毁了!而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四皇妹是好人。”宁王却笑道。 “哈!”长生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好人?本宫若是好人”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宁王猛然间扑了过来。 “小心——” 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溅到了她的眼眶之中,视线仿佛一下子被染红了一般。 ------题外话------ 大家新年好,新的一年,要更好!   ☆、343 你欠我的 一切的发生的很突然。 宁王扑过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冲着长生去的,便是他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可谁也不敢视若无睹,谁也不敢保证他这般做不会伤到长生。 燕王是第一个动手的,原本已经从宁王身上移开了的剑想也没有想地往前刺了过去,直接没入了宁王的后背,可却并未阻止宁王的行动,他仍是扑到了长生的身上,却是一伸手将她给扯到了边上去。 那句小心 是他说的! 是宁王说的! 凌光亦是出手了,开始也是对着宁王的,但是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掌风转了方向,转向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原本该跟地上瘫着的其他人一样动也动不了的余氏,她竟然拿起了丢弃在地上的长剑冲了过来。 她的眼睛发红,浑身透着决绝的杀意。 凌光将人一掌给拍飞了,但她的这一剑并没有落空,不过却并不是如她所愿一般刺到了长生的后背而已。 “啊——” 燕王双眸欲裂。 长生本能地撑着地面,猩红的脸溅到了她的脸上,视线被染红了,却仍是那般的清晰,便在她的身边,方才还在笑着的说她是好人的人此时垂着头,他的背上跟胸前都插着一把长剑,鲜血如泉水一般从他的身上涌出。 他仍是笑着,笑的从容而解脱。 长生的脑子像是被炸开了一般,被炸开了一般,在眼前的身子撑不住了倒下的那一刻,猛然伸手抱住了,鲜血湿润了她的手,那般的温热,那般的鲜活她动了嘴唇,她想说话,可是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她做过会见血的准备,做好了结果并不会太好的准备,可是却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秦烁秦烁” 她抱着他,声音明显的颤抖。 宁王还是笑着,一边笑着一边呕出了血,却还是笑着,“终于终于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秦烁” “我救了你一命是吧?”秦烁看着她,“那么你欠了我一命” “为什么?!” 秦烁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了视线,看向了前方,燕王正将已经晕死了过去的余氏抱在了怀中,面色惨白但是却决绝地对抗着凌光,他在用自己的性命来护着他怀中的母亲!这就是为什么!“余氏受我所制她没有这个胆子害你”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母亲吗?!”长生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秦烁还是笑着,笑容中多了一抹羡慕,“七皇弟是个有福气的他能等来了这一日”他看向了她,有些艰难地抬着头,“当年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身在皇家本就逃不脱这些我没有恨过四皇妹我很羡慕你我母亲她亦是可怜之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消失了便再也不会有仇恨她可以在冷宫里面终老安然终老” “她能为了你隐忍这般多年,你死了,她能安然?!”长生神色狰狞,“她能安然?!” 秦烁笑了出声,又呕出了一口血,“你不知道她可以的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皇后娘娘一般亦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七皇弟的一般便是没了我,她也可以我的存在不过是让她更加的痛苦而已所有的罪恶都是因我而起四皇妹一切就这样结束吧皇家的手足相残阴谋算计满身罪恶都够了” “你休想——” 秦烁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仍是笑着,“作恶之人皆有报应我母亲便是有错可是四皇妹亦不是无辜放过她让她在冷宫里面终老秦长生——”他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字一字地道:“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她欠他的! “你欠我的”他仍是笑着,笑着走完了这从许多年来便注定了是悲剧的人生,他的人生仿佛就是为了这一个一般,他用自己的性命为那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他这个儿子还是为了自己野心的女人求最后的一个平安终老! 她欠他的! 哈哈! 长生死死地拽着他,“我什么时候欠你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她什么时候欠了他的?! 将他逼到了这般绝境,逼到了不得不用一命换一命的地步?所以她欠了他吗? 可分明错的人先是他们! 先是他们在算计她,在逼迫她? 是他们有错在先的! 燕王府的大婚最终成了修罗场,好在前去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不过是中了迷香浑浑噩噩地没了行动力罢了,等迷香的药效过了,也便没事了。 不过宁王死了。 春闱一案宁王到底是不是被陷害或者真的做了也已经不重要了,他蓄养死士,从刑部大牢逃狱出来,带着人冲入了燕王府刺杀长生公主,这些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而且这些并不能因为他死了便就这样过去。 皇子蓄养死士这原本便是皇族大忌,虽然历朝历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但没发现便好,发现了岂能不彻查清楚? 更不要说他当众交代了说他跟之前屡次刺杀长生公主的事情有关系? 皇帝陛下岂能容忍? 可事后,皇帝陛下却并无动静,不但没有任何的旨意传出,便是宁王府现在也还好好的,除了宁王的尸首被送回了宫中,而燕王跪在宫门前之外,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日的宾客心有余悸,往日吵吵闹闹的朝臣们这一次却集体哑巴了,谁也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一句话,不过便是想说也没机会。 因为裕明帝自从事发之后便没有上过朝了。 这两日皇宫的气氛更加的沉郁了,便是上头的两位主儿都没有大发雷霆,但每一个宫人都感觉到了真真森然杀气,更是小心谨慎地当差,连喘口气都不敢发生声音来。 太极殿内的宫人更甚。 “陛下,阿熹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三天了!”宫人们战战兢兢,荣贵妃却是忧心忡忡,阿熹从燕王府满脸是血地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起来了,一直关了三天,不吃不喝的,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宁王本就该死,阿熹何必”她的话在裕明帝森冷的目光之下顿住了,“陛下不能让阿熹再这样折腾自己了!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便这般的让人心疼?! 宁王坐下了那样的事情,便是春闱一事他是被冤枉了,可也一样罪责难逃,他那样子那样子 “阿熹不该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宁王宁王也太过” 荣贵妃心疼自个儿在乎的孩子,方才那些话说的也并不愧疚,但是她又怎么会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宁王这孩子 “陛下,总不能让阿熹一直这样!” 裕明帝散去了眼中的冷意,看着仍是紧闭着的寝室大门,“没有人可以帮的了她,只能让她自己过了这一关。” “陛下” “只能她自己过来。”裕明帝道。 荣贵妃苦笑,半晌之后方才道:“臣妾魔怔了” “朕比你更心疼!”裕明帝搁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那背影走在这生机勃勃的春日里边却是显得那般的悲凉,荣贵妃突然间发现,宁王不但是用自己的命去救他的母亲,而是报复了他的父亲! 再不济,亦是陛下的亲生骨肉! “张氏,这便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一个能隐忍蛰伏二十多年,一个却能决绝地丢弃性命! 果然是母子! 果然是母亲! 已经换上了妇人的装束的钱玉熙走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了秦靖的身侧,这位新上任的燕王妃脸上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的变故而慌乱不知所措,在从迷香之中恢复了精神之后便开始履行燕王妃的职责,便是在得知了上院老夫人的真实身份之后也并未失去方寸,反而是对要进宫请罪的燕王承诺会照顾好她。 “王爷。” 秦靖没有动,新婚妻子的患难与共并未在他的心里激起太大的涟漪,他在安置好了余氏之后便进宫请罪,只是却连这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看守宫门的侍卫说,陛下有旨,燕王不得进宫! 他便是连请罪的机会也没有! 可他不能放弃! 那是他的母亲,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要为她承担,都要护住她的性命! “王爷放心。”钱玉熙并不在意被漠视,继续温和道:“老夫人已经脱离了性命危险,不过因为伤及了肺腑,所以大夫说要好生安养,只要好生安养,便不会有事。” 秦靖石化了一般的脸终于有了波动。 钱玉熙缓缓跪下。 秦靖终于转过了脸,冷漠的深瞳里头透出了疑惑,“你” “妾身与王爷是夫妻。”钱玉熙正色道,“先前没能与王爷一同前来请罪是因为府中需要妾身照料,如今妾身已然安排好一切,自然要来陪伴王爷。” “你”跪了三日滴水未进的秦靖喉咙已经干涸的很厉害,他看着身侧的女子,那端庄柔美的面容坚定不移,他喉咙滚动了几下,溢出了一句,“不必如此” 的确不必如此! 将她卷进来本就是他的罪过,她无需陪他做这些! “你放心燕王府的事情不会牵连到钱家。” 钱玉熙摇了摇头:“王爷错了,从王爷将妾身接出了钱家的那一刻起,妾身便不再是钱家的人,王爷,玉熙是王爷的人,是燕王府的主母。” 秦靖摇了摇头,“不” “在王爷没有休弃玉熙之前。”钱玉熙打断了他的话,“妾身都是王爷的妻子,燕王府的主母,夫妻本是一体,王爷受难,妾身自当相随。” 秦靖看着她。 “王爷不必多说了。”钱玉熙继续道,“妾身便在这里陪着王爷。” 秦靖眼中的神色极为的复杂,但最终也没有阻止她。 夫妻二人便这般跪在了宫门前,这对不久之前还人人称羡的夫妻此时却是朝不保夕。 为什么燕王要跪在宫门前请罪? 长生公主在燕王府遇刺,那般多的宾客差一点丢了性命,燕王的确要负责! 当日那突然拿剑刺向了长生公主,结果却刺中了宁王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在宁王所做的事情之下似乎被遗忘了,当然,也有当日那时候大多数人都出在恐惧或者已经被迷烟给迷的浑浑噩噩根本便没能注意到这一幕有关,只要没有人落井下石,燕王眼下的情况也不算十分的危机。 皇帝陛下不过是恼怒罢了,不至于对他如何。 整件事下来,魏王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甚至还陷入了危机当中差一点丢了性命,当日若燕王或者长生公主多了一个心眼将他给弄死了,他也是白死了!他的确很庆幸能够逃过一劫,但之所以不落井下石并不是因为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更不是感念燕王当时没有对自己下黑手。 “秦靖与秦长生分明还没翻脸,秦靖与本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定也会告知秦长生,本王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岂不是往父皇的气头上撞?” 王驰淡笑道:“王爷英明,这时候的确不适合落井下石。” “秦长生那贱丫头听说回宫之后便一直没出门。”比起对燕王落井下石,秦韶更想知道的便是长生这三日来一直没有动静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王驰笑了笑:“这次怕是宁王设的局。” “宁王设局?”秦韶皱眉,“他设的什么局?把自己的命都给丢了的局?!”那日宁王到底怎么死的,其他人或许没看清楚,可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燕王那日那般护着那个女人,想来便是他那不省心的母亲了!”也便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没有去落井下石,余氏刺杀秦长生,父皇岂会放过她?便是秦长生也不会,燕王与秦长生必定会翻脸,至于是他束手就擒等死还是拼死一搏,他无需关心,因为不管结果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但是宁王——“他便是没有机会杀的了那贱丫头,也犯不着拼命去救!” 即便余氏最终可能也没机会杀的了那贱丫头,但宁王拼死去护着却是事实! 秦烁他在发什么疯?! 设局? 他在设局将自己的命给丢了吗? 可笑之极!   ☆、344 处理 不是发疯? 他怎么会将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他设局? 设局弄掉自己的命吗? 魏王冷笑不已,“焕之倒是说说宁王如何设局?设的又是什么局?” “不过是焕之的猜想罢了。”王驰淡淡笑道:“王爷说的也没错,没有人会设局送掉自己的性命的,或许是焕之弄错了。” 魏王皱起了眉头,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不过王驰这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便是不满也没有责备的理由,“如今宁王完了,燕王因为余氏动手一事,必定会与秦长生起冲突,即便秦长生忍下了这一次,但嫌隙必定已经起了,往后也不可能再那般合作无间!” “恭贺魏王。”王焕之端起了茶盏,道。 魏王笑了,“以焕之所见,接下来本王应该如何做?” “自然是继续分化燕王与长生公主。”王焕之道,“等他们彻底翻脸了,皇帝欲立长生公主为女帝这个秘密也便可以公之于众了,到那时候,天下臣民自然会帮王爷除掉长生公主,之于燕王,背负着泄露这个秘密的罪名,不算是皇帝还是长生公主,都绝对不会放过他,到了此时,谁还能与王爷争?” “本王可还有其他的皇弟。”魏王继续笑道。 王驰不以为意地笑道:“秦嵘根本无足轻重,秦阳这位衡王殿下论出身倒是可以与王爷一较高下,不过论手段与城府,岂会是王爷的对手?到时候王爷若是喜欢,好生陪他玩玩便是,若是没兴趣了,直接处置了也就是,焕之相信王爷定然有能力让皇帝认为王爷才是这大周江山最好也是唯一的继承者!” “哈哈!”魏王大笑了出声,“好!希望如焕之所言!” 庄严的太庙在黑夜当中坚守着宁静与祥和,这皇宫当中或许便只有这供奉着死人的地方方才可以坚守着这一份宁静祥和。 长生缓步走了进来,在离正给供桌上的长明灯添香油的裕明帝身后几步停了下来,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可那双眼瞳却是比之前更加的幽暗深沉,仿佛浸了许多东西一般,“父皇。” 裕明帝将香油添好,放下了油瓶儿,方才侧身,温和道:“来了。” “让父皇担心了。”长生道。 裕明帝笑了笑:“朕不担心,朕相信朕的长生必定可以走过这个坎的。” “父皇不骂儿臣?”长生问道。 裕明帝笑道:“为何要骂你?” “是我考虑不周,方才”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朕允许你犯错,你也必须犯一些错,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走的更远。” 长生沉默。 “宁王不过是做出了他的选择罢了。”裕明帝继续道:“你需从中吸取经验,却不该过于沉溺其中,朕的长生公主,这世上没有任何的人和事值得你如此。” 长生垂眸沉默了半晌,这才抬起眼帘道:“儿臣明白。” “好。”裕明帝仿佛没发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与痛楚一般,点头应了她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处理,也只能由你来处理。” “是。”长生应道,“儿臣告退。” “去吧。”裕明帝道。 长生行礼离开。 裕明帝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之后,方才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会被长长久久供奉在这里的元襄皇后的牌位,她先来了这里,而他终有一日也会来,而且这一日不会太久,“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能如你所希望的一般,让我们的女儿平安幸福,但是阿榛,请你相信我,唯有如此,我们的阿熹才能战真正的长生无忧,一如我们最初的期望。” 他的女儿,亦该如此才是! 长生回了寝宫,不过这回却并不是将自己跟关起来,而是好好地吃了东西,洗了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醒来之后,便去了宫门。 此时,燕王已经摇摇欲坠就要撑不下去了,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五天五夜,而比他晚来三日的燕王妃虽然只是跪了两天两夜,但毕竟是女儿家,就算身子再好也是难以在支撑下去。 “四皇妹”燕王艰难地抬着头,声音因为缺水而显得极为的嘶哑。 钱玉熙的体力便是已经到了极限,却还是伸手扶着燕王,她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丈夫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过是近在咫尺,却仿佛高高在上站在远端俯视他们一般,这便是长生公主,如今的长生公主吧! “四皇妹” “你回去吧。”长生开口道。 燕王没有应下,“我求你” “我不会动余氏。”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燕王死寂一般的眸子再起泛起了光彩。 “这是最后一次。”长生继续道,“最后一次。”说完,便起身离开,不是回宫,而是出宫,她等上了等候在旁的马车,缓缓离开了宫门。 如愿以偿了。 燕王眼中的光彩再一次淹没在了一片死寂当中,他如愿以偿了,他保住了母亲的性命,可是却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一切同样是拼命捍卫的东西。 “王爷?!”钱玉熙抱着晕厥了过去的丈夫,一边护着丈夫一边求救,“来人” 宁王没了。 宁王府上下却是安静的异常,不是因为皇帝并没有降罪宁王府,更不是他们太过镇定,而是因为方夫人下了死命令,谁若是敢将宁王一事泄露出去,惊扰了宁王妃,便乱棍打死! 方夫人没想到即便愿意豁出去一切也无法救回宁王,更没想到宁王会这般就死了!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相信传闻的,没见到宁王的尸首,她怎么能相信?还有,若是传闻都是真的,宁王真的做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又岂会放过宁王府? 可是,其他人的话她可以不相信,心腹的打听也可以视若罔闻,但是丈夫与公公的话她却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接受! 她可怜的女儿真的没了丈夫,她即将出生的外孙没了父亲。 方夫人心如刀绞,却还要强忍着悲痛,将宁王府所有人的恐惧给压制住,因为她的女儿绝对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的! 她就要生了! 她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所以,当长生到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拿了扫帚将她给打出去! “不知公主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宁王的为人她或许从未看透过,或许他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宁王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长生公主难辞其咎! 她即便真的是受害者但也并非完全无辜! “若是陛下对宁王府的处置定了下来了,不管是是杀是剐,只要公主拿出圣旨来,宁王众人受便是,可公主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便请先回去取了陛下的圣旨再来!” 长生面无表情,“宁王妃如今如何了?” 方夫人心弦绷的更紧,虽然公公说了便是宁王一事会牵连家眷,但是此时女儿怀着皇家的子嗣,性命安全却是没有问题的,便是看在方家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要了女儿的命,可她却还是不敢大意! 这个时候长生公主到来,绝对不会仅仅是要问娇娇如何了! 宁王死了,可宁王却尚有子嗣在! 她来这里是要斩草除根吗?! “公主殿下,我女儿如今生产在即,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任何人伤到我的女儿跟外孙!” 长生笑了,“方夫人误会了,本宫不过是来看看宁王妃罢了。” “事到如今公主还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方夫人冷笑道。 长生笑容仍然维持着,只是却是自嘲,“方夫人说的没错,的确是可笑。”随后便岔开了话题,“本宫今日来不是要打扰宁王妃安胎,只是希望能取一些宁王衣裳及爱物,一同入殓。” 方夫人心中强压着的悲痛再一次涌了上来,即便死的不是她的儿子,但是却是她的女婿,是她女儿一辈子的倚靠,皇家的媳妇不可能改嫁的,女儿这辈子就这样完了!而始作俑者却是这般仿佛完全没做过什么一般!“入殓?公主不过是宁王的妹妹罢了,便是宁王没有子嗣,却是有妻子的,如何也轮不到公主来替宁王” “方夫人不是说了,宁王妃如今需要静养安胎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 方夫人一窒。 “夫人若是方便,本宫让人去取便是。”长生继续道:“夫人请放心,本宫不会惊扰到宁王妃。”说完,便下令让人去宁王的院子拿东西了。 先前因为爱女心切所以没发现,如今见了这般阵势,方夫人如何还能不明白,说是来拿宁王的爱物用作陪葬之用,实际上却是来搜府的! “长生公主,宁王已然死了,他碍不着任何人了,你便不能” “不能!”长生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以宁王所为,这宁王府早该封了,父皇怜惜宁王妃生产在即受不得刺激,方才一直按兵不动,但这并不代表宁王府便不需要过这一趟!方夫人若是真的不想惊扰到宁王妃,最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你——”方夫人气极,但最终还是没敢再坐什么。 长生端坐在了宁王府的正厅之中,等候着派去的人的回报。 方夫人不想陪着她在这里等着,可却也不能走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不惊扰女儿! 两人便这般对峙着,持续了半个时辰。 尔后,长生带着一堆宁王的爱物离开,临行之前便是明知道对方不会相信却还是道:“宁王之死,并非本宫所愿,宁王的子嗣,亦是皇家子嗣!” 方夫人的确一个字也不信! “你留在宁王府中,务必护着宁王妃平安生产!”出了宁王府,便吩咐了被召来的闫太医,字字认真,“记住,不得有一丝的差池!” “是!”闫太医领命道。 长生登上了马车,离开。 次日,裕明帝下令彻查宁王一事,而负责这事的不是别人,却是受害人长生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定死宁王的罪吗? 还有燕王 燕王是在晕厥之后被抬回燕王府的,而且根据当时宫门的守卫的传闻,燕王是见了长生公主方才晕厥的。 以长生公主的性子,岂会放过两人?! 只是事情却是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长生公主查宁王一事是从春闱一案查起的,被关着的那些考生,除了那三个业已招供的考生之外,其余的考生都众口一词说自己无辜,是朝廷冤枉了他们,刑部审了再审,也始终没有查到其他人有贿赂舞弊的嫌疑,长生公主连同刑部尚书奏请裕明帝将人给放了,裕明帝准了。 然后便是那三个招供了的,后来他们也反口了,说都是自己胡说,是因为自己落榜了所以心生怨恨才会污蔑主考官,更是希望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不过一个人可以说是心生怨恨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可三个,若是还相信这是巧合的话,便真的是傻子了。 而在此时,发往三人原籍要挟协查三人的身份信息的公文也得到了回复了,三人的信息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而根据这些送来的信息,发现这三人的身份有可疑!随后经过反复的审问,刑部终于突破了三人的心理防线,招了。 他们三个人都并非原先考试名单上的三人! 而是假冒的! 为什么会假冒?到底有什么目的? 陷害宁王? 搅乱这次恩科? 谁指使了他们? 新的问题又一次出现了,不过在查清楚这事之前,却可以确认一件事,宁王并未收受贿赂,春闱的榜单亦没有问题! 长生公主竟然洗清了宁王收受贿赂的嫌疑! 她不是要坐实了宁王的罪,而是还他清白? 为什么?! 还有,春闱贿赂的罪名可以洗清,可当日燕王府中的事情,又该如何粉饰太平?当时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宁王亲自承认的! 就在众人错愕与不解之中,长生公主第一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出现在了早朝之上,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解释了当日燕王府中所发生的事情,言宁王所为一切都是受了她的指使! 满堂哗然。   ☆、345 竟敢 谁会指使别人来害自己?! 可谁又会说谎来为一个想要害自己的人粉饰?难道是因为宁王最后非但没有杀了长生公主,而且还救了她,所以便心软了不想他死了也落得一个犯上作乱刺杀手足的污名? 这可能吗? 不管朝臣们如何的惊愕,长生公主便是这般做了,她说从去年开始,她便与燕王、宁王有了共识,定要将潜逃在外的庶人秦恪抓拿归案,便是不能也一定要将他隐藏在京城的势力全部拔出,还京城一片太平,可秦恪实在是太过狡诈,这般长时间来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最终也无法探到他的底,三人商量了一下,便让宁王深入虎穴。 这次的春闱一案,虽然并非他们策划的,但却是一个好机会,而且他们怀疑这桩案子与秦恪有关系,所以便将计就计,便暗中散播消息春闱一案是长生公主故意设计害宁王的,果然,有人来与宁王接触了,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对付长生公主。 宁王假装恨极了长生公主,便同意了与他们合作,在他们的劫狱之下逃离了刑部大牢,然后说服了对方在燕王大婚上动手! 之所以有婚礼上宁王与长生公主像是死敌一般的对话,宁王甚至承认了所有刺杀长生公主的行动,便是为了让暗中的人相信宁王真的是一心一意要杀了长生公主,可没想到最后却发生了真的有人要刺杀长生公主的事情,危急之下,宁王舍命相救! 原本便是做戏,就算最后未能将秦恪的势力一网打尽,但宁王不能死了之后还背负污名! 至于燕王,便是因为保护不周才会在宫门前请罪的。 可 当日刺杀长生公主的人是谁? 在宁王的惊人翻转之下,倒是被忽略了,便是有想到的,也是想秦恪早便派人暗中潜伏在燕王府,在最后一刻做出致命的一击。 当日的情况混乱,燕王对那凶手的维护注意到的也不过是知情的几个人罢了。 长生公主还了宁王清白,即便其中还有些不对劲不清楚的地方,但宁王是清白的!长生公主以强势的态度告诉所有人,而且,裕明帝认同了。 皇帝陛下认同了的事情,便是早有疑惑也只能不了了之,而且,长生公主若是诬陷宁王或许还有需要争辩的地方,可如今,长生公主是在证明宁王清白,为他正名,谁会质疑? 宁王与朝中大臣虽然没有过密的往来,但是风评一向不错,没有仇恨也没有利益纠葛,谁会去质疑宁王并非长生公主所说的清白? 更何况,一向与宁王不亲近的长生公主没有道理为了宁王说谎。 所以,宁王是清白的! 那接下来便是秦恪这大逆不道之人的问题了,长生公主恳求裕明帝,将此事交由她来处理,她一定要将秦恪找出来,将他的势力铲除干净,为宁王报仇雪恨! 同时,她也向皇帝陛下请罪,说过宁王之死她亦有责任,所以,若是不能亲手将秦恪这个罪魁祸首抓拿归案,她此生难安! 皇帝陛下准了。 长生公主要为宁王报仇,这无可厚非,但是,裕明帝这一准,便是给了长生公主实权,禁卫军全凭她调遣,另外京兆尹衙门也要全力配合她,甚至还给了她独断专行之权! 也便是说,长生公主得到了拥有掌控整个京师的大权! 这 这自然值得深思! 裕明帝给出这些权利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朝臣反对,不过裕明帝圣意已决,便是有人提出异议,最终也没能改变结果。 长生公主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便得到了掌控京师的大权,再一次证明了皇帝陛下对这个女儿的无限宠爱! “请公主留步!”散朝之后,长生公主便大步离开,不过没走多远便被人给叫住了,而叫住她的人却并不是方才在朝堂之上提出异议的人,而是一直沉默,脸色凝重严肃的张老大人。 长生看着他,“张老大人有事?” 张辉看着眼前的少女,第一次发现她的身上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稚嫩与娇气,反而是透着与皇帝如出一致的威严,她是大周第一个住进太极殿的公主,也是第一个染指权势的公主,更是第一个由皇帝亲自养大的公主!她自然与其他公主不一样,可是,再不一样也是公主!也是公主——“宁王一事,公主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长生道,“若不是真的,本宫是傻了才会为一个乱臣贼子且还是要杀我的人辩解?” “宁王已经死了!”张辉一字一字地道:“不管他是否对公主不利,他都已经死了!” “所以呢?”长生挑眉道。 张辉看着她,“宁王已死,即便他罪有应得,对公主来说也已经没有威胁了,公主便是将宁王府赶尽杀绝,对公主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好处,甚至还会留下一个恶毒的污名,可公主若是反其道而行之” “张老大人。”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本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您是一直坚信宁王是无辜的,怎么如今却是一副本宫为宁王正名错了的样子?本宫还宁王清白难道还错了不成?” “公主不该利用一个已死之人!”张辉咬牙道,“君子” “本宫不是君子。”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本宫不过是小小女子罢了,不懂张老大人腹中的那些道理,本宫只是知道如今宁王得了清白是好事,宁王的遗孀能得到安慰,他的遗腹子不需要一出生便背负着罪人之死的污名!张老大人,本宫错了不成?” “你——”张辉脸色铁青了起来,“公主心里清楚,何必曲解臣的话?” “本宫又不是老大人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老大人到底的意思?”长生冷笑:“本宫只是凭着老大人所说的话做合理的推断罢了!” 张辉气的身子发颤。 “若是老大人对此事有异议的话,大可向父皇谏言。”长生视若无睹,“这本就是老大人的该做的。”说完,便道:“本宫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不与老大人多说了,宁王死的无辜,本宫无论如何也得为他报这个仇!”说完,便起步离开。 “秦长生!”张辉抓过身对着她的背影,义正言辞地叱责道:“你在如何也不过是公主!便是没有祸害大周江山之心,有些东西也不是你可以染指的!秦长生,你只是大周的公主!” 唯一的嫡出又如何? 她终究只是公主! 难不成她还想效仿前朝的 张辉的思绪猛然断了,原本便严肃凝重的有些不自然的脸庞开始扭曲了起来,眼瞳睁大地看着侧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少女。 她 她—— “多谢提醒。” 她只是说了四个字,便转身离去! 她—— 她—— 张辉身子摇摇欲坠,脸色已然由铁青转为了灰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思?怎么敢有这般的心思? 即便她是陛下唯一的嫡出,可是立嫡立长并不包括公主! 她只是一个公主,再得陛下宠爱,心机再深,野心再大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公主的事实! 一定是他多想了! 一定是! 她秦长生便是再活一次也绝对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她染指权势,不过是为了将来挟天子令天下罢了,先前与燕王交好,后来又与衡王亲近,不就是为了这个? 她怎么敢生出那个心思来? “张老大人你没事吧?” 张辉拦着长生公主并不是没有人注意,不过没人打算参合这趟浑水罢了,不过张辉如今这个样子,若是视若无睹便不好了。 “没事!没事!”张辉拂开了手,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一步一步地踉跄离开。 定然只是自己想错了! 长生公主得了禁卫军与京兆尹衙门的全权调动权,大家原本预计京城最近这一两个人会出现风声鹤唳的紧张局面,不过结果却是让所有人意外,长生公主每天都在外边奔波,禁卫军跟京兆府每日都在京城及周边查探,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并未给百姓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而就在长生公主动手清缴京城“老鼠”的第二日,便粉碎了一个庶人秦恪的暗点,抓了一些人,具体的审问结果没有对外公布,长生公主只是向皇帝陛下禀报。 朝臣们也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不过皇帝陛下却大发雷霆,似乎认为他们在质疑他宝贝公主的办事能力一般,将人给训斥了一顿,不过这事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浪,除了长生公主虽然大权在握但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之外,便是春耕受雨水减少影响一事越发的严重了,朝堂随机将心思都转到了这件事上,春耕一事事关重大,比起长生公主的事情更大。 与此同时,春闱的殿试也继续进行,虽然因为先前的事情蒙上了一些阴霾,但还是顺利完成了,一甲上边的三人虽然没有惊才绝艳,但亦是实至名归,其余的考生对此并没有异议,而为了公正起见,殿试的一应事由除了既定的人员继续筹备安排之外,皇帝陛下还特意请了顾老先生参与其中,确保殿试公平公正。 便是冲着顾老先生,考生们也安心。 至于那三位身份成疑的考生到底为什么要闹出这般一出来,开始的时候是认为他们是庶人秦恪派来的,不过他们虽然招供了,但是却对幕后之人不能十足肯定,到底是不是秦恪,没有十足的证据,刑部尚书顾长远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查着查着最后竟然查到了魏王身上。 魏王? 顾长远当即面禀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思虑再三,最终给春闱一案盖棺定论,便是庶人秦恪的阴谋,意图扰乱大周朝堂,挑拨宁王与长生公主乃至燕王的关系! 即便有了这般定论,可春闱一案与魏王有关系一事最后还是传出去了,御史们开始上奏请求彻查,不过最后没有被采纳,就是庶人秦恪做的! 可这般比起彻查对魏王更加的不利! 彻查,即便是表面上的功夫,但到底是查过了,查过了的清白才是清白,现在这般模棱两可的,算什么?! 而随后,皇帝陛下传出了龙体不适,虽然只是偶感风寒,但为什么这时候病?是因为自己又一个儿子做出了有损皇家名声有损国体的事情?是被魏王给气的? 一时间众说风云。 “贱人——”魏王气的面色狰狞,她为宁王正名的时候他便知道她绝对另有阴谋,结果正如他所料,父皇顺势将禁卫军与京兆尹都给了那个贱人,后来她将春闱一案扯到他的身上,他也并不以外,不是宁王,总该是有人的,若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心腹大患的机会,他也便早已有了应对的法子,不管她秦长生如何查,如何陷害,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不查,而是让这案子是是而非地结了! 他不怕任何构陷,可现在她什么也没错便让他满嘴说不清楚,即便他学燕王跑去跪宫门也不过是此地无银! “贱人——” 魏王砸了自己最心爱的砚台,强压下了满腹的怒意,唤来了下人,“去请陈三公子入府,便说两位公子想他这个舅舅了!” 禁卫军与京兆尹甚至刑部都已经落入了那个贱人的手里,京畿大营绝对不能再落入她之手! 忠勇侯这颗棋子便是必须盘活! “是。” 京城的风风雨雨并未传到了燕州城,如今燕州城正在为下一任,不,可以说是现任的燕州军主帅南王世子秦桓的大婚做准备。 衡王秦阳忙里忙外的,也没再去找眼中钉的麻烦了,萧惟最近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直到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里。 我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 没有多余的字,便是这几个,弱只是两句话,他定然会欣喜若狂的,可是这几个字她竟然写了满满的好几张大字。 她对自己眷恋对自己痴迷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他更清楚她的性子,便是再想也不会无端端这般的,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长生,她必定是出事了!   ☆、346 离别 “你先冷静一下!”许昭得知了萧惟竟然跟司楠说他要回京城一趟一事之后第一个想法便是他疯了,谁都知道这时候他是不可能回京城的,他这时候闹着回去不是疯了是什么?可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心当下沉了下去,不过到底是比萧惟冷静,“阿熹若是出事我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再说了,她若是出事的话,你现在赶回去除了给她添麻烦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萧惟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 许昭心里怵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司楠已经做好了一切交接,不日便要赶往西州赴任,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你这个唯一一个跟随他前往西州的参将若是不见了,你说会闹出什么乱子来?陛下将你从水师调来燕州,现在又让你随司楠去西州,在外人的眼中你已经是朝廷放在司楠身边的一个眼线,你若是不见了,司家的那些政敌还不趁机生事?萧惟,这些日子司楠对你不薄!” “我只是想亲眼确定一下她平安无事!”萧惟咬着牙道。 许昭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阿熹若是出事的话,那便是皇帝陛下改变主意了,若是这般的话,那你回去也不过是陪着她一起死罢了!” “即便如此” “死也要死在一起?”许昭冷笑,“你就只有这点本事?我告诉你萧惟,若是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不会傻乎乎地跑回去跟着阿熹一起死,而是想法子救她,即便救不了她也不会傻乎乎地送了性命,而是会留下来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萧惟面色铁青。 “或许我与阿熹的兄妹之情与你们不同,不过这兄妹之情绝对不亚于你们那丁点男女之情!”许昭继续道。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她以前从未如此过!” “便不能是她突然间发春心了?”许昭睨了他一眼,“现在正是春天不是吗?再说了,阿熹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善男信女!” 萧惟眸光冷厉如刀。 许昭摸摸下巴,这话虽然有些说那丫头坏话的嫌疑,不过话却是没错,“你关心则乱,倒也不能太过苛责,不过再关心也不能冲动行事!” “你与司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萧惟突然间问道。 许昭心头一颤,扫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萧惟没有应他的话。 “先回信回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许昭没继续秘密的话题,接着道:“若是真的不对劲了,再商议!” 萧惟冷静下来自然也知道自己贸然回京是下下之策,当下便写了回信,依着长生送信的渠道再将信给送了回去,信送出去了之后,焦躁不安的心也平息了一些,这送信的秘密渠道并未断掉,也便是说她尚有对外联系的能力,便是真的出事了,应该也不是大事。 许昭也不是真的就完全淡定了,虽然也认为长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情,但自己这般离的远终究不放心,所以便决定明日便启程返回京城。 “早日回去也好。”司楠并不反对。 许昭想了想,还是道:“萧惟的品性还是可以的,虽说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想来也决计猜不到真正的原因的,往后若是他再试探什么,还请包涵几分。” “我说过他若是在西州出事,必定是名副其实的为国捐躯。”司楠道。 许昭心口像是憋着一口气似得,“往后,保重!” “你也是。”司楠看着他,目光柔和了几分,“京城危机重重,万不能像在燕州这般随性。” 许昭鼻子一酸,这般多年相处下来若说没有情分的话,那便真的是狼心狗肺了,但是“我知道了!”这份兄弟情分当初不肯正视是因为对当初他下的那些狠手而心有余忿,可那一夜之后,却是“你万事也小心!” “嗯。”司楠负手而立,这个尚未而立的男子原本便背负许多,往后所背负的更多,他便如同一座山一般伫立在哪里。 许昭拱了拱手,便告辞了,不愿意让这份酸涩的离别之情蔓延。 次日,许昭离京城。 送他的人只是萧惟一人。 “你给我老实点,别给阿熹惹麻烦!”许昭还不忘履行大舅子的权利,教训几句,“阿熹那边你不必担心,自有我护着,便是皇帝陛下改变主意了,我也能护阿熹周全!” “我会的。”萧惟道。 “西州虽然危险,但却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许昭继续道,“别白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嗯。”萧惟应道。 许昭看着眼前这张便是被这北地的寒风烈日糟践的粗糙了几分却仍是比寻常女子好看的脸,咬了咬牙,“没事的话多晒晒太阳,将这小白脸给晒黑了,别招蜂引蝶惹阿熹伤心!” 萧惟的脸当下黑了。 许昭顿时觉得心情舒爽了许多,一扬起长鞭,策马而去。 萧惟面无表情地返回燕州城,此后的日子除了偶尔应对秦阳闲下来找的麻烦之外,便是准备着奔赴西州的行囊,至于心里的担忧,完全掩藏在了心底,不过他也没担心太久,便在许昭离开之后没几日,他便收到了长生的回信。 没事,不用担心,乖乖地去西州建你的功业。 没事。 萧惟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些事情,但她不说他便不问,只要她没事就好。 “不知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司楠看着他,“三日之后。” “是。” 三月的最后一日,宁王府传来消息,宁王妃发动了,不过却是难产,惊险万分地熬了两天两夜,方才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 宁王的遗腹子。 “宁王妃的产期也正是这几日,不过之所以会难产却是因为听了宁王的死讯,情绪激动所致。”闫太医回宫禀报着情况,“方夫人已经在查究竟是谁向宁王妃泄露这个消息了。” 长生的脸色有些深沉,“宁王妃母子如何?” “宁王妃失血过多还未醒来,但只要不再出血的话,应当没有性命之忧。”闫太医道:“至于小公子因难产在母亲腹中多待了些时日,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发紫了,虽经过救治保住了呼吸,但身子仍极为的虚弱,一个不好随时会没了性命,需长时间精心照顾。” “闫太医。”长生看着他,“本宫要这孩子活下来!” 闫太医苦笑,不过还是应道:“是!” “嗯。”长生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不管需要什么都可以提,太医院的资源你随时调用。” “是。” 长生挥手:“下去吧。” “公主。”闫太医道,“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公主诊脉了,往后臣估计得长期驻守宁王府,不如今日便给公主诊一下脉?” “本宫最近身边没男人。”长生道。 闫太医脸一僵,“公主” 长生挑眉:“怎么?本宫开开玩笑也不成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怕了本宫了?还是本宫”话截然而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算了,你要诊便诊吧!” 闫太医上前,仔细地诊了小半刻钟,这才道:“公主最近心烦意燥,夜里怕也是睡不好,臣给公主开个安神的方子吧。” “嗯。”长生收起了手,应道。 夜里睡不好? 的确是睡不好。 不过想来有人睡的更加不好。 “冷宫那边有什么动静?”闫太医离开之后,长生问起了冷宫张氏的情况,宁王的消息瞒着宁王府可是没瞒着冷宫那里,可是除了得知了宁王死了之后,张氏大哭了一场病倒之后,便无其他动静,当日在宁王的书房里头拿回来的东西倒是有不少价值,以此为线索搜寻,一下子便倒了京城好几个暗点,也因为这个,长生夜里便更加睡不好了。 凌光回道:“还是那样子,病着没好,不过药跟膳食都是按时吃着,虽然不多,但一顿也没漏掉。” “哼!”长生冷笑一声,“怕是还惦记着宁王妃肚子里的遗腹子!” “可要将宁王妃平安产子一事告诉她?” 长生道:“自然是要,免得她一直惦记着病也好不起来,浪费太医院的药材!” “是。” 燕王府自从大婚那日之后,满府的阴霾便没有散去过,燕王宫门前的请罪请的是没有看守好门户混进了刺客,累的宁王为了救长生公主而死,裕明帝虽然没有问罪燕王,不过却是让他在家里好好清理门户,也算是让他闭门思过的意思。 燕王府经过了一番清洗之后,下人们都吓怕了,每个人连走路都是垫着脚尖儿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作为燕王府的女主人,这事自然便不能避开她的,燕王也并未瞒着她,将所有能说不能说除了皇帝陛下要立女帝这事之外都摊开在她的面前,燕王用这般方法告诉这位结发妻子她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婚姻生活! 钱玉熙毕竟是钱玉熙,而且早便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管燕王将什么摊开在她的面前,她都可以从容以对,不张扬却能完美地协助丈夫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不过几日,燕王府便已经是焕然一新,如今便剩下了上院那养伤之中却仍是不安分的老夫人了。 对于这个婆婆,钱玉熙敬着,却也没有燕王的那份愧疚与纵容。 “王爷事务繁忙,老夫人有话便与我说就是了。” “我要见我的儿子——”余氏的伤势不轻,但再不轻在经过精心救治又吃了一堆顶级的药材之后也好转了,开始的时候她还惶恐不已的,因为她的儿子自从她醒来之后见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便是那唯一的一次也只是什么也不说地看着她,更不曾质问她了,她害怕,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后来钱玉熙跟她保证皇帝不会追究这件事,她才安下心来养伤,这心一安下来了,也便想的更多了,她想见儿子,她知道儿子不来看她必定是嫉恨她当天的事情,她要跟儿子解释,她都是为了他好,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不来见她,她如何解释?!“我凭什么跟你说?凭什么?我要见靖儿,你去把靖儿给我叫来,你去——” 钱玉熙神色不动,“老夫人魔怔了,还是好生歇息吧。”说完,便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钱氏——”余氏气的胸口发疼,仿佛当天被打了一掌的那种疼痛又回来了,初初见这个儿媳妇对自己恭敬有加,她很高兴的,她不但不嫌弃她这个婆婆见不得人,还将恭恭敬敬地伺候自己,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瞎了眼了,竟然认为她是个好的!是啊,那对父女怎么会给她的靖儿找一个好妻子?!“靖儿——靖儿——你快来见母亲,母亲都要被她们逼死了——” 上院现在的人不多,除了几个知情的人还在伺候之外,其他人都被清空了,余氏便是喊破了嗓子也惊动不了任何人。 钱玉熙进上院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人,身边的侍女虽然也是自己的心腹,但毕竟是从钱家带过来的,她不能保证她们不会向钱家通风报信,她并非出嫁了便不管娘家甚至防着娘家,但是有些事情,娘家不知道比知道的好,而且,她既然当了这个燕王妃,便该尽燕王妃之职责!自然,这也是做给燕王看,更是做给宫里面的那两个主儿看! 不过便是余氏不足为虑,但她若是真的出什么事情,她也不好跟丈夫交代,便去寻了丈夫,“老夫人非得要见王爷一面,妾身以为,王爷还是去见她一面的好,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 比如说当日她到底发什么疯要去刺杀长生公主? 燕王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妻子,“这些日子为难你了。” “妾身既然嫁了王爷,便该尽为人妻子的责任。”钱玉熙笑道,“岂能说为难二字?” 燕王凝视了她半晌,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夫人毕竟身上有伤,妾身担心她继续这般情绪激动下去会出什么事情。”钱玉熙也没有去深究他方才那未出口的话,继续道。 秦靖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去上院一趟。”   ☆、347 祸害 余氏终于等来了儿子了,可是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的脸,原本高兴的心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身子也不禁开始哆嗦。 “靖儿” 她叫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发颤。 秦靖神色没有波动:“母亲找儿子有何吩咐?” “靖儿”余氏更慌了,“你你不问问母亲” “不需要了。”秦靖道,“已经过去了。” “靖儿”余氏慌忙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可是伸出了手之后才发现他离自己太远了,她根本便够不着,“靖儿,我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他们说只要我按照他们” “都过去了。”秦靖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靖儿,是真的,母亲都是为了你好,母亲都是” “若是母亲没有其他吩咐,孩儿便告退了。”秦靖还是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母亲安心养伤就是,当日的事情不会再有人追究。”说完,便转身离开。 “靖儿——”余氏不敢置信,他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靖儿,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靖儿——” 秦靖站在门口,身体僵硬,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去。 屋内,余氏凄厉恐慌的叫声继续着。 钱玉熙缓步上前,“王爷若是有事便先去处理,这里交给妾身就是了,王爷放心,妾身会好生照顾老夫人的。” 秦靖僵硬的身子方才有了反应,低头看向她,“有劳了。”说完,便起步离开。 钱玉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默了半晌,方才转身进了屋子。 余氏趴在了床沿上,满脸泪痕,凄厉悲伤,“靖儿” 钱玉熙站在了她的面前,却也没有开口安慰。 余氏发现了她,愣了一下,“你去你去把靖儿叫回来!你去——” “王爷有事忙去了,老夫人吩咐我便是了。”钱玉熙道。 “我让你去把我儿子叫来——”余氏大怒。 钱玉熙不为所动,“王爷已经来过了,结果如何老夫人也很清楚,何苦再为难老夫人?” “他是我的儿子——” “老夫人若是真的这般认为的话,便好生安养,而不是这般给王爷添堵。”钱玉熙继续道,话也没有先前那般的客气了,“王爷说当日的事情不会有人再追究,可老夫人心里清楚,要做到这个不会有人再追究,王爷付出了多少。” 余氏看着她的目光多了憎恨。 “王爷在宫门前跪了五天五夜,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钱玉熙继续道,“我们不知道的暗地里王爷究竟付出了什么?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爷,可如何为了王爷?你刺杀长生公主,能为王爷得到什么?长生公主死在了燕王府,还是死在了王爷的母亲您手上,你觉得王爷能有什么好?陛下会因为长生公主死了,便觉得没有人再阻拦他将王爷过继给先皇后,没有阻止他立王爷为太子吗?老夫人,先前陛下任由长生公主羞辱王爷,便可看出来在陛下的心中,长生公主比王爷重要许多,你怎么会轻信” “你知道什么?!”余氏叱喝道,歇斯底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钱玉熙并未因为她的激动而变了神色,“的确,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更不明白为何老夫人便不能安安心心地荣养,而要闹出这般多的事情来,即便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可在这燕王府当中,你便是老太君,谁也不敢待你不好谁也不敢不敬重你,至少比冷宫好多了!” “他们要杀我的儿子——”余氏狰狞地喝道。 钱玉熙不以为意,“身在皇家,本就没有高枕无忧的日子。”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余氏抓起了手边的枕头便砸了出去,攒金丝的软枕狠狠地砸了钱玉熙的身上,虽然不痛,但这羞辱却是钱家大小姐从未受过的,“什么过继——什么要立我儿子当太子——什么宠信我的靖儿——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陛下早就受了许氏那个贱人的蛊惑,还有她那个下贱的女儿蒙蔽,他要立那个小贱人当太子,他要立秦长生这个贱人当皇帝——” 钱玉熙眸子猛然一缩,其实在太极殿的及笄礼后她便隐隐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这太过惊人了,又经过了燕王的警告,她一直不敢再往下想,怕想多了,怕被人发觉了会连累钱家,可是现在“老夫人这是非得要害死王爷才肯罢休吗?” “你——” “先不说陛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心思,但只要陛下一日没说,便不过是老夫人自个儿的揣测罢了,擅自揣测圣意便是死罪!若是真的,老夫人这般大声嚷嚷出来闹得人尽皆知的,是要让燕王府万劫不复吗?”钱玉熙神色厉了起来,“老夫人口口声声是为了王爷,可你扪心自问你所做的一切哪一件是让王爷得利的?” “他们要杀靖儿——” “陛下到底会不会杀王爷妾身不知道,但以老夫人如今的行事,便是陛下不想杀王爷也不得不下杀手!”钱玉熙冷笑道:“老夫人不是再救王爷,而是将王爷往死里逼!” 余氏浑身颤抖的厉害,像是要痉挛一般。 “老夫人。”钱玉熙声音缓了下来,严肃道:“您若是真的为了王爷好,便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这般多年来您从未为王爷做过任何事情他尚且能走到这一步,往后没有了,他也一样可以走下去!” “那是死路那是死路——”余氏锤着床头。 钱玉熙眼底闪过了一抹怜悯,怜悯眼前无知的妇人,更怜悯那个背负了这般多的男人,“便是死路,王爷也没得选择,况且,谁能断定那一定是死路?王爷尚且努力地往前走,老夫人便定了他的生死了?还有,王爷为何明明知道是死路还选择走下去?老夫人,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可您不会不明白。” 余氏浑身一震。 “是因为老夫人您。”钱玉熙继续道,“可老夫人便是连隐藏身份荣养都做不到,其实老夫人也不必担心那般长远的事情,只要老夫人的身份一泄露,王爷也是一个死,当年陛下可是明诏天下,冷宫诸人,永不赦免!” “你滚——滚出去——”余氏趴在床边,歇斯底里地喝道。 钱玉熙垂眸福了福,“请老夫人垂怜王爷。”说完,方才退了下去。 “啊——啊——”屋子里面,余氏疯狂的叫喊继续。 钱玉熙突然间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交代了下人好生看顾了之后便走了,她并不担心余氏会受不了做什么傻事,一般而言一个母亲若是知道自己方才是造成儿子走向死路的,都不会愿意用儿子的命来换自己苟延残喘,可里面的那位老夫人明显不是,她不会做傻事,便是痛苦的不行也不会做傻事,她比所有人呢都自私! “那老夫人为难王妃了?”出了上院,贴身的侍女春萤便迎了上来,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不让她们这些陪嫁过来的下人跟着进这院子,不过也从未质疑过,“便是王爷救命恩人的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庶民罢了,王妃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何必日日过去受这等委屈?” “以后这话别说了。”钱玉熙沉声道。 春萤忙告罪,“奴婢知错了。” “既然入了这燕王府,便要事事以王爷为重。”钱玉熙继续道,“王爷敬重之人,便是本妃敬重之人。” “是。” “走吧。”钱玉熙道,将这事揭了过去。 太极殿这几日因为春耕一事而忙碌非常,裕明帝一连好几天都入了夜了都还在召见朝臣,应对的方案一个一个地出来,经过讨论研究,最后决断推出去执行,即便一切都有条不紊,各类资源跟人员也都第一时间调配到位,但面对天灾,人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如何,还是要看老天。 “若是补种的成活率仍是不好,今年的赋税将会大受影响。”裕明帝将最新的折子递给了女儿。 长生接了过来一边看着一边道:“这几年大周风调雨顺,一年的赋税受到影响并无大碍,虽然去年起了战事,但国库充盈,只要这两年不再出大的战事,国库还算是充盈,不过还是需要做好赈灾的准备。” “朕打算派人去巡视灾情。”裕明帝道,“你觉得谁最为合适?” 长生抬起头:“儿臣去?” “你该出去走走。”裕明帝道。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既要为储君,便什么事情都要涉猎,“入秋若是出现灾荒,赈灾便也由你去。” “好。”长生点头。 裕明帝道:“离开之前,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吧。” “是。”长生点头,“其实该处理的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冷宫里面的张氏罢了,她若是愿意交代一切,儿臣便好生送她上路,若是不愿意,那也无所谓,反正想要儿臣命的人也不少,不多他们几个。” “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裕明帝道。 长生垂了垂眼眸,“或许宁王还有什么想说。” “阿熹” “便当儿臣欠了他的吧。”长生没让裕明帝说下去,“欠了的总是要还的,父皇便给儿臣几日时间。” 裕明帝沉默半晌,“随你。” “谢父皇。” “听说你给那小子去信了?”裕明帝又转移了话题。 长生讪讪,“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太久没写信了,就给他写一封,免得他将儿臣给忘了,当然了,他定然是不敢忘了的,不过父皇你也知道他的那模样,要是不时不时地敲打一下的话,儿臣哪里放心!” “哼!”裕明帝哪里会信她这些话。 长生只得上前,“要是父皇不喜欢,往后儿臣不写就是了。” “前两日礼部尚书跟朕提了择选驸马一事。”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他很闲吗?” “如此忠心之臣,朕该好好嘉奖。”裕明帝道。 长生忙道:“是是是!是要好好嘉奖一番,不过父皇,眼下这时候哪里还能选什么驸马?儿臣本就够让人非议了,现在宁王新丧,又逢天灾,儿臣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选驸马岂不是让别人戳脊梁骨吗?父皇,儿臣保证以后不开心了第一个找您,绝对不去找那小白脸!” “哼!”皇帝陛下冷哼,不过明显比先前那句缓和许多了,便是不去查她那封信的内容,可在那个时候写出去的信是什么内容,他还不明白?当年他最艰难的事情唯一想说话的便是阿榛,“朕先听听吧。” 皇帝陛下吃醋了。 长生保证道:“儿臣保证儿臣保证,要不儿臣发誓?” “后天晚上的琼林宴,你随朕出席。”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感情父皇想找这琼林宴上给儿臣找一个才貌双全的驸马了,不过儿臣可听说了那探花郎模样虽然不错,可人家早就有了未婚妻了,父皇你可别拆人姻缘!” “朕的女儿有需要拆人姻缘吗?”裕明帝睨了她一眼。 长生笑道:“这当然不需要。”回去后让凌光好生查查这次新科到底有那些会成为皇帝陛下目标的才行!便是应了她了,皇帝陛下不再努力一番是绝对不会轻易作罢的。 “总之来便是!” “遵命,父皇陛下。” “娇娇,再多喝一些。”方夫人看着女儿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送进女儿的口里,让女儿好的更快一些。 宁王妃摇着头:“女儿不想喝了。” “娇娇” “母亲放心”宁王妃打断了她的话,虽然话说的有气无力的,但却是认真坚定的,“女儿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便是为了王爷为了圆哥儿女儿也不会有事的” “娇娇”方夫人眼眶湿润,既高兴于女儿的坚强,更担心女儿的未来,她真的不知道宁王这遗腹子平安生下来到底是不是好事,女儿将来有依靠了,这是好事,可是可是宁王死的不明不白的,便是长生公主为宁王正名了,但真的是那样吗?宁王什么时候跟长生公主那般好了?好到可以为了救她没了性命?这孩子这孩子 “母亲”宁王妃似乎看出了母亲的担心,“你别担心他们不会再害我们的不会的王爷王爷他会保护我们的” “娇娇”   ☆、348 琼林宴 方夫人并不信女儿的话,只当她这是伤心过度。 “既然娇娇不想喝,便不喝吧。” 方夫人侧过身,便见丈夫不知何时进来了,“老爷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娇娇跟孩子。”方大老爷上前,严肃的脸在看向女儿的时候露出了慈爱之色,“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宁王妃笑道,“谢谢父亲。” “好生养着。”方大老爷道,“圆哥儿也好了许多,方才父亲问过了太医,太医说只要精心养着必定会好的。”顿了顿,又道:“陛下也是看重在这个皇孙的。” “老爷!”方夫人忙道,生怕女儿听到这些话会受刺激一般。 宁王妃却没有,苍白的脸上泛着笑意,“嗯,圆哥儿一定会好的!”随后便又对方夫人道:“母亲,你能去帮我把圆哥儿抱来吗?我想他了。” “好。”方夫人不疑有他,放下了碗便去抱外孙去了。 宁王妃待母亲走出去了之后方才继续开口:“女儿让父亲操心了。” “说什么傻话。”方大老爷道,慈爱之中亦有愧疚,当日父亲告老,方家便开始蛰伏,裕明帝在这一朝比前朝要凶险许多,方家原本是打算等朝局明朗了之后方才在出山的,可是没想到陛下一道圣旨便让他们既蛰伏不成亦难以出山,更是将他这唯一的女儿给送进了这龙潭虎穴,便是当时四皇子看似自身风波之外,可凭着他身上的那份国公府的血脉还有一个在冷宫的生母,他怎么可能真的能置身事外?果然,这才几年便出事了,还是最糟糕的结果,“是父亲不好,当年若是父亲” “不。”宁王妃摇头,“能够嫁给王爷,女儿很幸福。” “娇娇” “女儿没有说谎!”宁王妃打断了父亲的话,“王爷待女儿很好很好,是女儿不够好,不能为王爷分忧,甚至不知道他心里竟然那般的苦!父亲,王爷没有辜负女儿,是女儿辜负了他,是女儿” “好了。”方大老爷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还好有圆哥儿,往后你也算是有个依靠。” “没错,女儿还有圆哥儿!”宁王妃笑道。 方大老爷笑了笑,“你且放心,方家保不住宁王,但抱自己的外孙” “父亲。”宁王妃摇头,“他们不会对圆哥儿不利的。” 方大老爷看着女儿,“娇娇,父亲不瞒你,如今的局势” “其他人女儿不知道,不过陛下跟长生公主不会再害圆哥儿的。”宁王妃打断了他的话,“父亲,女儿知道。” 方大老爷皱了皱眉,“为何?” “因为王爷。”宁王妃笑着,眼眶中却含着泪,“因为王爷用他的命保护了我们,他用自己的命来保住了他想要保住的人!我跟圆哥儿,还有呵呵,当然了,或许冷宫里面的那个才是王爷最想要保的。” 方大老爷眉头皱的更紧,“你让人请父亲过来是要让父亲做什么?” “原本不想麻烦父亲的。”宁王妃道:“可母亲太过担心女儿了,她未必会帮女儿。” “到底什么事?”方大老爷问道。 宁王妃道:“我要见长生公主。” 方大老爷一愣。 “我也该尽一份力,为了王爷,更为了圆哥儿!”宁王妃道,撑起了身子,俯身恳求:“女儿求父亲了。” 方大老爷叹了口气,“也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为母则刚,为父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你且等着,为父这便去将长生公主请来。” “谢父亲!”宁王妃在床上给父亲磕了一个头,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对方家来说并不容易办到,去求见长生公主不难,但是这事带来的后果便是难以估计,如今的方家已经不再是祖父当阁老时候的鼎盛时期了,这时候方家不但要防着昔日政敌的迫害,更要防备作出决定惹怒了当今圣上,“女儿叩谢父亲大恩!” “你我父女,无需这般。”方大老爷道,“好了,起来吧,你母亲便要抱着孩子回来了,既然不想让她知晓,便别让她看到了。” “嗯。”宁王妃抹去了眼泪,道。 方夫人果然很快便抱着孩子回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奶娘跟嬷嬷、太医,宁王妃也没能与儿子相聚太久,因为孩子太过虚弱了,一刻也疏忽不得。 不过见过了儿子之后,宁王妃便歇息下了。 方夫人松了口气,看着外孙被小心翼翼地送回去之后,便拦住了要走的丈夫,“老爷怎么突然来了?” 丈夫也是心疼女儿她自然知道,不过女儿尚在月子当中,丈夫亦是遵循圣人之道,必不会这时候过来的,便是要过来也该事先让人来告诉她一声。 “是不是有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方大老爷道,“娇娇亦是我的女儿,我过来看看怎么了?” “真的没事?”方夫人狐疑。 方大老爷摇头,“若是有事我瞒着你做什么?” “没事就好。”方夫人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道:“现在外头到底什么情况了?陛下跟那长生公主会不会再对” “你安心照看好女儿跟外孙就成。”方大老爷道,“外头的事情我跟父亲会处理。” “圆哥儿” “放心吧。”方大老爷道,“那闫太医是长生公主派来的人,你见他如此尽心便知道长生公主容的下圆哥儿,父亲也说了,堂堂大周公主,当今圣上唯一嫡出,不会连一个婴孩也容不下的,圆哥儿的存在对她没有任何的威胁。” 方夫人对长生公主的人品没有信心,不过对丈夫的话还是信的,“嗯,我知道了。” 方大老爷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很快,求见的帖子便送到了长生公主的手上,方家虽然蛰伏,但方大老爷到底还是领着一个闲职的,一个外臣求见公主,虽然不妥,但帖子还是顺利递出去了。 长生接到帖子的时候,正在看着凌光收集好的关于这届春闱两榜进士的名册以及部分个人信息,让她意外的是这次的一甲三人,除了历来都是相貌最好的探花郎的确长得不错之外,其他的两人也都是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这状元郎跟榜眼都还没定亲! 往下的也都是没定亲的青年才俊居多! 这不都说科举之路难吗?怎么这一下子冒出了这般多的年纪轻轻地便考中了的? 公主殿下顿时有了想骂人的心! 方大老爷的帖子送过来,正好解了解这郁闷,“方家大老爷求见本宫?”将那些青年才俊的资料扔一边,便看起了方大老爷的帖子,“方家终于要为宁王妃出头了?” “方阁老是个老狐狸,估计怕不是。”凌光道。 长生笑了笑:“别这般说人家,比起忠勇侯府,方家已经是很不错了,方阁老任由媳妇长住宁王府便已经是表明了方家的态度,方家还是维护这个女儿的。” 凌光沉默。 “琼林宴他可去?”长生问道。 凌光道:“奴婢去问问。” “去跟他说,本宫在琼林宴当晚见他。”长生道,“区区一个琼林宴,难不倒方家的。” “是。” 长生合起了那帖子,笑了。 琼林宴是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宴席,既犒赏一下这些新科进士,也是联系联系一下君臣你感情,另外也还有一个传统,便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先帝便喜欢在琼林宴中为自家的女儿选驸马,不过这对新科进士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大周防着自家公主,更防驸马,除此之外,便是诸位勋贵大臣挑女婿了,能一路拼杀进这琼林宴的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有本事的人自然是要早些拉拢,甚至是直接变成了自家人的,给皇帝当驸马便等同前程毁了,可给勋贵大臣当女婿,这便是平步青云的第一步,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所以,除非年纪真的大到了不能等下去了,很多考生都会在春闱之后方才定亲的,便是不能攀上朝中大臣,也可以为自己镀一层金,当然了,这也要冒着被选为驸马的危险,不过裕明帝这一朝却没有这个担忧了,皇帝陛下的四位公主也便嫁剩了一位长生公主了,这位长生公主嘛,先前便已经传出了皇帝要为她全天下择驸马,自然便不会盯着这琼林宴了,而且,这般可以干涉政事,深的皇帝宠爱的公主,便是娶了也未为不可。 所以,今日的琼林宴,一众青年才俊都精神抖擞的。 “父皇小心看花了眼了。”长生借着敬酒的机会,小声在皇帝陛下的耳边说着,让人家一个一个地吟诗作对绘画写字的,就跟他皇帝陛下选秀之时展示才艺似得,他皇帝陛下也不怕被这群青年才俊看出来端倪直接撞死在他龙椅之下? 皇帝陛下带着长生公主来这琼林宴除了一众新科进士惊讶之外,其余的大臣已经是完全免疫了,不过是一个琼林宴罢了,连春闱的主考官都可以丢给她玩了,区区一个琼林宴算什么? 再者,皇帝带着公主来琼林宴,也不是没有过,先帝就最喜欢做的,不过这次可没人觉得皇帝陛下是带着长生公主来选驸马的。 裕明帝心情不错,一众青年才俊便是不能给他当驸马也可以给他当牛马,怎么会不高兴?毕竟这次春闱本就匆忙,而且还参杂了那般多事情,能有笼来这些还能瞧的上的更是意外之喜,“父皇还没老到花眼的年纪。” “那父皇便慢慢看吧,儿臣出去溜达溜达。”长生笑道。 裕明帝睨了她一眼,“待会儿便回来。” “放心,不会溜了便是。”长生道,便是没人说她,可还是行了告退礼这才离开了设宴的大殿,在大殿旁边的松林站了没多久,便见一个身着四品朝服的男子走了过来,便是没见过这位方大老爷,但是他老子方阁老她还是见过几面的,虽然已经好些年头没见了,但还是记得,“方大人与方阁老长的颇为相似。” “臣方胥见过长生公主。”方大老爷恭恭敬敬地行礼。 长生笑了笑:“不止方大人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小女想见一见公主殿下。”方胥道,“因小女尚在月子当中,所以想请公主移步宁王府。” 长生笑道:“方大人这话便是算准了本宫会答应?” “公主既派了心腹太医前往宁王府,便是怜悯小女。”方胥道,“所以臣斗胆相信公主会愿意走这一趟。” 长生笑了笑,“去宁王府走一趟倒不是难事,不过宁王妃好端端的怎么找上本宫了?该不会是认为宁王之死是本宫害的,便想要向本宫索命?” 方胥并未惊慌,正色道:“小女已是母亲,不会做出伤及自身及孩子之事,还请公主放心。” “本宫失言了。”长生倒也不吝于承认错误,“既然宁王妃相邀,本宫会走这一趟,怎么说宁王也救了本宫一命。” “臣代小女谢过公主。”方胥躬身道。 长生笑道:“方才琼林宴上诸位新科进士纷纷展示才艺,不知方大人觉得如何?” “不知公主所指为何?”方胥问道。 长生笑道,“本宫随便问问罢了,方大人无需太过认真,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方阁老还当过好几届恩科的主考官,想来对这琼林宴也是颇为熟悉的,本宫倒是第一次来,很是新奇。” 方胥可并不认为她只是随便说说这些,“蒙陛下信任,家父任上的确当了几次主考官,不过这琼林宴是陛下恩赏各新科进士的,倒跟主考官没什么关系,公主若是喜欢,下届恩科亦可再来。” “方大人不觉得不妥吗?”长生问道,仍是笑着。 方胥似乎明白了这位主儿的用意了,“为臣者,当为陛下之命是从。” “有方大人这句话,本宫便安心了。”长生笑道,“方大人放心回去吧,本宫忙完了这琼林宴了,便去宁王府看望宁王妃,也请方大人代为转告宁王妃,宁王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她跟本宫那小侄儿自然也便是本宫要报答之人。” “多谢公主。”方胥应道,随后便告退。 长生也没马上回去被皇帝陛下当成白菜一样推销,而是在这园子逛了起来,这设宴的时常用来设宴的流光殿除了宫殿建筑之外,这周边的精致也是不错,不过当初建这宫殿太祖皇帝似乎并不喜欢花草,所以这周边种的都是青松之类不会开花但却硬朗的树木。 “公主,再不回去的话”凌光的话还没说完,便猛然转身,对着前边不远处的一人高的松树喝道,“何人鬼鬼祟祟在那里?!出来!”   ☆、349 遇刺失踪 凌光这般一喝,那边松树之后悉悉索索会儿便低头走出了一个人。 “臣沈文俊见过长生公主。” 长生看着眼前躬身行礼之人,“新科状元郎沈文俊?”今晚上的第一青年才俊? “是。”沈文俊应道,倒是比方才沉稳了几分,“臣不胜酒力,像陛下告了罪出来醒醒酒,不想冲撞了公主凤驾,还请公主恕罪。” 长生看向了凌光,无声问她这人是皇帝陛下弄来跟她邂逅的,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凌光摇头,她也不知道。 好吧。 长生道:“今日琼林宴,各位新科进士方才是主角,哪里有冲撞本宫一说?状元郎严重了。” “谢公主不怪罪。”沈文俊继续道,说完,便抬起了头。 长生挑了挑眉,见他神色倒也没什么僭越或者不该有的意思,也便没生气,不过也不打算再在这里待下去,“状元郎便慢慢醒酒吧,本宫就先回了。” “恭送公主。”沈文俊作揖道。 长生颔首,起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状元郎来这醒酒多久了?可曾见了其他人?” “未曾。”沈文俊道。 长生见他神色平静,的确不像是说谎,但也不保证说了谎没表现出来,虽并不怕自己与方胥见面一事被别人知道,但也不希望这波还算是干净的朝廷栋梁这般快就染上了色彩,想了想还是点醒几句,“这便好,在这宫里边啊,有时候便是见到了也该当做没见到。” “谢公主教导。”沈文俊道。 长生笑了,“倒是不枉你得了这状元魁首。”是有些小聪明,而且懂得变通,不过这般的人多的去了,还是萧大人好,据说现在成了参将了,“走吧。” 凌光护着主子离开。 至于那松园当中的沈状元到底如何,便没什么重要了。 回到了宴席之上,诸位新科进士也仍旧在展示才艺,不过这会儿不是一个一个上了,而是在对诗,这为了博得圣眷,可以说是拼尽全力了。 “儿臣方才在外头碰上了出去散酒气的状元郎了。”长生似笑非笑地靠近皇帝陛下道。 皇帝陛下稳稳坐着,“如何?” “还不错。”长生道,“不过还是比不上儿臣瞧上的人。” 皇帝陛下的脸黑了。 一众新科进士顿时吓了一跳。 “父皇,你吓到这般小朋友了。”长生笑道。 皇帝陛下瞪了她一眼,“朕还没这般没品了!”便是说人不是他可以安排出去的?“再提他朕便将他丢的更远些!” 长生耸耸肩,“反正最后能回来就行。” “哼!” 新科进士们松了口气,皇帝陛下是在跟长生公主说话呢,想来那脾气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不过被这般一吓,气氛倒是没方才好了。 长生讨好地给皇帝陛下端了酒,“不过还是父皇最好。” 裕明帝哪里不知道她的小把戏,不过还是跟以前每一次一般受了,接了她送来的酒喝了,然后也便饶了她,将心思放在了那些新科进士身上,既彰显着帝王的威仪,也不忘施恩,气氛倒也是暖了回来了,也一直持续到了宴会结束。 散席之后,长生陪着皇帝陛下步行回太极殿,“这人还是要运动运动的,父皇不是坐在御书房便是见朝臣,都不动怎么成?” “今年秋父皇带你去围场行猎。”裕明帝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长生挽着皇帝陛下的手,“行猎啊?” “嗯。”裕明帝颔首,“好些年没有去过了。” “好啊。”长生笑道,“儿臣还没打过猎了,不过到时候父皇可不许笑话儿臣。” “怕被人笑话便好好练练!”裕明帝道,“离秋天还远着呢,骑射宫里面便可以练!” “好好。” 这父女两人慢慢地走着,你一眼我一句的,倒是让这暗沉沉的皇宫多了几分温馨,不过很可惜,没能持续多久。 还没回到太极殿,青龙便突然间前来禀报,说许昭遇刺失踪了。 当日许昭赶回燕州城的时候,长生让青龙专门安排了人护送他,他在燕州城呆了几年也不是好惹的,现在居然失踪了? 还有,谁会在这时候对许昭下手? 为了京畿大营? 许昭有重要到让他们现在便下狠手的地步吗?! 琼林宴上,皇帝陛下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早朝却是全程黑着脸,朝臣们纷纷打探到底又怎么了? 好在也不难打听,很快宫里边就传出消息说皇帝陛下的侄儿即将上任的京畿大营副统领许昭许将军在从燕州城赶回京城上任的途中遇刺,现今下落不明。 许昭是谁? 不说他是军中有些分量的武将,也是为了上任方才回京的,便是他是元襄皇后的侄儿,许家如今唯一还活着的嫡亲血脉,皇帝陛下便不可能不震怒! 忠勇侯在钱钧赶往瓮城赴任之后便已经走马上任了,凭着忠勇侯府的余威,这段时间在京畿大营倒也是站稳了脚跟,虽然知道皇帝陛下将许昭给自己当手下的意思,但沉寂多时的忠勇侯府终于有了这个机会,亦付出惨重的代价,即便明知道前路艰险,也要硬着头皮上,况且,凭着忠勇侯府在军中的余威,未必便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忠勇侯府不会造反也从未想过造反,但是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重拾当年辉煌的机会! 一切都很顺利的,忠勇侯已经做好了许昭到来的一切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档口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许昭遇刺失踪! 谁会行刺他? 许昭若是出事,何人得利? 忠勇侯心顿时沉了沉,很清楚即便自己什么也没做但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人还是忠勇侯府,而忠勇侯府却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 忠勇侯府不能就这件事说一个字! 除非陛下质问,忠勇侯府若是主动辩解,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人更加地认为此地无银!更不能就这件事做什么!只要忠勇侯府一动,便更是坐实了就是忠勇侯府做的! “你将这封信送回去给老侯爷,切记保密!”忠勇侯得到消息之后便唤来了自己的近身常随,“若有人问起你回去做什么,便说魏王大公子的生辰将至,我派你回去问问夫人贺礼一事。” “是。” …… 忠勇侯府到底跟这事有没有关系,长生目前为止还没查个确切的消息,不过她却还是有九成的把我忠勇侯府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动手的! 许昭死了,忠勇侯在京畿大营不过是得到一个缓冲的时间罢了,若是在战时,一日的时间都可以影响战局,可如今并不是在打仗,京畿大营也不是忠勇侯一个人说了便算的地方!再者,忠勇侯府为了摆脱与魏王的关系竟然对自家的姑娘下手,便是说没有那个造反的胆子! “魏王那边可有动静?” 除了失踪的秦恪,现在也便是剩下魏王了,至于冷宫之中的张贤妃,在宁王出事之后,冷宫便彻底与外界隔绝了,除非张贤妃真的有仙人神通,否则她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暂时还没有,不过近期魏王见过了陈三。” “陈三?” “忠勇侯府三公子陈韬。”凌光道,“奴婢已经让人盯着他了。” 长生沉思了半晌,“派人将陈三与魏王来往过密的消息透露给忠勇侯府的人。” “是。” “公主不必太过担心,许少爷不再是当年那无自保能力的人。”凌光见主子愁眉深锁,“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希望如此吧。”长生道,“母后便剩下这般一个娘家人了,他走上这条路更是因为我,若是出事了,我便更是对不起母后了。” “先皇后在天之灵会庇佑这个侄儿的。” 长生看着她笑道:“你也会说这话?” 凌光一窒。 “成了。”长生道,“不能自己去找,在这里干着急也是无用,总是自己的表哥,还是要有些信心才好,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去宁王府。” “是。” 因许昭出事,宁王府一行不得不延迟了两日,方胥也是知道许昭出事,倒也没再来催,至于宁王妃找自己做什么,长生倒有些猜测,但也不敢肯定,不过也希望此去是不虚此行。 方夫人对于长生公主的到来既是惊愕又是不安,便是有丈夫的保证,自己也相信丈夫的话,可如今见了人来了,仍是不安,而且,不是说许家的少爷出事了吗?她不待在宫里面找人去救她的表哥跑来宁王府做什么? 宁王府还有什么东西是她要的吗? 当日还没有搜干净吗? 想起了当日的事情,还有女儿早产是因为有人说露了嘴这事,方夫人便更加不待见不请自来的长生了,女儿平安生产之后,她便着手查那个贱婢说露了嘴,结果却是根本查不到是哪一个贱婢,她也问过女儿,可女儿却并不想说,只是说没有人害她,是她自己不中用罢了,她也只好作罢了,可这若是说没有人故意的,她将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公主这是又要来搜府吗?” 长生也不生气,淡淡笑道:“方夫人误会了,本宫是来看望宁王嫂的。” “王妃尚在月子当中,公主还未出阁,怕是不适宜见。”方夫人道,“妾身在这里待王妃多谢公主关心。” 长生道:“怎么?方大人没跟方夫人说吗?” “不知公主所指何事?”方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长生笑道:“宁王嫂请方大人带话给本宫,说是想见一见本宫,本宫便来了。” 方夫人错愕,正想要说不可能的时候却想起了当日丈夫突然间来这里,而且女儿似乎刻意支开了自己一阵子,难道便是为了这事?可娇娇让她来做什么?难道……“公主恕罪,王妃此时已经休息了,怕是不能见公主了,公主不如改日再来!” 便是阻止不了她来,可却可以说服那傻丫头! “方夫人想必误会了。”长生一见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怕是认为她女儿请她来是想要借机杀了她为宁王报仇了,“方大人曾与本宫说过,宁王嫂已然是母亲,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做傻事,所以本宫想,宁王嫂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本宫说,这才请方大人传话的。” 方夫人抿着唇。 “方夫人可能不知道,本宫的表哥在回京途中遇刺,目前尚生死不明。”长生敛去了笑意,“庶人秦恪也尚在逃亡之中,今日朝中更是为了春耕一事而忧心忡忡,本宫没有时间在这里与方夫人消耗,若方夫人执意不让本宫进去的话,本宫自然也不会擅闯,但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便说不准了,本宫倒是不着急,不过不知道宁王嫂会不会着急。” 方夫人面色一青。 “夫人。”这时,一个丫鬟出来,“王妃说若是长生公主来了,便请公主进去。” 方夫人还如何拦?只能福身,恭恭敬敬地将人给请了进去。 …… 屋子内,空气有些浑浊,香炉里边烧着香,压了压久久不透风的味道,宁王妃坐在床头,仪容尚可,倒也没有蓬头垢脸,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气色也还算是可以。 “看四嫂气色尚可,本宫也便安心了。”长生被方夫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离床榻有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坐下,微笑地问候着。 宁王妃也没有恶言相向,便是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对待杀夫仇人那般的憎恨,对于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已然是很冷静了,“为了圆哥儿,便是再不好也得好。” “四嫂能如此想,四皇兄在天之灵必定会安慰的。”长生道。 宁王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很浅的笑,“你可知道当日我为何会难产?” “知道一些。”长生道。 宁王妃继续道:“自然,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因为受了刺激方才导致提前发作难产的,那一日我见身子还不错,便出去走走,然后碰上了一个丫鬟,那丫鬟瞧瞧跟我说王爷有话交代给我,当时我很高兴,以为王爷是怕我担心便让人传话回来给我,她让我屏退了下人,我照做了,然后,她便跪在了我面前,将一封信递给了我,说那是王爷的遗物。” 长生安静听着。 “王爷的遗物。”宁王妃继续道,“当时我便懵了,什么遗物啊?王爷好好的怎么会有什么遗物?那丫头继续说,王爷之前交代是要等我生产之后才交给我的,她说她只是厨房的一个烧火小丫头,王爷找到了她,将东西交给了她,然后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她既害怕又高兴,更不敢违逆王爷的吩咐,便一直小心翼翼藏着那东西,等着我生产之后交给我,可没想到王爷死了,外头的人都说王爷造反,陛下迟早要抄了宁王府,宁王府所有的人都要死的!她说她怕死,她不想死,说王爷之前已经还给了她身契,她可以离开宁王府逃跑的,所以,她便只能提前将东西给我,公主你说王爷是不是眼光不错?那丫头明明已经得了许多的好处,而且还怕的要死,可却还是不敢将王爷的东西私吞或者扔了保全自己,她便是提前将那烫手山芋交出来,却始终算是完成了王爷所托,她将东西塞给了我,我傻乎乎地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肚子开始疼了,这才喊来了人,回了屋子,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那般冷静,我将东西藏起来了,然后,问了身边的人,王爷是不是死了,她们都吓坏了,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我只好问母亲了。” “娇娇……”方夫人眼眶已经湿润了,她一向娇弱的女儿在那般时候竟然还能做这般多事情! 宁王妃对着母亲笑了笑,“对不起母亲,女儿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呢说。” “母亲知道的!母亲知道的!”方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啜泣道。 宁王妃将目光转回了长生身上,继续道:“母亲知道瞒不过我了,便只好说了,然后我便崩溃了,好在王爷庇佑,圆哥儿没被我害死,我自己也撑过来了,然后,所有人又都告诉我,王爷不是谋反,也不是被陛下杀了,而是为了救长生公主牺牲了自己,便是连春闱的案子也都是王爷为了引出那庶人秦恪而深入虎穴。” 长生垂了垂眼帘,“四嫂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便说吧。” “王爷的遗物不是什么珍宝之类的,只不过是给我的一封信罢了。”宁王妃道,“王爷在信中说了许多从前我想知道他却从未袒露的内心秘密,所有的秘密,他也并非想告诉我的,只是怕不跟我说清楚,往后我会犯糊涂,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皇家的媳妇死了丈夫只能一辈子守着,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能改嫁,他也不会告诉我那些的,可是没法子啊,我只能一辈子守着这宁王府,守着他和他的孩子,他说,他对不起我,呵呵,怎么便对不起了?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哪里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很高兴他最后信了我,告诉了我所有的秘密。”说完,看着长生继续道:“长生公主,你想知道这些秘密吗?想吧?你费了这般多功夫,耍了这般多的手段,不就是为了这些秘密吗?我可以将信给你,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长生道。 宁王妃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要进宫,去冷宫见张氏。” “张氏?”长生有些意外。 宁王妃继续道:“另外,我要张氏活着,寿终正寝!” 长生凝视着她,“这可不是一件事。” “那就两件吧。”宁王妃不以为意地道。 长生继续道:“便不为你与孩子……” “我夫君为了救你而死,我相信公主殿下必定会庇护我们孤儿寡母的!”宁王妃打断了她的话,“天下人可都知道宁王是为了救长生公主而死的,公主殿下,你欠了宁王府一条命!” 长生看着眼前已不复当日柔弱的女子,心里突然间有些百味杂陈,“好,我答应你,另外,我欠宁王府一条命,只要我活着一日,宁王府便一日平安。” “呵呵……”宁王妃笑了,笑了出声,笑的凄凉而尖锐。 长生起身,“王妃想何时去,派人与本宫说一声即可。”说完,便转身离开,原本便不可能亲近的,又怎么可能冰释前嫌? 出了宁王府上了马车,凌光方才开口:“公主,真的放过张氏?” “你担心什么?”长生倚着靠枕坐着,“担心宁王妃与张氏合谋为自个儿的儿子再谋前程?” “奴婢的确担心!” 长生笑了笑,“且不说宁王妃为何非得要见张氏要留着她的性命,便是真的有什么图谋,孤儿寡母的,能掀出多大的风浪?” “还有方家!” “方家的确比忠勇侯府可靠多了。”长生继续道,“不过宁王妃生的不过是皇孙,不是皇子,皇子都还没死绝了,方家还不至于将自己满族性命都压在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孙身上,方家的确比忠勇侯府疼嫁出去的女儿,但方阁老不是傻子,大约也没有这般大的心。” “那宁王妃……” “或许是宁王所托吧。”长生道,“又或许……”话停了许久,便在凌光以为她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方才缓缓道:“因为恨。” “恨?” “宁王是为了保他的母亲而死的。”长生合上了眼睛,“他是为了张氏而死的。” ------题外话------ 新年上班日,努力加油!   ☆、350 逆子 宁王妃在见过了长生第二日,便让人递了牌子进宫了,内务府将牌子递到了荣贵妃跟前,她当下便皱了眉,让人请来了长生,“宁王妃方才生产没几日便要进宫,这” “娘娘准了便是。”长生道,“我已经答应了的。” 荣贵妃看了看她,“宁王妃便是不顾自己也该顾着孩子些,难不成那张氏比宁王的骨血还要重要?她若是出事了,张氏还能代替她照顾孩子?”说完,便又想长生也不是胡来之人,便道:“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大事。”长生笑道:“宁王妃既然想见,便让她见吧,另外,张氏就让她养在冷宫里头吧,至于怎么样,娘娘稍后问问宁王妃,她想怎么养便怎么样吧。” “阿熹” “她说的没错。”长生继续道:“我欠宁王府一条命,该还的。” 荣贵妃顿时怒了,“什么叫做你欠了宁王府一条命?当日的事情如何方氏便是不清楚,他们方家还不知道?怎么让她如此胡闹?” “娘娘。”长生缓缓道,“孤儿寡母的,何必为难?” “当日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荣贵妃道,“若是真的要怪的话,便怪张氏自作孽罢了!” “我知道。”长生道,“娘娘不必担心,怜悯之心我尚有,但亦不会为了这区区怜悯之心让自己不好过。”说罢,便又道:“宁王妃进宫一事,还请娘娘安排妥当,她这般光明正大地递牌子便是想掩下这事怕也掩不下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荣贵妃道,“便是传出去了,大家也只会认为宁王妃是为了宁王这般做的,终究是母子,宁王没了,宁王妃代替他照顾张氏也是理所应当,你放心便是,我不会让任何胡言乱语出现的。” “娘娘做事我自然放心。”长生笑了笑,“对了,昨个儿燕州城来消息说聂家的姑娘已经到了燕州了,婚期也已经定下,就在三日之后,等南王世子大婚,燕州一切也就安定了,八皇兄就会回来。” “嗯。”荣贵妃颔首,“许昭一事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不会那般轻易出事的,你母后在天之灵也会庇佑他。” 长生点头:“我知道。”说完,又看了看荣贵妃,“不知娘娘对八皇兄回来之后的安排有何打算?” “他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了,自然便逃不掉了。”荣贵妃笑道,眼底却有着心疼,“阿熹,宁王一事是他自己魔怔了,与你无关。” “娘娘便真的不怕我给八皇兄找一个母老虎?”长生却笑着问道。 荣贵妃道:“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孩子小时候我没好好管,大了也没精力管了,给他找个能管他的王妃也好。” “难怪八皇兄如此恼恨我。”长生笑道,往她身边偎依了过去,“娘娘这般偏爱,他不就是要嫉妒死了?” “你啊。”荣贵妃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阿熹,都会好的。” 长生闭上了眼睛,“自然都会好的。” 冷宫仍是那般,仿佛根本便没有什么变化一样,可现在的冷宫是外头飞进一直苍蝇都会被发现,里头连飞出一只蚊子都会被打死。 彻底的与世隔绝,若张氏仍能够作妖的话,那便真的是见鬼了。 宁王妃不管见不见鬼,或者该说,她便是来见鬼的,方夫人阻止不了女儿前来,但是却可以坚持要求跟着一同来,这是如今她唯一可以为女儿做的,她便是救不了女儿也要与她一同死。 “小心点。” “我没事。”宁王妃苍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却并未增添了生气,“娘放心。” 荣贵妃没有出面,只是人将她们迎了过来,送进了冷宫,至于冷宫里头发生什么事情,她要做的便是冷眼旁观。 软轿直接抬着进了冷宫,抬到了张氏的屋子外头,宁王妃下了轿子,站在了张氏屋子的外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日她进宫来求她的情形,她求她救王爷,她求她救王爷她竟然求她救王爷!宁王妃胸腔里头气血翻滚,她竟然那般傻地来求她—— “娇娇”方夫人见女儿的脸色越发难看,忙紧张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你”没说完话,便转头看向随着一同来的闫太医,“闫太医,你看着” 闫太医上前。 “我没事!”宁王妃却厉声道,“我不会有事的!” “娇娇”方夫人吓了一跳。 宁王妃抬起了脚往前。 方夫人只得忙抚着女儿进去。 外头的精致与上次宁王妃来的时候一般无二,不过这屋子里却是变了个样了,当初便是简陋,但一切井井有条的,条件虽然不好,却还是可以安然生活,而如今,满地的狼藉,地上还摆放着没有收起来的膳食,已经隐隐闻到了了馊味了,而从前憔悴却还算是齐整干净的张氏如今长发凌乱,与那疯婆子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这些本也该是冷宫之人的状态才是,这般多年来,这冷宫里头的人过的其实也是与她们什么不匹配的日子。 既入了冷宫,还谈什么好日子? 不过是苟延残喘地熬着罢了。 可偏偏,却有人还不知足! 还不知足—— 宁王妃站定了,抬手推开了母亲的搀扶,她要自己稳稳地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她看着坐在地上,蓬头垢脸的张氏,一字一字地道:“直至今日这般田地,母妃想来也明白了王爷为母妃都付出了什么吧?” 张氏看着她,便是蓬头垢脸更疯婆子一般,眼睛里头却是平静的,“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宁王妃笑了,笑的有些尖锐,“母妃觉得我会来做什么?尚在月子当中我的却如此着急地来见母妃是为了什么?为了质问母妃为何欺瞒我,为何利用我?不!我不问这些,王爷死了,我何需再问这些?母妃也不必担心我会因为当日来这里求了你便内疚自责,认为自己害了王爷!” 张氏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泛起了一丝讥讽。 “母妃知道为什么吗?”宁王妃继续道,“因为王爷早就已经决定了要用他的命来保母妃您的命,他认为是因为他活着,母妃方才会如此的执拗如此的不肯作罢!王爷根本便不想活,既是我没有来求你,既是你不利用燕王的生母,王爷会不会让自己活着的!母妃你的所作所为瞒过了所有人但是都没能瞒的过你的儿子!所有人都认为废贤妃张氏不足为患,根本就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没有任何威胁的人,可王爷知道,他从你做的第一件恶事开始便已经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张氏眼中的平静开始龟裂。 “母妃知道吗?”宁王妃继续道:“自从您进了这冷宫之后,王爷的确怨恨过一阵子,可是很快,他便发觉他一直认为柔弱的母亲其实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一日一日地过去,王爷从震惊到惊恐,他身子不好,所有人都认为他身子好不了了,可是谁又知道他根本便怕好起来,他怕他好起来了,母妃你便更有所依仗了!你与庶人秦恪内外勾结,你与张氏一族的余孽密谋,他都知道,即便没有证据,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可王爷都知道!他如何敢好起来?他还活着,您便有着希望,您的野心便一日不会停息甚至不断地膨胀!王爷他怕啊,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般情况之下,母妃您居然还能有那样的野心,你以为凭着那秦恪,凭着母妃装模作样骗过了张国公府骗过了所有人拽住了的势力便真的能够扭转乾坤?!” “你闭嘴——”张氏喝了出声。 宁王妃却笑了,似乎能够撕了她的平静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一般,“我为何要闭嘴?我没有母妃那般的本事,可以大半辈子把什么话都藏在了肚子里,然后化为一肚子的毒水!” “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妃自然不会滚,“王爷求过你收手吧?他有机会见你但却不见你便是为了告诉你,你所谓的为他所谋划的一切,他不稀罕!他更不想让你那样做!可是啊,母妃却没有理会过,甚至变本加厉!王爷不肯见你或许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不想听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这样的话,当然了,母妃也并非真的就是一心一意为了王爷!即便王爷听了你的话,与你同流合污,用那些卑鄙龌龊的手段真的翻身了,真的扭转乾坤了,到那时候,你怕会想要更多,想要的会越来越多!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都只是为了你自己——” “娇娇”方夫人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女儿,担忧的情绪压过了方才听了女儿这些话的震惊,宁王竟然是自己个儿找死的吗?而眼前这宁王生母更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宁王妃对着母妃笑道:“母妃放心,我还有圆哥儿,我不会有事的。” 方夫人眼眶泛起了泪珠。 “圆哥儿”张氏呢喃道。 宁王妃继续道:“没错,圆哥儿,我跟王爷的儿子,母妃你不知道吗?这不可能啊?若是母妃不知道我给王爷生了一个儿子,又怎么还能这般熬着?让我猜猜母妃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继续这般装无辜,装可怜,装柔弱,装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过,然后,慢慢地等我的圆哥儿长大,再重新谋划一场?王爷死了,母妃你伤心吗?你痛心吗?还是生气?应该生气吧?母妃这般的人怎么便生了王爷那般软弱的懦夫?” 张氏没有说话,不过看着她的目光染了阴鸷。 “这一次,母妃一败涂地。”宁王妃继续道,“却不是败在了陛下的手里,更不是她长生公主,是败在了王爷的手里,您自个儿的亲生儿子的手里!王爷死了之后,长生公主带人去王爷的书房里面搜了不少的东西,想来也是王爷特意留下来的,既然不想让母妃一错再错,自然便要帮母妃清理干净那些不敢有的东西,王爷果然是母妃的儿子是吧?即便没有与母妃见过,即便得到过母妃多少言传身教,却还是将母妃的一切摸的一清二楚。” “那个愚蠢的逆子——”张氏面容狰狞了起来。 宁王妃大笑了出声,“是啊,王爷是逆子,忤逆了母妃你自然便是逆子,可王爷也是孝子,为了阻止母妃一错再错,为了保住母妃这条命,王爷便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母妃你很聪明,也够隐忍,够狠心,只是可惜啊,这是陛下的后宫,更是陛下的天下,母妃你真的以为能瞒得过陛下?荣贵妃一事,你便真的以为没有人怀疑你吗?还有燕王那生母,那般愚蠢的人母妃居然相信她会替母妃保守秘密!?母妃你那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稳妥计划,那自以为完美的伪装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你却居然还敢继续玩下去?” 张氏的身子开始颤抖。 “陛下早就等着你再次出手好将你们一网打尽,若不是王爷提前动了手,母妃你便连在这里生气训斥我的机会也没有了!”宁王妃起步走了过去。 “娇娇!”方氏想要阻止,但是却阻止不了。 宁王妃大步走到了张氏的面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双手十指头死死地扣着她,仿佛要渗入到她的血肉里头一般,“死的应该是你才对,为什么是王爷?为什么要王爷代替你去死?为什么?!你要争权夺利,你要报仇,你要跟陛下他们争他们斗,你自个儿去就是,为什么要拉上王爷?你生了他,可你照顾过他吗?你爱护过他吗?便是你没进这冷宫以前,你仍旧只是将王爷当成你争名夺利的棋子而已,你凭什么让他为了你去死——” 张氏没有反抗,只是面容更加的扭曲。 “他不想去害他的父皇,不想去害他的皇妹,他不想去害人,他已经认命了,他只想这般碌碌无为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可你这都不允许!”宁王妃继续喝道,“你不甘心待在这冷宫里头,不甘心被人踩在脚底,不甘心对别人俯首叩拜,可这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王爷?他是你的儿子就该被你利用就该被你残害?!他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是深入虎穴了,他找上了张氏的余孽,找上了你背后的那些人,然后用自己的命,来换了你继续活着!” “娇娇!”方氏双眸欲裂地看着女儿呕出了一口血,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上前去一把将女儿拉了回来护在了怀里,“闫太医!闫太医!” 闫太医赶紧上前看诊。 宁王妃呼吸急促,身子颤抖,眼睛却仍是盯着已然被推到在地的张氏,艳红的嘴唇继续颤动着,“张氏,王爷用自己的命换了你后半辈子的日子!你放心,他们不会杀你了,他们会让你好好地在这里活着,一日一日地熬下去,就跟王爷这般多年一样!你且放心,我会好好养育我跟王爷的儿子,好好教他正经做人,好好教他远离你的这些阴谋诡计,他这一辈子会如他父亲所希望的那般生活,没有权利争斗,没有阴谋诡计,他活的比所有人都要光明正大,都要正直善良!在牺牲了儿子之后,你永远也别想再利用你的孙子!等他长大了,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不会给你一丝的可趁之机!” “方氏——”张氏猛然扑了出来。 方夫人护犊子的心已然疯魔了,还没等她碰到女儿便已经将人给推开了,却还是不解恨一般,上前便又给了她两耳光,便是女儿所说的这些她仍有许多迷糊不清楚的地方,但有一样清楚就成了,她的女儿落得这般境地,便是因为她张氏害的!“用自己儿子的命换来的命,张氏,你便好生消受吧!”说完,便扶起了女儿,“娇娇,我们回家,母亲带你回家,圆哥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了。” 宁王妃趴在了母亲的怀中,哭了。 对不起 对不起王爷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所希望的那般好好地照顾她她害死了你啊!我会保住她的性命,不许一切代价保住,但我做不到让她过好日子! 她该在地狱业火里边骄傲才是! 她该日日痛苦赎罪的! 王爷,她生了你,却也害苦了! 这都是她的报应,都是她的报应! 王爷,别怪我! 不要怪我! 宁王妃走了。 冷宫便又恢复了沉寂,这已经持续了许多年的沉寂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的难以忍受,一刻也难以忍受下去。 “逆子——” “啊——” “贱人——” 便是深居冷宫仍是娴静平和的张氏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能力一般,再也无法维系那不知道面具了,她怕是做梦也没想到她耗费心力终其一生所谋划的居然会在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手中毁于一旦。 他的儿子用自己的命,毁了她的所有! “秦烁——” 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 她曾经为之骄傲的儿子! 果然是她的儿子! 长生将手中的信收回了信封放回了盒子中,随后吩咐:“将盒子送回去给宁王妃,告诉她,本宫会谨守诺言。” “是。”   ☆、351 算计 “那日在燕王府,宁王临终之前求我让我放过他的母亲,说是我欠他的,我没答应,不过想来他也知道我不会轻易答应的,他算计了我,我岂能轻易答应?所以,他方才会给宁王妃留下这样的一封书信。”长生看着凌光手里的匣子,“一个人活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样的孽?” “是宁王自己魔怔了,公主不必过于介怀。”凌光并不可怜宁王,他明明有机会做其他选择的,可是偏偏选了最荒谬的一个,“若他早些揭发了张氏,张氏便不会一错再错。” “他是对父皇没信心。”长生道,“其实他若是对父皇有一丝的信心,就跟燕王一般相信父皇终究还是有一丝父子之情的,便不会一直沉默,他不是不想早早便阻止了张氏的野心,只不过是怕开了口,他的母亲便连在冷宫里面熬着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一怕,很多事情便无法挽回,到了最后,他若是说了,张氏只有死路一条,就算父皇还念着几分父子之情也不可能容的下这般一个祸害活着,所以,他只能算计我,让我欠了他一条命,然后不得不还他一条命!可这样还不够,还得加强了宁王妃这孤儿寡母的,这才足以让我不得不留下他母亲这个祸害。” 凌光冷笑:“果然是母子!”张氏城府极深,她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罢了。”长生道,“他既然能豁出去这一条命,我为何便不能留下一个祸害?放着提醒自己也好。” “那燕王生母那边” 长生皱了眉,宁王在信中说的很详细,张氏派人接触了余氏,便是想要余氏将皇帝陛下的秘密计划宣扬出去,让全下人来对付她,从而为他的儿子谋的一片天地,当然了,亦是想要将春闱一事也顺利解决了,宁王自然便不能让她这般做,从中做了些手脚,让余氏将长生引到了自己身边,然后趁机对她下手,然后给他一个为她舍命相救的机会,虽然极为的荒诞,其中还有没有什么没说清楚的秘密,长生不得而知,但结果便如宁王所写的那般,“不过是与蠢货罢了,留给燕王守着便是。” “留着她的确比较有用。”凌光道,燕王对主子还有用处,不管他现在是否仍如当初一般忠心耿耿,留着余氏都对主子有好处,一可挟制燕王,二可拖燕王后退! 长生看了那匣子一眼,“送回去给宁王妃吧。” “是。” 宁王妃月子里头进宫去的事情很快便为人所知晓了,甚至连她进宫做了什么都传的有板有眼的,不过冷宫里面的事情却是一点风声也没传出去,大家知道的便是宁王妃对亡夫至情至圣,得知张氏为了宁王之死而病倒,当即便顾不得自己尚在月子当中进宫去看望安慰。 方夫人听了这些传闻,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女儿,冷宫里面女儿所说的那些事情她也不想去理会,她要的只是女儿平平安安。 “娇娇,你不要再吓母亲了。” “母亲放心,我不会了。”宁王妃抱着怀中的儿子,“往后我便在这宁王府中好好养育我的圆哥儿,外边的事情都与我们母子没有关系。”说完,抬头看着憔悴了许多的母亲,“母亲,你也回去吧,这宁王府,方家的人还是少来的好。” “娇娇!?”方夫人震惊。 “这些日子多谢母亲照顾。”宁王妃继续道,“也感激方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女儿不孝,不能为方家贡献什么,但是却也不能连累了方家,母亲,王爷是为了救长生公主而死的,陛下不会亏待了我们母子,我们在这宁王府会过的很好的,母亲,你回去吧。” 方夫人顿时泪流满面,她的傻女儿,傻女儿! 长生公主搜寻庶人秦恪的余孽的行动仍在继续着,不过声势在抓了好些人之后便已经越来越小了,渐渐的便已经淡出了百姓的视线,如今众人关注的是今年会不会大旱一事,好在朝廷及时作出了应对措施,倒也没造成太大的恐慌。 毕竟当年南方大旱,死了不少人。 长生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便去禁卫军与京兆府问一问搜捕秦恪的进度,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巡视春耕一事上,剩下的便是为许昭担心了。 期间收到了萧惟的消息,他已然随着司楠启程去西州赴任,让她放心。 一晃,便到了四月了。 原本该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却仍是不见半滴雨。 朝中对大旱的忧虑一日比一日重,气氛也一日比一日沉。 倒是许昭有消息了,或许真的是元襄皇后在天之灵保佑,许昭平安回来了,虽然看上去是吃了一些苦头,但好歹是平安回来了。 “终于舍得回来了?!” 看着咬牙切齿的公主殿下,许昭却是笑着一把将她给抱住了,差一点没抱着抛了起来,惊了旁人一把,毕竟他一回京便火急火燎地进宫,长生也是一得到他的消息便赶来了,现在两人都在太极殿外,不说有侍卫宫人的,便是大臣也有两三个,他这般一抱,可想而知会生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不过长生却并不在意,虽说被他这般一抱倒也抱出几分火气来,但还是高兴,终于活着回来了! “阿熹,我可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许昭倒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忙将人给放下,却按耐不住欣喜的心情,“让我看看,有没有担心的瘦了些?” “不必看了,胖了三斤!”长生没好气地道,然后继续仔细打量着他,瘦了一圈,眼底下尽是乌青色,气色也不太好,也憔悴的很,想来是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头。 许昭一脸难过,“枉我一心想着不能让你担心拼死拼活地活着回来,你倒是胖了!” “本公主压力肥成了吗?”长生恼羞成怒,踢了他一脚,“成了,见过了父皇没有?” “还在等着陛下召见了。” 长生吸了口气,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还好活着回来,虽然模样有些糟糕,但活着回来就好。” “我当然得活着回来,不然岂不是便宜了那臭小子了?”许昭笑道,“我们的阿熹是越发的漂亮了。” 长生翻了翻白眼,“随我去见父皇。” “是,公主殿下。” 裕明帝最近为了防旱一事皱着的眉头因为许昭的平安归来舒展开了,虽然长生认为皇帝陛下一直心情郁郁一定不止是政事,还有曾经的枕边人张氏居然有那般一副心肠而他却一点也没发现有关,当然了,也有是因为许昭失踪,他怕再愧疚亡妻,但许昭总算是平安归来了,他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许昭自然不敢跟长生一般瞎闹,认认真真地将历险的经过给说了一遍,他离开燕州城赶回京城,在燕州境内是一路顺畅的,别说遇刺了,便是半个毛贼也没见着,许是太过顺利了,让他放松了警觉,方才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算计,虽然长生派去的人一路保护,但对方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几番交手之后,许昭便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专业的杀手,而且还似乎一定要取他的性命一般,来人越来越多,下手也越来越狠,手段也越来越歹毒下作,他是在所有人的拼命保护之下才得以脱身的,不过跟着他的人却没有那般好运气了,都命丧在杀手的手中。 “我逃脱之后不敢声张,便一路乔装打扮往进城而来,起初我是混进了一个商队里头,可后来杀手追寻而至,我只能放弃官道择小路回京,路上更是几经艰险,方才平安回到了京城。” 皇帝陛下越听脸色越难看。 长生也是神色凝重,“父皇,从秦恪回京到如今,我们已经几次铲除了他的势力,他应当没有能力再安排这样的刺杀。” “看那些杀手的行事,倒像是江湖人的作风。”凌光开口道。 许昭颔首,“最近这次躲避他们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他们提过听风楼。” 长生看向凌光。 “这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组织。”凌光道,“只拿银子办事,不论是谁,只要出的起银子,听风楼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也便是说有人出银子买本宫的项上人头,他们也会来取?”长生冷笑。 凌光要摇头,“听风楼是江湖组织,自然是行江湖事,至今为止还从未听闻过他们对朝廷中人下手,而且是这般大的阵仗。” “请听风楼的杀手贵吗?”许昭却问道。 凌光一愣,却还是答道:“价格不菲。” “看来你还挺值钱的。”长生道。 许昭点头,“的确是挺值钱的,那可是一波又一波的杀手,估计公主殿下也未必出的起,也不知道谁这般想我死。” “要你命的银子本宫的确出不起,不过你说本宫若是出银子买他们去杀那买凶杀你的人,他们会不会动手?”长生道。 许昭眉心一跳,“公主果然够狠。” “本宫更喜欢歹毒这词。”长生道。 许昭笑道:“既然是来杀我的,如何能让公主破费?我这些年虽然没有贪污受贿的,但也还是存了一笔银子,当初皇后娘娘给许家置办的家当也不少,应该足够应付的,不过要是不够的话,还是得请公主破费。” “好说。”长生挑眉道。 裕明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这些,轻声斥责了一句,“胡闹!” “的确是胡闹。”长生道,“比起给他们银子,本宫更喜欢抄了他们的家,就跟当年抄了青云寨一般!” “我打头阵!”可不能便宜了那臭小子! 长生眯了眯眼惊,“便宜你了!” “我可是你表哥,公主不便宜我难不成要” “咳!”皇帝陛下听不下去了。 许昭当即收起了玩闹之心,“陛下,末将既然平安回来了,想明日便去京畿大营赴任。” “你可行?”裕明帝问道,有几分关切的意思。 许昭正色道:“不过是几个宵小之辈罢了!” “先回去休息几日,再去吧。”裕明帝看了他会儿,道,显然也是觉得许大少这时候的样子有些见不得人,“京畿大营不缺你这几日。” “多谢陛下。”许昭自然应了这份好意,说完,看了一眼长生。 长生心领神会,便对裕明帝道:“父皇,儿臣送表哥回府吧。” “嗯。”裕明帝道,“不许胡闹。” “儿臣哪里是胡闹之人?”长生嗔怪,“父皇放心就是了。”说完,便与许昭一同告退了,出了太极殿,便在众人有些好奇又不敢好奇的目光之下出了宫。 马车之上,长生敛去了玩笑之心,问道:“有什么不能在父皇面前说的?” 许昭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一路上你惹了祸了?”长生见状问道,他这样子分明是闯了祸又不敢说的,可现在的许昭又不是当年那浪荡子弟,能惹了什么祸自己收拾不了还需要她出手的? 许昭吸了口气,“我之所以能够平安回来,多亏了一位姑娘。” 长生错愕。 “当日我的行踪被杀手发现了,虽然逃脱了,但还是受了点伤,被一行人救下了,他们是出门省亲的,主子是因为未出阁的姑娘”许昭的声音压的低沉的,也有些不敢直视长生的眼睛。 一位姑娘,还是未出阁的! 长生似乎猜到了些了,“你想要我如何帮忙?” “我坏了她的清誉,得娶她。”许昭道,随后又忙解释道,“被他们救下之后,我便随着他们一同往前走,他们本是要去南方的,所以我想如果我跟着他们一起走,杀手应当不会猜到,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找到了,一行人都遭了毒手,我只能救下那姑娘一同离开,这一路上为了隐藏身份便嫁借是夫妻。”说完,抬起头看着她,“阿熹,我既坏了她的清誉,便不能不负责任。”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长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又不是背着我偷人?就算背着我偷人了,我还能把你怎么着?表哥!”这后边的两个字咬着牙说出来。 许昭一愣。 “你还真的跟萧惟给杠上了?”长生失笑。 许昭搔了搔头,“总之得给你说一声就是了。” 长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还是得说,整了整思绪之后便道:“虽说你这般做无可厚非,不过这姑娘的底细你可清楚了?可别又闹了燕州城的那一出!” 许昭又是一愣。 “表哥。”长生看着他,“你该不会连人家姑娘什么底细都没问清楚吧?” 许昭没答话。 成了! 长生扶额,“那姑娘现在在何处?” “府里。”许昭道。 长生吸了口气,“那你现在回府去问清楚人家姑娘的家在何方,家中高堂是否还在,若要论婚事该找谁?还有,既然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即便是为了负责报恩,也要摆出诚意来,姑娘家家的跟着你逃命定然也是吓坏了,好生安抚人家。” “好。”许昭道。 长生又吸了口气,“我便不去了,等你将事情都弄清楚了,若是没问题的话,我便请父皇下旨赐婚就是,家世倒是没什么,只要底细干净就成,父皇那边我来负责。” “嗯。”许昭点头。 长生看着他,突然间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便想着请父皇给你找一个当家主母的,可又担心你还没走出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如今你倒是自己解决了,不过也好,省的我心烦,虽然是阴差阳错,但也不失为一种缘分,或许是母后给你选的也不一定。” “阿熹”许昭欲言又止的。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长生恼火。 许昭看着她,“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我说过我娶你” “我自有我的心上人,谁让你娶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好的负你的责就是了!” 许昭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回了一遍她的话之后便又气不过,“之前应该多揍那臭小子一顿!” “你打的过再说吧!” 许昭瞪了眼,旋即想起了临走之时萧惟说的那件事,便顺便问了一下,“那臭小子急的差点不顾一切跑回来,你说你怎么便看中了这般一个不重用的?” “我喜欢!”长生笑的眉眼弯弯的,这算不算不中用她不知道,不过萧惟的这份不顾一切的焦急,她却很受用,“你管的着吗?” “是,管不着!”许昭咬牙切齿,心里有多恨了几分。 长生没跟他计较,“这次刺杀一事让父皇来查,你别掺和了。” 许昭皱眉。 “有人买江湖杀手来杀害朝廷命官,这分明是在打父皇的脸,父皇不会希望别人越俎代庖的。”长生道,“而且,或许现在也不是查这事的好时候。” “公主的意思是” “先放着,到时候一并发作,这样方才有雷霆之势。”长生眯了眯眼,“这般着急想要你命的,也无外乎便是那几个,不急。” 许昭自然猜到了疑凶,不过他却还是多想了一些,“阿熹,若是与胡人有关,跟我说一声。” 长生一愣。 许昭低着头,“她亦有亲人的。” 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口中的她,便是当日那为了他而死的胡人女子,“表哥,过去了便过去了,既然天定良缘,便好生珍惜眼前人。” “我会的。”许昭整了整神色,又恢复了笑容。 长生心里叹息一声,便是她自个儿也知道这些话说起来很容易,可真正的做起来却并不是那般的简单,不过人生漫漫长路,终会有放下的一日。 长生将许昭送到了许府的门口便离开了,而许昭平安归来的下来也传遍了京城,甚至连太极殿前许昭对长生公主那激动一抱也尤抱琵琶半遮面地传了出来,如今这许大少爷可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是处的浪荡子弟了,与长生公主乃表兄妹的关系,又是许家唯一的嫡系血脉,亲上加亲也不是不行,再说了,不过皇帝陛下若是有有这份心思却还将许昭摆到那般重要的位子上,怕是更加纵容长生公主干涉政事了。 虽说对那许昭要负责的那位姑娘存了些疑心,但长生还真的是希望不过是自己多疑罢了,可许昭却迟迟没来跟她说那姑娘没问题,长生便不免有些担心。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问题? 就在她打算把许昭找来问问他的时候,太极殿的内侍却来禀报说,王驰求见她,她虽说是干政许久,也不是后宫足不出户的闺阁公主,但这些年来这般求见她的大臣不多,前不久方胥算一个,如今王驰竟然也来了!而想了想,她也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跟这位王大人打交道了,春闱一事他所做的虽说没什么大作用,但到底是表明了态度,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他与魏王往来便不是抱着左右逢源的目的! “陛下可知道这件事?” “是崔公公吩咐奴才来禀报公主的。”那内侍道。 长生颔首,“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在御书房会见朝臣。” 长生道:“将王大人请到御书房旁边的暖阁,本宫在那里见他。” “是。” 长生这些日子不是待在御书房后殿那边翻看历年来赈灾的折子,便是在宫中的藏书楼翻阅记载各地风土人情的札记,今日难得停下来,王驰便找上门了,若不是知道他王驰没这般大的本事,她还真的怀疑他在她的身边埋下了眼线。 走进暖阁的时候,王驰一身官服早已等候多时。 “臣王驰参见公主殿下。” 长生走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坐下,手搁在了小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王大人不必多礼。” “谢公主。”王驰起身,却仍是恭敬地垂着头。 这般做派倒是让长生多了几分兴致,“不知王大人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臣求见公主并非为了政事,而是有件私事求公主。”王驰道。 长生挑眉:“私事?什么时候起本宫连王大人的私事都要管了?” “与许副统领有关。”王驰道。 长生一愣,随机沉下了脸,“与许昭有关?” “是。”王驰抬起了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不知许大人可否跟公主说过,他这趟回京城身边还带了一位姑娘。” “放肆!”长生勃然大怒,即便只是一句话,但她也已经基本可以将事情猜想了个大概了,看来她也猜的没错,许昭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的确有问题,不过却并不是跟胡人有关,怕也不是跟秦恪有关,而是跟他王驰有关!“你可别告诉我许昭遇刺一事与你有关系!” 王驰神色一肃,“公主,臣承认臣的确有些小手段,但这般明目张胆地刺杀朝廷命官,王驰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 “本宫倒不是这般认为!”长生冷笑,出的起银子的人,他王驰不就是其中一个! 王驰道:“至少得又目的!臣刺杀许副统领对臣来说有何好处?” “好处多着呢!”长生冷笑,“只一个为你的主子尽忠心便是其中一个!” 王驰作了作揖,“臣知道公主不信臣接近魏王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助公主一臂之力,但正如公主所认为的臣乃心机深沉唯利是图的小人,如何会再没有得到实际好处之前便为了所谓的主子冒如此大的险?更何况,我王焕之便是要找主子也该找一个可以得到最好好处的!魏王刻薄寡恩,处境亦是不好,臣何必给自己找这般一个主子?” “本宫口拙,比不得王大人口若悬河!”长生冷笑。 王驰吸了口气,“公主,那女子姓卢,乃臣妻族妹。” 饶是长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错愕不已,“卢氏的人?!” “是。”王驰道,“公主该知道王家与卢家看似已然联姻结盟,可私底下却是斗的厉害,王驰便是要算计许副统领也该用王氏女!” 长生收敛了情绪,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般说你特意求见是要来给本宫解释这事的?” “臣不敢背负算计公主一罪。”王驰苦笑道。 长生继续道,“方才你说要求本宫,那是要求本宫帮你解决了卢家欲攀附皇家这事?” “不。”王驰摇头,“臣求公主成全了这门婚事。” 长生眯起了眼,“你说什么?” “如今卢氏正在臣府中住着,她与许副统领一事也已经为臣妻所知。”王驰继续道,“臣妻已然将此事去信岳父,不管是岳父还是卢氏一族,都不会坐视许副统领毁了卢氏清誉的。” 长生哂笑:“你若是真的有心,便不该让卢荧知晓此事!” “是臣疏忽了。”王驰苦笑。 “你王焕之还会有疏忽的时候?”长生讥笑。 王驰叹了口气,“公主若是不信焕之,焕之也无法,如今事已至此,臣唯有出面,毕竟王氏与卢氏仍是姻亲,若臣坐视不理的话,卢纲便可用此事凝聚卢氏一族一并对王氏不满,其余依附王氏之人也会心寒,臣不得不走这般一趟,还请公主成全!”说着,便跪了下来。 “本宫听你说这些话怎么就跟皇帝笼络群臣一般?”长生笑道,“王大人,你是将你王氏一族当成了南方皇帝不成?” 王驰也并未惊慌,抬起头看着她,镇定自若地道:“那便是说若是谁控制了王氏一族,便等于控制了整个南方士族。” 长生眼底闪烁着冷意。 “公主。”王驰继续道,“你我都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焕之的处境与心情,公主必定最为了解,你我若是联手,那” “放肆!”长生怒斥道,面冷如霜。 王驰并未退缩,“臣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与臣相比!” “是吗?”长生心中怒火焚烧,但却并未继续发作,“那本宫便拭目以待!” “卢氏一事” “来人,送王大人!”长生喝道。 王驰也没有再纠缠,恭敬地行了礼之后,便告退了。 “嘭——” 长生余怒未消地砸了杯子,阴沉着脸对一旁的凌光吩咐道:“你去将许昭找来!” “是。” 许昭这一进来,长生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即便很淡,但却是真真切切地闻到了,再看许昭那脸,那一肚子本来要发出来的活便又给憋回去了,恨铁不成钢一般地道:“你就这点出息!”让凌光去将他找来便意味着他已经情况。 “阿熹。”许昭抬手抹了抹脸,“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所以你便让我更加失望了?!”长生冷笑,“不就是被算计了吗?又不是没有过?我也被算计过无数次,怎么不见我要死不活的?!” “我” “你什么你?”长生冷笑:“卢氏不就是要塞一个女儿进来吗?他们敢嫁我们还不敢娶吗?敢嫁的进来便别怕将来的下场!” 许昭吸了口气,“买凶杀我的人是卢氏?” “卢纲没这个胆子也不至于这样做!”长生咬牙道。 许昭又道:“那便是王驰?” “他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长生冷笑,“不过是利用了那下手的傻子罢了!” “但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长生继续冷笑,“挖坑将卢家给埋了,装作无可奈来来求我,表示自己的忠心,让卢氏来分担卢氏的危险,甚至讨他家夫人的欢心,好处多的是!你害怕他没好处不成?!” 这事跟他王驰没关系? 骗鬼了去吧! 许昭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 “明知道斗不过还凑上去那便是白长了这颗脑袋了!”长生恼火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这事你别管了!” “可是” “那卢氏长得如何?”长生突然间岔开了问题。 许昭明显跟不上。 “长得好看吗?”长生继续问道。 许昭吸了口气,“嗯。” “也是。”长生继续道,“你许大少爷历尽千帆的,若不是个美人哪里能送的出手!” “阿熹”许昭有些无地自容。 长生睨了他一眼,“既然是个美人儿,你也不吃亏,不过你若是不愿意,我来处理便是。” “我并不在乎娶谁!”许昭道,随后又咬着牙,“我只是” “那便记住!”长生没让他说下去,“记住这个教训,往后便当心些就是了!” 许昭面沉的可怕,咬着牙点了头。 “回去收拾好自己便去军营吧!”长生继续道,语气跟神色缓和了许多,“成亲当日回来就成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在外头你斗不过这些小人,可若是在军中你也吃亏的话,那便真的白活了!” “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再失望!”许昭正色道,在女人上面他是愚蠢,可在军中,没有人可以在他手底下讨到便宜! 长生颔首,想了想还是问了些那卢氏女的情况。 许昭拧着眉头一一说了,没有当初的别扭以及愧疚,但也没有被算计之后的厌恶,倒是更多对自己不带眼识人的恼火。 长生吸了口气,就知道问他女人的事情不可能得到中肯的回答的,不过她也只是想看看那卢氏女到底是否知情罢了,可转念一想,不管她是否知情,都改变不了什么,这件事上头,此女便是无知也不能是无辜!“知道了,你安心去军营便是。” 妇人之仁,到底是要不得! 许昭点头。 在他离开了之后,长生便去见了裕明帝,这事自然不能瞒了他。 “你打算如何?”裕明帝问道。 长生冷笑道:“他们敢嫁,我们便敢娶!” “你既已有了决定,便依着办吧。”裕明帝道,顿了顿又道:“这士族到底是不肯死心。” “几百年前的盛况,只要一想到可以回去,谁愿意放弃?”长生道,“这与皇族无一日松懈防心是一样的道理。” 裕明帝笑了,“倒是长进了。” “总不能一直傻乎乎的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长生道,眼底的冷意再次升起,“总有一日,我要将王焕之那身光鲜亮丽的皮扒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裕明帝但笑不语。 许昭去了京畿大营赴任的第二日,一道赐婚的诏书便送到了他的面前,不久,大家也便知道许副统领、元襄皇后的外甥被赐婚了,而且女方还是礼部郎中王驰之妻的娘家族妹,南方士族卢氏的女儿,这让众人错愕不宜。 前不久才传出许昭很有可能跟长生公主亲上加亲的消息,如今便另娶他人了,而且还是皇帝赐婚,女方更是士族之女。 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没有人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有什么用意,唯一能够联想到的便是王焕之跟许昭要当连襟了,可这并不能算是什么大事,不足以造成这次赐婚的成立。 后来,京城王家传出卢氏女是因为救了许昭,这才有了这门婚事的。 救了许昭? 可是之前被刺杀失踪之时? 没错! 这似乎便有了一个解释了,但终究还是无法填补大家的怀疑与猜测,但不管如何,圣旨之下,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婚期定在了五月,为了表示对这个侄子的看重,裕明帝又命荣贵妃操办婚事,同时命礼部郎中,许副统领未来的连襟王驰协助,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了。 四月末,老天仍是不肯下一场雨,裕明帝下旨前往皇陵祭天。   ☆、352 祭天 大周的皇陵依山而建,包括仍在建造的裕明帝的明陵一共有四座帝王陵墓,庄严巍峨的皇陵仿佛盘踞在了京城的西郊,守护这秦氏皇族。 自从裕明帝登基之后,除了先帝出殡之外,裕明帝从未有过这般大型的出行,皇帝出行,而且还是前往皇陵祭天,气势恢宏的队伍颜面数十里,皇子宗亲、文武百官随行,禁卫军、京畿大营护卫。 整个出行依照礼制,裕明帝先去太庙先敬告先祖,等庄重却繁琐的仪式进行完了,便已经临近中午了,这时候,皇帝圣驾在皇子宗亲、文武百官跪送之下出宫门,前方有禁卫军与礼部、内务府的人员打头阵,一百精锐宫中侍卫随圣驾保卫,圣驾之后,便是皇子宗亲的车驾,然后是文武百官,京畿大营一万将士殿后,整个队伍下来,浩浩荡荡的,接近三万多人。 原本作为公主,长生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当中的,不过她出现了,也没人惊讶,裕明帝这种潜移默化的将长生公主推到人前,让所有人从最先的抗拒到现在的默许,倒是有了不错的成效。 当然了,也有大事面前,大家不愿意激怒皇帝陛下的原因。 “公主,陛下请您过去。” 长生公主的车驾紧跟在了皇銮之后,两座车驾周边都有重重护卫,长生听了內侍的通传便下了马车上了皇銮,即便是车辆停了下来,可也并未影响整支队伍的前进速度,更可见这队伍的庞大。 长生是第一次经历这般浩大的场面,即便是年轻体壮的自己而且还只是跟在裕明帝身边什么也不用做的,都觉得疲倦,在太庙行了敬告仪式的裕明帝可想而知会消耗多大,她上了皇銮,见到的便是倚靠在靠枕上的裕明帝,身上已经换下了厚重的帝王朝服,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脸色还算可以,但眉目之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了疲惫之色,“父皇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下吧。”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裕明帝笑道。 长生无辜道:“瞧父皇说的,儿臣哪里没良心了?还真当儿臣是不孝女啊?”说着,便跪坐在了他的身边,抬手给他锤着肩膀,“父皇让儿臣过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怕儿臣被这般大的场面给吓着了,怕儿臣给您丢脸吧?” “朕倒是希望你被吓着了。”裕明帝道。 长生舔着脸笑了笑,“皇家浩浩威仪,儿臣心中激荡。” “那长生便记得,这浩浩威仪是如何来的。”裕明帝看着她,神色肃穆,“是历代先帝浴血奋战而来的,是无数皇族子孙鲜血浇灌而来的,更是你母后用性命护佑下来的,长生,这皇位上只能坐着一个人,可这锦绣江山承载的却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儿臣明白。”长生正色道,“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裕明帝笑了,“这一次的祭天,祭的不仅仅是满天诸神,更是天下人心。” “是。”长生道。 所谓祭天,其实从来都是祭人心的。 上天是否会满意这人间的祷告她不知道,但是天下人心,却可以因为这般的帝王行为而得到慰藉。 这其实也是一种治国之道。 长生也明白裕明帝此行亦不仅仅是祭人心,更是想让她看看这皇家的浩浩威仪,告诉她,好好守护之,用性命守护之。 或许还有,善待她的手足。 无数皇族子孙鲜血浇灌而来 皇族的权谋争斗,脱颖而出的便是这天下之主,或许大多数时候都是黑暗与卑鄙,可皇族的尊贵,都是浴血欲火而来的。 有些时候无从选择,只能牺牲,但即便是被牺牲了的人,即便诸如秦恪一般罪大恶极不配为皇族之人的人,也一样为这江山撒了自己的一抔鲜血。 那些不过是因为生在皇家便不得不卷进来的人,能保存下来便尽量保存,无谓的鲜血不该多留。 长生明白,明白的有些心酸,“不过父皇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万事有儿臣在,虽说现在儿臣还不够火候,但辛苦辛苦让父皇好生休息一下好事可以的。” “好。”裕明帝笑道。 五日之后,祭天队伍到达皇陵,除了皇帝的皇銮进入皇陵之外,其余众人都在皇陵外的守陵村驻扎,外围又京畿大营护卫,李长林带着禁卫军则在皇陵当中近身护卫皇帝,在安排好了一切之后,便去求见了长生公主。 为什么是求见长生公主? 因为这一路上,皇帝陛下都不管事了,什么事情都让长生公主处理。 李长林将护卫的安排一一禀报了,“不知公主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这一路上都是李大人安排的,本宫自然信的过李大人。”长生正色道,这些年皇帝陛下将禁卫军跟御林军整合了,便留了禁卫军,仍由李长林统御,这般多年来一直得皇帝陛下宠信,地位稳固的人并不多,这永宁侯府的李长林便是其中之一。 永宁侯府现任侯爷还未及冠,李长林深得帝宠,手握实权,但永宁侯府却并未传出二房要夺长房爵位的风声,甚至李长林要处处为侄子打点铺路,叔侄情深更是难得。 长生对这位李大人的印象不错,但想着萧惟那档子事也便歇了与他交好的心思了,不过以李长林的行事作风,只要皇帝陛下下令,他也会效忠的,倒也不需要刻意去笼络,不过萧惟跟他那大哥大嫂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到底是否知道又知道多少? “公主?”李长林便是再恭敬也不得不开口,“可是臣又哪里不妥当?” 长生收起了思绪,“没有,一切便按照李大人所安排的就行。”说完,又道:“对了,李大人的侄儿永宁侯今年多大了?” 李长林一怔,道:“回公主的话,臣侄儿年十六。” “十六。”长生颔首,“倒也算半个大人了,到底是太祖一朝传下来的勋贵,不止李大人是否想要永宁侯与李大人一般从军入伍?” 李长林神色肃穆:“回公主,臣侄体弱,怕是不能入伍。” “哦?”长生道,“书念的如何?可打算走科举之路?” “回公主,那孩子聪明倒是聪明,不过心思却没在这念书上头。”李长林谨慎道,“臣兄长临终之时曾嘱咐过臣,希望两个孩子能当一个太平富翁平平安安一生便够了。” 长生哪里还听不出来他这事在忽悠自己,不过想了想自己也是问多了,笑了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辛苦李大人了。” “这是臣该做的。”李长林道。 长生也没有继续下去,“好了,本宫便不耽搁李大人了,下去吧。” “臣告退。”李长林行礼离开,摸不透这位公主殿下突然间问起了永宁侯府到底是想做什么,便是他如今掌着实权,但永宁侯府并不是他当家,便是他夺了永宁侯的爵位,也还不至于需要这位主儿如此重视的!难道 李长林最担心的便是当日的隐秘被皇帝陛下知道! 当年在建造皇陵的时候便已经预留了用来祭天的天坛,便在太祖陵墓的前边,裕明帝到了皇陵之后,便去清明殿中斋戒沐浴三日,以示诚心,然后便是隆重的祭天大典,而在祭天大典之后便是祭祀皇陵,长生看着礼部尚书呈上来长长的一叠流程,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能删减?” 礼部尚书眉间突了突,“公主殿下,祭祀大事岂能儿戏?” “曹大人误会了。”长生正色道,“本宫并无儿戏之意,只是本宫担心父皇的龙体撑不住而已。” 礼部尚书曹大人一惊,“公主的意思是” “父皇并无大碍。”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这些日子父皇一直未春耕一事而忧心,许久没有好生休息,这一路走来更是疲乏,如今马上斋戒沐浴,祭天大典又如此耗费精力,本宫担心父皇的身子吃不消罢了。” 曹大人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公主的担忧臣明白,只是这祭天仪式万不可有所差漏,否则便会开罪神灵。” “本宫知道了。”长生点头,“本宫会将流程呈送父皇的。” 曹大人皱了皱眉,但并未再说什么,“那臣告退。” “嗯。”长生点头。 曹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主,陛下的龙体果真无碍?” “本宫还能骗曹大人不成?”长生挑眉,反问道。 曹大人一愣,这几日他也是跟这位主儿接触多了,好好说话的事情她倒是还好,可一旦自己有一丝不敬了,她便这般,而这般的长生公主,竟让他有种面对陛下的感觉!“臣不敢,若是公主没有其他的吩咐,臣便告退。” 到底是陛下一手养大的! 若是个皇子便好了。 只是可惜了。 长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晾这礼部尚书也不敢将方才的话说出去,不过她是的的确确担心裕明帝,拿着那流程的折子便去了清明殿,“父皇的身子可吃的消?” “父皇还没老到连一个祭天都撑不住。”裕明帝失笑,“放心便是。” 长生皱着眉,“儿臣让太医随时候着,父皇若是有什么不适也得开口,我们是来祭天不是来折腾自己的。” “嗯。”裕明帝道,“朕斋戒沐浴的三日当中,诸事你看着处理便是,无需回禀。” “是。”长生应道。 裕明帝又嘱咐了好半天,这才让长生离开,唤来了礼部的司礼官,开始为期三天的斋戒,这期间,众人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皇帝陛下正在斋戒,其他人自然也便不能大鱼大肉了,这三日里吃的都是斋饭,还是皇陵当中做出来的斋饭,味道可想而知了。 “四皇妹若是若是吃不惯的话我身边的小夏子倒是做了一手好斋菜,若是四皇妹不介意不如让他给你做两个”五皇子秦嵘几乎可以说是常年待在皇陵了,这般大的场面估计也是将他给吓的够呛的了。 长生笑道:“多谢五皇兄了,不过便不需要麻烦了,再说大伙儿都吃一样的,本宫若是偷偷给自己做的话,怕是会被人说闲话,便是别人不说,也怕会开罪了神灵先祖。” 秦嵘脸色一白。 “五皇兄不必紧张。”长生继续笑道:“本宫知晓五皇兄是好意,多谢了。” 秦嵘神色十分的不自然,“不不必既然四皇妹不需要那我就先走了四皇妹好生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 “五皇兄。”长生叫住了他。 秦嵘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恐。 “五皇兄若是有空的话便回宫去看看父皇,父皇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挺记挂着五皇兄的。”长生缓缓道,“五皇兄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皇妹当年与襄嫔娘娘之间的恩怨早便了结了,本宫还记得与五皇兄是手足。” 秦嵘僵着一张脸,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五皇兄若是” “我没有!”秦嵘突然间道,声音有些尖锐,“我没有!我没有!”说完,便拱了拱手,“我先走了!”便慌慌张张地走了。 长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她与秦嵘说是有仇也真的是有仇,当年他生母襄嫔的死,多多少少与自己有关系,所以他若是欲报仇的话,她也不惧。 秦嵘自从那日好心好意跑过来却被吓了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据说一直待在明陵当中,抄写他的经书。 而除了秦嵘这般一个小插曲之外,裕明帝斋戒的这三日风平浪静的,不管是朝臣还是几个皇子,都是安安分分的。 三日斋戒过后,在庄严肃穆的礼乐之下,裕明帝从清明殿步行之祭天的高台,在司礼官的唱喝之下,进行着冗长繁琐的祭天仪式。 仪式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到了最后祭奠酒,裕明帝却是停了下来,看向高台之下同样身着公主朝服的长生公主道,“长生上来。” 众人一惊。 长生抬起了头,神色肃穆地应了裕明帝的话,“是。”随后,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台,从裕明帝的手里接过了三杯祭酒,恭敬肃穆地祭在了祭坛之前,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或许是裕明帝此举太过让人震惊了,直到长生将事情都做完了,都还没有人回过神来指责此举的不妥,便是连司礼官也愣住了。 裕明帝看向司礼官,帝王的威压袭去,这才将他惊醒。 “成!” 祭天仪式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祭奠先祖了,大周皇陵共有三位先帝的陵寝,没个陵寝都隔了一段的距离,是不可能都祭拜了的,祭奠先祖的仪式也只是安排在了太祖的高陵当中。 依旧是冗长繁复的仪式,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不祭奠的高台之上不止是有皇帝陛下一人,还有一个面容肃穆为不掩威仪的少女一直在。 便是太子也没有的尊荣,裕明帝给了长生公主,他唯一的嫡出。 唯一的嫡出! 不知道还是处于震惊或者畏惧于这皇陵当中帝王的威仪,没有人中途打断,所有的仪式都进行的很顺利,等整个流程走完了之后,天色已经黑了,而此时,天边响起了惊雷。 此次祭天,最终的目的便是求雨。 如今雨来了。 长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真的显灵了,但对她来说却是好事,长生公主跟着皇帝陛下一同祭天,尔后,便求来了雨了。 “看来老天爷还是保佑儿臣的。”长生站在皇帝陛下的身边,笑道,方才只是雷鸣,而现在已然落下了雨。 “还有先祖庇佑。”裕明帝道,心情也是不错。 长生笑着点头,“没错。” 有独无偶,这一日深夜的西州却也迎来了初夏的第一场雷雨,萧惟猛然惊醒,却不是被外边突然而至的响雷,而是梦中浑身是血的人儿。 即便知道只是一个噩梦,可心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无法安宁。 长生 她不会出事,可是这梦境为何如此的真实?   ☆、353 扫墓 萧惟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担心她不放心她也不是一两日的时间了,便是收到那样一封信的时候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天还没亮,雨还下着,司楠的营帐外便已经站了人了。 萧惟没有立即求见,便是心里着急可军中的规矩也不能乱,他们来西州不过是几日时间,司楠的威名的确有所帮助,但是却还不足以让他们在这里完全站稳脚跟,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的。 可是,不亲眼看她平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 “你要回京?”司楠皱着眉,对于萧惟他自然是没有对许昭那份心的,但也的确是赏识他,若非他与长生公主之间有了那般的牵连,又对他起了疑心,他会将其当心腹培养,不过便是当不成心腹,也是自己手下的,司楠自然不希望他沉溺儿女私情耽误了自己,“如今西州虽然没有大战事,但你也没有回京的理由。” “将军。”萧惟自然知道自己这般要求过分,但是“若是不回去一趟,我难以安心。” 司楠眉头皱的更紧。 “末将知道让将军为难,但若不回去一趟,我实在难以安心!”萧惟无法找到其他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能咬着牙厚着脸皮继续道,“我必须回去一趟!” 司楠看着眼前的男子,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这般年龄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不希望沉溺儿女私情,可真的做起来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陛下不会希望你回去的。” 萧惟苦笑,他自然知道这一个。 “你若是想回去,只能私下回去。”司楠道,“但你也该知道若是你这般做了,于公便是逃兵,于私便是违逆陛下,萧惟,你可想好了。” 萧惟沉着神色,“末将明白。” “当年的我也曾如你一般。”司楠叹了口气,“可我一直后悔。” 萧惟垂了垂眸,“我亦不想后悔!” 即便这般回去有许多的不妥,甚至后患无穷,但是他一定要这样做,心底有一把声音在不断地呐喊,而是他不这样做,他定会后悔莫及! 司楠看了他半晌,“明日便出发吧,携本将的军令去京城向陛下请安。” 萧惟一愣。 “去准备吧。”司楠继续道,“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 萧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感激不已,单膝跪了下来道:“谢将军!” 司楠笑了,似乎曾经的年少轻狂便在眼前,却又是那般的遥远,他的年少轻狂造就的是一场悲剧,或许从别人的完满当中,可以汲取一丝安慰。 那个在那年少轻狂当中被他所牺牲的人,如今在天之灵是否仍是恨着他? 还恨着吧。 只是她却并不知道,在这样的司家,或许早早离去了才是最好。 司楠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承担着这样的司家。 萧惟领了司楠的人情,即便他对他有疑,但是这人情他不得不领,只是希望将来回报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惨烈。 祭天当日的一场雨一直下了两日方才渐渐停了下来,而从各地的奏报来看,不但京城下了这般一场大雨,北方各地也陆陆续续地下了雨,有些地方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只要下了,便是希望,处在对天灾惊恐中的百姓又看到了希望。 裕明帝这场祭天可以说是达到了最大效果。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还是长生乌鸦嘴,裕明帝竟然染了风寒,病倒了,在这风寒也可以轻易要了人命的年代,裕明帝这一病,将身边的人都给吓到了,长生更是如此,感冒发烧的她也有过,也见过别人,可裕明帝此时此刻的脸色却格外的难看,她更恨自己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瞧你那样子。”裕明帝板着脸斥责道,“你父皇还没死了,便这般一副哭丧的样子!” “父皇!”长生脸色恼火,“你胡说什么了?!” 裕明帝见她这般也不说她了,叹了口气道:“父皇没事,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还不至于让父皇就这样倒下的。” “这自然!”长生沉声道。 裕明帝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父皇不会有事的。” “父皇当然不会有事了!”长生继续道,“不过父皇却还是要好好听太医的话,仔细养好了病才启程回京!” “嗯。”裕明帝看女儿那般样子怕是他说一个不字她便会发飙一般。 长生这才满意地点头,“累了吧?儿臣扶你躺下来休息一下。” “嗯。”裕明帝点头。 长生小心翼翼地将他扶着躺了下来,又仔细给他盖好被子,盯着他,见他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会儿,呼吸均匀了起来,是睡着了,这才起身将崔升拉到了一旁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去旁边的屋子处理积压的政事。 即便是出来祭天,政事却还是要处理的,如今裕明帝这样子自然不能处理了,好在如今也便是春耕一事罢了,她倒也可以独自处理。 裕明帝在长生走了之后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了。 “陛下醒了?”崔公公赶紧上前。 裕明帝坐起了身来,看了他一眼,“朕没睡。” 崔公公一愣,随机明白了皇帝陛下方才是在骗公主殿下的,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公主在旁边看折子呢。” “这孩子。”裕明帝既是无奈也是心疼。 崔公公笑道:“这回陛下是将公主给吓着了,公主殿下哪里见陛下病过啊?自然紧张一些。” “小小丫头心眼儿小罢了。”裕明帝笑道,“去拿本书过来吧。” “陛下还是休息吧,要是公主突然间过来看到了陛下”崔公公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是个人都明白。 裕明帝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过去。 崔公公顿时缩了缩脖子,“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裕明帝道,“让人看着那丫头,别让她折腾自己。”说完,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了。 崔公公低着头忍着笑,应了一声,“是。” 公主那性子也便只有陛下能治的了,不过陛下这脾气也是只有公主殿下才能降的住,不,不,不能说降,那是大不敬的。 收嘴! 收嘴! 崔公公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便悄悄地出去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小太监照看好公主殿下,别让公主殿下累坏了,便回去守着主子。 皇帝陛下担心累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并不是多此一举,那积压如山的折子不将人累死也能将人累个半死,即便她可以独立处理,可也得一本一本地看。 “公主,时候不早了,不如先用晚膳吧。” 长生揉了揉发疼的手,抬头看着外头的天色,“这一眨眼便已经天黑了。”随后起身,“走,去看看父皇。” 凌光自然没有阻止。 到了隔壁的时候,裕明帝方才吃了药,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药味儿,“父皇可好些了?”长生仔细打量着他,脸色的确是比之前好了。 “好多了。”裕明帝道,“还没用膳?” 长生讪讪,“不急,等会儿儿臣便去用,父皇可用了?胃口如何?若是吃不下的话,前不久五皇兄说他身边有个会做菜的,儿臣跟五皇兄借了过来给父皇做两顿?” 裕明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随着她折腾。 长生这便让凌光去找人,随后又问了好些关于他病情的问题,问的皇帝陛下开始不耐烦了,直接撵她走。 “去用你的膳,朕没事!” “儿臣等五皇兄来了再走。”长生道,随后便想起了一件事,皱眉道:“父皇病了,他们没来看望?” “回公主,魏王与燕王晚膳之前来过了。”崔公公回道。 长生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心意真假暂且不说,可若是连脸都不来露一下的话,那便太过分了,“父皇若是闷了便让五皇兄来陪你说说话。”说完,便又道:“不成,五皇兄那样子要是八皇兄在就好了”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朕只是染了风寒!”她这些话说的像是他重病在床离死不远似得。 长生一愣。 “父皇没事。”裕明帝温声道,“别瞎折腾。” 长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倒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可不做些什么,心里始终不安,“儿臣也是担心父皇你嘛。” “回去用膳,朕这边没事!”裕明帝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用完膳了也不用过来了,好生休息一下,别朕好了你却倒下了,朕可跟你先说了,朕没事时间照顾你的!” “是,父皇。”长生应道,声音拖的长长的,似乎委屈了的样子。 裕明帝有些哭笑不得,板着脸又训了两句,才将人给打发走了,那嘴角一直玩着,心情好的不像是在生病一般。 即便是想要女儿强大到了可以独自支撑起这锦绣江山,坚韧到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的到,可作为父亲的,哪有不喜欢女儿依赖撒娇的? 那是他跟阿榛唯一的孩子啊。 长生心情也是不错,愉快地用了晚膳之后,便得知了秦嵘来了,想了想还是跑去见了他一下,跟他说了做饭的事情。 秦嵘十分的忐忑,那样子是十足十地后悔当日主动送上门来,可即便再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只得乖乖地应承下了这事。 “父皇病着,魏王与燕王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自然无法时刻在身边侍疾,你若是没事便陪陪父皇。” 秦嵘身子哆嗦了一下。 长生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放心,我没打算要你的命,你不用躲我跟躲瘟疫一样!” “四皇妹” “我便是要害人也不会害你!”长生恼羞成怒一般,“照看好父皇!”说完,便拂袖离开了,便是当年给他母亲有些恩怨,可这般多年她也没将他秦嵘怎么着了吧?昔日嚣张跋扈的人当中不也有他秦嵘?如今这算什么?! 混账! “公主,真的让安王陪着陛下?”凌光皱眉,秦嵘这些年虽然安安分分的,可这皇家当中便不缺会做戏的人。 长生自然知道她的忧虑,神色暗淡了下来,“凌光,我不想父皇跟所有儿子都反目,更不想他明明一堆儿子却像是孤家寡人。” “不是有公主在吗?” “是啊。”长生笑道,“有我在,可是那些也是他的儿子,凌光,都是他的儿子,那般疼爱我的父皇,哪里会是绝情之人?” 凌光沉默。 “秦嵘心里有没有其他盘算我不知道。”长生继续道,“不过定然不敢对父皇下手的,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过是冲着我来罢了,没事的。” 比起让裕明帝一日比一日的孤寂,她愿意冒这个险。 她的确可以陪伴他,但是并不能取代他所有的儿子。 秦嵘倒是听话,便是再不乐意,可还是每天到裕明帝跟前报到了,他那手下也的确做了一手好菜,吃好睡好又有儿子在身边,裕明帝的病好的很快,不过两三日便已经康复了,但为了保险起见,长生还是将启程的日子压后了两日,免得裕明帝方才康复经不起路上的劳累。 这几日老天爷又下了两场大雨,这般的降雨量便是无法彻底缓解缺水的情况,但也能大大缓解了,即便仍是影响了今年的收成,但如今朝廷准备充分,应当不至于出现当年那般惨状来,长生看着各自送来的折子,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这场天灾应该可以避免了吧? “公主,奴婢方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一大早,凌光便神色有些严肃地过来禀报,“因这两日下了三场大雨,山上出现了滑坡。” 长生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母后的墓可受到了影响?!” “还未确定。”凌光道。 长生忙起身,“走,去看看!” 主仆两人匆忙上了山,到了元襄皇后的墓前,看着完好无损的墓地,长生狠狠地松了口气,将元襄皇后葬在这里虽说是裕明帝同意的,也认为是元襄皇后能够在此安息会让她高兴,但心爱的妻子不进自己的陵墓,他心里哪里便不难过?若是这陵墓都出事了,岂不是又一重打击? 好在没事。 不过三场疾风骤雨的,一般是陵墓完好无损,可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狼藉的,而自从上回他们来了之后,似乎便没有人来过了,此时陵墓上的杂草长的高了许多,地上也是积压了不少的落叶枯枝,看起来荒凉的厉害。 “你去找些香烛来。”长生一边动手清理着,一边吩咐道。 凌光自然不敢这般离开主子,“公主” “山下便是一万京畿大军,这山上不会有歹人的。”长生道,“况且谁知道我在这里?” “可是” “去吧。”长生道,“人家都是四月上坟的,我已经迟了,总不能连一对香烛也没用。” 凌光犹豫了半晌,“奴婢会快去快回,公主莫要四处乱走,另外,若是出事便放出信号,奴婢马上回来。”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号弹给她。 长生接了过来,“放心,本公主还不至于那般倒霉,身边一没人便出事。” 凌光这才离开。 长生继续动手,将墓地上顽强生长的杂草一颗一颗地拔了干净,然后便开始清理地上的枯枝树叶,不过这枯枝树叶没工具的话,倒是清的有些艰难,长生清了会儿,便先放下了,走了上前,取出了帕子擦拭着墓碑,“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见到我,愿不愿意我给您上坟扫墓,虽然不是我故意的,但到底是我占了您女儿的身躯。” 她跪坐在了墓碑前,“平日里在太庙跟您说道歉的话便多了,那一日父皇带我来,虽说也跟您说过了对不起,可也不知道您听到了没有,不过便是听到了,怕也不太高兴吧?在心里说道歉的话,哪里便有诚意,可当时我真的不能明着说,我若是说了,不知道该如何跟父皇解释,其实我不是他的女儿,不,应该是说,不是他真正的女儿,而不过是一缕侵占了他女儿身躯的幽魂而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大约这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我只能占着您女儿的一切过完这一辈子,若是等我也死了,也能去您所在的那处,我再跟您磕头认错,任由您处置,如何?” 墓地里安安静静的。 长生笑着继续道,“您不说话我便当您”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树枝晃动的声响,长生吓了一跳,循声转身看了过去,却除了只是见到前方那密密麻麻的灌木轻微晃动着之外,便没有见到其他,即便是如此,她仍是心里一沉,起身走了过去,而就在她走近的时候,里头突然间窜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她扑了过来。 “咯咯——” 长生稳住了脚步,见一只黑色的野鸡落到了自己的跟前,倒像是不怕人似得,咯咯咯咯地叫着,她松了口气,看了看也继续咯咯叫的野鸡,转过身看着前方的墓碑,苦笑道:“您这是不肯呢?还是有别的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 便是那野鸡似乎也回过魂来了,发现居然有人在了,拍着翅膀又是几个跳跃,钻回了灌木从里头去了。 长生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掰了几根树枝用手绢扎了起来,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扫帚,开始继续清理着目的上的枯枝与落叶,等她将墓地清扫干净了,凌光也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 见到主子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354 不对劲 长生整了整仪容,将凌光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在了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燃了香烛,祭奠了酒水,方才起身,“走吧。” 凌光明显感觉到了主子心情的低落,但也没开口问,“好。” 长生深深地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对不起,即便你不会原谅,可这人生我还是继续下去,即便是偷来的,也在所不惜。 对不起。 来的时候,因为着急,凌光是将主子给背了上来的,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走的也是偏僻的上山之路,这回去了,长生也不好再让凌光背了,与她一同步行下了山。 到了山脚的时候便碰上了前来巡视的李长林,“公主从山上下来?” “嗯。”长生颔首,“难得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走走。” 李长林看了一眼天,虽然是阴天,但比起之前的雨天,也能说是天气不错,便是觉得奇怪,李长林也没有多想,只是恭敬地道:“这几日雨下的太大,山上出现了滑坡,臣正领着人查看山脚的情况,以免出现险情,安全起见,公主还是莫要再上山的好。” “有这事?”长生问道。 李长林应道:“是。” “本宫知道了。”长生颔首,“方才这一路走来倒也没遇上什么危险,想来这里的情况还是不错,李大人便无需再这里费心神了,父皇如今在太祖的高陵,李大人还是先紧着那边好。” 李长林一愣,还是应道:“是。” “那本宫就不打扰李大人了。”长生说完,便起步离开。 李长林皱着眉看着离去的主仆二人,眉头仍是皱着,心里的疑惑也始终萦绕,但多年来他之所以能够始终得到皇帝的信任便是因为他不想多,而且听话,“走吧。” 这茂山真的要巡一周下来的话还十来天怕是真的做不到,之所以来明陵这边是因为这里是裕明帝的陵寝,即便还没建完,可总是要先紧着这边,不过既然公主殿下发话了,自然便听令而行。 长生本来是打算马上便回高陵,将元襄皇后的墓并未受到雨水的影响一事告诉裕明帝,免得他担心,可这才与裕明帝分开了没多久,便碰到了不速之客了。 “祭天之事虽然结束了,但只要圣驾还没回京,礼部应当还有的忙的,怎得王大人这般悠闲?”长生摸着坐骑颈上的绒毛,不冷不热地道。 王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臣是奉尚书大人的命令来明陵的筹备宁王尾七的祭礼,方才听闻公主似乎在附近,方才赶来供应公主凤驾。” “尾七?”长生低喃道。 王驰仿佛没看到她的失神似得,拱手应道:“是。” 长生看向前方的明陵,沉默许久,方才道:“宁王府可有人来?” “回公主,宁王妃派了人来。”王驰道。 “宁王妃没来?” “是。” 长生心里顿时烦闷的厉害,宁王一事说是她的错,可到底是宁王魔怔了算计,可说与她无关,偏偏又说不清,即便现在已然没有当初方才出事之时的沉郁心情,但到底仍是无法坦然,“有王大人亲自操办宁王祭礼,本宫便放心了。” “公主谬赞了。”王驰道。 长生看了看他,“王驰,好好办你的差事。” “是。”王驰仿佛没有听到那言外之意似得,恭恭敬敬地应了。 长生冷哼了一声,便欲驾马离开。 “公主不进去给宁王上柱香?”王驰突然道。 长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他人这般说还能说得过去,王大人这般说可是想要本宫无地自容?还是觉得本宫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装一个十分伤心的模样?” “公主误会臣了,臣只是” “都是明白人,便少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了。”长生冷笑,“王大人好好办自己的差事不好吗?偏偏要作妖。” 王驰笑了,“看来公主对臣的偏见颇深。” “王大人知道就好。”长生道,只差没直说让他少往她面前凑,她就是瞧不得他。 王驰看着骑马而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着。 “公主既然有心,为何不进去?”凌光自然了结主子,“若是觉得那王驰” “跟他无关。”长生缓缓道,“宁王妃不会希望我去的。” 凌光一愣。 “这事不要在父皇面前说。”长生道,可说完了之后便苦笑,“便是不说,想来父皇也不会忘了的,倒是我” 尾七祭礼,她却忘了。 “宁王又非真的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自然不必为他多费心神。”凌光道。 长生笑了笑,“走吧。” 主仆二人回了高陵,长生便直接去找裕明帝了,不过到了之后却被崔升拦在了门外,说皇帝陛下喝了药已经歇息了。 长生点了点头,“父皇可知道山上滑坡一事?” “陛下知晓。” “父皇可担心?”长生又问道。 崔公公一愣,“这皇陵虽然在茂山之下,但总不至于波及皇陵,陛下听了之后倒也没什么,应该不担心吧?” “这就好。”长生这才安心,“父皇醒了之后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是。” 长生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了衣裳,用了午膳,便去处理政事了,这一坐便直接做到了傍晚了,外边又下去了雨来了,不过不大,应该不至于再造成什么大的山体灾祸,长生揉了揉手腕,便起身去看裕明帝了,到了的时候正巧安王秦嵘也在,或许是来了几日也习惯了在皇帝陛下面前,秦嵘现在倒是平静许多了,“儿臣见过父皇。”随后便又跟秦嵘打了照顾,“五皇兄也在啊。” “哦”秦嵘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四皇妹。” 长生不以为意,看向裕明帝,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明显不太好,可昨天晚上她走的时候,裕明帝明显是精神了很多的,怎么现在却这样子了?“父皇,你脸色怎么这般” “朕没事。”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道,“朕不会有事。” 长生迎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激灵了一下,“父皇” “朕累了,崔升,伺候朕就寝。”裕明帝道。 长生一愣,“父皇” “你回去吧。”裕明帝道,在崔升的搀扶之下躺了下来。 长生不明所以,不过见裕明帝躺了下来了,也没有再说什么,“那父皇好生休息。”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阿熹”裕明帝的声音传来,却是低沉幽长。 长生心头又莫名地颤了一下,转过身,“父皇还有事吩咐儿臣?” 裕明帝却不说话。 “父皇”长生突然间有些心慌。 “你走吧。”裕明帝的声音再度传来。 长生心头涌出了一股不想走的冲动,可静站了半晌,还是转身离开,走出了屋子,便停下了脚步,一把将跟着出来的秦嵘给拽到了一边去,问道:“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没没有”秦嵘惊吓道。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并没有发现他说谎的痕迹,只是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父皇为何会那般奇怪?难道是宁王尾七祭礼一事? “四皇妹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没事了。”长生松开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说完,又道:“宁王尾七,父皇心情不好,你没事便多陪陪他。” 秦嵘哆嗦了一下。 “他是你父亲,死了一个儿子难过,你当儿子的陪陪他怎么了?”长生恼火道,“又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 秦嵘道:“我我知道了” 长生余怒未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到底秦嵘弄成这个样子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她想起了今日山上那往自己扑过来的野鸡,是不是便是元襄皇后不肯接受她的道歉的警示?若当日她没有鹊巢鸠占的话,父皇的这些皇子或许都不需要落得这般下场! “四四皇妹” “秦瑞现在如何了?” 秦嵘一听这话脸更白了,“我我没有跟他往来过,我” “我只是问你他现在如何了,没说你跟他怎么了!”长生咬牙道,说完了便后悔了,她这是在说什么?便是想要弥补一些宽慰皇帝陛下的心,也不该来问秦嵘!“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你回去吧,往后若是还愿意孝顺父皇这个父亲的话,便时常来给父皇请请安,还有,你怎么也是一个皇子,还封了王,老是待在明陵里成何体统?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这一趟随父皇一起回去,在京城好好走走看看,看喜欢谁家的姑娘便求父皇赐婚,你母妃想必也想看到你成家立业的。” 秦嵘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似得。 长生懒得解释,“你若是不想再京城带着,便出去游历,甚至携家带口的远离京城定居也可以。” 秦嵘更是跟看疯子一样看她。 长生直接转身走了,再说下去她就真的是傻子了! “公主心软了?”凌光问道,语气有些担忧。 长生叹了口气,“终不能真的全部赶尽杀绝,凌光,我忽然间觉得父皇似乎真的老了。”即便年纪上不老,可心上却老了,“我不想再让他伤心。” “可是” “我身为女子,便注定了一辈子敌人不断,即便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长生道,“不过是多几个与少几个的区别罢了,但却可以让父皇好过一些,便这般吧。” 凌光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长生没去明陵跟宁王上香,但却还是让凌光弄来了香烛纸钱,避开了人祭奠了一番,这才休息,一整日下来倒也是疲惫,躺下了之后很快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的背脊发凉心底发寒,猛然醒来。 果然是有人在。 “父父皇?”长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床边的人,墙角的豆儿灯只能给这屋子带来昏暗的光亮,只能照亮他一边的侧脸,另一边仍是藏在了黑暗当中,这一明一暗的,幽暗阴冷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边的三个字,像是哽在了喉咙,竟然说不出来。 裕明帝凝视着她,那双没有烛火照亮的眼睛暗沉的仿佛无底洞一般,“来看看你。” 长生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被他给吓到?不,这突然间三更半夜的床边有个人,吓到了很正常,她吸了口气,整了整不宁的心绪,道:“这般晚了父皇过来做什么?病都还没好呢?有事让人来叫我过去不就成了?”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欲下床,“外边的人呢?怎么都不叫醒我?” “阿熹。”裕明帝道,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得,那一双眼睛仍是那般盯着她。 长生心里竟又激灵了一下,“父皇”她看着他,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怎么了?怎么了?! “今日你上山了。”裕明帝又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长生颔首:“嗯,李大人说山上滑坡,儿臣担心母后的墓地会出事,便去看了看,不过父皇放心,母后的墓地没事,若是父皇还不放心,等父皇病好了,儿臣陪你” “不必了。”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后退了几乎,整张脸都沉浸在了阴暗当中,“不必了。”他的声音似乎泛起了一丝冷意,“不要再去打扰她安宁了。” 长生抿了抿唇,“父皇,你怎么了?” “记住,不要再去了。”裕明帝没有回答她的话,重复交代了这话,便转身缓步离开。 长生坐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到底 怎么了? “公主?”凌光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主子这般模样。 长生抬头看着她,“父皇什么时候来的?” “一刻多钟之前。”凌光道,“陛下突然间来,奴婢也是惊讶,本来奴婢是要叫醒公主的,可陛下说不用,说他只是来看看,看看而已,便进来了,奴婢本想跟着,陛下却不让。” “他为什么来?”长生低声问道。 凌光皱眉,“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陛下的样子”斟酌了会儿,方才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自然是不对劲! 长生胸口像是有一股气要冲出来一般,可是冲到了一半了又不知道被什么给挡住了,憋的心都慌了,“凌光,我心有些不安。”她伸手握住了凌光的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父皇那样子心便觉得不安” “陛下病了一场”凌光道,“或许正如公主所说的,陛下终究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寻常人,平日里没法子才撑着,这一病便都爆发出来了,不过公主不必担心,陛下到底是陛下,等恢复过来便会好的。” 长生明白她说什么,可她却似乎并不明白她的不安的缘由,即便是自己也还没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不安,她只能说服自己与凌光一同这般去想,“也许吧,还有这皇陵父皇难免会乱心的,明日去问问太医,若是父皇的身体能撑住,便启程回京吧。” 住在这陵墓当中,人的心情难免会不好。 凌光点了头,便道:“公主歇息吧。” 长生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裕明帝的那一双眼睛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去,徘徊的让她毛骨悚然。 或许,她比裕明帝更加受这皇陵的阴森之气影响! 得离开才行! 第二天,长生匆忙用过了早膳便去裕明帝那里,可这才一到便见崔公公忙着指挥众人收拾东西,说是裕明帝从她哪里回去了之后便下了旨意,今日便启程回京。 长生又是一愣。 崔公公没工夫招呼她了,告罪之后便继续准备启程的事宜。 “公主?” 长生回过神来,压下了心头又涌上来的不安,进了屋子,便见裕明帝已经没有再躺在床榻上了,而是坐在了靠窗的炕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着,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身上,光明而温暖,长生不安的心渐渐地安宁下来了,正想上前。 “去收拾一下,回京。”裕明帝没看长生,但是却知道她进来了,吩咐了这一句话,却没抬头,翻过了一页书。 长生顿住了脚步愣怔了半晌,方才应道:“是。” 从裕明帝屋子里出来之后,长生便开始忙碌起来了,直到启程了都没机会再见一见裕明帝,而回程,裕明帝并未向来时一般将她叫了过去,而是从启程到回到了京城,他都没有召见过她了,整个回城,她竟然连见他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便是再寻理由寻解释,长生也发觉了不对劲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355 出巡 长生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裕明帝突然间的变化让她想起了当初孟淑妃死的时候,他直接定了她的罪将她驱逐出宫的事情! 当时他是担心她会出事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她所以才那般做,那现在呢?即便许多问题仍摆在面前,即便她面临的危险只会比当年的多而不会少,可是,这时候的她不是小孩子,而他也并不是当初那个担心保护不了女儿的父亲,他要将江山交到她的手里,而她要走一条注定危险重重的路,他没有道理再重复当年的决定! 或许,是她多心了。 或许他只是一时间陷进了父子相残的悲情当中而无法抑制发泄心中的悲愤,她是他最亲近的人,第一个受冲击的自然便是她。 她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对她发作还能对谁? 只是,真的这样吗? 可除了这个,长生真的想不到到底怎么突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太祖皇帝的英灵显现了,重申了他厌恶公主参政担心公主祸国的心思,逼得裕明帝这般? 这般 他是要改变主意吗? 长生的心猛然惊颤了起来,裕明帝改变主意,这是她唯一的死穴,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这件事她说过很多遍,但是却从未真的放在心里过,因为她相信裕明帝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绝对不会的! 但现在 不! 一定是她多想了,一定是! 便是太祖真的显灵了,他第一个来找的人就是她! 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长生按下了心里的焦虑与恐惧,保持着心境的平和,待一些安置妥当了之后,她方才去求见裕明帝,或许是为了印证她是在胡思乱想一般,见裕明帝的过程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便是见到了裕明帝之后,他亦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常,仿佛回到了这太极殿之后,裕明帝便恢复正常了一般。 “父皇” “怎么了?”裕明帝神色威严也平和,“这副模样。” 长生猛然松了口气,仿佛虚脱了一般,“没事,就是有些担心父皇而已。” “朕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裕明帝继续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罢了。” 长生迫切地想要亲近裕明帝似得,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儿臣以为儿臣做错了什么,父皇要不理儿臣了。” “怎么会?”裕明帝笑道,那双眼睛却仍是深不见底,“你是朕的女儿,朕如何会不理你?” 长生笑道:“也是。”原本想问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听了这话之后,便不想问了,“父皇最疼儿臣了,怎么会不理儿臣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 “祭天已经结束了。”裕明帝松开了她的手走到了御桌后坐下,说起了正事:“你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长生收敛思绪,道:“好。”随后又道,“这段时间各地都有下雨的上报,即便今秋的收成收到影响,也应该不至于出现大范围的灾荒。” “嗯。”裕明帝颔首,随后便沉默了下来,凝视着她。 长生的心跳又开始有些慌了,“父皇” “出发之前去太庙待一夜吧。”裕明帝道,“祈求列祖列宗的庇佑。” 长生愣了一下,“好。” 祭天归来的第二日,裕明帝便下了旨意让长生公主前往春耕受灾最为严重的庆州巡视灾情,这道旨意一下,朝堂顿时又闹腾起来了,这公主殿下在京城皇宫里头闹腾也就算了,就算是祭天时候越俎代庖牝鸡司晨也都算是私底下了,可现在跑出去外边,公然做朝臣钦差做的事情,这哪里是一个公主能做的?虽说这长生公主出去,先前还有过代帝出巡,可先前巡视西州,去东南剿匪,不都是有燕王在吗?可现在就一个长生公主!难道之前传闻长生公主是给燕王打幌子的事情是假的? 但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长生公主这样得寸进尺! 可再怎么闹,还是没闹过皇帝陛下。 临行前的一日,长生应了裕明帝的要求去了太庙祈求祖先庇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太庙,只是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慌,便是第一次来这里,心里担心这里供奉的帝王神灵会不会发现她是个冒牌货的时候也并未如此过,现在 到底是怎么了? 长生抬头看向面前供奉着的历代先祖牌位,目光最后落到了元襄皇后的神位上面,难道是因为山上那扑出来的野鸡让她认定了是元襄皇后显灵,那心虚了便无法再厚着脸皮坦然地认为自己便是长生公主? 还是到底是受了裕明帝之前的奇怪态度影响,勾起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 不要多想了。 长生吸了口气将那些烦乱的思绪都给压了下去,恭敬虔诚地跪了下来,即便她不是他们秦氏的真正子孙,但她必定不会辜负了这个身份,她发誓。 夜渐渐深沉。 凌光守在了太庙之内,神色有些凝重,这一趟外出并非什么危险的任务,北方各州虽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但目前为止还并未真正地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即便百姓不安,但也不至于出现什么暴乱,陛下如此担心是为何? 长生能够发现裕明帝的不对劲,凌光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作为下人她不该多问罢了,回京之后,似乎便没事了,可来太庙这事,凌光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将她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看清楚来人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忙上前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裕明帝扫了她一眼,“退下。” 凌光一愣,“陛下” “退下!”裕明帝喝道,威压伴随而来。 凌光心中一颤,跪下来应道:“是。”随后便退了下去,而这时候方才发现裕明帝竟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的,即便担心,却也不敢冒着抗旨的罪名,直接退到了太庙之外。 厚重的宫门以及强行安下来的心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长生并没有发现大殿外边的动静,继续恭敬虔诚地跪着,是祈祷,或许也有赎罪,赎那并非她有心犯下的罪。 天由深沉渐渐地转淡,最终边上泛起了白光,当晨光透过了窗纱照射了进来,长生方才抬起了头,艰难地动了已经发麻了的腿,缓缓站了起来,可便是成功站起来了,却是麻的厉害,“凌光?” 她叫了凌光,不过门外却久久没有动静。 她知得缓慢地挪动着双腿走过去开门,没走一下,那酸楚的滋味让她忍不住想要龇牙咧嘴,但想着这是什么地方,最终还是忍住了。 打开门厚重的大门,见到的却不是凌光,而是裕明帝,他便那般站在门口,威严高大的身躯如泰山一般,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 长生愣了半晌,方才问道,“父皇?”两个字带着疑惑也带着惊讶更带着微微的颤抖,“您怎么来了?” 裕明帝看着她,那双眼睛深沉如海。 长生站着,双腿上的酸楚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原本压制了一整晚的混乱的思绪便又突然间涌上来了,比昨晚更加的混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不知过了多久,裕明帝开口道。 长生张了嘴,可是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像只是本能地觉得该说话一般。 裕明帝转身离开。 “父皇!”长生踏出了一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从心底生出,耳边更像是有把声音让她追上去,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一般,仿佛他走了,她便会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却不知道。 裕明帝的背脊似乎一震,但却没有回过头来,“走吧,不必去跟贵妃告别了。”然后,一步一步地继续离开。 长生想要追,可双腿像是已经酸麻到了没有知觉不受控制一般,她怎么都无法迈开一步,直到裕明帝的身影消失了,直到凌光匆忙回来了,她仍旧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公主?”凌光唤道,一连唤了好几声。 长生方才回过神来看向她,神色却是茫然的,“凌光” “奴婢在!”凌光扶着主子,心中的不安更浓,“陛下跟公主说了什么了吗?昨晚上陛下跟公主说了什么了?发生了何事了?” 长生一愣,“父皇父皇昨晚上便来了?” “是。”凌光错愕,“公主不知道吗?” 长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方才出来才见到他”父皇为何? “公主”凌光沉吟会儿,“这一趟巡视陛下可有吩咐公主其他事情?” 长生又是一愣,随后摇头。 “那陛下为何如此担心?”凌光问道,没错,担心,这是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思虑的出来的结论,除了过于担心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担心吗?”长生呢喃道,是担心吧?否则便不会让她来太庙祈求祖宗庇佑,更不会在这里陪了她一整个晚上,方才那般离去是因为太过担心所以方才不想多说吗?这一趟巡视真的有其他的事情?可为何不告诉她?是要考验她吗? 是啊。 这般多年来,她虽然办了不少的事情,遇到了不少的危险,但都事先得到了父皇的提醒,燕州城大战那是意外,但若不是他事先将虎符给了她,她怕也不会那般容易便脱险了,这般多年来,她始终在他的庇护之下。 可要担起这大周的江山,却不能永远只靠着别人的庇护,更不能依赖这一份庇护,他这是要完全对她放手,甚至将她至于危险之中,所以,才会那般的反常,才会避开她,是怕狠不下心来? 是这样吗? 是吧。 “出发吧。” 凌光道:“不去跟贵妃娘娘告别了吗?” “不去了。”长生抹了把脸,掌心发凉,抹去了一夜未眠的疲倦,“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便不去了。” 凌光看了看主子,“是。” 此趟出行与承平七年那次巡视西北人员配备基本一致,除了保障安全的护卫之外,其他的人员都是农业水利方面的人才,大多出自工部,另外便是户部来了一个侍郎,因为兴修水利跟赈灾都是需要银子的,还有便是 王驰。 圣旨下了之后,长生也是问过了随同出行的人员,但名单上边并没有他王驰在。 “焕之亦是昨日接到旨意,随公主一同出行。”王驰不待公主殿下问出口便已经主动交代了。 长生皱了皱眉,不过在众人面前倒是没说什么,“那便辛苦王大人了。” “不敢。” “阿熹!”这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长生看了过去,便见本该在京畿大营的许昭策马走来,看那样子似乎来的很急,“你怎么来了?”她迎了上去,皱眉问道:“这才去了京畿大营多久便胡来了?” “说什么了?”许昭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亲昵的举动让旁边等候出发的众人愣了愣。 这许副统领不是已经定亲没几日就要成亲了吗? “我是专门来给你送行的!” 长生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有什么好送行的?” “说什么糊涂话?”许昭板起了脸,自个儿的糊涂事还没理清楚倒是学会来教训人了,“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说完,便又上下瞄了瞄她,皱眉道:“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没事。”长生道,“昨晚上没睡好而已。”随后便又道:“我不在你可别胡作非为,成亲那事你听贵妃娘娘的,婚礼完了便回军营去,可别陷进温柔乡里边去了!” “我便这般没用吗?”许昭脸有些挂不住了,“你在外边小心些才是!” “成了!”长生不打算说下去,“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既然回来了便进宫去见一见贵妃娘娘,怎么说人家也为你辛苦一场。” “我本来便是要回京见贵妃娘娘的。”许昭嘟囔道,“怎么说的我跟那臭小子一般没良心似得。” “这么说便不是专门回来给我送行的?”长生眯起了眼。 许昭一僵,“这这自然也是了!” “哼!”长生冷哼一声,“记得安分些!”便转身回去了,上了马车之后还没忘记再叮嘱一下,“记住我的话!” “知道了!”许昭板着脸应了,之后便严肃地跟负责守卫的侍卫头头交代了一番,这才将人放行,目送了队伍离去之后,便进宫去了。 荣贵妃是在见到了许昭之后才知道长生已经出发了,倒也没有生气她没有来跟自己告别,但上次见面还说了走之前会过来她这里一趟,她好给她准备一些东西,可现在没来,荣贵妃难免有些担心,得知许昭见见过长生,便详细问了一遍。 许昭自然一一说了,“娘娘别生气,那丫头做起事情来六亲不认的,等她回来之后再好生教训她一顿就是了!” “你这话若是被阿熹给听了,小心她真的六亲不认。”荣贵妃失笑道,许姐姐待她恩重如山,对许昭这唯一的血脉,她自然也是关注的,不过先前插不上手罢了,如今能为他操办婚事,倒是了了一桩心愿了,只是这新娘子“许副统领,这门婚事你真的同意?” “为何不同意?”许昭道,“阿熹说了,既然卢家敢嫁,我们为何不敢娶?” 荣贵妃一愣,半晌之后才道:“阿熹年纪小,她还不懂婚姻大事的重要性,女子若是嫁错了郎一辈子便完了,男子虽没有女子那般严重,但娶妻娶贤,若是娶错了,便是祸延三代,许昭,你可要想清楚。” “娘娘该知晓,此事臣没有选择。”许昭道,“不过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心,臣知道自己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妻子,自然便不会让祸延三代的事情发生!” 荣贵妃看着他半晌,“既然你心中有数,本宫也便不多说了,只是不管如何,你姑姑必定希望你能够婚姻美满的。” “娘娘。”许昭笑了笑,“男子志在四方,家里娶的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保证她能够安安分分便成了。” 荣贵妃笑了,“许姐姐见了你如今这般,定然会高兴的。” “多谢娘娘夸奖。” 荣贵妃便将后不后悔的话题丢开了,既然他心中清明,便知道该如何做,他也说的没错,男子只要清楚知道自己娶的是个什么人,没有沉溺温柔乡也没有被迷惑,便能将人制住,最终后悔的怕是那卢氏女,“阿熹怕是不能回来参加婚礼了。” “不重要的事情,哪里需要她在?”许昭道。 荣贵妃叹了口气,便与他说起了婚礼的事宜,便是不重要,可总是许皇后的侄儿娶妻,总不能闹出笑话来。 便在许昭进了荣贵妃宫中的时候,崔公公走进了气氛有些阴沉沉的太庙大殿,走到了那站在神位之前的裕明帝身后,“启禀陛下,公主已经出发了。” 裕明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崔公公行了一礼,无声地告退了,待走出了大殿,这才敢喘口气,他不知道这次出行到底有什么秘密,但主子此时此刻的情绪明显的不对劲,不对劲的让他胆战心惊,就像是就像是回到了当年皇后娘娘崩逝的时候一般。 可如今除了长生公主出远门之外,没有其他大事情啊? 陛下这到底 崔公公连忙止住了遐想的思绪,一脸严肃地候在了太庙之外,等候着主子的传唤。 长生在太庙里跪了一夜,离开太庙之后只是梳洗了一番便出发了,连口水都没喝,更不要说吃早膳了,好在这次是奉旨出行的,以她的品级,车架自然是很好的,上了马车,凌光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早膳拿出来了,虽没有宫中的样式多,但却也是精致可口。 不过长生却没有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两口便停下了。 “公主再吃一些吧。” 长生勉强喝完了那碗粥,“收起来吧,我休息会儿。” “是。”凌光没有勉强,“公主安心休息就是,万事有奴婢在。” 长生颔首,靠在了一旁的垫子上便睡了起来了,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事情但毕竟是一夜没睡,合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下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被一场噩梦惊醒了,醒来之后,浑身发冷,竟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主怎么了?”凌光忙问道。 长生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抬手抹了抹脸:“没事,做了噩梦罢了。” “噩梦?” “是啊。”长生笑道,“梦见父皇拿刀追杀我,不就是噩梦吗?” 凌光却是脸色一变。 “这般脸色做什么?”长生失笑,“总不会怕噩梦成真吧?” “公主” “好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抬手掀起了车窗的帘子,看向了外头,“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凌光道。 长生问道:“没停下来休息吗?” “刘大人说了天色不太好,怕是会下雨,建议暂且不休息,等到了驿馆之后再休息。”凌光道。 长生点头,“离下一个驿馆还要多久?” “傍晚前便可到。”凌光道,“公主可要用午膳?” 长生抹了抹肚皮儿,倒是真有些饿了,“也好。” 凌光将东西从食盒里面拿出来,一直烧鸡跟两个埋头,还有一罐儿汤,“中午没停下来,奴婢只能让青龙去弄来了这些。” 长生失笑:“这已经很不错了。” “公主先用着吧。”凌光脸色也好了不少,“等到了驿馆就好了。” “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主子还会娇气不成?”长生失笑,拿起了馒头便用了起来,“不过以后若是还错过了用膳的话,便不要私下去弄这些了,利大人他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这趟出来可不是玩儿享福的。” 凌光也没反对,“是。” 长生用了一些,便问道:“王驰可还安分?” “一路上除了给两位大人交流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事情。”凌光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经跟青龙说了,让他盯着他。” “嗯。”长生颔首,继续用着。 当天傍晚,一行人顺利到了驿馆,大伙儿好好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便继续往庆州出发,虽说目的地是庆州,但北方各州也是受了灾的,路上的情况也在任务范围之内,而且此趟行程最为重要的还是日后兴修水利一事,这一次虽说是天灾,但也暴露了水利不通的问题,不但是农业灌溉,还有海路运输,都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尤其是农业灌溉,在这农业社会,长生比谁都清楚若是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对大周,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 工部侍郎利时谦,户部侍郎林华开始的时候对于陪着这位公主殿下出来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开始的时候恭敬是恭敬,但也只是恭敬罢了,可这般走下去了,却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却不像是凭着皇帝的宠爱胡作非为的,不管是对水利兴修还是对各地的税收,户部的银钱调动都十分的清楚,而且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来,再加上态度谦和,愿意放下公主殿下的架子,两人也不是朝中的那些老古板,本就做不出去为难一个小姑娘的事情来,再见她不像是个蠢货,也便另眼相看起来了,在正事上边是越说越是投机,一路走下来都是极为的顺利愉快。 走走停停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庆州州府了。 “下官庆州州府田文易恭迎公主殿下。”庆州州府早便在长生公主一行人到来之前便恭恭敬敬地站在城门口等候了。 这车架一到,便上前恭迎。 长生端坐在了马车内,让凌光掀开了车帘子,见了众人,来之前自然是摸清楚了这庆州各级衙门的情况,也得知了这庆州州府还是一个旧识了,“多年未见,田大人可好?” 田文易抬头看了车内的少女一眼,也不过是一眼而已,如今这位主儿可比当年绵州那时候更加不能得罪了,不过听她这般一说便是还记得当年绵州的事情,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多谢公主惦记,臣很好。” “那便好。”长生笑道,“本宫奉旨前来巡视庆州灾情,倒没想到田大人居然任了这庆州州府,这便好,都是旧识了,本宫接下来的差事便好办了。” “公主言重了。”田文易恭敬道,“驿馆已经收拾妥当了,公主一路辛劳,不如先去驿馆休息,稍后臣再向公主禀报?” “好。”长生笑道。 田文易又行了一礼之后,便想同行的其他三位大人一一见了礼,便在前头领路往驿馆而去了,到了驿馆之后,自然便是各自修整了。 田文易倒也没闲着,公主殿下是女子,她休息的时候他自然便不要打扰,而且再没摸清楚情况之前也不敢去打扰,便一一拜会了同行的三人,这次来的工部户部两位侍郎都是内敛沉稳的,这般的人打起交道来只要坦诚的话,很容易便能相谈甚欢,田文易在之前也便打听过了,利时谦与林华拜会的很愉快,倒是在那三元及第、王氏少主王驰那边谨慎小心,花费了一番功夫,毕竟曾经当过两任的绵州州府,深切地感觉到了士族之力,更清楚王氏一族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蚕食萧氏,对这位王氏少主便更是多了一份警觉之心。 王驰倒像是没发觉似得,先是以他曾经在南方任职而拉近关系,后又便夸奖了一番他对灾情的应对,临了也没忘记提点了几句公主殿下的性情。 田文易心里感慨王氏一族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情理之中的。 “公主,许副统领的信。” 长生方才沐浴完,正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晾者半干的长发,“拿来吧。”这段日子许昭倒是来了几回信,说的都不过是京城的状况,像是担心她出了京城便不知晓京城的动静,生怕她吃亏似得,虽说有些多余,但这份心她还是很受用,拆开了信,还是京中的消息,但却让她有些意外。 “出事了?”凌光见主子脸色一变,便问道。 长生摇头,“父皇给衡王指婚了。” 凌光一愣。 “顾绮。”长生叹了口气,“父皇将顾绮指给了秦阳。” “公主之前不是说过顾绮与衡王不合适吗?”凌光问道,“陛下为何还下这样的旨意?”陛下从前可从未违背过公主的心意的,现在 长生沉思半晌,“顾延进京不可能只是为了一桩春闱案的,而且,他在春闱一案中出了力,按理说来是要得到回报的,可顾家离开京城太久了,即便顾延余威仍在,但他年岁已大,便是父皇特许他入朝,可这般多年过去了,朝堂早已不是当年的朝堂,顾延未必能重拾当年的辉煌,再者便是顾闵年少,顾延要看顾孙子,要为他铺路,自然便需要一个桥梁。” “顾绮嫁入皇家?” 长生颔首,“顾绮嫁入皇家,顾家与皇家便是姻亲,顾家算是在京城立稳脚跟了,凭着这一层皇亲国戚的身份,再加上顾延的余威,顾闵在京城会得到最好的看顾,最大的资源,只要他再努力一些,将来便是一片坦途,顾家兴旺指日可待。” 凌光听完凝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顾绮为了顾家还真的是愿意牺牲一切。” “罢了。”长生笑了笑,“她既然是求仁得仁,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说秦阳也不差,贵妃娘娘也是个好相处的,这对顾绮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至于担心,你不觉得本公主更应该担心一下衡王殿下吗?” “顾绮为了顾家,自然便会与衡王琴瑟和谐。” 长生挑了挑眉,“去研磨。” “公主这是要回信?” “八皇兄得了这般一门好婚事,作为皇妹自然是要去信祝贺的。”长生难得玩心大起,“走走,去写信去!” 至于许副统领的,便算了。 京城当中,秦阳主持完了南王世子的婚礼之后便走了,因为自从眼中钉肉中刺走了之后,他待在了燕州城便觉得在浪费生命似得,无聊的浑身都难受,且还时不时地想起了当初那让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的事情,所以一完成了任务便溜了,又因为得知了许昭在路上竟然遭到了刺杀,所以衡王殿下不但让南王世子派人护送他,还一路狂奔回来,以免那些不长眼的刺客也找上了他,当然了,回到了京城之后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怕那些刺客的,他是想念许久没见的母妃了。 这回来之后,那总是找他麻烦恨不得将他给气死的臭丫头也不在了,尤其是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京城又被她弄的天翻地覆,连宁王也死了,他便更为她离开而高兴,恨不得仰天长啸让她一辈子也别回来! 可这高兴没两日,便接到了赐婚的圣旨了。 父皇竟然将那顾家的顾绮赐给了他,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不是那臭丫头害他的,可后来一想之前她不是一直警告他不要动那顾绮的吗?应该不是她做的!顿时心情便又大好了,原本他便对那顾绮有几分的兴趣,而动了她,又能将了那死丫头一军,自然便是好事一桩,至于父皇为什么要指给他便不重要了。 倒是荣贵妃似乎对这婚事不太满意。 “母妃,婚事已经定下了,多想无益。”秦阳只得劝说,“顾家书香名门,顾绮跟那臭丫头也有几分交情,我娶了她,不亏。” 荣贵妃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可自己的心思他却一丝也没明白,顾老太爷来京城自然不是来看望陛下的,他是想要顾家重回朝堂,那顾绮看似端庄贤淑,却也不是个简单的,这傻小子现在还觉得自己不亏,将来被人吃了还不知道了!“行了,你也别一心跟阿熹斗气,她是你妹妹,不是仇人。” “是。”秦阳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偏心了,这般情况之下一般最好便不要反驳,否则便是没完没了的念叨了,“不过母妃你也别总是说儿臣,也说说那臭丫头,先前还说给许昭跟我找媳妇了,可最后人家许昭自己找了,儿臣还是父皇亲自操心,那丫头就那一张嘴罢了。” “还说?” “儿臣不说便是了。”秦阳道,等她回来了他还不狠狠地反击回去便不叫秦阳!“婚期定了吗?四皇妹在外头忙着,儿臣便操办婚事总不是太好吧?还有,不是宁王兄才去世没多久吗?婚期还是往后一些吧。” 荣贵妃哪里会看不出儿子的小心思,不过兄妹之间打打闹闹的只要不伤和气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宁王“最近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阿熹在外边,你便多去给你父皇请安。”顿了顿,“宁王的死,到底是伤了你父皇的心的。” 秦阳道:“儿臣晓得。”话是这般说,可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感觉,父皇哪里需要他陪?便是他愿意有这个孝心,他也不需要,至于宁王,得知他死讯的时候他只是惊讶了一会儿罢了,至于伤心,那倒真的是没有,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便是担心了,担心将来那臭丫头是不是也会对他下手一般,虽然母妃说了宁王的死并非那臭丫头所愿,但他死了总是跟她有些关系就是了!   ☆、356 他知道了 “母妃也不要总是想着别人,父皇是要人陪,母妃便不要人陪了?”秦阳不愿意再去提这些事情,父皇不需要他去关心,宁王更不需要他去怜悯,他也不想管这些事情,“那顾绮怎么说也是顾帝师的孙女,儿臣这聘礼可要好好准备。” 与其将心思花在那些不必要的人跟事上头,不如花在他身上,最好连那臭丫头也不管才好! 荣贵妃无奈,却也欣慰,“行,一定不会让衡王殿下丢脸就是了。” 秦阳决定将这场婚礼办的有多盛大便多盛大,气死那臭丫头! 许昭给长生去信说这事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想要告诉一下长生她给衡王殿下找母老虎的计划落空了,还有便是衡王殿下很嘚瑟,嘚瑟的让他有些看不过去了。 秦阳自然不知道许昭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虽说对长生不待见,但对许昭在燕州那段日子倒是相处出了几分交情来,又想着若是他连那臭丫头的表哥都给拉到了自己这一边,必定能气死那臭丫头,便更是有意亲近了,后来无意中还从荣贵妃那边得知了许昭婚事的来由,又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感情,有事没事的便将人拉出来喝酒。 许昭本不想理他的,但碍于他衡王的面子,再者便是若是能够让衡王也站在长生这一边支持她的话,将来她登上太子之位的事情便又多了一份助力,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一来二去的,京城便传出了衡王跟许昭关系密切的传闻来。 秦阳对这传闻颇为高兴,就等着长生回来,看她那一副气的要吃了他的神情,至于这传闻背后的意义,便直接忽略了。 现在他在乎的时候是真的在乎恨不得用一切去换那个位子,可不在乎了之后便真的不在乎更不明白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现在就一心要让公主殿下不好过。 至于许昭,直接嗤之以鼻,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清楚的很,传便传去,对也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况且让所有人都认为衡王跟他们是一伙的原本便是他的目的,将来他便是不帮忙可有了这一事,他想反过来对付长生也得看有没有信他帮他了。 所以,他根本便没将这传闻放在心上,不过从西州来的一封信他却不得不重视,是司楠来的信,说了萧惟回京一事。 萧惟居然跑回来了! 许昭顿时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即便是为了阿熹,可他这行为也是该教训!最重要的是,从西州到京城,一个多月了应该到了,更何况以他的着急程度必定是日夜兼程跑来的,现在早该到了,可他却没有见到人,这说明什么了? 说明他没进京城! 阿熹去庆州一事并不是秘密,他怕是没进京城,或许是进了京城但没来找他便得知了消息又追过去了。 也幸好司楠除了给他手书之外并没有上折子说他派了人进京来向皇帝陛下请安谢恩! 否则他萧惟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陛下正愁着寻不着机会呢,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许昭压下了怒火,当即便给长生去了信,同时也给司楠回了信,让他在帮忙给萧惟兜一兜,自己这边也是准备好了一旦出事了便出面保下他! 在这里瞧不上可阿熹瞧上了,他便不能出事! “混账东西!” 这般没脑子的混账哪里配的上他的阿熹?! 长生比许昭还要早些得到萧惟的消息,是通过青龙得知的,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便是安心,在得知了他正在向她而来的时候,她安心了,一直动荡的心彻底安了下来了,即便在人前她一直镇定从容,可心里的不安始终没有散去过。 心安了,处理起事情来也便更加的得心应手了,庆州是北方的一个大周,要将整个庆州都走一遍的话,没一两个月是办不成的,一行人在州府驿馆修整了两日之后便出发了,便是听了田文易的禀报,但巡视自然是要亲自走一遍的,以田文易的胆子是不太可能隐瞒虚报的,不过字面上的情况总比不上眼见为实。 田文易亲自陪同,累的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这一日更是淋了雨,染了风寒了,除了田文易之外,利时谦跟刘华也是不同程度地染了风寒,就只有两个年轻人没事,至于其他侍卫,便更加不会有事了。 不得已,一行人只能在义县停下来了。 几个病人自然是躲在屋子里养病了,没病的,长生头一日还是窝在屋子里没出来,给裕明帝写汇报折子,还有便是将一路走来的情况记录起来,留待将来所用,便是知道了水利问题出在了何处,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这是一项长期的民生工程,不是一天两天或者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解决的了的。 第二日,长生便叫上了凌光,打算出去逛逛。 义县受灾并不严重,不过领略风土人情亦是此行的目的,而且这一路上都是打正旗号出来的,见到的自然不会太多,太真实,也不是没想过微服,但这趟来是为了彰显皇恩的,便是有问题也不是这时候挖出来,自然便没了微服的意义了。 “找辆车,我们去乡间走走。”在县城里头逛了一圈,虽说不算是十分富足,但是安居乐意还是有的,不过真正能体现一个地方的富庶,还是要看乡间的寻常老百姓才成。 车辆很快便被找来了,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知姑娘可愿让焕之作陪?” 长生跳了跳眉,“王少爷既然都这般说了,我若是说不岂不是很不是抬举?” “姑娘言重了,若是姑娘不愿意” “你便在我后头偷偷跟着来?”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还是算了吧,与其针芒在背,还是摆在跟前瞧着的好。” “那焕之便多谢姑娘了。” 找来的车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不过即便是这样一辆马车走进了乡间仍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王驰倒是没得寸进尺进车里跟长生一起,而只是在外头跟青龙一起,一路上,他没说话,也没作妖,倒是安分的很。 事实上,从离京开始到现在,王驰都很安分,也都尽忠职守,长生也不得不承认他那三元及第名副其实,甚至可以说他实际上的用处比这三元及第的名头还有充实,原本她是不明白裕明帝为何让他一同来的,等真正办起了正事,她便有些明白了,甚至还明白为何裕明帝明知此人是只老虎却还是养着,给她当磨刀石是其中原因,但更为重要的还是他王焕之的确是个人才! 作为王氏一族的少主,官场上的弯弯道道他信手拈来,不必那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滑头逊色多少,这并没有什么,难得的是业务水平还不比别人差,利时谦他们也算是专业领域上的业务骨干了,可他王驰与他们交流起来没有半死的障碍,甚至还能反过来指点着两位前辈,这等本事岂能不让人佩服? 与他相比,长生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便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便是冲着这个,长生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安分识时务。 义县的乡间虽然受灾不严重,但从地里的情况来看,今年的收成还是会受到不大不小的影响的。 “公主不必过于的忧心,这几年北方一直风调雨顺的,大部分百姓手中都有存粮,各地的粮库也是充盈,便是出现灾荒也可以及时应对。”王驰正色道,“倒是税收这方面受到的波及会大些,这些年除去南疆之外,其他三面都不是很太平,去年的燕州大战,消耗巨大,今年军费开支亦比往年增加了许多,今年北方受灾,来年户部怕是要头疼了。” 长生看向山坡之下不甚茂盛的作物,“王大人眼光长远,来年不如去户部帮帮忙。” “若是公主的命令,焕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驰道。 长生笑了笑,“王大人似乎弄错了,你便是要赴汤蹈火对象也不该是本宫才是,陛下可还好端端地坐在龙椅上了,再者,王大人身负王氏一族兴衰,哪里便能随便就为了谁赴汤蹈火?” 王驰看着她,苦笑道:“公主到底是防着焕之。” 长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不就是因为士族吗?”王驰继续道,“若是焕之跟公主说,焕之心中所谋与公主殊途同归,不知公主是否能对焕之信任一两分?” 长生好笑道:“王大人这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还是将本宫当成三岁小孩子?” 她有这般好哄吗? “焕之生在王氏,这并非焕之能选择。”王驰正色道,那张虽然及不上萧惟但是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脸庞严肃而诚恳,“但却可以决定将来。” 长生挑眉,静待下文,他出现在随行人员当中她便知道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果然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王驰像是没看到她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继续道:“公主可还记得当年矿山一事?” “王大人是要跟本宫话当年吗?” “当年矿山一案,焕之竭力为王氏一族筹谋,可宗族之中却是一心要将我这个继承人拉下马,即便是一向看重我的父亲最终也选择了息事宁人,甚至认为我所做的一切有损家族,有损他的权威。”王驰继续道,“我被解除了一切的权力,送往了别院,那时候我便明白,王氏一族对我来说既是依靠更是束缚。” 长生看着他,“你想如何?” 以他王焕之的性情,当年所受的委屈必定是铭记在心,也绝对不会轻易饶了那些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之人。 “若是王氏一族脱胎换骨,公主以为如何?”王驰反问道。 长生笑了,“不知是何等脱胎换骨?” “士族于焕之心中并不重要,王氏一族若不是士族了,朝廷便无需防备士族崛起,担忧皇权被动摇。”王驰道,“公主殿下,若焕之能为公主铲除士族,不知公主可否愿意给焕之信任?” 便是长生做了他会说的天花乱坠,但听了他这话仍是惊讶,“王驰,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吗?本身为士族却要铲除士族,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还是你真的相当大雍的邢国公?” “公主一直厌恶焕之可是因为这个?”王驰笑道,自信与从容的风姿在初夏的阳光之下绽放,“若是如此,焕之可以跟公主保证,焕之并无为邢国公之心,更无觊觎公主之心。” “哦?” “邢国公之所以被明熙女帝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与明熙女帝之间不清不楚。”王驰继续道,“而焕之,只想清清楚楚地做一个臣子。” 长生笑了,“当真?” “当真。”王驰正色道。 长生继续道:“本宫自认为不是什么人间绝色,脾气不好性情糟糕,王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的,不过并不能便说王大人就会安安分分地当一个臣子。” “请问公主,朝堂之上哪一个朝臣没有野心?”王驰笑问道,“江山之所以动荡根源从来不在臣子身上,而在于为君之人罢了。” 长生亦笑道:“本宫可没相信能够压的住如王大人这般一个野心勃勃的臣子。” “公主未免太妄自菲薄了。”王驰笑道,“若是公主朝堂的臣子都掌控不住的话,陛下岂会将如此重担交与公主?”说完,作揖道:“公主,焕之知道先前多有冒犯,让公主对焕之存了偏见,但焕之之心可昭日月,还请公主明鉴。” 长生还真的不敢信了他的话,不过人家都如此低头,在对方还有用,而且皇帝陛下明显是要继续用他的情况之下,她也不好将话说的太死,虚以为蛇罢了,谁比谁弱?“本宫拭目以待便是。” “多谢公主。”王驰笑道。 原本便没想过一下子便可以冰释前嫌,不过至少算是破冰了。 “如今陛下的皇子当中便剩下魏王对公主威胁最大了,若是公主不介意,臣愿意为公主除去这最大的威胁。” 长生颔首,“从王大人投靠魏王的那一日起,不就在做这事吗?” “公主英明。”王驰又作揖道,“待除去魏王之后,便剩下三个皇子了,这三个皇子当中,安王软弱怕事,衡王身份最为贵重,燕王最为危险,不知公主有何打算?” “王大人这般问便是认为本宫若不将这些皇子一一铲除了便上不了位?”长生挑眉。 王驰道:“大雍女帝便是有大雍太祖的遗诏,登上皇位之前也是血洗了皇室,而我朝太祖给公主留下的却是最大的障碍,陛下承认可以不顾朝臣反对将公主推上去,陛下在的时候,也尚且可以压制朝臣,但若是陛下去了,公主未必能顺利继位,请恕臣僭越,到时候即便是陛下的皇子都死光了,朝臣怕也会宁愿从宗室当中选出一人来继位也不会臣服于公主,若是陛下仍有皇子在世,那公主甚至可以说再无继位的可能。” “所以便赶尽杀绝,能铲除多少障碍便铲除多少?”长生笑道。 王驰应道:“便该如此。” “王大人为本宫筹谋细致,本宫感激在心,不过现在说这些维持尚早,还是等王大人将魏王给除了之后再来与本宫说这些吧。”长生道。 王驰并不失望,“是。”随后又道:“安王与衡王可暂且不管,但燕王却不得不小心,公主,燕王若是生出异心,对公主的威胁甚至可以说超过了魏王,而公主仁义,提前将燕王生母放还燕王,便失去了挟制燕王唯一的筹码,这半年来更是发生了许多事情,燕王心里未必没有怨言。” “本宫说了,一切待王大人将承诺的事情做到了之后,再来说这些。”长生道,“这饭呢要一口一口地吃,总不能一下子吃成一个胖子了,至于燕王会如何?王大人放心即可,本宫总不会不紧着自己的性命。” 王驰看了看她,拱手作揖,“是。” “孩子他爹,来吃饭了!” 长生寻声看去,便见一个妇人提着篮子站在田埂上边喊着,随后,在田中的丈夫便站起身来,招手吆喝了一声:“来了。” 夫妻二人便坐在田埂处,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午饭,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水的,平凡却幸福。 长生突然间觉得若是能保住这份平凡的幸福的话,与虎谋皮也不是不可以,得了重新再来的机会,有得了这破天的权利,总是改承担一些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大周百姓,为了这天下苍生,也许想的过于的高尚,但力所能及的事情,却还是可以做的,她转过身,看着身边的男人,“王驰,你既然敢效忠,本宫便不怕用。” 王驰眸中光芒一闪,“多谢公主。” “走吧。”长生转过身,缓步离去。 王驰笑了,跟了上去。 已是正午时分,凌光找了一户农家,给了一两碎银给主子弄了用午饭的地方还有一桌子农家菜,用过了午膳之后,又走了两个村庄,亦是一片祥和之景,临近黄昏了,便返回县城。 “公主便真的信了那王驰?”马车内,凌光见主子心情不错,便问道,“若是连王氏一族都不能挟制他的话,此人将来” “各取所需罢了。”长生笑道,“不存在信与不信,他有我需要的才能,我有他想要的权力,如此而已。” “奴婢担心” “王驰有句话说的不错。”长生继续道:“天下兴衰,看的不是臣子,而是君王,便是他王驰是虎狼,可若是脱离了王氏一族,再是虎狼也不过是头孤狼野虎罢了,将来若是真的不安分了,你帮我杀了就是。” 凌光一愣。 “君王忌讳的不是孤臣,而是一党。”长生道,“王驰若是要取信朝廷,王氏一族便必须没落,这便是他的投名状,没了王氏一族,王驰不足为患,若有王氏一族在,他王驰必定束手束脚,这一场赌局,值得一赌。” “那他为何愿意?” “只要他不是想要当着天下的主人,当一个孤臣也未为不可。”长生道,“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往后与虎谋皮时得打起十二分”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猛然晃了一下,长生身子倒到了一边去,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凌光猛然护在了身下,耳边传来了簌簌笃笃的声响,她抬头想要查看情况,却被凌光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公主别动!有刺客!” 长生心里一沉,刺客?这便是父皇担心的事情吗? 凌光护着主子躲开了车窗的位置,这才松开了主子。 长生便见两只箭没入了马车的车壁之上,正是方才从窗户中射进来的,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边便被塞进来一个人。 狼狈的王驰。 长生看了他一眼,神色冷肃,“凌光,尽快解决掉!” “是!”凌光扫了一眼王驰,便出了马车。 长生稳住了心神,“王大人可是受惊了?” “公主唤臣焕之即可。”王驰坐好了身子,狼狈随即褪去,“希望一同共了这一场患难,能得公主一丝信任。” “焕之便不怕不能活着回去?”长生挑眉。 王驰笑道:“能陪公主一同赴黄泉,亦是焕之大幸。” 长生脸黑了,冷笑道:“放心,本宫若是活不成一定拉足垫背的。” “不知公主对这刺客有何看法?”王驰聪明地没有再撩拨,正色道。 长生道:“等抓了活口审一下不就知道了?” “公主所言极是。” 在缓过神来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惊慌,也的确很有信心能够平安渡过,长生信任自己身边的人,即便皇帝陛下有意考验她,但也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冒险,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除了青龙与凌光之外,还有人在暗处的,像这般刺杀根本便不可能伤到她。 王驰亦是一样,皇帝不可能让长生公主冒险,尤其是在经历了那般多次的刺杀之后,皇帝若是没在这宝贝女儿的身边放足了人,岂会让她出门? 他们都相信很快便能结束的,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抓不到活口罢了。 可事情却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外边的打斗过了一刻多钟之后,马车便又猛然狂奔起来了,马车内的两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风将狂奔中的马车帘子吹开了,只见凌光一人在驾着马车,而她的手臂上已经负伤了。 “怎么回事?” 王驰神色也凝重起来。 凌光没有回答,继续驾着马车狂奔,而不久,马车便又想起了笃笃笃的声音,是箭射击马车的声音,后面有追兵! “凌光” “先不要问了!”王驰拉住了她的手。 长生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将疑问压了下去。 马车狂奔的更加的快了,凌光不是没听到主子的声音,更不是不想回答或者无暇回答主子,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将马车驾的更加的快,直到冲进了一个林子,方才停了下来,“公主,你先下马车,我来驾马车引开他们!” “出什么事了?”长生一边被她拉下了马车一边问道。 凌光取了一把匕首交到了主子的手里,“公主,出了些问题,那些刺客不是等闲的刺客,且人数太多,我与青龙怕是难以敌过他们。” “其他人呢?!”长生拽住了她的手问道。 凌光脸色发白,“公主,奴婢先将人引开,若是奴婢能活着回来,奴婢定然会” “你保护公主离开!”王驰却打断了她的话,“我来驾马车引开他们!” 长生与凌光皆是一愣。 “王驰放心,这次的刺杀与王驰没有关系。”王驰坐在了驾车的位子,从容笑道:“王驰愿以性命来换公主一份信任,若是王驰有幸活下来,请公主给王驰一个机会,若是王驰不幸殒命,便请公主记得将来登极之时记王驰一功,让王驰能青史留名!”说完,便驾马狂奔而去。 “王驰——” “请公主殿下记住今日!”王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但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凌光没时间去思索王驰此举,拉起了主子便往另一边去,没了马车,行走自然便慢了许多了,但只要追兵追了马车而去,她们便能逃出生天!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刺客不简单之后便发了信号,但是无人应!” “是不是也出事了?” “不!除非对方强大到连让他们发出警示信号的机会都没有!但若他们有这等本事我们也已然殒命!” “那为什么?” “公主”凌光停了下来,“奴婢知道不该这般怀疑,可是除非有人给他们下了命令,否则他们绝对不敢擅离职守!更不会见公主有险却不出来相救!” 长生心中猛然震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公主”凌光脸色发白,“您不觉得我们离京之前陛下很奇怪吗?” “不会的!”长生怒道,她明白她的意思,这次的刺杀与裕明帝有关系,“父皇为何要这般对我?即便他真的将人给召走了,也定然是有他的理由,或许这便是他要给我的考验” “公主,方才那些人招招下杀手!” “可不也平安逃脱了吗?”长生咬牙道,“凌光,父皇为何要害我?他便是真的想要我的性命,直接下命令就是,何须这般下手?!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离京之前父皇也的确是不对劲,但是这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我不相信父皇要害我!” 凌光也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变的如此的快?!便是陛下改变主意了不想冒险立一个女帝也不需要害公主的性命!他一道旨意便可以让公主一无所有,根本无需用着这样的法子!“是奴婢魔怔了,奴婢” 话还没说完,凌光便猛然转身举起了武器迎敌了。 王驰驾车引走刺客的计划落空了,刺客还是追了他们而来,即便只是三个刺客,但凌光却没有信心能够应付的了! “公主快走!” 长生看着拼命挡住三个刺客的凌光,一咬牙,狠下心来转身往前跑,可也没能跑多远后背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后背的剧痛蔓延到了整个胸膛,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转过了身,便见一个刺客举着剑往自己走了过来,也便是在这时候长生方才发现这刺客与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这些人没有穿黑衣更没有蒙面,却是统一着装,浑身杀气,面无表情,便如同一个杀人机器一般! 她想起了之前凌光所说过的那个杀手组织! 是他们吗?! 之前买凶杀许昭的人这次便将目标对准了她?! 那人走到了跟前了。 长生逃无可逃。 陷入了两个刺客围攻的凌光急的脸色狰狞,可却无法摆脱眼前的围攻,“公主——”相反因为过于的心惊而被对方有机可趁,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痕,“公主快跑——” 长生想跑,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便跑不了,但是也没想过就这样坐以待毙,她盯着那刺客一步一步走进,直到他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举起了长剑刺下的那一刻,长生抓起了一把泥土用力撒向了他的眼睛,同时避开了他刺下来的那一剑,更是在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往他的心口刺了过去,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 那刺客似乎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居然会有这般一招,疏忽之下便让对方有机可趁了,心口中了刀之后便毙命,连最后一击也无法达成,倒在了地上。 长生跪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公主快逃——”凌光差点没被方才的那一刻给吓的心脏跳出来,见主子脱陷了之后气势大涨,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刺客,继续应付另一个,也没忘记让主子快些逃走,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刺客了,可是她现在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她必须解决了这个刺客,为主子逃离争取时间,但是却绝无可能再应付再出现的刺客,她不知道青龙能不能将那些拦住,只能让公主快逃! 长生脸上被泪水湿润了,可却并不知道自己落了泪,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便继续逃,然而,还是没有逃多远。 凌光并未能解决那个刺客,便是还留着最后一口气却无法阻止他去伤害主子,长生摔在了地上,看着那走来的刺客,只能不断地往后面移动,直到他走到了自己跟前。 而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出其不意,甚至连护身的武器也没有了,那刺客举起了长剑,浓重冰冷的杀气将她笼罩住了。 长生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死神离自己如此的近。 “公主——”凌光厉喝道,拼命挣扎着,可除了牵动了身上的伤吐出了一口血之外,根本便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想了自己的主子,“公主——” 长生听到了她的厉喝,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渐渐的,仿佛感官都开始退化了一般,身边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将她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扩大了无数倍,无数倍—— 死亡便是这样吗? 她死过了一次,但那一次没有任何的感觉便重新活了过来了。 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活过来了吧?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父皇 父皇 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我不相信凌光说的那些话,我更不相信你会这般对我,可是——可是父皇,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还有谁呢? 不! 不会是你的! 怎么可能会是你? 你怎么可能会杀了你的女儿,即便你不知道为什么厌恶了我,你也不可能杀了你和元襄皇后的女儿,你怎么可能杀了你的女儿?除非你知道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了。 “长生!长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感觉到了周身一片温暖,耳边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长生?!” 他叫的很着急,叫的心惊胆战,叫的撕心裂肺。 萧惟 眼前的黑暗开始消失,渐渐的,一个熟悉的面容呈现在了她的面前,感觉也开始恢复,她觉得疼,觉得暖,觉得 “萧惟”她死死地握着他的手,空白的脑海中除了浮现他的名字他的身影之外,便是那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恐惧的念头。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不是他的女儿,不是他愧疚疼爱的女儿! 他知道了! “萧惟——”长生惊恐的浑身发抖,方才的温暖已经褪去了,身子渐渐地冰凉,最终仿佛被浸泡在了冰水当中一般,血液的温度都没有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明明最不可能的事情,明明需要冷静的思考方才能够得出的结论,却是这般突然间冒出来了,像是老天爷的馈赠,又像是惩罚一般。 她便是突然间就知道了,他知道了。 最恐惧的事情,便是这般莫名其妙地发生了,他知道了她不是她的女儿了!所有的一切都会随之湮灭,都会随之湮灭   ☆、357 别怕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一切了! 长生浑身颤抖的厉害,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脑子里只徘徊着这个念头,她甚至没有去想眼前的萧惟到底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真的。 “长生?!”萧惟见她如此,心中大骇,比方才那刺客拿剑刺向她的时候更加的惊骇,“别怕!别怕!长生,我在这里,别怕!” 长生的神魂像是已经离散了一般,除了本能似地抓着他之外,对他的叫唤没有任何的反应。 萧惟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方才他查看了过了她身上虽然有血但并没有外伤,应该是吓坏了而已,应该是!“别怕!”他一边安抚道,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光这时候也撑起了身子踉跄地走了过去,她伤的颇重,更清楚现在并没有安全,公主还没有完全安全,萧惟方才之所以能够将那刺客击倒那是因为他突然间出现让那刺客没有防备而且是用了弓弩,若是正面迎敌,他未必能胜,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再来几个!必须带公主离开这里!“萧惟快带公主离开!快——” 萧惟看向她,“你的伤势如何了?” “我没事”凌光咬着牙道,“快带公主走——公主背后被踢了一脚她应该受了内伤” 萧惟一惊。 “快带她走去县城看大夫”凌光继续道,“记住莫要泄露公主的身份任何人也不能告知” 萧惟将长生抱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连衙门的人也不要信”凌光拿剑撑着地,“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要信便是便是陛下派人来也不要信!” 萧惟神色巨变,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事情,长生受了内伤了,必须尽快找大夫!“好!”随后便抱起了长生,“那你们” “若是我们还能活下来我们会去找你们”凌光道,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子,“萧惟公主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保护她了莫要让她出事定然定要保护好她!” “我会的!”萧惟道,“你保重!”说完,便抱着长生快步离开,趁着夜色,他顺着往县城的方向而去,途中路过了一处村庄,便进去偷了两身衣裳换上,继续往县城赶去,直奔医馆,凌光说的没错,长生的确伤及肺腑,“大夫,内人伤的可严重?” 这小县城里边虽然没有什么好的大夫,但外力造成的内伤也还是可以治疗一二的,“伤及肺腑,得好生养着,不是我说,这小夫妻之间闹个矛盾是正常的,用得着下这样的狠手?” “请大夫赶快开方子下药!”萧惟哪里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便是以夫妻相称了,进城之前,萧惟也将自个儿那张惹人注目的脸做了一些修饰,又穿着粗布衣裳,大夫便直接以为他打老婆了。 “现在紧张了之前做什么下那般狠手?”大夫嘟囔着,才去开方子让人煎药了。 萧惟给了银子直接在这医馆里边待了下来,说好了等明天天亮了才走,大夫开始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同意了,而萧惟紧张的模样儿也让大夫对他的态度好些了,以过来人的身份又教训了一番夫妻之道,这才放过了他。 “长生” 他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少女,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了,从他抱着她逃离开始,即便是中途换了衣裳,她都像是失了魂魄似得,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知道她没有晕过去的,只是失了魂。 “别怕。” 他低着头,脸贴着她的,低声呢喃,若不是她伤到了肺腑,他更想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我在这里,别怕,长生,别怕” 长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泪水也随之落下,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失了魂了,脑子里除了那个可怕的念头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她甚至忘了他在这里,可终究是要清醒过来的,她的意志并不脆弱,求生的信念在恐惧中一点一点地生出,一点一点地蔓延,最终将她从恐惧当中拉了出来,她知道他在她的身边,她知道 “萧惟” 萧惟自然是惊喜,红着眼笑道:“你醒了?” “萧惟”长生继续哭着,没有应答他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还好还有他,还好还好还有他!当初,他遇到的是她顾长生,他救的是她顾长生,这般多年来,他喜欢的是顾长生,他爱的也是顾长生!是她顾长生,而不是长生公主!即便他也知道了,他也不会为了长生公主而不要顾长生的!他认识的所爱的原本就是顾长生!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他也知道了他也知道了他不会为了长生公主而不要顾长生,可他会害怕吗?他还会爱这样一个顾长生吗?“萧惟”她突然抓紧了他,“不要怕”不要怕她!不要怕! “不怕,不怕!”萧惟没有明白她这般的意思,只当她还没缓过神来,“我在这里,长生,我在这里!” “不要这样叫我!不要!”长生忙道,“叫我名字!萧惟,叫我的名字!” “长生” “顾长生!我是顾长生!” 萧惟没有来得及去想她为何这般,忙道:“好,顾长生,顾长生。”他抚着她冰凉的脸,“你是我的顾长生,我最深爱的人。” “顾长生!” “是,顾长生!”萧惟点头道,“别怕。” 长生伸手紧紧地抱着他,便是太过用力而牵引到了内伤的胸口钝痛也没有松开,他是她的,是她顾长生的!他是她的!“萧惟萧惟你是我的!我的!是我顾长生的!” “是!是!我是你的!”若是往常,她这般迫切地说这事他必定欣喜若狂,可现在却只是担忧,这次的刺杀,还有凌光所说的那些话都十分的不对劲,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现在他不能问,她的情绪这般不稳定,他如何能问这些事情?“我是你的,从头到尾都是你的,整个人都是你的,当初在常州的事情你便跟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长生,我是你的。” “不要离开我!”长生哽咽道。 “求之不得!” “我我”长生艰难地开口,“不是长生公主” 萧惟一怔。 “我不是长生公主!”长生继续道,声音极为的沉重沙哑,在他的耳边说着,抱着他的双手更加的用力,仿佛怕一松开了便会失去他,便会在这世上真的一无所有了一般。 萧惟愣住了,她说什么?她不是长生公主? “不要离开我——”长生见他不说话,便更加的惊慌了,“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你一切都是我的,你不能离开我——” 萧惟忙回过神来,“我怎么会离开你?”他抬起头看着青白的脸,“我只认识顾长生,我只认顾长生,而不是什么长生公主!当年在人贩子那里跟我逃亡的本就是顾长生,常州那些日子跟我在一起的也是顾长生,我爱的是顾长生,不是什么长生公主。” 他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若她所说的这话是真的,那一切便都有了解释了,她的恐惧她的失魂便有了最好的解释! 可这又如何? 她是不是长生公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所爱的只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顾长生,你听着,我萧惟爱的人只有你顾长生,而不是什么长生公主!” “呜呜”如孤舟在海上晃荡的心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港湾似得,所有的一切都随之瓦解,长生哭了出来,泣不成声,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宣泄心里的恐惧与脆弱。 萧惟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护在了怀中,“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过了许久许久,长生方才平静了下来,却也没有说话,躲在了他的怀中寻求庇护一般,静静地抱着她他。 “药煎好了!”医馆的伙计端着药进来,见了里面的两人抱在了一起,脸顿时红了起来,十分不好意思,赶紧放下了药便出去,“药要趁热喝了!” “多谢小哥。”萧惟应道,随后便低下了头看着怀中的长生,“长生,先喝药好吗?” “不喝!”长生动了一下手,抱的更加用力。 萧惟这次没有依她,“不行,你受了内伤,必须喝药才行。” “不喝!” “我陪你喝!” “不喝!”长生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委屈。 萧惟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心顿时便软了,但好在还有一丝意志力在,“不行!必须喝药,等喝了药你想怎么样便怎样?” 长生看着他。 “长生。”萧惟低声道,“听话。” 长生突然伸手抚向了他的脸,“又在脸上抹了什么?” “泥。”萧惟道。 “我不喜欢。”长生道。 萧惟笑道:“好,等我们离开这里了,我便洗干净。” “离开?”长生愣了一下。 “长生” 长生像是一下子冷静下来一般,“喝药吧。” 萧惟有种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的冲动,“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长生点头。 萧惟松开了她,下去端了那药,“我喂你。” “好。”长生坐在床上,点头。 萧惟一勺一勺地喂她,“苦吗?” “不苦?”长生笑着摇头。 萧惟也笑了,放下了勺子一口将碗里剩余的药汁喝了下去,然后伸手将她拉到了面前,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将苦涩的厉害的药渡入了她的口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便这般做,但他就是想这样做,那药怎么可能不苦?她苦,他自然要陪着,更是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平复心中的恐惧!她在害怕,所以他不能怕,可不能怕并不代表便不怕!他也怕!若没有那一场噩梦,若他顾忌太多没有回来,若他没有得知她来了庆州,若是他没有那般的着急想要马上见到她而去找她,若他没有碰上了被人追杀摔下马车的王驰,若他没有认出王驰来,若他没有及时赶到,他见到的便是她的尸体,无声无息浑身是血的尸体,就跟噩梦中的一样! 他差一点便失去她了! 长生紧紧的抱着他,回应着,她亦需要做些什么来确定他真的是她的,真的只爱顾长生而不是长生公主! 萧惟不断地加深着,将所有的恐惧都全部释放了出来,近乎粗暴。 长生感觉到了他的恐惧,源源不断的恐惧传了过来,让她的心都疼了,“别怕,我没事” 萧惟并未彻底地放纵自己,她还受伤,她还处在危险当中,他哪里能放纵?“别再吓我了——”他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每个字都仿佛从灵魂当中抽出来一般,“长生,再也不要这样吓我了!” “不会了。”长生道,“我发誓。” 萧惟咬着牙,努力地平复了思绪,这才松开了她,抬手一点一点地抹干净了她脸上的泪水,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愧疚又恼自己,“不许生气。” “嗯,不生气。”长生笑道,伸手搂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怀中。 “还疼吗?”萧惟将她护在了怀中,问道。 长生摇头,“不疼。” 萧惟怎么会信?不过她说不疼便不疼,“今晚上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 “好。”长生应道。 萧惟抱着她,“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 还有很多的疑问需要解决,前程更是一片茫然,但这些都不重要,萧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便是进城之前已经清理过了,可仍是能闻到残余的血腥味,即便不是她的,不,或许也有她的,“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管是谁,即便是当今皇帝,都不能伤害她! 长生闭上了眼睛,终于有了心安的感觉。 两人在这医馆里面待了一夜,当夜萧惟便给了那伙计银子让他去租了一辆马车,天才刚亮便坐马车出城去了,这般的举动自然便引起了大夫的狐疑,不过人走了之后也便没有多想,后来便是听闻了长生公主遇刺失踪一事,也没有将这事跟那对夫妻联系在一起,那对夫妻虽然有些不对劲,但看那样子是真真实实的夫妻的,怎么可能跟长生公主有关系? 马车走到了邻县便停了下来了,萧惟另外在当地又租用了马车继续往前走,每到一个县城便换一辆马车,而且饶了一个大圈,走了半个月才到了目的地。 庆州州府。 客栈内 洗去了身上的伪装之后,萧惟仍旧是拿出药膏来给长生上药,便是心爱之人光着后背躺在了他的面前,此时也生不出一丝旖旎的心思,便是后背那乌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可仍旧是让他的脸纠结的不成样子。 当日他只是为她换了外衫,在医馆的时候虽然让大夫诊治,但也不过是诊脉罢了,喝药亦是治疗内伤的,直到后来发现他抚着她后背的时候她会皱眉方才意识到可能她背上有伤,查看之下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她的后背处有一大块青紫,是外力所致! 既然是外力所致的内伤,那必定亦有外伤的,他竟然忘了这事! 如何不该死?! 长生即便看不到他此时的脸色,但也可以猜测的到,“不再苦着一张脸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疼吗?”萧惟问道。 长生直接坐起了身,“早就不疼了。” 萧惟放下了手中的药,拿起了旁边的外衫给她披上,即便已经六月了,但仍旧是怕她会冻着一般,“再上两次药应该就能全散了。” “嗯。”长生习惯性地偎依入了他的怀中。 萧惟环住了她,“来这庆州州府,安全吗?” 长生沉默,来这庆州州府是她要求的,他虽然不甚赞同但是也没有反对,还有便是“你便不想问问其他的?” 不管是当日刺杀一事还是她所说的她不是长生公主一事,都不是小事,可这半个月以来,他从未沉默过太久,总是跟她说话,像是怕不说话她便会害怕一般,可却从未提起过这些事情。 “我只需要知道我要保护好你便行了。”萧惟道。 长生看着他,笑靥如花的,“你便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好啊。”萧惟笑道。 长生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把他的脸,“哎呀,这脸都粗糙成了这样子了,你都往上边涂什么了?这样子还怎么卖一个好价钱?” “你舍得?”萧惟挑眉,将她的身子搂的更紧。 “还真的舍不得!”长生直接出双手了,“虽然是粗糙了一些,但我不嫌弃就是了,不过以后还是少涂那些乱七八糟的,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我不嫌弃。” 一路上两人以夫妻相称,假借出去访亲,别人问起便说做些小生意,长生长得虽然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又一直躲在萧惟身后的,不伪装倒也没什么,可萧惟那张脸若是不弄一下,便是不别人发现身份也会惹来麻烦,可也总不能涂一脸泥到处走,他便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药,兑了水涂在了脸上,将肤色给弄黑了许多,这样子虽然还是没能掩盖住五官的出色,但也总算是盖住了那份绝色了,她是见过永宁侯夫人的,萧煌虽然没见过,但也没听说过他长了一副倾城绝色的容貌,他这模样儿到底像谁了? 萧惟失笑,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中,“不嫌弃就好,不过嫌弃也不成,你可是说了我一切都是你的,可不能出尔反尔。” “呵呵。”长生得了便宜还卖乖似得,“放心放心,就算你人老珠黄了我也不嫌弃。” 看着怀中的笑靥,萧惟的眸色顿时深了几分,心爱的女子在怀,若真的一直清心寡欲的那还算什么男人?不过是理智与爱护她的心让他将那些想法都死死地压着罢了。 不过他若是真的一直没有一丝的想法,长生或许才该哭了,“萧惟,其实” “不行的。”萧惟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似得,头在她的颈项中磨蹭着,“不行的,长生,我要娶你的,你且等等,等我们成亲了便好了。” 长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暖融融的火焰包裹着一般,这般的男人如何能不让她动心动情?“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故意折腾你的。” “成亲之后还我?”萧惟抬起头,眼中火热。 长生的脸也被他烧红了,却仍是输人不输阵,挑眉道:“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萧惟顿时黑了脸,“说什么话了?你是姑娘家!是姑娘家!” “是吗?”长生挑衅地笑道,“我还是姑娘家吗?” 萧惟顿时僵了。 “哈哈” 萧惟哪里不知道又被她给戏弄了,“戏弄我?戏弄我是不是?” “是啊,我就是戏弄你。” 萧惟哪怕装着一脸凶恶的模样,可哪里会对她做什么,唯一能做的都被他给死死压着呢,只能恶狠狠地警告道:“等成亲了之后你便知错了!” “好啊,我拭目以待!” 萧惟一把将她抱着躺下,“睡觉!” 长生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我们会成亲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给你让我知错的机会。” “嗯。”萧惟抱紧了她。 他们都很清楚要做到这个,便必须解决眼前的事情。 萧惟清楚。 长生更加清楚! 而此时,两人这边还暂且能维持着温馨安宁,可义县,不,整个庆州都要疯了,即便是京城那边也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阵势。 长生公主在义县遇刺,下落不明。 这可不是许昭,是长生公主! 长生公主啊! “王爷放心,若是查到了我身上,我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王爷!”魏王府中,陈韬神色冷峻地道,当日他为魏王所用便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秦韶正色道:“你是本王的人,你若是出事本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王爷还需照顾世子与二公子!”陈韬道,“岂能出事?” 秦韶沉吟会儿,“秦长生遇刺这事本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且稳住,先静观其变!” 朝里朝外的人都认为这一次长生公主遇刺还是庶人秦恪做的,可他接到的消息却是跟听风楼有关系!皇帝因为许昭上次被听风楼杀手刺杀一事而下令剿灭听风楼,一夜之间,听风楼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可却没有斩草除根,逃了不少的人,这些都是亡命之徒,自然不会轻易作罢,便有了这一场报复,闯进皇宫来刺杀皇帝自是愚蠢,可长生公主在外边!若是杀了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也算是报仇了!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是,以父皇的睿智会想不到若是没有斩草除根会留下祸患?难道没想过那些逃走了的听风楼杀手会对他的宝贝女儿不利? 他定然知道,可还是出事了! 是疏忽所致? 不! 父皇怎么会允许这样的疏忽出现?!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待陈韬走了之后,秦韶便唤来了心腹,将一封信交给了他,“送去燕王府,亲自交到燕王的手里!” 听风楼一事若是有猫腻,他便是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躲不过,也得拉下个人挡上一挡! 荣贵妃听到了长生出事的消息之后差点没晕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便去见裕明帝,可却被拦在了太极殿外,甚至一脸好几日不管她如何求见,裕明帝都不肯见她,直到现在出事都已经半个月了,他还是不肯见她。 这让她越发的不安! “母妃你且放心就是。”秦阳看着母亲越来越憔悴的神色,心里真的是恨死那臭丫头了,“四皇妹不会出事的!她那人便是阎王也不肯收她!” “你胡说什么?!”荣贵妃怒了,“她是你妹妹!” 秦阳忙道,“儿臣错了,母妃你别动怒,儿臣这便去求父皇,让他一定要将四皇妹平安找回来!” “阳儿,不管如何,她都是你妹妹!”荣贵妃熬红了的眼眶湿润起来,“许姐姐便只留下这般一个女儿,她若是出事了,我将来如何去见她?” 知道如今秦阳如何还不明白母亲对许皇后的态度?“母妃,不是儿臣不关心她,而是儿臣很清楚父皇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父皇虽然不见你,但也没见火急火燎的,这便证明了四皇妹没事!说不准她这所谓的失踪也是另有隐情!母妃,父皇有多看重四皇妹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四皇妹真的出事了,父皇还能如此镇定吗?当年四皇妹不过是离宫出走罢了,父皇便急的跟什么似得,还有当日燕州城大战,父皇便是已经安排妥当一定能让她平安脱险却仍旧是那般紧张担忧,如今若是真的是失踪了,父皇还不疯了?” 荣贵妃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秦阳知道她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顿时松了口气,“所以母妃不必这般担心,也不必总是跑去太极殿,四皇妹失踪这事十有**是另有隐情,母妃这般去闹父皇,反而会给父皇添麻烦,对四皇妹也是不好。” 荣贵妃吸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便不能好好的!你父皇也是!这般危机重重的便是对阿熹好吗?这般多年来,这孩子何曾过过一日舒心的好日子?” 秦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秦长生没过过一日舒心的好日子,那其他人过的那便是不能说是日子了!“母妃安心便是,等过上一段日子,她便会回来的,到时候母妃再好好劝劝她,别老是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了。” 一个姑娘家,闹腾什么?! 便是真的出事了也是活该! 荣贵妃叹了口气,“你还是去你父皇那边打听打听吧,便是真的另有隐情也不能便说没有危险。” “是。”秦阳自然点头。 虽说不待见长生,甚至认为她真的出事了也是自找的,但秦阳还是去了太极殿,便当是让母妃安心吧。 他这般说服着自己。 到了太极殿,便见燕王秦靖跪在了太极殿前,他愣了一下,随即上前,“燕王这又是做什么?”他跪太极殿的次数可比那些御史还要多,“该不会父皇认为那丫头失踪一事跟你有关吧?” 看着吧,这次所谓的遇刺失踪怕又要有人倒霉了。 秦靖抬头看着他,“八皇弟可是来见父皇?” “是。”秦阳道:“我母妃不放心那臭丫头的事情,便让我来太极殿这边问问,虽然我也不觉得我有本事问出什么内情来,但母妃说了我还是得来一趟。”说完,又问道:“父皇真的怀疑这事给你有关?” “不是。”燕王道。 秦阳这便意外了,“那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求父皇让我去庆州。”秦靖道。 秦阳一愣,“去庆州?去找那臭丫头?” “是。” 秦阳看了他半晌,“你这般急着向父皇” “八皇弟。”秦靖打断了他的话,却不是因为他要讽刺自己,“四皇妹真的出事了。” 秦阳心头一跳,“真的出事了?” “当日许昭遇刺,是有人买通了江湖一个名为听风楼的杀手组织下的手,前不久父皇命人剿灭这个杀手组织,虽然成功剿灭了他们的总部,可却让一些杀手逃窜了出来,他们为了报复便对四皇妹下手。”秦靖道。 秦阳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父皇说的?” “不是。”秦靖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的?”秦阳继续问道,“父皇知道吗?若是父皇知道的话哪里会这么冷静?可连父皇都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八皇弟” “我一直认为七皇兄是所有人当中最不会耍手段的一个,可没想到七皇兄也深谙此道!”秦阳冷笑,“七皇兄跟我说这些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也跟七皇兄一样跪在这里求父皇?还是让父皇觉得我冷心冷肺恨不得那个丫头死?” “我并无这个意思!”秦靖道。 “那你为何告诉我?” “八皇弟便这般恨四皇妹吗?”秦靖反问道。 秦阳恼火:“我恨不恨她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想坐实了我恨她,便将这事推到我身上?我可告诉你,便是你害了我,你也没法子得到你想要的!这拦着你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可不是我!” “既然八皇弟亦是关心四皇妹的,自然便不该这般什么也不做。”秦靖道。 秦阳冷笑:“我能做什么?跟你一样跪在这里求父皇去庆州?” “至少能尽一份” “秦靖!”秦阳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你现在这般模样像什么吗?像是恨不得像所有人表现你有多关心四皇妹,多兄友弟恭一般!” 秦靖的脸顿时白了下来。 “先前我还不明白那臭丫头怎么翻脸不认人了,现在倒是明白几分了。”秦阳讥笑道,“想来是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了。” 秦靖的脸色更加难看。 秦阳直接不理他,上前去求见了,本来也没想过裕明帝会见他的,不过是来走走过场而已,可通报的内侍居然请他进去。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下面跪着像是被他揭了那层伪善的皮而无地自容发着愣的秦靖,心里有股劲儿再乱窜着。 那臭丫头该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可父皇为何没发疯? 揣着满腹的心思跟着内侍进了太极殿,到了御书房外,进去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引路的内侍,“父皇今日的心情如何?” “奴才不知。” 秦阳也没觉得意外,便是知道他们怕也不敢乱说,整了整思绪,便走进了御书房,便见裕明帝正坐在御案前批着折子。 “儿臣参见父皇。” “嗯。” 秦阳听了这简明扼要的回复,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谢父皇。”便站起身来,抬起了头看向前方的皇帝,他低头披着折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公公,见他神色似乎也没什么,心里更是咯噔咯噔的了,难不成父皇真的不知道?“父皇,儿臣方才在殿外见到了七皇兄,他告诉儿臣一件事。” 裕明帝停下了笔抬起头,“你母妃让你来的?” 即便仍旧是那副他看了十几年的威严脸庞,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哆嗦了起来,“是。”随后便又继续方才的话题,“七皇兄告诉儿臣,刺杀四皇妹的人是一个名叫听风楼江湖组织的余孽,便是他们之前刺杀许副统领,前不久父皇派人去剿灭他们,他们为了报复便对四皇妹出手,父皇,此事可是真的?” 裕明帝道:“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阳突然间觉得背脊一亮,明明已经是盛夏的日子,此刻却觉得一股冷意在室内流窜,“儿臣自然希望不是真的!” “朕以为你恨不得她死。” 秦阳忙跪了下来,“父皇,儿臣的确与四皇妹有些嫌隙,但也不至于” “下去吧。”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 “朕知道你没这个本事与胆子。”裕明帝道,“回去告诉你母妃,好生为你操办婚事就是,其他的事情不必多管。” 秦阳舒了口气,“是。”便行礼告退了,可明明知道不该继续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间停了下来了,转过身,“父皇,四皇妹不会有事的,对吧?” 裕明帝看着他,威严的双目幽深似海。 秦阳打了一个寒颤,“父皇” “下去。”裕明帝道。 秦阳再发疯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匆忙又行了一礼便离开了,而就在他走出太极殿之后,崔公公也跟着出来了。 “崔公公这是要去何处?” “陛下有旨给燕王殿下。”崔公公道,略施一礼之后便走了下去,对秦靖宣了口谕,是准许他去庆州的口谕。 秦阳心中有咯噔了一下,那臭丫头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他看向秦靖,见他接到了旨意之后神色激动,叩谢了皇恩之后便转身匆忙走了。 那样子若是做戏的话便是真的厉害了。 “衡王殿下若是无事,奴才便回去伺候陛下了。”崔公公回来后见秦阳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便行礼道。 秦阳回过神来,“崔公公,本王问你些事情。” “王爷请问。” 秦阳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问道:“四皇妹出事之后,父皇的心情如何?” “这”崔公公面露为难之色。 秦阳忙道:“我知道为难公公了,但你也知道我母妃有多疼爱四皇妹的,这几日父皇不肯见她,她都要急病了,公公便跟我说一句,好让我回去回禀母妃。”说完,便给他作了一个揖。 “王爷这是要折煞奴才了。”崔公公忙避开,挣扎了会儿,便上前低声道:“王爷回去让贵妃娘娘放心便是,陛下这几日并无着急之色,想来长生公主定然能平安回来的。” 秦阳道:“多谢公公。” “奴才不敢。”崔公公忙道,“那奴才回去伺候陛下了。” “公公好走。”秦阳点头,目送了他走入殿内却仍是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但是却并没有回后宫去跟母亲禀报这话,即便崔升说的肯定,可他却听得心中不安,莫名其妙的不安! 那臭丫头果真是他的克星! “走,去燕王府!”   ☆、358 谋反 秦阳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在担心那个臭丫头,他巴不得她回不来,但是为了自家母妃,他还是得管管,就算那臭丫头该死也得等母妃不再喜欢了再死! 对,就是这样! 做好了心里暗示之后,衡王殿下在燕王面前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我不管你去庆州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你都得将秦长生给带回来!” “我会的!”秦靖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话。 秦阳听着他这般干脆的话一时间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成!你既然答应了那我以后便只找你,至于你心中到底在盘算什么谋划什么,我一概不管,总之那臭丫头不能好端端地回来我便找你!秦靖,你可听到了!” “我是你七皇兄。”秦靖道。 秦阳哈地笑了出声,“我认你便是,不认你便什么都不是!即便是那臭丫头我不想认她便只是臭丫头一个,更何况是你!” 笑话! 他是当朝荣贵妃的儿子,若不是当年那臭丫头横插一手,他现在便是皇后之子了,这些兄弟姐妹的他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谁能奈何的了他? 便是那臭丫头他都没放在心上过! 秦靖却笑了,“我认便是了。” “你——”秦阳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还是将心思放在找人的事情上头吧?父皇看上去没什么,可若是那臭丫头真的出什么事情了,他第一个拿你来开刀!便是你找回来那臭丫头,说不准还会被说成此地无银了!不过燕王你一向喜欢自个儿找死的,这也算是合了你的意了!” 秦靖但笑不语。 “刺杀一事的详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秦阳继续问道。 秦靖敛去了笑容,“这件事八皇弟还是没要卷进来的好,你只需要坚持你关心四皇妹是为了荣贵妃便成。” “你——” “八皇弟。”秦靖继续道,“我们几个兄弟若是能逃过一个,便逃过一个吧,没要都卷进来了,将来将来四皇妹还需要人帮衬着呢。” “这里也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说这些不觉得虚伪吗?”秦阳冷笑。 秦靖不以为意笑了笑,“我得准备出行,便不招待八皇弟了。”说完,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四皇妹遭刺杀一事与当日刺杀许副统领一事有关这件事便不要告诉许副统领了,他才到了京畿大营没多久,若是这时候得知了这件事必定会不顾一切丢下所有去找四皇妹的,这不但对许副统领不好,对四皇妹更不好。” 秦阳也不是傻子,“跟忠勇侯府有关系?不,或者该说魏王。” 秦靖没有回答,“八皇弟只需记住就行了。”说完,便离开宴客厅去准备去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跟魏王有多大的关系,但一定有关联,至于他为何将刺杀一事跟听风楼有关告诉他,他大约也能猜到几分,这一次去,或许便有去无回。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早作安排。 钱玉熙看着秦靖递上来的东西,不禁愣了一下,随后镇定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妾身自认为嫁入燕王府之后恪尽己责,并未作出任何有违妇道之事。” “你很好。”秦靖道,“所以我才不能耽误了你。” 钱玉熙看着他,“王爷是否忘了御赐的婚事是不能休离的。” “你只需拿着就是,将来的事情我自会安排。”秦靖道。 钱玉熙没有去接那封休书,而是屈身一福,“王爷的好意玉熙心领了,但钱家绝不出弃妇!” “钱姑娘” “王爷若是记不住妾身的名字,可叫妾身王妃。”钱玉熙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坚定,“王爷,玉熙生是燕王府的人,死是燕王府的鬼!” “你我之间并未” “钱家不出弃妇,我钱玉熙也绝不做抛夫之事!”钱玉熙抬着头看着他,“王爷此举是要将玉熙陷入不忠不孝的难堪境地,并未为了玉熙好!钱家如今已然烈火烹油,若玉熙再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不顾,便是给钱家招来祸患,再者,玉熙幼承庭训,知晓从一而终,更明白患难与共!王爷,您的好意玉熙心领了,玉熙在府中恭候王爷归来。” “你” 钱玉熙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休书,将其撕碎,“玉熙恭候王爷归来。” 秦靖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方才苦笑,“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王爷。”钱玉熙叫住了他。 秦靖虽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请王爷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燕王府自有妾身在。”钱玉熙正色道,“王爷无需担心府中一切,玉熙会照看好所有,王爷安心在外办事便是。” 秦靖沉默半晌,“王妃,若真有来日,我秦靖定不负你。”说完,便起步离开。 钱玉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方才挪动着脚步走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坐下,重重地舒了口气,即便跟燕王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却是明白这个男人只要决定了便一定会做到!他认为休了她便是为了她好,就会不惜一切地达成,可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却不亚于灭顶之灾!不管燕王府将来如何,她一生一世都必须是燕王妃! “余氏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儿子,还真的是”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秦靖,他既然说了不会负她,那她这一辈子便无需担心。 长生公主 这一次她是真的出事了,还是又是一个铲除异己的局? 秦阳虽然见不惯燕王那副模样,但他对于许昭的提醒他还是听了进去,所以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许昭,但长生遇刺失踪一事,便是能瞒的住许昭一事也瞒不住一辈子,他虽然身在军营但并不是与世隔绝,更不要说是有人特意将消息送进去。 许昭是在京城盛传长生公主遇刺失踪一事之后才接到了家中妻子卢氏的信件,得知了这件事,虽然着急的不行,但也没有冲动,虽说有皇帝陛下当靠山也算有些军功在身,但要在京畿大营站稳脚跟还是得花一番的功夫,即便忠勇侯不敢明着对他如何,但是不为自己暗地里做些什么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必须小心应对,即便再着急也不能给对方抓了把柄。 好不容易忍到了休沐,便离开军营回京,而此时,燕王也已经奉旨前去庆州半个月了,许昭也不急着进宫,而是打算回家中梳洗更衣之后方才进宫,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心急如焚的心情。 “爷回来了!” 许昭颔首,“这段时间府上如何了?” “一切都好,爷放心。”管家道,“夫人这些日子出过两日门,一次是去寺庙上香,另一次则是去了王家。” 许昭无声冷笑,“让人备热水,准备好马车。” “是。”管家离去。 许昭沐浴更衣之后便准备启程进宫,可还没出发便见管家神色怪异地前来禀报说府外边有人找。 “何人?” “春香楼的夏妈妈。” 许昭一愣,“春香楼?” “夏妈妈说当日爷包下了春香楼还没给银子了。”管家低头道。 许昭怒道:“胡扯,爷我什么时候”话顿时停了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的荒唐事情,年少无知的时候他的确做了许多荒唐事情,这眠花宿柳的事情也做过了不少,但包下整个楼子,却只是做过一次,而且还不知包下整个楼子,而是整条街所有的楼子,“将人带进来!等等,带去书房!” “是。” 没过多久,管家便带着一个四十出头满身风尘姿粉气的女人进来了。 “退下。” 管家领命退了下去。 “奴家奴家拜见” “谁让你来的?”许昭没等她拜完便问道,“老实说清楚,若有一句谎话,爷便灭了你的楼子!” “许爷恕罪!”夏妈妈忙跪了下来,不敢将眼前杀气腾腾的爷跟当年那个浪荡子弟联系在一起,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是这样的” 慌慌张张地将事情给说了。 就在三日之前,一个男人来了她们的楼子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来找许昭,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然后将一封信交给他。 若不是春香楼这几年越来越不成了,她还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她也不敢来冒这个险! “爷奴家奴家所言句句都是真的,请爷明鉴!” “信呢?”许昭沉声道。 夏妈妈赶紧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拿出了那封信。 许昭接了过来,见了信上的字迹顿时舒了口气,是那丫头的字迹!只是为何以这样的方式将信送回来?他没有当即拆开那信,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夏妈妈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一个字,待会儿跟人去领一万两银子,回去之后跟别人说是当年爷去燕州之前欠下的,你因为楼子经营不好不得已才找上爷的,知道吗?” “奴家知道奴家知道!”夏妈妈忙磕头道,“多谢爷,多谢爷!”有了这笔银子她就不用被赌坊的人逼死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借许府的威名重振春香楼! 许昭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她越是嚣张便越能掩盖住这事,也便不理会了,反正他的名声不好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他将管家叫了进来,吩咐了一番之后便让他领着夏妈妈去了,然后方才拆开了那封信。 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他脸色巨变。 平安,勿念。 父皇欲杀我。 不要胡来,等我回来。 她平安无事,这是好事,可陛下要杀她? 陛下要杀了阿熹?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杀阿熹?! 许昭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进来,让他在这盛夏的午后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要杀阿熹 是因为要改变主意了吗? 还是他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利用阿熹,正如当年利用姑姑一样?! 许昭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了,即便现在心里也焦躁的厉害,甚至有想要冲进宫去问一问那位皇帝陛下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累死了姑姑之后还要取她女儿的性命,可是,他不能!绝对不能! 一切等阿熹回来再说! 可是 她还能回来吗? 她明知道陛下要杀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可 不回来她能去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 更何况陛下是那种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的人? 当年为了铲除四国公府,他便是连与他患难与共的结发之妻都可以轻易牺牲,今日他若下定决心要杀阿熹,哪里会让她有机会逃离? 与其一辈子被他追杀,不如回来! 许昭没想到当日所承诺不惜一切保护长生的话这般快便要兑现了,而且,面对的还不是下一任的皇帝,而是姑姑最为真爱的人! 可也就是这个人,杀了他的姑姑,如今还要杀他唯一的家人! 许昭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浑身煞气。 长生公主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 庆州上上下下的人都几乎要疯了,惶恐中等待着来自京城的责罚,尤其是一州之主的田文易,现在他是十足十地认为那长生公主就是他的灾星,当年在绵州逼的他不得不违背陛下的秘旨,虽说最后没丢了乌纱帽,但一直被困在地方,从南方绵州那般富庶之地调来了北方,未尝不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他年纪大了,也便歇了那份雄心壮志,打算安安稳稳地干到致仕就是了,可她又来了,而且还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遇刺失踪生死不明! 当年的长生公主尚且是得了陛下的宠爱罢了,可如今的长生公主却已经是走向朝堂的,比起当年,她现在的命更加的值钱! 田文易这一个月几乎老了十岁一般。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利时谦两人日夜自责,因为当日若不是他们病倒滞留在义县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诚惶诚恐愧疚自责地等候着来自京城的处置。 王驰一直配合着田文易找寻长生公主的下落,不过心里却并没有如他表现的那般着急与不安。 因为他知道长生公主平安无事! 当日他驾马车引开那些刺客,没走多远便被刺客拦下了,命在旦夕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救了他,他认识自己,叫他王驰,还问了长生在何处,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想记起他是谁,事后方才慢慢想起来了那人是谁,过去了那般多年,当年那个孩子也长大了,仍是那副比女人还美的脸! 萧惟! 他竟然出现在了那里,而且还救了他! 当他带着人赶回去的时候,见到的只是长生公主身边奄奄一息的女护卫,将人救起之后,她却说亦不知长生公主的去想。 他们搜查了那林子,几乎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尸体,不管是长生公主还是萧惟的,也便是说,萧惟将人带走了! 然后消失了! 王驰不否认对于这般的结果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至少长生公主还活着,她还活着,他的计划便没有落空! 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她出现! 若是说有什么担心的话,那便是担心长生公主会跟那萧惟就此消失! 当日的刺杀时间存在团团迷雾,便像是长生公主身边的防卫除了那两个护卫之外全部消失了一般,他之所以不敢带自己的人来,是因为早便察觉到了长生公主身边除了那明面上的两个护卫之外,还有其他人藏在暗处,而且都不是简单的人,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皇家的暗卫之类,可这一次,却全都消失了一般,若不是萧惟赶到,或许长生公主便死了!还有京城传来的消息,若是魏王那边的消息没有错,这一次的刺杀十有**便是皇帝策划的,为的便是要长生公主的命! 皇帝竟然要杀长生公主?! 多可笑的一件事! 可它就是发生了! 他能想到的事情,她也必定可以,所以她方才躲起来不出现,若是她没有怀疑的话,在脱险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上衙门! “大人,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到驿馆,说是给大人的。” 王驰从州府衙门回了驿馆,驿馆的小吏便送上了一封信,王驰压下了心中的激动,面色如常地将信接了过来,“多谢。”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是写了一个时间跟地点。 便是如此,他还是猜到了来信之人。 王驰舒了口气,“还好我没看错人。” 没有就此消失隐姓埋名就好。 “还是没有消息吗?”青龙拦住了一大早便要出去的凌光,当日的一场大战,两人虽然都成功捡回了一条命,但都受了极重的伤,不过相对而言,凌光的还是轻一些的,所以也好的快一些,而当她能自由行动了,便开始找人,只是却失败了,她在义县找到了那家医馆,也从那家医馆的线索继续往下找,可转了两个地方之后,便彻底失去踪迹了,不过她都找不到人,那些暗中想要赶尽杀绝的人也一样找不到。 “嗯。”对于青龙的询问,凌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青龙皱眉,“凌光,你不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凌光道,“连我自己也不信!” 青龙脸色难看。 “还记得当日我们第一次到公主面前的情形吗?”凌光看着他道,“当日公主问我,若是来日陛下要杀她,我们会如何?是奉旨行事还是拼命保护她?” 青龙一震。 “当时我便承诺过,我会拼命保护她!”凌光道。 青龙苦笑,“我没有选。” “你也不必如此。”凌光继续道,“公主藏匿了行踪,不信你也未必信我,她现在或许就信”萧惟二字没有说出来,即便青龙也知晓萧惟来找公主,但却并不知道是他将公主带走的,他是萧惟的师父,若是他知晓的话或许有办法找到他们,但是,若是他选择奉旨行事,那对公主来说便是灾难!“或许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信了。” “或许这件事有误会。”青龙道。 凌光冷笑:“我们已经无法调动任何人了,你还觉得是误会?”出事之后,他们便被限制了所有的权力,“或许我们该感激皇恩浩荡,还留着我们的性命,甚至也没让我们去奉旨行事!” “凌光”青龙不是想自欺欺人,但是找不到陛下要杀公主的理由!“陛下为何要对公主不利?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为何突然间便这样?这其中必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先不要” “除非陛下被人控制住了。”凌光冷笑道,“但你觉得这个可能吗?”别人或许会这般觉得,可他们却不会!这世上或许便只有他们最清楚裕明帝的手中的势力,除非那个控制他的不是人,否则没有人可以控制的了他这般彻底!“即便如此,以陛下对公主的看重,他若是不愿意,怕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对公主不利!青龙,我也无法解释为何突然间会这样,但事实就是这样!陛下要公主的命!而且是要暗地里进行的,不能昭告天下,不能让人知道是他下的手!” 青龙的脸色有些灰白。 “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坐视不理!”凌光继续道,“当日从刑堂出来回到公主身边的那一日开始,我便发过誓,此生此世只为公主而活!” 说完,便起步离开。 “等等!”青龙叫住了她。 凌光转过身。 “我与你一道去!”青龙道,脸色僵硬仿佛做出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我并未受到任何的旨意,不需要这时候做出选择!即便来日接到了旨意,我亦会先告知你!凌光,公主对你有大恩,对我亦有,这般多年来,我并非铁石心肠!” “可真能信你?” “并非信我。”青龙道,“是信公主,信我们的主子!” 凌光突然间觉得一股酸楚涌上了鼻尖,这是绝对不能又的情绪也是极少有的,可是这一刻却又涌上来了,不过很快便被压下了,“好,我信我们的主子!” 那让庆州上上下下遍寻不着都要疯了的人,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客栈之中,为了消暑,屋子里还放置着冰块,若不是被阻止了的话,她还想弄些冰镇雪梨来吃吃。 “你要用王驰?” 萧惟想了想又将那盆子冰块挪远了一些,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地为她扇着风,便是语气平静,但让人听了似乎还是不太对劲。 “吃醋?”长生像是抓到了他的小辫子一般,笑的异常的狡黠。 萧惟瞪了她一眼,“一个老男人,配让我吃醋?” “那就好。”长生笑眯眯地道,“往后我也就放心跟他勾搭了。” “勾搭?”萧惟一把搂紧了她的腰,“顾长生,一个成了亲的老男人了,你勾搭什么?” 长生有些傻眼了,“老男人?” “不是吗?”萧惟眯着眼道。 长生笑道:“是是是,老男人,都二十好几了,比你还大,自然是老男人了!而且还是成了亲的二手货,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勾搭的,不过人家曾经可是相当邢国公的。” 萧惟开始还没想到谁是邢国公,等想到了的时候便恨不得宰人了,“他敢!” “以前敢,不过被我吓了几次之后就不敢了。”长生窝在了他的怀中,虽然有些热,不过这热度也正好驱散心里的寒意,“邢国公有什么好?被耍了一辈子成了历史笑话,王驰可没这般傻。” “那他想要什么?” “男人想要的自然是至高无上的权力。”长生道,“现在大周虽然矛盾不少,危机也有,但也还不至于丢了江山便宜别人,王驰想当这天下之主没什么可能,便只要退而求其次当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当然了,若是这在他之上的人还是他亲自选的,而且有信心可以掌控的,那便更好了。” “痴心妄想!”萧惟冷笑。 长生看着他笑道,“你是说他想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痴心妄想还是掌控这在他之上的人?” “都是!” “哎呀。”长生紧张道,“这般轻敌可不好,这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伪君子,这王驰更是兼得了真小人与伪君子的精华,可不能轻敌。” 萧惟皱紧了眉头,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里面的杀意越来越浓。 “他要一人之下,我便给他。”长生继续道。 萧惟低头看着她,“真的非他不可?” “想不想知道那日我为何说我不是长生公主?”长生突然间反问道。 萧惟抱紧了她,“不想!” 是真的不想! 总觉得她一说他便会有失去她的风险一般。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 长生笑了,“这般容易满足啊?” “本来就是!”萧惟道,小眼神有些委屈。 长生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 萧惟笑了。 若说这件事有什么好的话,那便是他们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就成亲!”萧惟抱着她,微微喘息着道,“不许说不!” “好。”长生笑道,“若是我能活下来,就成亲。” “不许胡说!”萧惟沉下了脸,“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呵呵”长生笑的有些花枝乱颤了,“萧惟,我们这是在谋反。”哪里便有一定就成功的?“不过你放心,便是死,我也会拉你垫背的!” “不然你还想拉谁?” “放心放心,就拉你,只拉你!” 萧惟抱着她,许久之后方才平复下了心绪,“许昭那边若是知道了” “不会的。”长生道,“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萧惟皱眉。 “他怎么开的了口?”长生笑道,笑的有些苍凉,“他宠了这般多年,不惜一切代价筹划要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付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他哪里能开的了口?” 萧惟看着她,“不许难过。” 长生贴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了他有力的心跳声,“不难过,他要杀我啊,我怎么会难过?不过说起来我也不能怪人家,骗了他这般多年” “这不是你的错!”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现在心里必定已经补好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她不是裕明帝的女儿必定不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裕明帝再怎么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要是长生公主不是长生公主的话,那便是自小便已经有的,或许是调换了,又或许是元襄皇后生出来的便不是裕明帝的女儿,“不许冤枉元襄皇后了,她可没红杏出墙。” “那也不是你的错。”萧惟还真的想过这个,不过她说不是,那便剩下调换了这一个了,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婴儿,如何能决定?如何能说是她的错? 长生笑了笑,“的确也不能说是我的错,错也是老天的错,我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方才骗了他罢了,只是没想到老天爷这般喜欢作弄人,这般多年来我花了多少的心思付出了多少去当好这个长生公主,到了最后,当我已经完完全全认为自己便是长生公主的时候,他却神来一笔,直接将一切都给毁了,你说若是老天爷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不,仙的话,我能不能找他报仇去?” 她的确是想找这老天爷算算账,但严格说起来今日这事还是她自己自作孽,裕明帝为何知道?开始的时候她惊慌失措的,自然想不通了,可这般长时间若是还想不通的话,便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是那日在元襄皇后坟前吧? 便是她听到了山上滑坡的消息都着急赶过去了,裕明帝哪里会坐得住? 那日那番惊动,不仅仅是那只野**? 或许那只野鸡真的是元襄皇后显灵了,显灵出来为藏在那灌木之后的裕明帝掩饰的,否则若是她发现了的话,当时或许便为了活下去不惜刀剑相向。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未必便会输。 看! 既是是她自己也这般想,元襄皇后在天之灵岂不会? 终究是自造孽。 “好。” “算了吧。”长生舒了口气,“还是先解决了眼下的生存危机再说。”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斗不过老天爷,便斗不过一个皇帝吗?” “不会的!” “若说担心的话,我倒是担心那镖局到底靠不靠的住。”长生换了话题,有些懒洋洋的,“若许昭没接到信,得知了我出事的话也许自个儿便先乱起来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萧惟皱眉,当时要找人联系许昭,若是走官方渠道送信的话便太慢了,而且还不安全,所以他们找了一家镖局,拖了镖,为了掩人耳目还迂回安排了一出戏,“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相信许昭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也只能这般想了。”长生道,沉默了片刻,“只是不知道许昭来日若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入骨。” “他有今日都是因为你。”萧惟道,“这份恩情并不能因为你不是他表妹便可以抹杀的!” “是啊。”长生笑道,“多年相处而来的情分,哪里便及不上血脉之情?” 萧惟后悔自己说了这话了,“长生” “我没事!”长生没让他说下去,“我不怪他,这般多年来他偏执地冒险要养出一个女帝来,便是因为要恕罪,要补偿,可最后却发现他的补偿他的恕罪都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如何能不发疯?他还能暗地里下手已经是给了我脸面了。” “那便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长生道,“只不过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罢了。” 不。 也不是没想过。 她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改变主意的,若真的发生了这事,她一样不会坐以待毙,一样会刀剑相向殊死相拼。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日 “萧惟,我不会心软的!” 她绝对不会心软的! 她没有选择地来到这个世上,没有选择地当了这个长生公主,她已经有许多不得不为之的事情了,现在,她要活下去,她要选择活下去,谁也不能拦她,谁也不能说她错了! 谁也不能! 次日,王驰按照昨日来信上的地址来了这巷子,不过见到的却不是长生,而是一个脸色黝黑,穿着粗布衣裳,像是码头上做苦力一般的男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出来了,“萧惟。” 萧惟挑眉,“跟我来。” 王驰颔首,跟着他走,出了巷子,便上了一辆马车,他一个人待在马车里面,而萧惟在外头驾车,带着遮阳的斗笠,又是那般一张黑脸,自然是能够掩人耳目了,也难怪他们居然可以消失的如此彻底,不过当年那个声名狼藉众叛亲离的萧家弃子如何会学了这般本事?不过更让他忌惮的还是,他居然跟长生公主走到了一起! 他的确没兴趣当邢国公,但看着自己占不了的便宜被别人给占了而且还是一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人,心里终究是不痛快! “你们一直在庆州城中?” 马车直接驶入了客栈之中,王驰下了车,见那来牵马车的伙计熟络地打着招呼,便知道他们并不是第一日来。 萧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跟我来。” 王驰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跟着他走了一刻多钟,进了一个院子,然后在一间房间里面见到了消失了一个月的长生公主,气色上佳,心情愉悦,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逃亡! 还有—— 王驰扫了一眼萧惟,眸子深处闪过了一抹厉芒,眼前的少女眉间风情如何而来,他也是清楚!即便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定不简单,但却没想到居然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焕之不想见我?” 王驰亦发觉自己的失态,当即收敛了心绪,道:“公主这话便是冤枉焕之了,这一个月一来,焕之日日期盼与公主相见!”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 “自然。”王驰道,“焕之的前程可都在公主身上。” “可如今我已然是丧家之犬了。”长生继续道,“焕之还不改初衷?” “焕之一向自信自己没有看错人。”王驰正色道,“况且,公主不过是一时落难罢了,如何能说是丧家之犬?” 长生笑了,“好,既然焕之对我如此有信心,我也便不饶圈子了,王驰,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公主此言差矣。”王驰道,“不是交易,交易未免太过疏离了,焕之愿意助公主殿下力挽狂澜!” “看来焕之也是明白人。”长生笑道,“好,你若助我,来日事成,王焕之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亦可承诺,你既不想当邢国公,便也不会落得如他一般下场。” “多谢公主。”王驰拱手道,聪明人说话总是很顺畅的,谈好了条件之后,便是具体的事情了,王驰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便道:“公主打算何时出现?” “燕王到来之日。”长生道。   ☆、359 永远不要回来了 燕王到来之日。 王驰笑道:“看来公主虽然流落到对一切仍是了如指掌,如此,焕之便安心了。”说完,便又道:“不过公主便确定燕王的到来对公主有利?” “长生公主消失的这般轰轰烈烈,出现的自然也便要轰轰烈烈了。”长生笑道,“方才符合本宫的身份,不是吗?” 王驰闻言,也便不再纠结这事了,“公主所言极是。”将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位主儿是断定了皇帝不会明着对她下手,“如此,焕之便静待公主回归之日。” “好啊。”长生笑道。 王驰看了一眼旁边像门神一般站着的萧惟,眉梢微挑,“公主在此处可安全?是否需要焕之派人前来保护?” “不必了。”萧惟沉声道。 王驰笑了笑,“萧贤弟有信心是好,但公主的安危却是不容出一丝差错。” “人多眼杂。”长生道,很清楚萧惟那一根筋的脑子是绝对斗不过王焕之的,“反倒不安全。” 王驰笑容不变,“如此,便辛苦萧贤弟了。”说完,便对萧惟作了一揖。 萧惟气的牙痒痒的,不过面上还是平静,“分内之事,当不得王大人一句辛苦。” “你我都是公主的臣子,保护公主自然是分内之事。”王驰笑道,随后当即见好就收了,没有继续火上加油,便对长生道:“那焕之便先回去了,公主只需在此静待焕之归来,外边的事情自有焕之。” “嗯。”长生颔首,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身上有带银子吗?” 王驰看了一眼萧惟,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萧贤弟让公主没银子花了?” “他的银子便是本宫的银子,如今既然有别人的银子用,本宫自然是要用别人的。”长生理所当然地道。 王驰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道:“焕之既然忠于公主,那焕之的银子自然也是公主的。” “少说废话,拿来。”长生伸手道。 王驰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像是早便准备好似得,恭恭敬敬地呈送给了公主,“若是还不够,公主只管让萧贤弟来找臣便是。” “自然不会跟焕之客气。”长生笑道。 王驰拱手:“那臣告退了。” “不送。”长生道。 王驰看向萧惟,“萧贤弟也不送送为兄?” 谁是你的贤弟?! “焕之不认得路?”长生道。 王驰眼瞳暗了一下,笑道:“自然不是。”说完,便不再纠缠了,拱手又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我去盯着他!”萧惟道。 长生看着他,眯着眼笑道:“生气了?” 萧惟眸子一深,走了过去将人纳入怀中,“我养不起你吗?” “这个嘛……”长生一副深思的样子。 “现在是有些养不起!”萧惟不等她嘛完了自个儿便先认输了,武将比文官好的地方便是文官赚的只有俸禄,额外收入也便是皇帝偶尔的赏赐,可武将除了俸禄之外还有战利品,战场上不成文的规定战利品一部分都归了将士所有,燕州城大战虽然惨胜,但战利品也不少,司楠像是要补偿他被皇帝陛下刻意遗忘了一般,在这方面补偿了他不少,另外武将的俸禄也比同级的文官要高,皇帝为了让他跟司楠一并去西州给了他一个四品参将的职务,俸禄比原先也高了不少,这般下来,这段日子他都是积下了一些家当,自个儿过日子倒是绰绰有余了,可说要用来养公主,那还真的远远不够,不说以后,便是这段日子又办了许昭这事,他的家当也的确花的差不多了,方才王驰的挑衅虽然生气,但更多的还是自责。 长生伸手摸摸他手感明显差了许多的脸,笑道:“放心,我很好养的,你也不用气什么,气了才是真的上了那王焕之的当了,这小子便是没当邢国公的心思了,但似乎见不得……” “不许提他!”萧惟强硬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顺着他的意,“好,不提。” “以后我会养得起的!”萧惟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尽快地建功立业,不说站的比她告,但至少不至于让她像别人伸手要银子! 长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萧惟,王焕之不是普通的对手,适当的示弱对我有好处。” 萧惟皱眉。 “谁出门会带这般多的银票?”长生看着那桌子上的一大叠银票,“人家可是算准了我需要这些银子,正等着我开口哩。” 萧惟恍然,“他……” “既表了忠心,也挑拨了我们。”长生靠在了他的怀中,“一举两得啊。” 萧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还好你没被养歪了。”长生笑道,“你要是养歪了,我去哪里找个人陪我?” 萧惟的心顿时熨帖了,王驰挑拨的手段是厉害,可再厉害也比不上他的长生,“萧家……”揽着她的手紧了一些,“若是我在萧家长成的话,怕是会更加不堪。” “是啊。”长生继续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可是我养的。” 萧惟也笑了,“是,我是你养的。” “那以后可要挺听话话,王焕之这些人离的远些,免得学坏了。”长生拍拍他的脸,“以后便不要再涂这些东西了。” “不行。”萧惟道,“陛下不会明着对付你,可却能治我一个擅离军营的大罪。”来日出现在人前,怕只是涂了这一层东西都不够了。 长生眯起了眼。 “等事情结束了,便好的。”萧惟道。 长生淡淡地应了一声,微微垂下了眼帘,盖住了那眼底的阴霾。 结束了便好吗?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彻底的不死不休了,不过即便不是如此,也终究回不到过去。 或许她终究是心中有怨吧,即便不能怪他,可这般多年来她自认为尽了一个女儿的责任,她自认为做的绝对不会比真正的长生公主差!甚至若不是她的话,他与长生公主这辈子都不能父女情深! 可这般多的付出,终究抵不过一句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他甚至连当面质问她都没有便直接下了杀手! 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 …… “还是没有线索?” 凌光道:“公主应该在这庆州城中。” 青龙敛眉沉思。 “公主的性子……”凌光苦笑道,“她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她定然会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燕王要来了。”青龙接话。 凌光点头,“没错,所以公主也一定会在这庆州城中,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大家发疯了一般寻找的人就在这庆州城中?” “你认为公主会如何做?” 凌光脸上泛起了一抹冷意,“我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间要这般对公主,但必定是不想讲事情闹到明面上的。” “若是燕王奉旨而来是……” 凌光明白他的意思,“燕王到来,公主出现,若是公主在燕王的护送之下出事,燕王便是首要责任,陛下既然弃了公主,那便只能从几个皇子当中选了,魏王狼子野心,陛下连公主都容不下如何会容的下他?安王懦弱,更不可能,那便不是燕王就是衡王了!燕王与衡王当中选谁,任谁都知道如何抉择!什么让燕王来给公主当挡箭牌,恐怕那些人说的才是对的吧!” 青龙皱眉,即便事情是真实发生了,虽也是想要主子好,但却没有凌光那份过于深厚的感情,因而也能理智些,陛下突然间转变必定有缘由,他更不觉得一直以来陛下对公主的宠爱都是假的!不过这些,现在说也是无益,“不管如何,都得先见到公主。” 凌光自然知道,“今日我发现王驰的行踪有些可疑。” “王驰?” “没错。”凌光苦笑,“比起我们,公主怕是更愿意相信王驰。” 青龙面色一僵。 “但不管如何,公主没事就好。”凌光继续道,“而且,公主既然找了王驰,便是不是要坐以待毙,我想我也无需再找下去了,不,样子还是要做做的,现在我们不能调动任何人,可并不能保证这庆州城内便没有其他人在,做做样子,好让所有人都觉得长生公主还是下落不明。” 青龙颔首,“我知道了。” “青龙。”凌光继续道,“我不求你为了公主背叛陛下,但是我怕希望你能在陛下下旨之前尽可能地保护公主!” “我明白。” …… 这个时辰,后宫的宫门也已经关了的,但以荣贵妃的身份让人将门给打开了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当一行人冒着磅礴大雨电闪雷鸣到了太极殿的时候,已然是丑时三刻了,这个时辰裕明帝也该醒来准备上早朝了。 “娘娘……” 只是到了之后,荣贵妃却阻止了宫人前去通报。 雨也渐渐停歇了。 荣贵妃看着轿子外边巍峨庄严的太极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回去吧。” 她不能如此冲动,陛下已经派了燕王去了,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比起将来的狂风暴雨,如今的不过是小雨点而已,若是现在她便乱了,将来还如何为他们稳住后方? “走吧。” 一行人重新返回了后宫,天边也开始泛白了,朝臣们神色肃穆地步入宫门,前往太极殿参加大朝议。 荣贵妃深夜扣开宫门前去太极殿求见一事却是风过无痕一般,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 太庙中 裕明帝在已经几乎燃尽了的长明灯里边加入了新的灯油,原本渐渐熄灭的灯火开始重新热烈明亮起来。 “陛下,公主仍是没有踪迹,青龙与凌光仍旧在寻找。” 他的身后,跪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裕明帝没有回应他的话,挑了挑长明灯的灯芯,灯火更烈。 “属下告退。”那人也静默了半晌,便开口道,说完之后,便起身消失在了太庙之中,那身影快的如同夜里的鬼魅。 热烈燃烧的长明灯将裕明帝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金光灿烂一般,他的神色平静,眼中倒映着那跳动的灯火。 许久,安静的有些瘆人的殿内。 他缓缓道,“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就这样从此消失,从此消失吧……” “陛下,大朝会的时辰快到了。”外头,崔公公高声道,驱散了这肃穆却也死寂的安静,也驱散了里面那帝王眼中似有若无的哀伤。 他走出了太庙,威严足以震慑天下。 …… 大朝会之后,许昭脸色不太好看地从太极殿中出来,因为长生公主失踪一事,倒也没有人怪他,不过他之所以脸色不好却并非因为担心长生什么的,而是因为方才在大朝会上,有朝臣提及了长生公主失踪一事,裕明帝那无所谓的态度! 不知道内情的人或许会认为他这是对燕王信心十足,是坚信长生公主不会出事,甚至会联想的更深一些,这件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内情? 可是他却是知道的! 他是真的不在乎,完全不在乎阿熹的死活!或者,他信心十足一定能够将阿熹置之死地! 便是阿熹做错了事情,可阿熹是怎么对他这个父皇的?就算不念在姑姑的份上,可阿熹这些年怎么对他的? 他却可以如此翻脸无情! 是啊,当年他能对姑姑下手,如今怎么便不能对阿熹下手?! “你这脸色跟谁看?”秦阳现在唯一出现的大场合便是这大朝会了,现在他算是在内阁帮那群老头子的忙了,不过每天也就是过去点点卯罢了,因为每一次想起自己怎么进去的便一肚子的火,再说了,他现在就闲人一个,累死累活做什么?“那丫头命大着呢,死不了!” 许昭将不敢对太极殿里头那位发作的气都出在了这位送上门来的衡王殿下身上了,“衡王当然巴不得她出事!”冷声嘲讽,一甩衣袖大步离开,直接将衡王殿下的面子碾压在了车轮底下了。 秦阳大怒,“不识好歹!” 父皇都不着急他急什么?有本事他就跟秦靖一样跪着求父皇让他自己去找!摆着这样一张脸给谁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臭丫头的表哥跟她一个样! 衡王殿下倒是忘了,依照嫡庶尊卑,元襄皇后的侄儿也是他表哥。 许昭没将衡王主动送上门找骂一事放在心上,出了宫之后便打算直接回京畿大营,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坐镇京畿大营,可这才出了宫门,便被人拦住了。 “爷,夫人去春香楼,说要砸了春香楼!” “什么?!”许昭脸色更是阴沉了,卢氏去春香楼,要砸了春香楼?谁给她胆子?! 卢氏没有谁给她胆子,她是自己决定要去的,从她能够随着许昭一路逃亡平安回到京城,而且让许昭决定要为她负责这些事来看,她绝不是那等养在深闺的柔弱姑娘,她这次大闹春香楼有没有什么真实意图便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对外找的理由却是找的不错,春香楼污蔑她家夫君,诈骗许家钱财,她要为夫君证明,讨回公道! 许昭赶到春香楼的时候,卢氏便站在门口,一帮人正在里面打砸,许府当中都知道许昭这位爷不待见这个夫人,除了成亲那天碍于是皇帝赐的婚而在新房睡之外,便再也没进过她的屋子了,虽然好吃好喝地将人供着,但也就是供着罢了,府中的一切事务也仍旧是管家在打理。 这般的夫人自然便不得下人的敬重了,这次能够找来这般多人,许昭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重新整顿一下内务。 不过很快便歇了这个心思了,因为卢氏这次带来的人不是许府的人,而是从王家卢氏那位堂姐手里借来的。 “都给砸了!”卢氏冷着一张脸怒声指挥着,“谁敢拦着就跟本夫人打死!” 许昭脸都青了,“你要打死谁?!” “谁拦着便打……”卢氏怒道,不过还没说完便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了,忙转过身来,“夫……夫君?” “是不是爷我拦着你也要打死我?”许昭冷笑。 卢氏脸白了一下,忙道:“夫君这话怎么说?当日妾身尚且可以为保夫君不惜牺牲性命,如今怎么会伤害夫君?” “你的相救之恩我铭记在心!”许昭冷笑道,“无需时时提起!” 卢氏脸上浮现了委屈之色,绞着帕子道,“妾身知道夫君对妾身误会良多,但是没关系,你我夫妻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终有一日会解开这些误会的!今日……”她吸了口气,脸再一次沉了下来,“这春香楼竟敢如此污蔑夫君,败坏夫君的名声,妾身如论如何都不会轻饶了她们!” “谁跟你说她们污蔑了爷了?”许昭勾起了嘴角,“这花街里头谁不认识爷?当然了,这已经是爷年少无知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不说还真的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不过现在好了,夫人你这般一闹,这京城里头的人便都想起了当年爷我是如何的混账了!” 卢氏脸色一僵。 “爷这些年在燕州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才将当年的那些恶名给摘了,让这京城里头的人忘了爷当年如何的混账,终于将这许家的门庭给重新竖起来!”许昭越说便越愤怒,“夫人这般一闹便将爷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卢氏果然生了一个好女儿!” “夫君……”卢氏的脸色更难看了,苍白苍白的,却看上去我见犹怜的。 许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当年我许昭年少无知,的确曾包下了这春香楼忘了给银子,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 “许爷!许爷——”夏妈妈一身狼狈地冲了出来,跪在了许昭面前抱着许昭的腿,“许爷救命啊,这位夫人一来就让人砸东西,说奴家污蔑许爷,说要打死奴家跟奴家的女儿,许爷救命——” 这下子更热闹了。 早上这花街柳巷的本就冷清,姑娘们都还在恩客的怀里睡着呢,可这一闹,便将人都给闹醒了。 今日是大朝会,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的,这时候自然便不会官员,不过官员的家人亲戚朋友怎么也会有一两个的,就算没有,这般大的事情哪里会传不出去? 后边的热闹还大着呢。 许昭没想过压下这事,卢氏这一闹是她自个儿愚蠢还是背地里有人怂恿指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般一闹,人人都知道春香楼的人来找过他!之前虽然已经做了粉饰,但如今这一闹未必便不会引起太极殿那位的怀疑!所以绝对不能压下这事,当年的事情要查也不是那般容易,他只要控制住了这夏妈妈,便不会被发现其中的内情! 卢氏被半扶半押地送回去了许府,而许昭却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收拾这烂摊子,这春香楼虽然是青楼,里面的人也都是些下三滥的人,但在同为大周子民,她们也是受大周律法保护的。 京兆府平日里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不愿意得罪贵人也不愿意为了这些下三滥的人劳师动众,不过许昭打算拉他们下水,让人请了京兆府尹过来,让他做了见证,将春香楼的损失一一盘点,做出了赔偿。 京兆尹有些错愕这位爷的处理方式,但也不得不说这般处理方式称得上是君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为年少无知时候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的。 大家都认为许昭是在以这种手段挽回许家的名誉,从这手段来看,这位回京许家大少是真的已经脱胎换骨而且并还不简单。 可还没等大家感慨浪子真的可以回头多久,也就是许夫人大闹春香楼的第二日,春香楼的夏妈妈为了感激许昭出手相救给他送去了帖子,许昭应邀了,当晚上便睡在了春香楼,而且还让春香楼的姑娘服侍了,据说这姑娘还是夏妈妈花了大价钱养着打算用来翻身的未来花魁,现在直接送给了许爷了,虽然第二日许昭便回了京畿大营,但对外却是将这姑娘给包了下来,还放话出去,春香楼他护着。 这大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关键上青楼,但是这般公然给青楼撑腰的却是没有,即便是皇子勋贵也不敢放这样的话,不过这事他许昭也不是没有做过,他被皇帝陛下贬去燕州戍边之前,便是这花街柳巷的最受欢迎的常客,也曾做过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的荒唐事儿,现在不过是再做罢了,这般变故让一众瞧热闹的人不禁唏嘘。 那许夫人这下子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当然了,御史也不会放过这事,弹劾许昭的折子没多久便堆满了裕明帝的案头,许昭被从京畿大营当中召了回来。 “卢氏不顺你心,你晾着便是!”裕明帝沉着脸,“现在都干了什么?!”说完,基本弹劾的折子便扔到了他的面前。 许昭心里像是压着一座巨山一般,沉重的难受的厉害,他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帝王,即便此刻他言语含怒,但却是关切的,他生气是因为关心他,可为什么要那样对阿熹?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关心他这个被他送去死的妻子的侄子,却要对自己的女儿那般狠心?他不敢抬头,他怕若是抬起了头便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你若是想治那卢氏,干干净净地纳几个妾室进门就是!她自然没有机会再出去胡闹!”裕明帝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许家开枝散叶了!” 许昭应道:“臣未曾立业,无以成家。” “你——” 许昭不等他说完便继续道:“此事是臣胡闹了,臣认罚便是,不过……”说完,咬了咬牙,还是道:“还请陛下切不可将此事告诉阿熹,否则她一定会撕了臣的皮!”他说完,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裕明帝,即便不过是一瞬间,他也仍旧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波动,“陛下也知道阿熹的脾气……” “够了!”裕明帝勃然大怒,“你是许家唯一的子嗣,是你姑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陛下……” “给朕滚出去——”裕明帝不等他说完便喝道。 许昭握紧了拳头,低下了头道:“臣领旨。”说完,便起身缓缓退了出去,这才走出了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声响。 那是桌子上的东西被人扫落在地的声音。 许昭脚步顿了一下,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悲愤,继续起步离开,在春香楼做的这一出戏自然不是为了整治区区一个卢氏,他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夫妻之间争执上面,便更能瞒住夏妈妈给他送信一事!当然了,也是为了封住夏妈妈的嘴,软硬兼施的,封住了她的嘴! 现在…… 连皇帝陛下也认为是他胡闹了,自然便算是成功了。 他…… 现在连阿熹的名字也听不得了吗? 许昭站在太极殿前,目光看向了庆州的方向,心里默念道,阿熹,你若回来,表哥未必能帮得上你…… 或许她不应该回来! 就这样走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方才能安全。 可是…… 许昭想起了那丫头的性子,不禁苦笑。 便是他都疯了似得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阿熹如何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 因为御史的弹劾,皇帝陛下将许昭从军营当中召了回来训斥,不过到底是没有降旨降罪,但到底是给御史一个交代了,而这次训斥之后,许昭也一直待在军中,虽说那春香楼的女子还是一直被他用银子包着,但也没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事也便算是过了,当然了,也牵扯到了长生公主失踪一事,有人说许昭之所以会这般胡闹,也是跟长生公主失踪而心情不好有关。 整件事对许昭来说,也就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罢了,到底没有损失多少,不过那许夫人却是面子里子全丢了,尔后,便又传出了许昭之所以娶这位卢氏,是因为当日许昭遇刺的时候,这卢氏便设计救了许昭,然后便挟恩图报,嫁入许家。 难怪许昭如此不给这位卢氏脸面了。 卢氏出了这般大的丑,作为京城当中的同族姐妹,作为王夫人的卢荧也受了连累,除了被人非议之外,家里的妾室也趁机作乱,冷嘲热讽的恨不得将这位同样不得宠的卢氏跟赶下台。 “少爷此时受困庆州,少夫人不该在这时候兴风作浪。”良伯本就因为主子被困在庆州一事而忧心,可家里这位不安分的却还推波助澜闹了这般一出,“若是被人知晓是少夫人怂恿那卢氏去大闹青楼的话……” “知道又如何?”卢荧安安稳稳地喝着茶,不为在庆州的夫君担心,亦不因眼前的好戏而忧愁,“许昭还能对我下手不成?” “少爷不在,少夫人若是……” “你家少爷都没管我,你一个奴才管那般多做什么?”卢荧抬手将手中的茶水泼了过去,冷笑道:“不就是在庆州没找到人回不来吗?你主子都没怕了你怕什么?若是这般怕了,便去将你家少爷给救回来?” “你——” “我怎么了?”卢荧冷笑,“本夫人可坚信我那夫君可以平平安安回来,不但可以平平安安,说不准还能得偿所愿了!” 良伯脸色铁青。 “这落难是最好培养感情的,说不准这长生公主落难了也在你家少爷的计划当中。”卢荧继续道,“他啊,可是想了这位公主殿下很久了!” “夫人慎言!” 卢荧勾着嘴角笑道:“不信的话你便好生看着就是,以你家少爷的本事,要勾搭一个小姑娘还能做不到?或许本夫人该担心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被你家少爷给灭了好再娶。” 良伯直接甩袖离开,便是再愤怒此时此刻他也动不了这个女人!至于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少爷便是对那长生公主有心思也不过是为了王氏一族的大业罢了,哪里便是她所说的那般龌龊?“传我的话,夫人今日身子不适,要在院子里面静养,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更不能让夫人出院子!” “是。” 良伯下了命令将主母给禁足了之后,便只能继续等候远在庆州主子的指令,没错,只能等待。 …… 秦靖快马加鞭,将行程缩短了一半时间,终于顺利抵达庆州了。 “燕王到了。” 萧惟将打听到了的消息告诉了长生。 长生敲打着茶杯的边沿,沉思了许久,方才道:“萧惟,你说我该不该信一信凌光?” “你一直不联系他们便是因为不信他们?”萧惟问道。 长生笑了笑,“他们是皇帝给我的,虽说这般多年来他们也为我出生入死,为了救我可以不要性命,对我亦是忠心,但若是要他们在我与皇帝之间选一个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十足的信心他们会选我。” “那便不要信。”萧惟道,即便其中一个是他的师父,也是如此。 长生摇头,“不成,有些事情只能由他们去做的。” “那我去见一见他们。”萧惟道。 长生还是摇头,“既然要用,即便无法完全信任也不能伤了他们的心,要见,也该是我见,罢了,你去将他们带来吧,见过了他们之后,便去见燕王。” “好。” 秦靖到了庆州之后,没有做任何的休息便将长生公主从失踪到现在的所有卷宗都过了一遍,将所有相关人等都亲自问了一遍,然后准备启程前往义县。 “……路上我得到消息,父皇已然将听风楼的余孽都剿杀干净了,但并未从他们那边得到任何关系四皇妹的消息,你们找了这般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四皇妹的尸首,便是人还活着,至于为何一直没找到,或许是她受了伤,又或者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我打算从头找起。” 凌光低着头,不反对也不同意。 秦靖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都是四皇妹身边最近的亲信,可这一次,她便是连他们也没有联系!这一路上虽然急着赶路,但也有许多足够的时间来思索这件事,越往下思索,心便越惊,最后他竟然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他如此,聪慧如四皇妹,岂会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平安将四皇妹带回京城!” 凌光两人仍是低头沉默。 “所以,你们若是有任何四皇妹的消息,务必说出来。”秦靖继续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回去之后再慢慢说清楚!没有什么是说不清楚的!” 凌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话里透出的意思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是。”即便他说的再真切,即便他是真的来找人的,而不是受了陛下其他旨意,但她也无法肯定他便没有私心,陛下放弃了公主,将来的太子便只能在皇子里头选,他秦靖的机会也是排在前头的! 对于他们的态度,秦靖也并不意外,“明日启程去义县,我希望你们能随我一块去。” “是。” 从秦靖的屋里出来,青龙便道:“真的去?” “自然去。”凌光道,“公主若是在等他来的话,不管他在哪里,公主都会出现!若是公主不是再等他,那我们不去的话岂不是让人怀疑?” “陛下……” “青龙。”凌光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要跟我提陛下!” 青龙看了看她,正欲说什么的时候,便见王驰走了过来了,带来了他们等候已经的消息。 再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凌光眼眶红了,跪在了地上几乎哽咽地道:“公主没事就好!”当日林子里的那一幕屡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一把刀一般凌迟着她,若是萧惟再晚来一刻,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小保护大的主子死在自己面前了! “公主没事就好……” 长生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自私薄情了,青龙如何她不敢说,可是凌光这般多年对自己是如何的却是很清楚,而她居然不信她。 “我没事。”她俯下身子将她扶起,“还好你也没事,那日在林子里你那样子吓的我现在还记得,伤好的怎么样了?” “奴婢没事!”凌光忍着泪道,“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公主!” “哪里没有保护好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不……” “好了。”长生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好的很,你也没事,这就好。” “公主说的没错!我们都没事,都没事!” 长生笑了笑,便看向了地上仍旧跪着的青龙,“青龙。” “属下在。”青龙道。 长生继续道:“陛下要杀我,你是奉旨还是抗旨?” 青龙抬起头,“属下并未接到任何旨意。” “哦?”长生挑眉,“可若是接到呢?” “陛下不会信任属下,将如此大任交与属下的。”青龙道,“青龙无需选择。” 长生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方才道:“对啊,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从当年他将你们送到我的身边,便已经是。” “所以公主无需担心。” 长生笑了笑,“好吧,那我便不担心了,不过来日你若是改变主意的话,请先跟我说一声,也算是全了这几年的主仆情谊了。” “是。”青龙领了命。 凌光心里有些难受,不过青龙这般表态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陛下不下令,他便不会背叛公主,即便下令了,他既然答应了,便不会下暗手,可如此一来,不管将来他如何选择,最终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死。 背叛者死。 不管是背叛陛下还是背叛公主,都是死。 “好了,这事说完了,我们来谈谈你家主子我如何闪亮登场方才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吧。”   ☆、360 前朝余孽 秦靖次日便启程去义县,原本田文易也是要跟着去的,可连日来的忧心与奔波,且年纪也是上去了,让他在秦靖到来之前便病倒了,勉强撑着迎接了秦靖之后本也是打算继续强撑着追随燕王的脚步的,可那一张随时都会倒下来不省人事的脸,秦靖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人跟去了也只是一个累赘,直接发话让他留守庆州城了。 田文易知得留守,虽然也不能安心养病,但燕王的到来到底是让庆州上下包括他在内都有了主心骨一般,倒是能喘口气。 可这口气没有喘多久,便又出事了。 “你说什么?!” 这燕王前脚刚走,便有人以有长生公主的下落为由求见了他,失踪了快两个月的长生公主终于有消息了,田文易顿时来了精神来,从病床上爬起来便见了那人,只是对方却始终不肯告知长生公主的下落,只说是奉了长生公主的命令前来向田文易借人的。 借什么人? 长生公主不是被刺客挟持更不是受伤动不了,而是假借失踪暗地里去做别的事情? 田文易虽然着急但也不是傻子,你说你是长生公主派来的就是长生公主派来的?有什么证据? 那人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田文易。 田文易狐疑地看了信,顿时脸色大变,“公主在何处?” “田大人只需要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就是。”已经在青龙的帮助之下做了简单的易容的萧惟面无表情地道,“公主说了,她的安危如今全在田大人的手中,希望田大人莫要让她失望。” 田文易瞪了眼睛,若不是活了一大把年纪此时他真的撑不住了,这所谓的失踪果真是另有内情,只是这内情未免太过震惊了! 前朝余孽? 居然是前朝余孽? 信上说庆州城外东郊一处庄子上藏匿着前朝余孽! 什么前朝余孽? 便是大雍朝皇室后裔! 这大雍朝虽说是自个儿折腾完的,它的没忘跟大周朝没半点关系,当年太祖皇帝是在大雍灭亡之后的群雄争夺之中脱颖而出,大雍朝灭亡这事跟大周朝怎么也扯不上关系的,可太祖建立大周朝之后,还是有人跑出来自称是李氏皇朝后裔,指责大周窃夺李氏江山,要夺回江山,复辟大雍朝,这些人聚集了一伙人,给方才建立大周朝的太祖皇帝带来了不少麻烦,这群所谓的李氏皇朝后裔到底是不是真的也难说,毕竟当年李氏皇室还没丢了江山便已经内部消耗的人丁凋零了,后来叛军攻入京城,更是大肆屠杀皇族成员,又经过了多年乱世,还哪里来的皇室后裔?即便有,也不过是一个偏的不能再偏的支脉罢了,李氏皇族嫡系当年叛军进城可是一个也没留。 当时太祖皇帝不胜其扰,杀了不少人,才将这事给平息下来,太祖驾崩之后,又有人冒出来说是前朝遗孤,打算趁着新帝登基之时万事不稳趁火打劫,新帝的手段比太祖皇帝更加的狠辣,一场杀戮之后,便又消失了,此后,便再也没有冒出过头了,可没想时隔两代君王,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能否通知燕王殿下?” 信上命他着急人手,暗中派人封锁庄子四周逃生之路,等待围剿的进一步通知,同时命他务必秘密形式,绝不能泄露一丝的风声。 但燕王那边,也不能泄露吗? 从这事看来,陛下这一次派长生公主来庆州为的并不是春耕一事,而是这个! 前朝余孽! 萧惟道:“田大人只需做好公主所吩咐的事情即可,其他的无需操心。” 田文易颔首,“好,本官立即安排,请禀告长生公主,臣定当全力协助!” 便在田文易接到了信件没多久,还在前往义县途中的秦靖也从青龙的手中接到了一封信,“四皇妹太过胡闹了!” 青龙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们竟然也纵容着她如此胡闹?!”秦靖愠怒道,接到这信的时候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安下了,他就知道她不会这般轻易出事,但是却没想到这信中还说了另一件事,她失踪的这一个多月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因为怀疑父皇而不敢出现,而是居然是因为她发现了大雍朝的余孽! 自从世祖皇帝以铁血手段剿杀那些所谓的大雍皇室遗孤之后,这几个字便彻底消失在了大周的历史当中,可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当年太祖皇帝便已经确认了这些不过是一些胆大包天之辈假借大雍皇室之名欲颠覆大周超纲罢了,四皇妹居然也信?即便真的是前朝遗孤她也不能这般胡闹!这两个月来庆州上下闹的如此,她居然还有心情在查什么前朝余孽,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担心她?!”秦靖如何能不愤怒? 青龙还是沉默。 “你们一直知情?”秦靖奈何不了他们的主子但未必就奈何不了他们!“父皇让你们保护四皇妹,你们便是这般保护的?” “属下并不知情。”青龙道。 秦靖如何信? “公主出事当日,整个护卫都出现了问题。”青龙道,“陛下派与公主的人出事的时候就剩下属下与凌光两人,凌光拼死抵抗方才让公主得以逃离,之后公主便失去了行踪,属下也是在接到这封信之前才得知公主平安无事。” 秦靖脸色微变。 “属下不知公主为何不第一时间与属下等联系,但属下深知公主的性子,她既然这般做必定有她的道理。”青龙继续道,“属下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秦靖吸了口气,拳头握紧,“你说四皇妹出事的时候就剩下你们两个?” “是。”青龙道,“若非王驰大人冒险引开了一些刺客,凌光未必能拖延时间让公主得以逃脱,属下之前一直不明此事,如今得公主传回这个消息,当日的刺杀与护卫出事恐怕是与这前朝余孽有关,公主不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应当也是因为这前朝余孽一事。” 秦靖压下了心中的不安,道:“你跟着一起去,务必要确保四皇妹的安全!” “是。” 燕王前往义县的队伍并没有停下来,不过外人并不知道燕王已然不再队伍中罢了,而庆州城东郊那藏匿前朝余孽的庄子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笼中鸟一般,进进出出的人仍是如往常一般,也便是在得知了这个庄子有问题之后,田文易暗中查了一下,才发现这庄子近几年来一直都有不同的人进进出出的,可在衙门的记录当中,这个庄子里头住着的是一个寡妇,那寡妇的丈夫生前是经商的,后来丈夫因病去世,她便搬到了这个郊外的庄子避世守寡,既然是守寡,自然便不可能时常出入这般多人!而之前,居然没有人发现! 月明星稀,郊外的夜空之下少了不少盛夏的闷热,庄子里头仍是灯火辉煌,却仍是不知已然被瓮中捉鳖了。 “田大人也不必自责。”王驰像是看出了他心里想着什么似得,“这庄子甚为隐秘,田大人没发现也是正常。” 田文易看着眼前的青年才俊,叹了口气,他从未打算将这事告诉眼前这位王大人,但却仍是被他发现了异常,未免不明情况而误事,只得将事情告知他,“但在本官管辖之处藏了这样一伙人,本官难辞其咎,若因此在牵连到了公主,便更是罪上加罪了。” “公主得皇天庇佑,定然不会出事的。”王驰道,严肃的神色之下却是不怎么平静的情绪,这便是她这失踪近两月的解释吗?前朝余孽?她哪里弄来这些前朝余孽?又或者,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与底细?! “有信号了!” 前方的庄子上空,绽放了一簇烟火。 田文易当即带着人冲了过去,本来已经做好了会有一场血战的准备,可除了进去的时候受到了一些抵抗,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而当他们带着人冲了进去,便见前厅的地上躺了不少的人,而在厅堂中央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少女。 已经失踪了尽两个月让庆州城上下找的都快要疯了的长生公主。 田文易愣了,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外边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便见一行人冲了进来了,起初还以为自己中了陷阱,在见到了来人之后,方才松了口气,“燕王殿下!” 秦靖没有理会他,目光锁在了坐在主位上的少女,大步走了过去。 长生端着茶低着头轻抿着,若不是那微微发白的指尖,便以为她不过是来这里玩一样,悠闲自在的很了。 “你——”秦靖走到了长生的面前,急促的话在说出了一个字之后便压了下来了,平复了心中的急躁之后,方才重新开始,“你没事就好。” 长生抬起头,却是先看了一眼外边那身着盔甲的一队人,“不过是区区几个前朝余孽罢了,七皇兄怎么便将地方军也给调来了?” “你已经失踪了快两个月了!”秦靖道,“我不放心便调了地方军来。”说完,便又道,“你放心,回京之后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什么时候没有了朝廷诏令也能调动地方军?”长生似笑非笑的,“还是七皇兄面子大了。” “四皇妹”秦靖哪里没听出她这话的异样?“此事以后我再与你解释,这两个月你都去了何处?这庄子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能去了哪里?”长生淡淡道,“听风楼的杀手因为刺杀许昭一事而被朝廷剿灭,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做事不干净,给那听风楼的楼主跑了,那楼主不甘心一生心血被毁于一旦,便纠集了一群人报仇,杀不进皇宫里头,便只能来杀我这个好下手的,凌光拼命为我挡住了刺客,让我得以逃生,因为受了伤,晕倒在了路边,然后很不幸地碰上了人贩子了” “人贩子?”秦靖错愕。 长生颔首,“没错,人贩子,说起来我跟着人贩子还真的有缘,当年被离宫出走被人贩子拐了,常州的时候也差一点落入了人贩子的手里,没想到这般多年过去了,逃命的时候也碰上了人贩子,人贩子将我给抓了,也许是看我长得不错,便将我运来庆州城打算卖一个好价钱,原本我还以为会被卖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去了的,没想到却卖到了这里,据说这庄子的夫人想要一个婢女,要长得好看些的,而且还要识字通文墨的,气质还要好的,恰好本宫合适,便被选中了,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夫人找的可不是婢女,而是想要找个长得不错且又懂文墨的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来传宗接代,我这一来,吉日也择好了,就等着吉日便成事了,本公主自然不能就这样给人传宗接代了,便想法子逃跑,可没想到这小小的庄子居然防备这般的严密,更没想到的是这无意中居然被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这一伙人居然是前朝余孽,之所以藏匿在这里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据他们说是前朝大雍末代皇帝的弟弟福王的遗孤,年纪到了,要找个清白的姑娘家传宗接代了,他们这般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堂堂正正的娶妻生子的,便只能买姑娘来传宗接代,而且不能委屈了他们的主子,也不知道他们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居然碰上了本公主,估摸着他们是打算去母留子的,所以便是见我逃了也没恼羞成怒,说了这一大堆本公主能够伺候他们的主子是本公主的福气,然后好吃好喝地关着本公主,等待吉日到来,好在凌光先一步找来了,不然本公主可就真的是面子里子都没了,老天爷对本宫还是不错的,不但让本公主逃过一劫,还生生送了本公主这般一份大礼。” 秦靖怔住了。 “怎么?”长生挑眉,“七皇兄不信我的话?” 秦靖看着她,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信吗?这样的经历未免过于的曲折,可若是不信,这满地的人又是什么? “不信也没关系。”长生笑道,“这地上的人还活着,今日便是那大吉日,都在为主子高兴了,喝了不少凌光加了料的酒。” 秦靖看了看她,随后转身下令,“将所有人都绑了带回去!” “是!” 秦靖转过身,“我先送你回城!” 长生打了一个哈欠,“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处理了,对了,那夫人跟她男人带着那主子跑了,那主子估摸十**岁,可惜蒙着脸,倒是没看清楚,那夫人跟她男人,等回去之后我给你画像。” “先回去再说!” “让田大人送我回去便成。”长生道,“这里还需要你处理了,这些可是前朝余孽,我们便不要为难田大人了。” “臣惭愧。”田文易脸有些挂不住了。 秦靖看了看她,“我处理完了便回去!” “嗯。” “保护好公主!”秦靖沉着脸吩咐了一遍,这才让田文易护着人离开,随后便处理起了庄子内的事情了,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都被一一困的严严实实,口中被检查了一遍,塞了嘴巴,以防自杀,这才将人一一抬上了板车,运回城中,而在处理这些人的同时,整个庄子都被搜查了一遍,或许真的是没想到买来的一个传宗接代的女人居然会是长生公主,也没想到会暴露,整个庄子里头有不少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来,甚至供奉着大雍太祖皇帝的灵位,而从那供奉来看,已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便是秦靖不信长生的话,可是眼下的这些东西都不是短时间可以布置好的,总不会是长生在很久之前便已经预想到会来庆州会发生这般多事情吧? 但这件事仍旧是说不出的诡异。 秦靖将庄子上的后续事情都给处理好了之后,便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也顾不得疲惫,一回到了城中便赶忙去看望长生,不过到了驿馆的门口,他却止住了脚步,沉默半晌,转身去了衙门,找了田文易。 “公主回来的路上情绪还算是稳定,凌光姑娘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回到了驿馆之后,臣便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给公主诊脉,大夫说公主凤体无恙,公主便歇息了,臣派人将驿馆里里外外都守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回衙门安排牢房与接下来的审讯。”田文易将情况说了一遍。 “公主可有异样?”秦靖问道。 田文易脸色一僵,“不知燕王殿下指的是什么?” “你认为本王指的是什么?”秦靖怒道。 田文易犹豫了一下,“公主的情绪稳定大夫亦说公主凤体无恙只是公主到底有没有” “放肆!”秦靖怒斥道。 田文易赶紧低头:“下官该死!” “公主一事” “燕王殿下”田文易没等他说完便知道他的意思了,“昨日在庄子中,公主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 秦靖顿时狞了脸,“总之本王不想听到庆州城有任何不利公主的谣言传出来,若是做不到,本王唯你是问!” 田文易苦笑,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了,“是。” “牢房里面的人都给我看好了!”秦靖又吩咐了这事,随后方才拂袖离开,重新往驿馆而去了,到了驿馆之后,便直接去见了长生。 这个时候,长生正在用晚膳。 见她神色如常的,秦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便是这事仍有疑点,但却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受到伤害,“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也没受什么苦。”长生笑道,“好吃好喝的,若说苦的话,不过是被吓了一跳罢了,那一日我可是真的觉得离阎王爷很近了。” “四皇妹”秦靖迫切地想解释一些什么,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能解释什么?解释那位为何只有她的近身护卫在?解释为何父皇那般谨慎的人为何会出了如此大的疏漏让她差一点命丧黄泉?还是解释为何父皇在得知她失踪之后如此的冷静?不,什么都不能解释,甚至不能提及!“父皇很担心你。” “是吗?”长生似笑非笑。 秦靖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待回京之后,父皇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四皇妹,便是有哪里不对也必定是差错而已,不管是谁都会有出差错的一日,我们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 “瞧七皇兄说的,我没保护好自己是我没本事,总不会怪罪父皇吧?”长生道,“父皇疼我是疼我,可总不能我一出事便怨他没保护好吧?我可不是当年那离宫出走的小姑娘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长生失笑,“看来我平日是真的是任性过了头了。” “我并非” “你并非这个意思。”长生道,“我明白。”说完,便打量了一下他,“看你这样子怕是没怎么休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驿馆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便是那听风楼的什么楼主还活着,要想进来要我的命怕也没这般容易,七皇兄放心便是。” 秦靖看了看她,“好,那你也好生休息,若是哪里不舒服,便马上让人请大夫。” “嗯。” 秦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长生敛去了笑容,脸庞随着屋子里的烛火摇曳而忽明忽暗   ☆、361 你也有今天 秦靖能调动地方军,这说明什么? 地方军虽说不必边疆大军需要虎符方才能够调动,但是若是没有朝廷的诏令或者与朝廷诏令相等的东西,便是秦靖不怕责罚,地方军也不敢背着私自出动的罪名,即便是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地方军也没有出动过,如今却被秦靖动了! 还真的有意思! 长生忽明忽暗的脸渐渐地狰狞了起来,倏然,抬手砸了被子,勃然大怒。 “公主” 长生没有理会,起步往外走去。 凌光本能地想要阻止,不过却被青龙给拦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凌光无声问道。 青龙低声道:“公主现在不会希望听你劝的。” 凌光忧心忡忡,但还是听了青龙的话,没有上前安慰,只是一直跟在了主子身后保护,而且似乎要给主子一些空间似得,没有跟的太近。 长生公主走出了驿馆,自然是惊动了守卫的。 “公主可要出去?小的马上”不过却没有被理会,长生公主像是没听到似得,径自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他忙欲再上前。 “不必了。”青龙阻止了他道,“公主有事出去,你们守在这里就成,此外,不得泄露公主的行踪!” “可” “还有,不必惊动燕王!” 守卫犹豫。 “有问题吗?”青龙沉声道,气势也随之释放。 守卫浑身一凛,忙道:“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小的绝对不会泄露公主的行踪!” 青龙看向前方的主子,心中亦是忧虑,不过与凌光单纯地担心自家主子不同,他忧虑的还有其他,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对待公主他不清楚,但公主手中绝对没有能够做出庄子那一场大戏的人手!他们在公主身边这般多年,公主绝对不可能瞒着他们私底下培养什么势力,说句冒犯的话,公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所以,陛下要收回来,公主方才如此的被动如此的狼狈,这两个月之中,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那庄子中的前朝余孽,又是怎么回事?即便公主要立一个功劳让陛下不得不明着处置她,或许还可能希望陛下能够看在这般功劳的份上放过她,但怎么也不该想到利用这前朝余孽!大周自世祖皇帝之后便再无前朝余孽这一词!公主的背后,到底还有谁? 凌光跟在了主子的身后,将距离控制在了发生危险便能第一时间护主子周全的范围之中,也的确没有青龙心中所想的那般多,当日主子差点命丧到刀下的情形她如今仍心有余悸,现在这脑子里只有一定要护主子周全的念头,哪里还能想那般多? 至于长生,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唯有怒火,一股不能发出来只能自己承受的怒火! 长生公主出事之后,庆州城的夜里便冷静了许多了,这个庆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开始的时候几乎每个时辰都有人在搜查,这种恐惧也传播到了百姓的心中,生怕皇帝陛下大怒之下,他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也会遭殃。 白日里便不热闹,这夜里就更加冷清了。 商铺天黑便关门了,还不算晚的时辰,整条街居然也不见人,唯有那皎洁的月色洒满了大地,长生走到冷寂的大街上,心中的怒火在渐渐地熄灭,可却已然是将一切都给烧成了灰烬了,她没走多久,寻了一个商铺的门口坐了下来。 凌光站定。 “凌光,给我弄些酒来。”长生说道,却连头也没抬。 凌光愣了一下,正欲开口应答,脸色猛然一变,腰间的武器也猛然拔了出来,“谁?出来!” 长生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子在月色的照耀之下闪烁着冷光。 青龙也同时行动。 “呵呵。”旁边那巷子口,传来了笑声,不高不低,不冷不热,不像鬼但也不像人,但却让人听出了他心情很好。 伴随着笑声,人从巷子当中走了出来。 凌光与青龙解释脸色大变。 “你先护送公主回去!”青龙当即道。 凌光点头,转身道:“公主,奴婢护送您先回去!” “怎么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得。”那人笑道,自有几分调侃的味道,而这人却不是别人,竟然是将京城给闹翻了天却仍是逃之夭夭的秦恪!“四皇妹要酒是吧?我这里正好有,不知四皇妹可有兴致与皇兄对酌一壶?” “公主” “好啊。”长生却打断了她的话。 “公主!”凌光急了。 “可你这两位手下似乎不太喜欢我。”秦恪笑着道,“这位姑娘放心,我这酒可是好酒,便是喝了死了也定然不遗憾。” “你敢——” “退下。”长生却是平静道。 凌光惊愕,“公主” “退下!” 青龙看了看秦恪,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将凌光一把拉到了一边。 凌光欲挣扎。 青龙摇头。 凌光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是!” 秦恪笑着提着两壶酒走了过来,闲庭信步的像是来会友一般,他坐在了长生的身边,这一举动差点没让凌光提剑将他给砍了。 长生没动,继续屈膝坐着。 秦恪将将一壶酒提到了她的面前,“呐,给你。” 长生伸手接了过来,便动手揭开那封口,没有任何不放心似乎的喝了一口。 凌光惊的眼珠子都差点出来了。 秦恪挑眉:“不怕我下毒?” “大皇兄都不怕我请君入瓮了,我还怕这酒有毒?”长生笑道,“再说了,大皇兄会让我这般痛快地死吗?” “自然不会。”秦恪笑道,看着她温和地笑着,然后道:“四皇妹也有今日啊。” “是啊。”长生笑道,“我也有今日。” 秦恪大笑了两声,也揭开了另一壶酒,“来,皇兄敬你。” 长生没理他。 秦恪也不在乎,兴致盎然地喝了一口,“这酒不错吧?” “还行吧。”长生道。 “既然还行,便多喝一些,往后想要喝的话怕是难了。”秦恪继续道。 长生道:“不难,找大皇兄便成。” “就怕你找到了也喝不到。” “大皇兄便对我这般没信心?” “哈哈,自然不是,四皇妹这翻脸无情的本事跟我们的父皇陛下可是如出一致,有这般的本事,皇兄自然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秦恪道。 长生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你说这月色之下藏着什么呢?” “四皇妹放心,我既然敢来这里便确定是安全的。”秦恪笑道,“只要四皇妹不出卖为兄,为兄便是安全的。” “那若是我出卖呢?” “你会吗?”秦恪笑道,“大皇兄我可是给你送了一份大礼!拿下了前朝余孽这事足以让你风风光光地回京城。” “呵。”长生但笑不语。 秦恪继续道:“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为兄对四皇妹更加有信心了,想来父皇还是对你留了情的,不然四皇妹今日哪里能坐在这里与为兄喝酒?” “留情?” “不是吗?”秦恪道。 长生笑道:“大皇兄便真的不怕这不过是我与父皇设的一个局?” “便是也无所谓。”秦恪道,“能够看到四皇妹有这般一日,即便是假的,为兄我心里也是痛快!当然了,是真的那就更好了,想当年父皇有多疼爱你,现在仍是下了手了,四皇妹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为兄几个当年的心情了,哦,对了,或许这事不过是个误会,但若是误会就更好了,父皇陛下宠在手心里的宝贝居然这般不信他,一个误会便要将他置之死地,这可比我自己将刀插进他心口更加的痛快!” 长生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秦恪继续道:“不过为兄劝四皇妹就不要想那般多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这说起来,四皇妹你可比我们几个惨多了,当年我们起码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大皇兄如何知道我不明白?”长生笑道,“若不明白,便不确定,不确定,即便我仍是会误会,也没这般大的胆量接受大皇兄的礼物。” 秦恪笑道:“是吗?那就更好了,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父皇居然是败在了她的宝贝女儿手里!当年便是元襄皇后让他坐稳了皇位,如今,却也是元襄皇后的女儿让他失去一切,不管怎么样,最为痛快的仍是我!” “不知大皇兄怎么找到我的?”长生一边喝着酒一边道。 秦恪笑道:“同命相连,自然便找到了,四皇妹与其问这个,不如问问我怎么便与前朝余孽混在一起了?” “大皇兄愿意说吗?” “为何不愿意?”秦恪道,“不管也没什么好讲的,不过是当年流落在外,吃了些苦,遇了些事,机缘巧合地便认识上了,当然了,也是因为这大周皇长子的身份好用,这大雍朝的遗孤可是做梦都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他是谁,更是对那太极殿中的龙椅梦寐以求。” “痴心妄想。” “自然是痴心妄想,为兄也没想过他们能成什么事情,不过是给我们的父皇陛下添添堵罢了,不过也没想到最后居然能帮四皇妹一个忙!” “出卖他们,便不怕他们寻仇?” “所以往后四皇妹可要记得看顾为兄了,为兄可是豁出去了一切来助四皇妹的。”秦恪笑道,“当然了,四皇妹也不必担心事成之后我这大周皇长子会跟你抢,比起当那皇帝,为兄更喜欢看着四皇妹日日守着弑君杀父夺来的东西,便是想想那般光景,为兄这心里边亦不知兴奋!”他突然间靠近了她,离她的脸很近很近,那双眼睛也在她的面前放大了许多,黑黝黝的如同黑洞一般,“比起让你们死,我让想看着你们生不如死!” 长生猛然起身,砸了手中的酒壶,煞气了渐渐蔓延。 “哈哈——哈哈”秦恪也站起身来,大笑了起来,即便没有说出来,但那笑声,那神色,便都是在说,你也有今日,你们也有今日! 比起杀了仇人,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相互残杀,这才是最痛快的报仇方式。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 父皇,儿臣会睁大眼睛地看着,你曾经护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何一刀刺进你的心口,会好好地看着她如何将你的锦绣江山一点一点地毁灭! 女帝? 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如何配这个词? 不过父皇您生出来养出来的女儿,岂能不自私自利? 儿臣会好好看着的。 一定会好好看着的! 秦恪痛快地笑着离开,那身影却化作了这夜里的鬼魅一般,钻进了在场人的心里。 长生浑身戾气。 凌光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庄子那事便是公主与秦恪合谋的,为了对付陛下,公主与屡屡要治她死地的秦恪合作了。 公主 她想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动了嘴唇叫了,却发不出声音来。 长生如同石化一般站着,身上的戾气始终萦绕不散去,直到有人上前,将她搂入了怀中,那熟悉的气息,那温暖的温度 “萧惟。” “我在。” “我便是这样的一个人。”长生面无表情地道,“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没有做什么。”萧惟道。 “我与秦恪合作。”长生推开了他,面色顿时冷如霜,“当日在燕州城,我发誓要为那些往死的将士讨回公道,如今,我却与罪魁祸首合作,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义,黎明百姓,而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将那欲将自己置之死地的人送上黄泉!萧惟,我便是这般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 “长生” “或许老天爷便是看穿了我这般心性,方才有了这样一个” “每个人都想要活下去!”萧惟打断了她的话,“长生” “我甚至没有告诉你!”长生继续道,“萧惟,我甚至没有告诉你!这样我的,你便仍旧喜欢仍旧爱吗?” 萧惟看着她,“你没告诉我,我是生气了。” 长生嘴边泛起了一抹尖锐又讽刺的笑。 萧惟伸手抚着她冰凉的脸,“秦恪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与他见面与他合作却没告诉我,长生,我自然要生气!”   ☆、362 回京 长生拍开了他的手,厉声怒斥:“你听到了没有,我居然跟秦恪同流合污,我甚至还没弄清楚他怎么找到我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只是听了他几句话便当即同意了与他狼狈为奸,我还能在与他达成了如此龌龊的合作之后还能对着你若无其事地笑若无其事地与你亲亲我我——” 萧惟更加心疼,“长生……” “当日宁王临死之前说我与他们一个样,当时我还能义正言辞地反驳,甚至恨他拿自己的死来算计我,可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是说对了,我跟他们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可以做的更加的卑劣更加的无耻!”长生继续道,“秦恪他做对了,他是恨极了我,所以这次是做对了,干干净净一刀杀了自己的仇人哪里有比看着自己的仇人一步一步地便的比自己更加的不如来的不痛快?看着我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看着我们一个一个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撕破脸皮,比垂死挣扎更加的狼狈……” 萧惟没等她说完便猛然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长生暴怒喝道。 萧惟却稳如泰山,“夜深了,回去休息!” “放我下来!”长生更加的怒不可遏,“放我下来你听到了……” 萧惟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嘴。 “呜呜——”长生拼命挣扎着,可平日里看像是很容易便能挣开的怀抱这一刻却像是坚固的如同牢笼一般,不管她怎么的挣扎,都无法挣脱开了,甚至撕咬了,也仍旧是没有让他停下来,一直到了她安静了,才被松开。 萧惟的嘴角染了血,却仍是笑着,将人护在了怀中,“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长生似乎已经没有力气闹一般,趴在了他的怀中不动。 萧惟稳稳地抱着她,一步一步地在月色之下走了,两人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也分不开彼此。 “等等。”直到快到了驿馆了,长生方才开口,声音闷闷的像是堵了什么似得。 萧惟停下脚步,低下头,“不让我进去?” “你不能进去。”长生合上了眼睛,道。 萧惟笑道:“我现在的样子有些丢你的脸,但还不至于见不得人。”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长生睁开了眼睛,愠怒道,亦有些不耐烦。 萧惟仍是笑着,“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将你未来夫君想的那般的无用。” “萧惟……” “今晚上听我的。”萧惟坚持道。 长生挣扎,但想到方才的事情便又停了下来了,“凌光!” 后边跟着的两人当即上前。 “属下会安排妥当。”青龙却先一步道。 长生怒目扫了过去。 “你抱公主去驿馆后门。”青龙像是没看到似得,径自对萧惟道,说完了之后对凌光点了头,便往驿馆走去。 萧惟便抱着人走向了通往驿馆后门的巷子了。 凌光自然紧跟其后。 长生的意愿此刻被彻底忽略了,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物治一物一般,她再生气却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了萧惟的怀里。 青龙怎么安排的不需要知道,不过萧惟在后门没等多久门便开了,然后顺利进将长生送回了屋子,一路上没碰上任何人。 “你们给秦靖下迷。药了?”长生端着送上来的茶,淡淡地问道。 青龙没回答:“今夜属下守夜。”随后便退了出去了。 凌光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吧。”长生道。 凌光看着眼前似乎平静下来但又明显有了变化的主子,满肚子的话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来,“奴婢在外头,公主若是有吩咐叫……” “虽然我不是很信青龙,但他既然在,你便去休息吧。”长生道,“又不是神仙,总不能白天黑夜的不睡觉。” “奴婢无事。” “你现在可是我唯一可以放心用的人,可出不得一丝的差错。”长生看着她,“去休息吧。” 萧惟亦是开口:“长生说的没错,你该去休息。” 凌光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会儿主子,方才应道:“是。”随后便行礼告退。 “凌光。”长生叫住了她,却低着头,“今晚的事情你都……” “奴婢只需要知道奴婢发过誓一定要护公主周全,这边够了。”凌光没等她说完便肃然道,说完,犹豫了会儿,方才继续:“而且,公主无需太过苛责自己,人想要活下去,并没有错。” “即便这般?” “公主所为并未伤及任何无辜之人。”凌光正色道:“至于燕州城一事,公主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 长生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倒是挺安慰人的。” 凌光正欲继续开口,却见萧惟朝她摇了摇头,握了握拳头,低头行礼告退,“奴婢告退。”待她离开之后,屋子里便剩下了两个人了。 安安静静的。 萧惟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杯子,“我还生气了,你不给我说些好听的话吗?” “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长生看着他,问道。 萧惟道:“什么都好。” 长生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厌恶,“好,那我便跟你说!当日你在外边为我劳心劳力的时候,我却瞒着你与秦恪私会……” “换个词。”萧惟道。 长生顿时怒视了过去,“不换又如何?” “你若是长生公主,不换也无所谓,可你不是。”萧惟正色道,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怎么能与别人私会?” “我便是与他私会了又如何?” “那我就去杀了他!” “你杀的了吗?” “你帮我不就成了?” 长生抬手拿起了被子便砸了过去,“你到底他妈的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跟秦恪狼狈为奸了,我说……” “长生,你气什么?” 长生面色狰狞,“我气我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气我明明贪生怕死却一路以来装作大义凛然,我气我根本便没有资格去当那所谓的天下之主却一直自欺欺人做的很好,我气……”她的话截然而至,怒意转为了冷笑,“我气什么?我有什么资格气的?可笑之极!” “可我气。”萧惟蹲在了她的面前,握着她拽成了拳头的手,抬头道:“秦恪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你要与他合作,也该先告诉我,在见他的时候让我陪在身边,而不是这般一个人与他交涉,尤其是在你已然失去了冷静的时候。” “谁说我失去了冷静!” “我说的。” 长生狠狠地瞪着他,可是在他平静的眼光之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生。”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我只在乎你,什么凛凛正气,什么天下大义,都与我没关系,我只在乎你。” 长生明明目光凶狠,眼眶却是红了。 萧惟起身,将她搂入了怀中,“你不是自私自利,你只是怕了,怕到宁愿舍弃原则,宁愿与虎谋皮,长生,你只是怕了而已。” 长生靠在了他的身上,没有说话。 “这一次我不跟你说别怕了。”萧惟继续道,“怕便怕吧,我陪着你一起怕,怕又如何?那是皇帝啊,是这天下的主宰,我的长生很聪明,但也到底是个小姑娘,哪里便有皇帝的老谋深算?” “我不是小姑娘……”我只是硬生生地将自己过成了小姑娘……我只是以为只要我能够完完全全地让自己成为长生公主,便可以活的更好,我只是懦弱地将那些不容于这个世道的所有一切都抛弃了,完完全全心甘情愿地被同化成了如今懦弱无能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他人的蠢货罢了,“我不是……”可是现在即便想找回当初那些丢弃了的也无法找回来了,“萧惟……” “我在。” “萧惟——” “我在。” 长生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这般拽着他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喊着他的名字,她的确害怕,害怕到了不惜与曾经最大的仇人狼狈为奸,害怕到了便是承认自己害怕也做不到,“我没有退路……我没有退路了——萧惟,我不想死!” “不会死的!” “我可以做到的!” “是,你可以做到!” 长生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被他的话安抚了一般。 可萧惟知道,并非如此,她今日所宣泄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出事之处她的恐惧,他以为已然是极限了,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小小的一块罢了,所以,她方才能够恢复的那般快,所以,这两个月来她都可以与他那般亲密嬉闹,不是因为她胸有成竹,更不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这段父女之情,而是将一切都掩埋下来了。 对不起,长生。 他便是一直在她的身边竟然也没发觉! 甚至连秦恪伺机靠近了她,都没有发现! 只是现在,便是一句对不起也不能说,因为无法预测说了之后她平复下来的心境又会起什么样的波澜,即便压抑太过,将来爆发便更是猛烈,但如今她的心仍旧承受不住。 萧惟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都是秦恪的诡计罢了,“长生,或许是秦恪……” “不是的。”长生道,“秦恪的确不怀好意,但这一次还真的不能冤枉了他,萧惟,他是真的想要我死,萧惟……我不是他的女儿……” 这是自从出事之处外,她第一次提及这件事。 “那便不需要想这般多了。” 长生抬起头看着他,“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说过这些并不重要。”萧惟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若是我失败了,我一定拉你垫背!”长生道。 萧惟笑了:“你不拉我拉谁?” 长生狠狠地咬着牙,狠狠的,胸口被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压的喘不过气来,“我们走吧!”她抓着他的双手,“萧惟,我们走吧!不管这些了,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管了!天大地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的!我们隐居山林!去塞外!出海!出海也行!我便不信他裕明帝能逼的我们连一丝容身之地都没有!我们走吧!” “不行。”萧惟看着她,“你肯跟我浪迹天涯,我做梦都会笑醒,可是你不能走。” 长生惨淡地笑了。 “这些年来,这里的一切都已然融入了你的骨血,除非有个了断,否则你走不掉,即便逃离了,心也会一直被困在这里。”萧惟正色道,“我不会看着你一辈子困着自己!是生是死,都该有个了断!” 若是没有今晚的事情,他或许会同意。 但是现在他不能! 离开这里,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反正这些年的努力,那所谓的建功立业报复都不过是为了她,但现在离开,对她而言便是毁灭。 她会一直被困在这件事上头,永远也解脱不了。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尽情地去做,所有造下来的孽,我来承担。”萧惟抱着她,“来日上刀山下火海,都有我来承担,在这人世间中,我无法为你挡住所有的风雨,但来日下了地府,所有的罪孽我来承认,长生,尽情地做想做的所有事情,不需要顾及任何!” 长生笑了。 他认为她是他的救赎。 可他又何尝不是她的救赎? “萧惟,其实我不是人。” “那我便陪你一起当鬼。” 长生知道他没有意识到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一句我便陪你当鬼却是真心实意的,或许便是冲着这一句话,她便不枉此生。 既然不枉此生了,还惧怕什么? 便好好地玩一场,轰轰烈烈的,何惧下场? 或许眼前这所谓的人生不过是老天爷的一场游戏罢了,何须这般执拗?何须将自己太当回事? “我们回京。” “好。” …… 即便应了主子的话,可凌光仍旧是在门外守着,直到里头没了声音,烛火也熄灭了一些,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青龙,公主与秦恪的事……” “我说过陛下没有对我下任何旨意。”青龙道,“以后或许也不会。” “我不是不信你……” “凌光,我们依然被抛弃。” 凌光嗤笑,“这未必不是我们的福气。” 福气? 青龙笑了,道:“遇上萧惟,也未必不是公主的福气。” 凌光一愣,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上面,萧惟对于公主来说极为的重要,不是生活他当日及时救下了公主,而是他的存在,让公主仿佛有了主心骨,仿佛有了根一般。 根…… 被陛下放弃了,便是断了根吧? 可陛下便真的狠的下心来吗?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苦肉计?” 青龙神色晦涩,没有回答。 凌光苦笑一声,“你守夜,我回去休息。” “嗯。” …… 秦靖第二日方才得知了长生昨晚上出去了,虽然安全回来了,但仍是心有余悸,当即便过来要重新郑重地叮嘱一番,可还未开口,长生便先一步道:“今日我便启程回京。” 秦靖一愣,“今天?” “嗯。” 秦靖反对:“不行!听风楼虽然已经被彻底剿灭了,但这突然冒出来的前朝余孽还没查清楚,今日便回京无法将护卫安排周全……” “既然听风楼的杀手已经被剿灭了,如今庄子也被一网打尽,至于那逃走了的所谓遗孤,现在躲都还来不及了,难不成还敢冒出来找我报仇不成?”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在庆州已经耽搁了两个月了,再不回去,父皇该是担心死了。” 秦靖眸色微微一颤。 “七皇兄如此阻止我不让我回去,可是不想我回去?”长生继续道。 “怎么会?!” “那不就成了?”长生继续道,“当日之所以被那听风楼的人有了可趁之机是因为我一时疏忽罢了,吃了一次亏难不成还会吃第二次?” 秦靖不希望她就这样回去,至于原因,他本能的不愿意去深究,但话说到了这里,他也知道恐怕是拦不住了,“今日不可以,明日,我亲自安排,明日……” “我说了今日便今日!”长生没有让步。 “四皇妹!” “我并非与你商议!”长生继续道,神色也厉了下来,“我自有我的护卫,跟你说一声不过是因为你大老远地来寻我,如今又要将那一群前朝余孽扔给你处理,而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也无需征求你的同意!” “四皇妹……” “别说如今危险已然铲除,即便仍是危机重重,我还怕了不成?”长生嗤笑,“裕明帝的唯一嫡出,最不该怕的便是危险!” 秦靖看着她,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即便说不需要他安排,可若没有亲自安排,他根本不可能安心,他不但亲自安排了,还亲自护送她回去。 长生对此没有说什么。 前朝余孽的后续审问交给了田文易,当然,后边必定还有派人来的,不过眼下却是需要田大人独自撑着,他曾经试图恳求过留下一两个,便是留下资历最浅的王驰也可以。 不过这怎么可能? 京城的那一番风云,他王驰怎么可能错过? 即便这前朝余孽出现的莫名其妙,但再深的谋化若是脱离了京城,也便不过是一场精巧却上不了台面的戏罢了。 再说了,在长生公主最需要别人相助的时候,他岂能缺席?   ☆、363 为什么要回来? 失踪了连个月的长生公主终于找回来了,而且还抓了一伙前朝余孽,这让惶恐不已的庆州上下官员在松了口气之余也惊讶不已。 而他们还未回过神来,便又传来长生公主启程回京的消息,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马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当日便出了庆州城了,不过终究是平平安安将这位主儿给送走了,大家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了! 秦靖心里自然是不希望如此暴露行踪的,但离开的不仅仅是长生,还有这一次巡视的所有人,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即便听风楼仍有欲孽在也不可能在这般多人的面前下手! 自然,即便秦靖要求暗中送她回去,她也不会答应,她现在唯有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她赌的便是裕明帝不敢明着对她下手! 在回程当中,长生公主的护卫中多了一个人,与青龙一同起居,近身保护长生公主,秦靖自然是注意到了,而且,似曾相识!不过让他不得不过问的还是他看长生公主的目光过于的放肆! “我并未在四皇妹身边见过此人。” 忍了好几日,在入住驿馆,得知了那人居然随意出入长生的屋子,秦靖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这失踪的两个月,她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管如何都不该如此不顾自己的名声甚至伤害自己,“四皇妹,到底男女有别,四皇妹近身的事情还是” “你未免管的太多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秦靖道:“我知道四皇妹如今心中” “你若是担心我做出什么苟且的事情,那便大可放心。”长生仍是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连小命都不知道都可能随时便没了,哪里还能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秦靖面色一变。 “说笑的。”长生却笑道,“七皇兄放心便是,本宫的眼光还没有这般的糟糕,我可喜欢好看的。” 秦靖吸了口气,“四皇妹” “走了一天的路我也累了,七皇兄也回去休息吧。”长生还是没让他说完,尔后,又道:“对了,我的消息七皇兄想必已经传回京城了吧?不知道父皇现在如何了?都两个月没见了,怪想念的。” “那四皇妹便好好休息吧。”秦靖道,声音似乎有些急促,说完了之后,便转身走了。 长生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去让萧惟过来陪我用晚膳。” “公主不是怕他被陛下发现了” “我的名声越坏,他不是越高兴吗?” “公主” 长生脸沉了。 凌光只好应了下来。 萧惟本是打算低调些的,毕竟突然间冒出他这样一个人来,即便别人不会多想,但与她过于的亲近到底会坏了她的名声,如今皇帝恨不得将她处之而后快,一丁点事情都会让她被皇帝抓住了把柄,皇帝不能明着处置她,除了不希望长生公主不是他的女儿这事暴露出去,更是因为没有明着处置她的理由,“长生,燕王的担心并无道理” “放心,即便我被他给抓奸在床了,他也不会用这事来要了我的命。”长生却不以为意,“这些年皇帝陛下对长生公主的所有纵容,如今都成了束缚住了他手脚的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名节罢了,没了又如何?别说长生公主跟一个护卫过于亲密,便是她去抢了别人的丈夫,皇帝陛下要做的也是让长生公主如愿以偿。” 萧惟看着她,半晌之后无奈笑道:“你便不怕他发现了我的身份,然后拿我来要挟你?” “你怕了?”长生挑眉。 萧惟笑道:“怕倒是有些怕,不过既然你喜欢,那我便陪着你便是。” “话说的倒是好听。” “你喜欢便成。” 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看向了门外的天空,蔚蓝蔚蓝的,“八月了吧?” “还有十日便中秋了。”萧惟道。 长生继续道:“让凌光去跟秦靖说,接下来的行程便不入住驿馆了,快马加鞭赶回去。” 萧惟皱眉。 “他说过要带我去秋猎的。”长生缓缓道,“总不能错过了。” 萧惟神色一凛。 “错过了这一次,便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长生继续道,“去吧。” “晚膳” “我不会饿着自己的。”长生低下了头敲着桌面,“这几日是我任性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再这般了,往后你便跟着青龙便是,入京之后,你便去找许昭,我想,现在他应当还没有怀疑许昭的,你去找他,等着我便是。” “长生” “别担心。”长生抬头看着他,笑意温柔,“我还没嫁给你了,不会让自己丢了性命的。” 萧惟很想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吻去她眉间的沧桑凉意,但看着她的笑容,终究没有动手,“好,我听你的。”坚韧如她,现在并不需要他的抚慰,“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当然。” 秦靖一夜辗转难眠,很多不愿意去深究的事情都涌了上来,都是那般的难以置信,若说有什么好事的话,那便是长生听进了他的话,不再与那侍卫亲近了,他说服自己之前的所有都不过是她在使性子罢了,是为了报复父皇,让他忧心让他生气,一如当年她离宫之后的许多事情。 至于快马加鞭。 他没有反对,或许等回到了京城,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他这次前来,便是为了将她平安地带回去! 长生公主平安被寻到了,而且还抓了一批前朝余孽,这事在长生启程半个月之后,方才经由官方渠道传去了京城,速度之慢远远超乎预料。 裕明帝接到了庆州州府的折子之后,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整个御书房都被阴郁之气笼罩住了,便是常年伴驾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崔公公也吓的双腿哆嗦,差点没站住。 长生公主平安,不是好事吗? 难道是那前朝余孽的事情? 定然是。 “陛下” “滚出去——” 裕明帝砸了书案,狰狞喝道。 崔公公忙行礼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停着里头传来疯狂打砸的声音,陛下竟然竟然当年皇后娘娘出事,陛下也未曾这般失控过。 “阿熹终于没事了!”荣贵妃还没得到太极殿的情况,正为长生平安一事而松了口气,不过人还没回到京城便不能真正地放下来心来,“定然是许姐姐在天之灵庇佑。” “母妃这下子放心了吧?”秦阳在得知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进宫禀报母亲,不过也是晚了一步,母妃早便知道了。 “那前朝余孽是怎么回事?”荣贵妃道,“怎么就冒出一群前朝余孽了?” “谁知道?”秦阳道,“说不定那死丫头去庆州根本便不是去巡视什么灾情,而是冲着这群前朝余孽去的!母妃你看父皇的态度便知道了!” 该死的臭丫头,就知道折腾关心她的人! 荣贵妃皱了皱眉,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方才能够解释陛下那奇怪的态度,若是阿熹出事,陛下岂会如此平静,想来是真的为了这事,“陛下也是!”说完,便叹了口气,“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等她回来之后,母妃好好教训她一顿便是了。”秦阳道。 荣贵妃睨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若你能担的起事情,这些危险的事情何须阿熹去做?不说她是你妹妹,就说她是一个姑娘家,你便应该替她做了这些事!” 秦阳面色一僵,给别人上眼药结果后果落到自己身上了,“母妃” “阿熹是你妹妹,你若是不帮她,谁帮她?”荣贵妃沉下了脸,“秦阳,你是兄长!” 秦阳见母亲如此神色,还能辩驳什么?自然是什么都应了下来的,“儿臣以后多担事便是了,母妃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荣贵妃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敷衍她?即便自己有心让儿子给阿熹当左右手,可这般多年的恩怨如何能轻易地揭开?他不为难阿熹已经很不错了,“总之你记住你是阿熹的皇兄就成了!我也不求你如燕王一般护着阿熹,但你必须给我保证,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对她不利!” “儿臣哪敢。”秦阳满心的无辜,他招谁惹谁了? 荣贵妃的脸更沉了。 秦阳忙道:“儿臣保证!” “王爷,长生公主这次的失踪是不是便是为了这前朝余孽?”陈韬一直等待的屠刀并没有来临,皇帝灭了听风楼,不太可能查不到当日许昭一事与自己有关系,只是直到现在,长生公主平安的消息传回来,皇帝那边仍是没有一丝的动静,他甚至连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一切风平浪静的。 “或许是为了引本王上钩!”秦韶冷笑,先前传出皇帝灭听风楼却留了漏网之鱼,而且没有告知他那宝贝公主,后来庆州的消息传来,他却是冷漠以待,他甚至还得到了听风楼被灭是皇帝下的手,如今长生公主带着抓了前朝余孽的功劳平安归来两个月!两个月已经足够他想很多事情,做很多事情!莫不是专门给他设的陷阱?若是他真的相信了皇帝欲对长生公主不利,按耐不住动手了,那不是将杀自己的屠刀送到了他们的手里?秦烁之后,他知道下一个便是自己,却不想他们居然舍得下如此的血本! 陈韬一愣,正欲说什么的时候,秦韶便接到了心腹手下送来的一封信,看了这信,脸色微微一沉。 “可是出事了?” 秦韶冷笑:“没有,不过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想见本王罢了。” 陈韬皱眉。 “既然事情没有暴露,你便安心就是。”秦韶没打算将这信与他明说,“这段时间也不要再坐什么。” “是。” 秦韶送走了陈韬之后,便换了便服出门去了,当日他既然算计了他,便料定了他若不死定然会回来找他报仇的,不过他既然做了也不惧。 “许久不见,大皇兄仍是风采依旧。” “二弟倒是清减了不少。”秦恪笑道,仿佛从不知眼前这人曾经算计欲将他置之死地一般,仍旧是当初那般亲近的态度与模样,“想来是为了四皇妹一事而担心许久了。” 秦韶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事将大皇兄给请出来了,当日大皇兄失踪之后,我便担心往后可能便见不到大皇兄了,没想到大皇兄会因为这事再次入了虎狼一般的京城,莫不是这事与大皇兄有关系?” “二弟是指四皇妹失踪这事还是指前朝余孽这事?”秦恪反问。 秦韶心中一凛,“以大皇兄的本事,怕是两件都有吧?” “二弟太瞧得起我了。”秦恪笑道,“不过这次我回来还真的就是为了我们的四皇妹,前不久为兄方才见过了她,还与她促膝相谈了一番,达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合作。” 秦韶笑道:“哦?” 秦恪与秦长生见面了他倒是信,但是达成协议? 是他疯了还是秦长生疯了? “不会是要对付我的合作吧?” “倒是联手来对付人,不过却不是对付二弟。”秦恪笑道,“这一趟我回来,便是希望二弟能助为兄一臂之力,当然了,作为回报,为兄也可以为二弟你得到想要的东西。” “哦?” “太极殿那龙椅。”秦恪继续道。 秦韶笑道:“倒是一份大礼物,只是不知大皇兄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秦恪笑道,“只需将皇帝陛下欲将皇位传给长生公主一事传出去便成。” 秦韶神色没有变化,“当初大皇兄将这事告诉本王,本王倒是细细地观察过了,以我们父皇这一连串的态度来看,倒真的是敢做出这事的,本王也承认本王的确愤怒,但还不至于愤怒到蒙蔽了自己的理智,大皇兄若是想为当日一事找本王晦气,直接动手便是,不必用这般上的不台面的手段。” “你想要拿龙椅吗?” 秦韶笑道:“莫不是大皇兄改邪归正与父皇冰释前嫌了?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让本王承认有不臣之心?”   ☆、364 有何好处 秦韶不知道秦恪为何突然间跑回来找他,但绝对不可能是抱着善意的! 想不想要太极殿内的那龙椅? 他以为他是谁? 这话何时轮到他来问他?! “大皇兄不说话难不成被本王给猜对了?不过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本王还是奉劝大皇兄莫要太过天真的好,即便父皇愿意放过你,以他之前给你定下的那些罪名,你便是活着也不过是如同阴沟里面的老鼠一般,一辈子都活在了那阴暗与肮脏之中!” 秦恪眯眼笑了,“二弟居然说出这般的话,岂不是比为兄还要天真?不过我这般突然来找二弟,二弟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罢了,既然是为兄来请二弟帮忙的,自然便该先拿出诚意来,本来这事无需来这一遭的,但后边的事情若是没有二弟的协助,还真的不好办,只得来求一求二弟了。” 秦韶冷笑不语。 “太极殿那龙椅,不瞒二弟,为兄自然也是想要的。”秦恪继续道,“不过也正如二弟所说的,为兄如今身上背负着的这些罪名,便是为兄有这个本事将父皇给拉下马,也坐不上那个位子,要将父皇拉下马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众人臣服,为兄如今声名狼藉的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我们这般几个兄弟当中,也便只有二弟还算是与我亲近几分。” 秦韶还是不语,他倒是想看看他能编造出一个怎么样的笑话来! “七弟那性子是恨不得将我这个叛国逆贼给送上邢台一刀两断了,五弟倒是好控制,可惜啊,他没本事与我合作。”秦恪继续道,“不瞒二弟,在来这里之前,我刚刚与四皇妹达成协议,我来说服二弟与她合作将父皇拉下马,然后扶她坐上那龙椅。” 秦韶面色一变,怒道:“你” “二弟别着急。”秦恪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哄一哄她罢了,就为兄与她那些恩怨,将来她若是坐稳了皇位了第一个不饶的人就是为兄我!” “你与秦长生到底在干什么鬼?!” “也没什么。”秦恪继续道,“不过是父皇不知道怎么的容不下这个宝贝女儿了,要送她去见元襄皇后罢了。” 秦韶冷笑:“你以为本王会信?” “信不信,等她回京之后,二弟看看便知道了。”秦恪继续道,“其实想起来我们这位四皇妹还真的是与父皇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是那般的翻脸无情,这还没见到父皇了便认准了父皇要她的性命,当即便将过去的父女情深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为兄找上门去了当下便应了与为兄合作,这性情,为兄怎么会将自己的未来交到这样一个寡情薄意的人手里,更不要说当年我母妃的死与她们母女脱不了干系。”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皇要杀四皇妹,我恰好碰上了,便与她见了面,然后便合作一起对付父皇了。”秦恪道,“不过这事少不了二弟帮忙,我便来了。” 秦韶咬牙压下了心中的荒谬感,“就算父皇要杀秦长生,那于本王而言绝对是好事,秦长生死了,本王便燕王能斗的过本王,本王何须冒险与你们合作?” “但若是父皇知晓当年元襄皇后之所以心甘情愿赴死是因为孟淑妃呢?”秦恪反问,随后便继续道:“哦,二弟应当还不知道当日荣贵妃之所以在冷宫里面出事,那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元襄皇后当年之所以愿意赴死是因为她早便重病在身活不长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有人对她下了毒,荣贵妃为了弄清楚真相便去了冷宫,结果差点丧命,还有丽妃后来之所以死,便是因为父皇认为丽妃便是当年那对元襄皇后下毒手的人,二弟可能不知道,那丽妃死的极惨,是被人扎了几十刀才死去的!若是有人告诉父皇,当日给让元襄皇后病重的人是你母妃,你觉得父皇还会不会将皇位传给你?” “可笑!”秦韶冷笑道,“谁能证明?” “需要证明吗?” “即便不需要,可父皇都已然对秦长生下杀手了,又如何会在乎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女人!” 秦恪叹了口气,“原本是不想现在说的,不过二弟既然说了这话了,为兄也得提前说了,父皇要杀四皇妹的原因便是他发现四皇妹并非他的女儿。” 秦韶震惊,即便先前的话已经足够让他震惊的,可如今听了这个仍是无法抑制,满脸都是震惊之色,“你确定?” “四皇妹亲口说的。”秦恪道。 秦韶握紧了拳头,脑子里思绪飞快转着,最后狞笑出声,“既然元襄皇后做了这般不要脸的事情” “不。”秦恪摇头,“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四皇妹之所以不是父皇的女儿并不是元襄皇后当给父皇戴了绿帽子,我们那位皇后娘娘可是忠贞不二的。” “那秦长生哪里来的?” “当年元襄皇后怀孕之时先帝还在,所以应当造不了假,所以如果秦长生不是皇女的话,那便只能是后面出事了,在当然不可能是元襄皇后自己换了女儿的,自然便是别人的过错,而当时能做到这事的除了我们的母妃之外,嫌疑人还能有谁?”秦恪继续道,“父皇连元襄皇后唯一的女儿都保不住,你说他会如何对待那罪魁祸首?” 秦韶握拳沉默半晌,“秦长生与父皇长得” “很像是吧?”秦恪道,“若不是四皇妹亲自说出口的,我还不信了。” “她亲口说了你就信了?!”秦韶讥笑,“你便不怀疑这是他们父女两人设下的局?” “当然有想过。”秦恪道,“不过他们既然能拿这样的事情来设局,我还怕了不成?二弟,魏王殿下,这世上原本便没有安安稳稳的事情,不冒些险,将来如何能成这天下之主?他们能设局,我们便不能反过来利用?” 秦韶眸色深沉了下来。 “若是个局,他们能做到这般地步便是已经不容二弟你了。”秦恪继续道,“如此拼命一搏总好过坐着等死,至少死也死的轰轰烈烈,如四弟一般,死了也要往他们心里插一刀!若不是局,那便更好了,秦长生一介女子妄想登天,如此愚笨之人不正是最好的垫脚石?将来弑君夺位的罪名便由她来背,二弟便能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坐上皇帝的宝座!” “这于你有何好处?”秦韶厉色道,“你怕秦长生事后杀你,便不怕我也一样?秦长生死后,知晓我所有龌龊事情的不就只有你了吗?” 秦恪看着他,笑意森然,“你觉得我怕死吗?” 秦韶一愣。 “若是我怕死,早就销声匿迹过我的安稳日子了。”秦恪一字一字地道,“这于我有何好处?能看着曾经亲近的仇人反目成仇互相厮杀,便是好处,能看着父皇被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拉下皇位丢了性命便是好处!看着这大周的江山最终还是落到了四国公府的后人手中这便是好处!秦韶,当了这魏王,你便忘了你身体里面的留着的另一半血吗?!” 秦韶看着他,似乎仍在审视他所说的话。 “秦韶。”秦恪讥笑道:“你当年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对毒害生母的勇气哪里去了?” “你住口——”秦韶顿时恼羞成怒。 “便是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我们的父皇陛下会不知道吗?”秦恪继续道,“虽说他对我们这几个儿子是有些狠辣,也是薄情寡义,但作为皇帝来说,他还算是称职,便是在秦长生这个假女儿身上有些糊涂,但在你身上可不糊涂,你觉得他会将皇位传给一个为了自己不惜毒害生母的人手中吗?一个连自己生母都下得了手的儿子和一个为了生母不惜牺牲自己而且还没有他厌恶血统的儿子,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可以子凭母贵的衡王,你觉得他会选谁?” “你闭嘴——” “我便是不说这些就不存在了吗?”秦恪好笑道,“原本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垂死挣扎了,当然了,若是你安安分分的,或许父皇还会容你活着,毕竟他的儿子没剩下几个了,不过往后你魏王的日子便是” “我让你闭嘴——”秦韶掀翻了桌子,若说有什么事情是他连听都听不得的,那便是当年孟淑妃的死。“就算本王最后没有好下场可也能先杀了你!” “你不会。”秦恪笑道,“只要你没死心,你便不会杀我。” 秦韶面目狰狞。 “将皇帝陛下欲立长生公主为帝的消息散播出去。”秦恪正色道,“由你散播出去,方才能够真正地看出父皇的态度,你自己好生看看这是不是一个局,然后便是长生公主不是裕明帝的女儿这事了,到那时候,不管是女帝一事还是假公主一事,都可以将长生公主逼上绝路,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的弑君夺位,魏王殿下护驾,诛杀了长生公主,不过还是没来得及平安救下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临终之前留下了遗命,命你继位,一切结束了。” 秦韶冷冷地盯着他,即便不信他,但是他没说的一句话还是钻进了他的脑子里,“秦长生便是傻子吗?” “她自然不是。”秦恪笑道,“不过就她居然愿意与我合作来看,她便是没有傻也是疯了,一个疯子而已。” 秦韶冷笑道:“没错,与你合作便是疯子!” 他也是! “那不知道二弟愿不愿意当一回疯子?”秦恪问道。 秦韶没有回答。 秦恪也没有再逼迫,“如今离长生公主回京还有几日,魏王殿下还可以好生想想,不过千万不要太久了,不然便是为兄我还愿意等,那位长生公主殿下可不会愿意,毕竟比起魏王你,燕王与她更为亲近,说不定她手里还有能挟制燕王为她所用的后招也不一定!”话落,便又补充道:“她这一路上日夜兼程的,怕是为了赶九月末的秋猎了。” 秦韶眸子一凝。 “好了。”秦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开,这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笑道:“抱歉,这似乎是我的屋子,若是魏王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请移步。” “哼!”秦韶一拂衣袖,沉着脸离去。 秦恪神色没变,心情似乎不错地唤来了客栈的伙计,将屋子收拾了一番,送来了酒菜,一个人自饮自酌起来了。 而没过多久,窗外便窜进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 “来了。”秦恪微笑道,“坐下来喝两杯?” 男人坐了下来,锐利的眸子宛如刀一般,“家主牺牲了一个庄子的人,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你主子那一庄子的人就算不牺牲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秦恪不以为然,“如今能用来告诉天下人大雍皇族还有遗孤,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 “放心。”秦恪笑道,“我那位四皇妹可是得了皇帝的亲传,她既然想要这江山,自然便会弄到手,你主子与其担心这事不成,还不如担心担心那萧惟能不能死死地抓住她的心?毕竟除了那一张脸之外没什么,想当年你们那大雍女帝风流韵事也不少,她生的孩子说都是一个爹的,可真实如何谁知道?” 中年男人眸子一冷,“那便不牢大皇子费心了!” 秦恪勾着嘴角,笑的恣意无比。 日夜兼程,长生公主一行人终于在九月初的时候回到了京城了。 “阿熹!” 荣贵妃早早便等候在了宫门前了,在得知了长生平安的消息之后,便每日让儿子去打听,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到。 秦阳便是不满,但为了母亲还是将最快最新的消息禀告,这便有了荣贵妃等候在宫门口迎接一事,好在如今已经是九月了,日头早就散去了夏日的毒辣,不然秦阳真的恨不得撕了长生一层皮。 “娘娘”长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知道她不知情了,不过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真相说的出口的,他居然发现不了他的女儿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他如何说的出口?还是告诉荣贵妃?“娘娘” 即便已经知道过去的温情都已然全部消失了,即便知道若是荣贵妃知晓真相亦不会容她,可此时此刻,她仍是贪恋了这份关怀温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荣贵妃情绪激动,“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在外头吃了那般多的苦” “我没事。”长生笑道,将所有不该显露的情绪一一压在了心底。 荣贵妃眼睛湿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便知道你母后一定会保佑你的!没事就好” “母妃。”秦阳看不过去了,“先回宫再说吧。” 荣贵妃抹了抹眼睛,“没错,先回宫再说,别站在这里!”说完,便叫宫人将轿子抬来,不过也没松开长生的手,握着她与她一同上了轿子。 长生看了一眼太极殿的方向。 “父皇出宫去了。”秦阳注意到了。 长生看向轿子外陪同一起行走的他。 “怎么?”秦阳挑眉,“你还想父皇跟母妃一般丢下所有事情来迎接你吗?”虽然对裕明帝居然不在皇宫等她有些意外,不过却是压下了一心讥讽她,以报这段时间来母妃伤神之仇。 长生笑了笑,将目光移开,而此时她的心情除了方才见过荣贵妃之时尚有些波动之外,竟然平静无波,想来凌光这一路上的担心却都是多余了,她并未因为裕明帝要杀她的事情而情绪不稳,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平静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尤其是方才听到了裕明帝的行踪的时候,是已然放弃了不在乎了,还是,她终究也是凉薄之人,愤怒过,悲伤过,不甘过,便过去了,如今一切平静,不过这样也好,平静的心绪方才能够更加的冷静,更加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阿熹,你父皇去了京畿大营检阅军队去了。”荣贵妃道,“这事军国大事” “娘娘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等着回家不成?”长生笑道,“不过有娘娘等着,还是挺不错的。” 荣贵妃笑道:“那以后你出门我都去宫门等你?” “这可不成。”长生笑道,“你看,八皇兄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荣贵妃瞪向了儿子。 秦阳赶紧笑了出来,“母妃你别听四皇妹胡说!” “哼!”荣贵妃冷哼一声,偏心到了极致地道:“别管他,等有空了我再好好教训他。” “好啊。”长生笑道,笑的没有一丝的阴霾在。 一行人直接回了荣贵妃的住处,荣贵妃便有些迟疑地道:“阿熹,陛下见我这些日子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的,便说等你回来便让你在我这里住几日” 长生仿佛没觉得不妥一般,笑道:“好啊。” 荣贵妃见她如此,不由得松了口气,“那现在我便陪你去寝室,阳儿说你是一路兼程赶回来的,累了吧?” “还好。” 秦阳自然不好跟着去,在正殿里头喝着茶生着闷气,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方才见母亲回来,忙迎了上去,“母妃。” 荣贵妃颔首,“你们都下去吧。” 秦阳皱眉,伸手扶着母亲到临窗的炕上坐下,“母妃为何屏退宫人?” “母妃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荣贵妃道。 秦阳坐在了旁边,“母妃说便是。” “陛下与阿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荣贵妃问道。 秦阳一愣。 “之前母妃一直担心着阿熹的安危,很多事情都没有多想,也怕去多想,可是现在”荣贵妃面色凝重担忧,“阳儿,你便不觉得自从阿熹出事之后,你父皇的态度很奇怪吗?” “那是因为那四皇妹没有出事。”秦阳道,“虽然那前朝余孽一事还没查清楚,但她既然卷进了这事,怕是去常州便是为了这事,所谓的失踪自然也不是真的出事,父皇不担心也是正常。” “不是。”荣贵妃摇头,“你不知道陛下有多紧张阿熹,陛下如今这般态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阳儿,母妃在后宫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也不能做,你帮母妃好好查查。” 秦阳点头,“母妃放心,我好好查查就是。” “陛下”荣贵妃能够想到的便是裕明帝改变主意了,不想让女儿继续走那条路,难道是去了一次皇陵,得了许姐姐的显灵,方才改变主意,可若是如此,他便不会派阿熹去庆州了查那什么前朝余孽,若去庆州不是查前朝余孽,那刺杀与失踪便是真的,陛下为何无动于衷?不管是什么,都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母妃你先别担心。”秦阳忙安抚道,“她到底是平安回来了,至于她跟父皇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慢慢查就是,母妃无心担心太多,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最多也就是跟当年一样被赶出宫去罢了,父皇总不会要了她的命。” 只要人活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荣贵妃却是面色一白,心中大骇,儿子所说的话并无道理,就算阿熹等不及了一时糊涂谋逆犯上,陛下也总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你说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不该有的恐惧,“陛下总不会伤害阿熹就是了。” 总不会要了阿熹的命! “焕之见过魏王殿下!” 裕明帝今日在京畿大营阅兵,身边就带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间得宠了的安王去了,不过安王不参与朝政,只不过是每日进宫给裕明帝请安,而且那般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虽说裕明帝带着他让朝臣们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 秦韶没将秦嵘当回事,不过裕明帝此举的确不正常,不说安王一事,便是今日长生公主回京他居然不在京中,便是不对劲。 连他都知道长生公主一行人会在今日到达京城,皇帝陛下岂会不知道? 而他却仍是去了京畿大营! “焕之请起。”秦韶对于王焕之的到来是欢迎的,比起秦恪的花言巧语,他宁愿听王驰的,即便他也不甚信他,“焕之方才回京便来见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驰神色凝重,扫了一眼旁边候着的下人。 秦韶自然明白,开口屏退了所有下人,“焕之放心说吧。” 王驰方才点头,神色凝重地道:“王爷,长生公主在庆州遇刺一事另有内情,当时焕之在场,那些刺客行刺的时候长生公主身边便只有两个明面上的近身护卫,那些藏匿在暗处保护的人全部都撤离了,此外,长生公主的确是失踪了两个月,什么为了查前朝余孽一事方才伪装失踪的传闻全都是假的,至于前朝余孽一事也必定另有内情,焕之无能,尚且查出,所以一回京便赶来禀报王爷,请王爷务必小心!” 秦韶神色也凝重起来,“那以焕之之见,长生公主遇刺,到底会有何内情?” “王爷”王驰挣扎了半晌,方才做了决定说出来,“以焕之缪见,这事怕是与陛下有关。” “行刺长生公主的是听风楼的杀手,而行刺的原因是不久之前父皇派人灭了听风楼,但却有漏网之鱼。”秦韶继续道。 王驰脸色一变,“那便是了!” “焕之的意思是父皇要对秦长生不利?”秦韶问道。 王驰深吸了一口气,“焕之亦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可除了这个解释,并无其他能够说通这事的,而且大周之中,便只有陛下能将长生公主暗处的护卫撤离。”说完,便跪了下来,“焕之恭喜王爷,陛下弃了长生公主,王爷便能” “不是还要燕王与衡王吗?”秦韶打断了他的话,“对了,还有安王,焕之不在京城不知道,这段时间安王可得父皇的宠了,便是今日去京畿大营阅兵也带着他去。” 王驰笑了,“燕王尚且不是王爷的对手,衡王与安王如何能与王爷比肩?再者,大周立嫡立长,嫡出的陛下已然弃了,这长不正是王爷吗?” 秦韶笑了,“是啊,立嫡立长。” 那所谓的嫡,原本便没有资格来争的,即便不弃,她有什么资格来争? 本来就是他! 没了秦恪,他便是长子! 这大周的江山本来就是他的!   ☆、365 避开 “不过焕之不觉得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吗?父皇弃长生公主弃的突然,而且即便是要弃了她,也无需取她的性命,总不会这般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吧?” 王驰正色道:“焕之亦曾想过这点,不过若这是陛下与长生公主设的局,那便是已经到了容不得王爷的地步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便无需考虑是不是陷阱,不过王爷担心的也有理,焕之愿为王爷亲去试探一番。” “哦?” “刺客行刺之时,焕之刚好在场,当然并不知晓实情,为了取信长生公主,焕之拼死引开了一部分刺客。”王驰继续道,“此事过后,长生公主对焕之态度好转,而且这次焕之之所以能够听到如此多的内情,想必是长生公主欲收焕之为己用。” “焕之有此心,本王甚为安慰。”秦韶笑道,“那便劳烦焕之了。” “能为王爷效力,是焕之之福。”王驰说完,便拱手道:“那焕之便先告退,今日焕之来魏王府一事,还请王爷吩咐下去,莫要泄露了出去。” 秦韶颔首,“有件事也请焕之查一查。” “王爷请吩咐。” “前不久有人跟本王说父皇之所以突然间改变主意甚至狠下杀手是因为长生公主并非皇嗣。”秦韶道。 王驰面色一变,“此事当真?”说完,便又摇头,“不可能!不说其他的,单单是长生公主与陛下的相貌相似,便不可能不是父皇的女儿!” “也是。”秦韶笑道:“或许也不能说不是皇嗣,若是这话是真的,那至少不是元襄皇后生的嫡出公主,这般一来,在父皇的眼中,长生公主的确不是他的女儿。” 王驰神色凝重,“若是如此的话,的确能解释陛下行为!只是这事” “焕之只需帮本王好生确定一下这事的真假。”秦韶道,“就算不是真的,本王也希望焕之能够将假便成真的,至少在天下人的眼里是真的,这世上没有血脉联系但却又相似的人也不少,再说了,民间不是有种说法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总会有几分相似的吗?本王相信以焕之的本事应当可以做到。” 王驰沉思半晌,“既然是王爷的吩咐,焕之自然竭尽全力办到。” “好。” “长生公主不是裕明帝的女儿?” 王家的书房内,良伯还没来得及问主子刺客一事有没有伤到他,便从主子的口中得知了着办一件事。 王驰神色深沉,“你觉得可能吗?” 良伯皱紧了眉头,“当年当今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元襄皇后地位不稳除了因为她出身卑微之外,便是她一直无所出,而四妃却一一生子,若没有皇帝力保的话,四妃又分庭抗争一时间谁也赢不了谁,元襄皇后正室的位子早就不保了,但若是元襄皇后一直没有生育的话,即便皇帝力保,她也登不上皇后的位子,如果说原乡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混淆皇室血统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去查查当年给元襄皇后诊脉安胎的是哪位太医,生产接生的又是谁?还有元襄皇后身边的旧人,当年四妃一案,宫中巨变,不少宫人不是被杀便是被逐出皇宫。”王驰道,“去查查看看有没有知情之人。” “是。” 王驰挥手,“下去吧。” “少爷。”良伯却道,“老奴有些关于夫人的事情想禀告。” 王驰眯了眼,“说。” 良伯一一说了,“许昭那性情也不是好惹的,我担心夫人再这样下去的话会给少爷带来麻烦!少爷不如将夫人送回江洲。” “暂时让人看着她。”王驰道。 良伯见状,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是。” 许昭很早便推算了长生今天便能回到京城,但是没想到就在昨天,圣旨来了,说皇帝要来京畿大营阅兵,皇帝来京畿大营检阅将士也不是第一次,可这般匆忙的却是第一次,而偏偏,今天正好是长生回京的日子! 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见阿熹? 担心阿熹会找他报仇所以躲到了京畿大营里? 可笑! 若是他不想见长生,直接不见就是,连人都能杀了还怕见吗?至于害怕阿熹寻他报仇,那就更加可笑了,便是他不能明着杀阿熹,可暗地里下手也不是难事!该担心的人是阿熹才对! 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对朕有意见?” 许昭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可到底是习惯了有什么便发作出来,这段日子已经压抑的够厉害了,眼下又临近长生回京,他更是忧心不已,便是没有露出怒色,可那近乎面无表情的脸也是暴露了心绪,但暴露归暴露,不能认就是不能认,“臣不敢。” “不敢?”裕明帝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 许昭心里一惊,咬了咬牙,跪了下来抬头道:“陛下说的没错,臣的确心存不满!” 裕明帝盯着他。 许昭没有退缩,“阿熹今日回京,陛下便是不担心她也总该留在宫中见她一面的,不管庆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到底是历险归来,陛下阅兵哪日不行非得是今日?莫不是陛下不信臣,担心臣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方才这般着急敢来查看?” “放肆!” “臣该死!”许昭低下了头,但并未退让,“臣的确放肆了,可是臣不得胆大妄为放肆一回,当年姑姑离世之前曾嘱咐过臣要好生照顾阿熹,可这般多年来,却是阿熹反过来照顾臣,若不是阿熹,臣怕已经死在了那个青楼妓馆的床榻上了!于陛下而言,阿熹或许不过是一个一枚棋子罢了,再宠爱也是可以牺牲的,一如当年的姑姑” “放肆——”裕明帝勃然大怒,眼前的厚厚军账被扫落在地。 许昭抬起头看着眼前盛怒的帝王,心中涌现了一股怯意,但还是硬着头皮顶住了,因为他真的希望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误会,或者是陛下一时糊涂!“陛下,阿熹这些年来吃了不少的苦,陛下若是不想再疼她了,便” “她跟你说了什么?!”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背脊一凉,“若不是陛下今日来的话,臣便能见到阿熹,便能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让他告诉臣庆州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裕明帝深沉的眸子仍是盯着他。 许昭握紧了拳头,将所有不该有的思绪都敛了下去。 “许昭。”裕明帝像是没有发现什么似得,“你是许家的血脉,是你姑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若是真的为了你姑姑着想便早日为许家开枝散叶,其他的事情无需多管也不要多管!” “陛下”什么叫做他是姑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阿熹呢?她不是吗?还是他要杀阿熹便连她是他的女儿也不认了? “下去!”裕明帝怒斥道。 许昭很想问清楚,可在裕明帝的盛怒之下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忍住,方才他差一点便泄露了阿熹与他暗中联系一事! 但这事一定要弄清楚! 就算他要杀了他们也要弄清楚! 裕明帝看着那用力掀了营帐帘子出去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身子一颤,猛然喷出了一口血,那血溅到了桌子上,星星点点,艳红刺目。 “陛下?!”一边努力当着隐形人的崔公公被这一幕惊的脸色发白了,也顾不得主子的盛怒,忙上前扶着主子,便欲喊人。 “闭嘴!”裕明帝阻止了他。 崔公公到底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惊慌之后也便明白主子的意思,陛下吐血了,这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陛下你稍等,奴才这就去找太医来,陛下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不会” “不用!”裕明帝打算了他的话。 “陛下” 裕明帝推开了他,往后挪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收拾干净,这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陛下奴才明白。” 萧惟在进京之前便已经悄然离开了队伍了,原本是可以一同进京之后再去许家的,不过因为长生之前的行为,他被秦靖给盯上了,另外估计王驰也注意到了他,所以他必须在入京之前消失,这样才能隐藏行踪。 不过也没有离队伍太远,在长生一行人入京当日的夜里,城门关门之前入了京城,然后寻了一家普通的客栈落了脚。 许昭在京畿大营,不可能每日在家的,他不能贸然上门。 “师父。” 这才在客栈落了脚,青龙便上门了,“嗯,一路上可顺利?” “很顺利。”萧惟行了弟子礼,道,“长生在宫中可一切都好?” “陛下去了京畿大营。”青龙道,“公主并未见到陛下,如今住在荣贵妃宫中,荣贵妃待公主一如从前。” 萧惟皱紧眉头,“去了京畿大营?” “嗯。”青龙应道,“公主暂且不会有危险,你放心便是。” 萧惟知道,但要说放心那是没可能的,“还请师父务必保护好她。” 青龙看了看他,“今夜我来除了公主担心你不放心之外,便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师父请说。” “公主可有跟你说过陛下为何会突然间这般对她?”青龙道,“今夜这里只有师徒,无其他。” 萧惟弯腰拜了一拜,“师父对弟子大恩,弟子一直铭记于心,但是弟子绝不会做任何伤及长生之事,不仅是因为弟子爱慕于她,更是因为她于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绝不能” “那我问你,公主与秦恪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龙继续道,“秦恪是何人,想必你也清楚,你若是真的担心公主便不该让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 “师父。”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真的一心为长生?” 青龙沉下了脸。 “弟子不是怀疑师父。”萧惟继续道,“师父能够护长生到今日,弟子相信师父待长生的确有几分真心的,但是师父,长生所担心的亦是弟子所担心的。” 青龙看着他,半晌之后哂笑一声,“想来是我多问了,只是萧惟,公主如今是在悬崖上行走。” “若是有选择,她也不会这般冒险。”萧惟道,“师父,她只想活下去,你跟在她身边这般多年,不会不知道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方安稳的天地罢了,甚至连那所谓的前程都是皇帝一点一点地逼的,或许长生心里也有一份野心,但若没有皇帝的引诱,长生如何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师父,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该如此狠绝,这般多年,长生待他如何,师父想必比我清楚,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说断了便断了,这样的人,师父还要誓死效忠吗?” 青龙笑了,“难怪公主会待你如此不同。” 萧惟一愣。 “难怪。”青龙又呢喃了一次,便起身离开。 “师父!” 青龙顿住了脚步,转过身,“萧惟,正如你不可能将所有坦白相告,为师也无法保证将来在陛下与公主之间站在公主这一边。” “不久之后,魏王便会将长生公主并非皇帝女儿一事散播出来。”萧惟继续道,不待他反应便又继续道,“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间要将长生置之死地,但他对元襄皇后还是情深义重的,而且他也不会允许他唯一的皇后背上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所以,他必定不会杀长生,而且还会保住她周全。” 青龙面无表情。 “弟子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师父做什么。”萧惟继续道,“只是不希望这事发生之后师父才知道。” “你们”青龙一字一字地道:“疯了。” “不。”萧惟摇头,“我们只是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而已。 不择手段 这一夜,比长生所想的容易入眠多了,或许到底是因为裕明帝不在皇宫,也有肯定他不会在荣贵妃宫中下手杀她的缘故,她很容易便入眠了,只是 夜半惊醒。 已经入了秋的夜里,她惊出了浑身的冷汗。 “公主” “没事。”长生阻止了凌光掀开纱帐的动作,“我没事” 不过是噩梦罢了。 梦见了从未梦见你的那两个人,那两个她无数次地道歉无数次地愧疚的人,她们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不是吗? 为何要来谴责于她? 她死了,不是她杀的,她来,亦不是她想的! 而如今,她要活下去而已。 是因为她要伤害她们在乎的人吗? 所以从不出现的她们入梦了,可若不这样做,她如何能活?他会放过自己吗?即便她愿意放弃一切从此消失,他便愿意放过她吗? “不过是梦罢了” 死了那般多年的人,早入入了轮回了,便是还徘徊世上,谁又怕谁?她不也曾经是孤魂野鬼吗?有本事她们便将她逼出这副身躯,有本事便让她什么也做不了,让她恶有恶报! 不过是两个死人罢了! 长生掀开了纱帐。 “公主?” “回太极殿!”长生下了床榻,道。 躲在这里算什么回事?别说他不在,便是他在,她也不必躲他!有本事他便一刀两断地杀了她!她怕什么?躲什么? 凌光愣了一下,但还是应了下来,很快便为主子穿好了衣服,亲自提着灯笼护送主子,这事自然是瞒不过荣贵妃的,不过荣贵妃得知之后,主仆两人已经离开了。 “怎么回事?”她只能将偏殿的宫人叫来询问。 “奴婢不知公主就寝之前还好好的” 荣贵妃心里的不安更加的重,也摁下了前去阻拦询问的冲动,陛下跟阿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姐姐,他们父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裕明帝突然间检阅京畿大营,对许昭来说便是跟长生有关,而对忠勇侯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他发现老三跟听风楼有过往来之后,更是如此,他没想到牺牲了女儿最终却是这般的结果,忠勇侯府是重新得到了起用,但是跟魏王的关系却并未割裂,反而让老三陷进去! 长生公主回京,陛下没有在宫中等候,而是来京畿大营检阅,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特意前来警告吗? 这一次,或许便不是牺牲一个儿子便能了结的。 “陛下就寝了吗?” “陛下已经歇下了。” 忠勇侯颔首,“继续巡查吧。” “是。” “明日陛下还要检阅军阵,侯爷作为主帅应该早些休息。”许昭也没休息,不仅是心中有事,更是职责所在,“守夜有末将就行。” 忠勇侯看着眼前的男人,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废物一般的人如今能成这般模样?正如谁能想到当年如日中天的忠勇侯府如今竟然落入这般困境,“陛下来的匆忙,京畿虽然虽说戒备森严,但不得不小心。” “那明日的军阵” “老夫虽然不比你们年轻人,但也不至于一晚上不睡便会倒下。”忠勇侯道,“等明日送走了陛下,再休息也不迟。” 许昭也不再劝什么,“那明日便让末将护送陛下回京吧。” “有你护送,老夫自然放心。” 两人又聊了两句,便各自忙去了,这些日子许昭在京畿大营也受了不少的刁难,这位忠勇侯虽然从未出面过,但跟他没关系的话那就太天真了,但撇开了这些来看,忠勇侯本身还是个值得人敬重的上司与将领。 只是事实往往如此,不能周全。 长生回了太极殿,倒是没给离开荣贵妃宫中一般闹腾了一阵子,她回了太极殿,除了惊动了开门的守卫与宫人,便都是桥悄然的。 “凌光。”站在偏殿寝室的廊下,长生看着前方微弱的星光之下,漆黑一片却仍透着威严气势的宫殿,“你说他可曾告诉那些人要防着本宫?” 凌光一愣。 “应该没有吧?”长生继续道,“即便当日他调走所有人,也不过是下命令罢了,无需解释,更不会告诉他们他要杀我,甚至不会给他们下命令监视我,因为需要理由啊,他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所想?” “公主”凌光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不过却是感觉到了此时主子浑身的冷冽之意。 “虎符。”长生继续道,声音不缓不急,“便在帝寝殿之中,他疼我的时候是真的疼,连这般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了我。” 凌光明白了,“可如今未必还在。” “去看看吧。”长生道,语带讥讽,“或许他只想着如何把我给整死,忘了这事也不一定。” 凌光颔首,“奴婢这就去。” 便是说出了他或许会把这事给忘了的话,但长生心里岂会真的这般以为?怎么可能忘了这般重要的事情?便是当时想不起来了,可她回来了,他还去了京畿大营,如何会想不起来这事?如何会还将虎符放在那里?甚至不可能不派人暗中保护,可是—— 当凌光将那盒子奉上的时候,长生终究还是输了。 “还真的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她笑着,笑的让人心惊,“竟然轻敌到了这个地步!”她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熟悉的虎符,“你说这会不会是假的?” “奴婢不知。” “不过也是。”长生笑道,“连我都不过是他的笼中鸟罢了,他如何会怕这个?即便我能拿了这东西,也用不出去!” “奴婢可以” “不急。”长生道,“其实也用不着这虎符的,调动京畿大营需要的不过是一道圣旨罢了,与其用这个虎符,不如用玉玺圣旨。” 凌光道:“那这虎符” “送回去吧。”长生道。 凌光一时间不太明白主子为何这般,不过还是领了命令,而且这虎符如今的确派不上大用场,很快凌光便将东西送回去了。 “暗中可有人?” “奴婢并未发现。” “这些年皇陵里面可有超过你之人?” “不太可能。” 长生颔首,“睡觉。”   ☆、366 你就作吧 第二日荣贵妃带着亲手做的早膳去了太极殿,整夜的不安掩盖在了温和慈爱的神色之下,“本宫让人请了闫太医,待会儿让他来给你诊诊脉,就算没受伤可这出去折腾了两个月身子必定是受累的,姑娘家的身子可经不起一丝的损耗。” 她不提,长生也不会主动说起,“好啊,闫老头这些日子在京城怕也是闲坏了,给他些事情做做也好,不过娘娘可要帮我看着他,可别让他尽给我开那些苦药,他心眼儿可小了,一直记恨着这些年我让他一把老骨头还东奔西跑呢。” 荣贵妃笑道:“闫太医要是听到这话可会伤心的。” “年纪大了伤伤心也是好事,这说明日子还是有意思的。”长生笑道。 荣贵妃失笑:“你啊。” 长生眯着眼笑着,继续品尝这估计没什么机会再尝到的美味了,甚至眼前的其乐融融也会在不久之后被她亲手毁去。 裕明帝再在外边呆着也终究是要回宫的,当天检阅一完成,许昭便亲自护送裕明帝回宫了。 “陛下到了宫门口了?”荣贵妃在闫太医诊完了脉,确定长生身体安康之后便离开了,只是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过,更是时刻让人注意了裕明帝什么时候回宫。 秦阳一大早进宫给母亲请安,在得知了她去太极殿送早膳之后便一直坐着等着,等到了母亲回来了,便见她忧心忡忡的,至于为何,不问也知道了,昨日听了母亲的吩咐之后他也不是没做事,只是这般短的时间内哪里便能查出什么来?“母妃你若是不放心,儿臣陪您去太极殿等着就是了,要是父皇真的要对四皇妹如何,我们也能及时求一求情。” “你父皇会对阿熹如何?”荣贵妃恼怒道。 秦阳忙道:“是儿臣乌鸦嘴,父皇哪里会对四皇妹如何?不过父皇去了京畿大营两天想来也是辛苦了,儿臣该去给父皇请安的。”说完,便起身道:“母妃便安心在宫里等候,儿臣给父皇请完安便再过来陪母妃说话。” 荣贵妃自然明白儿子的意思,“去吧。” “嗯。” “阳儿。”荣贵妃突然又叫住了他。 秦阳微笑道:“母妃还有其他吩咐?” “母妃不是只顾着阿熹。”荣贵妃吸了口气正色道,“她自幼便没了母亲,你父皇即便再疼她,他也是皇帝,阿熹这些年在外头也吃了不少的苦” “母妃放心。”秦阳道,“儿臣便是再小心眼也不会给一个小女子计较的,再说了,她再怎么得母妃的疼爱,母妃还是儿臣的母妃不是吗?” “自然。” 秦阳笑道:“所以母妃安心便是。”说不吃那臭丫头的醋,对她没有不满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为了这点事情让母亲忧心那便太不值了,那臭丫头哪里值得他为了她跟自己的母亲生分?不过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吗?好端端的又闹了这样一出,若父皇真的厌弃了她了也是她自个儿作的! “公主,陛下已经入了宫门了。” 长生听着宫人的禀报,手指仍是一下一下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神色安静的让人心中不安。 “奴婢告退”宫人禀报过后便退下了。 长生继续低着头敲着手指。 “公主可要去?”凌光问道。 长生抬起了头,双手十指交叉揉了揉,“这般长时间都没见过父皇了,自然是要去迎一迎的,这也是孝道,不是吗?” “是。” 长生起身往外走。 凌光紧跟其后。 便是知道陛下不可能明着处置公主的,可仍是紧张防备。 长生站在太极殿外,双手垂在身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很快,裕明帝的帝銮便到了,不缓不急地走过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就站在了太极殿的宫门口,任谁也不能无视,更无法避开。 裕明帝端坐在帝銮之上,神色肃穆威严,目光深沉无波。 长生扬起了微笑,跟寻常女儿等候父亲归来一般,笑着道:“父皇回来啦。” 裕明帝没有动,也没有应答,只是这般看着她,可那双眼瞳除了深沉之外也看不出其他。 这本事极为寻常的事情。 长生公主来恭迎皇帝回宫,虽说并不多见,但也再寻常不过,只是裕明帝不说话,长生公主仍是跪着,渐渐的气氛便不对劲了。 安王去了一趟京畿大营,便是什么也没做就是跟在裕明帝身边当摆设似得,但仍旧是瘦了一圈,憔悴的厉害,原本他是不想跟着进宫的,可也裕明帝没开口让他回府,他也没胆子开口,即便裕明帝没有不高兴的神色,但是他仍旧是感觉到了他不高兴,他自然便不会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了。 可现在他更后悔了,这父皇不高兴是不是跟长生公主有关系? 长生公主见到他跟在父皇身边会不会以为他打了什么主意恼恨上他了? 许昭原本只需要将裕明帝护送至宫门口便可的,但为了见长生一面,也为了在真的发生什么冲突的时候他能护着她,便一并进宫了,他也没开口让裕明帝恩准,不过裕明帝也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阻挡,此时此刻,若说谁最着急了,便是他了,他没想到长生居然这般出现在裕明帝的面前,即便都在太极殿里面住着躲不开,但也不能自己送上门来啊? 还是她弄清楚了一切都是误会? 可陛下此时的反应 “公主终于回来了!”许昭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的,闲话不闲话的,一脸激动地上前抱住了长生,“不要胡来。”随后松开了她,“公主这不见了两个月真的吓死我了,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姑姑交代了!” 姑姑两个字语气加重。 长生自然知道许昭这是好意,也是为了提醒裕明帝她再如何不是也是元襄皇后唯一的女儿,可他却不知道他这般是适得其反,只会让裕明帝更加憎恨自己这个鹊巢鸠占的,即便被许昭挡着看不到裕明帝的目光,但却仍是感觉到了周边的气压瞬间一沉,一道冰冷的威压直逼她而来,“这点小事便将你给吓到了,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说完,将他拉开,看向了仍稳坐在帝銮上的裕明帝,笑意盈盈,“小心父皇撤了你的职。” 在没有撕破脸之前,谁都能装。 长生相信裕明帝也明白她自己心知肚明的,正如她知道裕明帝知道一般,都已经是心知肚明,不过就是不能干净利落地了断就是。 “阿熹”许昭握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地叫道。 长生笑道:“放心放心,我不过是说说罢了,父皇哪里会是这般小气的人?”说完,看向裕明帝,“父皇您说是不是?” 裕明帝却垂下了目光,“回宫。” “看,都说父皇不小气了。”长生笑道,便退到了一旁,让帝銮过去,“儿臣恭迎父皇回宫。”便是帝銮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她高声道,然后似乎看到了他脸上暴戾之色一闪而过,恨不得杀了她吧?可偏偏不能也不敢!当日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仇今日便报了! “你疯了吗?”待帝銮走远了,许昭咬着牙道,“不要命了!”不但不躲着,居然还往枪口上撞,她是疯了还是活腻了? 长生笑着,一股报复的快感在心中激荡,的确是不理智,即便不躲着他也不该激怒他,可终究还是无法忍下来! 凭什么他可以那般痛快地便下杀手,她就不能在言语上痛快几分?! “放心,我的小命现在还稳稳的。” 许昭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她说,“你现在方不方便出宫?” “表哥开口,不方便也得方便了。”长生笑道。 许昭看着她没事似得笑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这样做会不会惹来裕明帝的警觉了,她这样子若是不改改的话,不等皇帝发现他跟她私下勾结便已经丢了命了!“走,出宫去再说!”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离开。 “咳咳!”便在此时,一道带着警告的轻咳声传来。 许昭顿时浑身警觉起来。 长生看了过去,不就是来看看怎么回事的衡王殿下吗?“八皇兄脸色看起来不错,怎得身子又不舒服了?” “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秦阳没跟她废话。 长生笑道:“这可就麻烦了,方才表哥也说有话问我,正要拉我出宫了,不如八皇兄一起?” “过来!”秦阳喝道,沉着一张脸,说完还没等长生回应便冷冷地看向许昭,“许副统领虽是四皇妹的表哥,但终究是外男,男女有别,更何况许副统领已然成亲了,还是陛下亲自赐的婚,许副统领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长生听了这话笑意多了几丝温度,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破坏这一切,不过老天爷总是见不得凡人事事周全的,说完,便又道:“表哥等一下,我跟八皇兄说几句便随你出宫。” 许昭哪里不明白秦阳那些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他哪里顾的了什么男女之别?而且早知道陛下会翻脸无情痛下杀手,他之前便该不顾一切将阿熹给娶进许家再说!那时候他便更加可以名正言顺地护着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秦阳冷冷地扫了一眼许昭,这才起步走到了一边的大树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母妃很担心!” “我知道。”长生也没装模作样的,“不过很抱歉,眼下的情况我也无能为力。” “你跟父皇真的发生了什么了?”秦阳神色一变,“父皇那般疼你,能出什么事情?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怒了父皇?” “或许吧。”长生耸耸肩,“不过这事别告诉娘娘。” “你以为不说我母妃便看不出来吗?”秦阳冷笑,“你在庆州出事的时候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如今你回来了,她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担心,你却还说无能为力不要告诉她?秦长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正是以为我还有点良心才不想你们卷进来。”长生道,“秦阳,你们母子代为之心,我记住了,这辈子若是有机会,我会定会报答,若是没有,下辈子有缘再见吧。” 秦阳猛然抓着她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长生笑呵呵的,“不过是说说罢了。” “秦长生——” “别跟娘娘说。”长生继续道,“若是非得说什么的话,你便说我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嫁,而父皇不同意,正闹着别扭,不过可别让她掺和进来,至于怎么不让她掺和进来,你自个儿找理由。” “你——” “好了。”长生将手抽了回来,“我还得跟表哥出宫了,别担心我会闹出什么丑闻来,许昭是我表哥,兄长而已。” 秦阳咬着牙:“秦长生,你便不能安分一些?!” “我何曾安分过?”长生回头笑道,“对了,听说八皇兄跟顾绮定亲了,虽然我不太看好这门婚事,不过既然改变不了了,也便只好祝福了,顾绮这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心思有些深罢了,但也不碍事,只要八皇兄真诚以待,相信她也会尽全力当一个贤妻良母的。”说完,便与许昭离开了。 秦阳气的想揍人,这臭丫头到底要作做什么时候?! 许昭直接拉着长生离开了皇宫,原本没打算真的回许府的,虽说许府现在是他当家,但是许府这般多年都是皇家在照看着,里面许多人也都是他要回京了才新添置的,大婚的事情也添了不少的人,这些人都可以成为皇帝的眼线。 不过长生没同意,不去许家,岂不是告诉皇帝陛下你防着他? 一句话便让许昭不得不改变主意,拉着人回了许府,然后关在了书房里头,一个下人也没留,也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阿熹,到底怎么回事?你信上说的是真的?” 长生看着他,“表哥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可是陛下怎么无端端要杀你?”许昭道。 长生继续问道:“那表哥认为他是不是真的要我的命?” 许昭苦笑,“这段日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事是一个误会可是陛下的态度你出事,他那一次不紧张?可是这一次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得还有刚才阿熹,陛下陛下真的会可这到底为什么啊?就算他改变主意了不想将皇位传给你也没有必要取你的性命,你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啊!” “是啊,便是改变了主意也无需取我的性命。”长生继续道,“不过当年不也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皇后的死来发作了四大家族吗?” 许昭脸色一僵。 “究竟为什么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长生看着他,将所有会影响到她的情绪全部压下,“如今我只想问表哥一句,你可愿意帮我?” 许昭没有犹豫,“我自然要帮你的!姑姑没了,如今陛下也这般,我若是不帮你谁还能帮你?” “即便谋逆?”长生继续问道。 许昭一怔。 “你是许家唯一的血脉,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拉你下水。”长生移开了看着他脸的视线,“这世上可以帮我的人也还是有,但有能力会毫无保留而且不需要我分心防备的,便只有你了,所以对不起了,只能拉你下水。” “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许昭问道。 长生笑了笑,“到没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明白了,与其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里,不如好好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若是我帮你,失败了我便陪你一起死,可若是成功了”许昭看着她,神色肃穆,“阿熹,你打算如何对待陛下?” “他虽对我无情,但我却不能无义,我要的不过是让他无法再随随便便地想要我的命就要我的命罢了。”长生继续道,“而且,他活着,对我来说也有益处。” 许昭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帮你。” “不想想?”长生笑道,“这可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你便这般就应下了?虽然我们是表兄妹,也算是一起经过患难,但到底” “当年若无你,我不过是一滩烂泥罢了,甚至可能活不到现在。”许昭继续道,“眼下这一切都因你而得,便是因你而失去了又如何?再说了,我答应过姑姑要好好保护你的!当年你被赶出宫我无能为力,如今我有能力了,岂能看着你死?阿熹,你不仅仅是我的表妹,更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家人!我若是不帮你,谁能帮你?” 长生握紧了拳头死死地压着心中翻滚的愧疚与负罪感,“那我便谢谢表哥了。” “但是”许昭继续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能冲动行事,阿熹,谋逆不是小事,即便你不杀陛下,可要将陛下控制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便会更加的防着我们!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嗯。”长生点头。 许昭看着她,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这两个月在外头吃了不少的苦吧?” “还好。”长生笑道,“除了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了,其他都还好,萧惟把我照顾的很好。” 许昭一怔。 长生将事情简单说了。 许昭咬了咬牙,“那现在呢?也跟你一起回了京城了?” “嗯。”长生点头,“现在正在客栈里头窝着呢,你找个时间见一见他,好好安置他,切不可让父皇抓到他。” “到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我自己的男人自然要自己护着。” 许昭的脸都绿了,“等这事解决了我便宰了那臭小子!”这两个月他们都在一起?他有没有对阿熹做了什么?有没有?“那臭小子有没有让你吃亏?” “我是这般容易吃亏的人吗?” “那也不能” “表哥,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自然知道不是,只是气不过罢了,但看在他千里迢迢地跑来,而且还救下了阿熹的份上便暂且作罢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等。”长生笑道,“即便是要造反也得有个理由才行。” 造反还要理由吗? 许昭苦笑,不过见她神色冷静,也便不说什么了,但是,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他不怕死,只是怕她后悔。 即便她说起这些事情神色淡淡甚至还能笑,可这心里如何会不难过? 这些年他们父女感情多么深厚? 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这就是皇家吗? 这便是皇权争斗吗?陛下要杀阿熹,与当年利用姑姑一样,便都是为了这皇帝的位子,为了这江山吧? 长生在许府住了下来了,似乎不想回宫去跟皇帝两看生厌。 许昭自然是赞同的,还告了两天的假留在府里陪她。 便是已然不同往日了,可这一次长生公主入住许府,更当年一样,还是将这许府搅和的鸡飞狗跳,不过这次跟当年折腾许昭不一样,而是有人先折腾起来了。 许夫人卢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闲言碎语,怕长生公主来许府是要跟她抢丈夫的,先委委屈屈的苦,然后便一点一点地闹了,最后闹的阖家不宁。 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 还说要进宫去求陛下做主。 许昭自然不可能让她出的了门,直接让人给关起来了,不过两日,过的比在军中还辛苦,但也没说什么,任凭着长生耍这卢氏玩。 不管她这般做是心情不好还是另有目的,他都由着她。 两日一过,许昭便回了京畿大营了,这想着就算京城传出什么关于阿熹不好的传闻,也不过是被传跟他不清不楚罢了。 可没想到竟然传出了阿熹不是皇帝的女儿这样荒谬可笑的传闻! ,   ☆、367 过继 许昭一得知消息便从军营中跑出来了,还没向上峰告假,若是被追究的话,他也会脱层皮,但听了这样的消息他如何还能坐得住? 阿熹不是陛下的女儿? 谁放出这般荒谬恶毒的谣言来? 难道这便是陛下突然间翻脸要阿熹性命的原因?! 会是谁做的?! 魏王? 还是燕王? “公主呢?” “回爷,公主今早已经回宫了。” 许昭大怒:“我不是让你们公主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吗?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还有,为什么让她走?我不是说过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吗?!” 管家忙请罪,“公主要走,小人实在拦不住,公主走之前吩咐说爷是军中的人,不能总是那般任性跑出来,所以就没让人通知爷” “她说你便”许昭大怒,可话还没说完便猛然警觉一件事,“你说你没有派人去军营见我?!” “小人不敢违逆公主的命令!” 许昭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回想起在军中见到的那个人,当时他对这消息过于的震惊所以根本便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回来了!现在想起那人,却是没见过的,而且“今日京中可有关于长生公主的传闻?” “小人不知。”管家道,“小人这便去打听。” 许昭眉心跳了跳,当即便不知道自己或许着了人家的道了!长生公主不是裕明帝的女儿这般大的事情岂会没传到许府却有人去通知自己?可这设局的人是他的政敌还是陛下! 不行! 不管是谁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擅自离开军营这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全看最终如何处理罢了,如果是陛下的话,便是有十足的理由也没有机会逃过去,但若不是陛下,只要有正当的理由,他便能够圆了过去! 而且 陛下对阿熹的态度是变了,可对他却似乎没有。 许昭只能赌一把,当即便往后院而去,“夫人在何处?” “在在院子里夫人禁足,一直没有出来过” 许昭直接进了正院,见到了病歪歪躺在床榻上的卢氏,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心下的主义更是定了。 “爷”卢氏又惊又呆,随后便像是看到希望一般,一把拉住了许昭的手便哭了起来了,“爷,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爷你不要不要妾身妾身都是为了爷啊,都是为了爷啊” “你之前说你为了爷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是不是?”许昭却问道。 卢氏一愣,随后便用力点头,“是!是!妾身为了爷什么都能做,妾身愿意为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许昭心中冷笑,为男人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的女人,他见过,姑姑,还有那个人不管是谁,都不是如眼前的女人这般哭喊着可以付出一切!“好,那爷现在需要你为爷做一件事!” 卢氏瞪大了眼睛。 京城当中并没有传出什么关于长生公主的传闻,便是她将许府给闹的鸡犬不宁差点儿将那许夫人给逼死了一事也没传出丁点风声。 原本在京畿大营戍守的许昭许副统领在不曾告假的情况之下擅自从京畿大营中出来,即便忠勇侯没有告状,但还是没逃过御史的眼睛。 第二日早朝便有御史上奏弹劾,要求裕明帝严惩许昭。 裕明帝当即宣召了许昭进宫自辩,不过前去宣旨的內侍却没能将许昭带到太极殿,而原因便是许夫人卢氏危在旦夕,许昭为守在妻子身边抗旨。 许夫人危在旦夕? 因为之前卢氏大闹京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许昭对这个妻子是不甚满意的,如今居然为了她抗旨? 还有,许夫人怎么会危在旦夕的? 裕明帝当即便派了太医前去,这许昭自辩一事便拖了下来,至于许昭抗旨,虽有御史抓着不放,当明显是与皇帝陛下的心意相悖的,皇帝陛下更加关心许夫人到底能不能救活! “许少爷这未免太胡闹了!” 消息传到了长生这里,凌光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这般的许昭真的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吗? 长生叹了口气,“我不该将他扯进京城这趟浑水的,许昭当初的坏毛病的确改了,可好的如今却也成了坏的。” 当年的许昭虽然过度放浪,但却仍有着一刻干净的赤子之心,他不善权谋,不懂躲避暗害,若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打,他自然是一勇士,可回了京城这肮脏的漩涡,便是时刻警醒着也终究是敌不过那层出不穷的算计! “会不会是陛下” “不会。”长生摇头,“他越是怨恨于我,便越是愧疚,许昭如今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弥补的人了,他不会为了我而对他下手。” “那便是” 长生冷笑道:“都还没合作了便已经想要在背后捅我一刀了!不用我的人,难不成他还能指使的动忠勇侯?” “魏王。” 长生眯起了眼,无声冷笑,“你出宫一趟,去见一见萧惟,让他呆在许昭身边,别让他再被人算计了。” “萧惟”行吗? “放心吧。”长生道,“生于萧家,长于困顿,他便是没长成老谋深算也不会轻易被人算计的。” “是。” “另外,你能够自己做的事情便不要惊动青龙。”长生继续道,“我不信他。” 凌光苦笑,“是。” 许夫人之所以危在旦夕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被丈夫厌弃,而是因为她中毒了,而且是被人给下毒的。 还要太医救治及时,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在情况稳定了之后,许昭便上了折子请罪,并且在折子当中详细禀报了他从接到妻子病危的消息到回京的所有细节,包括他后来发现那前去禀报他的下人并非许府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要陷害许昭! 可究竟是谁下的手? 不会是忠勇侯吧? 谁不知道许昭在京畿大营便是要跟忠勇侯打擂台的?许昭出事了,谁得益?自然是忠勇侯了。 忠勇侯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不过这事还没有弄清楚,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了过去了,也是分淡了忠勇侯的嫌疑。 裕明帝突然间明旨下召,将燕王秦靖过继到了元襄皇后名下。 这之前闹的沸沸扬扬最后却无疾而终的事情今日终于尘埃落定了,燕王秦靖过继到了元襄皇后名下了,裕明帝有了嫡出的子嗣了! 这意味着什么?! 皇帝终于要立储了! 可是之前长生公主不是不同意的吗?现在怎么的就同意了?是燕王千里奔赴庆州相救感动了长生公主?还是陛下终于意识到了江山传承比宠爱女儿更重要了? 不管如何,皇帝有嫡子了,储位之争即将进入更为激烈的阶段了。 立嫡立长,这一道过继的诏书将为长的魏王跟为嫡的燕王彻底对立了,有嫡出自然是立嫡出的,可这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魏王多年的隐忍筹谋不就是为了最终位极人臣? 现在岂会甘愿放弃? 秦韶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愤怒,阴沉着脸回到了王府,最终还是没压住将书房给砸了,还砸出了一个不速之客。 “魏王便是将整个魏王府都给砸了也无用。” 秦韶杀意大涨,“你是何人?竟敢闯本王书房!” 那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听声音很年轻,可不管是什么人,这时候居然还能闯到他的书房便是该死! “我家主子让小人来告诉魏王一声,窝里斗最终得益的便是旁人。” 秦韶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秦长生让你来的?!” “许副统领一事,我家主子便当做与魏王合作的诚意,不过仅此一次。” 秦韶冷笑:“本王不知你说什么?不过说起这许昭,秦长生便有把握能够让他为她所用?来日传出她根本不是元襄皇后之女,许昭还会听令于她?” “这便不牢王爷费心了。” 秦韶揉了揉拳头,先前的暴戾之气已然敛去,失控的情绪也已经平静下来,“告诉秦长生,我与她合作,不管来日是她得了全部好处还是本王荣登大宝,今日本王都与她放下所有恩怨合作!” “希望王爷言心一致。” 裕明帝的一道诏书让整个京城都闹翻天了,然而在太极殿中,却是诡异的平静,长生仍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了她的偏殿之中练着大字,没有如宫人所猜测的那般会跑去裕明帝那里闹,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是同意这件事的,因为燕王在求见裕明帝不成之后便去求见长生公主,而长生公主也没见。 太极殿的宫人隐隐感觉到了皇帝陛下跟公主殿下之间似乎隐隐有着一种冷漠对抗的阵势。 公主不同意过继一事,不过也没跟从前一样大闹,或许是知道圣旨已经下了,闹也没用,便用这种方式来对抗皇帝。 而皇帝呢? 圣旨下了,没给任何人解释也无需解释。 对于长生公主的冷漠对抗,亦是置之不理。 “难不成父皇跟那臭丫头不见你你便要在这里站到死吗?”秦阳缓步走来,他也是被这一道圣旨给砸的晕头转向了,也并不认为秦靖上位比秦韶上位要好多少,而且比起秦韶那明摆着就是阴险的模样,秦靖这般虚伪的面孔更让人厌恶,“父皇为什么不见你,我不知道,不过那死丫头为什么不见你,你难道也不知道?” 秦靖看着他,“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还想有什么别的意思?”秦阳讥笑,“什么好处都让你给占了,难不成你好想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虽说那臭丫头的确是该受点教训的,不过她不高兴了,我母妃也会跟着不高兴,我当然也就不高兴了!”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八皇弟” “其实你若是真的想再表现一下你真的没有觊觎皇位之心,大可跟之前跪求去庆州一样,跪在这里求父皇收回旨意。”秦阳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像现在这般等着这里,只会让我们那位四皇妹更加生气罢了。” “不管八皇弟信不信,秦靖的确没有觊觎皇位之心。”秦靖道,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份心思?!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结局是什么,若说心里仍有些奢望的话,那便是将来能够与母亲一样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可是现在他不是没有想过求父皇收回旨意,可是连同圣旨一同来的还有父皇的口谕,若是想要你生母继续活着,就不要妄想抗旨,“也请八皇弟代为转告贵妃娘娘,秦靖绝不会做出伤害四皇妹之事!” 秦阳嗤笑不已。 秦靖抬头看着眼前巍峨庄严的太极殿,凝着一张微微发白的脸,转身离开,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是真的吗?父皇与四皇妹之间起了嫌隙,足以让他们反目成仇让父皇不惜违逆自己的心意将他过继给元襄皇后的嫌隙? 即便之前有过继的争执,但他却从未觉得父皇会真的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四皇妹,而是他不配给元襄皇后当儿子。 可是现在 父皇与四皇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皇弟” 他见不到人,即便无法确定秦阳到底会不会帮他,但也还是开口:“若是八皇弟关心四皇妹,那便问问她,到底与父皇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秦阳皱起了眉头。 秦靖的话也点到即止,拱手道:“多谢。” 秦阳并不信秦靖说从未觊觎过皇位的话,更不相信他此时心里没有欣喜,便是他,如今见秦靖上位心里也仍是有些不舒服!现在摆在他秦靖面前的是整座江山,他秦靖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过 他却信了他最后的这句话。 那臭丫头自从出事之后便与父皇十分的不对劲,要说没出什么事情如何解释这些?先前他还以为又是他们要对付谁的诡计,可再对付谁也不至于弄出过继这一出,如今那臭丫头的态度也不像是同意让秦靖当傀儡的! 再说了秦靖也不是他,哪里能当这个傀儡?! 那臭丫头的死活他不管,但是绝对不能连累他母妃! ,   ☆、368 离开 “去跟秦长生说,要么让我进去,要么给我滚出来!”秦阳不是秦靖,不会傻乎乎地在外边求,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躲着?做梦?!“快去!” 虽说燕王如今成功上位了,但是衡王的尊贵还是摆在那里,而且如今他的性情可是不会比当日的长生公主好惹,宫人们也不敢怠慢了他,当即便进去通报了。 秦阳已然做好了长生若是不见他,他便也不会给她面子,如今便是不给她面子她怕也奈他不得,不过她能识时务,那也便免了他一番辛苦了,不过在见到她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惊讶,“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便是要喝也该喝酒才是! 借酒消愁! 可她这样子却看不出任何的伤心难过,更没有慌张,难不成就真的被他猜到了?这过继也是她与父皇的计谋? 可秦靖那样子 “四皇妹果然好胆量,居然敢将秦靖那般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当傀儡。” 长生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妒忌了?可八皇兄不是说过死了不也当我的傀儡吗?现在后悔了?” “你便得以吧?”秦阳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谁不找居然找秦靖?!要找傀儡,那早被吓破了胆,连人都不敢见的秦嵘不是更好的选择吗?!“不过我警告你,就要怎么玩是你的事情,但不要把我母妃拉下水!” “若我不答应呢?” “你敢!”秦阳大怒。 长生笑了,“这人还真的奇怪,能够说变就变,当日谁能想到与自己母妃几乎没有往来的八皇子今日居然会为了母亲愿意豁出去一切。” “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 “若是我真的对贵妃娘娘做了什么,你会不会像对待丽妃一般捅我几刀?”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问道。 秦阳冷笑,“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是吗?”长生也没生气,“好吧,那我便乖乖的听话,不将贵妃娘娘拉下水就是了。” 秦阳眯起了眼。 “秦阳。”长生继续道,“带贵妃娘娘离开京城吧。” 秦阳一愣。 “我想法子给你画一块封地,虽说不能如前边的皇朝一般能够在封地上为所欲为,但安安稳稳过日子还是可以的。”长生继续道,“贵妃娘娘对父皇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罢了,也没多深厚的感情,当然了,父皇也不知道娘娘付出太多,所以离开也不会难过,相反,还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秦阳还是眯着眼睛盯着她。 长生继续道:“南方不错,那边的士族这些年也闹腾的有些厉害,朝廷派一个皇子去坐镇,朝堂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阻难,我在暗中推波助澜,成事的胜算很大,虽说这些年那些士族不太安分,但短期内也不会有大乱,你们在南方还是安全的,正好,顾绮的娘家也在南方,你们在南方生活应该更加有助于夫妻感情的培养” “秦长生,你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秦阳冷笑道。 长生看着他,“你不是担心你母妃被我连累被我利用吗?那带着她离开,离我远远的,不是好事吗?” “你以为你在,我母妃会走吗?”秦阳冷笑,“我不知道你到底盘算着什么,但是秦长生,我母妃如何对你的,你若是还有些良心的话” “没了。”长生道。 秦阳一愣。 “我的良心早便被狗给吃了。”长生继续道,“所以,你若是真的关心你母妃,便带着她走,又多远走多远!” “你——” “我等一下便上折子建议这事。” “你——”秦阳气的脸色发青。 长生看着他,“好好照顾贵妃娘娘,秦阳,你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秦阳气的连怎么发作出来都忘了,“不可理喻!”说完,便拂袖而去。 长生却笑了,低头摸着手中的杯子,“凌光,去将笔墨取来。” “公主真的要”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长生道,“这些年来,贵妃娘娘对我不错,我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却不做任何的回报。” 凌光看了看主子,便去为主子取来了。 “公主,陛下未必会准许。” 长生一气呵成,将折子给写好了,“他会的,比起让荣贵妃留在这里阻止他做想要做的事情,不如将她送走,荣贵妃是元襄皇后的人,他不会希望她难过的。” “可是” “凌光。”长生看着她,“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公主请讲。” “如果我不是皇帝的女儿,你还会这般效忠于我吗?”长生问道。 凌光没有迟疑和犹豫,“奴婢认的是公主这个人,而不是公主的身份。” “哈。”长生笑了出声,“当然了,难不成我这活生生的人还抵不过这所谓的公主身份?当然该是认我这个人了。”她将折子递给她,“送去御书房吧,也好让皇帝陛下看看我还是有几分良心在的。” 凌光领命,“是。”随后,便亲自将折子送去了御书房,原本没想过裕明帝会允许她进去的,可她却进去了,亲自将折子呈送了上去,裕明帝此时到底是何等心思的,她看不出来,但至少是没有杀意的,没有杀意这便是不打算再对公主下手吗? “下去。” 凌光抬头,却撞进了裕明帝那幽深的眸子深处,仿佛要窒息一般,“是!”不,即便陛下此刻没有再动杀意,却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如今在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当日对公主的宽容与疼爱!她不能犹豫,绝对不能! 过继一事还未褪去热度,大家都在等着长生公主的反应,可等来的却不是她的大闹,更不是表明态度同意这事,而是她上奏,要衡王与荣贵妃去南方震慑这些年不怎么安分的士族,这些年南方的那些士族的确不怎么安分,让皇子去南方待几年的确可以显示皇族的威慑,但衡王去便罢了,荣贵妃也去那是怎么回事?皇帝都还没死了,后妃怎能出宫?长生公主是以此来表示自己对过继一事的不满吗?可不是说她与荣贵妃关系很好的吗? 秦阳没想到她真的敢上奏提这事,而且而且 “父皇若是想要人替父皇去南方看着那些士族而又没有人能有非得用儿臣的话,儿臣自然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但是母妃若是随儿臣出宫的话,父皇以为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母妃看待父皇的这个决定?儿臣倒是不在意父皇废了母妃,反正母妃在这宫中除了受罪受累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益处,离开了自然是好事,但是父皇打算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裕明帝深深地看着他,“秦阳,你亦是秦氏的子孙,是大周的皇子!” “所以儿臣现在安分守己,没有再为这大周江山撒上一抔皇族的血统。”秦阳继续道,“父皇,儿臣不知道你与四皇妹到底在密谋着什么,也不想掺和也掺和不了,但是儿臣恳请父皇放过母妃!即便这事好意,但是,父皇比谁都清楚只要秦长生在京城一日,母妃便不会离开!她对元襄皇后的忠心可是堪比日月,比对父皇重千百倍!” 裕明帝没有说话。 “还有,秦靖托我转告秦长生,说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秦长生的事情。”秦阳继续道,“儿臣不管父皇这般做是想要秦靖给秦长生当傀儡还是疯了要用秦靖来压制秦长生,但儿臣还是要奉劝父皇一句,秦靖也是你的儿子,儿臣这般窝囊的都不甘愿给秦长生当傀儡,更不会当棋子,秦靖便心甘情愿?父皇还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说完,不等裕明帝反应,便拱手告退。 “秦阳。”裕明帝开口,声音深沉。 秦阳转过身,却在见到他神色的时候打了一个寒颤。 “你可想要当这江山的主人?”裕明帝继续道。 秦阳瞪大了眼睛,那模样跟见了鬼似得,“父皇若是真的看儿臣不顺眼的话,儿臣躲的远远就是了,无需说这些话来吓儿臣!” “那你之前那般又是做什么?” 秦阳哈地笑了一声,“儿臣年少无知,被人哄骗了,如何能当真?再说了,父皇现在嫡子长子都有了,我算什么?难不成父皇要立我母后为皇后?就算父皇你愿意出尔反尔,我母妃也不会同意,她如何会让自己与皇后娘娘比肩?” 裕明帝沉默了。 秦阳赶紧走了,一个两个都疯了,他阻止不了他们,但却可以不配他们发疯!他还得敢去安抚母妃了! 不过当他急匆匆地赶到了后宫的时候,却没见到荣贵妃。 “娘娘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没让人跟着。” 秦阳听了这话当即杀人的心都有了,当初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当中,这后宫当中最不缺的便是祸害,母妃一个人——她一个人—— “快去找——” 秦阳恨不得将整个后宫都一下子掀翻了,将那些胆敢让他母妃一个人去走走的贱婢,不过最想的还是将秦长生的皮给剥了! “公主公主说娘娘可能在太庙” 秦阳一把踹了前来帮长生带话的内侍,急匆匆地赶到了太庙,在见到母亲安然无恙的时候疯狂肆虐的情绪开始平复,不过眼中的疯狂暴戾还是没有来得及散去,“母妃,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怎么不让宫人跟着?好端端的母妃来这里做什么?!” 庄严肃穆的太庙在他的眼中便是阴气森森的,祭祀的时候来就成了,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母妃” “阳儿,列祖列宗灵前,不可放肆。”荣贵妃严厉教训。 秦阳没有反驳,低头应道,“是。”只要母妃没事就好! “跪下。”荣贵妃继续道,“给列祖列宗磕头请罪。” 秦阳照做了。 荣贵妃的神色方才好转,“给皇后娘娘上柱香吧,当年若没有她,你便不能来到这世上了。” 秦阳是第一次听荣贵妃正面提起这件事,“是。”他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但对这位嫡母却是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来,“母妃,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母妃许久没有跟许姐姐说说话了。”荣贵妃道。 秦阳看着她,“是不是因为秦长生上的那道折子?母妃你莫要难过,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办,这次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也不是真的要让母妃去,便是真的是有心,也是针对儿臣的,父皇尚在,母妃一朝贵妃怎么可能离京?母妃你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许皇后,这便是你生的好女儿,狼心狗肺! 荣贵妃笑了笑,“不许这般说阿熹。” “她都如此” “不管她为何要这般做,但目的一定是为了母妃好的。”荣贵妃道。 秦阳压不住妒忌,“母妃便要一直这般护着她?你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可这般多年她甚至没有叫你一声母妃!” “你是母妃的儿子。”荣贵妃道,“阿熹是我要保护的孩子,我不需要她叫我一声母妃,更不需要她认我为母,她永远都只有一个母亲!” 秦阳咬着牙,无话可说了。 荣贵妃笑了笑,然后转身看着元襄皇后的神位,“阳儿,之前陛下是一心想将皇位传给阿熹的。” 秦阳还在妒火当中煎熬着,听了她这话也没缓过神来,本能地顺着母亲的话应了一声哦,可应了之后,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了,母妃方才说了什么?说的是妒火渐渐熄灭,精神也清明起来了,那话也更加的清晰。 阳儿,之前陛下是一心想将皇位传给阿熹的。 秦阳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浑身颤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母母妃你说什么?”她说陛下之前一心想要将皇位传给阿熹?传给阿熹?! 秦长生?! 她想要的不是扶植一个傀儡,然后挟天子命天下,而是想要直接号令天下! 她想要当皇帝! 秦长生这份死丫头居然想要当皇帝! 这个该死的臭丫头! ------题外话------ 说点什么好呢? 话说昨晚回家做饭,浑浑噩噩的给了左手食指一刀,顿时血如泉涌,好还没把手指给剁断,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好不成了,于是乎,只能9个手指敲键盘了,这滋味 不说了,继续敲键盘去,真的是敲,一个一个键盘的敲,明明还有九根在的,可就跟废了武功一般,万分后悔十指健全的时候怎么就那么不努力呢? 哎哎哎。 剧情继续往前推进中,不过好像大家都被我磨的没耐心看了,都跑光了。 继续努力吧。 ,   ☆、369 震怒 秦阳彻底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那死丫头居然野心膨胀到了这个地步! 她还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不对! “若父皇有这份心思,为什么现在又要将秦靖过继到皇后娘娘的名下?那死丫头唯一能拿出来的不就是她是父皇唯一嫡出这一身份?当日她怂恿父皇不立后不就是想要保住她这个唯一嫡出的位置?” 她居然那般早便已经有了这份野心了,而父皇居然允许! 荣贵妃道:“我不知道” 秦阳看着母亲这般的神色,心中又是一颤,“母妃,你你是在担心父皇改变主意了,不再纵容那死丫头?” 所以才会将过继一事变成现实? 可这不是应该的吗? 父皇再疼那死丫头也总不会拿江山开玩笑的,更不要这江山可以说是用元襄皇后换来的,他怎么会拿来开玩笑? 没错,那死丫头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千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明熙女帝! 她秦长生何德何能做这事? “母妃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即便父皇真的改变了主意,也不会对那死丫头如何的,相反,还可能会因为愧疚而更加的疼爱她!”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再说了,过继一事出来之后她也没什么,估计也应该是不反对的!”说完,便又道,“对了,儿臣有件事一直没跟母妃说,本来也不想说的,怕母妃觉得儿臣是在污蔑那四皇妹,便一直瞒着。” 秦阳上前,搀扶住了母亲,也才发现荣贵妃的身子居然颤着,心中更是恼怒跟担心,“四皇妹在燕州城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出身不太好,四皇妹却是喜欢的紧,若是她要当太子皇帝的,与那男人估计便没可能了,这次估计她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吧。” 荣贵妃一愣,随机恼怒:“你胡说什么?” “儿臣可没胡说,那萧惟虽然是个男人,可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秦阳继续道,“母妃若是不信,等将来他们成亲了,见见就是。” 荣贵妃神色仍是惊讶,心中的情绪也是久久无法平静,“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阳正色道,“母妃难道便看不出来她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样?还有年前父皇说要为她择驸马一事,这都秋天了,虽说有那般多的事情发生,可也不是办不成这事的啊?难不成她连这样的事情都没跟母妃说过?她还有没有将母妃放在心里?” “好了。”荣贵妃道,“阿熹是你妹妹!” “是。”秦阳应道,有这般一个妹妹他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所以母妃你若是要担心的话便担心担心她能不能如愿嫁了美人,虽说她现在当不成皇帝了,可到底还是最正统的皇室嫡出,还是父皇的掌上明珠,那萧惟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一无是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瞧上的,对了,说不定最近父皇跟她之间还像在闹着别扭,恐怕也是为这事了!母妃你不知道,那萧惟除了一无是处之外,还是士族萧家的弃子,当年因为害死了祖父被他父亲驱逐出宗族的,是个没有家族的弃子!” 荣贵妃皱紧了眉头。 “不过母妃也不必真的担心什么。”秦阳继续道,“以四皇妹的性子跟父皇对她的疼爱程度,最多也就闹闹罢了,母妃与其在这里担心,不如好好准备一下,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便要送她出嫁了。” 荣贵妃并非听了这话便完全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可若真的是这般,那便最好不过,再好不过。 许姐姐,若是真的这般,也是你想要见到的吗? 燕王自小与阿熹亲近,他的性情亦是敦厚,应该会善待阿熹的,至于阿熹喜欢上的那个男子,能让阿熹喜欢上的,甚至愿意放弃这锦绣江山的男子,怎么可能会一无是处? 许姐姐,妹妹希望是这样的,也请姐姐庇佑,就这样吧。 秦阳终于松了口气了,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松多久,京城之中便又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关于皇室丑闻的。 长生公主并非裕明帝的女儿! 许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魏王又贼心不死想要算计他了,可结果不是,而这一次消息不单单是传进了他的耳朵,而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而且,消息虽然还是魏王放出来的,但是却是长生有意借他的口说出来的。 “阿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陛下不敢杀她。”萧惟沉声道,“陛下与元襄皇后夫妻情深,又有极深的愧疚,即便是为了保住元襄皇后的颜面,陛下绝对不会让这谣言坐实的,他不但不敢杀长生,还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她!只要她活着,便证明谣言不过是恶毒之人的中伤罢了。” “可阿熹与陛下长得”谁能信长生不是陛下的女儿?! “这便是魏王为何被利用的原因。”萧惟继续道,“长生公主不是元襄皇后的女儿,便足以让长生失去一切,而传出这消息,长生不会死,但是绝对日子不好过,而且以长生的性子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便只能倚靠于他,为他所控制。” 许昭心中一凛,随后脑海中猛然浮现了一个念头,“陛下之所以要杀阿熹,不会是” “或许。”萧惟道,神色严肃,“利用这谣言引魏王上钩是秦恪出的主意。” “秦恪?你是说秦恪?!”许昭大惊,“阿熹与秦恪有联系?她怎么可以” “那帮前朝余孽便是秦恪送上来的。”萧惟继续道,“他曾与秦韶暗中往来过,都恨长生入骨。” “那阿熹为什么还要” “她没得选择。”萧惟神色一冷,“若是有选择,她岂会与仇人合作?!陛下没有给她机会,而她想要活下去,便只能与虎谋皮!” 许昭神色极为的难看,咬着牙愤怒道:“陛下怎么能不信姑姑?!姑姑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他怎么能不信姑姑?甚至连查都没查便对阿熹下毒手!” 萧惟看了看他,“你便没有怀疑过?” 许昭一愣。 “元襄皇后自然是可能给陛下戴绿帽子,也不可能做出偷梁换柱的事情来。”萧惟继续道,“可当时元襄皇后的处境极为不好,陛下又陷入夺嫡旋涡当中,她极有可能是被人给算计了,正如你所说的,元襄皇后与陛下情谊深厚,陛下岂会轻信这样的谣言?你便不怀疑他真的查到了什么才痛下杀手?” “放屁!”许昭恼火道,“爷是看着阿熹出生的,阿熹出生的时候爷就在帘子外边,除非有人能抱着孩子从地底下冒出来偷梁换柱了,否则阿熹绝对不可能不是姑姑的女儿!再说了,阿熹虽然像陛下多一些,可也不是一丁点也不像姑姑的,还有,母女连心,若阿熹不是姑姑的女儿,姑姑岂会感觉不到?萧惟,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信我许昭还是” “我只是想万无一失。”萧惟没等他说完便道,“如今她能否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没见过她绝望恐惧仿佛全天下人都容不下她的样子!许昭,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连她最信任最依靠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弃了她,更何况是你?我不希望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身边还有人在背后捅她一刀!” 许昭怒不可遏,可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就只有我们了。”萧惟继续道。 许昭满心的酸涩,“你放心,别说她不可能不是姑姑的女儿,即便她真的不是,她也是我许昭的恩人,即便我会怨恨,但也绝不可能做出背后捅刀的事情来!” 即便当年姑姑真的被算计了,但也不管阿熹的事情! 他自会去找罪魁祸首! 但这怎么可能? 陛下,你如何会如此的深信不疑? 是对姑姑太过愧疚了,还是你从未真正的将阿熹放在心上? 萧惟信了许昭的话,不过这辈子除非长生亲自开口,否则他永远也不会说出长生对他说过的秘密,至于长生为何说自己不是裕明帝的女儿,他也不打算过问,不管她是谁,她都是他萧惟此生最爱的女子,更是此生唯一的亲人! “魏王下手了,我们也不能干坐着。” 许昭深吸了一口气,“阿熹有什么主意?” “原本魏王是该先放出裕明帝欲立阿熹一事,既然他略过了这一步,我们便帮他补上就是。” 许昭眯起了眼。 长生捂着脸呆愣地回想着过去近十年的时光里头,裕明帝到底有没有打过自己,只是却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十分的模糊了,好的,坏的,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她想不起来他到底有没有打过自己,不过,却还是记得他从未用如今这般的眼神看过自己。 憎恨。 极度的憎恨! 她或许也赌对了,即便裕明帝憎恨她的程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了,却仍旧是压着杀念,也不过是给了她这一巴掌罢了! 那般浑身阴冷之气地冲进来,却只是给了她这般一巴掌。 她是赚到了。 长生笑了,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怒火滔天的帝王,能将一个皇帝气成了这个样子却仍旧不敢杀她,她来着世上一趟也不算白来了。 “父皇这是做什么?”她抬手抹去了嘴边渗出的血与那脸上代表着懦弱与羞辱的湿润,笑着如御花园中开的正灿烂的秋菊,“儿臣这些日子可是乖乖地待在这偏殿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父皇这般震怒到底是为何?”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阴冷地看着她。 长生想,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现在已经死了千百遍了,而且还是被千刀万剐给剐死的,她站起了身来,继续笑着,似乎不把这天给掀了便不肯作罢似得,“儿臣若是什么都没做都能惹了父皇生气” “不要叫朕父皇!”裕明帝大怒喝道,极度的厌恶,“你不是朕的女儿!” 长生却不惊慌,只是轻轻地笑道:“哦?儿臣不是父皇的女儿?这般说来,父皇是为了外边那谣言才来儿臣这里兴师问罪的?儿臣也是方才才从凌光的口中听说了这事,还正笑着是谁这般可笑地传出这样的谣言,可没想到父皇居然信了,儿臣不是父皇的女儿?那儿臣这张脸又是怎么回事?方才凌光还担心的厉害,说若是父皇听信了谣言可如何是好?我笑话她说,怎么可能?即便父皇真的不信我,可也总不会瞧不见这张脸吧?不过还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父皇居然真的信了,而且还跑来儿臣这里一副要杀了儿臣好洗刷污点的模样,儿臣这心便像是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裕明帝没有说话,面容却越发的扭曲,身上的气势也越发的厉害。 长生依旧笑着,“虽说有些伤心,不过父皇既然这般怀疑,不如我们请太医来,在满朝文武,哦,最好也请一些百姓来,现场作证我们来一场滴血验亲如何?若是滴血验亲证明女儿真的并非父皇亲生,父皇想要如何处置儿臣,儿臣都受着。”说完,便不等裕明帝回应,便又继续道:“哎,当日若是知道会是这般结果,儿臣便该死在那些人贩子的手里,便无需这般多年来让父皇如此操心,如今如此的痛心,所以那嘉嫔是真的该死,有胆子做了那事,怎么便不下狠手,直接把儿臣给弄死了,不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吗?儿臣也无需来这里受了这样一番罪。” 轻描淡写的叹息在不知内情的人听来不过是一些颓废之言罢了,可在裕明帝这里,便是诛心! 裕明帝的眼瞳赤红,身子亦在猛然一颤之后踉跄了起来,那阴冷的面容快速地苍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长生仍是笑着,笑的满心的苍凉。 荣贵妃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副场景,“陛下” 裕明帝没有理会她,甚至像是没有见到她一般,收起了那正在将长生千刀万剐的目光,踉跄地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去。 “陛下”荣贵妃极为担忧,但对长生的关心还是对于裕明帝,“阿熹”陛下打了阿熹吗?陛下为何要下手?因为信了外边的谣言? 长生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湿润,那肿起了的半边脸却摸着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笑的更加的温和,“娘娘别担心,我无事。” “阿熹,你与陛下到底” “娘娘。”长生看着她,“离开京城不好吗?你被困在了这里大半辈子了,守着一个根本便没有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一个根本不懂得感恩的我,如此虚度光阴” “够了!”荣贵妃本能地抗拒听下去,“我不管你与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乱子,现在先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说完,便转身吩咐宫人,“去将闫太医请来!” ,   ☆、370 亏欠 这京城当中等着看长生公主笑话的人很多,真的关心她的人也还是有的,闫太医有时候真的是受不了这小祖宗的气,可她真的出事了,心里也是着急上火的,如今她这处境,怕是比在燕州城之时被兵临城下更加的危险,当时还能逃离还有后路,而如今 “公主这只是皮外伤,上点药便会好的。” 这皇宫当中能动手打长生公主的怕就只有陛下一人了,而陛下之所以动手,想来是受了外边那些谣言的影响。 到底是陛下,再慈爱也可以翻脸无情。 “有劳闫太医了。”长生笑着道,不过这肿了半边脸的,便是再笑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闫太医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了不忍,有心想要说两句安抚的话,可看着她的笑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罢了,现在再多安慰的话怕也只能让她更加的难堪。 昔日长生公主有多风光多嚣张,如今便有多凄凉。 “臣下去给公主开个活血化瘀安神静气的方子。” “好啊。”长生道,“本公主的确需要好好安神静气。” 闫太医拱手告退。 长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娘娘都听到了吧?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阿熹” “娘娘也无需再说什么。”长生继续道,“事已至此,什么也不必说了。” 荣贵妃面色一白。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长生抬头看着她,双眸幽深,与裕明帝的如出一致,“娘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顿了顿,又道,“这对娘娘没有好处,娘娘虽说一心一意记着元襄皇后的恩情,但这般多年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抱的差不多了,无需再继续下去,娘娘也是母亲,也有自己的孩子,八皇兄如今也还算是能看,娘娘便好好守着这个儿子便是了,无需理会我这般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荣贵妃凝视着她,按理说来她应该是有许多的话要跟她说的,但是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这般看指责她,许久许久之后,方才道:“你好生休息,外边的事情不要多想,你是许姐姐与陛下的女儿,毋庸置疑!”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然后,没有问一句便离开了。 长生沉默地呆坐着,许久许久之后才幽幽出声,“或许我错了” 这般多年来,她所亏欠的并不是已经死了的元襄皇后,也不是现在陷入痛苦深渊的裕明帝,更不是那愚蠢的将自己的小命给任性丢了的长生公主。 而是这位多年如一日关怀她照看她的荣贵妃。 之前欠了,往后将会欠的更多。 这一日在偏殿的事情,裕明帝或许是气的太厉害了,也或许是已然不在乎,即便荣贵妃下了封口的命令,也到底是传出去了。 虽然没有细节,但是裕明帝为了外边的谣言打了长生公主一事却是传的有板有眼的。 长生公主被打了,这不就是说明了裕明帝还是受了外边谣言的影响的,甚至有可能是已经信了,所以才会动手! 百姓们震惊唏嘘。 而朝堂上那些担心长生公主祸害朝纲的人,现在终于放心了,不说燕王如今成了嫡子了,便说裕明帝信了这些谣言,长生公主便是不死也不可能再借着裕明帝的宠爱做出什么祸害朝纲的事情来! 也有人觉得长生公主这事出的太过突然,便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刚刚成了嫡子的燕王身上,长生公主先前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那些羞辱,他便是不计较,可有长生公主在一日,他这个记名的嫡子便当不安稳。 能过继,自然也能除名了! 或许这过继的事情长生公主是同意了的,但也未必不会改变主意,而以裕明帝对她的宠爱,出尔反尔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可能性不高,可能够一劳永逸,自然便是一劳永逸的好。 所以,燕王的嫌疑最大。 不过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大家也不敢妄动,以静观其变为主。 可这事还没有一个说法出来,甚至连裕明帝也没有晾出态度,燕王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长生公主更是没半点的风声,外边便又掀起了另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传闻。 皇帝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长生公主! 这可比长生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更加让人心境,混淆皇室血统,在皇家也屡见不鲜,便是本朝暂且还没出过,可历朝历代可都是有的,但这将皇位传给公主的,便是当年明熙女帝,这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女帝,她之所以能够上位也是用了手段,而非她老爹心甘情愿地传位的,便是大雍的太祖皇帝,也不过是留下那一句皇家的子嗣分男女都可承袭皇位,也没明着说要传给公主的,而且这所谓的遗诏,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明熙女帝为了顺利夺位而造出来的也不清楚。 而如今,当今陛下居然有了这个心思,而且还在做着! 便是震惊,可大家想着这些年来皇帝陛下对长生公主破的例,这事十有**是真的! 先前还静观其变的再也静不下去了,不管是厌恶长生公主的还是跟长生公主没什么仇怨的,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空前的齐心上奏皇帝陛下,切不可行如此荒诞之事,把江山当儿戏! 当然了,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没有,那如雪花一般的折子当中便有不少是冲着长生公主去的,言辞犀利恨不得马上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觊觎皇位的长生公主给置之死地。 哦,也不是所有而人都掺和进来的,燕王的岳父,内阁阁老钱大人便没有掺和进来,在事态开始激化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将女儿给教回了家一趟罢了。 燕王妃钱玉熙在回了娘家之后,便去了燕王的书房外求见,而到今日为止,燕王秦靖已经好几日没有他踏出过书房的门了。 便是吃食也是甚少。 钱玉熙知道他如今是里外不是人,分外煎熬,也便没有劝阻,由着他去了,不过她倒是不认为这一切事情都是他在背后策划,并不是说他没有这份本事,而是他的的确确没有这份心,至于陛下为何这般做,她更倾向于又是为了长生公主,可如今一连两个足以将长生公主置之死地的谣言,又让她的猜测不得不动摇。 “妾身求见王爷。” 钱玉熙在燕王府当中畅通无阻,燕王做到了他去庆州之前的承诺,将她这个王妃奉若上宾,即便两人不甚亲近,但是她在燕王府的地位比在钱家更甚。 门口没有守着人。 钱玉熙便站在门口外边,高声说了这一句,便安静地等待了,燕王仍是信守承诺,给了燕王妃最大的敬重与体面,门,很快便开了。 秦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是泛着血丝的,即便足不出户,但外边的消息仍旧是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耳中。 “何事?” “妾身今日回了一趟娘家。”钱玉熙神色严肃,也没有隐瞒什么,“妾身的父亲让妾身问王爷一句话。” “王妃” “王爷可以不回答。”钱玉熙道,“但作为女儿,妾身却不得不问。” 秦靖看着她,半晌之后苦笑:“那你问吧。” “此番风波,是否出自陛下本意?”钱玉熙问道,“后边这句是妾身自个儿问的,王爷也可以不回答,长生公主是否在无翻身之地?” 秦靖的目光开始冷冽起来。 钱玉熙哪里会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看来他对长生公主的维护之心比她所想的还要厉害,不过便是因为她帮他救出了他生母吗?还是便真的这般看重兄妹情分?想到这里,钱玉熙突然间笑了,先前还相信他的为人,如今便又在这里怀疑他的真诚了,看来她终究还是有所保留,“王爷误会了,妾身问这句并非有了不该有的念想,而是妾身以为,若是真的,而王爷也有心护着长生公主,便该早些做准备。” 秦靖眼中的冷意消散,却浮现起了苍凉,“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突然的狠绝,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钱玉熙看着他,心里突然间有些酸疼,“王爷” “你回去告诉你父亲”秦靖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忠于陛下,便不会被牵连到,钱家历代以来安身立命的法子再正确不过,你我虽然是夫妻,但这并不该也不能成为钱家改变的理由。” 钱玉熙明白了,“妾身会如实转告。” “王妃。”秦靖继续道,“我会给你我所能给的,但也仅此而已。” 钱玉熙笑了笑,“妾身虽也有自己想要的,但绝不会愚蠢到以为靠着谁便能够唾手可得,而且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玉熙也学了一些。” “如此便好。” 钱玉熙敛去了笑意,“其实殿下也无需太将过继一事放在心上,虽然有陛下的一纸诏书,但无祭祀无礼仪,也不过是一纸诏书罢了,民间百姓过继孩子也总要开祠堂告知先祖的。” 秦靖一愣。 “妾身让人准备了补血气的羹汤,请王爷务必吃一些。”钱玉熙没有继续下去,说完了这话便微微一福,转身离开了。 秦靖继续陷入了苦思的煎熬之中,而还没等他得出一个结论,裕明帝便开始大开杀戒了。 ,   ☆、371 孤魂野鬼 首先被拿来开刀的是京城一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这说书先生秉持着与时俱进的先进思想,在官方还没给出说法的时候便已经将长生公主的事情编成了一段说书,在茶楼里边说了起来,说的是那一个精彩纷呈,**迭起,丝毫没将擅自议论皇族是大罪这事放在眼里,毕竟如今京城里头谁不议论这事?他不过是拿来赚口饭吃罢了,之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也没事,而且民不举,官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了,皇帝陛下不知道,谁会多管闲事地来跟他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计较? 可这一次他却猜错了。 有没有人去举报了他不知道,但是皇帝陛下因他此番行为而震怒,直接动用了自己的禁卫军将他给抓了,而且还将茶楼个封了。 这说书先生被抓了之后第二日,便被妄议皇族,损害皇家颜面为名,被送上来菜市口的刑场了,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里,禁卫军便像是一头搜捕猎物的猎豹一般,在京城当中转悠着,凡事又擅自议论长生公主,哪怕只是提了一提的,都被抓了,大部分人头落地。 在朝堂之上,裕明帝也没客气,将先前那些百官上奏的那些折子都拿来出来,把那些弹劾长生公主,欲至长生公主于死地的都给挑出来,不管是谁上奏的,皆以大不敬之罪论处,贬谪、丢官、流放乃至人头落地,重演了当初清洗朝堂的旧事。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后宫当中也死了不少的人,都是非议长生公主的,而且还是被活活杖毙的,用鲜血来震慑后宫,这事荣贵妃没有经手,是裕明帝亲自派了崔公公来办的,荣贵妃由始自终只能看着,而她也并不因为裕明帝此番血腥镇压而高兴。 他这般看似在维护阿熹,可实际上却是起了反效果,即便没有人敢再擅自议论阿熹,但是,却并不能为她洗清污名,甚至这般开了杀戒,便是洗也洗不清了。 荣贵妃一直没有开口,因为知道她若是开口只会更加激怒裕明帝,让事情更加的糟糕,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裕明帝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为止。 杀戮的血腥还未散去,裕明帝便急着要办喜事一般,也不知道是想用喜事冲一冲晦气,还是想要尽快将祸害给打发了,下旨让新科状元郎、翰林沈文俊尚长生公主,下月完婚。 这消息一出,众人再次震惊,不过却也集体沉默。 皇帝陛下在这时候下旨赐婚,应该便是表明那所谓要将皇位传给长生公主一事是无稽之谈吧?不过这沈翰林虽然也算是青年才俊,不过出身普通,长生公主下嫁绝对是高攀,传闻先前皇帝陛下让礼部拟章程出来,要在全天下所有青年才俊当中为长生公主择选驸马,如今这般急匆匆地定了沈文俊,是否也是受了这些谣言的影响,对长生公主不再如先前那般的宠爱? 对了,还有一事,皇帝陛下除了下旨赐婚之外,并没有命内务府开公主府,这是一时间忘了,还是根本便只是要打发了长生公主? 荣贵妃终究还是无法沉默,她相信儿子不会骗她,阿熹便不是因为那叫萧惟的男子与陛下起来冲突,但也定然是心仪这男子的,而陛下如今却要将她嫁给别人 “陛下便真的容不下阿熹吗?” 她到了太极殿,并没有被阻拦,成功地见到了裕明帝,裕明帝或许也知道始终要给她一个交代的,便见了她了。 “臣妾不知道陛下跟阿熹之间到底起了什么样的冲突,但是臣妾不信陛下会相信阿熹不是你与许姐姐的女儿这般谣言,陛下,不管阿熹做错了什么,她都是许姐姐唯一的血脉,是许姐姐” “你现在才来质问于朕,是因为相信朕不会被那等谣言蒙蔽,还是你不屑于来问朕?”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 荣贵妃一愣。 “朕一直很清楚。”裕明帝看着她,目光幽深如千年古潭一般,凉意刺骨,“你之所以对朕恭敬信服温柔解意全都是因为你的许姐姐。” 荣贵妃神色微微一颤。 “你的许姐姐临终之前不仅仅是将阿熹嘱托给你吧?”裕明帝继续道。 荣贵妃收敛心神,“是,许姐姐虽说陛下有大周的江山在,定然会过的很好的,但是臣妾知道,许姐姐也是放心不下陛下的,之所以不说,想来是怕陛下更加的愧疚伤神。” “是啊。”裕明帝笑了,却是沧桑苍凉,“朕的阿榛怎么会舍得不管朕呢?即便她心伤了,也舍不得不管朕。” 荣贵妃看着他,“即便陛下都明白,为何要这般对阿熹?” “你认为朕为何要这般做?”裕明帝道。 荣贵妃看着他,“阳儿跟臣妾说阿熹在外头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而陛下不同意。” “你信?” “不。”荣贵妃摇头,“陛下便是不同意也不会” “朕从来都没有改变主意。”裕明帝继续道,脸色似乎渐渐地蒙上了一层灰色,“从来都没有!朕从未改变过将朕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阿熹的想法,也只有这般方才能够弥补阿榛一些,也只有这般,朕百年之后才有颜面去见阿榛。” “陛下” “为什么现在又这般?”裕明帝继续笑道,随后,晦涩好笑的目光锁住她,一字一字地道:“因为她不是阿熹,不是朕与阿榛的女儿阿熹,朕与阿榛的女儿早在当年离宫出走便死在了那些该死的人贩子手里,她”他的笑容更加的怪异、荒诞,“不过是侵占了阿熹身躯的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荣贵妃猛然一震,脸色煞白。 裕明帝的嘴边渗出了一丝艳红,继续笑道:“她——不——是——阿——熹!难怪难怪这般多年来阿榛从不入朕的梦朕以为以为她是不愿意在与朕有所牵扯不愿意再原谅朕也是也是可不是因为朕多年来将她的心伤的千疮百孔,而是朕害死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女儿,害死了我们唯一的血脉——”嘴边的猩红渗出了更多,“非但如此朕还完全不知道,任由着一个孤魂野鬼占据了阿熹身躯多年,将这般一个孤魂野鬼宠在了手心这般多年这般多年哈哈——难怪她不入朕的梦哈哈” “陛下——” 圣旨送到了长生面前的时候,她并没有跪接,不过传旨的内侍也不敢说什么,将圣旨交下了便溜了,生怕走慢了便会丢了脑袋似得。 长生好整以暇地练了一张大字,这才捡起了那圣旨看了起来,“沈文俊?谁?” “公主忘了,琼林宴那日公主见过的。”凌光也并不着急,陛下下这道圣旨自然会想要将公主打发出去的,但只是打发,便是证明公主赌赢了,陛下不敢杀她,至少短时间内不敢,至于以后,反正过不了多久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也没有必要太将这圣旨当回事了。 长生叹息道:“可怜了新科状元,这寒窗苦读十余载才考上了这状元,如今却被牵连进这趟浑水中了,这皇帝陛下也未免太过浪费人才了,想找个人打发我罢了,哪里需要用上这状元郎的?随便在京城里面找一个就是说了。” “总得配的上公主。”凌光笑道。 长生睨了她一眼,“你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本公主现在都要愁死了。” “愁萧惟知道了后与公主为难?” “他敢!”长生恶狠狠地道。 凌光神色一凛,“他自然敢,他要是敢,奴婢第一个饶不了他!” “是啊,他当然不敢了。”长生笑道,将圣旨一卷随手扔到了一边,便敛去了笑意,“看样子皇帝陛下怕是忘了秋猎一事了,你去让魏王兄好生提醒提醒一番,要是本公主出嫁了,可就没有现在这般好动手了。” “是!” 在裕明帝大开杀戒之后,许昭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丝希望的,希望裕明帝终于醒悟过来了,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可还没开心多久,一颗心便又被裕明帝这道赐婚圣旨给打沉了,若是没有这般多的事情,裕明帝便是违背了长生的意愿要她另嫁他人,他也没觉得不行,毕竟这沈文俊至少比萧惟身家清白,最多他也是心疼心疼一下自家表妹难过几日罢了,未必就会不同意,可是现在——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杀不得,便将人给打发的远远的? 若还有几分情分的话,真的要将人给打发的远远的,成全了阿熹不就成了?将阿熹嫁给萧惟,成全了让她,阿熹未必不会改变主意的,即便她不说,他也还是感觉的到她的难过,若是有一丝的余地,她不会真的想走到那个地步! 可是他现在做什么? 便真的要将阿熹逼到绝境吗?! 就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他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阿熹那性子哪里会顺从旨意出嫁?说不准他根本便没想过放过阿熹,下了这般圣旨自然便是等着阿熹抗旨!他便这般容不得阿熹,非得将她置之死地吗?!” 他不明白! 想出了无数个理由,不管多合情合理都无法接受! 那是阿熹啊! 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啊! 他就这般的绝情?! 萧惟没说话,脸色阴沉的可怕,即便知道这道圣旨不会有实现的一日,可仍旧是压制不了心中的暴戾,她是他的!长生是他的! “皇帝如此步步紧逼,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许昭脸色一僵,烦躁道:“我自然知道!可那忠勇侯就像块石头一般” “既然是合作,总不能我们什么都做了。”萧惟道,“魏王殿下总要出分力的。” 许昭自然知道,可不是自己解决的总是不稳妥,可没办法之下也只能这般了,“京畿大营这边算是掌控住了,但禁卫军” “我来处理。”萧惟道。 许昭一愣,“你来处理?你怎么处理?那李长林可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人,这般多年来几个不管是魏王还是先前的六皇子甚至连衡王都试图拉拢过他,但都没成功过,若是忠勇侯是块石头,那他就是块铁!” “我自有办法。”萧惟道。 许昭见他这般,虽然心里仍是嘀咕着,但也没在说什么:“好,那便由你处理。”以他对阿熹的看重,应当不会说假话!“那便剩下燕王了,燕王手里虽然没有兵力,但他现在可是嫡出的皇子,总不能让他坐享其成。” “魏王不会让这事发生的。”萧惟道,“比起让阿熹来背这份弑君的污名,他会更偏向于燕王来背。” “也是。”许昭嗤笑,“若没有陛下这一道过继的旨意,燕王便不足为患了,如此说来陛下坏心办了好事了?” 萧惟没有开口,“我要回京一趟。” “可以。”许昭道,“不过赐婚一事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那沈文俊到底是当朝状元,如今又被赐婚,若是出点什么事情,矛头必定会指向阿熹的,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了。”萧惟应了一句。 “我说真的!”许昭正色道,“萧惟,现在可不是胡来的时候!” 萧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将军能说出这话,小人也便安心回京了。” “你——”许昭气结。 禁卫军李长林的确不好对付,但是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李长林的弱点便是永宁侯府,而萧惟身上正巧可以有摧毁永宁侯府的东西。 事实便是这般的荒谬。 他曾经避而不见,曾经恨不得抹杀干净的耻辱,今日竟然成了他手中的利器!护卫他想要护卫的人的利器! 多可笑! 不知道那些死了的人看到了这一切,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面挑起! 这些日子李长林很忙,随着杀戮身上的戾气在越发的浓郁,不过在回府之后,他也还是尽可能地收敛,家中有娇妻幼子,也还有需要他扶持的侄儿。 “二爷,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要给二爷的。” 李长林难得回一趟永宁侯府,梳洗更衣之后便打算去看一看侄儿,这才刚出了屋子,管家便将一封信送上来了。 他接了信,眉头皱了皱,“谁送来的?” “是一个孩子。” 李长林眉头皱的更紧,挥手让管家下去,便将信打开,一看之下,脸色骤然一变,压制下去的戾气磅礴涌出。 ,   ☆、372 不肯放过 李长林将管家与门房叫来,顺着线索找到了那送信的孩子,可也只能从那孩子的口中得知那送信的人是一位带着斗笠的男子,孩子甚至连那人的相貌也没看清楚! “二爷,可是出了什么大事?”管家已经好些年没见到李长林这般模样了。 李长林没有回答,阴沉着脸让人送走了那孩子之后,便叫人将永宁侯李跃叫来了,“这信你看看。”此事既然事关永宁侯府,便不能瞒着永宁侯。 不过这般多年来,李长林也并未因为这个侄儿年幼而对他过多的庇护,便是因为他幼年便承了爵位,若是不好生培养,将来未必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尤其是事关永宁侯府兴衰的大事,他更是不能瞒着他。 李跃见他一脸的凝重,心也沉了沉,即便如今他仍在书院念书,但对如今的局势也是一清二楚的,这般紧张诡异的局势之中,叔父如今这般神色,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是。”便接过了信,一看之下脸色也白了下来,“叔父,这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孩子送来的。”李长林道,“主使之人查不到。” 李跃沉思半晌,“叔父会不会是他?” “他?”李长林皱眉。 李跃却又摇了摇头,“不,应该不会是他的,这个秘密泄露对永宁侯府来说自然是巨大的打击,但对他也没有好处,家族弃子总好过不,不会他的!他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即便因出身被打压,但武将都是凭军功升迁的,只要他的军功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陛下也没有打压他的道理,他犯不着拿这个冒险,永宁侯府除了叔父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谋取好处的,如今他跟在司大将军的身边,如何需要叔父帮助?” 不会是他的! 一定不会是他的! 他比他们更害怕这个秘密泄露! “会不会是萧家的人?萧烨死了之后,他的妻儿被驱逐,日子定然过的不好。” 李长林关注的却不是这个,目光如炬地问道:“跃儿,你如何知晓他如今跟在司大将军的身边?” 李跃面色一变。 “如何知晓的?”李长林的脸色更加凝重。 李跃吸了口气,没有说谎,“我让人查了。” “你” “叔父。”李跃忙道:“我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可是我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叔父,没有想要对付他的意思,我只是叔父,我再也不会” “跃儿。”李长林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叔父知道你对他好奇,可是跃儿,他与你之间的兄弟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公诸人前,也永远不可能真的当了兄弟!我知道你不会如你母亲一般怨恨,也知道你虽然伤心于你父亲的死但没有迁怒于他,叔父知道你心底良善,更渴望化解这份恩怨,但是跃儿,这不可能。” 李跃低下了头,有些羞愧。 “你母亲不会希望你跟那人有任何牵扯的。”李长林叹了口气,却还是正色告诫,“这些年来你母亲一直没出佛堂不是她放下一切,而是放不下。” “我知道。” “那个孩子”李长林顿了顿,“以他的经历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的确让人好奇更让人敬佩,只是他注定了与你只能是陌路人。” 李跃深吸了一口气,“叔父,侄儿知道错了,您放心,以后我定然不会再做这些事情了。” “那便好。”李长林道。 李跃又道:“只是叔父,我还是觉得此事应该与他没关系。” 李长林也做判断,“这信只是写了我们永宁侯府的秘密,至于其他的一概没提,想来后边还会有信送来的,叔父已经安排好了,若是那人再送信来,便将人拿下,究竟是什么目的,审一审便知道了。” “好。”李跃点头。 “若真的是萧烨遗孤的话,那如果是要钱财,我们便给。”李长林道,“但若是要一些永宁侯府给不了的东西,便也别怪我们赶尽杀绝!” 李跃神色微微一变,但还是点头应道:“是。”随后又道:“那叔父,若这事不是当年旧人所为,而是与如今的局势有关呢?” 这几年朝中的几位皇子都在想方设法地拉拢叔父。 李长林眯起眼道,冷笑道:“陛下对这事想来也不是完全不知情的,不管是魏王还是燕王,都休想拿这事来威胁叔父!叔父之所以重视这事,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影响!” “叔父。”李跃正色道,“侄儿既然是父亲与母亲的儿子,那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侄儿都不会躲避,若真的要为当年的事情承担责任的话,侄儿万死也在所不惜,所以叔父切不可为了侄儿而被他人要挟,否则侄儿来日下了黄泉也无法面对父亲!” “你放心,卷进这次纷争之中,毁的不仅是叔父自己一人,而是整个永宁侯府。”李长林并不是为了自己而不管侄儿,而是他若是被人拿此时威胁住了,便是将整个永宁侯府都至于危险之中,他绝不能这样做!“叔父知道轻重。” 李跃这才安心。 萧惟也没真的想着用这事便可以要挟的了李长林为他所用,他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起一个大作用罢了。 要李长林帮他一同谋逆的话,不可能,但从李长林身上破禁卫军,却是有机会! 不过这只能用一次,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你一个人进京的?”青龙看到了萧惟留下的暗号之后便找来了,“为了赐婚圣旨一事?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你着急什么?” “长生还好吗?”萧惟也没否认这事,至于永宁侯府一事,他不打算说,即便眼前的是他的恩师,但他对长生并非完全效忠,他甚至不敢肯定若是裕明帝下旨让他杀了长生的话,他会如何。 “公主会如何?圣旨接了之后便扔一边去了。”青龙恼怒道,“倒是你,让你跟在许昭身边不仅仅是让你看着许昭,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若是被陛下发现你在京城,即便有司楠的手书,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我马上离开。”萧惟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请师父将这信交给长生。” “你——”青龙恼怒,但到底是接了那信,“马上走!公主没有给你消息之前好生待在许昭身边!” “是。” 青龙在确定萧惟平安出了京之后方才回了宫,将信交到了主子手中,“公主放心,他已经平安出京两人。” “他很着急?”长生接了那信,问道。 青龙想了想,“还算冷静。” 长生颔首,虽然不知萧惟为何突然跑回来,但也不觉得他是为了赐婚一事而不分轻重地跑回来的,至于这信“你先下去吧。” “是。” 长生打开了那信,嘴边渐渐泛起了笑容,轻松的,带着丝丝的甜蜜,“还算有点良心,脑子也长进了一些。” “信上写了什么?”凌光有些好奇。 长生将信收了起来,塞到了怀中,一副很宝贝的样子,“关你什么事?这可是你主子的,休想偷看。” “是。”凌光也笑了,自从回宫之后,主子便很少这般轻松了。 长生整了整心绪,方才问道:“方才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凌光敛去了笑容,“昨日贵妃娘娘去求见陛下,到如今都还没离开。” 长生眯起了眼,“现在还没走?” “没走。” “她一来,皇帝便见了?”长生继续问道。 凌光应道:“娘娘来的很突然,而且直接便去了陛下的寝宫,所以奴婢现在才得到了消息。” “你也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长生失笑道,“这太极殿若是还是之前的太极殿,皇帝陛下怕是连觉也睡不好了。” 凌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过魏王那边的动静却是要好好盯着的,还有秦恪。”长生继续道,“让青龙盯着吧,便是他对本宫仍有疑虑,但应该不会偏向他们的。” “是。” “秦长生——” 便在此时,外边响起了秦阳的声音,人也很快便冲进来了,一脸怒气冲冲的,“你又做了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长生挑眉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外边的人不都在说现在的长生公主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吗?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你若是没做什么,我母妃怎么会被父皇扣在他的寝宫中?!”秦阳自然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不佳,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敢断定她一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你要做什么都是你的事情,可不要牵连到我的母妃!”说完,压下了怒火又道:“当日你之所以让我带母妃离开京城便是不希望她卷进来吧?既然你有这份心为何” “你有领情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当初没有领情的是你们自己,如今却又来怪我,衡王殿下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 “再说了。”长生继续冷笑,“你能闯到我面前兴师问罪便是说这太极殿你还是出入自如的,如果皇帝陛下真的要对你母妃做什么不利的事情,你觉得你还能这般跑到我面前?” 秦阳脸色一僵。 “谁给你说你母妃被扣在了皇帝的寝宫了?皇帝明令将你母妃扣住,还是你母妃给你求救了?”长生继续冷笑,“扣在皇帝寝殿?这般好的扣留法子,我想后宫的女人没都梦寐以求!” “你休要羞辱我母妃!” “现在羞辱她的人是你!”长生冷笑,“你不担羞辱了你的母妃,还羞辱了你的父皇!扣留?你倒是想的出来!” “这些日子你闹出的这些事情” “那又怎么样?”长生突然厉色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爱闹什么便闹什么,谁管得着?从我来到这世上开始我便该如此,我顾忌什么我怕什么?!不就是一条命罢了,人这一辈子总会有死的那一日的,我怕什么?!都想要我的命是吧?来啊?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 秦阳怒不可遏,“你不可理喻!” “所以我才落得如此境地是吧?”长生反驳回去。 秦阳咬了咬牙,“你若没有觊觎皇位之心,谁会来害你?你已经是尊贵无比的嫡出公主了,为何还不满足?你以为蛊惑的了父皇一事,父皇便会糊涂一辈子吗?都想要你的命?若不是你那般嚣张跋扈,凡事不留情面,谁会想要你的命?!即便前有那四个会害你,可燕王没有吧?我没有吧?” “你没有吗?” “至少现在没有!”秦阳吼了回去,“你便安分守己不行吗?!父皇不可能信那所谓你不是他女儿的谣言的,只要你安安分分” “听他的话嫁人?” 秦阳盯着她,“便是为了这事?你不想嫁给那沈什么的,母妃才会来找父皇?” “你觉得我会愚蠢到了让你母妃来求吗?”长生讥笑。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父皇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你觊觎皇位一事传出去之后多少人想要你死!父皇给你赐婚便是为了保护你!那沈大人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比你看上的那个姓萧的好多了!” “你知道吗?”长生笑了。 秦阳看着心里发寒,他知道什么?他该知道什么?她想让他知道什么?! “若他是将我赐婚给萧惟的话,我或许会放手的。”长生缓缓道,仍是笑着,却没有一丝的笑意,“若是可以,我也不想的。” 不想什么? 她不想什么?! 秦阳很想问出口,但喉咙却像是堵了什么似得,怎么也问出来。 长生抬手抹了一把脸,“好了,回去吧,没事便不要来太极殿了,至于你母妃她不会有事的,皇帝陛下便是杀了我也不会动你母妃一根头发,她可是他怀念许皇后的最后一个渠道了。” “你”秦阳心里忐忑不已,“你是不是疯了——” “嗯。”长生认真地点头,微笑道:“是疯了,所以,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秦阳很想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可是不可能做到,只能离开,即便长生说了荣贵妃不会出事,秦阳还是去了皇帝的寝宫,打算若再见不到母妃的话便硬闯,不过还好,他终于见到母妃了,“母妃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母妃没事。”荣贵妃道,“快回府去,别再胡闹了。” “可是” “你父皇这两日身子不适,母妃得照看着。”荣贵妃没给他可是下去,“你回府好好待着,别闹事。” “父皇病了?” “染了点小风寒。”荣贵妃道,除了脸色有些难看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修养两日便好了,快回去,母妃可是求了许久才求了你父皇让母妃留下来的,母妃还得看看有没有机会劝劝你父皇,你若是再这般胡闹,你父皇可见真的不见母妃了!” “母妃”秦阳虽然有些恼火,但到底是安下心来了,“那臭丫头的事情你尽了心便好,犯不着这般的!” “再不回去,本宫便生气了!” 秦阳只好离开,这是确定了母妃没事了,可回去之后便又因裕明帝病了一事而纠结着,父皇这是真的染了风寒还是其他事情?病了的事情母妃应该不会说谎,可是若是风寒的话,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来?他看不是染了风寒,是被那臭丫头给气的吧? 不过这事也没纠结多久,裕明帝停了两日的早朝之后便又好好地出现了,而且,还应了礼部的奏请,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围场秋猎了。 这秋猎一事很早便在日程上边了,如今不过是依照日程走罢了,原本倒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皇帝陛下还要去秋猎? 是想借着这事冲淡一些这些风波吗? 不过,在皇帝钦定的随行名单之中,长生公主赫然在列,倒是如今太子呼声最高的燕王却被留下了,留守京城,处理一切政务,而衡王殿下也被留下来协助了。 魏王与安王随行。 这般安排皇帝陛下自然是有其深意,但究竟是什么,也不好断定。 荣贵妃在得知了这消息的时候,失手摔了亲手给裕明帝熬制的汤药,陛下如今的身子根本便不适合去秋猎,而且他让她去,是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   ☆、373 走吧 因为秋猎一事,内务府跟礼部都忙晕头了,虽然是既定的计划,但是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大伙儿都以为这事定然会取消的,也便没有着手去准备了,现在都措手不及了。 “都好好收拾,本公主都还没去过围场了,可不能丢人。” “是。” 相对于正殿那边的死气沉沉,长生公主所住的偏殿却是热闹非凡,自从接到了随行前往围场的旨意之后,长生公主便声势浩大地收拾,像是要将这个寝宫都给搬去围场似得。 宫人们也摸不准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能听命埋头收拾了。 荣贵妃到底还是来了这里。 看着那坐在临窗大炕面带笑容指使着宫人收拾的少女,即便相信了,可这般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孤魂野鬼? “参见贵妃娘娘。”宫人发现了她。 荣贵妃从混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长生面带笑容地看向她,不过只是一眼,原本就不入心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皇帝陛下那般恨她,又岂会愿意看着她在这宫中尚有一份温情在?再说了,若是他杀了她而没有正当的理由的话,荣贵妃这个与元襄皇后最后一份联系的人,便会恨他入骨,他怎么舍得?许昭虽是元襄皇后的娘家血亲,可与荣贵妃相比,却也是疏远许多的,再说了,她若是被他给杀了,许昭会发疯甚至造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但总不至于她死了他也跟着一起死,但荣贵妃却不一样,她活到现在,只是为了一个许皇后! 荣贵妃死了,必定会向许皇后告状的,虽说现在许皇后母女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可陷入如此痛苦深渊的裕明帝也想必不想让荣贵妃在许皇后面前告状。 所以,他定然会告诉荣贵妃的,即便狼狈不堪,也终究会说,差别只是早跟碗罢了,能够等到现在才说,也算是他有耐性了。 “娘娘来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为皇帝陛下辩解吗? 不。 当然不是。 不过是分析分析的觉得挺有意思罢了。 荣贵妃的眼里没有裕明帝的憎恨与愤怒,这让她挺奇怪的,照理说来,她应该比皇帝陛下更加的怨恨她这个侵占者外来者才是! 现在怎么能这般平静? 是恨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 她是不是该把凌光叫回来站在自己的面前,免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刺进她的胸膛里面。 “娘娘是来跟我告别的吗?娘娘也真是的,不过去一趟围场罢了,几日便会回来的,娘娘还怕我回不来不成?” “阿熹” 长生挥手让宫人退下,似笑非笑地道:“娘娘还是叫我长生吧,若是觉得这般过于亲近的话,加个顾字吧,我叫顾长生,不过比起秦长生来,我这名字便没有那般多的祝福与慈爱了,据说当初我母亲怀孕的时候以为是个男孩,爷爷又是个没读过书的一辈子在地里讨生活,便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后来一生出来居然是个女娃子,大家都很失望,后来要取名字了,也就直接用原来的,懒得再想,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有些俗气,但总好过取那些生弟带弟招弟什么的。” 荣贵妃的脸煞白了下来。 “娘娘不必害怕。”长生笑了笑,“青天白日的,哪有那般多的鬼怪,更不要说这里是皇宫,是这天下最贵重的地方,还是皇帝居住的太极殿,这里便是每日都死人也不会有孤魂野鬼在这里徘徊害人的,娘娘无需害怕恐惧。” 荣贵妃还是没说话。 “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跟娘娘说的。”长生继续道,“不过看娘娘的样子,该说的也都说了吧?不知道娘娘现在过来,是想要抢在皇帝陛下跟前” “我梦见过许姐姐。”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说的极为的艰难,今日她来,原本没打算说穿的,可这孩子却是那般的聪明,一眼便看穿了,既然如此,便都摊开来说吧,总是要解决的。 长生笑道:“是吗?我倒是想不起来有没有梦见过了,开头的时候我是挺害怕的,后来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罢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至于皇后娘娘,她既然舍得将女儿丢下,任凭她被一群豺狼环绕,哪里在乎这个女儿?” “不!”荣贵妃急切地道,“许姐姐怎么会想到” “是啊,怎么会想到?”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想拿说来刺激眼前这个无私关怀了她许多年,即便是现在也狠不下心来的女子,“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荣贵妃眼眶泛红,“你走吧。” 长生看着她,静待下文。 “离开这里吧。”荣贵妃继续道,“阳儿跟我说你在外边认识了一个男子,你很喜欢他,若是他也喜欢你的话,你们便走吧,天下这般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地!”顿了顿,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不管如何,你身上流淌着的是陛下与许姐姐的血,在血脉联系上,你是他们真真正正的女儿,而且许姐姐在天有灵,她没有对你如何,便是认了你了,孩子,走吧,陛下与我不一样,我在乎许姐姐,感激她,不惜一切完成她的心愿,可是我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亏欠了许姐姐的,可陛下不一样,许姐姐因他而死,不管许姐姐是否真的病重,他都是杀了许姐姐的凶手,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的,所以,走吧。” “娘娘觉得他为何这时候要去围场?”长生却问道。 荣贵妃知道,但是却无法回答。 “因为他不能杀我,甚至连让我病死暴毙都不敢。”长生继续道,“我若是病死暴毙的话,世人都会认为是他下的手,也便证明了许皇后做了对不起他对不起皇族的事情,所以,即便是为了保住许皇后的清白名声,他都不敢杀我,可若是我死在了围场,当然了,也不会是一场意外,他恨我,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更恨拿许皇后名声闹事的人,虽说他认准了是我做的,但经手人是谁,他不可能查不到,不管是为了给这大周江山清理毒瘤,还是为了再做些好缓和心中愧疚,免得撑不下去的事情,还是单单只是为了让我死的干干净净,他都会做一番安排,这下子魏王殿下便倒霉了。” “你既然都清楚,为何” “我走了便会天下太平了吗?”长生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是娘娘太天真了还是娘娘在诓我?天下何其大,若他皇帝陛下存心了要杀我,哪里有我容身之地?再说了,他会放我走吗?我这般一走,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维护他宝贝皇后的清白名声?” “你那你到底想要如何?!?”荣贵妃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还想要如何?!” “是啊。”长生笑道,“我想要如何呢?我还想要如何呢?原本就是我横插进来的,这多活了这几年都是从别人那里偷回来的,哪里有资格要求那般多?!不过”她将身子伸向了前,“娘娘真的认为我这几年都是偷了别人的吗?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是个小偷?你们便不想想若是没有我,长生公主早便死在了那些人贩子的手里,便是不死,也活的好不到哪里去,清白名声?说不准到时候玷污了你们清白名声的就是长生公主了!他恨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那我呢?我这些年便是白活了吗?他宠了我这些年,我也不孝顺了他许多年!除了最初的侵占,我从未欠他皇帝陛下任何!即便是当初的侵占,亦不过是要了一个死人的尸首罢了!” “够了!”荣贵妃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不管谁对谁错,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不该再留在这里!”她看着她,眼眶含泪,“走吧孩子,就当是你最后一次孝顺陛下,最后一次尽女儿的一份心!你说的没错,这般多年便是有你在,陛下方才得了一丝的安慰,方才有了一缕温暖,可是孩子,他也没错!他没有错!” 长生只是笑着,没有回话。 “就当我求了你。”荣贵妃落了泪,“走吧,不要去围场,不要让那些大家都会后悔的事情继续发生了!孩子,你扪心自问,陛下这些日子真的救对你完全没有留情面吗?他若是没有一丝的不忍,怎么会容你到现在?”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庆州那刺客砍下来的刀,就差那一瞬间,我便血溅当场!” 荣贵妃看着她,眼中悲痛,她是不恨这个孩子,从得知真相开始,有震惊,有不信,有伤心,有愧疚,但是却没有憎恨,甚至没有愤怒,这个孩子这般多年来所做的一切,谁能说她没有心?便是阿熹还在,怕也无法做到她这般?这是不是也是许姐姐之所以放过了她的原因?阿熹任性刁蛮,许姐姐在时,她便被宠坏了,她不懂关心别人,更不懂她父皇那颗煎熬痛苦的心,她若是还在,只会是插在陛下心头的一把刀 阿熹。 荣贵妃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更加的苍白,她居然居然对许姐姐的女儿有这般多的意见居然是不是便是因为这般,当年方才疏忽了,让嘉嫔害了她? 许姐姐 我对不起你。 “你走吧!若是不走,不管是你,还是陛下,终究不会有好下场!便看在这般多年来你们的这份父女情分上,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长生看着她,幽幽道:“对不起我走不了的走不了的天下之大,我无处可去了” ,   ☆、374 秋猎 荣贵妃几乎是狼狈地逃出来的,她也没有回去找裕明帝,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去了太庙,看着那永远伫立那里的神位,却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 “不——”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们口口声声都说不是他的女儿不是她的父亲,可是却从骨子里相似的可怕!她说陛下不会发放过她,这个天下她无处可去,那她呢?便会坐以待毙吗?便会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地等死吗?! 不—— 不会的! 她越是不在乎,越是平静,便越证明她在做着什么! “我不能看着他们真的走到那个地步!许姐姐,即便是为了你深爱的陛下,我也不能!许姐姐,就算陛下心里恨,也并得完全不在乎” 所以,便是为了陛下,她也一定要阻止! 秦阳对于被留在京城协助秦靖一事并不以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即便皇帝陛下真的要抬举秦靖将皇位传给他,也绝对不可能现在就放手的,留他在京城怕是为了提醒秦靖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吧,至于让秦长生去围场 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不过思虑一番到底还是没决定要去管,可就算她要管,也未必管的着! 可是 “母妃让我去围场?” “是。”荣贵妃道,“你跟着去,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四皇妹,也看好她,不要让她做不该做的事情!” 秦阳心里咯噔一下,“母妃所说的不该做的事情是” “阳儿”荣贵妃没回答他的话,“记住母妃的话,不管是你父皇还是你四皇妹,都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 秦阳心里更加的忐忑了,可看着母亲苍白疲倦的脸色,再多的疑问也始终没有问出口,“是。” 保护四皇妹? 如今唯一能够伤的了她的怕就是父皇了,难道父皇真的受了那些谣言的影响要在围场对那臭丫头下手? 所以才会特意点名让她随行? 那不要让她做傻事 那臭丫头会做什么傻事? 难不成她 不! 不可能的!即便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本事,父皇宠她的时候她要什么有什么,谁也指使的动,可现在父皇不待见她,她哪里来的人手去做那不该做的事情? 许昭吗? 京畿大营? 秦阳脸色顿时一青。 以许昭跟她的关系,若是她出事的话,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未必便不会拼死助她,可是即便许昭是京畿大营的副统领,可若是要调动京畿大营的兵力,除非他又诏令,否则绝对不可能绕过忠勇侯的! 忠勇侯可不是许昭,陈家满门一百多口,九族更有无数族人,即便如今他的处境不佳也绝对不可能冒这个陷的! 她拿什么犯上作乱造反? 也就是说她若是真的要做什么的话,便只能亲自下手去针对父皇! 秦阳在荣贵妃面前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思,认真应了她的话之后便回去准备了,至于怎么让裕明帝改变主意,他并不着急,母妃既然开了这个口便已经有了安排,即便还没有安排,等大队出发之后,他便赶去就是! 父皇总不能将他赶走吧? 这一次秋猎也是声势浩大,与上次的祭天相比,这一次虽说还是受了先前不良氛围的影响,但气氛也还算是欢乐的。 自从先帝病重以来,秋猎便没有开展过了,大周也少有这般盛况。 这一次秋猎的防卫跟上一次祭天的差不多,由禁卫军和京畿大营负责,而这一次负责领京畿大营将士的是许昭,忠勇侯留守京畿大营。 吉日太庙祭拜过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出发了,裕明帝也没降长生的待遇,除了不再召见她,不曾让她进过皇銮之外,她的一应待遇还是如从前,而且还多了一条尾巴。 衡王秦阳。 秦阳在出发前的一日得到了荣贵妃的口谕,说她求了陛下,让他一并跟着去练练身手,方才不愧皇身份。 他便来了。 而从出发开始,便是紧跟在了长生身后,甚至死皮赖脸地说要当一个好兄长陪她说说话打发时间,赖在了她的车架上不走了。 长生也没生气,以荣贵妃的聪明绝对会猜到她不会坐以待毙的,便是为了裕明帝,为了不再辜负许皇后的临终所托,她都会看好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一丝会伤及裕明帝的事情来,既然不能杀她,或许也真的不想杀她,便只能找个人看着自己了。 秦阳这回没有发作长生,每一次在发作他最后吃亏的还是他,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忍着,便不为了母妃嘱咐,也不想真的看着她跟父皇父女相残!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两个平日里玩弄人心、聪明绝顶的人现在居然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了! 还真是可笑! 王驰的车架走在群臣的车架之中,整个计划他要做的便是让魏王深陷其中,而且能够如他们所需要的往下走。 “少爷,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良伯这一次跟着来了,不过却是在最后的时刻才知道主子在谋划着什么,即便忧心,但也阻止不急了,只能听令做好一切安排,“只是若是被皇家的人发现” “王家培养几十年的死士就真的比不上皇家的?”王驰冷笑。 良伯低头,“老奴知错。” “良伯。”王驰目光森冷,“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害了王家,可与其这般半死不活的,不如轰轰烈烈地拼一场,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罢了,士族若是怕死,早便消亡了!” 风险越高,回报越大。 良伯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担心“少爷,那长生公主过于诡诈老奴担心少爷会控制不了她” “一个女子我王驰若是都控制不了的话,便趁早不当这王家少主算了!”王驰冷笑,眼瞳更冷,“你年纪大了,若是” “少爷,老奴定不负少爷吩咐!”良伯赶紧道,自知自己激怒了主子了,“若是少爷没有其他的吩咐,老奴便下去了。” 王驰也没有往下说。 “老奴告退。” 王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良伯那心里到底担心什么他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担心他会被长生公主的女色所迷惑罢了! 可笑! 魏王走在了皇族勋贵之中,一路上除了日常的应酬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出格举动,一副再安分不过的态度。 若说他会谋反? 谁信? 如果真的有人谋反的话,那怕是留守京城的燕王更加有嫌疑! 这去围场的人虽然多,皇帝也在其中,可如今掌控京城的是燕王,皇帝若是出事,燕王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甚至可以不管皇帝的死活直接在京城里边继位,然后下诏勤王! 所以,便是要顺便将秦长生给灭了也得先将燕王给杀了! 如此一来,方才算是彻底的成功。 而陈韬能不能控制的住京畿大营,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秦恪,你最好不要再耍任何花招!” 秦恪没有打算耍什么花招,这一次,他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让皇家再上演一场父子手足相残,让天下人好好看看这肮脏的皇家到底有多龌龊,让那像是屹立不倒的父皇尝尝被自己儿女联手对付的滋味! “呵呵” “都还没成功了,大皇子便已经笑了?” 秦恪看着眼前气质阴冷的老者,笑容没有收起反而越发的深,“宁老这话便太没信心了,这一次我们兄妹三人联手,还愁要不了我们那父皇的性命?” “魏王可不好糊弄。”被称为宁老的老者哼道,“就算魏王被你们阴了,可留守京城的燕王,他也不是好惹的!” “我们只需要留住安王就够了,其他的,自然会有他们的去处。”秦恪继续道,“宁老你也不必着急,以长生公主如今的局面,怕是无法力排众议坐上那个位子了,即便杀光了皇子,朝臣们怕宁愿去燕州城将南王世子请回来也不愿意让一个女子坐上去,所以,只能再迂回一番了,安王怯弱,又没有母族,朝中更是没有势力,长生公主只需扶他上位,控制住了他,等宁老所期待的血脉一出生,再做一次眼下要做的事情便是了,那时候估计也用不着如今这般麻烦了。” 宁老冷笑,“我们全力助你们,得来的只是这一个迂回?” “可若是以宁老你们如今的能力,便是秦氏皇族大乱,也轮不到你们登堂入室。”秦恪笑道,“再者,宁老一族躲躲藏藏等了这般多年,还差这几年?比起如今的等待,李家血脉重回正统不是更为重要吗?” “你便肯定长生公主真的会” “除非她生不出儿子,否则一定不会为他人做嫁!”秦恪继续道,“不过若她真的生不出儿子,那对你们来说或许更好,混着秦家血脉的孩子,你们终究会有几分膈应的。” 宁老眯起了眼。 “不过这事可不能着急,我那四皇妹的性情可是烈的很,你那小主子现在可还没彻底地将她迷晕头,她可不会帮他养儿子。”秦恪又道:“可这说的再好也只是说而已,眼下还是需要宁老倾力相助。” 宁老一拂衣袖,讥笑道:“裕明帝生出你们这几个儿女,还真是天要亡大周!” “过奖。”秦恪咧嘴笑道。 ,   ☆、375 你来了 前去围场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让衡王殿下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家母妃想过了,尤其是长生的状况,虽说没有之前的神采,但也不像是能够做出那不该做的事情的模样,就算她心机在深沉能够隐瞒自己的情绪,但总不能坐在车架上便可以谋反吧?就算她手头上没有多少能用之人,可也总是会跟自己的心腹联系吧?可她根本便什么也没做过,便是她身边的人,那个对她忠心耿耿,每天拿冷眼珠子盯着他,随时随刻想要把他扔下车架的凌光也没有异常的行为! 难道真的想多了? 有时候秦阳也有种忍不住想要把事情都说开了的冲动,现在这样子你猜我我猜你的算什么回事?还有,多大点事?用得着这般吗? 父皇也是,她更是! “你就不能好好跟父皇谈谈?” “谈什么?”长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慵懒地靠着靠枕,似笑非笑地道。 被衡王殿下看着虽然有些腻歪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想要什么说一声就行,而且还不是靠着她这差不多没了的脸面去要,而是衡王殿下亲自张罗的,还有就是,有人免费帮她试毒,虽说皇帝陛下不至于用下毒这般下三滥的手段除掉她,但多一道防护还是好的,先前这事是凌光操劳的,不过现在衡王殿下亲自做了,而且还是亲身尝试的,但他似乎没想过自己做了这事,也发现送上来的吃食,他不动的,长生也没动过。 秦阳恼火:“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父皇就算再不是他也是父皇,而且只要是人都会一时糊涂的,你可别要较真了!” “原来当初你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释怀之前的事情的啊。”长生笑道。 “你——”秦阳就见不惯她这样子,“秦长生你差不多就成了!就算我们几个皇子做不到,可你却必须做到!这些年父皇怎么宠你的,你难道不清楚?你受了这般多年的宠爱,现在受点委屈了怎么样了?!再说了,父皇也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有本事你就去找那罪魁祸首报仇,现在这样子算什么?!秦长生,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不信?”长生问道。 秦阳冷笑:“我眼睛瞎了吗?就算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也轮不到你不是父皇的女儿!” “不,不。”长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微醺了,“你那父皇陛下恨的不是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我不是许皇后的女儿。” 秦阳愕然。 “怎么?不明白?” “不可能!”秦阳冷笑,“若你不是许皇后的女儿,我母妃怎么会对你如此的好?!”父皇的女儿多的是了,母妃心疼过哪一个?“还有,你以为皇家的规矩是儿戏吗?不说许皇后对父皇情深义重,就算她有私心,要换也是换一个皇子,换你一个小片丫头做什么?” 长生笑了笑,“谁知道呢?” “你是不是太嫌了,所以才会疯了连这些都想的出来?”秦阳冷笑。 长生饮尽了杯中的酒,“或许吧。” 秦阳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恨不得跳下车架离她远远的,可最终还是没有,除了母妃的嘱咐之外,似乎还有一丝不太让他舒服的情绪,“你若是拉不下这个脸,我给你去说就是!” “你便不怕皇帝陛下生起气来将你也一并宰了?” “放心,我还没有你想的这般不值钱!”秦阳冷笑,便不能说句好听的! 长生慵懒地看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没有。”长生笑着道,“只是突然间觉得其实我也挺幸运的,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世事无常,想当初我是多么受皇帝陛下的宠爱,可转眼睛,便一无所用了,而之前恨我入骨的人,现在却居然关心我,还愿意为我去说情,活久了,还真的什么事情都能见着。” 秦阳又被气到了,不过这次也没傻乎乎地去跟她争辩,当她喝酒了就是了!喝吧喝吧,喝醉了总好过清醒地胡闹! 他们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们母女的! 长生没喝醉,即便喝了不少但也不敢喝醉,不过衡王殿下不受撩拨了,便只好懒洋洋地躺着,闭上眼睛了。 秦阳咬了咬牙,瞪了她半晌,便叫了人,将车架内的吃食酒壶都撤了出去了,大白天的喝酒,也不怕传出去了她更被非议! 不省心的臭丫头! 这一路上,正如长生所想的,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裕明帝不会在路上动手的,他会让她死在了一场完美的阴谋当中,而阴谋的黑锅也找准了人背,最后,长生公主会以最完美的形式消失在这个世上。 西郊的围场距离京城不过五天的路程,可在有些人的心里,这五日却是显得格外的漫长,不过再漫长,也总是会到的。 礼部与内务府的人员早早便先一步到了,全部营帐也一应准备就绪,就等皇帝陛下到来了。 营帐设在了围场边上,最中间的便是皇帝的营帐,其后便是皇族的,围绕着皇帝的营帐设置,接下来的便是勋贵重臣,一圈一圈地围绕,使得整个营帐呈圆形布置,这若是有人想要刺杀皇帝陛下的话,绝对不愁找不到皇帝的营帐,当然了,这刺客得先突破外围那重重的重兵,另外还要冲突皇帝营帐周边的禁卫布放,就算是绝世高手能够突破了,可皇帝陛下也不是傻子,早就跑了,哪里会等着人来杀? 所以,暗杀是绝对行不通的。 “所以,你就算担心我会弑君谋反,我也没这个本事,当然了,你若是愿意帮我的话,说不准还真的能有几分胜算。” 衡王殿下被这话气的面色发青了,他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告诉她这次秋猎皇帝身边的布防而已,她便拿了这话来堵他! “不知好歹!” 秦阳拂袖而去,车架之上,他盯着她谁也不能说什么,可如今入了营帐了,若是他赖在她的营帐不走的话,闲人碎语绝对可以把他给淹了! 男女有别,更何况她秦长生现在还身份存疑! 他不可能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以才会说了这话,可她却不识好歹!见过可恨的可没见过这般可恨的! 她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死了! “公主,衡王如此”凌光神色凝重,“怕是会坏事。” 长生端着茶杯喝了口热茶,“没事,有人搅和一下,还能遮掩一番了。” “那衡王若是碍事” “凌光。”长生看着她,“荣贵妃待我不薄。”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 “下去吧。”长生道,“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是。” 长生也是真的累了,和衣便在榻上躺了起来了,竟很快便睡着了,这一睡便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营帐内已经燃起了灯了,她心头猛然一惊,不是因为自己竟然睡到了晚上,而是身边有人!“谁”惊怒的话才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了,眼中的戾气也随之散去,换上了喜色,“你怎么来了?”便是有些不一样的脸庞,可她还是第一眼便认出来了,似乎已然灵魂想通一般。 可明明开始的时候,她瞧上的就是那张脸的。 “你不是让我看着许昭的吗?”萧惟伸手揽着她,“他来我自然也该在。” “这里” “危险吗?”萧惟低头看着她,微笑着,“就是危险我才来,总不能每一次有危险了都躲在你身后,这一次两次的你还说我听话,可多了,你嫌弃了我怎么办?” 长生又气又笑,“就知道让你跟着许昭没什么好结果!” “我想你。”萧惟抱紧了她,下巴在她的头顶上磨蹭着,“长生,我好想好想你。” 长生也伸手抱紧了他,“嗯。” 萧惟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享受着可以说是偷来的安宁时光,但是,也没能享受多久,长生比他先一步清醒过来,“既然来了,便算了,不过以后别往我这便凑,我身边多的是皇帝的眼线,若是被他发现了,我怕我护不住你。” “可我想护着你。”萧惟道。 长生笑道:“你已经护着了,萧惟”她偎依在了他的怀中,耳边传来了他强有力却有些凌乱的心跳,“若没有你,我或许找不到支撑下去的理由的,没有你,死了便是死了,就当还了他们就是了,是你在,我方才这般努力这般强烈地想要活下去,萧惟,这般多年来,让我一路走下来的是他可他弃了我了我便只有你了!” 萧惟眼中只有她。 “我只有你了!”长生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 萧惟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可知道她这话对他来说意义多重大?“长生长生长生——”他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念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想永远这般念下去。 长生心里的寒意在这一刻消失了,贪恋着这份温暖,不过很可惜,再贪恋也终究要分开的,“回去吧,我让凌光送送你。” “不用!”萧惟道,“长生,在这里别让她离开你一步!” “没事的。” “听到了吗?”萧惟坚持道。 长生含笑点头:“好,我听你的。” 萧惟又叮嘱了好些话,这才松开了她,“等这事结束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也跑不掉!” 萧惟笑了,眼瞳流光溢彩,甚至漂亮,“放心,我不会跑的。”说完,便又道:“多吃点饭,不许再瘦下去!” “好。” “晚上好好睡觉,让凌光守着,不用担心!” “好。” “吃食” “萧大人,你若是再不走的话,估计就走不了了。”长生道,不是会被人发现,而是这般说下去恐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出玩。 萧惟只好忍住,“我走了。” “嗯。” “我走了!” “滚!” 萧惟没有滚,但还是但不一回头地走了。 长生嘴边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 ,   ☆、376 小辫子 来了围场的第一日,大家基本都是在休整当中度过,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在这第一天便脑幺蛾子。 萧惟回到了许昭的营帐内,见他臭的不能再臭的脸,面无表情地道:“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你可知道你若是被发现的话,不但你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让阿熹的处境更加的危险!”许昭恼火道,“不就是一个赐婚吗?你便这般信不过阿熹?” “她未必不在乎这道赐婚圣旨。”萧惟道。 许昭气结:“你——” “表哥,在过去的十几年当中,长生最为在乎的,最亲的都是皇帝。”萧惟继续道,“先前的刺杀即便知道是他做的,可是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可这道赐婚的圣旨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长生,皇帝是真的容不下她,是真的要将她置之死地。” 许昭一愣。 “表哥,她伤心的。”萧惟道,“我去,的确是因为我想见她,也的确不理智,只是我必须告诉她,必须让她知道,除了皇帝,这世上还有人在乎她,还有人将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她不是一个人,即便没了皇帝,她也还有我。” “老子便是死的?!”许昭又怒了,他自己去献殷勤了,那他这个表哥就是死的吗? 萧惟却笑了,“你是她的表哥?” “表哥怎么了?表哥就不能”许昭恼火的话没有继续下去,“成!姑娘家便是向着别人的!我这自己人自然就算不上了!” 到底还是不愿意吃亏。 萧惟敛去了笑容,“皇帝对你未必便没有怀疑,可此次居然让你领京畿护军,我担心其中有诈。” “这也没法子。”许昭也凝重起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且,比起在京畿大营里边干等,不如来这里的好!” 只是 若是可以,他真的不希望真的走到那个地步! 萧惟敛眉沉思。 “你一个姑娘家的进什么林子?”秦阳一大早便来了长生营帐外了,见她一身骑装,眉头便皱着可以夹死蚊子。 长生淡淡道:“人我倒是杀了不少,这猎物还真的没杀过,自然不能放过这好机会。” “你当林子里的野兽是你一句话便能对了脑袋的人?”秦阳气冲冲的,觉得他跟她待几日便可以丢了半条小命,“那些野兽” “秋猎有野兽?”长生似笑非笑。 秦阳一窒,自然是没有,秋猎不过是做做样子,让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不要忘了这天下是怎么来的,那里边的野兽早在皇帝来之前就已经被驱赶干净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再厉害点的也不过是鹿之类不会给人造成太大威胁的,可她便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般吗?!“秦长生” “再说了。”长生没等他话说完便继续道,“穿骑装未必便是要进林子狩猎,或许是为了方便逃命。” 秦阳僵住了。 “看把八皇兄吓的。”长生笑道:“放心放心,这围场有这般多人护着,便是有刺客也闯不进来。” “你——”秦阳被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长生却只当没看见,“走吧走吧,免得完了被人逮住了小辫子,那些御史现在是恨不得逮住我的小辫子就狠狠地治罪,将我给弄死了才放心!” 秦阳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只会自己被气的半死!跟紧她便是了! 辰时,众人齐聚围场。 随行的三位皇子中,却只有魏王穿着骑装,见了长生与秦阳一并前来,便笑着上前,“四皇妹这一身穿的可真不错。” “二皇兄过奖。”长生笑道。 秦阳不冷不热,上前一步将两人给隔开了,“看魏王兄一脸踌躇满志的样子,可是打算拔可第一日的头筹?” “我大周马背上得了天下,身为皇子自然不该荒废骑射。”秦韶笑道,“至于这头筹,不是有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有这个机会我自然是要努力努力的,你说是不是?四皇妹?” “当然了,有好东西不要那是傻子。”长生笑道。 你才是傻子! 秦阳狠狠瞪了她一眼,“既然魏王兄如此有信心,那我便先恭贺魏王兄旗开得胜了。” “多谢。”秦韶笑道,“八皇弟不打算进林子?” “我这病秧子便不去凑热闹了。”秦阳皮笑肉不笑的,“免得一不小心死在了林子里,给大伙儿扫兴。” “八皇弟说笑了。” “我的样子像说笑吗?” 魏王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当然不像。”长生解了围,“八皇兄这样子进林子,怕真的会出不来,所以还是好好呆在这里等着看热闹就好。” “听四皇妹这语气是打算进林子玩玩?”秦韶勾着嘴角,笑道。 “她也不会去!”秦阳一把拽住了长生的手,冷声道:“她一个姑娘家进林子做什么?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玩?!”说完,还不忘警告长生,“你少惹事!” “哦?我惹事了吗?” 秦阳咬着牙,“母妃若是知道你去冒险,定然会担心的!” “是吗?” “总之你不许去便不许去!”秦阳干脆不理她了,转向秦韶,“魏王兄这般想拉着四皇妹进围场到底意欲何为?” “不过是人多热闹罢了。”秦韶笑道,“八皇弟怎么这般说话?” “你少在这里” “皇上驾到!” 秦阳只得停了下来,拽着长生的手也不得不放下,却是靠近了她,“秦长生,便当我求你,你能不能消停些!” “好。”长生道,“看在八皇兄这般为我的份上,我可以不主动进林子,不过若是父皇的旨意,我也没法子。” 秦阳脸色一变。 “秦阳,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去理会便不存在不会发生的。”长生看着一身骑装,威严肃穆地走向高台的皇帝,“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你阻止不了,更改变不了!” “你” “若是我回不去,告诉贵妃娘娘,这些年她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长生继续道,“我没叫过她母亲,但在我的心里,她已然是了。” 秦阳睁大了眼睛,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更加狠狠地臭骂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朝拜。 秦阳也不得不止住了满肚子的话。 三拜九叩的大礼之后,便是皇帝的训话了,说秋猎的意义,对大家的期望,中规中矩的,不过也算是激发了士气。 裕明帝随即上马,射出了第一箭。 秋猎便正式开始了,这随帝驾来虽说不少人,不过真正能上马进林子的却也是不多,但只要是能上马的都不会愿意放过这样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而且依照惯例,本次狩猎最多的勇士,都能求情皇帝陛下的一个恩赏。 一众儿郎也便纷纷上马,钻进了林子里面去了。 魏王向裕明帝恳请之后,也上马,带着几个跟随自己的勋贵子弟,也进了林子了,走之前要特意邀请了长生。 不过长生还没开口,秦阳便先对裕明帝说了,四皇妹身体不适,他要送她回去休息,不管长生是否兑现方才的承诺,她反悔不了了。 裕明帝只是轻轻一扫,威严的看不出喜怒的声音道:“准。” 一个准字,便将这事给定了。 长生似笑非笑,跪了下来谢恩。 裕明帝扬起了马鞭,只给她留下了一阵飞扬的尘土,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便这般走了,这进了林子的人虽然不少,可留下来的人也不少啊,不说那些随行进不了林子的文官,便是在场的奴婢,在哪一个面前,长生公主的里面算是丢光了。 长生公主真的失宠了! “公主身子不适是该早些回去休息的。”王驰悄然上前,恭敬微笑,“不说公主了,连日的赶路,臣也有些不舒服。” “所以便没进林子?”长生起来,若无其事地拍着身上的青草,“这可就浪费了,听说王大人不但书念的好,这骑射功夫也是一绝的。” “秋猎一共十天的时间,等公主身子康健了,臣便陪公主驰骋一番如何?”王驰笑道,“只是到时候希望公主莫要斥责焕之言过其实。” “王大人相邀,本宫岂敢说不?”长生笑道。 秦阳脸青了,“王大人既然不舒服便回营帐休息就是!”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还有,他跟这臭丫头很熟吗?跑来做什么?!陪?他算什么东西敢说出这个字?!“本王的皇妹何须你来陪?” “是焕之僭越了。”王驰躬身告罪,“请衡王与公主殿下恕罪。” “好说。”长生好脾气地道。 秦阳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走,我送你回营帐休息!”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长生离开,没给她继续胡闹的机会!回了营帐,还没等长生开口了,便劈头怒骂了起来,“你便是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也犯不着去跟那王驰往来!这些士族有几个是好东西的?现在谁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就只有他一个王驰凑上来,能安什么好心?!秦长生你只是没了父皇的宠爱而已,不是没脑子!现在凑上前来的,不管是魏王还是那王焕之,都” “不是好东西吗?”长生笑道,“那八皇兄死缠着我又算什么?难不成也是不安好心?” “你——” “行了。”长生没继续气他,“就像你所说的,我不过是没了皇帝的宠爱没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罢了,又不是没了脑子,谁待我好谁要算计我,我清楚的很。”说完,大手一挥,“去请太医过来吧。” “太医?”秦阳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长生点头:“对啊,不是说我病了吗?不请太医来怎么能够确定我病了?会给别人抓到小辫子的。” “你——”秦阳青着脸,“你等着!” 这离开之后一刻多钟便回来了,果然拉了一个太医来,长生不认识,也没防备,直接将手伸到他的面前了,也不怕被发现,这时候只要不是没脑子,不管哪个太医都不会在衡王殿下吃人的目光之中揭穿这事的。 果然,诊脉过后,那太医便说了一堆专业用语,然后便去开方子抓药去了。 “说好了,这药我可不喝。”长生道。 秦阳吼道:“你不会让人倒了啊!” “若是皇帝陛下说我欺君要砍我的头,我就拉你陪葬。” “放心,我给你垫背!” 长生笑哈哈地打了一个哈欠,“这起了一大早的困了,睡会,八皇兄自便。”说完,便走到屏风后的床榻上倒头睡了。 她到底睡没睡,秦阳不关心,只要她不出去惹事就行了,只是眼下的情况越来越不正常了,他若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便是他能够看她一时也看不了她一辈子! 那秦韶分明不怀好意,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可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那皇位,而这臭丫头她难道认为跟秦韶勾搭在一起便可以改变现状吗?难道她真的想要谋反?!就算真的想要谋反,可跟谁谋反不好偏偏找上秦韶?就不怕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该死的臭丫头! 长生自然是没睡的,即便是隔着屏风她也还是可以感受的到外边懒着不走的秦阳那焦灼烦躁的情绪,不过可惜了,她终究是要让他失望,甚至会痛苦的。 只是不知道为了继续走下去,她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   ☆、377 沈文俊 进了林子,一般来说便是一天的,午膳也就在林子里头简简单单解决了便是,就算累了撑不住了,也不会中途退出在皇帝陛下面前丢了面子的。 不过皇帝陛下却不一样了,他便是进去逛一圈便出来也没有人敢说他不是甚至是盼着他早些出来回营帐去。 这林子里头虽说事先清场了,但在围场当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皇帝陛下若是在林子里头出了意外,那倒霉的人可就一连串了,再有,这秋猎本就是给下边的人表现的时候的,皇帝陛下能不抢风头便最好不要抢风头。 裕明帝也似乎没打算抢臣子的风头让一帮人担惊受怕的,在午时之前便出了林子了,回营帐更衣之后,崔公公便有些忐忑地禀报道:“陛下,之前衡王殿下来禀报说长生公主身子不适他请了太医过去瞧了,未曾向陛下请旨,请陛下恕罪。” 裕明帝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深沉,“衡王来过?” “是。”崔公公低下头应道。 裕明帝道:“不过是请个太医罢了,他一个王爷还做不了主?” “奴才该死!”崔公公赶忙请罪,衡王哪里是做不了主啊?特意过来说这一番话不也是要告诉陛下长生公主病了吗? “你是该死!”裕明帝睨了他一眼。 崔公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不过是瞧这公主可怜,也不信陛下真的不管公主了,这才帮了衡王殿下一把!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裕明帝深沉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讥讽,“崔升,你跟了朕多久了?” “回陛下二十多年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裕明帝笑了笑,却是比寒风还要凛冽,“自朕回到京城,你便在朕身边。” “陛下”崔公公更是惊慌,“奴才” “下去吧。”裕明帝没等他说完便挥手道,“朕累了。” 崔公公不该再多说一个字,“是!奴才告退!”说着,便起身躬身一步一步地退出去,不过没走多远,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裕明帝叫住了他,却也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替朕安排一事。” 没有任何的悬念,魏王殿下摘取了秋猎第一天的头名,傍晚时分,夕阳晕染了天边,火红火红的,高台之上,裕明帝论收获行赏,魏王所得到的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赞赏罢了,不过魏王却没有不满,高高兴兴地把这赞赏给收了。 皆大欢喜。 当天晚上,裕明帝在高台设宴,犒赏勇士。 比起宫中宴席,这幕天席地的条件自然简陋多了,不过却是另有一番风味,尤其主食便是当天狩猎的猎物,设篝火现烤,热热闹闹的不输于皇宫夜宴。 长生没出来,秦阳倒是来了,原本他是想待在她那里守着她的,不过眼看着她喝了太医据说可以安神的汤药,又真的躺下休息了,方才来参加这夜宴,怎么说他也是皇子,不进林子便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现在若是连夜宴都不来的话,怕是真的会被人抓到小辫子了! “不知公主现在如何?”王驰今日没进林子,这时候倒是有些明珠蒙尘了,没有朝堂上的众人瞩目,这跟不过是来露脸的衡王殿下倒是有几分同命相连。 呸! 鬼才跟他同命相连了! “男女有别,王大人还是注意些的好!”秦阳一点面子也没给,心里打算着看裕明帝今晚上的心情似乎不错,要不要过去给他谈一谈那臭丫头的事情,哪里有功夫理会这没事找事的王焕之! 王驰拱手,“是焕之僭越了,公主没事便好。” “本王有这般说过吗?”秦阳恼火。 王驰笑道:“王爷能来这里不就是说公主无碍吗?” “那你还问什么?!”耍他吗? 王驰讪讪:“是焕之僭越了。”说完,拱手便告退了,不再激怒衡王殿下,笑着便往旁边凑在一起说笑的几人去了,随后很快便融入其中。 秦阳瞪了他半晌,便将他给甩一边去了,正打算起身上前去给裕明帝敬酒,在试探试探他是不是心情真的不错之时,却发现魏王不见人了,当即心头不好。 “衡王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这时候,裕明帝竟然开口了。 这皇帝陛下一开口,周边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了。 皇子的席位本就离皇帝不远,皇帝注意到秦阳的动静也是正常,这开口问了,也是正常,父亲关心儿子,不正常吗? 可是—— 秦阳可不信这样的夜里他脸色不过是变了一下便被发现不好了,可是就算如此,皇帝开口说他不好,他便是不好,“回父皇,儿臣只是有些不胜酒力而已,无妨。” “既然喝不得酒便不要喝了。”裕明帝道,语气倒也还是温和,听上去是真心关心这个自小病弱的儿子的。 “是。”秦阳应道,“多谢父皇关心。” 众人对这事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衡王身体不好是常事。 秦阳心急如焚,但也还是忍着,又过了一阵子了这才起身向裕明帝请罪回去休息,裕明帝自然也没有阻拦。 秦阳匆匆离开。 魏王去了何处? 倒也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他光明正大地去看望病中的长生公主,当哥哥的去看望妹妹,怎么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长生还真的是休息了,那药虽然不算是治病的,但安神的作用效果真心不错,喝下了之后便昏昏欲睡了,不过魏王来了,她仍是起来了。 “二皇兄有话便快说吧,本宫可是喝了太医专门调配的安神药,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秦韶神色有些阴沉,“秦阳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长生打着哈欠道。 秦韶冷道:“你别忘了来围场是要做什么的,让秦阳寸步不离的跟着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你” “二皇兄以为我们真的有本事做到滴水不漏?”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打着长长的哈欠笑道:“即便真的没露出一丝痕迹,以皇帝陛下的性情,你认为他不会有所怀疑?毕竟现在为止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可是他养大的,他岂会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还有,外边那闹的沸沸扬扬的谣言,你真的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散播的吗?二皇兄,我们的对手可没这般简单的。” 秦韶眯起了眼。 “秦阳死皮赖脸跟着我是奉了他母妃的意思。”长生继续道,“不然以他对我的厌恶程度,哪里会这样做?” “荣贵妃为何要这样做?” “估计是发现了皇帝陛下对我动了杀意吧。”长生道,“她可是元襄皇后的心腹,我到底是不是元襄皇后生的,她岂会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受了蛊惑她不清楚,但她绝对不会信那些可笑的谣言,阻止不了皇帝陛下,便只好让他的儿子护着我,然后再找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了。” “清白?”秦韶嗤笑。 长生耸耸肩,“现在秦阳可是我的护身符,而且,让他跟着还可以迷惑皇帝,谁能相信这般被人盯着,我还敢犯上谋逆?” “哼!” “相比这事,二皇兄不觉得控制住京畿大营方才更重要吗?”长生继续道,“我的事情,二皇兄及细无遗都要过问,都不放心,可二皇兄的事情,我可是一百个放心的,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与其担心我,还是担心一下如何将李长林给支开吧!”秦韶冷笑道,“若是破不了禁卫军,即便我控制住了京畿大营,父皇仍旧可以调动地方驻军!南王世子可是在燕州!” “看吧。”长生叹了口气,“我便说二皇兄不信我了,难道现在除了跟二皇兄合作,我还有其他的活路可走吗?” 秦韶冷笑道:“你最好是真的这般想。” “难不成还能有其他想法?” 秦韶正欲再说什么,外边便传来了凌光的喊声。 “衡王殿下。” 秦韶神色一收。 长生没动。 秦阳掀开了帘子进来,见了秦韶果然在这里脸顿时就沉了,“魏王兄今日可是得了头彩,不再宴席上庆功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望四皇妹。” “是吗?”秦阳皮笑肉不笑,“那看完了吗?” “看完了。”秦韶也没跟他计较,说完了这话之后便起身向长生告辞,“那四皇妹好生休息,我便先走了。” “不送。” 秦韶看了看秦阳,便离开了。 秦阳的气却还没消,冲着长生便破口大骂,“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明知道他不安好心你还见他?你便不怕他” “杀了我?”长生挑眉,“他有这般蠢吗?而且,现在我都成了丧家之犬了,他有什么好杀我的?” “你——”秦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长生点头,“嗯,记住了。” 秦阳一口气堵在了心口,“秦长生,你能不能好好听话!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让父皇对你不利,成不成?你就听我一句” “公主。”凌光进来了。 秦阳见了她方才猛然想起方才她跟秦韶居然单独一起了!他们他们单独说什么了?!这凌光有多关心她这主子的他这几日也是见识了,便是他,她也是千般防备的,可今夜居然让秦韶单独跟她主子待在一起! 他们都说了什么了?! “何事?”长生没理会秦阳变了又变的脸色,径自对凌光问道。 凌光道:“沈文俊沈大人来看望公主。” “沈文俊?”长生一愣,“谁啊?” 凌光正打算开口。 秦阳却先一步道:“你的未来驸马!” 长生这才恍然,“哦,原来是他啊,这大晚上的他来看什么看?去跟他说,本公主睡下了,若是他有心的话,改日再来就是。” “是。” “人来都来了,你若不见” “不见便不见!”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我为什么要见?”萧惟可在这营地中,没有必要她见这沈文俊做什么?! “你——”秦阳咬了咬牙,“好,你不见就不见,我问你,你刚刚跟秦韶都说了什么了?秦长生我警告你,你便是走投无路了也不能跟秦韶” “公主,下官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看望公主的。”外头却传来了沈文俊的特意拉高了的声音。 长生眸色一冷。 秦阳也是愣了一下,也感觉到了长生身上透出的冷意,她根本便不打算隐瞒她对这桩赐婚的不满跟厌恶,“你呆着,我去处理!” 长生端起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秦阳转身出去了。 沈文俊也来了围场,虽说他是状元郎,在翰林院也是颇得看重的,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是许多闺中少女眼中的青年才俊,可他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便是上的了马也进不去林子,而此时,脸色愠怒之下更是少了平日里的风光霁月了。 秦阳皱眉,看来不止那死丫头不满这桩婚事,这沈文俊亦是不满!不过这也正常,若是之前长生公主受宠之时,这桩婚事对他来说自然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现在却可能是灾难,他岂会高兴?现在还要受气,还能有好脸色? “沈大人好大的气势!” 便是能理解这沈文俊的不满,可他现在这样子也是十分的碍眼,他现在要护着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纂动气?! 沈文俊似乎没想到秦阳居然在这里,他只是之前见到了魏王从这里出来,所以在得知长生说睡下了,便知道她在说谎,“下官不知衡王殿下在。” “你知道了又如何?”秦阳冷笑。 沈文俊一愣,“王爷,下官是” “奉旨而来的是吗?”秦阳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即便是公主睡下了你也要硬闯她的营帐?沈大人,虽说你是四皇妹未来的驸马,可到底是没有成婚!” “下官不敢!” “你最好是真的不敢!”秦阳道,“本王知道之前很多人都说皇家的公主不值钱,本王的四个皇姐也因为这话而受了不少的委屈,不过好在最后都惩治了!沈大人新来京城不久,若是不清楚这些事情的话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皇家的公主即便再不受宠也是金枝玉叶,轮不到驸马磋磨!” 沈文俊脸色有些难看,“衡王殿下言重了,下官怎敢待长生公主不敬?” “最好如此!”秦阳道,随后便话锋一转,“你既然是奉旨而来,本王也不会为难你,不过公主的确服了药睡下了,你来了便算是奉旨了,现在回去吧!” 沈文俊低下头:“是,下官告退。”说完,便走了。 秦阳的顿时脸黑的跟锅底似得,他这便走了!就这样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便走了!即便父皇不杀那臭丫头,让她顺顺利利地出嫁,可嫁了这样的人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还不如嫁那个一无所用的宗族弃子了!至少他敢为了那个臭丫头跟他作对甚至整治自己! “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凌光应道。 秦阳咬了咬牙,“她不懂事,可你们身边的这些人最好不要也不懂!这里是皇家,皇家的事情岂是那般简单的?!看好她,别让她胡来!” “是。” 秦阳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没有作用,但便是没有用也还是要说,离开了这里之后,他便回了宴席了,魏王也回来了,正被众星拱月,甚至风光,至于裕明帝,却已经不在了。 “父皇呢?”他走到了喝的兴致正浓,心情也是十分的不错的安王身边,问道。 安王吓了一跳,“父皇父皇回营帐了” 秦阳见不得他这样,谁不知道现在皇帝最宠爱的皇子是他安王?便是太子之位不二人选的燕王也比不上他几乎每日都进宫伴驾了!这模样给谁看?!“喝不了就少喝点,免得丢了皇家的脸!” 安王僵住了。 秦阳甩袖离开,直奔皇帝的营帐去了,不过却不能如愿见到皇帝陛下,“崔公公,四皇妹病了一事,你可跟父皇禀报了?” “衡王殿下的吩咐奴才怎敢不听?”崔公公苦笑,“奴才也是可怜公主殿下,可是可王爷便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今日不过是转了王爷一句话,便差点惹的陛下勃然大怒,王爷,奴才还想留着这条命伺候陛下了。” 秦阳心里一沉。 “陛下今晚上多喝了几杯,眼下已经歇息了,王爷便先回去吧。”崔公公继续道,犹豫了一下,也还是道:“还有奴才知道王爷与公主殿下兄妹情深,贵妃娘娘也是极为疼爱公主,可这事您跟娘娘真的劝不得,不是奴才忘恩负义,这些年来,公主待奴才也是很好,奴才都记着呢,可是现在陛下不欲听人劝,王爷若是执意要劝,怕是会起了反作用,更加激怒陛下,到时候公主殿下的处境就更糟了。” 秦阳脸色变了变,半晌之后才道:“多谢崔公公提醒。” ,   ☆、378 召见 秦阳将崔公公的话听进去了,暂时歇了找裕明帝谈谈的念头,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事实上好像是他自己臆想有事发生似得,不管是裕明帝还是长生在接下来的两日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便是秦韶也是安安分分地在出他的风头,直到秋猎的第三日,裕明帝身边的内侍派人过来。 来人还是崔升最得力的干儿子方公公。 “魏王殿下在这里正好。”方公公向长生行礼之后便对秦阳笑道,“陛下请公主跟魏王殿下过去一趟,魏王殿下在这里,奴才倒是偷懒无需再走一趟了。” 秦阳心里咯噔一下,“父皇请本王跟公主过去?” “是。” “公公可知道何事?” “这奴才可不知道。”方公公笑道。 秦阳也没有问下去,这些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是老油条了,既然说了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说出来,不过父皇既然一并叫了他过去,想来也不会做什么,便道:“劳烦公公先行一步,本王与公主稍后便过去。” “是。” 秦阳待他走了之后,便对长生道:“我们过去一趟吧。” “今日皇帝没进林子吗?”长生却是问道。 秦阳道:“父皇除了第一日进了林子之外,这两日都待在营帐里头。” “哦?”长生应道,“这倒是会偷懒。” 秦阳皱眉,“你” “走吧。”长生起身,“免得去晚了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 秦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也不必如此,父皇到底是我们的父皇!” “错了,是你的父皇。” “你——” 长生呵呵笑着,没有再接他的话,闲庭信步一般往外走去。 秦阳只得压下愤怒跟了上去,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仍是不愿意吃一点亏不愿意低一下头吗?这般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真是不省心的臭丫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皇帝的营帐走去,这皇帝的营帐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的营帐,除了睡觉的寝帐之外,还有见大臣的与处理公务的行帐,两边还布着太医与近身伺候人员的营帐,而在整个营区的外围,驻守这禁卫军。 “陛下有旨,请魏王与长生公主进去。”方公公早已等候在营区的入口处,是迎接两位主子,更是将其余的人员挡在了外边。 秦阳倒没什么,他一向独来独往,便是连近身的人也没带,可是 长生转身对凌光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 “公主” “放心。”长生道,“有八皇兄在了。” 拜见陛下,身边的随从在外边等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眼下这臭丫头的情况却不一样,可或许也正是不一样,父皇才会做如此安排的吧?可可父皇真的担心着臭丫头对他不利?!那这一次他召他们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放心就是,本王保你主子毫发无损地出来便是!” 不管里边有什么等着他们,他都必须保这臭丫头平安出来! 况且,父皇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 他终究是要顾着元襄皇后的清白的! 凌光自然不信秦阳的保证,可如今他们跟皇帝还没翻脸也不能翻脸,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在这里等着!她上前,低声对自己的主子道:“公主万事小心!若是发生什么,切记先保住自身!” “嗯。”长生颔首,转身便走了进去。 秦阳跟了上去,即便从她的脸上无法看出任何的不安与紧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得出来走在他前边的少女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 长生平静吗? 怎么可能平静? 从那一日他冲进她的偏殿打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她便不可能平静!不,是从她最大的秘密曝光之后,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便无法再平静! 那方公公将他们引到了一个营帐之外,秦阳自然认得出来这是皇帝见大臣的行帐,在这里见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还是上前一步,走在了长生之前。 长生嘴边泛起了一抹笑意。 方公公直接将他们引了进去,没有禀报,也便是说皇帝没有在里面,而他们进去之后,里头竟然还有一个人。 沈文俊。 他似乎也没想到他们会来,错愕了半晌方才想起了要行礼,“下官沈文俊见过衡王殿下、长生公主殿下。” 秦阳皱眉,“沈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回衡王殿下,下官是奉旨前来的。” 秦阳端详着他,“又是奉旨而来?”父皇到底要做什么? 长生没理两人,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沈文俊被彻底无事,脸色有些僵。 秦阳又看了看他,“既然沈大人也是奉旨而来的,便无需多礼了。”说完,便走到了长生身边坐下,“父皇尚未到来,沈大人不妨也坐下来候着便是。” “下官不敢。”沈文俊低头道。 “有什么不敢的?”长生开了口,似笑非笑的,“既然是奉旨而来,便没有什么不同,这椅子摆在这里便是给人坐的。” 沈文俊抬头看向她。 “怎么?本公主脸上有东西?”长生直视他,问道。 沈文俊低头:“下官不敢。” “你除了说这话便不会说其他的?”长生笑道,“上回在琼林宴中,沈大人倒不像如今这般木纳,本宫还想着状元郎虽然比不上探花郎模样儿好,但也算是不错的。” “咳咳!”秦阳忙咳嗽两声,压低了声音对长生道:“你少说两句!”她这话分明是在讥讽人家状元郎! 就算不满这桩婚事,可圣旨已经下了! 她如此做派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的不好! 沈文俊果然脸色不好,不过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选择了沉默。 秦阳只好开口安抚了两句,又劝了他坐下,说总不好他一个人站着他们两个人坐着,就算君臣有别,可皇帝已经下了圣旨,他是未来的长生公主驸马,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这椅子他坐的。 长生翻了翻白眼,衡王殿下这话是在安抚人还是火上添油? 沈文俊的脸色果然更不好了。 秦阳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既安抚了他也告诉了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家的驸马再不满意也得受着! 不过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了。 不久,方公公又回来了,说皇帝陛下还有些事情处理,让他们再稍等片刻,同时命人送上了茶点。 沈文俊端起了茶杯喝了起来,借此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秦阳也笑着端起了茶杯,却见长生没动,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便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也异常的难受,到了嘴边的茶到底没有喝,而是放了下来,将手中的茶杯与长生的换了,“这盏茶的味道我喝不惯,我们换一杯。”说完,便端起了长生的,喝了起来。 长生看了他一眼,亦伸手端起了他的,揭开杯盖嗅了嗅,“上好的雪顶寒翠,八皇兄还真的是暴殄天物。” “父皇到底还是偏心你,连茶都是给你特配的。”秦阳笑道,“我虽喝不出这事什么茶,但绝对比我这杯好。” “是吗?”长生眯着眼笑道,“你便不怕喝下肚子会出事?” “你能喝得本王便喝不得?”秦阳道。 长生笑着,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八皇兄不怕自然便喝的。” 方公公垂下了头,“奴才告退。” 沈文俊心已经沉下了湖底了,方才衡王换茶,长生公主这话,分明是在防着那茶水有问题,他们是在防着陛下吗?难道长生公主与陛下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陛下为何要赐婚?真的如外边所说的将她给打发了!? 秦阳倒没注意到自己方才一番举动会引起沈文俊的猜疑,他在喝下了长生那茶水之后并无中毒的迹象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会儿便又猛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从出宫到围场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防备着,一路上的吃食差点,他不动的,她都没有动过,也便是说他这一路上都给她当了试毒的“银针”! 这臭丫头! 此时此刻,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 他居然心疼这臭丫头?! 秦阳不敢置信。 长生只当没看到秦阳那又惊愕又恼火的目光,喝着茶吃着他尝过了的点心一派悠闲自在地等着,可直到茶水都换了新的,裕明帝还是没来。 秦阳倒是有些明白裕明帝到底想做什么了,估计是想要这臭丫头跟沈文俊培养培养一下感情吧,应该是这样的,总不会是打算将他们摆在一起,然后逼这臭丫头对沈文俊下毒手,然后逮住他的小辫子处置她的吧?若是这样,他来做什么?!总不会让他来当证人的!“父皇还是疼你的。” 长生耸耸肩,“你说是便是。” “你” 这时,方公公又进来了。 秦阳只好停下来,转而问向他,“方公公,父皇还在忙吗?” “回衡王殿下的话,陛下等会儿便会过来。”方公公道,“奴才过来是因为贵妃娘娘派人来给王爷送东西,请王爷出去一趟。” 秦阳一愣,“我母妃来派人来了?” “是。”方公公道,“姑姑方才拜见了陛下,现在正在外有等候王爷,请王爷随奴才出去一趟吧。” 秦阳皱眉:“现在?” “是。”方公公道,“姑姑见过了殿下之后便要回去给娘娘复命。” 秦阳看向长生。 “去吧。”长生道,“娘娘特意派人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秦阳有些不放心,但想了想沈文俊便是对这桩婚事再不愿意也总不该对公主不利,更何况是在皇帝的地方,于是低声对长生道:“你便是再不满沈文俊也不要胡来,若真的不想嫁的话,回去之后我找母妃商量看怎么让父皇收回成命就是了。” “我是这般蠢的人吗?”长生挑眉道。 秦阳也信她不是蠢人,就算要对付沈文俊也不会在这里动手给父皇发作她的机会,便道:“那我去去就来。” 沈文俊起身,行礼。 秦阳本想也跟他说两句的,但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沈文俊坐回了位子上。 长生继续喝着自己的茶,吃着还没吃完的点心瓜子。 沈文俊也只得沉默地喝着茶。 这一盏茶又没了,长生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方公公又进来了,除了送上新的茶点之外,还有宫女进来将营帐内的香炉给换了。 “陛下还没来?”长生问道。 方公公道:“陛下本是要过来的,不过衡王殿下见了贵妃娘娘派来的人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便去求见了陛下了,陛下现在跟衡王殿下在说话了。” “衡王去拜见陛下了?” “是。”方公公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公主恕罪,还请再稍后片刻,奴才想待会儿陛下便会与衡王殿下一同前来的,还请公主与沈大人再稍后片刻。” “有劳公公了。”沈文俊拱手道。 长生脸色有些不好,但也没有发作,秦阳见过了荣贵妃派来的人便去见了裕明帝,而且还是急匆匆的,难道京城当中出了什么事情? ,   ☆、379 错了吗? 沈文俊没注意到了长生的神色,原本跟她单独待在一起他便浑身不自在,不说两人有婚约,即便是君臣,也是男女有别,不过开始的时候他尚且还能稳的住,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便越来越坐立不安,而且还口干舌燥,他拼命地喝着茶水,可越喝却是越严重,身体里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长生从一开始便没有对那送上来的茶水与点心抱着防备之心,不过是没有第一时间端起那茶,便被秦阳给误会了,所幸也便随了他了,也正好告诉他,她与裕明帝之间的恩怨不是他想管便能够管的,而且也十分受落他这份保护,不管是因为他母妃的嘱托还是对她真的生出了兄妹情分,她都十分受落,这后边换上来的新茶,便是没有秦阳在边上换茶,她也从不认为裕明帝会在这茶水当中做手脚,他可是皇帝,而她不过是一个鬼魂野鬼罢了,他犯不着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要了她的性命,更不会在外人的面前要她的性命,即便她也猜不透他到底为什么将沈文俊跟自己放在一起! 可是,她错了! 错的离谱! 他不但下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害卑鄙龌龊! 即便她是侵占了她女儿身体的孤魂野鬼,可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他跟元襄皇后的亲生女儿,他居然对她下这般龌龊的手段! 长生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拜秦恪当日在燕州算计所赐,她清楚的很! 而且不仅仅是这茶水有问题! 那香炉也有问题! 长生的脸因为暴怒与药物而开始泛红和狰狞,她砸了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向了那香炉,也砸了,可怒火与药物的影响并未因此而有所缓解,他居然这样对她!他竟然这样对她——她浑身战栗,身体那熟悉却又比熟悉当中猛烈十倍的火焰一点一点地焚烧着她的理智,便是连那滔天的愤怒也一点一点地淹没了过去! “嗯” 长生猛然看了过去,便见沈文俊极为狼狈地跌在了地上,蜷缩着煎熬着,她是不是该感激皇帝没有只是给她一个人下药,以至于她向狗一样扑上去将他给她挑的状元郎?在对方的鄙夷与辱骂之中生米煮成熟饭了?!呵呵,有什么要感激的,便是沈文俊也一样中了药,以这样的读书人的心性,即便他也有错,将来也不会善待这个如此龌蹉苟合了的妻子!更何况她已然不是完璧!难不成他皇帝陛下便是想以这种手段来掩饰她已然不是完璧的事实?让沈文俊在失去理智之下将这事给圆了过去?!是啊!这样便可以保住长生公主的名誉,保住皇家的名誉,保住他那宝贝皇后的名誉,还能让沈文俊心生怨念,让她将来的生活陷入苦海,一辈子也脱离不了的苦海,为他那可怜被她占去身躯的女儿报了仇!一举多得啊!一举多得啊!果然是皇帝陛下,果然思虑周全,果然厉害! 沈文俊脑子一片混乱,蜷缩在了地上煎熬着,可当涣散的目光扫到了眼前的少女的时候,便又灼热起来,原本支撑不住倒下的身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了,随后便往那旖旎的娇躯冲了过去,如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 长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感激秦恪当日对她的算计让她现在还能保持住冷静,在见了沈文俊扑了过来,居然不是也扑了过去,而是拿起了手边那装饰的古玩砸了过去。 沈文俊倒在地上,额头上渗出了血,可不知道是这古玩花瓶到底是薄弱了些还是男人中了这药都是这般疯狂,他挣扎了一下竟然又爬起来了。 长生一脚踢了过去,便大步往外走去,可是此时这营帐的出口却是已经封住了,这营帐虽比不上那屋子,这帐帘也比不上那门,可是此时那帐帘居然密密实实地被封住了!还真的是算无遗策啊! “公主,陛下有旨,公主必须在这账内待到傍晚。”外头传来了方公公没有情绪的声音。 待到傍晚? 是啊。 要生米煮成熟饭,自然需要时间的! 把两个中了药的人关在这里时间长了还愁成不了事情? “呵呵——” 长生笑了,阴鸷的可怕。 外边又传来方公公的话,“公主,陛下也是为了公主好,只要公主好好听陛下的话,便能少受一些苦。” 长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又爬起来扑过来的沈文俊给抱住了,失去了理智的他开始本能地侵犯,长生奋力地将人推开,然后一脚踢了过去,踉跄地往后边退去,愤怒与恶心让她整个人都要陷入癫狂一般,她是没有被那药给淹没了理智,可并不是免疫了的,那药性一点一点地侵袭着她的身体,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除非她杀了这沈文俊,否则最后怕是他不扑过来她也会扑过来,不要说太医,便是想用冷水降温也做不到,她更不知道裕明帝对她所下的这药跟当初秦恪跟她下的是否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不——即便跟秦恪上次下的一样,她也绝对不能屈服,绝对不能让他如愿,即便她丢了命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泪水模糊了视线,满脸红晕,头发因为方才与沈文俊的纠缠而散落了一些,衣领更是被扒开了些,她这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是不是即便她逃离了这里,他也要让她声名狼藉?! 可便不怕连累了他的宝贝皇后?! 是啊! 即便是死,她也不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即便要死也至少可以拉他的皇后陪葬,可是让他蒙羞!不就是名声清誉吗?她不在乎,可他在乎不是吗?! 长生踉跄地走到了那花瓶碎片前,拿起了一块尖锐的碎片,没有犹豫地刺在了她的胳膊上,痛苦驱散了体内的火热,她的理智便的更加的清明也更加的疯狂! 她握着那块瓷片,掌心也被割破了,渗出了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沈文俊的面前,即便仍旧受着药物的煎熬,可也许也是痛楚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找回了一丝的理智,此时正惊恐又羞辱地看着她,“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可不是我给你下药的!如果你还有命走出这里的话,便记住,今日害你的可是皇帝陛下,当然了,你若是不敢去恨皇帝非得恨本宫的话,本宫也奉陪,只是恐怕你没有命把本宫娶回家之后再好生报仇!” 沈文俊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比起要憎恨谁,他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做了什么,如果在这里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他一生的清誉便毁了!“你走你走你离我离我远点” “哈哈。”长生笑了,“看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放心,虽说本宫不在乎这可笑的清白,可也不会毁在了你的手里,本宫更想看皇帝算计失败之后那愤怒阴狠的脸!”她说完,握着那瓷片便往那帐帘走去,袖子上已然被鲜血浸湿了,握着瓷片的掌心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她走到了帐帘前,拿着那瓷片去隔那帐帘,不知道隔了多久,直到地上的毯子已经暗红一片了,这才割出了一刀口子。 沈文俊咬牙忍受着药性的煎熬,目光仍是猩红地盯着长生,那眼神跟野兽盯着猎物似得,身上的痛楚已经渐渐地失去了效应,药性开始占据了上风,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长生割开了口子了,也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沈文俊的不安分,转过身勾着嘴角对他笑着。 这一笑容,让沈文俊僵住了,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心里头除了这恐惧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什么猎物,什么可口的美食,都一扫而空了,他踉跄地后退了。 长生很满意,转过身继续割裂那帘帐。 沈文俊身子痉挛起身,他双膝跪在地上,用头去撞那地,用以缓解身体的痛苦。 长生很快便撕裂出了一个容自己出去的空间了,钻了出去,外边没有人,便是方才说话的方公公也是远远地站着,也是他如此站着,她知道出来了才被他发现。 “你——”方公公似乎不敢置信她居然出来了。 长生站着,发丝凌乱,身上血迹斑斑,只是嘴角却含着笑意,阴森森的笑意。 方公公满脸惊恐。 长生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方公公居然愣站着,没有逃走,即便恐惧的脸都狰狞了,也没有逃走。 长生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 “多谢方公公款待!”长生笑道,随后伸手,一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扬起,将手中的瓷片刺进了他的颈部,瓷片瞬间刺破了大动脉,她拔出了瓷片,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将嘴边的笑容晕染的更加妖艳阴鸷。 方公公倒在了地上,睁大了眼睛挣扎了两下便咽气了,死不瞑目。 长生没有理会他,径自往外走,手中的瓷片已经不能再为她带来多少清明了,她的精神开始渐渐涣散,意识也开始模糊,不过脑子里那一直走一直走,不能让他得逞了的念头却始终没有动摇半丝! 皇帝只是驱散了行帐附近的守卫,但外边的没有,巡查的禁卫军见到这般模样的长生公主都惊了,也便是这一下子的呆愣,便给了长生可趁之机,她把那走过来的禁卫军腰间的武器,没等他回过神来便砍了过去,她不知道有没有将人砍死了,只是知道砍到了,而且将挡在她面前的障碍清楚了,她继续往前走! 惊动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管谁靠过来,长生都举刀砍了过去,手中的瓷片已经没了,她双手握着那大刀,没有说话,神色疯狂,谁挡在她的面前她便砍谁,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了,可这些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继续往前走,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禁卫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认得这煞神的身份,陛下的长生公主,即便这些日子听说长生公主许多不利谣言,也听说了陛下似乎不再宠爱她了,可在陛下没有下旨之前,谁也不敢动她,也有人试图阻止她,想下手夺了她的刀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之下将她给控制住,毕竟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若是继续下去性命怕也会有危险,到时候他们就算没有下手恐怕也逃不过责难,只是这长生公主不知道怎么的,双手跟那刀好像张在了一起似得,明明一个弱女子可此时此刻就像是杀神俯身似得,谁也进不了她的身,便让她这般一刀一刀地杀到了出入口了。 这时候,似乎有人来了,骑马来的。 长生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了,只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好像真的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马匹马! 是马! 她看向前边,有人骑着马走了过去。 有人! 有马! “公主!”候着的凌光见到有人冲出来的时候还不敢相信那是自家的主子,回过神来当即便冲了过去,将那些禁卫军围着主子的禁卫军都给料理了,只是当她靠近主子的时候,却还是跟那群禁卫军一样得到了相同的对待。 长生举起了刀砍了过去。 凌光没有防备,虽然及时避开一些,但还是被割伤了手臂,“公主!?” 长生没有听到她的叫唤也没见到她,目光仍是盯着那跑来的马,她需要马,她要抢一匹马,她必须离开这里,她快支撑不住了!她看不清楚骑在马上的是什么人,只是那群人停了下来,耳边便传来了高呼声。 “参见陛下!” 陛下?! 是他? 是皇帝?! 长生抬起头看了过去,视线在一点一点地凝聚,最后她却只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模糊影子。 “阿熹?!”有人叫了她。 是谁? 许昭吗? 现在还叫她这个名字的,应该就只有许昭了吧? 有人下马了,好像朝她走了过来了。 是许昭吗? 不! 许昭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如果是许昭的话,他会拼了命地跑过来保护她的,不是许昭不是!她要马,她得离开这里! 皇帝来了,他一定会将她扔进那行帐继续他那龌龊的诡计的! 长生对那跑过来的人砍了一刀,不知道有没有砍到,然后便冲向了旁边那骑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即便已经不清醒了,她还是敏锐地找到了最脆弱的突破口,她将那人从马上给拉了下去,翻身上了马,耳边似乎有人不断地在说话,公主公主地叫着,声音有些熟悉,不过她不能停下来,她爬上了马,手中的刀却是握不住了,不过没关系,她有马,还是能逃的! 她转过视线,在一片模糊当中搜寻这那道明黄的身影,对着他,笑了,笑的比那天上的云朵还要纯白,“我欠你的今日全都还了还了” 都还清了! 从今往后,便各不相欠,真真正正地各不相欠了! “驾——” 凌光惊的双目欲裂,“公主——”抬脚便套追上去,不过却被禁卫军给围住了,因为方才她伤了禁卫军的人,又在御前无礼。 他们不敢动长生公主,可却不能任由一个护卫在陛下面前放肆。 凌光急红眼了,动起了手来了,禁卫军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被她给突围了。 “放肆——” 凌光转向那马上坐着面色阴沉可怖的皇帝,“陛下,公主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她?!” 裕明帝没有回答,还是身上的气势更加的骇人。 凌光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说完了这话之后便继续去追主子了,而这次跪了一地的禁卫军没有阻止她。 秦阳面色发白地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痛痛”今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陪着皇帝出去狩猎的安王殿下被长生拉下了马,摔了个半死,可是呻吟了两声之后便不敢再出声了。 秦阳走到了裕明帝的面前,握紧了拳头问道:“父皇,四皇妹呢?!”他清醒之后赶回了行帐,见到的只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文俊和满地的血,并没有见到长生,“四皇妹呢?!” 裕明帝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长生远去的方向。 “父皇!”秦阳激动喝道,“四皇妹呢?你把她怎么了?!” “追!”裕明帝还是没有回应秦阳的话,一字一字地道:“跟朕追——” 秦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了裕明帝这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父皇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四皇妹? 即便你想让她安安分分地下嫁沈文俊也不该用这样龌龊手段! 长生一路策马往前跑,目的只有前方,一直往前跑一直跑,离他越远越好,离他越远越好,只要离的越远,他的诡计就无法实现! 她要一直一直往前跑! 好像有人在追她! 不知道是谁,可她知道不能被追上,追上了她就逃不掉了,皇帝一定会将她仍回去继续他龌龊的诡计的! 她的刀已经没了,她只能跑! 后边追击她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她冲进了林子里面,天地瞬间暗了许多,后边的人也好像再也追不上来了,可还不够,她还必须跑远点! 驾! 驾! 要跑更远更远! 耳边除了风声,也就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了,好像跑的太快了,她的呼吸越来越难了,她的胸口也越来越难受,有股火又在烧起来了。 药性还没有散! 还没有散! 不! 不行! 她不能被他打败,不可以! 好像有水声,有水? 是水声! 长生停了下来,身体内那把火烧起来之后她因为失血而渐渐凉了的身子开始暖和起来了,她模糊的视线也似乎开始清明起来,前边前边有水! 真的是水! 她要过去! 即便这里没有男人,即便她失去了理智也不会让皇帝得逞,可她不能让自己迷失了心智,不能!皇帝不就是想要看着失去心智之后跟狗一样求男人的模样吗?她不会让他得逞!死也不会! 长生滑下了马,踉跄地往那水潭走去,可是还没走到,便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然后被抱着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有人在! 有人在! 不—— 长生惊恐地要挣扎,可还没动手,那人便放开她了,然后便传来了野兽的嘶吼,野兽?不是人?不是男人,是野兽?她撑起了身子看向前边,是熊!是熊!不该出现在这林子里边的凶兽,而此时,一个人拿着刀正跟那熊搏斗,那是那是 是谁? 长生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始终做不到,那人与那熊越打离她越远,而她体内的药性又开始凶猛而来了。 水! 长生顾不得那与熊打斗的人是谁,往那水潭爬了过去,手碰到了水了,那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传入了心口,让她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她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挣扎着,要将整个身子都浸泡了下去,可是,她还没成功,便被人给保住了。 “长生!” 有人叫她,嘶哑的声音,坚实的怀抱,是个男人! 不! “放开我——放开我——”她疯魔了一般挣扎,她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她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放开她——“你放开我——” “长生,我是萧惟!我是萧惟!” “放开我——”长生不管他是谁,只要是男的就不行,在皇帝的心里只要是男的就行,就算不是沈文俊也行,只要是男的,只要毁了她就行,谁都不行?萧惟又怎么样了?萧惟又她顿住了,狂乱的神色僵了僵,“萧惟?” “我在!长生,我在!”萧惟紧紧地抱着他,猩红的眸子泛起了泪水,“长生,是我,是我!”他低下了头,看着她,“是我,你看看是我!我是萧惟!” 长生看见了,即便仍有些不清晰,可她还是看见了,是萧惟,是他,是啊,他也在这里,他也来了,“萧惟萧惟” “是我!”萧惟哽咽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萧惟”长生狂躁的情绪平复下来了,悬在了心头的尖刀也好像没了,可一旦这些情绪都缓和了,那药性便仿佛失去了遏制一般,“不你放开我放开我” “长生?!” “放开我”萧惟也不行,他也不行,不行!“萧惟放开我” 萧惟这时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除了身上有伤除了情绪不稳,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而这样子“谁?!谁对你下了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这模样意味着什么! “放开我” “长生”她崩溃的情绪,她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有人该死的又给她下了药!“是不是秦恪?是不是!?” 长生没有回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里钻,脑子里涌出一道声音,他是萧惟,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爱的人,他可以帮她的,可以的!可是可是不行的!就算她爱他,就算他是萧惟,也不行!萧惟也不行!“不” 不是当日在燕州的时候,不是在燕州的时候! “不行——” 她推着他,试图远离他。 “长生” “我求你”长生哭了,她不能认输的,不能让他得逞了,不可以!“萧惟我求你水带我去我求你” 萧惟忍着心中的暴怒,“好,我带你去,好!”他抱起了她,下了那水潭,与她一同浸泡在了那水里,“没事的,没事的,长生,没事的” “放开我”这人在这里,即便是有水又岂能抵御的了诱惑?“我求你” “别求我!”萧惟咬着牙道,“我什么都答应你,不用求我。”他将她放好,松开了她。 “你走”长生咬牙道。 “好!”萧惟上了岸。 长生没有看着他,冰凉的水将她体内的一波一波袭来的灼热给击退,一次又一次的,她强忍着冲上岸投入他怀抱的冲动,强迫自己待在水里,她绝对不能认输,绝对不能让他得逞!死也不能! 萧惟站在岸上,脸色阴沉,双手握成了拳头,额上的青筋颤动,暴戾之气几乎要毁天灭地一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巡视之时听说了长生公主冲进了林子里面,便着急赶来了,他该感激老天,若不是他正好今日巡视,正好听到这个消息,追进来的时候正好发现了她的身影,还能一路追了过来,他便后悔莫及,即便她不会因为被下了那肮脏的药而出事,也会被这藏在这里的野熊害死! 长生不知道在水里呆了多久,久到了身子都麻木了,久到眼眶开始涌出了委屈的泪水,“萧惟” 萧惟跳下了水潭,将她搂入了怀中,“我在这里!” “萧惟!” “我在这里!” 长生一连叫了好几声,叫的心里不再难受了,叫的眼睛里边不再积聚着委屈的泪水,这才停了下来,她躺在了他的怀中,终于安心了。 “是不是秦恪?”萧惟问道。 “不”长生摇头,“不是秦恪是皇帝。”她的小脸苍白,泛着讥笑,“皇帝。” 萧惟一愣。 “今天”长生缓缓地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声音平缓,没有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仿佛先前疯狂的不是自己,“可是我赢了!”她笑的灿烂,却仍是没有温度,“萧惟,我赢了!我赢了!” “是,你赢了。”萧惟抚着她的脸,“你赢了他了!” “哈哈——”长生笑了出声,笑的恣意,笑的得意,笑的高兴转为了悲伤,转为了悲愤,“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 终究还是做不到不在意。 有恨不正说明仍有爱吗? 秦阳也不知道裕明帝为什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被方公公叫出来之后便被他请到了另一个营帐里面去了,原以为在哪里会见到母妃派来的人,可却什么人也没见到,反而是方公公跪在地上请他留在这里,说这是陛下的吩咐,他自然不肯,便逼着他将事情一一道出,他说父皇吩咐他在长生公主与沈文俊的茶水里面下迷。药,再摆上可以闺房之中怡情的香炉,一定要促成长生公主跟沈文俊的好事,他听了之后大惊大怒,当即就要赶过去阻止,可才走了两步便方公公给打晕了,等醒来之后冲过去,见到的只是奄奄一息的沈文俊跟满地的血,没有看到长生的身影,但看沈文俊虽然有衣衫不整,但绝对还没有成事的,便暗暗松了口气,之后便去找那丫头了,可第一个找到的却是方公公的尸首,不用猜也是那臭丫头下的手,之后一路追了过去,可还是晚了,那丫头夺了安王的马冲出去了,从行帐到夺马,这一路上伤了不少的禁卫军! 父皇也始终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下了命令让人去追之后,便回了营帐了,他没有追过去,便是要质问首先也该将那丫头找到再说! 她身上有伤! 沈文俊清醒之后说了当时的情况,那臭丫头居然自残来克制自己! 她这一身伤地跑进林子里面,即便林子之前清场了,可也是很危险!就算要追究这件事也得先将人平安找回来再说! 可是 找了一天一夜之后的结果却是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许昭在林子深处的一个水潭边上找到了她的痕迹,一地的血跟被撕咬的狰狞可怖的残余肉块还有她衣裳的碎片还有带血的头饰,而在水潭的旁边,便是一个熊洞,里面也有血迹跟肉块。 “你你的意思是她被黑熊给吃了?” 许昭面色惨白,一字一字地道:“下官只是将情况如实禀报!” “不是她对不对?!”秦阳咬着牙,身子颤抖了起来,“林子里面怎么会有黑熊?之前不是已经清理过了吗?怎么可能还会有黑熊?!一定是弄错了!就算就算她真的被黑熊袭击了,也不可能不可能——”死无全尸! 那般嚣张的臭丫头怎么可能葬身熊腹?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 许昭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他的双手死死地握着,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暴动,可见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秦阳无法在许昭的口中得到想要的回复,却是在见到了一个内侍送上来的衣服碎片跟损坏严重的带血头饰的时候,脸色煞白地僵住了。 那衣服的碎片他认不出来,可那珠花他是认出的,这是她一路上几乎每天都戴在头上的,他还为此嘲笑过她品位低俗,可是现在 “不不会的” 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 “请衡王殿下将这些东西呈给陛下!”许昭拱手道,“末将怕末将若是进去,会忍不住”忍不住什么他没有说出口。 但秦阳却明白,遍体生寒。 许昭转身离开。 秦阳木然地看着那内侍手里捧着的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爷”那内侍内心是惊恐万分的,原本他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内侍罢了,近身伺候的活儿从来都轮不到他,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长生公主闹了一出杀了方公公之后,包括崔公公在内的原先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近身内侍都不见了,可陛下还是要人伺候,他便被推上来了,可也不过是在陛下的寝帐外候着而已,从被提到陛下身边伺候到现在他都还没见到过陛下了,可现在现在他宁愿不见! 长生公主死了,被野熊给吃了,尸骨无存,就剩下了这两样东西! 陛下若是见了他还有命活着出来? 秦阳哪里还能去发现这小内侍的恐惧,更不要说解救他了,看着那托盘上的遗物,一股火渐渐地从心底冒出,越少越烈,他一把夺过了那托盘,转身便往帝寝帐而去。 此时,李长林亲自守在了帝寝帐外头,即便现在还没弄清楚长生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但在这里出了事,便是禁卫军的责任!他见秦阳气汹汹地走来,自然是拦着的,“见过衡王殿下。” 秦阳拿着那托盘,冷着脸:“让开!” “衡王” “本王让你滚开!”秦阳直接抬脚踢了过去。 这对李长林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也没有避开,亦没有让开,“王爷若是要见陛下,下官这便进去” “本王让你让开——” “王爷” “让他进来!”营帐内传来了裕明帝低沉的声音。 李长林自然领命,退了开了。 秦阳冲了进去,已然是傍晚了,营帐的采光比不上屋子,此时也没有燃灯,整个营帐光线都不好,十分的昏暗。 裕明帝坐在了御案的后边,脸庞隐藏在了阴暗之中,让人看不到表情。 秦阳大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他面前的御案上,嘭的一声,将他此刻的情绪宣泄了出来了,“父皇现在满意了?!” 裕明帝抬头看向他,即便屋内昏暗,可到底是距离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了秦阳脸上的悲痛与愤怒,“找到了?” “找到了?!”秦阳笑了,大笑了出声,身体因为极度的悲愤而颤抖着,“父皇派出去那般多人,便是将林子给翻了过来也可以,怎么会找不到一个人?!不!儿臣说错了,还真的找不到一个人!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大活人!就算是一具完整的尸首也找不到!” 裕明帝眸子一睁。 “这就是父皇想要的结果吧?这就是父皇你将那臭丫头叫来围场想要做的事吧?!”秦阳又惊又怒,“儿臣一直不信父皇会做出那等龌蹉的事情,即便你要毁了那臭丫头也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你做了,儿臣以为自己错了,错想了父皇,错估了父皇,可是现在明白了,父皇早便算准了那臭丫头绝对不可能受控于那些肮脏的药而**沈文俊的,她一定会拼死反抗!父皇你真的很了解那臭丫头,难怪她对你如此惧怕,便是连你这里一口茶水也不敢喝!父皇你也算准了她防着你,所以你就把我也给叫来了,用我来让那丫头放松戒备,即便是我也不信父皇你会在我的面前下手,她怎么会不上当?!她上当了,喝了不该喝的东西,然后拼死反抗,逃了!那一身血逃进了林子里面能有什么好下场?!父皇成功了,她再也不会再在你面前碍眼了,再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与耻辱,更不会损害你那宝贝皇后的清白!” “这是什么?!”裕明帝勃然大怒。 秦阳也豁出去一般,没有惧怕,“哈!这是什么?这便是父皇想要的结果啊?!许昭带人疯了一样进林子里面找了一天一夜,结果在一个熊洞外边找到了这些!不,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还有一堆的烂肉,不过那些东西谁敢拿上来玷污父皇你的眼睛让父皇你恶心?!” 裕明帝浑身一震。 “如父皇所愿!”秦阳一字一字地道,“秦长生她死了,被野熊给生吞活剥了尸骨无存!” “放肆——”裕明帝嘶吼了出声,扬手将那托盘掀翻了,盘子里边的东西甩到了地上,淹没在了阴暗之中。 秦阳却笑了,“父皇现在连她的所剩不多的遗物也不愿意留下吗?” 裕明帝猛然起身往他走了过去。 磅礴的气势压了过来,秦阳心生恐惧,不禁往后退,可他退一步,裕明帝便上前一步,最终他摔在了地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帝王,如鬼一般的恐怖,“父父皇是要杀儿臣灭口吗?” 裕明帝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做他说的事情,而是越过了他往外边走去。 秦阳惊魂未定,更是鄙视自己,终究还是怕了吗?即便自己满腔的愤恨也终究是怕了吗?不!不该怕的,做错了事情的人又不是他?他怕什么?!他要去哪里?真的连一丝痕迹也不愿意留下来吗?真的要彻底地抹杀了秦长生存在的痕迹吗?!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许昭回了自己的营帐,浑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从知晓长生出事之后到现在所有的情绪都不是假装的人,不管是脸上的苍白还是压制的怒火,都是真真切切的,但是他心里还有一个秘密! 萧惟不见了! 他查过,当时禁卫军进林子追阿熹的时候他带人跟着进去的,只是后来分开走丢了,如果阿熹真的出事了,他怎么会也毫无消息?即便他赶不及救下阿熹,也不可能任由阿熹至少在那里还有他的尸体才是!可哪里除了阿熹的痕迹之外,没有别人的! 萧惟便是没有找到阿熹,现在也不会无声无息! 所以,阿熹或许没有出事! 那血淋淋的地,那破碎的衣物,那残破的珠花,还有那些碎肉便能证明是阿熹的吗?还有,不是有熊吗?那熊呢? 饱腹一餐之后的猎物怎么会离开藏身的地方?! 许昭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没事的!一定是!陛下必定在行营中对阿熹做了什么才让阿熹那般不冷静地冲进林子,那熊洞外边惨不忍睹的现场一定是阿熹伪造的,为的便是骗过皇帝,换取时间!一定是这样! 他必须冷静! 必须冷静! “陛下——” 许昭猛然站起来,便见裕明帝一连阴森可怖地走了进来,身上的气息比他面对外人的时候更加的让人不敢靠近,即便心中仍抱着希望,可是见了裕明帝,愤恨仍是涌了出来了,没有行礼,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压制着上前动手的冲动! “她在哪里?!”裕明帝盯着他,阴鸷深沉的眼瞳一片猩红,像是渗了血一般,“她躲哪里去了?!” “躲?”许昭像是听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似得,声音尖锐,“陛下认为她躲起来了是吗?好啊?那陛下派人搜啊?最好是在我这里把她给搜出来了,那我就算是做梦也会笑醒!你搜了!搜啊——” “把她叫出来——”裕明帝厉喝道。 许昭也不怕他,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阿熹若是真的没事,那不是他死便是他们亡,阿熹若是真的那他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干脆让他一并了结了!“我也想!我做梦都想我无时无刻都想!可是陛下,许昭是人!不是神!许昭没有这本事可以起死回生!” “放肆——”裕明帝扬手便是一巴掌,或许是太过用力了,也或许是气狠了,自己也踉跄起来,似乎站不稳一般。 许昭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过却仍是没有收敛,“我是放肆,我就是要放肆,从前我便是这样,若不是阿熹,我一直都会这样放肆,直到你将我给杀了为止!”他逼近了他,不知道是他真的豁出去了气势大涨还是其他的原因,一向高高在上惟我独尊的皇帝陛下居然被他给逼退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她都已经如你所愿地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将她一块一块撕碎了的不是您,所以您才” “放肆!”裕明帝又喝道。 许昭笑了,笑出了眼泪,“陛下,姑父,我的好姑父,好陛下,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阿熹啊,是姑姑的女儿阿熹啊,你便真的信了那些荒谬的谣言?便真的信了阿熹不是姑姑的女儿?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你的女儿啊!陛下,虎毒不食子!你为何可以这般的狠心,将给她的一切都剥夺了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还不够,现在还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陛下,你怎么” “朕没有——”裕明帝厉喝道,“朕没有做过这些事!” 许昭一愣。 裕明帝没有继续下去,踉跄地转身离开。 许昭抬脚想要追出去,可是追上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没有做过?事实已经如此了,他一句没有做过便可以抹杀吗?若是阿熹没事,阿熹会听他这话会信他这话吗?若是阿熹真的出事了,那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即便他真的没有做,阿熹出事了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都没有! 秦阳追了出来,追上了他,见到他进了许昭的营帐,听到他们在里头说的话,可是,终究没有进去,他进去做什么?能做什么?是保护父皇不要被许昭伤害,还是跟许昭一起声讨父皇? 只是 父皇认为那丫头没死是吗? 认为她没死? 这是真的吗? 可他这般激动做什么?他不是想要那丫头死吗?若不是怎么会对她做那样的事情?当日在燕州城她为了秦恪给她下药一事差点没将他给弄死,现在她岂会甘愿受他的作践?秦恪算计她是因为他们是仇人,而他算计是诛心啊! 那臭丫头即便说了多少的狠话,可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不是假的!即便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敌人她也可以真心相待,如何会真的一下子就能够扔掉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 逃走之前她的悲愤更多是因为对她下药的人是她一直敬仰着的父亲吧?! 裕明帝看到了他,昏暗的天色之下,无法完全看清楚他的神色,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不是好的。 秦阳喉咙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似得,即便想说话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来人——”裕明帝喝了出声。 秦阳以为他是要下令处置许昭或者是他,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下令是要去那熊洞,他说他要亲眼看看他的长生公主是不是真的葬身熊腹! 没有人敢阻止他。 即便很清楚这样做很危险,可也没有人敢阻止他! 漆黑的林子一下子被无数的火把给照亮了,秦阳跟着一起去了,原本还有不少得到消息敢来的大臣要追随一同去的,生怕裕明帝在林子里头有个三长两短似得,不过裕明帝一个也没允许跟着,还下令谁跟着便杀了谁! 没人怀疑他这话是真的。 秦阳还是跟着去,裕明帝也没让人宰了他便是允许了。 从林子到那熊洞,一行人走了不过半个时辰,这还是快速行军才到的,一般来说狩猎是不会深入这般林子深处的,只是清场的时候没发现这般大的隐患,到底还是有人失职,但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个?护卫皇帝的一心要保皇帝毫发无损地出林子,其他的,便是各有心思,秦阳是真的希望那惨状是假的,说不准是那臭丫头遇上了熊,搏斗过后扯落了衣裳,掉了那珠花,然后拼死逃了去,她那性子怎么会让自己死的这般的惨?! 至于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态,谁也不知道,便是秦阳也不知道,他这是不信长生死了要亲自去确认将他抓回来继续折磨,还是到底仍有一份父女之情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了那熊洞了,现场也仍旧没有被动过太多,只是将能够捡的东西捡回去,不能够捡的,不如那啃咬的几乎囫囵一片的烂肉。 血腥味熏的人作呕。 “带回去!”火光之下,裕明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地上的烂肉,“全部带回去!” 李长林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即便震惊于主子的命令,可也仍旧是坚决执行,“是!” 秦阳不忍去看,即便仍生出了希望,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便不忍去看!他只能盯着皇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撑下去! “搜!”裕明帝继续道:“一寸一寸的搜,将整个林子都掘地三尺!” 要做到这个,他们这些人是绝对做不到的,裕明帝也没有盯着他们一寸一寸掘地三尺的意思,在看着李长林亲手将那些烂肉一点一点地搜集好了,便转身上马离开了。 秦阳跟了上去,心里随着裕明帝的搜林命令而松了口气,或许或许那臭丫头真的没事!她是故意设计了这一出,为的是死遁了去吗?那那他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在破坏她的计划?父皇这般要确定她没有死,是不肯放过她还是为了父女之情?他到底是在为她讨回公道还是在害她?! 这个问题直到回到了营帐他也还没有得出结论来,而回去了之后,裕明帝便招来了太医,让太医当着他的面去检验那些烂肉! 秦阳看着脸都青了。 太医若是不知道这烂肉是什么自然也便没事,可长生公主葬身熊肚子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如今看了这摊烂肉,又得了皇帝那要检验清楚是不是人肉的话,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什么?脸色白的厉害,硬着头皮上前检验,可不要说那烂肉真的已经被咬的不成样子,便是没有撕咬过度,但活生生从人身上割下来的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清楚,他是太医又不是仵作!查不出来,就只能硬着头皮请罪了,为了寻求活下去的一丝希望,便提出了找仵作来检验的建议。 裕明帝的脸色十分的可怕,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派人去请仵作!可仵作不可能一下子就请到的,离围场最近的城镇也得走上一天一夜才到,而且好的仵作也只有大的城镇才有,这保存这摊烂肉的责任便落到了随行的太医身上了。 太医门硬着头皮接下了这恐怖的苦差事。 众人退下了。 秦阳咬了咬牙,“父皇” “出去!”裕明帝没等他开口说完便喝道。 “父皇” “滚出去!” 秦阳握了握拳头,还是退了出去了,不说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他说什么都无用! 仵作被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可结果却是让秦阳大失所望,甚至有些绝望,经过仵作检验,那些肉的确是人体的残余,还是被野兽啃咬过的。 可裕明帝却仍旧不肯相信一般,将那仵作打发了,下令派人回京去刑部找,刑部尚书顾长远这次并没有来围场,先前那般多的事情都给刑部有关系,虽说大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可很多收尾的功夫还没办完,便请旨留在京城了,当然,最重要的也还是之前他与长生公主走的很近,虽不想撇清干系,但为了顾家也还是刻意保持了距离。 刑部的仵作自然是全大周最好的,除了刑部的仵作之外,裕明帝还下旨将一直为长生公主诊脉的闫太医也给找来! 随行的几个太医继续守着那摊烂肉,苦不堪言。 而此时,长生公主的女护卫也回来了,浑身杀气,赤红着眼,说她要弑君也不会有人怀疑,不过她还没动手便被许昭给拉了过去了,根本便没机会接触的到皇帝陛下,后来许昭的营帐之中传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秦阳亲自听的清清楚楚,绝望而愤怒,即便她真的要做什么,可她一个人在林子里头还受了伤,能做什么?之前他还怀着希望便是见她的护卫也不见了,她那护卫伸手有多好他是知道的,可是现在那摊烂肉真的就是就是那臭丫头吗?! 就是她吗? 可是,裕明帝还要折腾,他还要折腾,她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他还要折腾!他让人搜林子是不是找出那头熊来,把他肚子挖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她在?!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不肯反放过她?! 怒火中烧又伤心的衡王殿下却没有去找皇帝陛下讨公道,直接去了太医的营帐,让人将里头寸步不离地守着那摊烂肉的太医给拉了出来,然后放了一把火,狰狞着一张脸喝道:“谁也不准救火!谁要是敢救火,本王便灭了他全家!” 以父皇如今的偏执,要入土为安根本不可能,不如就这样吧!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她也一定希望这样的! 活着的时候她最是恣意张扬,这死了也应该喜欢这样的轰轰烈烈! 臭丫头,下辈子投胎记得千万不要再投生帝王家了! 这营帐内本就存放着不少的药材,又正是干燥的时节,这火一烧起来,没多久便席卷整个营帐了,甚至好蔓延到了旁边的营帐,可衡王殿下说不许救火啊!便是着急也不敢去救火,就算是皇帝陛下得知了消息派人来要押走衡王殿下,也没有人敢去救火,因为衡王殿下在被押走之前还没忘记重复那句谁敢救火便灭了他全家的狠话! “八皇弟只是说不许救他放火烧的营帐,并没有说其他不许。”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的魏王开口提醒了众人。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连忙去救火了。 “魏王殿下真的信长生公主就这样死了?”王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那烧的正旺的火,幽幽说道。 秦韶冷笑:“她秦长生若是这般轻易便死了的话便不是秦长生了!” “的确。”王驰笑道,“不过不知道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长生公主居然闹了这般一出。” 秦韶神色有异,冷哼道:“谁知道她发什么疯!不过这样也好,连这样一出也闹得出来,想来不是跟父皇联手演了一场苦肉计来对付本王!” “的确。”王驰还是笑道。 秦韶转身离开,没打算去趟这放火一事,事实上整件事他都打算置身之外,他们闹得越厉害,父皇越是被这件事影响,他便越有胜算,不过现在那贱丫头躲在暗处,倒是让他不得不防!不过只要大局定了,晾她也掀不出什么风波来! 王驰也相信长生不会轻易地死去的,若是她真的死了,许昭或许会有所顾忌,但萧惟不会,他定然不会放过逼死她的裕明帝的,可他没有动静,除非跟她一起死了,否则必定会来找裕明帝报仇的!他没有动静,便是说她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死! 还有今日衡王这把火,现在连检验的机会都没有了,皇帝便是不信也只能怀疑而已,越是怀疑,便越会乱,对她也便更有利了! 果然是长生公主,手段狠辣起来无所不用其极! 秦阳被押到了裕明帝的面前,看着端坐在御案之后神色阴沉处于暴怒边缘的皇帝,即便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心里仍是怵了,但做了便是做了,他能够为那臭丫头做的也就是这个了!“父皇若是想杀了儿臣,杀就是!” “你以为朕不敢吗?” 秦阳笑了,自嘲不已,“父皇自然敢,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父皇不敢做的?” 裕明帝没有说话。 秦阳握着拳头抵抗着扑面而言的威压,“可即便父皇杀了儿臣,儿臣也不觉得儿臣有错!四皇妹已经死了!不管她之前做错了什么,父皇都不该再这样折辱她!她活着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便是” “谁说她死了?!”裕明帝倏然起身,勃然大怒。 秦阳心里的火气也起来了,“仵作都已经检验了,难道还有假的吗?当日她本就中了药,又浑身是伤,就这样子跑进林子里面,就算没有葬身熊腹,也活不了多久!父皇你不是问过了沈文俊了吗?她往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一些,还割伤了自己的手,行帐的地毯上满是她的血!她还能活吗?她是任性是刁难,可是她不是三头六臂,她甚至是一个弱女子,这样跑进了林子里面她还能活吗?!就算真的没死,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迟早被父皇你给逼死?!” “朕逼死她?朕何曾逼死过她——”裕明帝双眸欲裂。 秦阳气笑了,“父皇没有吗?别的就不说了,就是这一道赐婚的圣旨,便足以逼死她了!她是什么性子父皇你不知道吗?她不喜欢不愿意,便是你下十道圣旨也没用!抗旨不是死罪吗?不是让她往死路上走吗?!还有这次的事情,你是她的父皇啊,你怎么能够做出” “谁说是朕做的?!”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神色狰狞而癫狂,“谁说是朕做的?!朕没有做过,朕什么都没有做过——” 秦阳一愣。 裕明帝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字地道:“就算朕做了又如何?沈文俊不好吗?沈文俊配她不起吗?朕已经已经没有杀她了,朕已经网开一面了,朕还为她安排好了未来,可她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还要跟朕作对?!为什么——” 秦阳睁大了眼睛,神色颤抖。 “不愿意?不喜欢?”裕明帝笑了,极为渗人的笑,“她凭什么不愿意不喜欢?她有什么资格?!她不愿意嫁给朕赐婚的人想嫁给谁?萧惟吗?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在侵占了朕女儿所有的一切,还能高高兴兴地去嫁想要嫁的人,去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凭什么?!” 秦阳有些懵了,“父皇”他是在说他还是信了那些荒谬的传闻,认为那臭丫头不是许皇后的女儿?“父皇,那等荒谬的传闻如何能信?我母妃与皇后再亲近不过,若是那臭丫头不是” “她不是——不是——” “父皇!” “你知道什么?!”裕明帝的眼瞳赤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来了,“朕告诉你,她不是朕的女儿,不是——她只是侵占了朕女儿的身体,侵占了朕与皇后的女儿所有的一切的孤魂野鬼!她不是朕的女儿——” 秦阳浑身一震。 “朕该杀了她的!朕应该杀了她的——”裕明帝咬牙切齿,杀气森然,“她为什么不死在了庆州?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已经知道朕不会放过她的,为什么还要回来?!不甘心?恨朕?可她凭什么?她到底凭什么?这些年来,她窃夺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吗?!既然没死在庆州,走就是了!有多远走多远,回来做什么?!报仇?还是朕养大了她的胃口,让她舍不得这荣华富贵滔天权势?!” “父皇你胡说什么?!” “朕为什么不能杀了她?为什么不能?”裕明帝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道,“她本该死的!还还有什么资格活着?!可是朕下不了手,朕居然下不了手?哈哈——是啊,她到底是朕的骨血,她的身躯源自于朕与皇后的血肉,朕杀了她,不也是杀了朕与皇后的女儿吗?朕怎么能下得了手?!可朕如何还能让她再享受原本属于阿熹的一切——” 秦阳的脑子已经乱成一片乱麻了,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侵占?什么孤魂野鬼?他的意思是那臭丫头的确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侵占了他女儿身体的一个孤魂野鬼?!这比说许皇后给他戴了绿帽子更让人无法相信!“父皇,是谁给你说这般荒诞的” “朕已经格外开恩了!朕不杀她,容她好好地待在宫中,给她安排好婚事,然后送她出嫁,朕已经让她继续享受她不该享受的荣华富贵皇家公主的荣耀,她还有什么不满?!”裕明帝没有解释也没有给秦阳说完话的机会,“朕做的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秦阳踉跄了两步,跌倒在了地上。 “朕是安排了沈文俊去见她!”裕明帝继续道,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已经开始渐渐的崩塌了,他开始摇晃,猩红阴鸷的眸子之中泛起了水雾,“朕只是想要她明白,嫁给沈文俊,离开皇宫,离开这所有的一切,是她最好的出路——朕错了吗?!” 秦阳心头一震,眼眶亦不自觉地湿润起来,“父皇” “她以为朕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吗?她真的以为朕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吗?”裕明帝笑的面目狰狞,却又悲伤至极,“朕不过是承受不住,朕不过是她便恨朕恨到了这个地步——秦阳!”他盯着秦阳,一字一字地道,构建支撑了许久的心里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你说的没错,她是朕的女儿,是朕亲手教出来的女儿,亲手教出来的——” 秦阳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位控诉这一切的男人不再是那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而只是只是一个被儿女伤了心的父亲,这一刻他居然这般荒谬地认为!“父皇” “朕都没杀她,她有什么权利去死?” 秦阳看着他,似乎发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了,“父皇” “朕错了吗?” 秦阳眼中含泪,摇着头,“不,父皇没有错,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编造” “呵呵”裕明帝转过了身了,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秦阳,你想为她做些什么是吗?” 秦阳一愣。 “那就去吧。”裕明帝继续道,“朕没有下药,崔升还有随行的所有内侍,朕都让人关押起来了,你去吧,去审审,究竟是谁做的!” 秦阳看着他似乎佝偻了的背影,“崔升?他是父皇身边的老人,怎么会” “有什么不可能的?”裕明帝嗤笑道,“连朕的阿熹都不是阿熹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秦阳咬牙:“父皇,儿臣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般荒诞的事情,可这世上哪里会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发生在皇族身上,父皇更是真命天子,若是真的有什么孤魂野鬼也不敢往父皇身边凑!父皇你莫要在被心怀不轨的人蒙蔽!” 裕明帝猛然一颤。 秦阳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神情,但有反应了便是说他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儿臣相信父皇没有对四皇妹下药,儿臣一定会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儿臣告退!”不是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只是眼下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了,他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最好的,他是愤怒,是伤心,可是现在究竟是谁的错?父皇?还是那臭丫头?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啊!所以,最该死的是那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他们才该死—— 秦阳走了。 寝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裕明帝抚着御案的边缘,缓缓地跌坐在了地毯之上,“是啊,朕是天子,受上苍庇佑,区区孤魂野鬼岂能蛊惑的了朕?皇后朕错了吗?你告诉朕,是朕错了吗?若不是上天的安排区区一个孤魂野鬼如何近的了朕的身?如何可以入的了太庙?如何能在你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是你吗?阿榛是你怕朕寂寞了,怕朕撑不下去了,怕朕承受不住失去了你之后再失去了阿熹,所以才让她来的吗?你在给朕弥补你们的机会,给朕支撑下去的信念,是你将她送来朕身边的吗?不然朕怎么会没发现?不然朕怎么会这般的疼她,这般的疼她朕错了吗?” 朕恨! 朕恨她抢走了阿熹的一起,朕恨她的出现夺走了阿熹,朕认准了是她的出现才让阿熹离开的,朕已经对不起你了,如何还能再对不起阿熹? 朕恨她,恨的要杀了她—— 可朕下不了手! 越是下不了手,朕就越恨她! 朕怎么能够对夺走了阿熹一起的人心软?朕怎么能够在对不起你之后再对不起阿熹?你不在了,朕冷落阿熹,朕无颜面对她,只能冷落她,不见她,朕知道嘉嫔不是真心疼爱阿熹的,可只要她想要从朕这里得到她所求的,就会对阿熹好,可是朕没有想到她居然利用阿熹来阻止立后一事! 后来,朕终于过了那道坎了,朕要好好的疼她,把那一年亏欠她的所有疼爱都还给她,即便后来狠心将她赶出宫去,也都是因为爱她,疼她,朕要用尽所有的一切来弥补她,来疼爱她,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让她站在这世间最高处,让所有人都仰望她! 朕就要做到了! 可就在这时候,她告诉朕,她不是阿熹! 不是阿熹啊! 我们的阿熹早就在当年朕还不敢面对她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朕好不容易过了那道坎,好不容易找到了弥补的方法,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实现了,她却告诉朕,她不是阿熹,不是朕要弥补的那个人! 皇后,朕岂能不恨? 岂能不恨? 可是现在 她也走了。 你跟阿熹走了,现在,她也走了,又是朕一手导致的! “呵呵哈哈哈——” 裕明帝笑着,眼中的泪水洒落,混合了嘴边呕出的血,晕染了胸前的衣裳。 ,   ☆、380 过渡 皇帝不在京中,风波人物长生公主也随着皇帝一起去了围场,搅事的大多也都跟着去了,整个京城便瞬间冷清下来了。 也因为皇帝不在京中坐镇,京兆府对京城的巡查也严了起来,虽没到宵禁的地步,但是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京城的热闹明显比不了皇帝还在的时候。 不过百姓们也是习以为常了,仍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一切风平浪静。 京兆府尹紧张的情绪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了,可这一放松,便出大事了,燕王殿下回府的路上遇刺了! 燕王是谁? 是如今皇帝唯一嫡子,立太子之位也不过是差了一道圣旨罢了,现在在京城之中便是最重要的人,他遇刺,不就等于未来储君遇刺了吗?! 京兆府尹急匆匆地赶到了燕王府,正好在门口跟燕王的老丈人钱阁老碰上了,忙行礼之后问道:“钱阁老,燕王殿下如何了?” 钱阁老亦是刚刚得到消息赶来,自然也不知道情况,“先进去看看吧。” 京兆府尹讪讪,忙道:“钱阁老说的是,请请!” 钱阁老神色凝重,陛下最近的举动都十分的不对劲,便是他也无法揣摩出陛下冷待长生公主、过继燕王到底是何用意,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谣言,说长生公主不是裕明帝的女儿这个他是不信的,但是陛下有心立女帝,纵观陛下这般些年的所谓,不是不可能! 冷落长生公主,可将他置之死地的谣言接连而至,然后过继、赐婚,再到现在他刚刚接到来自围场的消息,长生公主与陛下气了冲突一身是伤地冲进了林子里面,被野熊袭击,尸骨无存! 如今,燕王遇刺! 这一连串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关联?! 两人进了燕王府,便在燕王府管家的引领之下到了燕王的院子,见到了守在门外神色担忧的燕王妃。 “女儿给父亲请安。”钱玉熙上前行礼。 钱阁老颔首:“燕王殿下如何了?” “太医还在里头。”钱玉熙担忧道,“王爷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怕是伤的不轻。” 钱阁老皱紧了眉头,“太医进去多久了?” “有小半个时辰了。”钱玉熙道,“父亲,此事可要立即禀告陛下?” 钱阁老颔首:“自然是要的,你派王府的人去围场报信。”顿了顿,又道:“不过目前陛下怕是无心理会这事。” 钱玉熙面色微变,“可是围场也出事了?” “为父方才收到消息,长生公主遭遇野熊袭击。”钱阁老道,“尸骨无存。” 钱玉熙大惊失色,“怎么会?!” “消息应该没错。”钱阁老道,“长生公主才出事,王爷便遇刺,这两件事怕是有关联。” 钱玉熙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震惊,“那女儿应该如何做?” “照顾好王爷。”钱阁老道。 钱玉熙抿了抿唇,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是。” 钱阁老这才转过身,看向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京兆府尹,“燕王遇刺一事,恐怕还需陈大人费一费心了。” 京兆府尹赶忙回过神来,“下官不敢不敢!京中出现歹徒伤及燕王是下官失职,下官马上回去召集人手抓捕刺客,待陛下回京之后再亲自向陛下请罪!”说完,又对燕王妃作揖道:“请王妃务必照顾好王爷。”这才神色凝重地离开。 长生公主居然葬身熊腹?! 这京城的天真的是要变了! 京兆府尹离开之后,三位太医便出来了,其中一个便是闫太医,原本他是不该来的,不过宫中的太医大部分都跟着去了围场,这燕王又身份贵重,他也便被拉着来了。 “王爷如何了?”钱玉熙立即上前,问道。 其中一个太医回道:“王妃放心,王爷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王爷留了那般多的血” “王爷后背与腹部都受了伤,但没有伤到要害跟内脏,都是皮外伤,不过伤口有些深,所以才会留了这么多的血,不过血止住了便没事了,接下来仔细 静养,待伤口愈合便可痊愈。” 钱玉熙这才安心,“多谢三位太医。” “不敢不敢。” 钱阁老又问了一些情况,目光在闫太医身上停了半晌,便让放他们随下人下去开方子煎药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三个太医都留守在了燕王府,以便出现意外情况及时施救。 钱玉熙进了屋子,便见燕王已经醒了,“王爷” “我没事。”秦靖脸色苍白,不过精神还是不错,见钱阁老也在,便欲起身见礼,不过被钱玉熙及时阻止了,“岳父也来了。” 钱阁老颔首:“嗯。” “让岳父担心了。”秦靖道。 钱阁老说道:“王爷没事就好。” “岳父”秦靖继续道:“围场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钱阁老问道:“王爷为何如此问?” “那些刺客表面看来是来要小婿性命,只是实际上是留了一手,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小婿的性命,甚至连重伤小婿的意思也没有!”秦靖继续道,声音冷凝,“就好像只是要告诉所有人,燕王遇刺了!” 钱阁老皱眉。 “父皇出事了?!”燕王见状挣扎起身。 “王爷!”钱玉熙忙阻止,“你不能动,万一扯裂了伤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秦靖面色更加难看。 “王爷你别急。”燕王妃扶着他,“围场那边有那般多人,陛下怎么会出事?” 秦靖其实这般轻易便能说服的?一定有事情发生,不然不会在京城给他来这么一出!“钱阁老!” “围场的确出事了!”钱阁老道,“不过并不是陛下出事,而是” “四皇妹?!”秦靖心中一震,不等钱阁老说完便出口道,“是四皇妹出事了?!她出了什么事情了?!”难道父皇真的真的不会的!若是四皇妹出事的话,那行刺他的人这般又是为什么? “王爷,你别激” “四皇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秦靖没等她的话说完便喝道,情绪十分的激动。 钱阁老正色道:“围场传来消息,长生公主不知何故与陛下起了冲突,在陛下的营帐内动了手,砍伤了禁卫军之后逃入了林子中,陛下派人追赶,只是没追上,一天一夜之后在林子深处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秦靖浑身紧绷,本来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开始渗出了血了。 钱玉熙一惊,“王爷?!” “说!” 钱阁老道:“长生公主遭野熊袭击,尸骨无存。” 秦靖双眸欲裂,尸骨无存?尸骨无存?这怎么可能?!“即便遭到了野兽袭击也不可能” “现场发现了长生公主的衣物首饰残留,还有一些啃食之后的遗骸。”钱阁老道。 秦靖不信!一个字也不信!四皇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即便父皇真的信了那些谣言要杀她也不会让她死的这般惨的!即便她真的出事也不会这般惨的!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些啃食之后的遗骸?谁能证明是她?谁能证明?! “王爷,你先别着急,或许” “我没事!”秦靖打算了钱玉熙的话,看着钱阁老,“岳父大人,刺客一事还需劳烦岳父大人与京兆府彻查!” “王爷放心。”钱阁老道,“陛下让下官留下来辅助王爷监国,此事下官自然不能不管。”说完,沉默会儿,又道:“只是围场所发生之事与这次刺杀时间,还请王爷仔细思量,不久之后怕还会有事发生。” 秦靖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应答。 钱阁老也没有继续下去,有些话可以明说,而有些不可以,又说了几句好生养伤的关心之言,便离开了。 钱玉熙亲自送了父亲出来。 “玉熙。”钱阁老示意女儿屏退了下人之后,方才开口,“看燕王的意思,是无心皇位,只是如此形势之下,若是他太过退让的话,不但燕王府,怕是大周的江山都会受到波及。” 钱玉熙神色凝重,“父亲,长生公主真的死了吗?” “你不信?” “父亲信吗?”钱玉熙反问。 钱阁老没有回答,“玉熙,很多事情无关我们信不信。” “可女儿不信。”钱玉熙道,“从长生公主在庆州出事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显得十分的诡异,不是陛下疯了便是有人在设计这一切!虽然女儿始终无法看明白到底为何这般设局,但女儿不信陛下疯了!” 钱阁老道:“可陛下对长生公主的厌恶是真的。” 钱玉熙一愣。 “为父在陛下身边为臣多年,不敢说能时时揣测的准圣意。”钱阁老道,“只是陛下对长生公主的厌恶甚至憎恨的情绪,并非假装。” “怎么会?”钱玉熙道,“难道长生公主真的不是皇家血脉?可是她与陛下” “真相究竟是什么或许也并不重要。”钱阁老道,“如今重要的是燕王如何走下去!” “父亲的意思是” “钱家并不需要一个从龙之功,但若不是燕王继位,钱家未来的路怕会多风多雨。”钱阁老继续道,“而且,若燕王不继位,燕王府便没有明日,玉熙,父亲不希望看到这一日到来。” 钱玉熙眼眶微红,“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女儿会尽力劝说王爷,只是”她抿了抿唇,“不瞒父亲,女儿自嫁入燕王府之后,王爷待女儿的确敬重,但并非事事听从女儿,甚至有些事情听不得女儿的话,所以女儿只能尽力而为。” 钱阁老叹了口气,“为父是为难你了。” “不,父亲,便是为了自己,女儿也该这般做!”钱玉熙道,“父亲,来日若我们所担心的事情真的无法避免,那便请父亲务必以钱家为重,无需为了女儿而有所顾忌!钱家屹立至今并不是因为女儿嫁入燕王府,也不是因为当今陛下坐在皇位之上!” 钱阁老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你好生照顾燕王吧,其他的事情你或许劝不得,但是劝他安心养伤应当是做得到的。” “是。”钱玉熙应道。 秦阳见到了被囚禁起来的崔公公等近身内侍了,在裕明帝派的人带了过去的,不是营区,而是离营区一个时辰马程的乡下小村子里。 包括崔公公在内,都已经被用了刑了,相比于其他的内侍,跟了裕明帝二十年的崔公公算是最轻的,不过他一个皇帝身边最得力最亲近比后宫的妃子陪在裕明帝身边的时间还要多的心腹,如今却被主子怀疑了,这便是不用刑也够他受罪的了。 见到了秦阳,崔公公涕泪俱下,“衡王殿下衡王殿下奴才真的没有背叛陛下,奴才真的没有” 秦阳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不是蚊子,是苍蝇!不说父皇身边的内侍居然出了问题,便是说父皇派来带路的那些人那可不是禁卫军或者宫中侍卫!算了,不想了!“若是本王没有记错,那方公公是你的干儿子。” 崔升跟吃了黄连一样,苦的心肝脾肺都疼了,“王爷,奴才也万万没想到小方子那兔崽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奴才该死,可是奴才没有背叛陛下啊!王爷,陛下是吩咐过奴才,让奴才找机会好好撮合撮合公主殿下跟沈大人,陛下说,公主那性子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嫁给沈大人可是可是陛下说公主除了嫁给沈大人之外没有其他的出路陛下说沈大人很好,他会让公主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的,奴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想办法撮合公主跟沈大人,可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公主下药!王爷,奴才也不知道小方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是奴才的干儿子,他犯下这滔天大罪,奴才难辞其咎,但是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王爷,奴才求你,求你帮奴才给陛下说说,奴才不怕死,奴才没有管好手底下的人害了公主,奴才愿意以死谢罪,可奴才真的没有背叛陛下!奴才伺候了陛下二十年,在奴才的心里,陛下比奴才的性命都要重要!陛下这些日子虽然冷落了公主,可奴才知道,陛下心里还是疼公主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才会这样对公主,奴才知道陛下心里疼公主,又如何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来?” “也并不算伤害,有什么比生米煮成熟饭了更好的撮合方式?”秦阳道。 崔升摇头:“奴才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她如何会容忍的了别人这般设计她?这不是撮合,而是在害人啊!公主她会杀了沈大人,会恨死陛下的,奴才怎么可能这样做?” “你倒是了解那丫头!”秦阳说道,心头一阵一阵的隐痛着,她就这样没了,那般张扬跋扈的人就这样没了?即便事实已经摆在了那里,即便他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仍旧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样没了?就这样消失了? “王爷,奴才真的没有背叛陛下!”崔升哭喊着道。 秦阳吸了口气,“你也不必现在就要死要活的!你身上的这些皮外伤便说明了父皇也不是真的认为你跟这事有关,可方公公到底是你的干儿子,又是在你手底下做事,怎么也得负些责任,再说了,父皇心里不痛快,自然得发作人了,你受着便是!” 崔升大喜:“王爷说的是真的?” “她没了。”秦阳道。 崔升一愣,“没了?谁谁没了?” “本王的四皇妹!”秦阳一字一字地道,“所以,本王也不敢保证你还能活多久,更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父皇的身边。” 崔升面如死灰,“公主公主没了?”公主死了?死了? “父皇很难过。”秦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想为你收了一个这般好的干儿子恕罪,便给本王好好交代,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本王仔仔细细地交代!” 崔升苦不堪言,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怎么交代? 秦阳气的差点没踢了他一脚,他堂堂一个太监总管,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难道手底下的人有没有不对劲也察觉不出来吗? 崔升真的说不出什么来,他的干儿子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方公公是最早认下的,所以也是最信任的,也便是这般才会将皇帝陛下命令他想法子让长生公主喜欢上沈大人顺顺利利地出嫁这事跟他提了一提,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做! 难道那方公公是为了替自个儿的干爹解决麻烦才这般做的? 不! 不会这般简单! 那些药可不是那般容易弄到的,而且即便要下手也不可能在这围场之中,还是在皇帝的行帐之内,假借皇帝的名义! 还有他把他支开打晕他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那分明是在说是父皇指使他的! 只是可惜,他死了! 秦阳一想到这里便又忍不住骂了长生一顿,她便是再生气也不该一刀将人杀了!现在好了,她替别人杀人灭口,害的自己报仇无望了! 不过只要人存在过,便不可能真的找不出一丝的线索,崔升也到底是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在惊恐难过之后,也还是开始去寻找问题,寻找线索的,他一直没发现方公公有问题,不过对他的人生履历却还是很清楚的,跟大部分内侍一样,方公公也是自小便被卖进宫的,净身之后便在宫里讨生活,后来被分配到了太子府中当差,人机灵又肯干事,渐渐的便到了他身边了,他见他不错,也就收来当干儿子了。 这些都没有什么特别。 唯一一个让秦阳觉得算是线索的是,这方公公曾经跟崔公公说过,他在被分配到了太子之前曾经因为犯了大错要被打死,是一个贵人发了善心为他说情,才让他活下来遇见了这么好的干爹,因为当时两人在喝着酒,而且宫中贵人无数,这些内侍宫女受贵人恩惠的事情数不尽数,便是他自己也经历过,也便没放在心上了! 可这般多年前的小事如今想起来了,却是重大的线索! 方公公这般做不管成功与否,他都只有死路一条,也便是说他是拿命来做这事,他是内侍,又是崔升手底下得力之人,权势钱财都不会少,自然不会为了这些拿出自己的命,也便只有恩情了! 可若真的如此的话,那让他做这事的人便太可怕了! 居然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便已经埋下了这样一颗棋子! 难怪父皇要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送来这里 秦阳只觉背脊生寒,比听到裕明帝说长生是孤魂野鬼的时候更加的心惊!他在这小村子里面呆了三日,将崔升在内的所有人都审问了一遍,可除了崔升所说的方公公多年前有一个恩人之外,便再也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反倒是在崔公公的口中问出了这些日子一来皇帝对长生公主的种种怪异态度与情绪,而皇帝开始不对劲便是从去皇陵祈雨祭天回来之后开始的,也便是说皇帝就是在祭天的时候得知长生公主不是长生公主,而是孤魂野鬼,只是这些,到了现在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吧了! 又过一日,秦阳觉得继续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查那些有可能害她的人,也便是在这时候,那日送他来的人给也送来了一个盒子,他打开看了之后,心惊胆战,当即飞奔回营   ☆、381 谋逆 热热闹闹的秋猎因为长生公主出事而戛然而止了,不过在没确定或者该说在皇帝陛下接受长生公主已经葬身熊腹这个事实之前,大伙儿都没得离开,就得跟皇帝陛下一起在这围场里面耗着,京畿大营副统领许昭继续带人在林子里面一寸一寸地搜,那狰狞阴沉的神色似乎不将那野熊找出来挫骨扬灰报仇便不罢休一般,当然,他如此寸土不放,也还是存了长生公主仍然活着的希望,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长生公主存活的几率很小很小,小到了几乎没有。 李长林也是这般认为,所以当他依照密信上边的留言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见到了那个披着斗篷的沉静少女,震惊不已。 “是你” “没错,是我。”长生笑着,却没有半丝的温度。 李长林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虽然还没弄清楚她为何要这样做,但她便是那威胁他的人,目的是为什么,仍是隐隐能猜到了一些,“公主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将皇帝身边的禁卫军统领引开,你说我要做什么?”长生勾着嘴继续笑道。 李长林面色大变,“你疯了?!” “承蒙夸奖。”长生笑道。 李长林不欲再纠缠,转身便走。 “李大人。”长生笑着道,“既然来了,便走不了了。” “你——”李长林怒色爬上了刚毅的脸,扬手便拔出了武器,他不是不知道这时候那送信的人将引出来是不怀好意,但是围场之中有那般多人,即便他离开一阵子,甚至死在这里,陛下也不会有事,但若意图对陛下不利的人是眼前这位,便完全不一样了!“公主殿下,陛下因你出事一事心急如焚,你却这般” “这般如何了?”长生继续笑道,深秋的凉风吹着她的衣角的翩翩起舞,“大逆不道吗?” 李长林抿紧了唇。 “你又如何得知皇帝陛下之所以心急如焚不是因为还没见到我的尸体?”长生继续道,“至于大逆不道,我从懂事开始何曾规规矩矩过?以前大半个朝堂的人不都说我大逆不道吗?今日我不过是将他们的话变成现实罢了。” “你” “李大人不必担心,我不会要你的性命的。”长生继续道,“不过是希望李大人能离开皇帝陛下几日罢了。” “即便我不在陛下身边,还有” “既然李大人如此放心,那便不要动手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 李长林哪里会听她的话,眼见话说下去也没有用了,便直接动手了。 凌光随即冲了出去。 两人叫起了手来。 萧惟站在了长生的身边,经过伪装的脸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深处也仍是有了波动。 “你放心,我没想要他的命。” “不。”萧惟看着她,“他若是留着,将来对你来说必定是祸患!” “我的祸患多着呢,多这般一个不多,少了也不会少多少。”长生道,“况且,他有整个永宁侯府做负累,又能做什么?” “可是” “我不会给你对别人愧疚的机会。”长生看着他,“你是我的,什么都是我的,便是愧疚也只能对我!” 萧惟一愣。 “怎么?”长生挑眉,“你不赞同?” “不!”萧惟道,笑了开来,“甚为赞同!” 长生眯眼笑了。 那边,战况正激烈。 李长林的确是老将士了,论带禁卫军,他的能力与手段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单打独斗,便是出尽了全力也只能在凌光手下支撑了小半个时辰,“长生公主,陛下待你不薄——” 长生看着已然被制服了的李长林,笑道:“所以我会好好地回报他。” 李长林心神俱震。 他知道这些日子陛下跟长生公主之间有矛盾,但从未想到过会到这个地步,他甚至曾经想过两人会不会是故意的,可是现在现在—— “你疯了!” 除了这个,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她? 即便她真的成功弑君又如何?她终究不可能如传闻中的那般当上皇帝的,便是陛下死了,还有陛下的皇子,即便她也将几位王爷给杀了,可皇族宗族之中还有人,她总不能把整个皇族宗族都给杀了,即便她真的敢这样做,满朝文武,大周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会容的了她! 长生淡漠地抬起了目光,然后望向西边,哪里的天边正火热地燃烧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便是皇陵的方向。 她说过不会心软,说过不要怪她,她想过要他的命,可是,她从来没有真的要这样做过,从来没有—— 是他逼她的! 现在是他逼她的! 既然一切的开始便在哪里,那就在那里结束吧!死在他心爱的妻子坟前,应该会心满意足了吧? 萧惟上前,伸手揽住了她,“别怕。” 怕? 长生笑了,笑的寒意森森,不,她怎么会害怕?事到如今又如何还会害怕?她是恨,满腔的恨意,滔天的怒火—— 她恨不得将这天地都给毁了! 有何好怕!? 秦阳急匆匆过了回去,可是已经晚了,裕明帝不见了,禁卫军统领李长林也失踪了,秦阳在帝寝帐前发作了一通,差点没将守在那里的禁卫军给砍了,然后从围场入口处的守卫口中得知了今早有人拿着皇帝的令牌离开了围场,那人穿着禁卫军的服饰,而裕明帝昨夜便是要了一套禁卫军的服侍,不用说,今天早上离开围场的人是谁了! 可他一个人离开,还是乔装离开! 这意味着什么?! 父皇你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阳想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精光,转头便去寻许昭了,“你说,那臭丫头到底在哪里?!她到底想做什么?!” 许昭神色冷厉,“衡王殿下来的正好,末将正要去寻衡王殿下了。” 秦阳神色一变,心头涌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 “八八皇弟魏王魏王他谋反了!”便在此时,有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来了,也便是在这时候,秦阳方才发现营帐之中还有别人。 安王秦嵘。 “你说什么?!”秦阳狠狠地盯着他。 安王哆嗦了一下,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秦阳恨不得一巴掌扇了过去,他这样子给谁看?“你说清楚了,方才” “魏王谋逆。”许昭道,“不久之前欲谋害安王殿下,正好末将及时赶到,才救下安王。” 秦阳怒不可遏,“放屁!”魏王谋反?魏王的确狼子野心,但是他不是傻子,他现在拿什么谋反?就算真的等不及了要谋反,去对付一个秦嵘有什么用?他是傻了还是真的以为秦嵘得了父皇几日的宠爱便认为他是对手了?!他便是要谋反首先要走的就是不对!“父皇不见了你可知道!” 许昭道:“知道,所以末将更要及时将魏王控制住,以免他伤及陛下!” “你是说父皇不见了便是魏王做的?”秦阳怒极反笑,“你敢说这句话?” “魏王的确对陛下意图不轨。”许昭继续道,“至于他将陛下关押在了何处,等末将将他擒获,再仔细审审便知道了。” “你——” “为了安全起见,还请衡王与安王殿下呆在这里。”许昭不等他说下去便道,“末将会留足人手在这里保护两位王爷,两位王爷尽管安心。” “许昭——”秦阳哪里还想不通?即便秦韶真的做了什么,可他们也不会干净!“那臭丫头受了刺激发疯,难道你也要跟着发疯吗?” “对了。”许昭继续道,“末将在搜寻林子的时候发现了长生公主出事一事与魏王有关的证据,所以,便是为公主报仇,末将也定会将魏王给抓拿归案,请王爷放心。” 秦阳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一把揪着秦阳的衣裳,“你让那个臭丫头来见我!你让她来见我——”一副他不答应便杀了他似得。 许昭却不为所动。 “你听到了没有——” “长生公主死了。”许昭道。 “你放屁!”秦阳大怒,“老子死了那臭丫头都还没死了——”他一拳打了过去,声色皆厉,“让她来见我,否则即便她将”父皇给杀了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咬了咬牙,一字一字地道:“即便她真的做到了她现在准备要做的所有事情,她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你去告诉她,若是她不想最后功亏一篑,便来见我!” 许昭盯着他。 “告诉她,我说得出便做得到!”秦阳继续道,“她若是不来见我,即便她将所有人都给杀了,我也能让她功亏一篑!许昭,我敢说便是做得到!” 许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半晌,“两位王爷好生歇息一下,末将先去抓拿叛逆。”说完,便转身离开。 秦阳怒的踢翻了桌子,然后疼的他脸都青了,“臭丫头——该死的臭丫头——臭丫头——”就知道沾上了她没好事,就知道她就是一狼心狗肺的! “八皇弟”秦嵘脸色苍白地嗫嗫开口。 秦阳面目狰狞,“不要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算是被吓破了胆长歪了可脑子还在,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看不出来吗?你才是皇兄而不是我儿子,你不归我管!” 秦嵘脸色更难看。 “我问你!”秦阳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昨天你可见过父皇?” 秦嵘动了嘴唇,但是没说出话来。 “说!”秦阳气急败坏。 秦嵘这才开口 ,“我见过”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父皇的情绪有没有不对劲?他是什么时候跟人要了一套禁卫军的衣裳的?”秦阳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秦嵘却答不上个所以然来。 秦阳恨不得撕了他,不过最终也还是没对他下手,而是泄恨地砸了帐子中许昭的所有东西,然后便试图出去,结果没有意外地没有成功,即便他拿出了衡王的身份去压人,也还是出不去,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这些人不是许昭收买了的,而不过是被他给迷惑了而已! 许副统领说衡王跟安王极为重要,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出营帐,一定要保护他们万全,一根头发丝也不能掉! 魏王谋反啊,差点就杀了安王殿下了,衡王殿下现在嚷嚷着要去杀了那乱臣贼子一定不能让他出去,否则一定会出事的! 秦阳还不知道他许昭居然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 还有这些一根筋的混账,有人谋反他们不是应该去保护皇帝的吗?在这里守着他算什么?可当他嚷嚷出这些的时候,人家说大人已经安排好了,陛下那边不会有事,请王爷放心。 放心个屁! 皇帝早就不在这围场之中了! 可他不能说,禁卫军那边方才他已经封口了,当时只是担心皇帝私自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没想到许昭居然敢这样做,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许昭现在定然还不敢惊动父皇的,他就算要对父皇出手也要先让魏王谋逆一事深入人心,然后再对父皇下手,将罪名推到了魏王身上! 不! 不对! 他来找许昭不就是因为怀疑是那臭丫头将父皇给弄出去的吗?他还亲口告诉了他这件事! 许昭怎么会不知道? 他气疯了不成?! 可是 可那臭丫头有什么本事让父皇明知道她有问题还自己一个人出去? 父皇便不怕她对他不利? 还是另有内情? “八皇弟” “你给我闭嘴!”秦阳一屁。股坐了下来,没有心情去应付秦嵘,“你让我安静一会!”说什么说?若是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情,说的再多也是没用! 臭丫头,有本事你就出来,看我怎么对付你! 该死的臭丫头! 是夜,京畿大营副统领许昭带着人将魏王殿下的营帐给团团围住了,宣称魏王谋逆,把皇帝给抓了,只是此时魏王的营帐已经空空如也了,他不见了,这也便是坐实了魏王谋逆将皇帝给抓走了的事实。 一下子,天都要塌了! 皇帝被人抓了,天还不塌吗? 是魏王? 魏王要谋逆了? 即便有些突然,可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却仍是信了这个消息的,燕王成了嫡子,便是将来太子的不二人选,魏王岂会甘心? 长生公主出事,围场正乱着呢,陛下也处在伤心混乱之中,魏王趁机下手并无不可能。   ☆、382 更恨 当然,真正坐实了魏王谋逆一事的是礼部郎中王驰王焕之,许昭在围场外边的官道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王焕之。 根据王驰所说,他是第一个发现魏王意图谋逆的人,而发现了之后当即前去禀报陛下,陛下当时震怒,只是还念着父子之情,没有当即命人将他抓拿,而是私下让他陪同去见了魏王,想要给魏王悬崖勒马的机会,只是没想到魏王见事发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的将皇帝给抓了。 原本是要挟持皇帝,逼皇帝退位将皇位传给他的,只是皇帝不允许,说即便他死了,他还有好几个皇子,魏王愤怒之下说是谁挡了他的道他便杀谁,然后就拿安王开刀了,原本是想先杀衡王的,毕竟衡王的身份比安王的贵重,威胁也是更大,不过衡王这两日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好先拿安王开刀了,但却没想到被许昭给碰上了,而且他还发现魏王跟长生公主出事一事有关系,这才提前暴露了魏王的阴谋! 许昭当机立断把两位皇子给保护起来,然后便去抓拿魏王营救皇帝,只是还是迟了一步,魏王先一步带着人杀出围场去了。 王驰为了保护皇帝陛下,一路与魏王虚以为蛇,可最后还是不得他的信任,要将他杀死,他拼死逃离,庆幸魏王着急逃离,没有赶尽杀绝。 被许昭救下之后,魏王的阴谋真正大白天下了,而且还得知了他的下一步计划,魏王打算挟持皇帝回京城,借助京畿大营将京城给控制了,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然,也不会放过围场中的许昭,打算诬陷许昭勾结燕王谋逆,铲除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没了燕王,再趁乱杀了围场中剩下的两个皇子,皇位舍他其谁? 这般算无遗策,谋逆的不是他魏王还有谁? 秦阳是被软禁着,但也并没有与世隔绝,甚至为了安抚衡王殿下的情绪,看守他的人将魏王谋逆的前后详细地告诉了他,同时重申了他的重要性,若是魏王挟持皇帝顺利回到京城控制住了京城,那在京城之中的燕王也活不了了,到那时候,皇帝身边最贵重的皇子便是衡王了,虽说安王年长,但是真的到了最后时刻,他这个长子若是成为衡王走向皇位的障碍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愿意看着安王消失,又或者跟燕王一般,让衡王也成为嫡子,毕竟若是魏王控制了京城,怕也不会放过荣贵妃了,衡王要当嫡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秦阳相信秦韶会谋逆,但是绝对不信他会这般愚蠢地被发现了,更不信许昭会让他成功逃出围场!至于父皇,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身离开京城,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但明显不是魏王挟持的,也便是说那王焕之所说的这些所谓的谋逆过程都是子虚乌有! 而谁能让他王焕之冒死说谎诬陷魏王? 许昭? 他能有这个本事?! 只有那个臭丫头! 只有她! 秦阳越想越慌了,那臭丫头说魏王挟持了父皇,说他现在正回京去,那便是说,即便父皇出事了,她也可以将所有的罪名推到了秦韶身上,还有秦靖,若是秦韶真的回京,他也活不成! 那臭丫头—— 那臭丫头即便没有胆大到了弑君,怕也不会让父皇好过! 又或者,他将魏王给搬出来,便是要弑君! 她要弑君! 她—— 秦阳心中战栗,不行,绝对不行!燕王的死活他不管,可她绝对不能如此对父皇!她更别想在弑君之后利用他来当她的傀儡! 臭丫头! 臭丫头—— 秦阳知道自己必须在许昭离开围场之前见到那个臭丫头,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去让许昭来见我!马上让他来见我——” 许昭没有空去见他,除了要应付围场中的众人之外,他还得启程返回京城去围堵秦韶,虽说放他离开在计划之中,但京畿大营那边始终是一个不定因素,忠勇侯那边偏向于他们的机会只有五成,现在他哪里还有时间去理会秦阳? 见阿熹? 现在便是见了阿熹又如何? 他都没能见到她,他拿什么见? 不过秦阳的决心却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居然拔了刀以死相逼,若是他不去见他,他便死了算了。 许昭气的跳脚,不得不调转马头回去见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秦阳怒不可遏,“让那臭丫头来见我,否则我便死在这里,哦,死之前我还会把他也一并杀了。”手指着秦嵘。 秦嵘面色又白了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八八皇弟” “到那时候我看她让谁来当傀儡!”秦阳冷笑,“现在这般情况即便她把所有皇子甚至父皇也给杀了,她也当不成皇帝!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不会让她如愿,她总不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杀了,所以,她一定需要一个傀儡,她让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们死了,我看她去哪里找傀儡!别想着京城里面的秦靖,你别看他一副老实的模样,我们这些兄弟里头最难控制的便是他,不然他凭什么走到今日?!告诉那个死丫头,让她来见我——” 许昭神色深沉。 秦阳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冰冷决绝地回视着他,许久许久之后,许昭让步了,“我会给你传话。”便是承认了长生还活着。 秦阳脚踉跄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发软,仿佛虚脱了一般。 她果真活着! 她活着! 可她都做了什么?! 她都在做什么?! 那是父皇啊! 就算这些日子对不起她了,可到底疼了她那般多年的父皇啊,就算她是孤魂野鬼,可疼了她这般多年的父皇便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她怎么下的了手?! 秦嵘缩在了一旁,浑身颤着,惊恐异常,即便再笨再糊涂,现在也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理解,但是清楚自己最糟糕的下场就够了。 他不该离开皇陵的! 他应该一直一直待在皇陵的! 母妃在那里,母妃会保护他的! 他不该离开皇陵的! 秦阳一直等着,他知道许昭一定会把他的话带去的,只是却不敢肯定长生会不会听的进去,会不会受他的威胁,即便他所说的话有道理,也是她现在面临的困境,但是以那臭丫头的性情,未必便会听得进去! 她这一言不合便要弑君的阵势,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忌惮的? 说不定她就真的打算把所有反对她的人都给杀了,或者直接便想要毁了这个天下来泄心头之恨了! 秦阳一直等啊等,直到以为自己不好的猜想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来了。 她终于出现了! 原本想着等她出现了他一定会狠狠地臭骂她一顿,可真的见到了,秦阳却一句怒骂的话也说不出来,即便她仍旧是那般模样,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却又截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里里外外除了模样之外,全都不一样了! “听说八皇兄找我。” 秦阳盯着她,见到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走到了椅子边坐下,神色淡淡,仿佛只是来赴一个简单的约似得,便是被她的变化给怔了一下,可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了,怒火也随之烧起,“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谋逆,是在弑君——” “八皇兄这说的是什么话?”长生拂了拂鬓边的秀发,“谋逆的是魏王,意图弑君的更是魏王,怎么便成了我了?我们兄妹虽说感情不怎么样,可到底是亲兄妹,我可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活着坐在这里,八皇兄不是应该问问我好不好吗?” 秦阳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擒住了她的双肩,双眸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就这般恨父皇?恨到了不但要祸害他的江山,还要夺了他的命?!” “八皇兄此话怎讲?”长生咧开嘴角笑了。 秦阳继续道:“我问过父皇了,他没有对你下药!他只是吩咐了崔公公找机会撮合你跟沈文俊,他只是想要你心甘情愿地出嫁!秦长生,父皇这些日子为何这般对你,你心里很清楚,虽然我不信父皇所说的那些荒诞的话,可是秦长生,父皇便是有错可也不至于你做到这个地步——” 长生微挑眉梢,“看来父皇现在不但宠着五皇兄,连你也” “若不是他因为你出事而愧疚,若不是因为我言语相逼,你以为他会说吗?”秦阳越听越气,“他是皇帝,若不是乱了方寸,若不是悲伤到了极致,他怎么可能跟别人说那些话?!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他就是恨你,为什么不能恨你?在你侵占了他女儿所有的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能恨你?他就是要把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凭什么他痛不欲生,而你却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他又说,他下不了手,他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你的,可是他下不了手,他说你为什么要从庆州回来?为什么不直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要回来?他说你只有嫁给沈文俊才是最好的出路,只有这样,你的后半辈子才可以安安稳稳!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做事颠三倒四,心思更是前后不同!” 长生没有说话。 “他是疯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疯?我都要疯了——”秦阳继续道,“那样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可他信了!而你——”他死死地盯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不是活人而是孤魂野鬼,藏在这具身体里面的孤魂野鬼,哪里会有这样的孤魂野鬼?!“他说,你是他的女儿——” 长生一动不动,便是连脸色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不过也不说话。 “秦长生,即便他坚信不疑,可他仍旧是认了你这个女儿,他之所以如此疯狂,如此颠三倒四乱七八糟都是因为他认了你这个女儿!”秦阳赤红了双眼,“他认了你这个女儿,而你现在却是要他的命——秦长生,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长生缓缓开口:“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我便走了,许昭带着人回京去了,我死里逃生还没见过其他人了,得去见见,免得吓到了他们,也顺便跟他们表明表明我可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现在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救回皇帝陛下,铲除奸佞,当然了,眼下要做的便是保护好两位皇兄。” “父皇只身离开围场是不是你所为。”秦阳松开了手,冷下了脸,心头最后的一丝火热似乎被她这般漫不经心的无情给浇灭了。 长生摊手无奈道:“八皇兄不信我我也没法子。” “父皇离开之前让人送了一个盒子给我。”秦阳看着她,眼眸跟心一样的冷,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还有一张叠着的明黄色的绸布,甩手仍了过去。 东西砸在了她的脸上,然后落到了她的膝上。 “你好好看看,看完了之后你若是还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那便继续吧!”秦阳一字一字地道,“不过之后不要忘了送我跟母妃一程,好让我们一家人在地底下团聚!我母妃这些年可想皇后娘娘了,下去了想必也不会难过!” 长生看着他。 “秦长生——”秦阳咬着牙,“我一直不承认我把你当妹妹,可是在你出事之后,我知道我认了你这个妹妹了,或许是母妃耳提命面,也或许你虽然找我麻烦但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又或许到底是血浓于水,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秦阳瞎了眼才会认了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妹妹——” 他吼了出来,浑身颤抖,脸色青白,双眸猩红,这是愤怒到了极致,伤心到了极度的表现。 他看过了人了! 看错了她了—— 长生低下了头,抬手将落在了膝上的绸布拿了起来,打开,看着里面的字,每一个字都是那般的熟悉,便在不久之前她方才模仿过,用来控制京畿大营,给秦韶釜底抽薪的,她看着,没有多少个字,可是却看了许久许久,然后,弯腰去捡起已经落在了地上的那封信,这一次看的很快,然后,抬头看着秦阳,咧开了嘴,露出了森森白牙,“你以为我看了这些便会作罢吗?便会放过他,便会如从前一般亲亲热热地孝顺恭敬他?不!秦阳,我只会更恨他,更恨他——” 、   ☆、383 莫要后悔 他凭什么这样做? 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他以为他这样做了她便会感激涕零吗? 打了一个巴掌再赏一个枣儿,他爱玩这一套可她不受! 秦阳看着她怒不可遏的面容,也没有再说什么,“你恨也好不恨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情!不过正如我阻止不了你,你也别想利用我!” “你想如何?”长生冷笑。 秦阳道:“放我走!我要回京城!这天下谁来做你们打的你死我活都不关我的事情,但是我母妃不能有事!” “秦韶不会有闲情去管你母妃。” 秦阳嗤笑:“我是不是要感激你说这话?”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又道:“就算他秦韶不会动伤害我母妃的念头又如何?那是我的母妃,在这时候若不能守在她的身边,我还算什么儿子?当然了,你没有母妃是不会知道的!” 长生戾气大涨。 秦阳视若无睹,她是秦长生还是孤魂野鬼都不重要!他不怕她,她就算是阎王爷也休想在他这里嚣张!“放我走,否则就鱼死网破!秦韶没闲情管我母妃,想来你也不会有时间来应付我!” “你要找死,我还拦着不成?”长生冷笑。 秦阳讥笑:“多谢!” 长生目中的寒意大涨,似乎要吃了他一般,不过最终到底是没有发作,拽着手里的东西甩袖离开。 “秦长生!”秦阳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道:“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的!” 长生的脚步顿了一下,也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 京畿大营护卫着整个京师的安全,这里驻扎这的三十万大军是京城最后的一道防线,可以说谁若是控制住了京畿大营,京城便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不过历朝历代,无数人打着京畿大营的主意,可真正成功凭借着掌控京畿大营夺取江山的人却没有几个。 秦韶如今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便要看忠勇侯扛不扛的住了。 陈韬跪在了地上,背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只是却仍是面无表情,仿佛面前盛怒的人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你是陈家的子孙,陈家的子孙——” 忠勇侯知道如今忠勇侯府的处境不妙,也担心裕明帝如今属于燕王,为了打压魏王防止魏王闹事而再度打压忠勇侯府,甚至可能将来魏王真的会连累到忠勇侯府,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毁了忠勇侯府的会是自家人,还是他的儿子! “魏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家族存亡都不放在心上?!” 陈韬笑了,却是渗人,“魏王没有给孩儿任何东西,是孩儿不想姐姐枉死之后她的孩儿们也都活不下去!” 忠勇侯大怔。 “父亲不会以为封了口便不会有人知道吧?”陈韬就笑道,森森寒意入骨,“姐姐也是陈家的子孙,可是母亲下手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手软,即便事后,除了念了那两天的经书,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享受的天伦之乐,忠勇侯夫人的尊荣,一点也没有少!” 忠勇侯浑身颤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姐姐去后,孩儿每日都梦到了姐姐,梦见她浑身是血地哀求孩儿,求孩儿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一双可怜的儿子,她说魏王迟早会再娶会再生其他儿子的,她的儿子们没有人护着会活不下去,她还说她不怪母亲,不怪陈家,只是求我照顾她的儿子!”陈韬继续道,“孩儿如何能不应下?” “你——”忠勇侯气血翻滚,他以为儿子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魏王许下的好处,是一时权欲熏心了,才会这样做,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那可怜的女儿? “忠勇侯府是对不住魏王妃,为父更是不配为她父亲,可是韬儿,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要整个忠勇侯府来给你姐姐陪葬!” 陈韬冷笑:“只要魏王成功了,这事便不会发生了。” “你以为当今陛下是昏君吗?”忠勇侯府怒斥道,“当年他一道诏书,四国公府灰飞烟灭了!即便魏王手中有陛下在,他能挟持陛下坐上皇位,又能坐多久?南王世子便在燕州城,只要有一个人将京城所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他便会带兵前来救驾,更不要说” “如此说来,父亲是不愿意了?”陈韬没等他说完便道,“不过可惜的是即便父亲你对皇帝忠心耿耿,他来日清算的时候不会比当日对四国公府仁慈!对了,长生公主也死了,是魏王下的手,听说皇帝为了这事差点就疯了,想来就算是为了给长生公主拉人陪葬,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与魏王谋逆有任何关系的人!” “你——”忠勇侯只觉一口腥甜涌上了咽喉,不过却死死地咽了回去,“你就这般恨我与你母亲,这般恨陈家?” “不,孩儿只是要完成姐姐的嘱托罢了!”陈韬道,“幼时父亲一心一意谋仕途,母亲的心思都在大哥身上,是姐姐一手带大了孩儿,孩儿岂能连她死后托梦的嘱咐都完成不了?” “你以为燕王便是好的?”忠勇侯怒不可遏,“这些年来你以为他待你姐姐就是真心的?便从未有过利用?他娶你姐姐不过是为了将忠勇侯府与他绑在一起,他让你姐姐生孩子也只是为了让这段姻亲更为巩固,还好所有人都认为了忠勇侯府便是他的后盾!你姐姐的死固然是你母亲的错,可即便你母亲没有做下那事,来日忠勇侯府无用了,他还会如此待你姐姐吗?你姐姐所生的两个孩儿还能够得一个好?!这些年忠勇侯府一直没有为他所用,他私底下如何待你姐姐的你可知道?人人都说你姐姐受尽宠爱,连生两子,若不是难产而亡的话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 “我知道!”陈韬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姐姐过的战战兢兢的,也知道魏王对姐姐到底是什么心思,可是这又如何?至少他还算是善待姐姐,至少他给了姐姐脸面荣光,至少他从来也没有伤害过姐姐更不会在她生产最需要家人支持的时候对她下手要了她的命——” 忠勇侯脸色发白,踉跄地退了两步。 陈韬却又嫌不足,“姐姐死的时候多绝望?她一定想过将来她的丈夫可能会因为一些愿意而抛弃她,甚至要她的命,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下手的人是自己的家人还是最亲最信任的母亲!母亲——她怎么下的了手?她怎么下得了手?!就是为了大哥,为了大哥将来还有一个爵位可以继承?!魏王会连累忠勇侯府,可只要忠勇侯府一直守着,没有与魏王狼狈为奸,那不管是陛下还是将来的皇帝,也都不会赶尽杀绝!忠勇侯府为大周撒下的血不会比司家少多少!最多不过是丢了这爵位,丢了这荣华富贵罢了!值得用姐姐的命去换吗?!那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亲生女儿,当年是你们不敢抗旨才让她嫁入狼窝的,现在你们却又来怪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你们以为她死了,便能砍断危险吗?便能够与魏王撇的一干二净吗?!是啊,姐姐死了之后,忠勇侯府便重新得了好处了,你成了这京畿大营的统领,即便有一个许昭在碍眼,可也到底是回来了,忠勇侯府终于可以禀告祖宗,没有丢了列祖列宗拼命赚来的荣耀!只是你们都当陛下是瞎子吗?你说陛下不是昏君,可为何便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忠勇侯面色一点一点地灰拜。 “我知道魏王也不是好东西!”陈韬继续道,“我也不信将来等他登基了,真的就一定会将皇位传给姐姐的儿子,即便立了太子,可一个没有母亲,外族还是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弑君夺位,而且曾经还为了撇清跟他的关系下手杀了他的王妃,这个太子之位也未必就能一直坐下去!魏王刻薄寡恩,我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可谁让他是姐姐孩子的父亲?我只能帮他,帮他铲除眼前的障碍眼前的危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护住姐姐的孩子,也才可以让你们真真正正地向姐姐赎罪!” “你要杀了你母亲吗?”忠勇侯问道,神色惨烈。 陈韬笑了,“我怎么会弑母?身为人子,我甚至连质问她的权力也没有,我不过是要告诉她,姐姐这个魏王妃不会给忠勇侯府带来任何的危险,反而,会给忠勇侯府送来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她不过是要大哥顺顺利利继承这个爵位罢了,我便保住它,甚至能让它更进一步,我要让她看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忠勇侯嗫嗫着嘴唇,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陈韬看着他,赤红的眼眶当中泛起了泪水,“这也是你们欠姐姐,欠她两个儿子的!”所以,他也没有选择! 忠勇侯还能有什么选择? 若是魏王失败被擒,忠勇侯府便会成了同谋,即便他一兵一卒都没有动,陈韬所做的这一切都足以将忠勇侯府满门抄斩! 他还有什么选择? 京畿大营除了许昭带走的三万将士之外,便都在这里了,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控制京城,当然,若是没有皇帝的诏令的话,谁也不能调动一兵一卒的,不过作为京畿大营的统领,要捏造出一道诏令轻而易举,更别说是以救驾为名出兵! 秦韶赶到京畿大营的时候,陈韬笑着恭迎了他,将整个京畿大营拱手送上,秦韶长剑一指,二十多万大军直逼京城! 若是有皇帝在手,他自然是不需要这般着急掌控京城,而是应该先将围场上敢算计他逼他到这个地步的长生一帮人给收拾了,可是皇帝现在不在他的手里,所以,他只能先掌控住了京城,然后再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处置乱臣贼子,至于皇帝,自然是要继续搜寻的,相信秦恪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秦长生会算计他,秦恪虽然也会,但他绝对不会保护皇帝,只要皇帝一死,他再将燕王给杀了,还有谁能与他作对?! “衡王还在许昭的手里,王爷最好先控制住荣贵妃。” 秦韶冷笑:“等我们控制住了京城,还愁抓不到一个荣贵妃?”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先控制京城! 除了京兆府的城防军,各部衙门的衙役之外,京城还有留下来的一万禁卫军,这一万禁卫军可不是忠勇侯能够诓骗的,若是秦靖将他们给集结起来,便是挡不住他们的大军,守住城门怕也可以阻扰一阵子,而如今,他却一刻也耽误不得! 秦长生那贱丫头算计他,未必便只是为了独吞这一切,或许她从头到尾便真的只是跟皇帝合演了一场戏,便是不是,可她与燕州的南王世子交情颇深,如今皇帝失踪,她若是传了消息去燕州,南王世子必定会领兵南下,到时候他若是还没有将他想要的真相给坐实了,便是他遭灭顶之灾了! 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京城,然后站在正义这一方! 即便南王世子被蒙蔽了,可只要他名正言顺了,他也只能作罢! 他是裕明帝的长子! 没了秦靖这个伪嫡子,谁能阻止他?!   ☆、384 逃 “父亲,到底什么事情让您这般时辰过来?”半夜子时,万籁寂静,守卫森严的燕王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钱玉熙得知了消息匆忙敢来,便见父亲神色异常凝重地站在大厅之中,心下一沉,忙上前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京畿大营有异,你马上带着王爷出城!”钱阁老直接开门见山,“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与人手,你们出城之后他们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钱玉熙神色一惊,“京畿大营有异?” “这两年京畿大营虽然频繁调动,但你大哥始终在里面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钱阁老道,“空穴不来风,如今京畿大营那边既然传来了这消息,我们便不得不防!你先带王爷走,等事情明朗之后再回来!” “父亲要我如何带王爷走?”钱玉熙握紧了拳头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王爷若是知道了这事必定不会离开的。”她吸了口气,“父亲是要我强行带王爷走?” “这是我找太医要的。”钱阁老将一个小瓷瓶拿出来,“里面的药水倒在手帕上捂住口鼻,人便能昏睡过去,你拿去。” 钱玉熙苦笑:“真的必须这样吗?” “玉熙。”钱阁老语重心长,“父亲知道来日燕王必定会迁怒于你,只是如今失态紧急,我们已经来不及去确认到底怎么回事,京畿大营那边有将近三十万大军,除了陛下,落入任何人的手里燕王都不会有好下场!” “父亲” “不要说什么钱家不要管你们的话了!”钱阁老打断了她的话,“早在陛下赐婚之后,钱家便已经跟燕王府连为一体了,即便钱家不管,也无法独善其身,更何况,你们离开了,钱家还可以少了掣肘,更能全力应付接下来的动荡!” 钱玉熙深吸了一口气,“好,我马上去办!”说完,深深地给父亲施了一礼,“父亲,请务必保重!” “放心,不管是谁,只要他还顾念着名声便不会轻易对我下手!”钱阁老正色道,“钱家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的动的了的,再说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陛下不会如此轻易便出事的。” 钱玉熙颔首,其实从长生公主在庆州出事一来,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嗯!” 虽说秦靖对她这个妻子并未真正地上过心,但作为丈夫该做的,他还是做了,而且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她要做到父亲安排的事情并不简单,只是当她将浸了药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的时候,他睁开眼睛之时的神色,让她突然间心中颤抖,竟然生出了后悔之意来,只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若是知道京畿大营出事,他必定不会离开的,相反,他还会不惜一切地弄清楚情况,拼尽一切地保护皇帝!可不说如今他根本对抗不了近三十万的将士,便是他这一身的伤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对不起” 她只能说对不起! 只能这样做!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秦靖晕死了过去,可脸上的震惊仍是残留了下来。 钱玉熙快速收拾好心情,唤了人进来将秦靖抬着出去,马车已经在后门等候多时了,而当他们将秦靖送上马车的时候,马车里面还有另一个人,虽然没有被迷晕,但是也吓的够呛的。 “靖儿?!”余氏吓呆了的模样在看到儿子被人抬进来而且意识不清,当下便惊叫出声了,在也深夜之中显得异常的刺耳。 钱玉熙恨不得堵住了她的嘴,若不是知道丈夫甚为在乎这个母亲,她根本便不想带上这般一个累赘!“老夫人若是不想被发现的话最好莫要在这般一惊一乍!” 余氏却没被她的话给吓着了,“你这个毒妇对靖儿做了什么?!”方才她是被她几句话给吓到了,现在缓过神来了,哪里还容的了她这般放肆!“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该死的毒妇!这些日子就是她蛊惑了靖儿,让他一日一日对她这个母亲冷淡,让他们母子离心! 这时候的余老夫人倒是忘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一心一意认为就是儿子娶了这个毒妇他们才会如此疏远的! 她不但蛊惑靖儿不孝顺她,甚至还将她关在院子里头,想要把她一辈子!这个毒妇! “你休想害我的靖儿,你休想——” 钱玉熙额上青筋都冒了,“老夫人放心,王爷不过是睡着罢了,不过你若是再这般嚷嚷被人发现了的话,那不但王爷走不了,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阶下囚的日子,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过?” “你休想糊弄我!”余氏怒道:“我的靖儿就快是太子,谁敢伤害他?!” “陛下也不能吗?”钱玉熙道。 余氏一愣。 “便是陛下不会,可那些嫉恨王爷的人,想要太子之位的人,也会!”钱玉熙继续道,“老夫人若是真的担心王爷,便安静一些!” “你——” “来人,走!”钱玉熙放下了帘子,马车中顿时黑暗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马车里头没有点灯。 余氏不知道是被这黑乎乎给吓到了还是让钱玉熙的态度给气着了,没有再嚷嚷,只是那手死死地握着秦靖。 钱玉熙见她不闹了,也敛神思索起眼下的形势以及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应对的方法,如今逃离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不可能躲一辈子,终究是要面对这一切的!只是不知道如今闹事的是魏王还是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长生公主,你真的死了吗? 马车内安静的可怕,除了外边传来车轱辘走动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的声响,余氏起初还憋着气并不觉的有什么,可随着马车走下去,钱玉熙还是不说话,秦靖也还没醒来,她便开始惊慌起来了,“你到底把靖儿怎么了?他什么时候才可以醒?!” 钱玉熙收起思绪,“天亮便回醒来。” “你”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闭嘴!”钱玉熙低声喝道。 外头传来了声响。 如今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而以钱家的身份是无法打开城门的,即便是燕王府的名头,也开不了这城门。 便是钱玉熙知道父亲既然让他们走便必定是做好了准备,仍是不禁紧张起来。 守城的士兵被唤醒了,厉声叱喝,“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你们这是做什么的?” “禁卫军奉陛下的旨意护送刑部仵作与太医院太医赶往围场。”外头传来钱家家卫的声音,“这是陛下手谕,请过目。” 那守城的士兵就着火把看了那人手中的明黄色绸布,哪里敢去翻看,而且就在昨夜城门即将关闭之时,的确有禁卫军进城,说奉陛下的旨意回来,如今又来了这一班人,而且拿着手谕,自然也便客气起来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下官自然不敢阻拦。” “大人,我们就这样放下出去?不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那是圣旨!” “可前几日不是说有人行刺燕王殿下,现在还没抓到人了,若是” “你知道什么?!”那头领低声斥责,“那人是禁卫军的,我见过不会有错,总不会禁卫军跟刺客勾结吧?还有,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派人来接刑部仵作跟太医院的太医去围场?” “陛下病了?” “你才病了!是长生公主出事了,听说被野熊给吃了,就剩下几块烂肉,陛下不信那就是长生公主,让人来回京来找太医跟仵作去验!” “啊?” “啊什么啊?这可是进城那禁卫军大人亲口说的!这事谁拦着谁找死!” “长生公主真让野熊给吃了?” “赶紧开门!” “是是是!” 门缓缓打开了。 待马车顺利通过之后,随即又紧紧地关上了,等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后边也没有人追来,钱玉熙方才松了口气,随后便一路急速奔跑,直到天开始发亮了,马车方才停了下来。 钱玉熙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子看向外头,却并不认得此处是何处,只见这是一处庄子,而这一路走的是乡间的小道,想来是一处乡下的农庄,从车程来看,离京城不远。 “你到底把我们带到哪里了!?”这一路上余氏都没有发飙过,如今马车停下来了,也似乎没感觉到了危险,便开始作妖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伤害靖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钱玉熙知道与这般一个妇人计较是贬低了自己,可看着被她像是护身符一般抓着的丈夫,她仍是动了怒,也更为的鄙视,但到底还是给了丈夫面子,“老夫人放心,此处很安全。”说完,便不与她继续了,吩咐人直接将马车驶进了庄子里头,等关好门户了,这才下了马车,然后不顾余氏吃人的目光从她的手中将丈夫给夺回来,等将丈夫送进了屋子,为他盖好了被子,正打算去安置余氏免得她继续作妖的时候,手臂被人死死地拽住了。 秦靖醒了,一双阴沉冰冷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   ☆、385 执念 钱玉熙早便做好了面对他怒火的心理准备,所以见了他这般神色,也不过是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了,“王爷醒了?” 秦靖坐起身来,“你在做什么?!” “王爷放心,妾身是你的妻子,不会做任何伤害王爷的事情。”钱玉熙继续道,“昨夜父亲接到了消息,京畿大营可能出事了,为了确保王爷平安,便让妾身连夜带着王爷离开,妾身知道王爷若是知道事情真相必定不会跟着妾身走的,所以只能冒犯王爷。” “京畿大营出了什么事?”秦靖脸色虽然没有缓和,但却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围场那边有什么消息?!” 钱玉熙摇头:“父亲也并不清楚,只是通过大哥在京畿大营的人脉方才及时得到这个消息,不过京畿大营若是出事,也不外乎是有人要谋逆。” 秦靖静默会儿,便松开了她的手欲下床榻。 “王爷!”钱玉熙阻止了他。 秦靖目光冰冷地扫了过去,“昨夜之事我不会给你计较,但现在” “妾身明白王爷心中担忧,但如今情况不明,王爷身上有有伤,这般出去必定会危险重重!”钱玉熙正色道,“妾身知道王爷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妾身也不怕陪王爷一同赴死,但若是如此,只会亲者痛仇者快罢了!王爷如今是陛下的嫡子,不管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大周的江山,都必须保重自己!” “是保重你们钱家吧?!” 钱玉熙脸色微微一白,“是,若是王爷登上皇位,钱家的确可以更上一层楼,作为钱家的一家之主,父亲有私心并没有错,而且,父亲这般做也并非完全只是为了钱家为了自己,王爷,有人敢动京畿大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陛下可能已经出事了!若是京城被困,王爷也出事的话,那谋逆之人便可将这谋逆大罪推到王爷身上,到那时候,王爷死了也不过是给别人背了黑锅罢了,陛下无人相救,这大周的江山也要落入贼人之手!王爷,玉熙知道你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只是事已至此,王爷若是退缩的话,这大周的江山,这天下的百姓都会有事!陛下对王爷恩重如山,王爷更是秦氏皇族的子孙,难道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秦靖没有再动,显然是听进了这话了。 “王爷你先不要着急,父亲已经派人在打听了,一有消息便会通知我们。”钱玉熙见他听进去了她的话,松了口气,“王爷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子。” 秦靖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靖儿靖儿”方才还愣在一旁的余氏终于也回过神来了,她也听到了钱玉熙的话,也听进去了,“靖儿,你不能出去!” 秦靖看着余氏,目光扫向了钱玉熙,已然柔和了许多。 “母亲一路上受了些惊吓。”钱玉熙明白他的意思,也受了他这份感激,“王爷放心,妾身定会照顾好母亲的。” “谢谢。”秦靖道。 “我们是夫妻,王爷何须说这个谢字?”钱玉熙淡笑道。 秦靖沉吟会儿,“方才” “靖儿!”余氏不满被隔绝在外,这让她愤怒更让她不安,看向钱玉熙的目光满是憎恨,“你不要听这个毒妇的话,她” “母亲。”秦靖自然是知道母亲对妻子的不满,也知道她这般的原因,只是他不想理会,更不想纵容,“玉熙是我的妻子,母亲若说她是毒妇,便是说儿子不孝。” “靖儿?!”余氏瞪大了眼睛,“你你” “玉熙,母亲受惊了,你让人送她去休息吧。”秦靖道。 钱玉熙点头:“好。” 余氏哪里愿意走,只是再不愿意也得走,她被钱玉熙亲自送到了一间屋子里,离秦靖的不远,但也不近,她大可在这里闹。 “若我是老夫人便不会闹,如今危机四伏,王爷出事,老夫人也自身难保。” “贱人——”余氏面目狰狞。 钱玉熙不动神色,“老夫人好生休息吧。”说完,便离开了,然后吩咐了人守在门外,她从王府里面出来没有带人,不过这庄子中人手充足,而且并不是看守庄子的,而是从钱家特意安排过来的,看着一个余氏绰绰有余。 余氏砸了屋子里的东西,可惜没有多少东西给她砸,不过到底是消了些火了,尔后咒骂了半晌,便停了下来了,倒不是完全气消了,而是想到了钱玉熙方才说的话。 陛下出事了! 他的靖儿是嫡子,陛下若是驾崩,他就是太子就是皇帝!就算现在不知道是谁在外边谋逆要杀他们,但是只要他们躲在这里,等那毒妇的娘家人把那谋逆的人给杀了,他们救可以出去,靖儿就可以登上皇位! 到那时候,她就是太后了! 就算那毒妇当了皇后,可还是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到时候她是太后,还愁收拾不了她吗?别说收拾她了,就算是像当年陛下收拾四国公府一样,把她娘家全给杀了也行!没了娘家,看她钱玉熙还如何嚣张! 她就等着在冷宫里面熬一辈子吧! 她现在给她生什么气?! 她的靖儿要当皇帝了! 她的儿子要当皇帝了! 余氏越想越是兴奋,兴奋的整个人都睡不着了,至于她的儿子早已经被过继出去跟她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凭她已经死了的身份她也当不了太后这些事情都给抛诸脑后了,脑子里浮想联翩,对未来的尊贵无比的太后生活憧憬无比。 钱玉熙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见余氏不闹便把她给抛开了,不过她若是知道今日的无视会造成未来不可收拾的结果的话,她定然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永远消失,只是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无法预知着未来更无法回到过去。 长生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当然知道,可这又怎么样?!她怎么可能会后悔?她疯了才会后悔?! 她怎么可能会后悔?! “长生。”萧惟不知道秦阳给她的那信与锦帛上面写了什么,她没有给他看,似乎也不打算给任何人看,只是她的情绪明显很不稳定,“你若是”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长生暴怒出声,像是看着仇人一般看着他,“连你也认为我错了?认为我” 萧惟伸手将她紧紧抱着。 长生浑身颤抖,话被截断了,说出来了伤人伤己,说不出来更是如此。 “没关系,没关系的。”萧惟缓缓道,柔和的声音像是清泉一般抚慰着她内心的暴动,“没事的,你想做便去做,只要你心里舒服就好,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理会。” 长生一下一下地喘着气,抽泣一般地喘着气,许久许久,咬着牙,“我们去皇陵!” 萧惟一愣。 长生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我要亲手了结这一切!我会亲手告诉所有人,我绝不后悔我更不会接受他的施舍——” 萧惟皱了皱眉,但还是道:“好。”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陪着她,即便是错,即便她会后悔!或许理智上不该如此纵容她,只是,她现在要的便是这份纵容,这份毫无保留地与她站在一起与她同仇敌忾的坚定,他要让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的身边永远都不会没有人陪着! 即便万劫不复! 秦阳对长生失望透顶,他一直觉得她即便做了些什么也总还是保留着一份情分的,就算不是真的秦长生,可到底也是相处了多年,这一年来她对他也算是用了心的,可是没想到——他不是真的不想管了,只是管不了了,他斗不过她,便是他现在跑出去说谋逆的是长生公主,怕也不会有几个人信,便是有人信,他又如何能这般做?父皇信上的嘱托他即便无法做到,可至少不是他亲手毁了她!他不管了,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要回去守着母妃,不,带母妃走! 父皇不管为什么突然间一个人跑了,也留下了近乎遗言的东西,但是绝对不会是去寻死的,他是大周的皇帝,哪里会做出这般不负责的事情来?若他真的可以丢下一切放下责任,便不会对那臭丫头做出那般的安排! 不管了了! 他什么也不管了! 秦阳一路快马狂奔回京,自然不像裕明帝那般的胆大,一个人上路,而是直接找了好几个禁卫军护送他回去。 长生没有阻拦。 他也没感激她! 不过便是找了人护送,可路上还是出事了,居然有刺客来袭击他,即便他带了好些个人,可最终仍是不敌这些刺客。 秦阳摔下了马,面色惨白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持刀刺客,那滴着血的刀刺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的,他闭上了眼睛,不过预料中的痛楚却没有传来,反而是传来了哀嚎声,他愣了一下,忙睁开眼睛,便见方才屠杀他们的刺客此时整备另一伙,不,是两个黑衣人屠杀! “留活口——” 看着那些刺客一个一个地倒下,秦阳猛然喝道,像是本能一般,连脑子都还没清晰。 黑衣人听了他的命令,最后一名刺客倒下之前收了手了。 秦阳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冲了过去,“说!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说——” “贼皇帝的狗儿子,想杀就杀,废什么话!?” “是谁?!”秦阳狰狞喝道,他就是想知道是不是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她!他知道她的秘密,不愿意受她的摆布,他现在就要知道是不是她要杀他! “呸——” 秦阳大怒,“你们给我问出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但以他们下手杀人的方式一定能够问出来的! 两黑衣人没说话,不过动手了。 秦阳握紧了拳头,青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逼供,惨不忍睹的过程之后,那刺客吐口了,交代了他们的身份,“前朝余孽” 像是虚脱一般,他踉跄了两步。 那应该不是她吧? 她就算再狠毒再卑鄙也不至于跟前朝余孽勾结,不管她是不是孤魂野鬼,在外人的眼中她就是皇家公主,她是疯了才会跟那些前朝余孽勾结! 再说了她不是抓了他们很多人吗?! 秦阳说服自己,正想吩咐将人给绑了,可那受尽了逼供的刺客便断了气息了,不过也没关系了,也更证明了他所说的是真的,这些人真的是前朝余孽,现在死了便死了,他吸了口气,看向了眼前的两个仍是杀气浓郁的黑衣人,“你们是谁?” 两黑衣人没说话。 “谁派你们来的?”秦阳道,是不是那臭丫头? “陛下。”这次有回应了。 秦阳一愣,“父皇?父皇派你们来的?父皇在哪里?你们说父皇在哪里?” “属下不知。” “怎么会不知?”秦阳大怒,“你们既然是父皇派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说,父皇到底在哪里?他到底想做什么?现在都要天下大乱了,他还想做什么?还有什么比眼下的事情更重要?他是想要看着所有人都杀成了一堆想看着血流成河吗?!你们他妈的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属下不知。”不管秦阳如何暴跳如雷,他们都还是冷漠平静。 秦阳无法,再气也总不能把他们给杀了,或者跟他们逼供那刺客一样逼供他们,不过父皇能派人保护他,便是说他也不是一个人的,他身边也有人,只不过是像这两个人一样,没有危险便不出现在人前罢了! 没事就好! 他们爱看血流成河,便看吧! 只要不后悔就行! 秦阳上了马,继续往京城赶去。   ☆、386 京乱 秦阳还没到京城,便已经听到了燕王弑君谋逆,魏王奉旨带领京畿大军围困京城,剿杀叛逆的消息,便是知道京城一定会出事,可听了这个消息,秦阳仍是心惊胆战,秦韶居然真的收服了京畿大营,忠勇侯果真跟着叛变! “王爷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一路上那两个人没有现身,但是秦阳知道他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如今,却现身了,而且阻挡他的去路。 秦阳怒道:“让开!” 前朝后裔为何要对他动手?难道只是趁火打劫这般简单?便是没有跟秦长生那臭丫头勾结,也必定跟朝中的人勾结,这人很有可能便是秦韶,谋逆的罪名燕王来背,他这个贵妃之子死了,他的皇位便更加的稳固,如今他没死,他必定会对他母妃下手! “不行。” 秦阳大怒,直接动手了,可怎么可能成功,“放开我,放开我——我告诉你们,若是我母妃出事的话,我也绝不独活——” 反抗不成,便威胁了。 这两黑衣人相貌普通,面无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行尸走肉了,不过秦阳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他们听了之后神色有了波动。 “父皇让你们保护我,若是我死了,你们怕也活不成!”秦阳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继续趁胜追击,“你们”话还没说完,脖子便传来了一阵剧痛,整个人都眩晕起来了,“你们——”他瞪大了眼睛,无比愤怒,然后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竟然对他出手,竟然打晕了他! 母妃 母妃—— 燕王失踪了! 秦韶带着京畿大营的将士围困京城的时候,留守京城的众人纷纷赶去燕王府,请燕王出来支持大局,不管他有没有谋逆,如今京城里头唯一一个可以出面处理这事的便是他了,只是可惜,他不见了,失踪了! 燕王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想必是事前知道消息,逃了。 也便是说真正谋逆的是城外的魏王,而他居然能够调动京畿大营,也便是说,围场出了大事,陛下出事了! 皇帝不在京城,燕王手中无兵权,他怎么弑君谋逆? 再说了,他已经是嫡子了,着急什么?! 是因为皇帝有了嫡子,所以不是嫡子却是长子的魏王着急了吧? 现在陛下生死不明,燕王失踪,魏王手中有京畿大营的二十多万大军,也便是说,他很快便会攻进京城里面来,到时候,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了! 找不到燕王,众人只能找燕王的岳父,钱阁老去了。 钱阁老的立场十分坚定,燕王没有逃走,怕是已经着了魏王的毒手了,魏王这是贼喊抓贼,他们奉旨留守京城,绝对不能让逆贼攻进京城,一定要守住京城等陛下归来诛杀逆贼! 陛下没事? 钱阁老坚信皇帝一定没事,皇帝陛下受上苍庇佑怎么可能会出事?只要他们坚守几日,皇帝陛下一定会带兵回来平乱的! 可二十万大军如何抵抗? 现在若是抵抗,那等大军攻入进城,魏王岂会放过他们?但若是不抵抗便将魏王给放进来了,陛下若是回来,必定会降罪! 就算陛下可能出事了,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时,谁也不敢轻易地臣服魏王! 守是一定要守的,可能守多久,谁也不知道! 钱阁老说京畿大营是陛下手中的尖刀,如今必定之时受了蒙蔽,所以才会被魏王利用的,只要让他们知道燕王没有弑君没有谋逆,真正谋逆之人是魏王,他们必定会有所动摇,如此周旋拖延,能坚持几日便是几日,自然了,派去请救兵的人也还是要派出去的! 众人吵闹了一番,最终还是同意了钱阁老的话,先是将留守的禁卫军与各衙门的衙役集合起来,人数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份力量,要做这事,自然便瞒不过如今留在宫中身份最高的人荣贵妃了,而且动禁卫军,没有她的同意还真的不行。 荣贵妃面色冷凝,“燕王去了何处?” “臣安排燕王离京修养。”钱阁老也没有隐瞒。 “你事先便得到了消息?” “是。”钱阁老道,“原本是该立即禀告娘娘的,只是陛下如今情况不明,臣不敢贸然禀报。” “可却敢提前将燕王送出京城!”荣贵妃冷笑。 “娘娘若是要怪罪,臣斗胆请娘娘待平定叛乱之后再行处置臣。”钱阁老道。 荣贵妃冷笑:“如今里里外外都得靠钱大人撑着,本宫如何敢现在处置你?只是不知钱阁老除了眼下的应对之策外,可还有其他的法子?便是将禁卫军与各衙门的衙役集合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岂能抵挡的住外边的二十多万大军?总不能让百姓去杀叛逆吧?” “这便是臣来见娘娘的目的之一,臣希望娘娘能够手书一封,让臣带去城头。”钱阁老道,“京畿大营大部分将士还是终于陛下的。” 荣贵妃也没有为难,“可以。” “另外,臣想带人查抄陈家与魏王府。”钱阁老继续道。 荣贵妃道:“可以,本宫会下令禁卫军全力配合。” “多谢娘娘。”钱阁老道,“事不宜迟,臣先前去布置一切,还请娘娘保重自身!” “放心,没见到陛下之前,本宫不会轻易便丢了性命!”荣贵妃道,“本宫也希望钱阁老莫忘了为人臣子的忠诚!” “臣不敢。”钱阁老道,“钱家世代效忠皇上,觉不做任何叛逆之事,今日魏王若是攻破城门,钱家必定” “行了!”荣贵妃手一挥,不欲再听下去,忠臣良将她见过不少,但是如钱家这般绵延数代的大家族所谓的以死效忠,听一听便罢了,他钱阁老可以不怕死,可总不会看着整个钱氏一族跟着他死,最后只不过是博了一个誓死效忠的美名!“钱阁老放心守城便是!” “臣告退。” 荣贵妃也没有留他,比起魏王攻城,她更担心的还是传回来葬身熊腹的长生,她不信她就这样死了,更担心面对这一切的裕明帝! 秦韶算个什么东西?! 魏王在她的眼里的确不算是什么东西,可是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便是煞神,便是眼前最大的难关,如今能够渡过这个难关的所有一切,都被利用起来了,其中最有用的自然便是魏王的两个儿子了,这两个孩子不仅是魏王唯二的儿子,更是忠勇侯府的外孙,便是魏王不在乎这两个儿子,可也不可能不在乎他们是忠勇侯府外孙的身份! 忠勇侯为何叛变? 不就是想要博一个前程吗? 若是这两个外孙没了,忠勇侯府跟魏王之间的关系也便断了,自然也便不会再这般全力帮助了,就算现在骑虎难下,可至少能够拖一拖他们! 就在他进宫见荣贵妃之前,便已经派人去魏王府了,只是可惜晚了一步了,魏王的两个儿子已经不见了,据说在大军到来之前,也便是他送走燕王的当天,他们的舅舅陈韬便将他们接走了,说是回忠勇侯府去小住几日。 只是忠勇侯府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忠勇侯府在得知魏王带着京畿大军围困京城的时候也是慌乱的厉害,最后一个也没有逃掉,都被困在了忠勇侯府里头了,只是却找不到魏王的两个儿子,也找不到陈韬! 钱阁老询问过了四门守卫,并未发现他们出城去了的迹象,不过凭着那一晚他送燕王出京对方的查问来看,这消息并不能做准。 陈韬可能已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京城了! 不管是去了何处,现在他们想要拿两个孩子来要挟魏王的法子已经作废了。 便只能用忠勇侯府的人了! 钱阁老亲自去找了老侯爷,希望老侯爷可以深明大义,前往劝说忠勇侯悬崖勒马,不过却无功而返,只是这并不意外,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即便老侯爷听了他的话,也挽回不了忠勇侯府的败局,他们现在唯一的活路便是继续走下去,将魏王扶上皇位! 便在钱阁老在后方忙碌的同时,城头上也开始了攻心之计,留守京城的大臣们在城楼上边高呼,燕王没有谋逆,是魏王欺骗了一众将士芸芸,试图扰乱军心,拖延时间,最好便是让京畿大营的人发现自己被骗了,反过来对付魏王,如此便皆大欢喜了。 自然,这可能性不会太高。 不过也的确给魏王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大军之中,魏王一身戾气,恨不得将忠勇侯给宰了,依照他的计划,是直接攻进京城,只要进了京城,杀了燕王,掌控住了皇宫,舆论还不是由他定? 可忠勇侯却不同意,说是要先声明他们为何而来,然后才进京城,这般便是南王世子从燕州赶来也挑不出任何的理。 这分明是贪生怕死! 只要他坐上了皇位,南王世子便是带兵前来也不过是叛逆!他还怕他不成? 可兵权在忠勇侯手里,他便是再气也没有法子! “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秦靖便要拿忠勇侯府满门祭旗了!” 忠勇侯神色阴沉,“陛下可有消息?” 这下子轮到魏王脸色不好了。 京城四门虽然都已经有人把手,将城中所有能用之人聚集起来也还是有不少人的,而城门上的呐喊也起到了一定的效用,至少现在为止魏王没有攻城,只是魏王这边没有乱,城里便自己乱了起来了,官府的人现在都去守城了,各地地痞流亡便开始趁火打劫,他们可不觉得这事可以就这样就算了,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一场大战的,他们便趁着这时候捞一笔,那些有家丁护卫把手的高门大户倒还要一些,便是有胆大包天的也没几个攻的进去,那些商铺、富户便遭殃了,一夜之间,城里烧杀抢掠的,就没听过,更糟糕的有人潜入了刑部大牢,将里面关押的人都给放了,不少亡命之徒,这些人加入了抢夺大军,便是大臣勋贵之家也遭殃了,甚至有人胆大包天地连皇宫也敢闯! 荣贵妃守着皇宫,下令擅闯着格杀勿论。 钱阁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来平定城中之乱。 而此时,魏王攻城了! 田庄离京城不算远,京城的消息只要没有阻拦,要传到这里快马估计也便是一个时辰的事情,只是钱玉熙一直没有等到来自父亲的消息,不过关于京畿大营到底有什么问题,却还是传来了,魏王带着京畿大军围困京城,说燕王弑君谋逆,要诛杀逆贼! “这事不要告诉王爷!” 在得到消息之后她当即便封锁了消息了,便是眼下情况危急,她也不能让丈夫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必定不会呆在这里! 可即便她已经封住了消息了,就在前方传来魏王已经带领京畿大军攻入了京城的消息之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秦靖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张我必须离开的字条。 不是被人劫走,而是他自己走了! 钱玉熙面色灰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字条,魏王攻入京城,钱家生死未卜,如今他也走了,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京城乱作一团。 而皇陵仍是安宁肃穆。   ☆、387 那又如何? 十月中旬的山中,秋风瑟瑟,满目萧条,孤坟更是凄清。 秦恪嘴角上挂着一抹淡笑,似在林中漫步,缓缓走来,他的面前的那座孤坟之前,站立着一个人,一个让他深恨却也敬仰的男人。 他的父亲。 他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立,双手如他一般,负在了身后,目光落到了他前方的孤坟,“真没想到大周元襄皇后的陵墓居然会在这孤山之上,这是皇后娘娘自觉没有资格葬入皇陵,还是父皇觉得皇陵里面埋了太多让她不开心的人,不愿让她死后再委屈?” 裕明帝转过身,深沉威严的目光中有一抹没来得及逝去的温柔。 秦恪见过这般的温柔,幼时最让他羡慕却也最不解的温柔,因为这份温柔他从来也没有放过在他们身上,不管是他还是他的母亲,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的温柔只有在见到那个女人,他的结发妻子的时候,他们的女儿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对他们却没有?是因为他的母妃不是皇后,还是因为他是儿子,需要严厉教养? 后来的后来,他便是还不是很懂,却已经学会了嫉妒,他嫉妒那个明明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只会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的四皇妹,不过他的母妃却似乎还不明白在她侍奉的这个男人这个君王的眼中,那个奴婢出身的许氏并不只是为了博取一个不弃糟糠之妻的美名,更不是皇帝用来制衡四妃的工具,他将她当妻子,结发妻子,从心底里便深爱的妻子! 母妃也妒忌,也会刁难她,可是却仍旧从未将那个女人放在眼里,从未将她当过对手! 或许便是这般,才会给了她机会,给了她一举将她们逼入死地的机会! 这般多年,他有时候也在想,冷宫那般多年,母妃可曾想明白过?或许明白过,所以方才会那般痛苦,林国公府的灭亡罪魁祸首自然是难辞其咎,然而不也是她给的机会吗?若不是她咄咄相逼,许皇后岂会发狠了连命都不要?若不是她从来便没有看清楚过眼前的局势,更不会出事的时候仍旧没有丝毫的察觉。 如此说来,似乎真的不能够怪他们! 皇族争斗,从来都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站在皇权这边,皇帝没有错,若是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会这样做,威胁到自己的人就应该消失,彻底的消失,他甚至会做的比他更狠更绝! 秦恪笑了,笑自己现在所想所思,原来恨到了最后了是可以很平静很理智的。 他没有错。 而自己,亦是没有错! 他是林贵妃的儿子,身上流着林氏一族的血,幼时母妃慈爱,外祖疼惜,他无法从父皇陛下哪里得到的所有亲情都从林家处得到了! 比起皇家,林国公府更像是他的家! 他能明白他为何冷待他,为何可以从不将他这个长子放在心上,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恨,他怨! 他亦是他的儿子! 可身为父亲本就为数不多的慈爱却只是给了他跟他心爱皇后的女儿——他不愿意去跟一个小丫头争也不屑于去争,可是,当他以为即便没了父亲的疼爱却也还是能够成为他的骄傲的时候,他却亲自告诉了他,便是骄傲,他也没有资格成为! 他一直一直很想问问他,他这个长子,不,是他所有的儿子,在他的心里到底算什么?是巩固皇位的工具?还是只是不得不制造出来却又无足轻重的东西? 不过秦恪没有问出口,即便现在有机会了,他可以问了,却已然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是你。”裕明帝开口道,眼中的温柔已然全部散去。 秦恪笑道:“不然父皇以为会是谁?四皇妹吗?她可是恨极了你了,恨到了连见你最后一面也不愿意了,父皇你说她这性情像谁?是像皇后娘娘,还是像父皇您?该不会外边传着的谣言是真的吧?四皇妹真的不是您的女儿?”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秦恪继续笑道:“可这般翻脸不认人,这般狠绝的性情,又怎么会不是父皇您的女儿?这世上除了血脉传承,还能有什么能够如此惊人的相似?嗯,这般说来,儿臣也果真是您的儿子,虽说父皇您已经与儿臣断绝了父子关系,可这血脉中的联系却是怎么砍也砍不断!儿臣这些日子躲躲藏藏的闲了也在想,儿臣做的这些事情是人做的吗?可是还是做了,而且做的理所当然毫无愧疚,这份狠绝,不也是源自于父皇您吗?这辈子父皇没给儿臣多少东西,这份骨子里带着的毒辣狠绝,却是给足了儿臣。” 裕明帝还是没说话,即便此时他已经深陷危机当中,却仍旧是坦然面对,仿佛视死如归,又更像是始终轻蔑于这些根本不配给他当对手的人! “父皇是在想儿臣来了也好,便一网打尽,免得再继续防着儿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像疯狗一样咬人吧。”秦恪继续道,“也是,父皇既然来了,便是做好了准备的,这里可是父皇的明陵,哪里会有人敢对能对父皇如何?让儿臣猜猜,这山中到底有多少人埋伏着?” “你如何敢来?”裕明帝继续开口。 “哈哈”秦恪笑了出声,面容初现狰狞,“父皇觉得儿臣为何敢来?自然是有备而来的!不过,能够看到我曾经最嫉恨的两个人反目成仇还要互相厮杀的场面,即便是死在这里,也值了!”他看着他,“父皇,儿臣不怕死,从来就没有怕过,甚至十年前就可以死了,只不过这心里有一口气一直顺不下来,这些年便一直凭着这一口气一直撑到了现在,不过现在好了,看到父皇您被您最心爱的宝贝女儿逼到了这个地步,看着您跟当年对待我们一般来对待您的宝贝女儿,这口气终于顺了,所以今日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是瞑目了,况且,这般好的风水宝地,死在了这里,想必来世不用再生在帝王家了。”顿了顿,又道,“对了,父皇应该不介意儿臣玷污了这块风水宝地吧?” “秦恪。”裕明帝叫了他的名字。 秦恪的面容越发狰狞。 “朕弃你,并非因为你是林氏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林氏的血脉。”裕明帝道,“而是因为在你的骨子里,林氏比皇族更重要!朕可以将江山交给一个逆子手中,却不能交给一个心向着外戚的皇子!朕若是允了,来日林国公府便是昔日的士族!” “这顶高帽戴的!”秦恪嗤之以鼻,“不过既然是皇帝陛下恩赐的,便是再难戴儿臣也不得不戴了!就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般!只是——”他看着他,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扩大,最后咧开了嘴笑着,“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父皇,都是谁造成的?!当年是谁给了机会让你的四个儿子亲近外家多于你的?!当年的我们不过是孩子,在我们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你一点一点地将我们推给了外家,是你一手造成的?!” 裕明帝道:“那又如何?” 秦恪勃然大怒,方才的冷静,那份可笑的理解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了,他咬着牙,像是一只从十八次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你说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带着积聚了二十多年的怨恨,“是啊,在皇帝陛下您的心里,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几个儿子罢了,毁了也便毁了,四国公府早就该消失了,他们威胁到了皇权,威胁到了这大周的江山,他们就该死,留着他们血脉的皇子又也该消失才是!皇子?我们配当皇子吗?我们不过是你不得不生出来当做甜头送给你对手迷糊他们的东西罢了,我们有什么资格怨恨有什么资格质问你?!我们一点资格也没有,我们甚至连你手底下养的一只狗都不如!可是哪有如何?那又如何?你的宝贝女儿是你一手捧着长大的,你要把这天下给她,要把所有的好东西给她,可到头来,不也是跟我们一样吗?她要你死!而我们没有,至少儿臣没有,即便是当年儿臣亲自给你下了毒最终也还是没想要你死!儿臣还亲自给了你解药了,可是今日,你捧在手心里,我们连她一个头发都比不上的秦长生,她要你的命,没有任何的犹豫,她甚至不愿意来见你最后一面!父皇,我们自讨苦吃,可你又算什么?” 裕明帝没有说话。 秦恪大笑了起来,“不要妄想着还能离开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手软,而父皇您也不会再有那般的好运气了!父皇您是很厉害,整个天下都操控在你的手里,你敢来这里,便是有恃无恐,可是父皇,儿臣等了好久好久,也准备了好久好久了了,今日,儿臣便送你去见母妃如何?皇后娘娘还有没有再继续等你儿臣不知道,但是儿臣知道母妃一定还在等您的,您不死,母妃怎么能安心投胎转世?” 裕明帝还是没有说话,目光也从他的身上移开了,看向了他的身后,那威严深沉却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眸此时起了波澜。 秦恪转身,便见前方有人往这边走来,是他前一刻还在嘲笑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出现的人,“让儿臣猜猜,她怎么会来的?啊,该不会儿臣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所有的一切,所谓的父女反目,不过是做给儿臣看的一场戏,不过是给儿臣设下的陷阱?” 与此同时,京城当中一片混乱,京畿大军进城之后,那些想趁机捞一笔的地痞混混便更加的猖狂了,烧杀抢掠更是肆无忌惮,在这些人的眼中,京城被攻破了,不管是来平定叛乱还是其他,历朝历代京城被攻破了,便是说要天下大乱了,至少京城会大乱,那些贵人们朝不保夕了,还哪里有本事追究他们?先抢了再说! 京中的贵人们的确是没有能力去追究他们了,甚至在大军进城之后,府中的防卫也都崩溃了,只能眼睁睁地道看着他们掠夺,底蕴深厚一点的尚且可以保住人身安全,底子薄弱一些的,便是人也死了不少! 没有人在乎眼前趁火打劫的人了。 魏王进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将皇宫控制住,在攻城的过程中他没有见到过燕王的出现,但以他对他的了结,此时此刻他必定在皇宫守卫着,只要攻破了皇宫,杀了秦靖,便尘埃落定了,不过可惜,当他将皇宫团团围住,搜寻的时候,却得知燕王并不在皇宫,甚至已经逃出京城去了,他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跑了,而他居然不知道,更可恨的是甚至连荣贵妃也不见了! “搜!将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秦韶面色阴沉,秦靖逃得了,可赵氏不可能逃的了,更何况有宫人证明大军围困京城之后,赵氏还在宫中! 抓不到秦靖,他就不信连赵氏也抓不到! “来人,去将诸位大臣请到太极殿大殿!” 秦靖可以继续抓,但有件事也必须尽快进行!而且正是因为秦靖逃了,才要更加急迫地进行! 长生一步一步地往裕明帝走去,此时她脸上的神色竟然与裕明帝脸上是一样的,那一模一样的神色让原本便相似的相貌更是无法让人质疑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 父女关系 长生走到了他的面前,完全无视旁边的秦恪,扬手取出了秦阳给她的那两样东西,甩到了他的身上,“这算什么?!” 秦恪笑了。 又是一句算什么。 哈哈!   ☆、388 疯了 “四皇妹不是说不来的吗?”秦恪笑着道,原本狰狞的面容也缓和了一份,带着看好戏的兴味,“该不会是被我猜中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引我上钩罢了。”说完,不等长生回答便又继续,“不,不,不,我都已经上钩了,哪里还需要来这一出?怎么?我们的父皇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长生没有理会秦恪,甚至没有将他的话听入了耳中,她现在想听的只是眼前之人的话,想听他说清楚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遗诏将皇位传给秦阳,遗书留给秦阳,让他发誓保她一世平安! 他为什么把皇位传给秦阳她不管,可是他凭什么让秦阳来保她一世平安?!他凭什么?!凭什么在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上绝路,又来这般一出?! 是改变主意了? 不想杀她了? 可他凭什么改变主意?! 他凭什么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之后还来改变主意?! 他凭什么?! 不杀她,她便会放弃吗? 留了这样的遗言,便让她将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抛开吗?! 他凭什么?! “怎么?觉得我让我这般轻易死了太便宜我了?所以要让我好好地活着,尝尽这人间之苦?好让我后悔来这人世走这一遭?” 这才是他的目的吧?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便是他真的还有一份善意,也不过是因为不想看着他女儿的躯体便这般死了!就算他让她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也只是想要她代替他的女儿享受吧?! “你以为将皇位传给秦阳我便不会动他吗?连你我也敢下手,区区一个荣贵妃我会放在心上?!皇帝陛下,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面对长生几乎抑制不住的歇斯底里,裕明帝却是平静的深沉,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质问于她,在目视了许久之后,只是缓缓地道:“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这四个字就像是往长生的心中投掷了一枚炸弹一般,原本便不稳定的情绪更是滂湃汹涌,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不是想要她死吗?现在活着就好是什么意思?!她怒极反笑,笑的浑身颤抖,“是啊,活着真好,只有活着,才可以让那些一心想要自己死的人先去死——” 裕明帝没有说话,便是连眼眸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我说让你去死——”长生嘶声喝道,两次死里逃生,多日躲躲藏藏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泯灭所有曾经坚持的,与最痛恨的人合作,做最龌龊的事情,便是因为他不让她活下去,可是他现在却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她做的这些算什么?若是他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她所做这些算什么?!只是能够证明她真的不配当他的女儿,不配占据他女儿的一切,不配存活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痛苦不过是她的臆想—— 裕明帝岿然不动。 秦恪看的兴奋异常,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了,由远而近,很快,便又看到了其他人了。 萧惟陪着长生一起来的,不过此时他并没有阻扰长生的任何举动,便是不放心也不能阻止,若是今日她无法将心中所有的东西都宣泄出来的话,她这辈子都会活在这份痛苦之中,裕明帝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成为长生的心魔! 可这时候,有人打扰了! 不过,这并不意外,不管是秦恪还是裕明帝,在这最后的关头都不会藏私,秦恪会倾尽全力,而裕明帝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拔出了武器,随时护着长生。 很快,那人便上来了,不是别人,却是秦靖,而除了他之外,还有浑身是血的秦瑞。 “七皇弟也来了。”秦恪笑着道,看了一眼被秦靖放在地上的秦瑞,“呦,这不是六皇弟吗?他怎么也在这里?哦,瞧我这记性,六皇弟不正在这明陵中守陵吗?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一身是伤的是怎么回事?七皇弟该不会拿六皇弟当了挡箭牌吧?” 秦靖虽然还站着,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也是血淋淋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还能支撑的住,他看了一眼秦恪,便径自走向了裕明帝,还有他面前的长生。 “滚开——”长生怒吼出声,面目狰狞。 秦靖一愣,看着满目憎恨的她,还有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戏的秦恪,一瞬间似乎明白过来了,很多事情都明白过来了,原本苍白的脸便又褪去了一份血色,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不是要对付谁,而只是为了支撑自己坚持下去,“四皇妹……莫要糊涂!” 长生哪里听的进他的话,还能吼出那一句话已经是很不错了,“为什么不杀我了?为什么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好!你不杀我!那我来,我来杀了你——杀了你了,我便真的罪有应得了,我便不用再觉得委屈了——” “四皇妹!”秦靖面色大变,即便她还没有动手他却是看出了她这话是说真的,她真的会这样做,“你莫要胡来!” “朕许诺过你的,除了这大周江山,什么都可以给你。”裕明帝道,神色仍是平静,平静的似乎在嘲讽长生的疯癫。 长生转身夺走了萧惟手中的剑直接朝裕明帝刺了过去。 “四皇妹——”秦靖什么也没有想地持剑阻止,亦是刺向了她。 萧惟没有阻止长生,却挡住了秦靖的。 秦恪笑的越发的恣意越发的痛快。 长生是真的动了杀机的,她脑子里都是要杀了他的念头,杀了他,一起都结束了,杀了她,便不再有人告诉她她有多愚蠢有多不配,杀了她,便再也没有人否定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杀了他,便再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地告诉她,她根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她根本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连身躯也是偷来的孤魂野鬼,她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杀了他—— 可是……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脑子里都只有这个念头,那剑却刺不下去?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 裕明帝却笑了,笑的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她的身躯僵住,她的手在颤抖! 只要轻轻往前一推,就可以成功了,只要往前一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可是……可是…… 她这是做什么? 下不了手吗? 下不了手吗? 是他先弃了他的,是他先不要她的! 是他先不要她的—— 泪水模糊了眼睛,心中的悲痛如同万潮涌动一般。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亲自下手吗?不就是为了揭穿他假惺惺的安排吗?为什么下不了手?!是他先动手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逼她上绝路的! 是他啊—— 她为什么还是下不了手?! “孩子,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往后的人生还很长,好好地走下去,朕能够为你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莫要再……” “哈哈——哈哈——”秦恪却大笑了出声,打断了裕明帝的话,“还真的感人啊,明明已经翻脸了,已经视如仇敌了,还如此假惺惺地你疼爱我我舍不得你的,若不是你们那张脸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话,别人还指不定觉得你们这父女情深是哪门子……” “至于你,来了便不要走了。”裕明帝也没有给秦恪说下去的机会,目光中渗出了冷意,先前的平静此时显得格外的渗人。 秦恪笑道:“父皇忘了,儿臣之前便说过来了便不会走!”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不自相残杀?为什么一个后悔收手一个心软下不了手?他们反目成仇才是应该的不是吗?他要看的不就是他们反目成仇相互憎恨的样子?现在算什么?算什么?哈!他居然也说了这话了,居然也歇斯底里了!不!哪里就能这样算了?若是就这样算了,他熬了这般多年,等了这般多年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相互折磨到底这才是真正该有的结局!“怎么?下不了手吗?要不要我帮你?”他看着长生,若不是萧惟挡着,他或许便要冲上前去帮她了,“这可是要你命的人!你忘了当初在庆州你如何死里逃生,你如何躲躲藏藏连脸也不敢露吗?!现在为什么就下不了手?!还有你——”说完,便又冲着裕明帝喝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居然为了对抗你跟我合作!她跟我合作!燕州大战之后她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可是自己死到临头了居然跟我合作,那时候她都还没有回京城,都还没有确定你为什么要她的命!不,甚至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你做的,她差一点被人给杀了就认定了是你做的!父皇陛下,这样的人你怎么还容的下?你疼了这般多年,宠了这般多年人这样翻脸无情,你就不害怕?她现在还要杀你,就算今日下不了手,可难保以后不会,还有,她想要的可是你的江山,父皇陛下你已经将她的胃口养大了,你以为区区一个公主的尊荣能满足的了她吗?你以为秦阳能够压的住她吗?她可是你一手养大一手叫出来的啊!”   ☆、389 废话 就这样轻易算了? 算了?! 他们当年不过是心偏向了外家,便罪该万死?! 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他心爱女人生的孩子? “不是说她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要将她置之死地,将原本的安排都给毁了,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她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赢了的时候,他们却又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罢了! 他们父女情深,那他是不是可以去死了! 秦靖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四皇妹不可能真的能狠下心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他们当中最关心敬重父皇的,她便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真的下得了手!至于父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出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但父皇如何会要四皇妹死? 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可能自相残杀! 至于…… 秦靖不知道秦恪在这件事上边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或许便是他才导致了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或许这里最可怜的人便是他! “大皇兄,这般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秦恪倏然转向了他,面容更加的狰狞,也便是这一瞬间,他恨秦靖比其他人更深更深,比起摧毁这对自以为父女情深的父女,他更想摧毁他!“真难得,直至今日七皇弟居然还愿意认我这个皇兄,也不枉我专门请你来看这一场好戏,对了,先前那一剑现在可还好?虽说是没打算要七皇弟你的性命的,但到底是扎扎实实地刺进去的。” 秦靖并不意外他所说的,也更是松了口气,不是他所担心的那个人,“多谢大皇兄手下留情。” “你知道你最可恨的是什么吗?”秦恪继续道。 秦靖没有回答。 “就是你这副明明所有人都亏欠了你欺辱了你,你却还自我反省,觉得这是别人待你亲近待你好的模样!”秦恪冷笑道,“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可你却可以坦坦荡荡地活着,没有任何的负担,甚至还能心怀感恩,七皇弟,你这本事是如何炼成的?” 秦靖苦笑,“大皇兄,从一开始,父皇便没有亏欠我们任何!他是我们的父皇,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们没有资格去怨恨。” 秦恪也没有动怒,只是笑着,笑的让人心惊,“看来今天我这个大赢家是当不成了,你们父女情深、兄妹请什么还真的让我自愧不如!” “大皇兄……”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秦恪盯着他,“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有用的时候便捧在手中,没用了便想都不用想地扔掉!不,甚至连仍都不用了,直接连看也不再看一眼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不是要你的命也不是要算你什么,我是在救你!七皇弟,我可怜的七皇弟,大皇兄我这是在救你!若不是我让人刺了你这一刀演了这一场戏,你这个弑君谋逆的罪名受定了!不,也不能说是受定,不过是给了秦韶机会,让大家更加能够信任他的话罢了,若不是你受伤了,你必定不可能任由钱家父女摆布,必定会留在京中,那时候,你站在城头迎战,秦韶便更能说服你便是那乱臣贼子,然后,你们打啊,秦韶杀了你,再然后,我们的父皇陛下将秦韶杀了,或许会给你恢复名誉,说是秦韶才是那乱臣贼子,又或许不会,不过以我们父皇陛下写出了这两样东西来看,他不会!比起秦韶,你的威胁更大,他不会让秦韶活着,不过他是以乱臣贼子死还是以忠臣死对所有人都影响不大,可你却不一样了,你若是忠臣,那你这个嫡子便是要永远当下去了,甚至有人会怀疑是不是下一任的皇帝为了当皇帝才勾结秦韶诬陷你?又或许,谁是要杀了你?到那时候,他们也许不会对新皇帝发难,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的四皇妹的小命到时候可就糟糕了,还有便是,你这个嫡子怎么当上的,大家都清楚,我们的父皇陛下到底想不想你当这个嫡子,你也比所有人都清楚!他岂会愿意看着你一直当下去?对了,听说当年元襄皇后之所以那般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是因为她本来就活不长,而活不长的原因便是有人不想让她活下去,是谁呢?这后宫当中的女人每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当年被扔进冷宫里面的几个人,可只有你的生母还好好的!所以,只有你已乱臣贼子的身份去死,才能够彻底抹去你的痕迹,抹去这不该存在会侮辱了皇后娘娘的嫡子,更抹去了我们四皇妹的威胁!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都半死不活的人了,哪里还能挟持皇帝谋反?天下人还是有人没有瞎了了的,皇帝陛下便是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真的……” “够了!”秦靖打断了他的话,“大皇兄,你魔怔了!” “魔怔?”秦恪笑道,“是啊,是魔怔了,明明可以有更加简单的方法解决的,可偏偏走了这般大的弯路,你说若是当初我便在庆州城中杀了她,你会如何?现在又会如何?”他看向了裕明帝,“那时候轻易便能下手,可我偏偏没有,我想啊,那样做岂不是让你称心如意了?我怎能让你称心如意?这是你叫出来的女儿,你要她的命,她恨你入骨,留着她,看着你们相互残杀,岂不快哉?可惜啊,我终归是没有真真切切地明白你们到底是如何的父女情深!” 裕明帝眸子没有任何的波动,这般的平静对秦恪来说方才是最终的反击,比起他愤怒的叱责,比起他的憎恨,无视才是最大的反击。 “我真的很想很想明白,你们之间的父女情深到底是什么?”秦恪继续道,“要不我们现在就来证明一下,看看生死关头,你们是怎么样父女情深?” “你想做什么?”裕明帝终于开口了。 秦靖亦喝道:“大皇兄,莫要一错再错了!” “给你!”秦恪没有回裕明帝的话,而是捡起了被长生仍在了地上的书信与锦帛,“这便是你毫无价值的最好证明!人人都说皇帝陛下要将皇位传给你,你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是他最看重的人,可是到了最后,他留下的诏书,传位的却是处处不如你的秦阳!呵呵,你说他这是折腾什么?秦阳本就尊贵,他若是要立秦阳,直接立了荣贵妃便是了,就算他不想让人给他心爱的皇后比肩,那将秦阳弄成嫡子也不是不可以,比起你,秦阳给他的皇后当儿子,应该不算辱没吧?不是说荣贵妃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吗?荣贵妃又疼爱他的心肝宝贝,不是两全其美吗?他折腾什么?哦,是不能将皇位给秦长生了,所以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可惜啊,即便他放弃了秦长生,也轮不到你!你说你这些年白忙活什么?” 秦靖看着他,“本就该如此。” “哈哈!”秦恪大笑道,“好好好!算我服了!七皇弟的心胸我真的服了,真的自愧不如!罢了,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还在这里当这个恶人做什么?不过这两样东西七皇弟你还是好好看看吧,便是不在乎,也要好好看看他们能够利用轻视你到什么地步!就算不为了你,也要为了你的母亲吧?别忘了,当初进冷宫的人如今除了她之外,可都没有好下场!” 秦靖没有接。 秦恪也不在意,扬手便扔到了他的身上。 秦靖还是没接,任由那两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好了。”秦恪继续道,神色也平静下来,“废话说的太多了,该来点实际的了。”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火折子一样的的东西,然后掰开了,一簇火焰便从那东西中窜了出来,直窜了上天,在天上绽放了一朵白色的烟花。 “你在做什么?!”这次问了出口的是秦靖,那东西分明是信号,他放信号做什么? 秦恪笑道:“自然是来点好玩的,父皇手底下的人的确很厉害,若不是他故意放人上来,怕谁也近不了他的身,这样说来这还是一个陷阱,只是最后装了谁还说不定罢了。” “你……”秦靖继续开口,不过他才说出了一个字,便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脚下的地同时像是摇晃了起来一般,“你埋了火药!” 秦恪笑道:“没错,是火药,这还是多得四皇妹的帮忙,若不是她告诉了我这样一个好地方,我还真的办不成这事了!对吧,四皇妹。” 长生脸色也骤然一变。 “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巴掌打了个正着,原本持剑的手也晃了,手中的剑落地,她看向巴掌挥来的方向,不是别人,正是裕明帝。 他原本还平静的脸庞已经怒意沉沉,看的出来很生气很生气。 方才还对她要杀他都无动于衷的裕明帝却动手了。 萧惟扶住了她颤抖不稳的身子,“没事吧?” 长生没有看向他,目光始终盯着裕明帝,始终盯着他。 “你母后在这里——”他一字一字地道,目光沉痛。   ☆、390 原来 他打她! 他又打她!? 还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打她! “那又怎么样?”长生面目狰狞,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最后却只有狰狞,那又怎么样?她在这里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以为走到这一步她还会在乎这个吗?! 裕明帝眼眸暗红了下来,那方才才打过她的手攥紧了拳头,颤抖着,脸也绷的紧紧的,一字一字地道:“你母后她在这里——” “母后?母后?”长生猛然推开了身边的人,浑身颤抖,“你是怕死了,还是觉得惩罚的我不够了,便又来了这一出?我的母后?你说这话便不怕你心爱的皇后地下有灵更加恨你吗?还是你为了活命,连她也可以……” 话没说完便又被一巴掌给打断了。 而这一次,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看着她。 长生笑着,哭着笑着,“你凭什么打我?你现在凭什么还打我?你凭什么?”她歇斯底里的,那样子像是要杀人似得,可是却只是歇斯底里的吼着,便是方才拿着剑的狠劲也没有,“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母后…… 母后…… 你的母后…… 只是为了活下去才这样说吧? 他也有今天! 他也还有今天!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啊——打啊——” 她便像是个泼妇一般,歇斯底里地吼着。 萧惟站在了一旁,没有干涉,裕明帝第二次动手的时候他便想动手,只是看着长生的反应,却觉得不应该动手,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不至于真的要走到那个地步的契机。 皇帝…… 也许并不是真的就这般绝情。 而长生…… 她如今的愤恨咒骂,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在? 而若是真的面对敌人,如何会如此? 他是她最亲的人。 甚至比他还要亲的人。 裕明帝颤抖地伸出了手,“阿熹……” 长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又传来了另一声轰隆巨响,再一次地动山摇,她猛然转身,看着秦恪面目狰狞:“杀了他——” 萧惟神色一沉。 秦恪却笑了,“四皇妹好气势,不过身为阶下囚……” “拿下。”裕明帝没等他说完便道。 秦恪神色没变。 几道人影窜出,随后碰到了一起了,打了起来,两边的人,都是生死关头,谁也不会留手。 “不用着急。”秦恪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很快你们,不,是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虽然我母妃不在这里,不过也应该没关系,她虽然死了,可还是秦氏的人,父皇当日可没有休弃了她,等到了九泉之下,自然还是父皇您的人,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便可以团聚了。” “秦恪,你疯了——”秦靖撑着身子,他这是要同归于尽。 秦恪啧啧笑了,“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七皇弟便不用再提醒大家了,不过我得申明一点,当初不知道把你弄来这里可不是想要七皇弟陪葬的,只是可惜了,现在谁也走不了了,至于秦韶吗?七皇弟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父皇陛下思虑周全,就算今日他死在这里,也轮不到秦韶捡便宜,我们那八皇弟可是好好的,不用多久,秦韶便会来跟我们见面了!” “轰隆——” 这一次巨响不但是地动山摇了,而且还有巨石的滚落,元襄皇后本就葬在了山腰,虽说是风水宝地,但也经受不住这般破坏,秦恪不但在沿路埋下了火药,还有山上也埋了,他这是要将所有人都炸死在这里! “小心!” “谁让你管——” 长生不明白歇斯底里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不是恨她到死?小心什么?她死了他不是安心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 “长生!”萧惟上前抱住了她,“先离开这里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 “你放开我——”长生挣脱了他,一把冲到了裕明帝的面前,什么危险什么离开她一概不理,脑子像是成了一根筋似得,就是要问清楚他要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许,也不是真的要问什么,只是现在身体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般,她必须做些什么,只有做些什么才可以让这把火不会把自己给烧死,她不想死不是吗?做了这般多,挣扎了这般多,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现在怎么可以被烧死?怎么可以死?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他! 她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对她!? 看他还敢不敢不要他—— 她是他的女儿—— 她是他的女儿啊—— 长生猛然一惊,眼泪似乎抑制不住一般不断地往下流,她居然……居然……这便是为什么会这般痛苦的原因吗?这便是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的原因吗? 不是因为愤怒更不是因为恨。 而是因为心中那一丝的希望…… 他是不是还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他留下了那样的诏书,嘱咐秦阳护她一生,是不是还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谁也别想走——”秦恪大笑道:笑的面容扭曲。 “阿熹……”裕明帝眼中似乎只有眼前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慈爱温和似乎回来了,只是在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之后,长生不敢去信,即便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也不敢去信。 “我不是阿熹!我不是你的阿熹——” “朕知道。” “为什么不开始就杀了我?为什么要失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我不该觉得自己做的足够了便可以抹杀我鹊巢鸠占的事实——你做的没错,若是换做是我,我会做的更狠,更绝,我有什么资格恨你怒你反抗你?你不过是做了你该做的,身为丈夫身为父亲该做的,我不过是——” 又是一阵轰隆声,从山上滚落的石头更多了。 “快走!”裕明帝道。 萧惟上前护着长生。 长生这一次没有挣扎,看着那滚落的石头,还要眼前就快要被炸开了的山,笑了,“为什么还会出这事?秦恪为什么还能找到机会下手?你明明知道我这时候约你来这里不安好心的,你明明也布置下了人手,为什么还会让他做了埋伏?” “你母后在这里。”裕明帝道。 “呵呵……哈哈哈——”长生笑着,哭着笑着,笑的悲悯笑着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看看到底又多龌蹉,从头到尾龌蹉的人只有她,只有她一人而已!“你做的没错,你该杀了我的,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满心龌蹉,卑鄙无耻,毒辣狠绝……还有什么可以形容我的?不不,便是说的再难听也不足以……” 一块石头摔了下来。 萧惟抱着她躲过了。 裕明帝身子踉跄。 而那边,打斗中的众人已经有了胜负,因为后来一方又冒出了几个人来,虽说身上都挂了彩,但到底是多了人手,另一方很快便落败了。 长生不用看也知道赢的那一方是谁了。 而此时,爆炸也似乎没有再持续了。 秦恪成了阶下之囚,只是却也不狼狈,也不惊讶,似乎一起都在预料之中一般,不过也没忘记继续挑拨,“看,他到底还是防着你的。” 长生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秦恪继续道,“所以我更加好奇当初你们是因为什么闹翻的?你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长生看向了他,“等你死了,去问阎王爷吧!” “好啊。”秦恪笑道,“不如你陪我吧?” 萧惟神色一厉,便要下手。 长生却拉住了他,“何必弄脏自己的手?他想让我陪我便要陪吗?” “是啊。”秦恪接了这话,“岂是我想你陪你便要陪的?不过看在我这做坏事却成了好事的份上,不如你来给我一个干脆如何?”说完,不等回答便又道,“怎么说我落得如此下场也都是因为你,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你了?虽然你也不算是骗我,可你们父女这般对对方下不了手,最后倒霉的不就是我了?来吧,就当你欠了我这一回,来给我一个痛快?” “绑了。”裕明帝却道,“回京之后再处理。” “是!” 秦恪被绑了,似乎怕他会继续胡说八道,嘴巴也被堵住了。 见秦恪被绑,这山也不再爆炸了,秦靖的心终于安下来了,又查看了一下方才紧急之下护着的秦瑞,见他虽然还是昏迷但是仍有呼吸之后,又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裕明帝。 山上已经平静下来了。 不管是这山还是这人。 裕明帝旁若无人地在搬开那砸到了墓地中的石头,擦拭着墓碑,认真的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长生跌坐在地上,靠着萧惟呆呆地坐着,面色虽然发白,但还也不再见狰狞。 秦恪也没有再挣扎。 大家没出事,秦恪想要同归于尽的心愿也没有达成,不过下山的路被堵住了,要下山的话恐怕还得等山下的路清理出来。 “过来。”裕明帝站在墓碑前,对长生道。 长生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过来。”裕明帝道,目光平和,声音平缓。 长生还是没动,不过却看着他。 萧惟低头,“去吧。” 长生还是没动。 这一次裕明帝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墓碑前,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   ☆、391 不欠了 等她干什么? 过去磕头请罪? 不是! 不是——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看不出来?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的那些小把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在他那里不过是如同儿戏一般,她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场滑稽的闹剧罢了! 他现在何须用他心爱的妻子来戏弄她?! 可是…… 她如何走的过去? 在做了这般多事情之后,她如何还能走过去? 磕头? 她便是过去磕个头也没有资格! 过去做什么? 还过去做什么?! 长生低下了头。 “长生……” “你去看看……有没有下山的路……”长生没有看他,低着头道,“我离开。” 萧惟看着她,“我不放心……” “没关系的。”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这里唯一可以杀的了我的人现在根本便不屑于杀我,你去吧。” “长生……” “我想走。”长生抬起了头,那双有过狰狞有过极度的愤怒与憎恨的眼睛此时却是一片空洞,她的声音中溢满了疲惫,“萧惟,我想走。” “好。”萧惟心疼不已,“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 萧惟松开了她,看了看裕明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疼,只是……算了吧,发生了这般多事情,如何还能回到当初,而且这皇家从来都不是好地方,既然长生要走,他便带她走,他收回了视线,起身去找下山的路。 秦靖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便呕出了一口血,便是想说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裕明帝缓步走了过来。 长生背过了身。 裕明帝静站了会儿,便又绕到了她的面前。 长生没有再背过身去,直接低头无视。 “你就这点出息?”裕明帝道,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愠怒,只是却带着长辈的慈爱,“先前的狠劲哪里去了?” 长生只当没听见,他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吧。 她斗不过他,不会再当小丑让他暗地里嘲笑了! “秦长生!”裕明帝喝道,“你若还是朕的女儿就站起来看着朕!” 长生心口因为这话窜起了一把火,怒火,“你……”可这话还没有说完,便断了。 裕明帝也只是看到了她的脸色猛然一变,然后突然站起了同时伸手拽了他一把,他一个踉跄,差点被她给拽倒了,开始他只是以为她到底还是记恨还是不信他,可下一刻,他却看到了她倒在了他的面前,在她的胸口处,刺着方才她用来对着他的那把剑!她没有能够刺下去的那把剑,现在却刺进了她的胸膛里! “阿熹——” 长生觉得自己就是犯贱! 她挡什么挡? 即便自己下不了手,根本便从来没有想他死,可是,别人要杀他,她挡什么挡?她本就是卑鄙小人,狼心狗肺,做什么这般伟大舍命救人?还是救他? 犯贱! 真的是犯贱—— 秦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前一刻还躺在地上出气比吸气多的秦瑞竟然爬起来还拿了剑刺向了裕明帝,最后剑刺进了长生的胸口。 秦瑞也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子,也愣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他这般一愣,便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放开我——放开我——” 他疯狂挣扎着,不会比方才几人好。 秦靖死死地摁着他,哪里敢放? 长生跌坐在了地上,托秦瑞那一失神的福,他还没把剑拔出来便已经被秦靖给摁住了,剑没有拔出来,血也留着不算多,不过伤口上边没怎么留,胸腔里面的血却通过咽喉涌上来了,她呕出了一口血,再一次认定自己就是在犯贱! “阿熹?”裕明帝抱着她。 长生看着他,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只是这一笑,血便又从嘴中涌出来了,她不喜欢这样,抬手想要抹去,只是这手像是有千斤重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阿熹……” 真讨厌! 讨厌死了! 他都知道了她不是他的阿熹了,还叫什么叫?!将她当替身吗?嗯,有这个可能!老婆被自己给毒死了,女儿也死了,被一个孤魂野鬼给占了身子,他还不知道,捧在手心里疼了快十年,最后知道真相了居然还舍不得杀,脑子不傻了才怪了,这拿她当替身,骗自己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做梦,他的女儿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吧? 长生呵呵地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血吐完了,就算是笑了出声也没有再吐血了,而且似乎还能说话,“我不是……不是你的……阿熹……” 她才不要当替身! 她都当了快十年的替身了,不想现在死到临头了也还继续! 她动了动身子,似乎也不是太难受,不过第一次死的时候也似乎没什么难受的,不知道怎么的便死了,这次还好些,至少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还是不算难受,老天爷应该还算是厚待她的。 “这下子……我就真的不再欠你的了……一命还一命……虽然……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女儿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是啊,根本就跟我没关系的……可是我却还是内疚了好久……好些年……最后……把自己的底也给露了……不过……若是没有你的话……我估计在这里也活不长的……我这性子……这自以为聪明……其实不过是个……蠢货……哪里能在这吃人的地方熬过久……这命……也算是你给保住的……咳咳……”好像被东西呛到了,嘴边又流出了东西……还有血流啊?不过还是能说话,“现在,还你了……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的……说不定我这一闭眼,等睁开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长生!”萧惟冲到了她的面前,双膝跪地,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长生无所谓的心情在见到了萧惟的那一刻便没了,“我……我真的是狼心狗肺……居然……居然把你给忘了……”她看着他,笑着,抬起了手,居然能够抬起来了,看来她还不算是真的铁石心肠,“萧惟……” “我在!”萧惟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我没跟你说过……”长生看着他笑着,“我……喜欢你吧……” 萧惟却没有半分听到这话的欣喜,“你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我马上带你去!”他说完,便欲伸手去抱她。 “滚开——”裕明帝却怒斥道。 萧惟这时候才发觉了身边的人,看到了裕明帝,那一刻,脸色狰狞了,“是你——” “不是!”长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他,阻止了他愤然起身要给她报仇的动作,“不是他!” 萧惟哪里信她的话?不过他不敢乱动,生怕惊了她,她便会出事,“你别动,别动,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便又要去抱。 “滚开——”裕明帝再度厉喝,分毫不让他动手。 萧惟眼神都要吃人了,一字一字地道:“放开她——” “父皇带你去!父皇带你去!”裕明帝哪里理会他,径自抱着长生欲站起身来,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惊慌还是方才的事情已经消耗完了他的体力,不过更重要的应该还是长生不愿意,他没能将她抱起来,“阿熹……”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阿熹!” “好,长生!你是长生,父皇听你的话,以后只叫你长生!” “萧惟萧惟……”长生却哭了,别过了头不看他,却也没有看萧惟,但嘴里就是喊着他的名字,她不要皇帝抱,也不要他施舍,他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要!她又不是他的女儿,他急什么?!她就算是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萧惟这下子是谁也挡不住了,顺利将长生从裕明帝的怀里抢过来了,“我在!我在!” “萧惟……萧惟……” “我在!我带你去找大夫,现在就去!现在就去!”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起身,过度的惊恐让他也没能第一次便抱起来,等要继续的时候,长生却拉住他了。 “不……不去……” 萧惟愣了。 “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她往他的怀里腻着,“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能不要我……哪也不许去……” “你不会有事的!” “你不答应我!”长生哭喊着。 萧惟哪里还能思考?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许睡!不许睡!”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萧惟浑身颤抖,“不许睡!顾长生你听到了没有不许睡!你不许睡!” 长生本来要垂落的眼帘又撑起来了,看着眼前惊恐万分的少年郎……虽然已经长大了,可还算是少年郎吧,至少跟她一对比,就是!哎呀,都忘了……忘了自己是个老妖怪了,顾长生啊顾长生,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情,哪里配你那一大把年纪?一大把年纪还装嫩!难怪老天爷也看不过给你来了这般一出,要是继续放任你下去的话,还有天理? 可是……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她腻在了他的怀中,笑的温柔恬静,就算是老妖怪变态了,她还是舍不得,变态就变态吧,两辈子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不过她这次死也不会告诉他的,像傻乎乎地自爆秘密的事情,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做!对了!她不说,可还有人知道啊? 原本又缓缓垂落的眼皮又抬起了,也精神了起来,她转头看向一边的裕明帝,可却模模糊糊的一片,只能够看出他是裕明帝没错,“不许……不许告诉他!他是……我的!我的!你……不许……告诉他!不然……不然我死了之后……一定找到你……的宝贝……皇后……一定让她不好过!” 他要是敢说,让萧惟知道她是老妖怪,她下了地府一定会去找他的宝贝皇后泄恨! 为什么不找他的宝贝公主? 哈! 长生公主可是什么坏事都没错,哪里会跟她待在一起? 说不定现在早已经投胎转世找一个好父母过好日子去了! 至于他的宝贝皇后,四国公府九族多少人?她要是不受些苦,岂不是没天理了?所以她应该还可以找到她的。 裕明帝究竟是什么表情她看不清楚,虽然拖了好久才说话,不过她还是听的真真切切的,他说好。 那就好了。 萧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是老妖怪了。 只是…… 长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想这些?怎么会做这些?她要死了啊!她要死了啊! 她在做什么? 到底在做什么?! “萧惟……”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去看,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别……别听我的……如果……如果我死了……好好活着……然后……找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孩子……好好地过下去……你是萧惟啊……你该幸福的。” 这才是。 这才是正常的顾长生。 只是…… 舍不得。 撕心裂肺一般的舍不得。 疼。 好疼好疼。 只是却似乎没有后悔。 父皇。 其实这些年来,我也很幸福。 对不起。 …… 荣贵妃一直觉得裕明帝不可能对局势失去控制的,她更倾向于这不过是裕明帝设的局,至于究竟是什么目的,也只有他最清楚,她也不信长生真的就那样死了,或许这对父女之间还会有矛盾爆发的那一刻,或许最后长生还是会死,但也必定是死在裕明帝的手中。 所以,她并不惧怕于几乎可以说是肯定能够攻进京城的秦韶,而结果她也没有猜错,很快便有人出现了,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但她相信他们所说的是陛下裕明帝派来的。 只是…… “阿熹怎么回事?!”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长生,荣贵妃的镇定消失了,“你真的……”话在裕明帝渗人的目光之下顿住了,不!不会是陛下的,若是陛下做的,阿熹哪里还能在这里?“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阿熹怎么会这样子?太医!太医……”她慌忙地要叫人宣太医,可却想起了现在他们是在避难,“陛下,不能让阿熹这样下去!必须回京城!陛下!”她跪了下来,“臣妾知道陛下有其他的打算,也不知道陛下无法释怀阿熹……” “她不是阿熹。”裕明帝却道。 “陛下……” “她是长生。”裕明帝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她是朕的女儿,长生。” 荣贵妃一愣,半晌之后方才红了眼眶,“是,长生是您的女儿!”她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正色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找太医来!陛下,我们必须……” “闭嘴!” 荣贵妃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也便是这时候她方才看清楚那跪守在了床边的男子。 “滚出去!”萧惟低声喝道,满是暴戾。 荣贵妃一愣,看向裕明帝。 裕明帝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了,“她是朕的女儿!” “你说是就是?”萧惟冷笑,“我只知道长生她说她不是!” “你——” “你既不认她,何必如今又来假惺惺?”萧惟继续冷笑,“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你利用了,你还不肯放过她?” 裕明帝身上突然起了杀意。 “滚出去!”萧惟完全忽视,“她累了,需要休息,你们要惺惺作态便滚远点,不要吵到她!” “你——”裕明帝勃然大怒。 荣贵妃忙道:“陛下,长生她的确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裕明帝扫向了她,明显对她的行为不满。 荣贵妃坚持,“臣妾扶您出去。”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了出来,她隐隐已经猜到了那男子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他,“陛下,长生如今的情况需要最好的太医跟药物!”至于到底怎么成了这样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救那孩子,若是熬过了这一关,那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裕明帝按下了那将屋子里那嚣张的混账砍了的冲动,“朕已经派人去了。” 荣贵妃一愣。 “她不能轻易移动。”裕明帝道。 从山上下来,再到拔了胸口上的箭,即便有应急的处理,但也只是应急的,要养好伤还是需要太医,毕竟这里有的救治方式也只是保命罢了,那些伤药虽然也是极好的,但是却并未考虑副作用,知求保命而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剑没有刺中了心脏。 只是却伤了肺部,若是不好好养的话,后半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且,她失血过多,即便现在已经止住了血了,可是仍旧是陷入了昏迷,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一切萧惟都知道,也便是这般他方才没有第一时间带她走,“我后悔了!长生,我后悔了!我不该顺你的心意,不该认为只要顺着你的心意便是对你最好!我该一早就带你走的,当日在庆州的时候我就应该带你走!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再如何后悔也已经晚了! “你说过你会嫁给我的,顾长生从来都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你既然说了便要做到!不许有事,知不知道?不许有事!” 什么她死了之后他再找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孩子? 什么好好活下去? 什么幸福? 没了她,他怎么能活下去?怎么还能幸福? 她不知道他能够走到今日全都是因为有她在吗? 她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的这些话我权当没听到,我不生气,你也别想就这样甩了我,听到了没有,别想就这样甩了我!” …… 京城被攻破,京城乱做一团。 人心惶惶。 秦韶始终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而他希望马上登基好名正言顺的计划也进展的十分的不顺利,即便手握大军,可是朝堂中不怕死的人还是有的,就算怕死的,也首先怕皇帝陛下,虽说传出了皇帝已经遇害的消息但是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反对死的可能只是自己一个,若是同意了而将来皇帝回来了,那便是谋逆了,到时候死的是全家乃至全族,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再说了,现在京中的勋贵大臣大部分都在围场,谁敢出这个头? 秦韶自然怒不可遏,可总也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大部分勋贵大臣都在围场? 行,都派人去接回来,顺便将许昭也给收拾了! 至于生死不明的皇帝,找到杀了便是! 还有秦靖,也不能留! “钱阁老还是不愿意把秦靖的藏身之处说出?”要说秦韶现在最恨的是谁,那便是这不识抬举的钱阁老了,攻入进城之后,他谁也没动,单单是将钱家给抓了,除了是震慑众人之外,便是为了逼迫钱阁老低头! 若是他能够支持他登基,后面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乱臣贼子岂有长久之日?”钱阁老冷笑,便是已然沦为阶下囚却仍不失阁老风范。 秦韶面色一狞,“即便本王没有长久之日,可现在要你们钱家满门的性命还是可以!钱阁老愿意用钱家满门来保区区一个秦靖?” “你不敢。”钱阁老笑道,“你不但不敢动钱家满门,即便是老夫你也不敢动!” “你——” “我儿虽远在南疆,但要回来也不是难事。”钱阁老继续笑道,这也是他之所以敢明知京城一定挡不住京畿大军却还是没有安置家人的原因,就算秦韶如愿地杀了陛下跟燕王,掌控京畿重地且顺利登记,可名不正言不顺,单凭他魏王的威望根本不足以震慑那些封疆大吏,更控制不了边疆大军! 南王世子是陛下心腹,岂是他秦韶可以糊弄的? 司楠如今虽然折戟但也不是傻子,京城的巨变他岂会看不出端倪? 即便秦韶真的可以将这两人收服了,他若是诛灭钱家,钱钧必定反叛,就算他儿子宁死也不起兵,可他秦韶会不会相信钱钧如此誓死效忠? 他不会! 因为不信,便有忌惮! 他怎么可能对钱家下手? 最多也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 秦韶被揭了老底,面目狰狞,不过心里再恨不得杀了这死老头子也的确不敢动手!“钱阁老提醒的不错,要诛灭钱家,岂能不先将钱钧给处置了?” 钱阁老看着拂袖而去的秦韶,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即使他要处置钱钧,可从京城到南疆即便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没有诏书没有印玺,他秦韶凭什么处置一个边疆大将?就算兵部的批文也可能办得到!即使他真的弄来了诏书印玺,可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他秦韶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 闫太医在大军攻进京城的时候便离开皇宫躲起来了,他没有家事也便没有家累,躲起来轻而易举,至于誓死守卫皇宫忠心耿耿之类的虚名从来也不再的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若不是为了那位小祖宗,他早就离开周游天下去了。 至于那小祖宗被野熊给吃了,他脑子坏了也不会信! 若是她这般轻易便死了,就不会折磨了他这般多年了。 说不定眼前这场混乱便跟她有关系! 所以他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便是躲起来保住自己的性命,照看了那小祖宗的身子那般多年,总得活着看着她嫁人生孩子吧?以那小祖宗的性子,到时候怀孕生子怕也折腾的厉害,他不看着点谁受的了她那脾气? 京城虽然乱的厉害,不过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也不是难事,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躲起来也不过是保险起见罢了,应该不会有人想起他来。 所以当凌光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既是惊讶又是感动,“公主让你来的?”说完,便又变了脸色,“公主出事了?”这般脸色…… 凌光没有回答他的话,“请闫太医跟我走一趟!” 闫太医心中一沉,拧起了躲起来也不忘带的药箱,“走!”没有问怎么回事也没有问去哪里。 凌光带着他出了屋子,便碰上了青龙,“你来做什么?!” “你觉得现在是问我这些的时候嘛?” “好了!”闫太医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先带我去见公主,然后你们再吵个够就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 凌光压下了心里的愤怒,即便青龙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可仍旧是迁怒,“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 “谁在那里?!”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呐喊,随后便见一队人走来。 青龙直接将闫太医给背了起来。 凌光结果了他手里的包袱,在后面断后,三人在那一队人赶到的时候逃离了,遁入了黑暗中,消失无踪。 …… 秦韶端坐在太极殿中的龙椅之上,满殿的光辉却驱散不了他脸上的阴霾,即便坐在了这里,即便已然成了这皇宫的主人,可他知道,这不过是过眼云烟的辉煌罢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行动太过着急了,甚至可能一败涂地! 还是骄躁了! 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虑与恐惧! 更过分地放任了侥幸之心! 明明对眼前的一切有所怀疑,明明觉得那对父女不可能这般轻易地便决裂,可他还是抵御不住这个诱惑,做了如此轻率之举! 只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他便再也没有退路! 只能继续下去! 陈韬走了进来,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眼底却浮现了讥讽,“启禀王爷,人没抓住。” 秦韶眯着眼,“人也跟丢了?” “是。”陈韬道,“不过看对方离开的方向,臣猜测他们可能是去往皇陵。” “皇陵?”秦韶皱眉。 陈韬颔首,“京城周边,似乎也就只有这般一个地方可以藏身而不会被搜查的。” “的确!”秦韶冷笑,“即便本王坐上了皇位,也绝对不会派人去搜查皇陵!” “事不宜迟,还请王爷派人前去皇陵将所有人一网打尽!”陈韬继续道,“臣愿意亲自领兵前去!” “好!” …… 许昭的人马并没有奔赴京城,因为在半道上便已经收到了秦韶带着京畿大营围攻京城了,这时候跑过去只会是送死,所以便藏匿在了京城周边,等待长生下一步的指示。 有忠勇侯在,还有那陈家三公子,秦韶掌控京畿大营的可能性很高,虽说有些忧虑,但眼前的情况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许昭不知道长生打断如何解这个困局! 还有…… 她现在跟陛下到底如何了? 还有秦恪,不知道会不会暗地里耍什么诡计! 许昭忧心忡忡。 而便在此时,他接到了消息,陈韬带了三万人往皇陵去了! 三万人! 许昭心中一沉,当即便决定也赶去,至今为止长生那边仍是没有消息传来,她现在应该还在那里,陈韬必定也是接到了消息赶去的! 不管那边是什么情况,她在那里他便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 闫太医赶到皇陵的时候几乎是丢了半条命,从京城到这里也就走了一天一夜多一点的时间,可想而知他们是如何拼命地赶路,他那把老骨头岂能没事? 可当他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长生,顿时便提起了一口气了,“你们怎么照顾主子的?!”简直是混账!但凡他们用心些,这小祖宗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闫太医……”萧惟嘴唇干涸,声音也嘶哑,“别让她有事!” 闫太医恼怒道:“用得着你说?!一边去!”好好的一个丫头成了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的!“别在这里碍事!” 裕明帝没有阻止闫太医的所有行为,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存在感地站在角落里,直到闫太医开始动手查看伤口的时候都还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荣贵妃看着他,“陛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裕明帝看向她。 “有闫太医在,长生不会有事的。”荣贵妃劝道:“陛下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便是康健的人也熬不住,更何况他……“长生醒来若是见你……她会难过的。” “会吗?”裕明帝道。 荣贵妃苦笑:“这孩子为了陛下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陛下还怀疑她?” 裕明帝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前方忙碌凝重的景象,转身走了出去。 …… 许昭将人马一人为二,命自己的副将带人追击陈韬,尽可能地拖延他的行程,自己领着另一半抄近道赶去皇陵,如此一来,也的确是比陈韬早了半天赶到了。 这一到皇陵,便被裕明帝派人请了进去了。 见到了裕明帝的时候,许昭也豁出去了,“阿熹呢?!你把她怎么了?!”   ☆、392 被困 皇帝安好,而长生没有消息,这还能说明什么?! “你便是不看在阿熹这般多年孝敬你的份上,也该看在姑姑当年为了你的江山不要自己的性命份上……” “连你也认为朕会要她的命?”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一愣,不是因为他这句问话,而是因为他的语气与此时的神色,他方才到他便已经让人来接她了,也便是说他对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并非完全不知情,是他们太过低估了他了,他是这大周的皇帝,即便跑出来,即便看起来像是上了当,可他还是皇帝,还是这江山的主人,怎么会毫无准备毫无把握轻而易举地去送死?! 只是,他现在不是该暴跳如雷,即便不如此,也不该是这般语气。 “阿熹在哪里?” 许昭心里更加的不安。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秦韶派来的人马还有多久会到?”裕明帝却问道。 许昭咬了咬牙,“我派人去追击了,只是估计拖不了多久,约莫半日他们便会追上来。” “你带了多少人来?”裕明帝又问道。 “一万京畿军一半去追击陈韬,一半抄近道来这里。”许昭道,“禁卫军留在围场护卫!”顿了顿,又道:“这次带兵前来皇陵的是陈韬,忠勇侯三子。” 裕明帝颔首,“嗯。” “忠勇侯反了!”许昭道,“京畿大营剩下的人都被秦韶利用了,现在京城已经沦陷!” “这不是在你们预料之中吗?”裕明帝神色平静,似乎没觉得他所说的是多大的事情,“你着急什么?” “我——”许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裕明帝继续道:“你可有解决眼前困局的法子?” “我哪里……” “在燕州呆了这般多年,连眼下已经预料到的事情都没有应对之策?”裕明帝冷笑,“就这般你也敢跟着那丫头一起胡闹?” 许昭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若不是你逼的太甚,谁没事找事?!阿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非得要置她于死地,还不止一次?!” 裕明帝没回答。 既然都撕破脸皮了,许昭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没有葬身熊腹那是她运气好!若不是我把萧惟带去,若不是萧惟及时找到了她,她就真的葬身熊腹了!你为了逼她上绝路居然连给她下那般肮脏的药也做的出来,你还是不是皇帝?!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初秦恪用那般下作的手法感情是传自于你?” 裕明帝顿时气势大涨。 许昭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却还是挺着背脊昂首顶着,反正也不过是过一个死,他还怕不成?“阿熹在哪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彼此唯一的亲人?”裕明帝怒道,“那朕算什么?!” “你不是不认阿熹了吗?你既不认她,我又怎么敢高攀您?!”许昭也不甘示弱,他们犯上谋逆他们是有错,可他居然听信那般荒谬的留言,便没有错?“还是请陛下早日赏我们一个痛快,好让我们……” “你便这点出息?”裕明帝冷笑。 许昭拧着脾气,“谋逆了,我还不够出息?” “敌人便在眼前,你不想着退敌之策却在这里与我耍你的少爷脾气,哪里来的出息?”裕明帝斥责道,“你若是还认自己是许家的子孙,是朕皇后的侄儿便给你朕去退敌!” 许昭盯着他,“你让我去退敌?” “你不敢吗?” “自然敢!”许昭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让我见一见阿熹!”他这般说便是没有对阿熹怎么样!便是脑子清楚了,不再认为阿熹不是他的女儿想要她的命了! “你可知道你的表妹打算如何应对秦韶与忠勇侯勾结?”裕明帝道。 许昭咬牙:“不知道!” “朕知道。”裕明帝道,“她伪造了一份朕的诏书去昭县调地方军,同时派人送信去了燕州,秦韶一旦侵占了京城,燕州中的南王世子将会将秦韶谋逆陷害燕王一事昭告天下,到时候,不但燕州会出兵,其他地方也会纷纷响应,而她只需要躲在幕后,等着勤王大军入京城剿灭秦韶。” 许昭挑眉,“的确是不错的法子。” 裕明帝没对他那与有荣焉的神色做任何的评论,“挡住陈韬带来的人,你试图谋逆一事朕便当没发生过。” “你打算怎么对阿熹?”许昭并不担心他对自己如何,既然说了他犯上,便也是定了阿熹的罪,他如何倒不要紧,可阿熹不能有事! “她是朕的女儿!”裕明帝道。 许昭一愣。 “你自己做的事情跟朕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许昭狐疑地看着他,“你这话当真?” 裕明帝眯起了眼,威压释放。 许昭吸了口气,“君无戏言!陛下既然这般说了,便不能反悔!还有,阿熹的性子不好,这次你不认她的事情她既生气更难过,这是你的错,你必须补偿她,不管她怎么闹你都不能对她怎么样!还有,将那蛊惑你,让你认为阿熹不是你女儿的人给杀了!”这样才可以绝了后患! 裕明帝没有回她一个字,转身便走了。 “我要见阿熹!” 裕明帝继续往前。 许昭追了出去,他没有阻拦便是应了他了,那丫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那般心高气傲,可所做的一切都皇帝的眼中不过是儿戏,她岂能受的住?还有,皇帝到底把她怎么了?不过虽说担心,可听了方才皇帝陛下的话,他也还是相信她应该没有性命危险的,可当他看到了人的时候,差点便动手了,“你既然还认这个女儿为什么还要对她下这样的狠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姑姑为了你丢了命,阿熹为了你……” “表哥。”萧惟打断了他的话。 许昭杀人的目光扫了过去,怎么阿熹这样子他却好端端的?“你怎么保护她的?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 “不要吵她!”萧惟压着声音喝道,“她在休息,不要吵她!” “你——” “都给我出去!”闫太医端着药进来,见了裕明帝也只是屈了屈身子,也没收敛神色,“病人需要静养,要吵便出去吵!” 许昭咬着牙,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不听闫太医的话,不过低声问道:“闫太医,阿熹怎么样了?” “只要你们让她安安静静地养伤,她便不会有事!”闫太医道。 许昭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瞪向了萧惟,“你给我出来——” 萧惟自然是不愿意把离开长生的,不过若是不跟许昭说清楚的话,怕还会有的闹,所以,便嘱咐了闫太医,跟了他出去了。 裕明帝没有走。 闫太医也不敢赶他走。 “朕来。”裕明帝伸出了手。 闫太医只好将手中的药送上,“请陛下慢些喂,公主如今意识不清,得慢慢喂才能喝下去。” “嗯。”裕明帝颔首,依照他所交代的慢慢喂了,不过即便很慢也还是不成功,药大多喂不进去,最后,只得放弃,“你来吧。” 闫太医上前,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喂,也没看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偏偏闫太医喂的药大半都咽下去了。 裕明帝嘴边泛起了苦笑。 闫太医似乎发觉了什么,“陛下……” “她什么时候能醒?”裕明帝问道。 闫太医道:“公主的伤口恢复的很不错,只是失血过多……医书上有记载,失血过多会影响头脑,公主究竟受了多少的影响臣一时也无法断定。” “你的意思是说……”裕明帝沉默半晌,方才继续:“她可能醒不来?” 闫太医低头:“公主性情一向坚韧,她不会这般便认输的。” “你是在告诉朕如今只能听天由命?”裕明帝冷笑。 闫太医道:“自然不是,臣自到了公主身边,公主的凤体便是臣的责任,如今公主不过是昏迷罢了,臣岂会轻易放弃?臣说这些更不是想要推卸责任保住自己,而是这些都是事实,臣以为陛下应当是想听事实的。” 裕明帝没有再发作,目光落到了长生苍白的脸上,久久不语。 闫太医也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好药碗之后便躬身默默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 许昭听完了萧惟的话当即便一拳打了过去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挡!” 他就不该相信他,就不该将阿熹交给他! 怎么他不去挡?! 萧惟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问道:“你怎么来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你——”许昭恨不得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只是脑子还算清醒,咬着牙道:“我一直等不到阿熹的消息,又听闻秦韶派了陈韬领了大军来皇陵,担心这里出事就赶来了。” 萧惟神色一沉。 “秦韶控制住了京畿大营。”许昭继续道,“他应该很清楚若是不能将陛下杀了的话,他根本便坐不上皇位,如今他既然派人来了便不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 “皇帝怎么说?”萧惟问道。 许昭道:“他让我挡住陈韬,若是成功,便不再追究我意图谋逆一事!” “对方多少人?”萧惟问道。 许昭道:“三万人!” 萧惟脸色凝重深沉。 “我应下了!”许昭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陈韬进皇陵!” “你有多少人?”萧惟问道。 许昭道:“五千。”随后又道:“人虽然不及对方,但陈韬带来的是京畿大营的人,我毕竟是京畿大营的副统领,陛下亦在我们这一边,京畿大营的将士未必便会死心塌地为陈韬所用,再说,陈韬算什么?他不过是忠勇侯的儿子罢了,连一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在京畿大营更是连名字都没有的人,我就不信他有这个本事指挥的动那三万大军!”这也是他们最大的胜算,“皇陵当中还有三千守陵卫,另外皇陵所在亦是易守难攻之地,未必便不能与那三万大军周旋!” 萧惟道:“我与你一道。” “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地躲在后方享福?!”许昭怒道,“陛下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阿熹了,别的不说,就冲着阿熹为了他挡了那一剑,他便不会再对阿熹做什么!你守着阿熹也什么都做不了,不跟我一起你还想做什么?” 萧惟没有说话,转身返回去。 “你去哪里?” “去跟长生说一声。”萧惟头也没回地道。 许昭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一口气上也上不了下也下不了,然后,狠狠地咬牙,硬是给咽下去了,不管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秦韶连一个从来没有办过差事更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带兵来这里,是瞧不起他们还是太将忠勇侯府当回事了?! 忠勇侯府—— 他在进入京畿大营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将来与忠勇侯府一战,不过没想到居然先对上的居然是那名不见经传的陈韬! 他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 萧惟进了屋子,便见裕明帝站在了床边,他没有顾忌他,走上前坐在了床沿边上,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我要出去一趟,你别担心。” 裕明帝眸子微沉。 萧惟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裕明帝眸中寒芒乍现。 “不过你若是担心的话,也可以。”萧惟没理会背后那股寒意,微笑道:“但是得快些醒来才行!” 裕明帝脸色阴沉的可怕,不过到底没有做什么。 萧惟也没有继续刺激他,不是怕了他或许顾忌他,而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那陈韬虽然不是什么人物,三万大军也未必受他控制,但三万大军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在他们人手严重不足的时候! 他起身,单膝跪在了裕明帝的面前,“陛下,末将会与许将军一同迎敌,不过在迎敌之前,末将想请陛下赐一样东西。” “什么?”裕明帝道。 萧惟道:“陛下的亲笔诏书。”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裕明帝亲自现身的,长生用自己的命来保他,便是说他在她的心目中地位很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他去冒险,人不能去,自然便只能有手书了,“请陛下言明谋逆者乃魏王,如此末将与许将军便能尽力一搏。” “你有多大把握?” “没有把握!”萧惟抬头看着他,目光如刀,“但必须做到!” 裕明帝凝视着他许久,“准。” …… 凌光在接到了裕明帝的命令之时,犹豫不决,便是她知道现在裕明帝应该不会伤害自家主子,只是现在离开…… “做这事的人多的是,为什么非得我去?公主现在这样子我如何能够离开?” “陛下这是在保你!”青龙道,“公主是主子,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陛下不在乎,再大的罪也可以抹去,可是你……即便你是听令而为,可到底是背叛了陛下,即便陛下容了你,往后你在大家的眼中都是叛徒,陛下在的时候尚且没人动你,可陛下若是……新主子未必能容的下你!凌光,陛下继续用你便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没有背叛他。” 凌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之所以没有随着公主上山便是奉了公主的命令挡住皇陵密地中的人!“你倒是没有背叛,不需要担心这些!” 主子同样的吩咐,她虽然也没能成功,但是她是真去做了,而他,却什么也没做,即便没有出卖公主,但也没有忠心为主! “或许该说陛下要保的人是公主。”青龙苦笑,他的确做不到她所做的,“你忠于公主,为了公主宁愿背叛陛下,往后也必定会誓死保护公主,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待在公主身边,陛下保你便是保公主来日的一份平安!” 凌光无声冷笑,既然这般在乎公主,为何之前要那般做? “我不知道陛下与公主之间到底起了什么冲突。”青龙继续道,“但是凌光,眼下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陛下有错,公主未必便没有,你若是继续这般怨愤下去,对你对公主都没有好处!” 凌光咬牙,便是再不愿意听他的话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好!我去!青龙我告诉你,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念着当初公主如何对你,便好生保护公主!她现在这样子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绝对不能让外边的人进来!” 青龙正色道:“我必誓死保护公主。” “好,我再信你一回!” 裕明帝给她的命令很简单,就是带着他的诏令去昭县,将原本要去京城勤王的昭县地方军找来,解皇陵之围。  \   ☆、393 只能赢 “王大人,我们就真的要一直在这里等吗?”秦嵘好几天没有睡好吃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谋反他都不想管,他只想平平安安地回皇陵去守他母妃的墓,过安生日子! 可秦长生走了,许昭走了,秦阳也走了,围场当中便剩下这些每日吵的厉害的人!开始吵的时候还不没扯上他,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他了,将他给扯了进去,说让他做主,他哪里能做主?那些人分明是想让他来当挡箭牌根本便没安好心,他就算有这个本事也不会上这个当! 可却没有人肯放过他! 若不是后来王驰撑着受伤的身体来帮他,他还在还被他们逼着呢! “你能够让那帮老狐狸不再吵,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眼下的状况的,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若是等就可以没事的话,他不怕等,可是现在这样子十有八九是在等死! “王大人,秦阳也走了,我也可以走的!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将众人安抚下来这事看起来难,其实只要找准了每一个人的命门,将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也便不难做到,这些对王焕之来说也不过是顺手拈来的事罢了,当然了,很多事情也都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真的要落到实处的话,便不是他王焕之可以控制的,但人在危机时候,要的也只是心理上的安抚。 这时候打的便是心理战。 王焕之并不担心这围场中的人,这里敢闹的每一个都是人精,即便他不出头,也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当然,他也不怕出头之后会被人秋后算账,等事情结束了,大家忙着自保或者争夺利益还来不及了,而且,官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他也会让这些人知道他王焕之绝对是一个当朋友比当敌人要好的人!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便是长生公主! 这事看起来虽然是顺着计划走的,但不管是逼反魏王还是对皇帝下手都做的极为粗糙,更是带着很大的意气与不冷静,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无法预计结果! 女人便是再有头脑与胆量也终究是女人! 或许他高估了她了。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超脱了他的控制了,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铺好后路,若长生公主失败,皇帝便会没事,只要皇帝没事,你不管是长生公主还是魏王,都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他要做的便是与他们撇清关系,或许…… 王驰最近一直在犹豫着一件事,犹豫着该不该做这事,直到现在,仍旧是没有下定决心。 “外边的情况不明,以下官之见,王爷还是待在围场的好。” “可是……” “王爷,衡王殿下执意回京,即便他与魏王没有嫌隙恩怨,可魏王怕也不会放过他,至于燕王,更是魏王第一要除掉的人,若这两人没了,便剩下王爷了。”王驰打断了他的话,“魏王行事过于急躁,必定不能长久,最后,陛下的皇子便剩下王爷您了。” 秦嵘面色一惊。 “陛下英明神武,必定不会轻易被害的。”王驰继续道,“所以王爷与其在外边冒险,不如留着这里,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许昭将禁卫军都留下了,还有那般多的勋贵大臣,真的到了危急时刻,要保王爷平安还是可以的,王爷何必冒险离开?” 秦嵘挣扎了许久,“你确定父皇真的会没事?”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王爷不清楚吗?”王驰笑了,“这般多年来,陛下经过多少风雨?眼前这点算什么?” “可是……”秦嵘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可是这一次……四皇妹也……”到底还是没敢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王驰笑道:“不管是谁,在陛下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罢了,退一步说,即便陛下真的出事了,王爷也没做过什么事情,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威胁,就算为了做给天下人看,不管是谁赢了,也都得留下一个,告诉天下人,他们的仁爱。” 秦嵘一怔。 “可若是王爷离开了,他们或许便认为王爷也要与他们作对,那时候……” “我不走了!”秦嵘忙道。 王驰笑道:“王爷放心,下官必定拼尽全力保王爷平安,王爷便安心呆在这里就是,说不定真的可以有意外收获。” 秦嵘心中突然有些火热,意外收获?真的可以有吗?若是他们真的互相残杀都死了,那他便是父皇唯一的皇子了!即便父皇不喜欢母妃,不喜欢自己,可他就剩他这么一个儿子,到时候…… 突然间,安王殿下似乎又感觉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份希望与憧憬。 都死了吧! 都死了,这江山就是他的了! 都去死了吧! …… 王驰从安王营帐出来,抬头看着血染一般的天边,许久许久之后,心中一直犹豫的那个决定终于定下了,亦发觉了他差一点便魔怔了,让不该存在的情绪控制了自己的理智! “良伯,吩咐下去,若是皇帝赢了,杀了他们。” “包括长生公主?” 王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她。” “是。”良伯低头应道,也松了口气。 …… 秦阳被困在了一个小屋子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了,因为一旦他想要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便会将他绑起来塞了嘴巴,让他连寻死也不成,后来他用过绝食,结果这才绝了一餐,第二餐便被灌下了两大碗粥,目的没有达到反倒是把自己折腾了个半死,也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为了完成任务是会不择手段才不管他尊不尊贵了! 他只能作罢! 不过,父皇能够派这样的人来保护他,也应该不会不管母妃吧?他既然给了那样的诏书给他,便不可能不管他的母妃,当日他为了母妃把丽妃给砍死了,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有多在乎母妃! 母妃应该不会有事的! 有事的该是秦韶还有那个臭丫头才是!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等陛下的旨意。” 秦阳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这般说,便是说一切都还在父皇的掌控之中,母妃应当不会有事的!只是……父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闹的这般的大,便真的有价值吗? 他们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 许昭带着八千人迎战三万人,或许没有三万人,毕竟他派人去截杀了,虽说截杀没有埋伏有杀伤力,但陈韬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敢追上去截杀他们,那五千人至今没有消息,估计怕都没了,京畿大营的战斗力虽然及不上边境大军,但也不是绣花枕头,五千人砸了进去即便不能以少胜多,但也可以让他们损失一些,最重要的是狠狠砸了一下他们的士气! 对上的第一站,虽然准备仓促,但还是小胜了一把,而且,萧惟持着皇帝的亲笔诏书出现在战场上,给对方的士气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武将虽说都是粗人,但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中上层的将领,开始的时候事发突然,或许没有多想,可到了京城,京城城头上那一番的吆喝,若说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毕竟没有见到陛下也没有看到什么证据,都选择了谨慎明哲保身,可现在皇帝的诏书出现了,而且对方说了,皇帝便在皇陵当中,他们现在的行为便是要弑君谋逆,这般大的罪名下来,谁敢扛? 陈韬便成了质问的对象了。 眼见对方似乎乱了阵脚,许昭松了口气,吩咐下去继续扰乱对方的军心,同时巩固布放,就算目前形势对他们有利,但也不能寄托于这心理战! 陈韬的确很头疼,便是这些事情已经在预料之中,可真的来了还是很头疼,威逼利诱也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最后他甚至杀了一个闹的最凶的将领这才勉强稳住了阵脚,只是士气已经远远不足了,将士们都不敢继续攻上去! 而便在此时,忠勇侯来了。 陈韬镇不住除了对方拿出了诏书之外,便是他没有资历也没有威望,可忠勇侯却不一样了,即便将领们仍有所怀疑,可也没有违背他的话。 大军重整旗鼓,继续进宫。 “父亲……”陈韬走到父亲的身边,脸色十分的不好。 忠勇侯面沉如水,“若此战我们不能胜,忠勇侯府百年清誉,陈氏九族都将毁于一旦。” “那便不要败!”陈韬握紧了拳头,他不后悔这样做,不后悔! 忠勇侯看了他一眼,笑了,没有任何的笑意的笑,便是因为不能败,他才会不顾魏王的反对赶来这里,他知道魏王不愿意让他来这里便是怕他会后悔,怕他会被陛下收服反过来对付他,即便他已经将他逼到了绝路上,却还是不肯信任!“韬儿,你要记住,忠勇侯府没有欠你任何东西,而如今,却是你欠了忠勇侯府的!” 不要败? 谈何容易! 即便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对他们极为的有利,即便看起来他们要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可他们要面对的是陛下! 是这大周江山的主人! 要赢? 谈何容易? 只是他们已然没有选择,只能赢!   ☆、394 苦战 血战。 在忠勇侯到来之后两军对垒便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不过即便忠勇侯到来极大的安抚了人心鼓舞了士气,以多对少的情况之下,他们仍是无法攻进皇陵,除了皇陵易守难攻的地形,还有便是守方的豁出去要与阵地共存亡的士气。 知识毕竟敌多我少,不管是许昭还是萧惟都很清楚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便会被攻破。 他们现在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我想办法突围,你带阿熹跟陛下离开!”又一次艰难地击退了敌方的攻击,许昭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向同样一身是血的萧惟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必须离开!” 萧惟那张堪称国色天香的脸现在只剩下煞气与狰狞,“谈何容易!”不说长生如今的状况不可能受的了这般匆忙的撤离,便是可以,前面敌军茫茫,要突围几乎没有可能,“不过……” 他想起了之前长生跟他说过的事情。 明陵皇帝地宫里边的秘密。 还有当年她被困在地宫之中裕明帝的从天而降。 若是没有猜错,这皇陵当中应当有通往外面的密道,皇帝即便不想泄露这个秘密,但皇帝总不会叛军杀来了也还不逃走! “你挡一阵子,我回去一趟!” 许昭颔首。 前方阵阵呐喊,又是一轮新攻势,鲜血淋淋,尸骸遍地。 …… “扛不住?”裕明帝轻皱眉头,却更像是讥讽而非担忧。 萧惟心中冷笑,面上无表情:“忠勇侯来了,即便陛下亲自露面,他怕也可以说成是陛下受我们挟持。” “朕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裕明帝道,这话时完完全全明明显显的嘲讽了,“真不知道朕的女儿看上你哪一点!” 萧惟只当没听道:“请陛下带长……” “放肆!”裕明帝怒斥道:“朕的女儿,大周朝的公主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萧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火,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里跟他计较这些?他就真的那般有信心忠勇侯攻不进来?!“若是末将与许将军守不住,陛下自然是可以在第一时间离开,只是公主身受重伤,若是要离开必须十分的仔细,匆忙之下的挪动恐会出事,请便念在公主是为了救陛下方才重伤的份上,提前送公主离开,以保公主周全!” “你是在说朕故意在拖延时间,好趁机……” “陛下!”萧惟按耐不住了,咬牙打断了他的话,“末将相信陛下很清楚眼下情况有多危及,也知道陛下对末将有诸多的不满,但若陛下对公主尚有一丝父女之情,便请陛下……” “你凭什么这般跟朕说话?!”裕明帝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以为朕的女儿对你另眼相看便可以在朕面前如此有恃无恐?” “陛下,事关长生性命,还请陛下莫要与末将为难!”萧惟亦动了怒,这个时候他还怕他不成?!“还是陛下根本便并未释怀,根本还是一心要治长生于死地,所以才会一直拖延不走,才会将凌光遣去昭县!” 裕明帝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萧惟没有示弱,但是也没有在他这里浪费时间,“若陛下还念着一丝父女之情,便放长生一条生路!”说完,便起身离开,他不能自己带她走,他唯一能够保护她的方式便是将外面的忠勇侯挡住! “如果朕说你战死,朕便送长生离开。”裕明帝开口道,“你如何抉择?” 萧惟背脊一僵,随后转过身冷笑道:“陛下想要末将如何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若是愿意,陛下便会说末将没本事却肖想不该肖想的人,死有余辜,若末将说不愿意,陛下便会说末将不过是虚情假意是不是?不管末将如何回答,只要陛下心中已然对末将下了定论,末将都不可能给出满意的答复!” “哼!” “末将只会与她共存亡,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裕明帝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末将不敢。”萧惟已收敛了情绪,“许将军还等着末将回去,末将告退。” 而这一回,裕明帝没有阻止,不过脸色也没有好转。 荣贵妃待人走了之后才内室出来,这屋子便这般大,外边的动静里面听的清清楚楚,“陛下何必跟一个晚辈怄气?” “怄气?”裕明帝冷笑,“他也配?” “陛下说这话不就是怄气?”荣贵妃失笑,“这孩子除了那张脸长得有些过了,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他不管发生什么都能陪在长生身边,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丫头已经够无法无天的,将来身边若是没有一个可以制得住她的人,指不定还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裕明帝恼怒道,“要听话的话养个奴才养条狗便成!” 荣贵妃一愣。 “眼下的局面……” “陛下!”荣贵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便不要再说了!” 裕明帝看着她。 “臣妾也不想听。”荣贵妃继续道。 裕明帝凝视着她,“不是朕不说便不会发生!这个局面是朕造成的,朕必须安排妥当一切,否则朕如何能安心?” 荣贵妃眼底泛起了一抹苦涩,“那陛下打算如何?真的让他战死沙场?长生那孩子的性子你最清楚,到时候她怕是会真的将你当成死敌了,还如何会接受你的安排?” 裕明帝恼羞成怒,“朕教了她许多,偏偏忘了教她不要被男色所祸!” 荣贵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裕明帝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陛下什么时候带长生离开?”荣贵妃换了一个话题,她不知道他有什么逃离的法子或者后招,但是便是她都明白外边的战事他们不可能赢,如今不过是在拼命拖延时间罢了,而且也应该拖延不了多久,可他却没有表露过一丝的担忧,不是对援军能及时到来极为的有信心便是早已经准备好了退路。 裕明帝面沈如水,高深莫测。 荣贵妃叹了口气,对他的沉默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早些结束吧,不说都是大周的将士,没了损失的都是朝廷,便说长生,她也需要更好的治疗,凌光他们从宫中取来的药材也成不了多久的。” “朕自有打算。” 荣贵妃心想,他能给出这个答案,还算是给她几分面子了,“可有阳儿的消息?” “他不会有事。” 荣贵妃便不再多问了。 …… 长生依旧没有醒来,而且还烧起来了,烧的浑身滚烫,这时候,外边的战事已然到了最后时刻了,八千将士撑了整整五天,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许昭身上负伤累累。 萧惟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不砍了你这张脸?”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萧惟一手扶着他一手砍了一个冲上前来的。、 “呸!”许昭反手便是一刀,解决了一个,“也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死在一起!” “闭嘴!” 许昭一侧身,又为萧惟挡了一刀。 萧惟砍了过去,“再给我挡我便把你扔出去!” “哈,你敢吗?”许昭吐了口血,“老子可是阿熹唯一的表哥,你敢对我怎样?” 萧惟护着他往后方撤去。 许昭不忘继续说下去,“不过你也不要自作多情,爷可不是为你不要命的,不是爷不想阿熹难过,你就算别砍成了八百块爷也不会多看一眼!” “闭嘴!”萧惟一把将撑不住摔在地上的许昭拉了起来,“不想死的话就留着口气!” 许昭大口喘息着,看着那如潮水一般用来的敌人,“萧惟,我们会输吗?” 萧惟体力也是消耗的极为严重,“我不会死在这里!” “是啊。”许昭咬咬牙,又撑了起来,“我们怎么能死在这里?那丫头凶的很,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的话,她怕是会气的鞭尸的!再说了,那丫头脾气那般的糟糕,除了我们,谁还能受的了她?” “她是我的!”萧惟恼火,“你只是她表哥!”伤的脑子糊涂了?说什么话? “男人可以换,表哥可换不了!”许昭也恼火了,他有什么说错了? “你——” “咦。”许昭没来得及为将萧惟气的半死一事开心,便见那原本如潮水涌来的敌人突然间停下攻势了,“萧小子,你看看那走来的是谁?是不是忠勇侯那白眼狼?” 萧惟神色冷厉,“是。” “看来他是想亲自了结我们了。” 萧惟懒得看他一眼,全身戒备。 忠勇侯骑着马缓缓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一身盔甲威武无比,那张一看便是久经沙场老蒋,身上的气势也是渗人,这是从死人堆中练就的,是用鲜血浇灌的,只是最后,却是用来对付了他一心效忠的主子。 “忠勇侯府历代忠贞,不想居然今日毁于一旦。”许昭笑着道,“侯爷便不怕死后无颜面对祖宗?” 忠勇侯神色不动,“念在你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本侯可以饶你全尸,你自尽便是。” “哈!”许昭大笑了一声,“爷虽然被砍了好几刀,可这脑子也还没坏掉,怎么侯爷你好端端的脑子就出问题了?还是爷我血流多了,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不,你没有听错。”萧惟抬手抹了一把刀上的血,“他的确这样说了。” “哦。”许昭点头,“那看来是他脑子坏了。” 萧惟没说话。 忠勇侯也没有发怒,“既然……” “别既然当然的了!”许昭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脑子哪里出问题了不但停下了攻击还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们虽然没剩下几个了,但也会誓死守卫到底,不战而降可不是将士所为,爷可不能对不起这为国战死的几千兄弟!哦,当然了,我们此时此刻所做所想的,不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可以明白的!”说完,便踉跄了一下。 萧惟扶着他。 “待会儿你找机会逃!总要有一个逃出去的!”许昭低声道,“男人没了是可以再换,不过那丫头心眼死的很,再说了,爷岂能让她难过?” “少说废话!” “这要是废话你就是废人!” “你觉得我逃得了吗?” “爷掩护你!” “你还是留点力多撑会儿吧!” “闭嘴!” 忠勇侯目光深沉地看着靠在一起低头私语的两人,也没有阻止他们,似乎真的要宽宏大量地给他们交代临终遗言一般,不过也没有一直宽宏大量下去,半晌,便下令,“格杀勿论!” 他之所以上前来,便是想看看陛下会不会出来。 可是他没有,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没有出现! 或许,他已经出事了! 长生公主不是设局诛杀他吗? 或许他已经死了! 许昭撑起身子。 萧惟握紧了武器。 为数不多的士兵围在了他们的周边,便是已经面如死灰但是没有一个退怯。 敌人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涌来。 一波一波的,仿佛永远也砍不完,仿佛遇见了他们自己的结局。 战死在这里。 不! 不行啊! 她还在等他们,她还在等着他们了! 他们都答应过要保护她,要陪在她的身边的! 如何能够死在这里? “杀——” 绝望中的迸发一般,便是连忠勇侯也位之色变,他知道许昭不再是当年那浪荡子弟,这些日子在京畿大营也忌惮他,只是大部分也是因为他背后的皇帝陛下,而如今…… 他的确不愧为将。 至于他身边的那人,并不认识,却比他更狠,更绝,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名悍将! 而今日,他们都要死在他的手里。 忠勇侯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但是下令并没有丝毫的迟疑,“杀!”   ☆、395 胜败 一刀一刀的,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涌上来。 一波一拨的。 被围困的人几乎是已经无法用理智来思考,只是不能地求生,还有便是心里无法放下的坚持。 她还在等着他回去。 她还需要他回去帮她保护她了。 许昭是这般想。 萧惟更是,他甚至还不能肯定裕明帝是不是真的已经释怀了那所谓不是他女儿的遥远,是不是会安全地送她走,他如何可以死在这里? 他只能继续支撑,不敢有一丝撑不下去放弃的念头。 只是人毕竟是人,血肉之躯不可能单单靠意识便能够所向无敌的,终究是会有力尽之时。 当白光在眼前闪过的时候,萧惟脑子里只有剩下一个想法,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办? 长生怎么办? 不能死! 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铿——” 千钧一发,砍向他的刀被击飞了。 萧惟本能似得抬起手,将眼前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敌人给砍了,随后便看清了是谁救了他。 “师父?” “还能不能站起来?”青龙一边清扫着近处的敌人一边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枯竭了的体力再一次回来了,只是却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而是焦虑不已,“你不是在长生身边保护她的吗?怎么会……” “公主没事。”青龙道,“陛下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萧惟一愣。 “起来!” 萧惟回过神来,不管皇帝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只要长生没事就好,提着刀往同样已经撑不住的许昭靠了过去。 “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来?”许昭气喘吁吁,刚刚差一点便命丧黄泉了,“你那师父说什么了?” 萧惟继续苦撑着,与师父一同来的还有好几个人,虽然只有几个人但说是以一敌百也不为过,但是敌百也敌不了上千啊,至于援军…… “或许已经来了。” 许昭一愣。 萧惟看向前方。 许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眼中随之一亮,咬着牙道:“还不来的话爷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萧惟一手扶着他一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前方已经明显乱了阵脚的敌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终于来了。” …… 秦阳没有亲自上阵,但是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他都是这次援军的第一主帅,而对于他为什么突然间被提出来扔到这援军当中,心里清楚的很,只是这算什么事?!之前他疯了一样要争要抢的东西现在放弃了甚至不屑一顾了,他却亲手送上来给他!谁能告诉他这算什么事? “把忠勇侯给本王拿下,谁能拿下忠勇侯,本王连升他三级!” 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做主,衡王殿下下了这般一个命令。 可皇帝陛下既然将他给推上来了,他又岂能连这般一件小事都做不了主?!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命令,援军也不会傻乎乎的不努力,这是救驾啊,救的了便是大功一件,若是救不了的话,那后果便无法估计了,轻则再也无法出头,重则掉脑袋! 只是要抓忠勇侯谈何容易。 援军也不过是两万人,在人数上边其实也占不了多大的优势,而且忠勇侯毕竟是沙场老将,突围逃走也不是难事。 不过到底是将围困皇陵的叛军都给清理干净了。 秦阳也终于见到了担心不已的母亲。 “母妃,你没事就好。” 荣贵妃看着竟然是自己儿子带兵前来,心里生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不过也没有多说,“母妃没事,你放心。” 秦阳自然是放心了,随后便想起了另一个,“母妃,那臭丫头呢?父皇没把她给杀了吧?” “胡说什么?” 秦阳抿了抿唇,“那臭丫头她……” “见过你父皇了吗?”荣贵妃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秦阳点头,“见过了。”自然是见过了,否则也不会问那臭丫头是不是被父皇给宰了!“母妃,那臭丫头……” “长生为了救你父皇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荣贵妃道。 秦阳一愣,“救父皇?” “恩。” 秦阳有些错愕,“母妃你确定是因为救父皇,而不是父皇……” “阳儿,长生是你父皇的女儿!” 秦阳咬了咬牙,“母妃你不知道……算了!她没真的发疯什么都做得出来就行!不过……”那臭丫头反过来救父皇把自己给搭上了?“那臭……” “那是你四皇妹!”荣贵妃沉了脸。 秦阳只好改口,“是,四皇妹,那她现在如何了?伤的怎么样?这皇陵中缺医少药的,她的伤势可还好?” “还在昏迷当中。” 秦阳面色一变,“很严重?” 荣贵妃颔首。 昭县的地方军也不过是两万人,如今都抽调来了,而地方军的战斗力本就不怎么样,朝廷养了这些地方军目的也不过是平叛地方出现的小动荡,剿剿匪罢了,也好在这围困皇陵的京畿将士人心不稳,这才让他们胜利的如此容易。 裕明帝亲自见了昭县的总兵,也安了这援军的心,毕竟虽然有皇帝的诏书在,可如今已经纷传皇帝已经死了,而魏王在京城即将登基。 不过皇帝安好也便是说明了魏王才是那谋逆之人! 而要平叛魏王谋逆,单单是靠他们这昭县地方军是不可能做到的,如今守住京城的还有二十万大军!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们该做主的。 昭县总兵在拜见了皇帝之后便领着手下在四周布防去了,他们只需要做好皇陵的守卫便成! …… 凌光没有回皇陵,在办妥了昭县援军之后,她便又接到了另一个命令。 而就在皇陵之困被解没多久之后,围场那边便又陷入了另一轮的争吵之中,而这一次,便不是王焕之一张嘴便能够摆平的了。 因为,魏王派来接他们的大军到了。 不多,一万人而已。 可也足够将他们都给杀了。 安王急的火急火燎的,抓着王驰便不放,一定要他给出一个脱身的法子来,即便王驰说了他就算回了京城也绝对不会有事。 总之就是一定要他拿出一个保全他的法子来! 来接人的自然不可能等他们吵出一个结果来这才动手,而且不管他们吵出什么结果,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收拾包袱跟他们走,若是听话的话,倒还好,不听话的话,直接绑了押回去就成了! 第一个冲出来要回去的自然便是信阳侯了,即便只有口头约定,可是未来的魏王妃乃至皇后是他们赵家的人! 回京城对信阳侯来说自然是好事! 只是就在信阳侯府的人激动万分准备回京即将翻身成为京城第一勋贵的时候,另一对人马杀了过来了。 两方人马在围场外边厮杀了起来。 虽然没有波及到了围场中的众人,但那厮杀声与血腥味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最后,一个人出现在围场当中。 安王瘫软在了地上,差点就哭出来了,“南王……南王世子……” 秦桓看着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但是却明显松了口气的安王,皱了皱眉,“陛下命末将前来护送安王殿下与各位大人回京。” “好……好!” 秦桓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便让众人收拾启程,因为赶时间,自然是轻装简从的,除了必不可少的仆人外,众人之前带来的也便后边收拾跟上。 “南王世子,陛下可安好?” 这话不少人问,秦桓的回答都是一样,安好,不过对于眼前这人,他却是多看了几眼,“王大人放心,陛下安好。” “那其他王爷呢?”王驰又问道。 秦桓道,“本世子方才奉命前来,具体的情况亦不清楚。” “衡王殿下与长生公主之前赶去护驾,不知现在如何了?”王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同时也是说出了自己最想问的。 秦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王大人无需担心,两位殿下身份贵重,必定得上苍庇佑。” “世子说的是。”王驰笑道。 …… 皇陵战败。 南王世子出现在围场。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让秦韶的脸一日比一日阴沉,“忠勇侯呢?谁让他去皇陵的?” 去了居然还失败! 那皇陵中有多少人? 即便许昭去了,也不过是一万多人罢了! 他给了他三万人! 整整三万人啊! 他居然给他输了,他居然连皇帝一面都没有见到便输了! 他故意的吗?! 他以为这样做便可以将功赎罪,便可以救他们陈家?! 休想! 他休想—— “来人,将陈家的人都给本王抓起来!” 就算是要败,他也要拉些人陪葬,况且,他也未必会败,他手上还有二十万京畿军,他还有二十万京畿军! 秦桓能带多少人来? 从燕州到京城千里之遥,可一直没有任何的行军痕迹,他秦桓能带多少人?! 一万? 两万? 就算是五万十万,他的人数也比他多一倍! 更何况北境边境怎么可能被他抽出如此多的人来?! …… 长生还是没有想来,不过好在高烧退了一些,闫太医抹了把汗松了口气,“还不能掉以轻心,得时时注意着。” “闫太医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说,本宫让人去找!”荣贵妃也是吓的够呛的,好在烧在退了。 闫太医道:“如今手头上的药材还够,只是这皇陵毕竟是陵墓,阴气重,病人长期在这里于恢复不利,若是可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外边究竟是什么形势他不知道,不过看陛下跟贵妃的样子应该还算是好的,所以才提了这事。 荣贵妃颔首,“本宫会跟陛下说的。” 闫太医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对了。”荣贵妃道,“许昭跟那……萧惟也受了些伤,闫太医待会儿去看看吧。” 闫太医眼皮一跳,“臣这就去!”这两人可是这小祖宗心尖上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这小祖宗醒了之后岂会轻饶了他?再说,他辛辛苦苦把这小祖宗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不是为了让她伤心又把自己折腾回去的! …… 萧惟两人伤的不轻,不过好在也都是些皮肉伤,看上起可怕些,但处理起来也不难,而且只要伤口处理的好不会出现其他的并发症,倒也没什么大碍。 闫太医到的时候他们的伤口已经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便是来了,也只是给他们把脉,确定没有内伤而已,不过絮絮叨叨之中却将长生高烧一事跟说漏嘴了,顿时便激起了两人的情绪。 萧惟什么话也没说便去看人了。 许昭虽然没有他反应的迅速,但也紧跟其后去了。 闫太医愣了会儿,这才回过神来,“都不是省心的!”忙跟了上去。 这许爷去说得过去,可这萧小子……公主怕还没跟陛下说这小子的事情,便是说了,这小子这般冲上前去也是送死!还有这两人一身都是伤,继续折腾这命还要不要? 萧惟自然是被挡在了外头,好在没过多久荣贵妃便让人放他进去了,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不在,否则便是他硬闯也未必闯的进去。 “烧已经开始退了。”荣贵妃看着跪在了床边轻手抚摸着长生脸颊的男人,心里叹了口气,“你不用太过担心。” 萧惟没有回她的话,甚至没有给她一丝的回应,像是直接把她当透明。 荣贵妃也不在意。 许昭却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烧起来了?是不是伤口恶化了?” “外伤发烧是常有的事情。”荣贵妃道。 闫太医也跟着道,“公主这烧已经开始退了,伤口也没有恶化的迹象,应该不会有事。” “有事你拿什么赔?!”许昭恼火,“你怎么照顾阿熹的?不是说自己是神医吗?怎么……” “你很想她有事吗?!”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惟给喝止了,不过便是在教训许昭,眼睛却还是盯着长生,似乎担心看漏了她便会出事。 许昭一口气堵在喉咙,“你……” “闭嘴!”萧惟吼了过来,这次施舍了他一记眼光了,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许昭也发现了情况,踉跄地上前,便见原本安静沉睡的长生神色有变,眼皮在颤动,而且嘴唇也在蠕动着,“阿熹?”她要醒了!终于要醒了!   ☆、396 为何 萧惟的眼里也有这惊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低声叫道:“长生?长生?” 长生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叫唤似得,眼睑颤动的更为明显,似乎下一刻便会醒来。 其他人也是惊喜。 闫太医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公主现在唯一眼中的问题便是醒不来,若是醒来了,那一切便都好办了。 “嗯……”长生的嘴边溢出了一声呻吟。 萧惟浑身一颤,眼中更是激动,他知道她伤的有多重,知道她晚一天醒来便意味着醒来的机会又少了,他都知道,现在她终于要醒了,他怎么可以不激动?“长生……” “萧惟……”长生的嘴边再一次溢出了一声低喃,这次还是叫了人的名字。 萧惟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低头贴着她的脸,“我在,长生,我在。” 所有人都以为她就要醒了,即便萧惟此事的举动十分的不妥也都没有人开口斥责,长生终于要醒了,她终于要醒了。 萧惟也是如此的坚信,只是长生便是再叫了这句话之后,便继续沉睡了,像是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一般。 可明明不是幻觉。 “闫太医!”一句深沉的低喝打断了众人的沉默。 闫太医惊了一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陛下来了,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做。 “还不看看!” 闫太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查看。 萧惟也没有阻止,让开了位子,一双眼睛也从长生的身上挪到了裕明帝身上,深沉冰冷,隐隐的煞气在波动。 裕明帝无声冷笑。 荣贵妃见状暗暗叹气。 萧惟收回了目光,完全无视威严冷笑的皇帝陛下,当目光再次落到了长生身上时,便变的柔和担忧。 闫太医仔细查看了半晌,有些失望地道:“启禀陛下,公主没醒,不过公主如今已然有意识了,应该很快便会醒来。” “嗯。”裕明帝应道,随后对荣贵妃道:“长生需要休息,以后闲杂人等别放进来。” 荣贵妃一愣。 “陛下,臣可不是闲杂人等!”许昭没等荣贵妃回答便道,“阿熹是臣的表妹,臣怎么便不能进来看她了?”至于萧惟这小子,便忍着吧! 裕明帝看着他,“满身是伤,一身杀气,你来了对长生有何好处?” 许昭一愣。 “陛下说的极是。”闫太医正色道:“从医理上说伤患待在一起的确不好,而且不管是公主还是……许少爷,都需要静养,许少爷身上虽都是皮外伤,但若是不好好养,伤口恶化的话,便会出大事了,许少爷是公主心里看重的人,公主定然也不希望您出事的。”说完,看了一眼萧惟,虽然话中没有提到他,但他的意思他也应该明白。 萧惟没有说话。 “还不出去?!”裕明帝明显生气了。 许昭看向萧惟,示意他不要胡来,眼下的情况跟皇帝陛下对着干没有好处,“我们先回去,阿熹有闫大夫照顾不会有事的。” 萧惟目光紧紧地锁着长生。 “你若是激怒了陛下掉了脑袋,让阿熹醒来之后怎么办?”许昭走了过去扯着他的手臂,“别给阿熹惹麻烦!” 萧惟收回了目光,起身走向裕明帝。 许昭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了,“萧惟!” 萧惟没有如许昭所担心的那边是上前去跟皇帝陛下动手的,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下跪,“末将告退。” 许昭差点没被他吓死,能不能不要这般吓人!“末将也告退了!”上前行礼说完这话,便二话不说地拉起了萧惟往外边走去了,让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便是他自己不作死自己,也会把他给吓死! 碍眼的人走了,裕明帝方才上前,站在床榻便看了半晌,方才问闫太医,“真的没有醒吗?” “是。”闫太医愣了一下才道。 裕明帝没有再说什么。 荣贵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步上前,“闫太医说了有意识便是好事,应该很快便醒的。”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地应了一个嗯字。 …… 许昭揪着萧惟出了屋子,正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脑子清醒点不要再继续自己作死,可话还没有开口便被人抢先了。 “许副统领。” 许昭看向来人,“燕王?” 燕王也在这里? 不是说了只是秦恪跟那该死的秦瑞在这里吗? 他怎么也在? 秦恪抓了秦瑞上山,让秦瑞趁机刺杀皇帝,最后却是阿熹遭了灾,这事跟他有没有关系?还有也不在京城里面监国跑来这里做什么?!知道秦韶谋反,逃出来的? “许副统领来看四皇妹吗?”秦靖脸色灰白,身上原本便有旧伤,一路奔波,在山上又添了心伤,到这里之后便撑不住了,如今总算是好些了,“不知四皇妹现在情况如何了?” 许昭本是想要质问的,但一想到长生如今的处境跟将来,便忍下来了,现在阿熹当女帝的事情怕是难以继续了,也便是说将来的皇帝很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人,就算是为了阿熹,也不能太过得罪了他!“还没醒,不过已经好多了。” 还记得来看望,也算是有良心! 只是…… 之前阿熹跟陛下闹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毕竟得到最大好处的人便是他! “那就好。”秦靖松了口气,“若是四皇妹出事,我此生也难安。” “燕王为何会难安?”萧惟开口道,“秦瑞下毒手与燕王殿下无关不是吗?” “若不是我没及时发现,四皇妹便不会为父皇挡刀。”秦靖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眼中的防备,不过他没有做过,坦坦荡荡,“身为兄长,没有保护好妹妹,本就是错,更何况为人子在父亲出事之时无能为力,更是不孝。” “燕王仁孝。” “你怎么在此?”秦靖却问道。 许昭也不好说秦靖这话到底算不算是在挖坑给萧惟跳,虽说官职不高,可到底是边疆的将士,边疆将士突然跑来这里,有什么阴谋? “我不该在这里吗?”萧惟反问道。 秦靖皱眉。 许昭忙道:“燕王……” “燕王这事能下床了。”这时候,另一道声音响起了,不是别人,正是秦阳,“呦,都在啊,看来把忠勇侯给打走了,大家都欢欣鼓舞的出来庆贺一番。”他走了过来,看着秦靖道:“七皇兄看起来是好多了,看来我不用担心了。” “多谢八皇弟关心。”秦靖道,神色没有特别的变化,仿佛山上秦恪所做的那一番挑拨离间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秦阳不知山上的事情,不过皇帝写了那一道诏书,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只能当敌人了,虽说他现在对那皇位没什么兴趣,但并不代表他不用未雨绸缪,防着秦靖在知道那事之后下黑手,现在他可是皇位最大,不,若是秦韶完了的话,他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人选,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他秦靖过去都活的窝囊,被人摆布、欺压,现在有机会翻身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那就好,比那臭丫头半死不活的好多了,不过听说当时七皇兄也在山上,怎么便由着那臭丫头去给父皇挡刀子?” 秦靖面色微变。 “现在好了。”秦阳继续道,“那臭丫头这般一挡,父皇就算再大的怨气不满都消了,往后她可又是父皇手心里的宝了,本王也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衡王殿下说这般多话便不嫌累!”许昭恼火了,他要跟秦靖斗自己斗去,拉上阿熹做什么? 秦阳睨了过去。 许昭瞪了回去,是男人的话便不要拉女人下水! “哦,刚刚七皇兄说什么来的?”秦阳撇开了眼,“对了,是问这萧……萧什么来的?哦,对了,萧惟,问他怎么在这里吧?是该好好问问,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跟着司楠去西州的,怎么好端端的跑来这里了?该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是末将跟司将军要了他过来办些事情的!”许昭不等萧惟开口便抢先道,“两位王爷若是没事的话,末将两人便先离开了,方才闫太医说了,我们俩身上的伤得好好养养,不然便会出大事的,陛下说了这次若是击退叛军,便会论功行赏,末将虽不是贪这份功,但也不能还没看到叛军被彻底评判便没了命。”说完,便一把揪着萧惟走了。 秦靖没阻止。 秦阳挑了挑眉,也没有阻止,看着萧惟离去的背影,嘴边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以后还有好戏看!” 那臭丫头闹了这一出,把他半条命都给折腾掉了,岂能不受点教训? 而且谁让她谁不喜欢偏偏喜欢这臭小子? 圣旨已经下了,她的未来驸马是沈文俊,现在她想要抗旨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这不就是有好戏看了? “既然四皇妹没醒,那我便不进去打扰了。”秦靖道。 秦阳笑道:“你进去了也打扰不了,人都还没醒了。”说完,又道:“听说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就算会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若是睡个十年八载的,可便糟糕了。” 秦靖皱眉,“八皇弟,她始终是我们的四皇妹!” “希望七皇兄这话是真心的。”秦阳笑道,“也希望一直记着。”说完,不等秦靖回应,便道:“好了,七皇兄身上有伤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还是进去打扰打扰一下,看看那臭丫头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是好的。” “八皇弟……” “对了,七皇兄若是想要找父皇的话,还是改日吧,我刚刚听说父皇来看那臭丫头。”秦阳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不过我劝七皇兄还是不要见的好,虽说我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七皇兄在场却让那秦瑞下黑手,还让臭丫头挡了刀,就算七皇兄没错,可在父皇的盛怒之下,说不准便被迁怒了。” 秦靖眉头皱的更紧。 “能避还是避一避的好。”秦阳笑着道,随后便转身进了屋子,至于秦靖到底是什么反应便没什么兴趣了,他磋磨不了那臭丫头难不成还治不了他秦靖? 屋子里很安静,这也不是在皇宫当中,屋子大的除非大喊否则是听不到外边的说话,不过他既然说的出来也不怕被听到,也好让皇帝陛下听清楚了,他不当那臭丫头的傀儡也不愿意受他皇帝陛下的摆布! “母妃。” 荣贵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燕王到底是你皇兄,以后不许无礼。” “你既然知道你四皇妹还没醒来,在外边嚷嚷什么?”裕明帝接话道。 秦阳也不怕,“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四皇妹的性子,哪里容的了别人说她坏话?儿臣这般不也是想要刺激刺激一下她,好让她尽快醒过来吗?” “你倒是有理了!”荣贵妃沉声教训,“没事的话便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情能帮的上忙?少在这里惹是生非!” “母妃教训的是。”秦阳也没跟自己的母亲争,直接应下来了。 裕明帝伸手拉了拉长生身上的被子,示意荣贵妃照顾好她之后,便对秦阳道:“你随朕来。” 秦阳眉心一跳,过头了? 裕明帝睨了他一眼。 “是!”欺善怕恶,便是这种吧。 衡王殿下乖乖地跟皇帝陛下走了。 荣贵妃叹了口气,不过却并不担心,相反,儿子如今的性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事,“长生,你已经睡了好些时候了,便是再生气也该醒来了,等你的不仅仅是陛下,还有你心里的人。” 低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唤醒她。 …… 秦阳跟着裕明帝去了他的住处,原本便没想过会有什么好事的,可听了之后还是有些炸毛了,“儿臣这破身子回京城评判,父皇是想让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晚年无依吗?” 裕明帝的脸黑了。 “我知道父皇打的是什么主意!”秦阳也不怕,“不就是闹了这般多事情,您想要把那臭丫头推上皇位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了,便找儿臣来弥补,可父皇你没看见吗?我对那臭丫头可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对她厌恶至极,你让我来保她不觉得异想天开吗?是,我母妃是喜欢她,也会护着她,而我又孝顺,只要有我母妃在,我便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就算不会对她怎么样,也不太可能给她过舒服日子,再说了,明着我不会对她如何,可背地里,有的是法子磋磨她!父皇把她交给我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 “你便这般不愿意?”裕明帝冷笑,“多久之前那汲汲营营的八皇子哪里去了?关了一次大牢便把你的雄心壮志给关没了?” “是又怎么样?”秦阳犟着脖子。 裕明帝眯起了眼,威压随之起来。 秦阳恹了,“秦靖跟那臭丫头毕竟是从小亲近的,虽然我觉得他有些虚伪,但也应该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让他给那臭丫头挡傀儡或许有些难,可让他好好当他的皇帝之余照看一下自己的妹妹,让她荣华富贵尊荣地活一辈子也应该可以,父皇您何必拉儿臣趟这趟浑水?” “你便真的这般清心寡欲?”裕明帝冷笑。 秦阳吸了口气,“我不是清心寡欲,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从前我糊涂,就跟那臭丫头所说的脑子没长齐,才会觉得自己是贵妃生的,比所有皇子都要尊贵,那位子便该是我的,就算现在不是,也是最有资格去争的,可父皇,我受了教训了,有自知之明了!我根本便不是那当皇帝的料,不说当皇帝要本事,便是我这身子,能不能活到老也不一定了,父皇你便放心将这江山交给我?” “朕不过是让你去告诉京城的人,朕还没死!”裕明帝恼火了,“你这般多话做什么?” “儿臣便这般碍父皇的眼非得送儿臣去战场送死?” “谁让你上战场了?”裕明帝恼羞成怒,“你不怕丢脸朕还怕了!” “那……” “南王世子自会处理,你只要去坐在这里便成了!” 秦阳一怔,“南王世子?”随后便得意起来了,“我便知道那臭丫头不可能一手遮天的,看吧!父皇早有准备,让她蹦跶也不过是想看看她笑话罢了!” “南王世子是长生请回来的。” 秦阳一僵。 “出去!”裕明帝一副不愿再听他说话的厌烦态度,“一个时辰之后便出发!” “……是。” 除了领命,他还能如何? 不过…… “父皇,您为何不选燕王?” 裕明帝眯起了眼。 “是不是他真的一直带着虚伪……” “他没有资格给皇后当儿子!”裕明帝道。 秦阳一怔,看着他,“他没有问题?” “没有。” “便是因为这个,父皇便弃了他?” “不行吗?”裕明帝神色一变,气势骤起。 秦阳苦笑,除了苦笑他还能如何?“行,您是我们的父皇,是这大周的君主,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随后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儿臣是误会了七皇兄了,改日找他好好道歉一下,父皇不用着急,儿臣只是道歉而已,可不敢把父皇的圣意泄露出去。” “秦阳——”裕明帝沉声喝道。 秦阳继续道:“其实儿臣一直很想问,我们这些兄弟,哦,还有四位皇姐,在父皇您的心中到底算什么?”说完,便忙低头行礼,“儿臣告退!” 早便已经明白的事实,何必再亲自听一遍? 反正他还有母妃,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他的人死活更不关他任何事! 他皇帝陛下爱怎样就怎样!   ☆、397 配不上 许昭将萧惟拉回了两人的住处,很小的一间屋子,原本是空着的,不过唯一的好处便是离长生躺着的屋子不远。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萧惟神色阴沉。 “就算你不要命了你也该为阿熹想想,等她醒了你若是死了,你让她怎么办?”许昭气不打一处来,“皇帝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了,你真当他不敢杀你啊?就算是阿熹之前他说翻脸就翻脸,更何况是你?!” 萧惟抿着唇没有说话。 许昭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便是担心阿熹也不敢跟他作对!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可现在只能这样!” 萧惟还是沉默。 “至少现在他看起来是真的紧张阿熹的!”许昭继续道,“万事都等阿熹醒了之后在说,行不行?” 萧惟看向了他。 “你是男人的话便不要这般死样子!”许昭恼火了。 萧惟也终于有了回应,“知道了。” 许昭这才作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等长生醒来。”萧惟道。 许昭愣了一下,又想骂他几句,可人家这话也没有说错,“皇陵之围解了,接下来便是打回京城了,虽说皇帝说了只要我歼灭了围困皇陵的叛军,他便饶了我谋逆之罪,可谋逆之罪哪里是这般好饶的?便是阿熹他也差一点便容不下了,何况是我?” “你要一起打回京城?”萧惟道。 许昭颔首,“至少比呆在这里强!只要皇帝一日还将阿熹当女儿,想来他也不会要我的命,我多立功劳,对阿熹有好处!你呢?可要与我一起去?” “如今怕轮不到我选择。”萧惟冷笑。 许昭一愣,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这般担心,关键时候陛下派你师父来,便还是说顾忌着阿熹,不敢真的让你战死沙场的,不过阿熹跟那沈文俊之间的婚约的确是个问题,这圣旨赐婚,可不是说取消便取消的,陛下现在是心疼阿熹了,可也未必会跟以前那般她说什么他都允!” 萧惟神色又深沉了一些。 “所以你还是得好好立功,至少凭着这些军功去跟那沈文俊争一争!”许昭继续道,“那姓沈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爷可不想阿熹一辈子葬送在他的手里!” “你觉得可能吗?”萧惟冷笑道,寒意森森。 许昭抹了抹鼻子,“有你在,当然不可能了!”知道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不再稀里糊涂地把自己送到皇帝的屠刀下就成了! “走,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打回京城!” …… 虽说他皇帝陛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到底是生出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更是不想去京城,更是不想如了他的意去走他铺好的路了。 他又不是他手里面的木偶。 “母妃,你亲儿子在这里了,你便不多看看?” 荣贵妃没停下来给长生擦脸的动作,不过也不是没注意到了儿子情绪的不对,“又跟你父皇闹什么了?” “我哪有这个本事!”秦阳嗤笑。 荣贵妃用热毛巾擦完了,又换干的,“既然没有,那在这里嚷嚷什么?你妹妹这样子你还恨的起心来?” 秦阳气的牙痒痒的,“放心,她哪里有这般容易死!” “秦阳!”荣贵妃沉下了声音。 秦阳恹了,“我就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也不行!” 秦阳没敢反驳,“父皇让我去打京城。” “一大堆人冲在你前头,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秦阳不忿道,“我便是咽不下这口气!母妃你知不知道他说什么了?他说秦靖没资格给皇后当儿子,所以他明知道秦靖才是最合适去打京城收拾秦韶的,可他偏偏不用,还有你知道他给了我什么诏书吗?他要把这江山给我!母妃,你说他这算什么?” 荣贵妃面色一变。 “母妃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吗?”秦阳继续道,“因为他觉得你对这臭丫头好,我便是再讨厌她也不敢不看在你的份上护着她,他让我当皇帝不过就是为了给这臭丫头找一个护身符,你说他做的是什么事?他可是大周的皇帝,是这大周江山的主人,可他都做了什么事情?!” 荣贵妃看着儿子,也并未注意到原本安睡的人儿眼皮儿颤动了两下,“那你的意思呢?” “我……”秦阳的话顿住了,看着母亲平静的面容,“母妃你该不会也觉得这是好事吧?” 荣贵妃道:“你父皇岂会为了这事便枉顾大周江山?” 秦阳一愣。 “陛下曾说过不再立后,所以你也成不了嫡子,陛下便是可以对燕王狠下心来,可安王还在,安王没有过错。”荣贵妃继续道,“你是幼子,又不是嫡子,陛下的计划未必能够实现。” “他连女皇帝都想过,他还有什么……” “秦阳!”荣贵妃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父皇!” 秦阳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好!不说这事,可他这般对燕王……我对燕王也没有什么好感,可他这般多年幸幸苦苦的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讨他欢心吗?虽然不能说他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可总不至于被他这般对待吧?母妃,儿臣这心里发寒!” 那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哪里可以说不在乎便不在乎的?! 荣贵妃沉默许久,“你父皇这般多总有他的道理的,况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是你们的父皇,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错。” “而我们都得受着?”秦阳嗤笑。 荣贵妃道:“你们既享了这份富贵尊荣,便也该担起责任。” 秦阳一窒。 “阳儿。”荣贵妃语重心长,“不要总是觉得你父皇欠了你们的,他生了你们出来,养育了你们,给予了你们常人无法享受的富贵与尊荣,他没有欠你们的,相反,是你们欠了他。” “可是……”秦阳心里终究意难平。 荣贵妃吸了口气,“皇位传承关系重大,便是你父皇也无法一意孤行,便是他筹谋多年的计划也终究落空,更何况如今或许他不过是意气罢了,长生出事,他心里难受,之前将燕王过继更是意气用事,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母妃放心,我对他那位子没兴趣!”秦阳撇嘴道。 荣贵妃失笑:“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你父皇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不过是让你代替他去罢了,再说燕王身上有伤,而且秦韶正是以燕王谋逆为名占据京城的,他去也不合适,总不能让你父皇自己去吧?” “怎么就……”秦阳的话没有说完,父皇自己去的话岂不是太给那秦韶里面了? 荣贵妃继续道:“你去一趟也好,跟南王世子好生合作,尽快把事情平息了,免得京城的百姓再受苦,还有,顾家也在京中,顾家姑娘可是你未婚妻,你若是亲自带人去救他们的话,也算是一桩美事。” “母妃你说什么呢?” 荣贵妃笑了笑,“可别把人家给忘了,否则以后成亲了你王妃记仇不理你,母妃可不会为你做主。” “她敢!”秦阳瞪大了眼睛。 荣贵妃挑眉,“有什么不敢的?感情你还要欺负我儿媳妇?” “我去找人商量怎么打回京城!”秦阳说下去了,直接溜了。 荣贵妃看着儿子傻乎乎的样子,笑了笑,转身看向安睡的人儿,虽然还是没醒,不过伤口一日比一日好,脸上也有了血色了,看起来便跟睡着了一般,“孩子,你也该醒来了。” …… 不管秦阳心里到底带着什么气,可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他还是去了。 许昭跟着去了,本来想拉着萧惟一起去的,可不知道皇帝陛下不想萧惟去立功还是担心他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不放心,说是让他负责皇陵的守卫,没让他去。 许昭只得叮嘱了他许多话,这才跟着秦阳离开。 燕王秦靖也请旨离开了,本来是想跟着秦阳去的,不过裕明帝没有允许,至于理由他没给出,倒是秦阳有些看不过去,便拿了荣贵妃那话来解释了一番,也算是掩饰了皇帝陛下那份狠心,之后,燕王便请旨去找自家王妃去了。 裕明帝这下没有阻止。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裕明帝像是故意磋磨萧惟一般,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护卫,“你觉得你配的起朕的女儿吗?” 萧惟低着头,没回答。 “不说身份,便说朕女儿这日常用度,哪一样不是精细的?”裕明帝机修道,“一日三餐……” “末将听闻公主常年在外,衣食住行都极为简陋,甚至有时候还会风餐露宿的。”萧惟没等他说完话便道,“陛下口中所说的这精细公主怕是也没享受过几日。” “是吗?”裕明帝倒也没被他给气着,“便是不说这衣食住行,就说她这性子吧,朕这个女儿被朕给宠坏了,任性跋扈,凡事都得顺着她的心意,一旦不顺着她,不管是谁,说翻脸便翻脸,一点情面也不留,而且从来也不将人放在眼里,不喜欢的人,管他是什么身份,一点面子也不给,收拾了便收拾了,结下的冤仇数不尽数,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能够护的了她吗?” “沈文俊便成?”萧惟问道。 裕明帝脸色微变。 “而且,公主出嫁了便不是公主了吗?”萧惟继续问道,“便不再是陛下的女儿吗?”他笑了笑,继续道:“而且陛下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很嫌弃长生似得?这也难怪陛下会给她选了那般一个驸马。” “你——”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末将便去巡防了。”萧惟也没有继续,“虽说叛军已经被击退了,但也难保魏王会狗急跳墙,虽说陛下极为嫌弃长生,可长生却是可以为了陛下不要命的,末将自然也要舍命护陛下。” “萧惟——”裕明帝阴沉着脸,“朕绝不会让长生跟你!” “看来陛下真的不待见公主。”萧惟抬着头,正色道,“不然怎么会用跟这般词来羞辱公主?” “你——” “末将的确配不上公主。”萧惟继续道,“不管是出身还是其他,末将甚至不能给她好的生活,不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生活,但是,她心里有我,我亦爱她!而且,即便萧惟再不济,也比陛下为她选的人好!” “比朕选的好?”裕明帝冷笑,“沈文俊虽不是出身名门,但也世代清白,满腹诗论,青年才俊,你拿什么跟他比?” “陛下想必不知道长生不喜欢文人吧?”萧惟笑道,“她总是说文人薄情,说什么负心总是读书人。” “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陛下自然敢,陛下连公主都能下手,哪里会对末将手软?” “你——” “陛下。”荣贵妃及时出现灭火,“药煎好了,你可要亲自喂长生?” 萧惟看向她,心里更想自己去喂,便是他留在了皇陵,便是皇帝将他拘在了身边,可他根本便没有机会接触到长生,也便没有机会去印证心里的猜测! “自然是朕亲自来喂!”裕明帝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荣贵妃却听的暗暗失笑。 萧惟看着示威一般端着药进里屋的皇帝,一点也没有被他激怒,反而是更加的安心,他越是这般便代表长生越安全! 只是,还是得找机会去见见长生! …… 秦阳到了京城之时,南王世子已经领着一众大臣在城门外开始了文攻了。   ☆、398 救人 所谓文攻自然便不是真刀真枪地打的鲜血横流了,就是让那些从围场中带回来的大臣发挥他们的作用。 半个朝堂的大臣在哪里说里面的秦韶才是乱臣贼子,哪里还有假的?二十万的京畿大军也不都是傻的,其实根本不用打便已经有了结果了,之所以一直还没有开城门投降,也不过是担心这谋逆大罪罢了。 秦韶也知道自己输了,至于为什么会输的这般的惨,这般的荒唐,他也已经不愿意去考虑了,不过即便是输,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至少在他们攻进来之前,他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多拉一些人陪葬! “将陈家的人都杀了——”他一字一字地吩咐道,眼中赤红,“还有钱家满门!砍立决!将人头挂在城门上!” “王爷” “本王还没输了,你们便反了本王了?!”秦韶面目狰狞,“你们可是本王的心腹,即便背叛本王,甚至拿本王的人头去讨好他们,他们也不会当过你们!” “王爷,小人怎么会” “那就去!”秦韶怒斥道,“本王要他们给本王陪葬!要所有人随本王一起陪葬——”陈家、谢家还不够! 他要整个京城的人都给他陪葬! 杀—— 杀杀杀—— “回禀世子,城中传出的消息!” 秦桓接过了手中的信笺,看了之后脸色骤一变,“传令下去,立即攻城!” “是!” “启禀世子,衡王殿下到了!” 秦桓收起了信笺,快步走了过去。 南王世子的营帐便设在了城门之下不远,站在营帐内便可见城门,而且南王世子似乎也不怕城门口的人会对他们下手似得,因为只要一通箭射,便能够将他们射成筛子! 秦阳是被眼前的大臣劝降一幕给惊呆了,虽说这也是预料之中的法子,可这场面恐怕前无古人吧? “见过衡王殿下。” 秦阳收敛神色,“南王世子。” “陛下可有何指使?”秦桓也没有废话,直接便道。 秦阳道,“父皇说了,一切事宜世子可衡量处置,本王不过是来向城中的京畿大军传达父皇的圣谕,主动投降者,可免谋逆之罪。” “好!”秦桓道,虽然对这道圣谕没有意外,但还是因它及时到来而高兴,“城中生变,末将还得去布置,其余事宜等事了之后再像王爷禀报。” “世子尽管去便是。”秦阳正色道,“不知城中生了何等变故?” “秦韶下令屠杀陈家与钱家满门!”秦桓道,“而且若没有意外,这只是开始。” “京畿将士会听他胡来?”秦阳怒道,秦韶狗急跳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杀钱家便算了,连陈家也不放过?那可是拼了满门性命帮他的人!还有,京畿将士可都是因为忠勇侯才来的,现在会听他秦韶的话去屠杀忠勇侯府陈家? 秦桓道:“根据线报,钱家与忠勇侯府满门已然下狱,不需要动用京畿大营。” “不行!”秦阳沉下了脸,“陈家便算了,钱家绝对不能出事!” “是。”秦桓应道,也是领了这个命令了。 秦阳也没有心思多想其他,当即便配合起秦桓的布置,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他这个奉旨而来且又身份尊贵的王爷在,也便是给大伙儿吃了定心丸了。 百官劝降,城门的将士本就开始动摇了,如今衡王殿下还带来了皇帝赦免的旨意,更是抗不下去了,没过多久便已经打开了城门。 燕州军一拥而入。 此时,刑部大牢中的血腥屠杀也准备开始了,便是秦韶已经山穷水尽了,但毕竟筹谋多年,身边总有几个可以用的人,要杀几个帮关在牢房中的人也不过是多叫几个刽子手罢了。 虽说有了秦韶的命令,可忠勇侯府的人他们也还是有所顾忌,毕竟这可是秦韶的岳家,主子的两个儿子都是钱家的外孙,便是要杀,也是先杀了钱家然后再杀他们! 钱家老老少少都被压到了刑部的刑场上。 刑部之中亦有刑场,用来处决那些不需要公开处决的犯人,不过自设立以来很少用,能够在这刑场上被砍头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钱家可以说是成了第一个全家被押上这刑场的。 钱阁老不是没想过会有这般结果,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来了,唯一庆幸的便是钱钧保存了下来,而且钱家若是因此而被灭了满门,朝廷对钱钧必定恩恤,钱家还是能重新崛起!甚至更加的稳固!若是玉熙真的登上了后位,钱氏一族便真的能够成为大周第一望族! 不! 玉熙一定会登上后位的! 若是之前她尚有犹豫,或许会如寻常女子一般顺了丈夫的心意不去争不去抢,但在今日之后,她不会! 钱家为了燕王而灭,她必定会背负起重振钱家的责任! 而唯有成为皇后,方才可以做到! 钱阁老舒了口气,笑了,或许他对不住这些陪着他死的家人,但是他对的气钱家,对得起钱氏一族! “砍——” “住手!”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这前边的自然便是魏王的人,而这后边的,正是刑部尚书顾长远。 秦韶攻进京城之后,虽说纵容城中骚乱,但也没对留着京城的大臣下什么狠手,那些个没有公然反对他的更是如此,或许是顾不着吧。 顾长远一直没出头,那种情况之下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现在却不能再看着了,便是豁出去性命了也不能让钱家真的救这般没了。 顾家在京城也算是扎了根了,但祖籍那边也还有人,若是让钱家满门死在他的刑部之中,便是秦韶下的命令,可他也难辞其咎! 钱家便是再仁厚明理也不可能在面对满门被灭的情况之下还这般! 所以,钱家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便是他营救失败了,连累的也不过是京城的家人罢了,况且他来之前已经做好安排了,只要他们撑住一两日,最后也不过是丢了他一条性命罢了! 南王世子已然到了城外,百官一日一日地在城外劝降,魏王成不了多久! 若是营救失败,他死在这里,也算是给钱家交代! 顾长远没有兵马,他能够用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家卫跟衙门当中还有几分血腥且愿意与他一同冒险的衙役罢了,这若是换做其他时候,根本便是来送死的,只是现在魏王手中能用的人根本不多,如今来做这事的也还不是全部的人,双方打起来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再者,来的可是顾长远,他可是这刑部里面的头头,而且还是当了好些年的,那些狱卒,那些刽子手,哪里还会听那拿着魏王命令来的人? 一番混战,血肉横飞。 便是还没有结束,但钱阁老已经知道自己得救了。 “钱阁老可还好?”顾长远上前,一刀砍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将他搀扶起来,问道。 钱阁老摇头,有些狼狈,但脸色严峻,目光犀利,“顾大人,外边的情形如何?陛下是不是派人回来了?” “钱阁老料事如神。”顾长远道,“南王世子已经到了城外,相信不久便会入城平乱!” “南王世子?”钱阁老一愣,脑子随即便开始高速转动起来了,不过面上却没有半丝的显露,“那便好。” 顾长远也没有多加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钱阁老颔首,便与他一同为钱家的其他人揭开绳索。 而便在此时,又有另一波人冲了进来了。 顾长远起先以为是魏王的人,暗道糟了,不过很快这个想法便被否定了,那些人虽然杀戮狠厉,一点也不是他带来的这些家卫衙役可比的,像是正规军,但却不是对着他们下手,而是与他们联手对付魏王的人,有了这些人,魏王的人很快便败了,一个不留地全部毙命。 “你们是何人?” 这些人都蒙着脸,不过穿着不一,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回答他的话,不过顾长远也没有认为他们与自己联手对付魏王的人便是朋友。 “忠勇侯?!”钱阁老第一个看着走进来的人,那人没有穿着戎装,而是普通的粗布衣裳,显然是乔装而来的,有了他的出现,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便有了答案了,“你还执迷不悟?!” 忠勇侯面无表情,目光扫视了眼前一番,最后落到了钱阁老的身上,“钱阁老可还好?” “老夫自然好!”钱阁老冷笑,“忠勇侯,陛下待你们陈家不薄,你们忠勇侯府历代先祖更忠心耿耿,怎得如今” “胜者为王败者寇。”忠勇侯笑了起来,有些寡淡,“如今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既然钱阁老无事,此处污秽,还是赶紧离开吧!” “你来作甚?”钱阁老可不认为他是来救自己的。 忠勇侯也没有回答,“南王世子即将攻城,只是如今京城一片混乱,南王世子也未必能够顾的上钱家,而魏王可是一心要钱家满门性命,所以,趁着魏王还没再派人来,钱阁老还是与家人先离开吧。” ,   ☆、399 救人 钱阁老自然是知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至于忠勇侯的来意,怕也是为了家人,“那忠勇侯好自为之吧!” 抓拿叛逆主犯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眼下他是无能为力,再者,魏王翻脸无情,忠勇侯也不是善茬,未必会就这般作罢,忠勇侯府这回可是赔上了满门性命与全族未来! “我们走!” 顾长远颔首,吩咐着手下的人将钱家的老老小小都给松绑了,然后护着他们一起离开,至于忠勇侯如何,他也不打算也没有能力去管。 在他们走了之后,刑部的其他人,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不过是那些被关在牢房里面的犯人。 忠勇侯的确是来救自己的家人的,魏王败了,他们也同样败了,他不惧承担后果,但是得给陈家留一个后,所以,他方才苟延残喘,方才厚着脸皮来见父亲。 “父亲,孩儿不孝,忠勇侯府数代忠魂,百年清誉都毁于孩儿之手,孩儿不孝!” 老忠勇侯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岁一般,所有的精气神在忠勇侯与魏王联手的那一刻起仿佛已经消耗殆尽了,只是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你起来吧。” “父亲” “你回来便是为了救我们?”老忠勇侯问道。 忠勇侯甚至无颜直视父亲的目光,“孩儿不怕死,只是陈家不能绝了后!” “好。”老忠勇侯道,“你将孝哥儿送走,然后与我一并向陛下请罪!” “孝哥儿?” “不然你想送谁走?”老忠勇侯笑了,“你的世子还是你的次子?又或者是陈韬那逆子?” “不!不!父亲,祖父,不能只救孝哥儿!”忠勇侯还没有应答,另一个牢房中便传出了一声厉喝,“孝哥儿才一岁,他什么也不懂,根本便不能重振陈家!祖父,我是忠勇侯府世子,只要我能够出去,我一定会重振陈家的!” “还有我——”另一个青年也冲着他们喝道,“祖父,你不能偏心长房!我也是您的孙子,就算你不救我,也要救我的儿子,任哥儿比孝哥儿还要年长,他才是你的曾长孙!还有,陈韬那混账为什么会把陈家害成现在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母亲为了大哥杀了大姐吗?!大哥是那罪魁祸首,要是只能活一个,怎么也轮不到他儿子!父亲,你不能这样做。祖父,你不能如此的不公!” “啊——”另一个牢房里面有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厉喝,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痛苦,“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对!就是你的错!就是你害的!” “没错,要不是你杀了大姑奶奶,陈韬也不会发疯!”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救我的儿子,救我的儿子——” 女眷那边也闹起来了。 老忠勇侯一概不理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笑的惨淡,“这就是如今的忠勇侯府,早就没了当初的忠烈,没了骨子里的傲气,而你们,却一直还不甘心!看来还是陛下慧眼啊,看出了如今的忠勇侯府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了,如何能再担的起重任?” “父亲”忠勇侯抬起头,咬着牙道,“陈家有错,但并不是” “都已经不重要了。”老忠勇侯打断了他的辩驳,“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这里所有人,或许能活下去,或许都得死,但是都必须留下来!这是陈家最后的骨气!” 忠勇侯低头:“是!” “送孝儿走。”老忠勇侯道,沉下了脸扫视了闹哄哄的众人,“谁若是阻止,便不是我陈家的人,既然不是陈家的人,你便无需手下留情!” 忠勇侯一震。 “听到了吗?” “是!” “不!不!我也要走!我不要死——” “我没有谋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能死——” “公公,求你带仁哥儿一起走吧,他也是你的孙子——”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要杀了你——” 不管怎么闹,最终也没有人能阻止老忠勇侯的决定,吓晕了过去的一岁孩子被送走了,所有人都留在了原地。 “啊——” “我要杀了你——”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愤怒,有人在发泄。 一片混乱。 忠勇侯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妻子从众人疯狂之中抢了出来,只是却已经迟了,不过这或许对她来说是好事,“安心走吧,早些投胎,喝下孟婆汤,便能忘了这一切了。” 从对女儿下手之后,她便没有过过一日安心的日子。 他痛恨她的狠心,却也无法无视她的痛苦。 况且,终究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无能,才会将她逼到了那般疯狂的地步。 顾长远将钱家的人救出来之后便偷偷送回了钱家了,已经被查抄了的钱家或许是如今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估计连魏王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藏在这里。 不过便是知道了估计现在也没时间来抓他们了。 因为城门已经开了,南王世子带着人进了城。 秦韶想要拉更多的人陪葬,只是没时间了,他甚至连大开杀戒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南王世子一下子便冲到了他的面前,而是身边的人反了! 居然反了! 秦韶持着剑站在了血泊之中,狞笑着,反了他又如何?不也是要死吗?而且死的更快! 陈韬没有随忠勇侯去救陈家的人,他另外有人要救,秦韶已经疯了,便是不疯,他也不可能保护两个孩子,他必须去救他们,也只有他可以救他们! 只是,他进了魏王府,见到的却是秦韶持着剑站在血泊中狰狞的样子。 “你来了?” 陈韬浑身一凛。 秦阳没有随南王世子一并攻城,但里面的消息接来传来,都是好消息,就在南王世子带人进城之后两个时辰之后,便派人来请他进去了。 也便是说,城中已经平定了。 秦阳舒了口气,骑上了马便进了城中,入目的场景却是触目惊心,原本繁华的京城此时一片混乱,街上血迹斑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尸首躺在边上,商铺被打砸,远处升起了烟火,有房屋烧毁了,这哪里是他记忆中的京城?秦韶便只有这般本事?还有父皇—— 你若是见到了这一幕,可会后悔? 你明明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 可为什么? 为了那臭丫头? 还是为了将秦韶这头豺狼逼上绝境?! “王爷,世子请您去魏王府!” 秦阳皱起了眉,“秦韶在哪里?” “是!” 京城里面早已乱了,要控制住局面对南王世子来说并不是难事,即便是皇宫也很容易便掌控了,几乎没有遇到抵抗,至于叛逆的首脑魏王的行踪也很快便摸清楚了,甚至有人主动说带着他去抓拿魏王! 只是 “王爷。” 秦阳下了马,“辛苦世子了!”说完,便也没有继续客气了,问道:“秦韶在里面?” “是。” “为何不直接抓拿?”秦阳问道。 南王世子道:“魏王在王府大厅内堆积了柴火,四周洒了火油,魏王的两个公子与忠勇侯三子也在。” 秦阳一怔。 “魏王说他要见陛下派来的人。” “我?” 秦桓道:“长生公主。” “走!”秦阳咬了牙,起步便进了王府,绕过了影壁果真见到了大厅之中堆满了柴火,而在中间,秦韶持着火把站着,一身血污,满目狰狞,而在大厅之外,躺了许多尸体,有男有女,看那样子有护卫也有家仆更有婢女,可见秦韶是做了什么!“秦韶,你便只有这般本事!输了便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你算什么男人?!” 秦韶看着他,“怎么是你来?秦长生呢?怎么?她不敢来见我?还是她也死了?哦,也对,这次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跟皇帝联手设局引我的!她也想让皇帝死,我失败了,她便能赢?!” “她死不死也影响不到你的死活!”秦阳恼火,“你这是要做什么?威胁我们吗?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可有用不是吗?”秦韶冷笑道。 秦阳大怒,“你” “哇哇哇——” 陈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但也仍旧是拼命地护着两个孩子,原本已经吓傻了,有一个吓傻了,另一个已然是没有了声息,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其他,魏王世子哇哇地大哭起来。 秦阳不在乎魏王的死活,也不怎么在乎他儿子的死活,只是他这般做太他妈的不是人!“秦韶,你拿自己的儿子来保命,你还是不是男人!” “保命?”秦韶嗤笑,“我还能保命吗?我不过是想再等等,看看能不能再见一见想见的人罢了,不过看来是要失望了,八皇弟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们那位四皇妹到底如何了?也好让我看看等到了黄泉之下能不能找她算账!” “那你就真的要失望了!她好得很,甚至已经跟父皇和解了!”秦阳咬牙道。 秦韶脸庞更加狰狞。 秦阳继续道:“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就这样死了,虽说谋逆是大罪,但你也未必便只有死路一条!父皇最近心情不错,你若是肯投降的话,或许他会饶你一命,到时候你不就是有机会跟那臭丫头算账了?” 秦桓闻言皱了皱眉。 ,   ☆、400 刺杀 秦阳也没注意到秦桓的皱眉,继续盯着秦韶怂恿,“你落得如此下场便不恨吗?你甘心就这样死了?不要说什么化成厉鬼去找她报仇,这世上若是有什么厉鬼的话,你母妃、四国公府便不会无声无息了!” 秦韶还是没有说话,面容也依旧狰狞。 “你是死是活我一点也不在乎!”秦阳继续道,“你那两个儿子也跟我没关系,你就算这样烧死他们,我最多也就是感慨一句你秦韶不是男人,他们命苦罢了!不过秦韶,就算你甘心死在这里,便也甘心绝后?就算你最终仍是难逃一死,父皇总不会连你两个儿子都不放过吧?就算保不住这魏王王位,至少还能活着!” “呵呵”秦韶笑了起来,阴沉沉的,“怎么?到了这一步还想利用我?不过你跟秦长生不是没什么仇吗?怎得也这般恨她?” “没恨。”秦阳道,“不过也瞧不顺眼罢了,至于说利用,你也不用太将自己当回事,便是你还活下来,也最多给那臭丫头添添堵,让她日子过的不安宁罢了,你还真的以为你还有机会出来报复她啊?”说完,便又道:“哎,还是将不该说的给说出来了,你说我这到底是想让你活下来还只是在耍着你玩?不过胜者为王败者寇,我现在爱怎么着便怎么着?你说是不是,南王世子?” 秦桓看了看他。 秦阳目光凝住。 秦桓似乎明白了什么,“魏王作为主犯,必须活抓交与陛下审问,如此方才能够明正典法!” “我就说我你怎么就这般想要他活下来呢?”秦阳笑了,“原来就是这个原因,也是,虽说我与那臭丫头有些矛盾,但到底还是没忘记自己是大周皇族的身份的,这次闹的京城乱糟糟的,若是主犯就这样死了,如何给京城的百姓交代?而且这一把火下来,面目全非估计还会尸骨无存,到时候说不准还有有人认为皇家是在偷梁换柱,舍不得杀自家人,便弄了这样一场大火来糊弄百姓了。” “若无公开审问,明正典刑,怕无法平息百姓怒火,更无法震慑天下。”秦桓接话道。 秦阳点头,“所以父皇才让我来,我与魏王虽说有些嫌隙,但也没有到非至他于死地的地步!”说完,便又看向秦韶,“对了,忘了跟你说,秦恪也被抓了,活着被抓的,也跟你一样,被那臭丫头跟坑了的,你说那臭丫头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用自己做诱饵,然后把我们这家里的蛀虫都给揪出来了,一个一个地一下子都收拾了!嗯,应该是,那臭丫头脾气虽然不好,人品也不怎么样,可到底是被父皇宠了这般多年,跟父皇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哪里便可能突然间翻脸?父皇更是英明,怎么会教出一个白眼狼来?看来你们是真的被她给坑了!” “公主对陛下自然是忠心耿耿。”秦桓道,虽知道其中必定有内情,也怕不是秦阳口中所说的那般简单,但是眼下的情况之下,皇族不能再出丑闻,更何况皇帝也未必希望这疼在手心的女儿也跟着出事! “这话我没意见。”秦阳道。 “你们说够了没有——”秦韶恼羞成怒。 秦阳笑道:“话自然是说不够了,不过你这样举着火把不累吗?还有,这满屋子的火油,这味道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我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你那两个儿子,我可听说了这火油闻多了对脑子不好,你就不怕他们成了傻子?你秦韶的儿子是傻子,这多丢你的脸啊!” “秦阳——” “生气了?”秦阳继续道,“想连我也一起杀了?”他上前两步,“来啊?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便来杀!男子汉大丈夫的玩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跟个娘们似得,你也不嫌丢人!” “你——”秦韶果真是上前了,或许是真的被激怒忘了一切了,又或许他从头到尾便没想过就这样死了,若是真的想死,便不会等到南王世子来,也便不会说要见长生,更不会站在那里听秦阳说了那般多的废话,当年从四国公府事件当中走出来,活下来的人,最明白活着意味着什么,活着便有希望,有一丝的希望便想要活着! 只是,不管他是哪一种,都没有机会去弄清楚了,便在他欲走出来,便在秦阳以为自己虽然不怎么欢喜但到底还是遵从了内心的心愿让他活下来的目的终于实现了,便在秦桓做好准备待他一出来便当即将人擒下,绝不能让他有改变主意用那火把点燃屋子,便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韶身上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一支利箭呼啸而来,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直直地射入了秦韶的胸口。 便是秦韶也似乎没料到会有这样事情,整个人都懵了,只是脑子的迟钝并没有阻拦身体的动作,手中的火把随着他中箭的那一刻脱出了他的手掌,掉落在地,瞬间,呆愣中的秦韶成了火人,不过他没有挣扎,唯一的动作便是本能似的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箭,还没来得及表露出在遭受了这一变故的内心情绪,便陷入了火海之中,极为悲惨的结果,但也应该不会有多大的痛苦,因为那箭直直地射入了心脏。 秦阳大惊。 秦桓也变了脸色。 秦韶成了火人,整个屋子也很开蔓延成了一片火海。 秦阳根本便反应不过来。 秦桓虽然在极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可除了叱喝身边的人做好防卫便抓拿刺客,便只能将从火海当中被扔出来的两个孩子给一一接住。 “告诉陛下——一切都是我陈韬做的——谋逆的是我陈韬——是我逼我父亲——都是我一人之过——放过陈家——放过孩子” 陈韬比秦韶运气不好,虽然受了伤,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可想而知,他在活起的那一刻将两个孩子扔了出来,完成了犯下这一切罪孽的初衷——保护姐姐的孩子。 “怎么回事?!”秦阳终于缓过来了,厉声吼道。 秦桓看着怀中的两个孩子,便是被及时扔出来被接住,可火也还是灼伤了他们,“来人——” 这一场变故,谁也没有想到。 “救火!快,救火——” 满屋子的柴火跟火油,哪里还能救?估计尸骨也会被烧成灰了,熊熊的烈火窜上了魏王府的天空,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然而,秦韶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便在秦阳接受现实,冷静下来。 便在秦桓安置好两个孩子,处理好后续事宜之时,城外传来消息,安王遇刺,危在旦夕。 “怎么回事?!”秦阳再一次咆哮道,“谁做的?到底是谁做的?!”没有缘由,他一听这事便觉得跟秦韶被杀有关系,可杀秦韶说得过去,杀安王又是做什么?他根本便无足轻重,杀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到底他妈的是谁做的?!” 秦桓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当即又吩咐下去,将衡王的安保水平又提升了一个等级,同时派人立即将这两个消息送去皇陵,禀报皇帝。 “你的意思是下手之人还会在皇陵那边动手?”秦阳咬着牙道。 秦桓道:“谨慎些为好。” “到底会是谁?!”秦阳一字一字地蹦出来,那臭丫头现在昏迷不醒,便是她醒了,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就算将所有皇子都给杀了也坐不上皇位,难道是为了报复吗?可她都愿意为了救父皇而死了,还用的找这般报复父皇吗?就算有这个心思,她有这个本事吗?现在还有这个能力跟人手去做吗?“我必须回皇陵一趟!” “不行!”秦桓坚决反对,“在没有查到凶手之前,王爷哪里也不能去!” “可” “京城当中也需要王爷坐镇。”秦桓继续道,“安王的伤势很重,王爷必须在!” “我在有什么用?难道我能” “王爷。”秦桓打断了他的话,“你回皇陵只会给陛下添麻烦,而且若你回去,皇陵之中的皇子继续出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秦阳怒不可遏。 秦桓冷静道:“若燕王也出事,王爷便尤为尊贵!”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子若是都灭了,大周的皇位传承便会出问题!”秦桓神色凝重,“长生公主怕也保不住!” 秦阳面色一白,“你你是说这凶手要做的是彻底动摇我们大周的江山?!” “极有可能。”秦桓道,“所以,王爷绝对不能出事!” 秦阳心里想法翻江倒海一般,但到底是冷静下来了,“你马上派人去禀报父皇,不!你再派些兵马过去!秦韶死了,忠勇侯虽然没抓着,但估计也指挥不动京畿乡军,京城这里不需要这般多人,你马上多派些人去皇陵,最好是直接派人去将父皇迎接回京!” “是。” 秦桓的顾虑没有错,皇陵这边也出事了。 便在秦韶与秦嵘出事的当天晚上,皇陵之中也出现了刺客。 ,   ☆、401 冲突 比起京城的慌乱,皇陵这边虽然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刺客,但也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把萧惟给吓了个半死,即便及时应对,但刺客能够在如此防卫森严的皇陵顺利找到了长生,并且出手行刺,其中的惊险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萧惟基本上是没有机会靠近长生的,裕明帝几乎断绝了他的一切机会,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再裕明帝不在长生身边的时候,站在屋子外边陪她。 这已经是习惯了。 也幸好有这样的习惯! 他庆幸自己有了这样的习惯,更庆幸自己没有疏忽那屋顶上的动静! 否则,他便再也听不到她叫他萧惟了! “没事了,我在呢,没事了。”萧惟半跪在了长生的身边,低着头,额头贴着她的,似乎唯有感受到了她的皮肤的温度方才可以安心,若是他晚进来一步,若是还好没有!还好! 裕明帝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对有刺客闯进来的这一幕,皇帝陛下本来便动了怒的,如今见到了萧惟居然这般放肆,更是怒不可遏,“为什么会有刺客?!” 萧惟温柔的眸色瞬间转冷,随后抬起头看向他,“为什么会有刺客?末将也想问问陛下,为什么会有刺客?!” “负责防卫的人是你!”裕明帝杀气腾腾。 萧惟冷笑:“没错,多的陛下的信任,将整个皇陵的防卫交给了我!这皇陵虽不能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但也绝对配的上陛下您的身份,可为什么还会有刺客闯进来?!末将无能末将认了,可这上万的将士也都瞎了?还是陛下以为末将可以将他们都控制了,然后放刺客进来行刺陛下您,不过运气不好不知道陛下居然不在这里,便退而求其次行刺长生?!” 裕明帝哪里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威压也随之释放。 荣贵妃见状忙道:“陛下,那刺客能闯到这里怕也不简单,如今虽然击毙了,但不能保证没有其他的刺客,所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彻底搜查皇陵,确保没有其他的刺客闯进来。” “还不快去——” “是!” 萧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继续与裕明帝争执,将注意力放回了长生的身上。 裕明帝身上冷厉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 荣贵妃只好上前,“长生现在没事了,你还是先下去吧。” “我不走。”萧惟连头也没抬。 “放肆——”裕明帝怒喝,“她是朕的女儿是” “你真的将她当女儿吗?!”萧惟猛然转过头,又是一阵怒喝,“你若是真的把她当女儿了,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她现在这样子都是你害的!你已经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萧惟!”荣贵妃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不会伤害长生的!”他怕是以为这刺客是陛下派的了。 “为什么会有刺客?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刺客能够在你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闯到这里对长生下手!”萧惟的确怀疑,这皇陵当中除了那一万将士之外,还有一些从来都没有在明面上露过脸的人,比如那日在山上的那些人,比如让他即便叛军就在门口也能够镇定自若的人!那刺客身手是不错,可若是连他都赢不了的话,哪里来的本事顺利闯到这里来?!“你不要这个女儿,我要!我萧惟要!便是天下人都不要她了,我要!” “你——”裕明帝气的浑身颤抖。 荣贵妃如何能看着他们真的翻脸:“萧惟,你太放肆了!” “放肆?”萧惟冷笑,“我的确是想放肆,我早就该放肆了!若是我早放肆,长生或许便不用躺在这里!” “陛下怎么会” “她昏迷了多久了?!”萧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直压制着的恐惧在这一刻也涌了上来,他一直坚信她不会有事,甚至怀疑她已经是有了意识,甚至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这里有她不想见的人,有她不想面对的一切,所以她才继续睡着,可是现在“她还要昏迷多久?!” 荣贵妃面色一颤。 “她对你们来说究竟算什么?你们伤心,你们担心,可转眼便又可能翻脸无情!”萧惟嗤笑道:“我配不上长生,你们便配当她长辈?配当她父亲?!” “你给朕住口!” “陛下,我求你放过她吧!你若是想要表现你的慈爱,你的宽宏大量,可以去找别人,你还有其他的女儿,你还有很多儿子!”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我求你放过长生,放过她!” 裕明帝真的动了杀气了,“来人——” “陛下!”荣贵妃忙道,“太医还没看过长生了,先让太医看看长生!” 萧惟不为所动。 “来意——”裕明帝已然听不进荣贵妃的劝告了。 荣贵妃急了,正想着要不要不顾一切将皇帝给拉走,免得他真的一怒之下将萧惟给杀了,不过还没有决定,青龙便冲了进来,“启禀陛下,庶人秦瑞、秦恪那边亦遭了刺客!” 裕明帝猛然转身,面目狰狞。 “庶人秦瑞遇刺身亡。”青龙道。 荣贵妃脸色也是大变,这来刺杀陛下和长生也不是说不过去,可连秦瑞跟秦恪也这到底是谁下的手?!秦韶吗?!“陛下” 裕明帝猛然转身拂袖离开。 荣贵妃一愣,不过眼前的危机也算是过去了,裕明帝那边她是不打算跟过去了,便是跟过去也帮不了什么,这里却不能离她,“我知道你紧张长生,但是你这般与陛下” “娘娘。”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不会” “她受的委屈总得有人替她做主的。”萧惟握着长生的手,目光没有离开她,“娘娘,我知道你对长生是真心的,只是这里她不能再继续” “不行!”荣贵妃没听完他的话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今晚上的事情的确有很多的疑点,但是本宫可以拿性命担保陛下绝对不会伤害长生!” “当初谁又能相信皇帝陛下会恨不得将宠在手心里的长生公主置之死地?” “萧惟,你不知道内情,陛下那般做并不是没有缘由,而且那些日子他也不好受!”荣贵妃沉声道,“这些日子陛下对长生如何你也是亲眼看着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应当可以判断的出来!萧惟,莫要为了一时的意气而害了长生!不说她现在这样子经不起你的胡闹,便是她没事了,你这般带她走了算什么?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是想要她与你一起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萧惟没有说话。 荣贵妃见状送了口气,“好了,今晚上你便在这里陪着长生,刺客一事陛下定然会彻查清楚的,你先冷静些。”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便你不将陛下当君主,可他也是长生的父亲,你这般态度,又将长生置于何地?不管他们父女之间如何的闹,但到底是父女,所以,便是为了长生,你也该收敛一下。”说完,便道:“我去让闫太医进来给长生看看。”然后起步走了出去。 门口处,闫太医早就已经候着了。 “你进去吧。” “是!” 凌光没有跟着进去,萧惟在里面照顾这主子,她可以放心,“娘娘,这刺客” “连你也怀疑是陛下做的?”荣贵妃苦笑。 凌光低着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荣贵妃也没有追问下去,亦没有苛责她,“罢了,到底是发生了那般多事情,你们怀疑也不是不可理解,不过本宫可以拿性命担保,陛下不会再做伤害长生的事情!你们信便好,不信也罢了。” “那日在山上,奴婢没能在公主身边保护,以致公主至今未醒来。”凌光低着头缓缓开口,“奴婢悔恨不已,可今夜,奴婢更是罪该万死!” 荣贵妃看着她。 “奴婢相信陛下。”凌光咬了牙,“所以奴婢没有再坚持一定要近身守护公主,奴婢听了陛下的命令去办事,办完了事了,也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等候指使,奴婢担心公主什么时候能醒来,但是从未想过居然会有刺客闯到公主的窗前行刺公主,奴婢从未想过——” “本宫明白。” “你刺客奴婢亲手了结的,不,也不能说是奴婢了结的,是他不愿意被活抓自己自尽的,只是这般一个人,怎么可能这般容易的就到了公主的身边?” 荣贵妃道:“正如你没想到会有刺客闯进来,陛下与本宫也从未想过,你所说的都有理,所怀疑的都有论据,但是凌光,陛下不可能伤害长生。” 凌光沉默。 “你能将这些话说出来,本宫很高兴。”荣贵妃继续道,“但是你给本宫记住了,这世上最疼长生的便是陛下,最能护着长生的也是陛下。” 凌光还是低头沉默。 荣贵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本宫话便说到这里,不管是你还是萧惟,都是全心全意为了长生的人,所以本宫也相信你们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及长生的事情。” “娘娘。”凌光抬起头,“娘娘从前一直唤公主阿熹,可为何如今却只唤长生?” ,   ☆、402 我们私奔了 荣贵妃一愣。 “其实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也已然无法真的回到从前。”凌光继续道,说完,便低下了头,“奴婢僭越。” 荣贵妃愣了好半晌,方才笑了,带着苦涩,亦没有再说话。 她说的没错。 很多事情的确回不到过去了。 即便破镜修复了,也是有裂痕。 长生一直没醒,或许并不是真的不能醒来,或许真的是如萧惟所认为的那般,她是不愿意。 不愿意再见到不想见到的人。 只是 陛下已然尽力了。 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很不错了,他不该再承受责难。 秦瑞死了,其实在行刺裕明帝失败,不,或许在更早之前,在他得知母亲惨死之后,他便已然死了,还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秦恪找上他,给了他报仇的机会,便如同往这具行尸走肉中注入了一股生机,他没有去想秦恪的不安好心,更没有去想这样做的后果,他只是觉得只有这般做,他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 只是失败了。 他没有面对即将被处罚的恐惧,甚至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那种失败过后的煎熬,那仿佛永远没有止尽的空洞却让他痛不欲生,他宁愿在失败之后他第一时间杀了他! 其实他可以高兴的,毕竟目睹了他们父女反目,毕竟看到了他们也有这一日,只是,痛苦过于的沉重,沉重到了没有一丝的闲暇来高兴。 现在他死了,或许是高兴的,至少是解脱。 秦恪是这样认为的。 他伤的很重,但也没到长生那般昏迷不醒,甚至还能笑着在裕明帝面前分析着那个算是被他一手拉上绝路的秦瑞的内心,同时也不忘继续挑拨离间,“陛下认为这刺客是谁派来的?秦韶?不,若是他有这个本事的话,那第一个下手的必定是陛下您,而不会等待都走投无路了才动手,而且还是对我们这两个废人动手,便是他再恨我糊弄了他,可也不至于傻到将最后的资源用在我身上,至少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吗?我可以在外边逃了近十年,他也可以,只要活着,只要逃出去,还愁找不到机会东山再起?” 裕明帝面色深沉的可怕。 “那会是谁呢?”秦恪咳出了一口血,却还是笑着继续道,“谁会这般想要我们消失?” 裕明帝转身离开。 “陛下,她可是你亲手教出来的,你觉得她会这般轻易地便释怀了?这般轻易地便与你冰释前嫌?即便真的可以,可是你用权力浇灌出来的野心也会轻易地没了?她岂会那般轻易地接受您的安排,往后安分守己地做她的长生公主?” 裕明帝脚步没有停顿。 “陛下——”秦恪继续喝道,“我们死不足惜,可你仅剩的那三个皇子可要小心了!” 裕明帝身影消失了。 秦恪继续笑着,笑出了声来,“呵呵哈哈”越笑越大,越笑越疯狂痛快,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他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他都知道!他是败了,彻底的败了,但是事情还没完!还没有完! 不。 该说是才刚刚开始! 秦长生,他的好妹妹,你可别就这样死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活的长长久久! “哈哈——” 闯入皇陵的刺客没有一个逃出去,也没有一个被活抓,在知道不能活着逃出去之后,便都选择了自尽,没给敌人留下活口。 皆是死士。 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死士。 这一夜的皇陵风声鹤唳,所有的人员都动了起来,将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确定不再藏匿任何一个可疑人等。 “陛下。” 次日清晨,青龙前来禀报。 “昨夜庶人秦恪重伤不治。” 深秋的朝阳透过窗棂照射了进来,淡淡地辉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裕明帝负手站着,已经是许久许久没有动过了,这一刻,听到了这个消息,亦没有动。 青龙见状,低下了头,正打算默默退下去。 “将他们葬入皇子陵中。”裕明帝突然开口,声音暮霭沉沉。 青龙领命,“是。” 与此同时。 萧惟发誓自己所见到的不是错觉,柔和的晨光之中,那细长的睫毛轻轻地晃动,不久,过于苍白的眼皮儿缓缓颤动起来,这一次,没有只是颤动,它慢慢的,掀了开来。 那久违的明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可以清晰地在那双明眸之中看到自己的倒映。 萧惟激动万分,便是尽力克制也无法阻止泪水模糊了眼眶,他看不清楚了,不过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温度。 他低下头,紧紧的将人抱住,身体颤抖。 “你终于肯醒了”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终于肯醒了! 终于肯醒了! “萧惟” 他看不到她的脸,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的,比不上平日里好听,可对他来说仍是天籁。 他又能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了。 他又听到她叫他萧惟了。 他终于又听到了! “长生——” 萧惟哭了,难以抑制。 长生公主不见了。 就在南王世子派人来禀报裕明帝京城当中亦发生了行刺时间,叛逆首脑秦韶被刺身亡,另外安王也遇袭,目前情况危殆。 同时,南王世子禀报,京城已然被收复,请陛下回京主持大局。 裕明帝得知这消息久久不语,在第二日便下旨回京。 皇陵里里外外便又忙活起来了。 萧惟一直陪在了长生公主身边,荣贵妃想皇帝陛下或许是真的怕再有什么闪失,又或者是还是听进了萧惟的那些话,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找他麻烦。 不过,他一定没有想到萧惟居然会把人给偷走了!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将人给偷走了! “我们私奔了。” 字迹是萧惟的,不过这话 荣贵妃看着面无表情,握着那纸条久久不动的裕明帝,轻声道:“至少她醒了。” 是啊。 萧惟便是要带走长生也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纸条。 私奔? 他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会写出来明告别人。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长生的意思。 裕明帝垂着头,仍是沉默。 “陛下” “醒了,便好。”裕明帝缓缓开口,“醒了便好。” 荣贵妃心头一痛,“这孩子只是一时拗不过来,等她消气了,便会回来的,陛下,您是她的父皇。” 裕明帝笑了,有几分苍凉,说出来的话亦是带着寒意,“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本事不小!” “这至少能说明他还是有几分能护住长生的” “混账东西!”裕明帝没等她说完话便斥道。 荣贵妃有心为萧惟说两句好话,但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这是长生的意思,萧惟不过是听她的话罢了,即便事实是如此,但说出来到底还是伤了皇帝的心。 裕明帝回京的行程并未因为这件事而耽搁,不过也没打算让人知道长生公主已经不在皇陵当中,更不会允许那句我们私奔了的话传出去,在启程之前,便对外宣称长生公主已经醒来了,不过将会留在皇陵当中养伤。 这在皇陵当中也没有跟长生公主有嫌隙仇怨的,对皇帝陛下这话自然便没有任何反对的言语。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陵出发,返回京城。 比起皇陵,要在京城查刺客的底细那就更难了,便是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可整个京城便如同经过了一场大难似得,到处都是乱糟糟。 钱阁老还没有喘口气便开始与回京的一众大臣开始收拾烂摊子了,忙的晕头转向。 顾长远也还不到哪里去。 秦韶占据京城的时候,京城不少人趁火打劫,现在叛乱平定了,自然便是收拾这些趁火打劫的时候了,顾长远连同京兆尹开始不断地逮人,没几日便将空下来的各个牢房给塞的满满的,甚至连忠勇侯府那一家子也不得不挪了一个地方。 衡王殿下下令将忠勇侯府众人给关回了原先的忠勇侯府去了,至于为何,衡王殿下说忠勇侯虽然谋逆,但忠勇侯府毕竟是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老忠勇侯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屡次护驾,就算要追究他们也该等到陛下回京之后处置,便都送回忠勇侯府,闭门关押。 虽说有人反对,不过在叛乱过后,也没有人想为了这事闹,更何况差一点便因叛乱而灭了满门的钱阁老也没反对,他们又如何能够反对? 即便没有人明说,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一次叛乱过后,钱阁老在朝堂上的地位便再也无人能够超越,便是内阁中的几位老头子怕也只能屈居他之下了。 不过,这燕王为何无声无息? 反倒是衡王出尽了风头了。 还有,听说安王遇刺现在还昏迷不醒了。 那燕王不会也出事了吧? 但看钱阁老的样子也不像啊? 只是不管如何,这一次叛乱过后,朝堂的局势又会被重新洗牌,熬过了叛乱的众人仍没有走出生死关头。 秦靖倒没有遇刺,至于为什么?估计是与他刻意隐瞒行踪有关系吧,回到了庄子,钱玉熙倒是没有说什么,见他平安回来,松了口气笑了。 秦靖也没有再追究她隐瞒他的事情。 倒是余氏哭天抢地的闹了一场,闹到了最后体力不支了,这才肯作罢。 秦靖方才有机会去见妻子,不管谁对谁错,又或许有什么原因要这样做,该说开的还是说开的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必须让钱玉熙明白,他从来便不是皇帝心中属意的人选,即便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只有他最合适,但在皇帝那里,他秦靖从来就没有资格! 钱家若是想通过他来壮大家族,只能失望。 这些,必须说清楚。 不过他还没开口,妻子身边的人便欣喜若狂地跑来禀告他,王妃有喜了。 钱玉熙怀孕了。 秦靖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在见到了妻子之后,仍是有些恍惚。 “王爷。”钱玉熙岂会没注意到丈夫的神色,只是面上仍是泛着笑容,“你来了。” 秦靖收敛心神,“别动,躺好。” “妾身没事。”钱玉熙笑道。 秦靖坐在了床边看着她,好半晌后方才道:“你好生休息,切勿动了胎气。” “王爷高兴吗?”钱玉熙问道。 秦靖笑了,“自然高兴。” “那便好。” 原本该说的一切都只能咽了下去了,秦靖便是再冷血也不能这般对待怀着自己孩子的结发之妻,他也没有马上离开,便待在了庄子里面陪着妻子跟母亲,有时候想,这般的生活若是能够继续下去,其实也不错,不,应该是很不错,他的未来若是能有这般平静的生活,是上苍对他的格外眷顾了。 只是 父皇如今已然不需要他了,可是否愿意给他未来? 秦靖不知道。 很快,京城便来人了,是钱家的人,带来了京城的好消息,在得知了自家姑奶奶居然有孕之后,更是喜上加喜,原本主子叮嘱着不能将前些时候的惊险说出来的,可这一高兴便说漏嘴了。 钱玉熙心急如焚,即便是已经没事了,可她岂还能坐得住?便是父亲没事,可母亲呢?家里的其他人呢?她若是不回去看看,如何能够安心? 秦靖自然没有阻止。 倒是钱家的人着急了,将刺客的事情说了,“老爷的意思是王爷怕也会有危险,请王爷务必格外小心!此外,小人这次也带来了一些人,专门保护王爷。” 秦靖脸色凝重,“可查到刺客的来历?” “老爷没说。”那人道,“不过在小人启程来庄子之前,老爷接到了消息,似乎皇陵那边也遭遇了刺客。” 秦靖一听便急了,立即便要往皇陵赶。 “王爷不必担心,陛下那边没事,而且小人在路上也听闻了陛下已经启程返京了。” 秦靖稳住了方寸,“马上回京!” “可是” “你不是带人来了吗?”钱玉熙也赞同丈夫,“这般多人总不会护不了我们吧?若那刺客真的如此厉害,我们躲在这里也躲不过去,再者,王爷是皇家子嗣,哪里能躲那些宵小之辈?” “这” “去准备吧。”钱玉熙坚决道。 那人只好应了下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钱玉熙握着丈夫有些发冷的手,安抚道。 秦靖看着她,抬手覆上了她的,“嗯。” ,   ☆、403 探望 五天之后,皇帝御驾顺利抵达京城。 魏王率领众臣前往城门迎接。 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之后,关于皇帝陛下早已经不在人世的传闻彻底消散了,便是京城百姓受了不少的罪,但在见到皇帝活生生地回来,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彻底安定下来了。 百姓们怕的不是这一时的动乱,而是怕永无宁日,怕真的天下大乱。 秦靖也在迎接的队伍之中,而便在回京之后,他便得知了全都死了,不仅是秦韶、还有秦恪,甚至连秦瑞都死了,他从秦阳口中得知,都是被刺杀身亡的! 皇陵的刺客,跟在京城行刺的人是一样的吗? 秦嵘在皇帝回京前的一天便醒来了,只是那身子经过这般重创,往后怕也担不起事了,好好养着也能寿终正寝,若是再折腾,怕便会英年早逝。 不过比起其他人,他的运气算是好的了。 而秦靖是唯一一个没有碰过刺客的人! 秦阳不禁怀疑是不是他做的,毕竟听说在明陵的山上,秦恪是费尽了力气挑拨,刺客也正好是在他离开了皇陵之后便出现的! 虽说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但他也在外边多年,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外头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 便是他没有,可不是还有钱家吗? 钱家对秦韶那是不辞颜色,甚至不惜以满门性命来与他对抗,但这份忠心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忠臣便是忠,也会极力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钱家亦然! 秦阳怀疑秦靖,那是丝毫没有掩饰,不过也没有说出口,反正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回来了,是不是,便由他自己查去! 就算死了的三个死有余辜,可到底是他儿子,他皇帝陛下自己的亲儿子便是要杀也该是他来下令才是,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越俎代庖? 还有,谁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真的救想要他们的命! 毕竟在皇陵当中,他可是只是将他们给关起来而已。 不过这些,秦阳一概不想管了,他倒是想问问为什么有个人没回来。 “那臭丫头该不会是已经” “你胡说什么?”荣贵妃没等儿子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了,“长生好好的了!” 秦阳松了口气,可之后便有些恼火了,恼自己更恼那将他变得爱恨不明的臭丫头,“那怎么没一起回来?就算还没有醒,可也应该可以挪动了吧?皇陵那阴森森的地方哪里能养伤?还是父皇突然间又觉得她不是他亲生的?” “越说越离谱。”荣贵妃轻斥道,“这京城乱糟糟的,长生回来哪里能好好养伤?皇陵的确不适合养伤,但再待些时候也是没问题的,我与你父皇已经商量好了,让人去把大兴的行宫收拾好,让长生在哪里养伤。” “父皇这是要将她驱逐在外?” “是养伤!” 秦阳耸耸肩,“是,养伤。”可哪里有比皇宫好? “大兴的行宫有温泉,闫太医说了对长生有好处。”荣贵妃继续道,“你没事的话便去帮帮你父皇,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 “父皇现在哪里需要我帮忙?”秦阳撇了撇嘴,“多得是人争着要帮父皇的忙!” “那你便多去顾家转转。”荣贵妃道,“别老在本宫面前转悠,秦韶虽没一把火把这后宫给烧了,可这般一闹,后宫也一样乱糟糟的,本宫没这般多时间应酬你。” “母妃!”秦阳有些傻眼,更有些不甘心,他是她亲儿子吗? 荣贵妃还真的是想打发了这过于粘人的儿子,“你回京之后去顾家看过吗?” 秦阳讪讪,“儿臣现在去便是了。” “好生安抚安抚顾家小姐。”荣贵妃瞪了他,“这段时间京城乱的厉害,不少大户人家都被贼人抢掠了一番,顾家的人怕也受了惊吓。” “母妃放心,没传出顾家出事。”秦阳忙道,“顾老爷子怎么说也曾经是父皇的老师,这此来京想来也是有所准备的,几个宵小岂会应付不了?” “你话再说下去太阳便要下山了。”荣贵妃道。 秦阳咬了咬牙,“儿臣告退。” 那臭丫头在的时候,跟他抢母妃,可那臭丫头不在了,他还是没能让母妃眼里心里只有他,他怎么便这般的命苦?! “儿臣一定好好安慰顾小姐!” 荣贵妃有些失笑,转身便继续忙自己的了。 顾绮倒不需要别人安慰,顾老爷子虽然名声响亮,不过也只是出名了一回罢了,而且顾家自来了京城之后便深居简出的,不说还真的没几个人知道这宅子里面住了一位前帝师跟一位未来王妃,虽说期间也有些小毛贼想浑水摸鱼的,但是被打出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了,秦韶似乎也没将顾家放在心上过,直接忽视了,所以他们也没受多少惊吓。 秦阳的到来,顾延并不以外。 “这段时间一直脱不开身,今日方才来看望老爷子,还请老爷子莫要见怪。” 顾延笑道:“王爷言重了,陛下方才回京,王爷自然是要在跟前尽孝的,顾家一切安好,王爷放心。” “那就好。”秦阳道,“本王回京听说这段时间京城的大户人家都遭了不少的罪,还好顾家没事。” “倒是进了两个想浑水摸鱼的小毛贼,家丁将人给打出去了之后便再也没人来了。”顾延继续笑道:“只是京城之乱,老夫虽有心帮忙却无从下手,只能蜗居于此,实在愧对陛下。” “老爷子这话便说本王更是没脸见人了。”秦阳忙道,“作乱的是我皇兄,我这个当弟弟当儿子的也只能看着,等着别人来救,老爷子还能守住这门户,将敢进来的毛贼打走,而我只能躲在一边等着别人来收拾,然后还要来坐享其成。” “王爷怎么会有如此” “好了老爷子。”秦阳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们便不要这般相互捧着又自己踩自己了,再这样说下去,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了。” 顾延一愣。 “不瞒老爷子,我就是这般没多大志气的人。”秦阳作了作揖,道:“还请老爷子见谅。” 顾延笑了,“这般很好。” 秦阳微微挑眉。 “绮丫头在后院,王爷随丫头去便是了。”顾延也没有再继续客套,“不用再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秦阳笑道:“那晚辈便先去看望顾姑娘,稍后再回来陪老爷子好好喝一杯,外边乱糟糟的,我这个闲人也凑不了热闹,在老爷子这里躲躲如何?” “王爷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自然是好事。” “那好。”秦阳笑道,作了作揖便随丫头去了。 而便在他走了之后没多久,顾闵便来了,秦韶乱京城,太学院自然便也受到影响,这些日子他也回家保护,直到皇帝回京了,他才出去打听打听消息,今日也正好约了两个同窗,却没想到衡王居然来了。 “祖父,衡王呢?” “去看你姐姐了。”顾延道。 顾闵一愣,“他一个人去?” “嗯。” 顾闵有些着急,“祖父,便是姐姐与衡王已经定亲了,可这孤男寡女的”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哪里来的孤男寡女?” 顾闵抹了抹鼻子,“孙儿知错了,祖父你别生气。” “外边又听到什么消息了?”顾延问道。 顾闵神色一肃,“祖父我姐跟衡王的婚事怕是会有变数。”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外边有陛下属于衡王的风声。” “没明旨下诏册封,一切都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顾延道,不过神色也有些肃了起来,“即便是真的,圣旨赐婚,哪里能说变就变?还是你觉得我顾家的女儿不配那个位子?” “孙儿自然不是!”顾闵忙道。 顾延道:“那你担心什么?” “我”他担心什么?他姐自然是配的起的,可衡王也这般认为吗?若是陛下属意他,那他会愿意要一个对他没有多大助力的岳家?祖父虽有几分影响力,但毕竟已经离开京城多年了,就算先前春闱一事出了一下风头,可如今谁还真的把他与当年那辅助陛下的帝师相提并论?还有他姐姐先前衡王那般对他姐,分明是轻视她,若只是一个王妃,他或许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可若是 “闵儿。”顾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我让你来京城虽有意让你受受挫折,也好好看看现在我们顾家的定位到底在哪里,但不是让你这般妄自菲薄!” 顾闵脸色一烫,“祖父孙儿知错了!” 顾延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若孙女是男儿身便好了,不过若陛下真的属意衡王,以绮丫头的能力,应当可以坐稳那个位子,到时候 只是没想到顾家居然也走到了需要依靠女眷的这一步! “祖父” “方才衡王说要与我小酌两杯。”顾延没等他说下去便道,“你去安排一下吧。” 顾闵咬了咬牙,“是。” “你姐那边不需要担心,衡王也算是君子,不会对你姐如何的。”顾延道,“别多此一举派人去。” 顾闵有些羞愧,他还真的想让自己的人去看着,免得姐姐受委屈,可“孙儿知道了。” 顾绮在秦阳进门之后便得到了消息了,对于他来看自己也并不惊讶,客套的虚礼之后,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不知长生公主现在如何了?” “你很关心他?”秦阳挑眉,心里不知道怎么地便觉得有些酸,“本王是你的未婚夫你都没问本王好不好,这一开口便问那臭丫头,你这心里还有本王这未婚夫吗?” 那臭丫头便有这般好? 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 顾绮一愣。 “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顾绮面色有些古怪,随后福了福身,“顾绮不敢,身为王爷的未婚妻,顾绮自然关心王爷,之所以不问王爷,那是因为顾绮已然亲眼见到王爷安然,长生公主对顾绮有恩,顾绮理应关心。” “牙尖嘴利!”秦阳哼道,“还真的跟那臭丫头是朋友!” “公主可还好?”顾绮也感觉到了他没有真的动怒,便继续问道,“闵儿说公主没有随陛下一并回京,说是为救陛下受了重伤,在皇陵养着。” “你消息倒是挺多的。” “王爷!” “生气了?”秦阳来了兴致,便逗起了她来了。 顾绮正色道:“顾绮不敢,还请王爷告知。” “你听说了她在皇陵救了父皇受了伤。”秦阳却道,“那没听说她在围场出事,被野熊给吃了这事?” 顾绮自然是听说过,还因此心急如焚,不过她还是深信这个改变了她的人生,给了她彻底重生的女子不会那般轻易地死的,更不会死的如此的可笑!后面魏王谋反,整个京城都乱了,她更是坚信她没有出事,“公主福泽深厚,又岂会死的如此悲惨?所以顾绮一直不信。” “哦?” “王爷,公主现在如何了?” 秦阳看见了她眼底的焦急与紧张,耸了耸肩,大人大量地不再为难她了,“还活着,不过当时失血过多,也没及时寻到好太医,现在还昏迷着呢。” 顾绮脸色一白。 “你也不用这般担心。”秦阳皱了眉,不太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以前还觉得我见犹怜的,可现在见了便心里不舒服!“那臭丫头命大着了,野熊吃不了她,连父皇也杀不了她,估计躺几天就能醒的!” “既然公主情况这般严重,为何不回京医治?”顾绮继续道,“难道陛下还” “我也想知道。”秦阳虽然没听完她的话,但也猜到她后边的话是说什么的,猛然靠近了她,“好不我回去问问父皇?” 顾绮被吓了一跳。 “如何?”秦阳吐着气,笑的有些邪性。 顾绮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可眼前这是王爷,更是她的未婚夫,最重要的是她还需要他回答她的问题,只得忍了,“只好公主安好便行。” 秦阳突然觉得有些没趣了,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放心,父皇对那臭丫头好的很了,这些日子除了吃喝拉沙,便都是守着那臭丫头了,母后说了,京城乱糟糟的,那臭丫头回京怕也难以安养,更不要说之前的那些事情,说不准会有人对她落井下石,便在外头想好好养着。” “可皇陵终究不是一个好地方。” “怎么不好?那可是大周风水最好的地方!” 顾绮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行了。”秦阳失笑,像是个玩了恶作剧的孩子,有些得意,“母妃说了,等将大兴的行宫收拾出来,就送她过去,快入冬了,那里的温泉对她有好处。” 顾绮吸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你这般担心,要不到时候本王送你去陪陪她?”秦阳突然间道,不过这话才一说完便自个儿否定了,“不成!你可是爷我的媳妇,凭什么去陪那臭丫头?!抢了爷的父皇跟母妃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把爷的媳妇给抢了?” 顾绮额头上突然间多了三条黑线。 秦阳叽叽喳喳地说了半通,见顾绮也没反驳自己更没有坚持说要去看望陪着那臭丫头,也便满意了,“本王方才越了老爷子喝两杯,便先不与你说话了,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等来日你嫁进了衡王府,多得是陪本王说话的机会。” “是。”顾绮没与他争辩,傻子才会跟他争辩这些。 秦阳直接忽视了她的过于温顺恭敬,心情不错地去找顾老爷子喝酒了,打算在这里呆上几日,免得回去遭人嫌。 衡王殿下也没能如愿地在顾家躲麻烦,顾延傻了才会在这时候收留他,即便没有这些情况,他也不可能让未来的孙女婿留在自己的府中小住,他孙女的闺誉还要不要? 于是乎,醉醺醺的衡王殿下被顾家的人送回衡王府去了,只是这才到了衡王府,便被几个人给拦住了。 秦阳醉意不浅,不过也还没到失去意识的地步,也看清楚了敢来他衡王府闹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信阳侯府的人。 是了。 秦韶死了,信阳侯府这曾经魏王死忠,据说差点便结为儿女亲家,现在皇帝陛下虽还没有着手清算,但信阳侯府这一大家子的怎么会不着急? “衡王殿下,你一定要救救信阳侯府” 秦阳有些不耐烦,“自作孽不可活,本王虽然宽宏大量但也没到以德报怨的地步,你们信阳侯府既然那般有本事,自己解决便是。” “王爷——” 秦阳没理会,径自摇摇晃晃地进大门。 “王爷,信阳侯府是你的母族,若是信阳侯府成了叛逆之人,王爷便能独善其身了?”信阳侯府世子赵祁愤怒地嚷嚷,若不是他秦阳一点情面也不顾,信阳侯府如何会去攀附魏王,更不会落得如今地步!“若是信阳侯府咬死王爷也参合其中,你说陛下会如何?” 秦阳眯起了眼,“你威胁本王?” “赵祁不敢!”赵祁咬牙道,“但若是王爷赶尽杀绝的话,信阳侯府满门也不会孤孤单单地上路!” “呵呵。”秦阳笑了出声,“好啊,那本王便看看你们是如何咬死本王。” “秦阳——” “来人!”秦阳也厉声喝道。 衡王府的人一拥而上。 “把人赶走,再有人来本王门前闹就当刺客处置!”秦阳下令道,“先前的刺客现在还没有消息,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冒出来了,你们再不给本王小心点,是想给本王收尸吗?” “王爷恕罪!”众人忙请罪。 “还不动手?!” 赵祁狠狠地瞪着秦阳,只是便是再恨再怒也还是被赶走了。 ,   ☆、404 处置 秦阳转头便把这事给忘了,这次叛乱究竟谁有问题皇帝陛下的心里最清楚,罪有应得跟无辜也都不是皇帝陛下处置的唯一标准,利益,方才是他要的。 信阳侯府究竟如何,都不可能影响到他! 比起忠勇侯府来说,信阳侯府虽说有麻烦,但也是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也毕竟是荣贵妃跟衡王的娘家人。 不过若是他们继续作死的话,那就真的是咨询死路了。 皇帝回京之后的一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将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众人便将清算一事提上日程了,首当其冲的也不是信阳侯府,他们即便与魏王从往过密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但忠勇侯府便不一样了。 众人纷纷将在被困京城被秦韶威胁与在围场忐忑不安所受的气都给一一发泄到了这忠勇侯府身上,要求皇帝陛下严惩。 秦阳对此并不关注,当日之所以将忠勇侯府的人挪回忠勇侯府也不是真的碍于他们先祖的功绩,而是忠勇侯还没有还没抓到! 陈韬那句说一切都是他做的,跟忠勇侯府没关系这话便可以将忠勇侯府撇清关系? 哪有这般容易? 他老子若是没有点心思便这般轻易地被他摆布? 若他们忠勇侯府真的有心赎罪,忠勇侯便不会到了现在还不现身了! 秦阳最不屑的便是这些人。 不过这不屑也没维持多久,忠勇侯出现了,束手就擒负荆请罪,说愿以一身赎罪,求皇帝陛下放过陈家满门。 皇帝陛下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将他给押进了刑部大牢。 朝臣们继续声讨,同时也开始了相互之间的暗斗,秦韶占据京城的时候,可不是人人都如钱阁老一般刚正不阿的。 承平十一年的秋天便是在这一片你争我斗的吵杂当中走完,一夜寒风,初雪落下,迎来了冬季。 或许是一连死了三个儿子,就算是不孝子,可到底也是自己生的,也或许是京城的百姓方才从动乱之中安稳下来,皇帝不想再用血腥来刺激百姓的心,又或许是稳定京畿大营的人心,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 魏王谋逆一案,在承平十一年的除夕到来之前,盖棺定论。 叛逆主谋魏王秦韶,被削去了爵位贬为庶民,因其已死,便不予以追究下去,其二子念是皇家血脉,且年幼并未参与谋逆,准其养在魏王府。 叛逆的主要从犯忠勇侯被赐自尽,忠勇侯府削爵,抄没家产,其余众人贬回原籍,后代子孙三代以内不得为官,不得入京城。 其他在魏王占据京城之时有过胁从行为的也都被一一作了降至或者撤职的打算。 另外,信阳侯府也被削爵了,不过还是能继续留在京城,也没有抄没他们的家产,但祖上拼命挣来的爵位丢了,往后在京城,也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罢了,而虽然没有错抄没家产,可在没了爵位的护持,不再是贵人,大家也都知道不管是荣贵妃还是衡王对赵家也都没有什么好感的情况之下,赵家的未来可想而知。 但毕竟是保住了性命了不是吗? 京畿大营的投降将士也都如当初承诺的那般既往不咎,许昭这个副统领做正了,接下来便是消除这次叛逆对京畿大营的影响。 所以,自从皇帝回京之后他便忙的晕头转向的,便是想抽空去打听打听长生现在在哪里也无法,长生没有回京他的心也惊了惊,特意跑去问了皇帝,差点没认为他要把人给害了,不过得到的答复便是公主殿下跟人私奔去了,那一刻新上任的许统领懵了,想了想,这事她还真的做得出来,但只要她没事就好,醒了就好,再者,离开这里也是好事,虽说皇帝因为她舍命相救一事而感动,但当出现下手的时候也从未手软过,所以,她跟萧惟私奔了是好事。 除了许昭关心长生之外,还有两个人在关注着她,未来的长生公主驸马沈文俊跟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王驰王大人。 沈文俊还好,只是背着着长生公主未来驸马的名头不问候问候公主殿下的情况说不过去,毕竟先前她还传出了葬身熊腹,如今又是为救陛下而重伤,若是他不过问的话,岂不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 可这王尚书便似乎有些僭越了。 上一任的礼部尚书因为曾经着手替逆犯操办登基仪式而被提早告老还乡了,不过没丢了性命也没连累了子孙也算是大幸了。 这礼部尚书一位的接任者论资历的话是轮不到他王焕之的,可架不住他在魏王谋逆一事上立下的功劳。 皇帝陛下不愿大开杀戒,轻罚,但却重赏,凡事在叛逆一事中立下功劳的都得了赏赐,其中最为显著的便是这王焕之还有钱家了。 钱阁老在职务上已经是升无可升了,皇帝陛下大笔一挥,直接给了钱家一个爵位:襄侯。 主管后宫与命妇事宜的荣贵妃也一一嘉奖了钱家的女眷,而这时候,燕王妃也已然有喜。 即便燕王如今仍是平平淡淡的,但钱家可以说是烈火烹油,一片繁华鼎盛之势,说是京城第一勋贵也不为过。 王家也是大赢家,这一直被排挤在外的南方士族在王焕之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之后在京城算是站稳脚跟了,不过也有人认为皇帝陛下恩赏太过,未必便是好事,眼下王家跟钱家一般,成了这场叛乱的赢家之一,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离王驰所预计的收获却还是有点远,若是事情顺着他所预计的发展,如今这京城第一家族便不是钱家,而是王家了,但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到了最后,先放弃的人却是那个最不可能放弃的人! 秦韶输是自然的,但秦长生—— 即便已经意识到自己逃过高估了她,可面对如今的局势,他却仍是意难平,如今他也是得了好处,可外人都很清楚皇帝的恩赏有些过重,他哪里不知道? 他高估了长生公主,也低估了皇帝! 不过眼下还不算是完全失败,至少他在朝堂上是站稳脚跟了,而且比起那长生公主的无偿,如今这剩下的两个有机会角逐皇位的人却都是一清二楚的,不管是弱点还是优势! 这一次,他不能再失算! “将人都撤回来,无需再去查了!” “可长生公主若是醒来,她会不会对少爷不利?” “皇陵之中你便失败了,就算她醒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成功吗?”王驰冷笑。 良伯脸色一变。 “你该庆幸有人同时出手了!”王驰继续道,“否则今日我接到的便不是这晋升的文书,而是下狱的旨意了!” “少爷,老奴” 王驰没有听下去,当日他的确是下令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当机立断,只是那时候情况明显已经不适合动手了,他却还是下手,究竟是老糊涂还是担心其他,他很清楚,“这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良伯知道自己是熬过这一关了,松了口气。 “只是若有下次,你便回江洲吧。” “少爷” “下去!” 良伯只好低下了头,退了下去。 王驰站在窗前,看在外边静静落下的小雪,眼眸深沉,很快,这京城一定会有王家的立足之地,王氏一族绝对不会只是蜗居江南抱着过去辉煌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高贵当中的所谓百年士族! 他要让王氏一族真真正正地屹立在这繁华的大周朝,找回真正的士族荣耀! 初雪下了之后,京城便进入了银装素裹的季节了,这个冬季老天爷还算是怜惜百姓,没有异常的天气状况,便是经历了一场动荡的京城百姓都能安安稳稳地过着冬。 皇帝陛下今年的万寿节中规中矩地办了一场宫宴,宫宴之上也没有发生什么破坏气氛的事情,也没有人在这一日找茬惹事,君臣同乐,尽兴而散。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死了三个皇子,最疼爱的长生公主又还在大兴行宫养伤,据说情况还是不是很好,所以皇帝陛下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尤其是在散宴的时候,坐的尽的人都看到了皇帝陛下那脸上闪过的落寞。 落寞。 一个皇帝有这般情绪并不意外,但显露出来却是不该。 那是皇帝啊。 秦阳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故意的,他皇帝陛下是什么人?便是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不顾场合地露出可能会成为弱点的情绪,只是见到了却也不能不管,“儿臣送父皇回太极殿吧?” 裕明帝看向眼前的儿子,微醺的眼眶晦涩不明。 “父皇若是不想,那就当儿臣没说。”秦阳被他这一眼神看的心头激灵,他做了什么了他需要这样?好心没好报!“寿宴之前,母妃嘱咐儿臣,让儿臣多照看一下父皇,不要让父皇喝太多”感觉越说越过了,早知道他便留在母妃身边侍疾了,“那儿臣先告退了,宫宴前母妃还有些低烧,儿臣再去看看。” “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宫了。”裕明帝却叫住了他。 秦阳一愣,顿时不乐意了,“父皇,母妃是因为这些日子操劳太过才会” “她是朕的贵妃,掌管后宫是她的责任。”裕明帝道,言下之意就是荣贵妃该做的,不该抱怨什么。 秦阳恼火,“母妃是贵妃又不是皇后!”什么叫掌管后宫是她的责任?! “你这是在抱怨朕不立你母妃为后?” 秦阳说完之后便后悔了,他傻了才会说这话,即便再不满意也不能说出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认为他们母子真的觊觎那皇后的位子!“儿臣不敢!儿臣母子也从未觊觎过皇后之位!母妃跟儿臣说了,她不敢与皇后娘娘比肩,所以” “行了。”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耐烦,“话这般多也不知道随了谁,走吧!” “父皇” 裕明帝没有理会他,扶着崔升的手便脚步有些不稳地离开。 对了,崔公公终于被放出来了,只是受了这般一场罪,整个人都受了许多,不过到底还算是熬过来了。 秦阳咬了咬牙,只好等明日再进宫来看望了。 ,   ☆、405安逸 “陛下?” 荣贵妃被扑倒自己身上的人给吓了一跳,被那浓郁的酒气也熏的够呛的,不过也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能在这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人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 “嗯。”裕明帝应了一声,没有起来的意思。 “陛下。”荣贵妃只得道:“臣妾还病着,会过了病气给陛下的。” “你也不要朕了吗?” 荣贵妃一愣。 “皇后不要朕阿熹不要朕长生也不要朕了”裕明帝低声呢喃着,“现在连你也不要朕了吗?” 荣贵妃心里酸涩,“臣妾怎么会?”也没有再推开他,“许姐姐跟阿熹只是先走一步,不是不要陛下,长生更不会不要陛下,您忘了吗?她可是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的。” 裕明帝没有说话。 “陛下若是累了,便在臣妾这里好好休息。”荣贵妃伸手抱着他,“长生也只是需要休息而已,等她休息好了,便会回家的。” “回家?” “当然了。”荣贵妃微笑道,“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回家能去哪里?” 裕明帝沉默半晌,突然道:“姓萧那混账东西——” “是混账。”荣贵妃失笑,“不过陛下也不必太过将他放在心上,他再好又如何能比的上陛下这个父亲?” 裕明帝笑了。 “陛下睡吧,或许等陛下睡醒了,便能够收到长生的消息了。” 裕明帝睡了。 第二天醒来到底有没有收到来自长生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但天亮了之后的裕明帝仍是那个太极殿中威严肃穆的皇帝陛下,再也不见夜里的失态。 皇帝的万寿节之后,除了迎接新的一年到来,皇家也迎来了一件喜事,衡王殿下要大婚了。 这场大婚从入冬之后便开始筹备了,一直到了腊月中旬,终于完成了,可见皇家对这场婚事的看重。 这个新年,皇族又多了一个新成员。 只是即便如此,除夕之夜的宫宴仍是显得人丁萧条。 这一夜皇帝没有喝醉,也没有如同那晚上那般失态,受了几次敬酒之后便离席了。 荣贵妃知道他去了哪里。 “母妃请喝茶。” 皇帝走了,宴席也便散了,不过秦阳没有离开,按照宫规,除夕当晚皇子是可以留在宫中守岁的,秦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媳妇孝母妃去了。 虽说这婚事来的莫名其妙的,但大半年了,顾绮也算是适应了过来,这新婚的日子虽不能说是蜜里调油,但还算是过的不错,这成亲的日子不算太多,不过顾绮还是知道她这丈夫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孝顺母亲了,她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你这煮茶的手艺怕是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荣贵妃和颜悦色,心情也是很好,对这儿媳妇也是很满意。 顾绮笑道:“母妃过奖了,不过是儿媳平日里无所事事,多练了些时日罢了。” “有这般好吗?”秦阳拆台,不过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拆台。 顾绮也没放在心上,给他倒了一杯。 “母妃你便亲自奉上,我却让我自己端。”秦阳挑眉,笑的有些邪性,“王妃,你可是有些偏心哦。” 顾绮一愣。 荣贵妃失笑不语。 秦阳这哪里是在不高兴?分明是在调戏自己的妻子! 顾绮明白过来之后脸色发红,恼羞成怒,“是妾身的不是。” “这还差不多。”秦阳笑眯眯地接过了紫砂茶杯。 顾绮差点没将那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这莫名其妙来的丈夫什么都不错,就是这可恨的性子让她窝火的厉害,却又只能忍着,“王爷若是想喝,往后妾身每日给你泡就是了。” “这可就不必了。”秦阳道,“这茶虽说每日都喝,可这为了喝这一杯便要干坐在这里半个时辰的,你夫君我可没有这个闲暇。” “这倒也是。”顾绮温婉地笑道,“王爷日理万机,自然没有闲暇。” 秦阳顿时便觉得自己心里的伤口被人戳了一下了,瞪着眼看着眼前温婉微笑的妻子,对这个妻子他很满意,不说娶了她某种意义上是坑了那臭丫头一把,就说成亲之后的舒坦日子,他都一百个满意,可是——“阿绮,你就这般狠心?” 顾绮一脸无辜,“王爷说什么呢?” “你——”秦阳咬了咬牙,一定是那臭丫头害的,当初她们当了那般长时间的玩伴,一定是那臭丫头把她教坏了的!“没事没事!”当然不会有事,现在是他的妻子了,总有一日他会让她知道那臭丫头所有的都是歪理,会让她彻底摆脱那臭丫头的影响,万万全全地向着他!“母妃你听到了吧?阿绮都抱怨我日理万机,连跟她坐下来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了,你便不管管?” 顾绮低头继续煮茶,只当没听到。 秦阳一脸的控诉,原本以为他摆明态度了,皇帝陛下便会作罢的,可没想到他却还是不肯放弃,每天把他当牛使唤,反倒是那秦靖居然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陪怀孕的妻子,欺负他成亲晚还没让妻子怀上吗?:“母妃你就不想快些抱孙子?” 荣贵妃悠闲自在地喝着茶,“后宫不干政,即便本宫有心也无力。” “母妃——” “你要是真的这般不满,自个儿找你父皇说去。”荣贵妃丝毫没心疼儿子的意思,转头继续跟儿媳妇说这茶,“这是去年的雪顶含翠吧?” “没错,去年” 秦阳看着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开心的母亲与妻子,便是肚子里憋足了气也没阻止,他这般辛苦,还窝火的厉害却没有去找皇帝陛下抗议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日子过的舒坦吗?虽说热闹了皇帝陛下也未必会连累他们,但现在朝局如履薄冰,他若是大不敬,难保不会成为别人攻击的把柄,秦靖表明上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可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一夜,荣贵妃这边其乐融融。 子时,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多灾多难的承平十一年过去了,承平十二年到来。 长生一大早便被窝里爬起来了,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屋子,跑到了院子里面将昨天堆了一般的雪人继续完成下去。 大年初一的天气很好,天公作美,没下雪也没吹风,暖暖的朝阳照射大地。 也便是天气这般好,长生才必须快些完成这雪人,否则就要融了。 “顾长生!” 这手还没碰到积雪了,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沉沉的叫喝了。 长生红扑扑的小脸顿时便浮现了做坏事被人抓到的干笑,转过身,恶人先告状,“这一大早起来便没见到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出去勾搭人家小姑娘了?” “我就只勾搭一个!”萧惟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的手给拉入了怀中暖活着,便是见她脸色仍是红润,却还是不放心,“谁让你出来了的?一大早的天有多冷你不知道吗?你看你这脸都冻红了。” 扯淡! 她脸色红润分明是她的身体好血气足! 被闫太医拿各种名贵药材养了好几个月,哪里会脸色不好? 不过萧惟这时候分明是真的要生气了,自个儿也的确是做了坏事,恶人先告状估计也行不通了,便只要乖乖认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她顾长生何曾有过? 萧惟即便知道她这是在对他耍手段,却还是受了,“回去!” “好啊好啊。”长生笑眯眯的,从他的怀中拉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有些轻佻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这般好看的小郎君,当然要扛回去好好藏着了。” 萧惟脸色一黑。 长生嘿嘿笑着,乐此不疲,“让我想想怎么藏起来才好?这里的小姑娘太不要脸了,都说了你已经名草有主了,居然还要送东西来,真真的气死人了。” “谁害的?!”萧惟咬着牙。 “我呀。”长生笑道,“我夫君这般好看当然要摆出来给人家看了!” 也不顾自己说的前后冲突了。 萧惟被她这一句夫君给弄的什么气都消了,不过也没忘记要做的事情,“回去!再跑出来我便打你屁股!” “你敢打的话我倒不介意。”长生眯着眼笑道,媚眼含着旖旎的春色。 萧惟脸僵了起来,一字一字地道:“顾——长——生!”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长生举手投降,“别生气别生气?” 萧惟哼了一声,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便打算抱起来回屋子去。 “出太阳了,这雪人要融了。”长生却幽幽地道。 萧惟脚步顿住了,明明知道她这模样也是在算计他,可就是受不得她这样子,“你身子才好,不能受寒!” “昨天堆了一下午不也没事?” “谁昨晚上说头疼?” “我骗你的你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 长生恼火了,“没看出来便没看出来。”一甩他的手便要自己走了。 萧惟哪里肯放手,就算知道她这气也就是生给他看的也还是见不得,“你不能动手,我来。” 长生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点头:“好啊。” ,   ☆、406 幸福 “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萧惟见她这般笑的,提早敲打一下。 长生撇了嘴,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萧惟这次没纵她,伸手将她抱起来便往屋里走。 “萧惟,你说话不算话!”长生顿时觉得被骗了,“我要堆雪人,我要堆雪人!” “是我堆!”萧惟道,脚步没停下来。 “我要看着!” 萧惟将气哄哄的少女直接抱入了暖融融的屋子,塞进了被窝里,“用了早膳再堆。” “雪都融了!” “我保证不会融。” “你怎么保证?天气预报都还不准了!” 萧惟脸色也没变,这些日子已然习惯了她嘴里总是冒出一些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词,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不过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精神奕奕的模样,也便不深究了,她高兴就好,“现在的太阳便是出一整天也融不了多少雪。” “你说是就是啊,融了你赔我?” “好,我赔你。” 长生狠狠地瞪了他,“没趣!” 萧惟笑了,“好好坐着等我,不许再偷偷跑出去,否则我便告诉闫大夫。” “你拿那老头儿压我?”长生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萧惟挑眉:“你要是不听话的话!” “哼!你以为我怕那老头?不过是看他可怜,是敬老!” “是。”萧惟失笑,“好好待着,我很快便回来。” 长生一手撑着头一脚从被窝里探出来在他的腰间磨蹭着,气汹汹的脸颊顿时柔和了下来,媚眼如丝,“你舍得走?” 萧惟眼瞳深了下来,咬了咬牙,“你给我好好待着!”都玩上瘾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长生恼羞成怒,之前伤没好他没别的心思正常,可现在她什么都好了连脸都不要主动“勾引”了,他居然还坐怀不乱?!是她魅力太低还是他有毛病? 萧惟哪里是什么都没想,她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不过是咬着牙忍着罢了,可她倒好,就像是玩上瘾似得,乐此不疲!瞪着他,声音暗哑:“等我们成亲了,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跟你私奔了吗?!”成什么亲?人都跟他跑了,他还想怎么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吗?他就不怕皇帝砍了他的脑袋!? “好好待着。”萧惟赶紧溜了,怕再不溜了便真的让她给得逞了! “欺负我,你欺负我,这才跟你跑了没多久你就欺负我,啊啊啊嗷嗷嗷嗷” 凌光进来便见到主子跟发羊癫疯似得在被窝里转着,虽说这次主子醒来之后性子变了许多,也做了许多让她傻眼的事情,按理说来她也应该是看习惯了的,可还是不习惯,不过主子现在的确比之前开心多了。 长生的作截然而至了,“连你也欺负我?” “奴婢不敢。”凌光忍着笑,道。 长生冷哼道:“别告诉我不是你去告状的!” “公主的身子的确还需要” “行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我就知道现在你们都被他给收买了,哼哼,敢收买我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他!去,给我看着我的雪人,要是融了你就融了那混蛋!” “是。” 萧惟去了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碗面,送到了眼神哀怨的长生面前,“吃了寿面便让你看。” 长生一愣。 “今天大年初一,你生辰。”萧惟笑道,“就顾着戏弄我,把这事给忘了?” 长生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寿面,淡淡笑着,“是啊,都忘了。” 萧惟哪里没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放下了面将人搂入怀中,“都过去了,长生,都过去了。” “你这做什么?”长生一巴掌拍开了他,瞬间便恢复了,略带嫌弃地睨着他,“戚戚哀哀,难怪当的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顾长生!”萧惟咬牙道。 长生抬着下巴哼了他一声,“寿面呢?还不拿来?都坨了!” “我喂你。” “我迟早被你养出残废!” “再胡说等一下休想看雪人!” “你说话算数才好!” “吃你的寿面!” “好烫,你想烫死我找别的小姑娘是不是?” “烫吗?有没有烫伤?让我看看?” “看你个头!” “长生” “耍你的!” “” 一碗寿面你来我往的,吃完了汤都凉了,萧惟也没有说话不算数,等她吃了寿面之后,便把她给裹成了粽子,让人在屋外的廊下设了桌椅,摆了火盆,还备了不少干果和热茶,这才撸起了袖子去将那堆了一般的雪人完成。 “鼻子!鼻子没弄好!” “头一边大一边小了!” “胳膊,胳膊都不是一个样,你胳膊一大一小的?” “鼻子!鼻子要掉了!” “你到底会不会堆雪人?” 廊下,嚣张的少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嫌弃个不停,而院子之中,眉目如画的少年不厌其烦地根据她的话修正着,就算明明没问题,他也听着照做。 冬日暖阳之下,其乐融融。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般笨的!”长生看着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总算是有点模样但是绝对长得丑的雪人儿,叽叽歪歪的不听。 萧惟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目的,“说了不许碰就是不许碰!” “我都好了!” “除非闫大夫说你可以。” 长生恹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开心!” 萧惟没心软。 长生一把跳到了他的身上。 萧惟吓了一跳,赶紧稳稳地把人接住。 “本姑娘困了,你抱着我睡觉!” 萧惟温和笑道:“好。” “进屋!”长生磨着牙。 萧惟抱着她进屋,将她塞在了被窝里,自个儿也被拉进去了,“长生,别玩火。” “我便这般没魅力?” “你还小。” “都十六了!” “你不是说过二十成婚才是好吗?”萧惟坚决抵制诱惑,抱着她低声道:“你身子受了重创,现在还承受不起怀孕之苦。” 长生消停了。 萧惟虽然松了口气,但却还是担心,“生气了?” “生气了你还能躺在这里?”长生伸了一个懒腰,“早把你给踢下去了。” 萧惟笑了,“等你好了,你想怎样便怎样。” “没兴致。” “到时候便会有的。” 长生咬牙道:“再说我现在就勾引你!” 萧惟不说了。 长生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趟的更舒服,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这躺下来眼皮还真的打架了。 “累了?” “嗯。” “睡吧。” 长生伸手抱着他的腰身,“萧惟。” “我在。” “我们私奔吧。” 萧惟笑道:“我们已经私奔了。” 长生抬头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话她就真的有眼无珠了!“你敢说不知道试试?!” 萧惟低头吻了吻她,“真的要这样吗?” “嗯。”长生点头,“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彻底地从过去走出来。” 萧惟沉默。 “你这是舍不得你的官服还是觉得我丢了长生公主的身边便不值钱” 萧惟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长生忍不住又勾引了。 萧惟觉察到了危险,当下就撤了。 长生气的嚷嚷大叫。 “我怕我会让你受委屈。”萧惟抱紧了她道,“长生,我一无所有。” “我算什么?” “是。”萧惟笑道,“你是我的!” “哼!” “真的想走?”半晌之后,萧惟再次道。 长生看着他,“我只是顾长生,只想做顾长生。” 萧惟点头,“好。” 他们私奔了,而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仿佛彻底地在这小镇消失了。 “都是你——”凌光握着轻飘飘的那张纸,上面只有寥寥的几句话,她被抛下了,主子不要她了!便是留言上说了主子只是想过二人世界,可是她知道,主子是不信她了,她要彻底地抛下所有与皇家有关系的人,包括她!她不愿意再当长生公主,便要抛下所有的人,所有会让她脱离不了皇帝掌控的人,她也是其中之一!公主她不信她了!“都是因为你——”她狰狞愤怒地迁怒于坚持与她一并护送主子离开皇陵的青龙,“如果不是你跟着来,公主不会不信我的,都是因为你——” 青龙生生地受了她一掌,没有避开也没有还手。 凌光是气狠了,也是伤心的厉害,不过青龙这般不躲不避的还是让她压下了,“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信你吗?你以为你跟着来公主便会觉得你是选择了她吗?青龙,我只是想跟在公主身边保护她,我只是想保护她!她才刚好,外边的风雨萧惟一个人根本便无法为她全部挡了去,我必须跟在公主身边——” 青龙呕了口血,“抱歉。” “都给我消停些!”闫太医也气狠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互相残杀?!” “公主走了!”凌光红着眼。 闫太医道:“走了又如何?她走了你不能追啊?那姓萧的就算有几分本事能躲过一阵子,难不成他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一天找不到,一直找下去不就行了?在这里吵什么吵?打什么打?你们在这里打的时候,人家正努力走了,再浪费时间自相残杀,可能就真的给他机会带着公主彻底消失!” 凌光脸色一白,随后转身便要去追。 “等等!”闫太医喝道,“记住,找到了也不要惊动他们!” 凌光面色狞了起来。 “公主之所以连你也瞒着便是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青龙代闫太医解释道,“我们只是要保护她罢了,暗地里也可以。” 凌光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 “凌光,公主她过得好便行。”青龙也明白她的心,“过去的一切,京城的人事,公主既然不想记起,便不要让她记起了。” 凌光湿润了眼眶,转身便离开。 青龙知道她听了进去,即便心里难受,但也一定会这样做。 “你不追?” “等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我便会去。”青龙道,“闫太医是回京还是” “回京吧。”闫太医道,“老夫虽然老了,但也还有些用处,等公主回来,再给她当个蒙古大夫就是了。” “公主” “她会回去的。”闫太医笑了,“根哪有这般容易说断便断?” 京城,那是她的根。 她一定会回去。 荣贵妃得知了闫太医回京之后当即便去了太极殿,不过却没有见到裕明帝,崔公公说陛下说了,任何人也不见。 “陛下今天可见了什么人?” 崔公公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见了闫太医。” 荣贵妃明白了,“多谢公公,劳烦公公转告陛下,长生公主定会安好,请他放心。” “奴才会的。”崔公公大约也猜到主子为什么这样子,那闫太医是专门在行宫里面照顾长生公主的,虽说这半年来长生公主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变化,但一个人昏迷这般长时间都没有醒来,如何会是好事?如今闫太医突然回京,陛下又这般样子,想来是公主的病情有变化了。 想至此,崔公公心里也难免不安起来,之前围场遭的那一场罪他可是刻骨铭心的,这公主要是出事了,真不知道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荣贵妃相信长生不会有事,她既然醒了便应该不会再出事,只是这闫太医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闫太医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事情说了。 荣贵妃原先以为长生让闫太医带了什么话回来让裕明帝伤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子,“她就真的要丢下所有的一切吗?” 闫太医低着头,只当没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不管怎样,都不能真的由着她。”荣贵妃道,“就算她伤好了,可这两个人在外头” 闫太医道:“凌光他们已经在找了。” 荣贵妃沉沉地叹了口气,“陛下那边”话没有说下去,便是不问也知道情况,万寿节的那晚上,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早已显露无疑,“那孩子啊。” 她是想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结束这一切吗? 还是终究不信陛下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女儿? 闫太医回京了,将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的长生公主再一次带回了人前,她到底怎么样了?负责照顾她的太医回京了,还第一时间去见了皇帝陛下,这意味着什么? 长生公主是康复了,即将要回京来继续搅动风云吗? 大家可没忘记去年那关于皇帝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长生公主的传闻,如果她好了回来了,这件事会不会又被推出来? 现在陛下也就剩下两个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了,安王就剩下半条命,就算了,这两个,一个拥有嫡子的名分,一个身份贵重,可跟长生公主是相比,除了她是女子的弱势之外,他们都比她矮了一头。 可女子之身便是她的死穴不是吗? 一个女子如何能当皇帝? 千百年也就出了一个大雍女帝,而且她在位的几十年,虽有大功,但留在史书上后世人印象中的仍旧是她的风流韵事,谁会真正地将她的功绩放在眼里? 就是因为她是女子! 千百年来的古训,女子便该贞静柔和,便该安心相夫教子,掺和这些朝政大事做什么? 天底下那般多的男人,难道需要一个女子出头? 朝堂开始渐渐地掀起了立储的浪潮。 燕王与衡王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过两个当事人却跟没事似得,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也不见跟朝臣密切往来或者要做些什么对付对方似得,不过你说他们真的不在意? 谁信? 果然,很快便出事了。 三月春暖花开,荣贵妃办了赏花宴,宴请京中命妇,燕王妃与衡王妃自然也在其中,而便在宴席当中,衡王妃在跟燕王妃在池边闲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双双落水了,衡王妃倒还好,虽说被尚带着寒意的池水给冻了一番,但宫人救助及时,也没有什么大碍,可身怀六甲的燕王妃便惨了,腹中已经六个多月的孩子保不住了,小产出来一个成型的女婴。 若只是意外,便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事后燕王妃的近身侍女却指证是衡王妃推的燕王妃,目的便是要害燕王妃腹中的孩子。 衡王妃喊冤。 事关皇孙,钱家又是当朝权臣,便是荣贵妃有意护着媳妇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裕明帝下令彻查,很快便查出了当日是燕王妃请衡王妃一同在池边散步的,可当时池塘里面的得荷花还在败落的时节,在池边除了能赏那一池水之外没有什么可看的,可燕王妃却是请了衡王妃去。 这不是衡王妃或者她身边的人说的,是有一个小宫女正巧走过,听到的,那小宫女身家清白,又才进宫没多久,人都还没有认清楚了,没有陷害维护谁的理由。 这下子就更炸开了锅了。 有人说燕王妃是故意用腹中的孩子来陷害衡王妃,从而陷害衡王,让衡王被皇帝陛下厌弃,为燕王争取筹码。 可那是自己的孩子啊,燕王妃便这般狠心? 不过是一个小片丫头罢了,生出来最多也就是找一个好人家嫁了,有什么用?相反,若是牺牲了,便能够得到太子之位,两相比较,怎么选大家心里都清楚! 对啊,人家衡王妃也不是傻的,就算要除掉燕王的孩子也不会蠢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还被人给抓住了把柄当场指证出来。 这不是傻吗? 衡王妃可是前帝师的亲孙女,便是比不上顾帝师的智慧,可也绝对不是傻子。 舆论倒向了衡王妃了。 燕王妃顿时成了心狠手辣的心机毒妇。 “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为我孙女报仇——”余氏直接闯了进来,凶神恶煞地扑向了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燕王妃,嘴里不停的叫嚣着,便是经过了叛乱的惊吓,可仍旧改变了她见局势良好便忍不住嚣张的脾性,甚至如今她都不怕在燕王府中公然以燕王之母的身份自居,即便不能说出她就是余氏就是燕王的生母,可一言一行都是在以燕王的母亲,这府中的老夫人自居,她就是燕王妃的婆婆,现在要来为孙女报仇! 对于这没能活着出来的孙女,余氏原本也没有多深的感情,甚至因为恨屋及屋,对这孩子很不待见,不过她也没打算伤害这孩子,也就是想着等钱氏将孩子生下来之后要过来养,好让那钱氏有孩子也见不着,狠狠地磋磨一下她,可是她没想到这钱氏居然这般恶毒,连她厌恶这个孩子都没下手,她居然自己下了毒手了,那可是靖儿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小片丫头也是靖儿第一个孩子! 她居然下得了手?! 余氏是完全信了外边的传闻,因为这些事情当初她还是婕妤的时候甚至还在王府的时候便已经见了许多了。 用一个小片丫头去换皇后之位,她自己也会这样做,所以,钱氏绝对不是冤枉的! 床边候着的丫鬟婆子及时将余氏给挡住了。 余氏发飙:“松手,你们给我收送,放肆——” 没有人敢松手,她们都是钱家陪嫁过来的,燕王虽是男主子,可在关键的时候,她们的主子只有一个人。 钱玉熙木然地躺着,并没有因余氏的大闹而有丝毫的神色波动。 余氏也没能闹太久,秦靖很快便得到消息赶来了。 “靖儿,你给我休了这个歹毒的贱人!” 秦靖没应这话,而是直接道:“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余氏一愣。 “母亲先回去吧。” “靖儿——”余氏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气的浑身都颤抖了,“你居然为了这般一个毒妇” “母亲!”秦靖沉声喝道,“她是我的妻子!” 余氏叫嚣道:“我还是” “母亲!”秦靖喝止了她,“慎言!”他可以叫出这一声母亲,可若是从她的口中说出她是他亲生母亲这话,便不一样了。 余氏不知道是被儿子给吼傻了还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然,更多还是伤心,她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残杀他孩子的毒妇这般对她,“我走!我走!不用你送——”说着,便伤心欲绝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还不快跟上?” 婆子们只好跟了上去,便是气这老夫人对自家主子不敬,但到底是这府里的老夫人,若是真的出事了,倒霉的还是自家主子。 秦靖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神色木然的妻子,似乎想开口,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没有”许久,钱玉熙方才开口,沙哑艰难。 秦靖看着她,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轻声道:“我知道。” 钱玉熙侧过了头看着他,一直干涸着的眼眶突然间湿润了起来了,自从出事之后,她便没有哭过,一滴眼泪也没有流,直到现在 “你相信我?” “信。”秦靖道。 “真的信?” “信。” 钱玉熙继续问道,“为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秦靖道。 钱玉熙泪如泉涌。 秦靖坐在了床边,伸手仿佛一下子瘦弱了许多的妻子拥入怀中,“你是我的妻子” 钱玉熙泣不成声。 钱夫人本是过来看望女儿的,心里最担心的便是燕王会真的信了外边的谣言,尤其是在院子外头碰到了那跟疯婆子似得老夫人,更是担心了,不过进来之后见到这一幕,她安心了。 那颗从这婚事定了之后便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不管燕王的处境有多艰难,但他这般待玉熙,便是证明玉熙没有嫁错。 只是,这一次到底是谁在害她的女儿?! 玉熙不可能利用腹中的孩子来陷害衡王妃,即便之前她找来的大夫估计这一胎是女儿,但玉熙也是十分的高兴,她亲自给孩子做新衣裳,想着以后要给孩子置办丰厚的嫁妆,他们钱家亦养不出那等残杀自己骨血的女儿! 可是衡王妃吗? 她便这般愚蠢? 但不是她,又会是谁? 事情查到了这里便没有再查下去了,皇帝陛下偏向谁也已经很清楚了,虽说衡王妃很有可能被人陷害的,但如果继续查下去,未必事情不会反转,毕竟燕王妃背后是钱家! 所以,衡王是占据了上风了。 “放屁——”秦阳气的连这般词都说出来了,气的那是一个厉害,“为什么不查下去?这样子不清不楚算什么?!爷的王妃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荣贵妃脸色有些疲倦,“你父皇既然这般做便有他的道理。” “什么鬼道理!”秦阳怒道,“不就是他那自私自利的小心思吗?!” “秦阳,那是你父皇!” “顾绮是我妻子,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我算什么男人!”秦阳没让步,“这般不清不楚的算什么?!”要是被那臭丫头知道了,他还不被她笑死! “你便那般信她?” “母妃你也怀疑?”秦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我没有怀疑。”荣贵妃道,“事实上即便我怀不怀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秦阳咬牙,“顾绮性子冷,虽然看起来温婉贤淑,但骨子里就跟秦长生那臭丫头有些相似,她便是对我这个丈夫温柔体贴,但骨子里没把我当多大回事!说她会帮那臭丫头对付我有可能,但说她为了皇后之位而对燕王妃下手,绝无可能!我甚至觉得她根本便不想让我坐上皇位,因为我老是说等将来定要那臭丫头好看!” 荣贵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的妻子不将自己放心上,至少没怎么放心上,作为丈夫作为男人他自然极为的不爽,但这桩婚事怎么来的,他自个儿对她也没什么情深似海,哪里便能要求她全心全意对他?不给他带绿帽子,不在背后算计他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他们成亲才多长时间?便是要摆脱那臭丫头的影响也没这般快! “总之她绝对不会做出这般事情!” 荣贵妃笑了,“本宫还不知道本宫生的儿子居然有这般宽广的心胸。” “母妃!”秦阳对她岔开话题十分的不高兴,“我跟你说正事了!” “这也是正事。”荣贵妃道,“顾氏是你的妻子,她既然嫁了你,往后便是与你荣辱与共,感情也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即便她没对你一往情深,可也会与你生死与共。”顿了顿,又道,“便如同母妃与你父皇。” “母妃你别把我跟父皇比!”秦阳冷笑,“至少我没心心念念别的女人!” 荣贵妃无奈地笑了笑,“这事不能再查下去。” “母妃——” “你所说的本宫都明白,你能有这般护妻之心,母妃也高兴。”荣贵妃继续道,“但是阳儿,别忘了你也是这皇家的一员,维护皇家的名誉也是你的责任,这与你父皇无关。” 秦阳一愣。 “这几年来,皇家的笑话已经够多了。”荣贵妃继续道,“去年的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你便让你父皇过几日安生日子罢了。” “可是” “阳儿。”荣贵妃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锁住了他,“你父皇龙体没有你们所见的这般好。” 秦阳一愣。 事情到底是不了了之了,做了意外处理。 但吃亏了的到底还是燕王妃。 “对不起,这事让你受委屈了。”秦阳绷着一张脸看着一碗一碗苦药往下喝的顾绮,虽说那不过是驱寒降温的药,喝几日便能好,但到底还是他没本事护着她,现在也没能为她讨回公道与清白。 顾绮却不以为意,“妾身不过是小病一场罢了,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你便一定要这般跟我说话?”秦阳咬牙道。 顾绮一愣。 “我知道你心里不怎么愿意嫁我,估计还认为我是故意要与那臭丫头作对才算计促成了这门婚事!”秦阳一字一字地道:“我就算说不是你估计也不会信,不过我的确跟那臭丫头有些恩怨,但我们既然已经成亲了,我便会尽丈夫的责任,你若是” “王爷多虑了,妾身并未有这些想法。” “你——”秦阳气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好生养着,外边的事情不需要理会!” “燕王妃现在如何了?”顾绮问道。 秦阳皱眉,不太愿意她问这些,但还是说了,“孩子没保住,是一个女胎,大人没事。” 顾绮垂下了头。 “跟你没关系。”秦阳道。 顾绮抬起了头,“妾身没有做过,也相信燕王妃不会牺牲自己的骨肉!” “那日”秦阳一直没有问过她那日的事情。 顾绮道:“那日的确是燕王妃请我过去的,不过我并不觉得燕王妃是在设局陷害我。” “她害你还会写在脸上?” 顾绮摇头,“但善意和恶意,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即便连这个也错了,但是,燕王妃脸上的慈爱与落水之后的惊恐不是能假装出来的。” “你们好端端的怎么便会落水?是不是那丫鬟” “地上一滑便落水了。”顾绮看着他,“燕王妃是为了救我方才也一并滑到落水的。” 秦阳怎么听都怎么觉得不对劲,两人落水之后便查过了,那池边被人撒了油,所以才会更加确定她有嫌疑,相对于很少进宫的燕王妃,身为掌管后宫荣贵妃的媳妇,衡王妃要做这事轻而易举,“不是她,更不是你,难不成是钱家?那丫头不就是钱家陪嫁过来的吗?” “那丫头” “被打死了。” 顾绮脸色一变。 “父皇亲自下令的,说她胡说八道污蔑王妃。”秦阳道,没觉得这事有什么,那丫头不管是存心还是只是担心主子一时糊涂,她都死有余辜,“当初陈家便是为了摆脱秦韶对自家的女儿下毒手,现在钱家不过牺牲一个不值钱的外孙女罢了,更不需要心疼!” “王爷,燕王妃已经怀胎六个月了。”顾绮苦笑,“不说小产很有可能丢了性命,便是一个不好也很有可能影响往后生育,这对钱家来说得不偿失,退一步说,即便钱家要对王爷下手,以钱阁老如今的权势,有的是法子,不需要这般冒险。” 秦阳皱起眉头,“那便是秦靖!钱家如今气势汹汹,以秦靖的城府未必愿意受制于钱家,这既能够打击我也能有断了钱家的后路,果然是好手段!” “王爷。”顾绮有些无奈,“便是燕王不满钱家,也不会在现在诸事未定的时候。” “你便要一直这般跟我顶嘴?”秦阳恼火,“我告诉你,你学谁都好就是不能学那臭丫头!” 顾绮看着他,眼眶黑白分明,“王爷说什么呢?” 秦阳瞪大了眼睛,装无辜?装无辜? “王爷?” 秦阳收起思绪,哼了一声,“总之出嫁从夫,你少跟那臭丫头往来!”说完,不等顾绮回应便又道:“你好生休息就是,其他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虽说让你受了些委屈,但总不至于让你背着黑锅的,至于到底是谁做的,本王定会将他给揪出来!” 顾绮正色道:“妾身有句话不知道王爷爱不爱听。” “想说什么说便是!” 顾绮道:“妾身以为王爷应该跟燕王沟通一下,免得真的中了那设局之人的计。” 秦阳皱眉。 “若是燕王做的,王爷这般也可以让他以为王爷没有怀疑他。”顾绮继续道,“若不是燕王做的,自然便是不中那幕后之人的挑拨之计!” 秦阳神色严肃了起来。 京城的风风雨雨并没有影响到了私奔中的小两口。 当初离开皇陵之后,两人并没有走远,也知道若是没有其他人的帮助的话,他们是根本便“私奔”不了的,在众人的努力之下,他们走出了皇陵,不过以长生当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走的太远,便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住下了,直到长生痊愈。 这一次,他们走的更加的彻底也更加的院。 从那小镇离开之后便一路南下,先走了半个月的陆路,再转了水路,转往东南而去,水系发达的东南虽说客运还不是很发达,但也足够两人利用了,为了甩掉后边一定会来追的人,也是为了游山玩水,两人在发达的东南河道之中绕老绕去,没到一个地方便停下来玩几天,漫无目的的,只图开开心心。 这般一玩,便到了三月了,三月的东南细雨绵绵,比北方多了温润潮湿,萧惟有些担心这样的气候会对长生的身体不好,但事实证明他是多余的,长生一点事也没有,反倒是他因为下了一次河给长生捞鱼染了风寒,被好生嘲笑了一番。 “别靠的太近。”萧惟接过了她手里的药便道。 长生没良心地狠狠嘲笑了一番,不过还是很体贴地照顾他这个病患的,不过人家不领情,把自己当成瘟疫似得,生怕她靠近一份,“成,看在你是为了我一饱口腹之欲才病了的份上,都听你的。” “说什么呢?”萧惟皱眉轻斥一句,仰头把药给喝了。 长生摊手,“那我说萧少爷您身子娇弱,连泡一泡江水都受不住?” 萧惟沉默了。 其实也不能说就是泡一下江水便病倒了,事实上这是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从他由西北赶回来开始便一直忧心忡忡,后来更是奔波的厉害,身体心灵上都受了极大的煎熬,能够撑下来可想而知是多不容易,这一场小病说是意外,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好在只是小病。 病一场也好,把藏在身体里面的秽气都给逼出来了,免得越级越大到最后大爆发的不可收拾。 长生也明白,更别提之前他还受了外伤,“好好躺着,我保证不会乱跑也不惹事。” “有事叫我。”萧惟道。 长生笑道:“我就在这屋子里,能有什么事?” 因为这次生病,他们在客栈里面住下了,要了一个一室一厅的,萧惟再让人在屋子外边添了一张罗汉床,自个儿躺在外边养病,里面住长生,这样既隔开了,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她的安全,可谓是苦心孤诣了。 还有这一路上,她除了负责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就算再不合理,他都能够办到,甚至她还没说出来他便猜到了她要什么,先一步安排妥当,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会他让养成了废物,那样该如何是好? 长生有些惆怅了,可嘴边的笑容却一直没有褪去。 所谓幸福,其实或许就是如此。 ,   ☆、407 落脚 萧惟也没病几天,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好起来了,再不好起来的话估计就要急疯了?急什么呢?急长生一天到晚地在外边乱跑,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说不安全说不放心,可她说她扮了男装,总不会有人对一个男人有兴趣吧?他说要跟着去,她说你病了去什么去?添乱吗?而且就你这张脸,去了更危险!好,他问她出去做什么?她笑眯眯地说,不告诉他,不过保证绝对不会是红杏出墙。 他还能不好吗? 可什么才算好你? 长生的标准便是不发烧、不咳嗽、不流鼻涕,染了风寒的任何症状都不能有,而且大夫说了他好了还不算,得她自己说了才算。 这下子原本可以两三天便好了的病,硬是给她拖了十天半个月才算是好,这还不急死他? 萧惟不得不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惹了她了。 “做点小生意?” 萧惟原本以为她这些日子是在故意折腾他,又或许待在屋子里闷坏了,可没想到 “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姑娘出去是贪玩啊?”长生不高兴了,“我在你心里就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当然不是!”萧惟急道,“谁敢说你是废物?” “可我在这样被你养下去,成废物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长生撇着嘴道。 萧惟一愣。 “再说了,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长生挑眉,“这一路走来,我们兜里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不用” “萧惟你什么意思?!”长生恼火道,“我没了公主的身份便只能当一只让你养着的米虫吗?还有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不能跟我一起想?我都还没嫁你了,你便嫌弃我要把我撇到一边去省的碍你的事?难怪你一直坐怀不乱了,怕是早就嫌弃我了,想甩了我又怕沾上了甩不掉” “顾长生!”萧惟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越说越过分了!” “那又怎么样?!” 萧惟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了她,“我道歉。” “你道什么歉?”长生瞪着他,“你做错了什么了吗?怎么人家说两句你就道歉,你到底还有没有原则?” “对你需要原则吗?” 长生没话说了,好吧,就算是甜言蜜语,可她也爱听,“这倒不需要,不过萧少爷你这般做生意,我岂不是要跟着你饿肚子?” “饿了我也不会饿了你。”萧惟失笑。 “瞧不起人是吧?”长生睨了他一眼,“本姑娘在这里怎么可能会饿肚子?不就是做生意吗?千军万马都过来了,那怕做不成?” “这倒是。” 长生一巴掌拍向了他有些不规矩的手,以前她送上门的时候他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现在发什么情?“松手,没空给你玩!” “长生。”萧惟低头磨蹭着她的颈项,“我们成亲吧。”不算是突然间起了邪念,这几日他是真的被冷落怕了,每天除了担心她在外边的安全,也很没志气的担心她会不会遇上别的更好的人,那时候,她会不会“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 “你少来!”长生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论他怎么突然间发情了,便是为了面子,她也得晾他一晾,更何况她难得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哪里就能够这般轻易地当黄脸婆了?“都快要饿肚子了,成什么亲?” “长生” “别给我装委屈!”长生不受他这一套,抬手拍拍他的脸,笑的异常灿烂,“想娶本姑娘先把聘礼赚到再说!别给我装可怜,本姑娘心肠硬的很,就跟你当初很有魄力地坐怀不乱一样!”摆明了告诉她,她记仇。 萧惟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后悔之前的坚持,他岂能委屈了她?“好,等我把聘礼给赚到了,便大红花轿娶你进门!” “还得准备嫁妆。”长生说的理所当然,“本姑娘我身娇肉贵的,可没本事自个儿赚嫁妆。” 萧惟笑着拥紧了她,“好。” 既然达成了共识了,那接下来便开始着手实施了,长生原本是想就地落脚便算了,不过这些日子她四处考察了一下,这镇子并不繁华,人流也不算大,在这里落脚施展拳脚明显是不合适的,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长生拍板了,去泷州。 泷州位于东南沿海,是大周如今唯一一个对外通商的口岸,便是大周一朝的海上贸易已经极为弱化,但是海上贸易所带来的巨大利润还是让许多商人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进行,这里汇聚了各地的商客,不全都是要做海上贸易的,大多数只是想从海上回来的商船当中淘宝来的,另外便是将自己的货物卖给有能力出海贩卖的商行。 最重要是,在这里,朝廷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点,甚至泷州府一位都已经悬空了几年了,整个泷州的秩序都是由当地的有财力出海的商行共同维持,但却能够维持住了泷州的秩序与繁荣,在泷州唯一需要官府的时候便是有海贼出现的时候,只是可惜的是即便是这时候,官府能够做的也都是上奏朝廷,向朝廷求援,只是很可惜,每一次都有去无回,最后的结果都是海贼掠夺完了之后满载而归,这让朝廷的威信在泷州更为的弱化,索性各大商行都养了自己的护卫,用来抵御海贼,维持住了这泷州的和平,时间久了,这里便成了国中之国,高度自治的地方了,朝廷或许也发现了不对劲了,曾强硬打压了当地的商行,官家出手自然不凡,商贾之家自然是无法招架的,这唯一的对外通商港口差一点便毁于一旦了,可这连带的负面影响却也很大,那段日子泷州人心惶惶,海贼屡次入侵,朝廷无力抗敌,又不许当日商人自救,最后连泷州府也被攻陷了,上任泷州州府被海贼杀死,朝廷唯一觉得庆幸的是海贼没有大开杀戒,在抢掠完羞辱了朝廷之后,便溜了,所以等还没成气候的水师到来,为了收拾烂摊子,只能与当地的商行联手,朝廷也不得不对泷州恢复原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能够争取到的利益便是海上贸易要向朝廷纳税。 长生还是长生公主的时候也了结过了泷州的情况,只是当时朝廷的情况真的是无能为力,也便是这般,朝廷才会如此下大决心发展水师,而且她也很清楚若是十年之内无法有一只可以击退海贼,震慑泷州商行的水师出现,泷州便真的可能完全脱离朝廷的掌控。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关她屁事! 而她选择泷州,除了这里人流量大,便是这里朝廷等于透明,还有就是若是皇帝突然间又想起了她害死了他女儿的事情要取她的性命,她还可以逃出他大周的领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看好这海上贸易! 皇帝陛下虽说对她绝情,但也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称职的皇帝,所以水师一定会发展起来,东南沿海海贼的问题也会解决,即便皇帝陛下这一代做不到,可只要他开了一个好头,她相信大雍之时繁华的对外贸易还是可以兴旺起来的! 她这一辈子可能也无法看到,但是她的子子孙孙可以,留这里,远离京城,远离内陆,甚至还可以远赴海外,不管是对现在的他们还是将来的子孙,都是不错的选择。 萧惟起初不同意的,做生意哪里不可以做?为什么非得来这般危险的地方? 长生坚持有危才有机会! 萧惟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跟着她一路担惊受怕地到了泷州了,在泷州落脚了之后,也发现其实情况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糟糕,这里除了有海贼威胁之外,也与内陆没有什么不同,百姓依旧安居乐业,日子照样过的红红火火,跟内陆甚至京城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在几年前却不是这般的,尤其是在朝廷欲收回对泷州的掌控之后,更是如此,那段日子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好在最后朝廷想通了,放过了泷州了。 即便对皇帝陛下没什么好感,即便也已经丢下了一切,但骨子里身为大周将士,身为朝廷官员的荣誉感却仍是在这时候作祟了。 萧惟听的满心的不舒服。 “着急什么?皇帝可不是那会一直看着自己的地方却不受自己掌控的人。”长生瞧出了他的难受,“你看着吧,不出十年,这里必定会回到朝廷的管辖中。” “我没有别的意思。”萧惟解释道。 长生睨了他一眼,“我有说你有别的意思吗?” “我” “行了,跟你睡了这般长时间你心里想什么本姑娘还会不懂?” 萧惟脸黑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收拾?”长生继续嚣张,“离开张也没几日了,误了我铺子开张的好日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虽说目标瞄准了将来的海上贸易,但眼下凭借他们手里头的资本却还是只能做些小生意,先在这里站稳脚跟再说,日子还长着呢! “是夫人。” 长生挑眉,“你叫我什么?” “夫人啊?”萧惟道,“或许你更喜欢娘子。” “我有嫁你吗?”长生瞪了眼睛,“你少占本姑娘的便宜!” “孤男寡女的,不叫你娘子叫什么?” “妹妹不行吗?” “不行!”看她这样子是打算在这里长期作战的,现在叫了妹妹将来他怎么娶她?还有便是定下了名分了,看谁还敢这般不长眼对她起心思! 萧惟对刚刚到来某位不长眼自恃风流倜傥的混账对她献殷勤一事耿耿于怀。 长生想了想,“好,就听你的,免得你又给我招惹一堆烂桃花回来我还没立场收拾!” “我哪里” “你还敢说你没有?先前来从面粉的小媳妇,之后家具铺子的大姑娘,还有” “我去干活!”萧惟聪明的没有让她数下去,溜了。 长生哼哼,“算你聪明!” “我易容怎么样?”萧惟转过头问道,很认真地问道,这张脸的确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长生坚决反对,“不行!” “可” “我夫君长了这般好看,凭什么藏起来?”长生理所当然地道,说嫌弃人家长得好招蜂引蝶的是她,说不许藏起来也是她,“还有,本姑娘便这般没有自信,怕你被人给抢了?” 萧惟笑了,“好,都听你的。” “快去干活!”长生姑娘搬了一张凳子坐着指挥,一会儿让他做这个一会儿让他做那个,偶尔还添个乱,乐此不疲。 萧惟越干越有精神。 收拾了大半个月,又练习了一个月,泷州的东大街上便多了一家包子铺了,长生取名为长生包子铺。 萧惟极力反对这个名字。 长生不乐意了,长生包子铺多好听的名字?吃了包子长命百岁,多好的寓意? 萧惟可不管好不好听,寓意吉不吉利,总之拿他娘子的名字当铺子的名字就是不可以,所以最后,包子铺的名字就成了包子铺了。 长生两个字被削了去。 所以众人会发现这包子铺上面挂着的牌匾很奇怪,明显的部队称,而且细看似乎有两个字削去了。 原本萧惟想吧牌匾给换了的,不过争输了的长生姑娘生气了,不给换,所以你就成了这样子。 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小生意总算是做起来了。 不过却也掏空了所有家当,若是卖不出去关门大吉的话,那他们就真的要睡大街了。 “放心放心,不会让你睡大街的。”开张的第一日,长生姑娘拍着自家夫君的肩膀,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然后便宣布今天包子铺开业大酬宾,买包子送肠粉,还附送美男一枚供众人赏心悦目。 有东西送,而且还是一个没听说过的东西,这包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却还是有不少人来帮衬,尤其是那些小姑娘小媳妇的,因为那老板真的真的长得十分的养眼。 这也是泷州的一大特色,内陆束缚女子的规矩在这里少了许多,随时随刻都会有海贼上岸来掠杀的,哪里还有那般多的规矩? 所以开张的第一日,生意兴隆,虽然总的来说没赚什么银子,但名声算是打出去了,还将新产品给推广出去了,顾客们高兴,长生也高兴,唯一不高兴的便是出卖了色相的萧老板,全程都黑着脸,可他不知道这般在那些小媳妇大姑娘的眼中更加有魅力。 “哈哈” “你这没良心的!”萧惟咬牙切齿,一把将人给扑到了,压在身下,“还笑还笑!” “怎么不能笑?那小,不,大姑娘,叫什么来的?哦,好像叫翠花吧,她说呜呜”嘴巴被堵住了。 萧惟本来是要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能在戏弄嘲笑的,可很快便没这般单纯了,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相称,她叫他夫君 “长生” 两人纠缠在了一起,屋子里一片旖旎。 长生喘息着,抬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嗯” 萧惟身子一个激灵,便如狂风暴雨一般想要将她吞没,吞进了肚子里,他的妻子,他的长生,他的长生 长生抱的他更紧,很庆幸很庆幸她这一辈子有他。 “咚咚咚——” 萧惟猛然惊醒。 长生满脸红霞,“怎么了?” 萧惟起身,拉了被子将她的身子裹好,哪里还有旖旎的心思,“是海贼上岸的鼓声!” 长生也清醒过来了,“海贼来了?” 萧惟跳下了床。 长生看着那精壮的背脊,那古铜色的肌肤,顿时一肚子火,“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这时候来坏我好事!” 萧惟一愣。 “怎么?我说错了?!”长生看着他,目光大肆地扫着他的身躯。 萧惟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先把这金丝软甲穿上!” “不穿!” “长生听话!”萧惟道。 长生道:“又不用我们去杀敌,穿这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当你的大将军去上战场?” “我” “就算是这样,也该是你穿才是!你看你这一身伤疤也不怕半夜吓到我!” 萧惟赶紧捡了衣裳披上,“我哪里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穿上这个也只是以防万一!”离开的时候他们带的东西不多,除了搜罗完了银子之外,也带了这金丝软甲,他一直在想若是当日在明陵的山上,她穿了这个的话,便不会躺了几个月受了那边多苦,“听话。” “你帮我穿。”长生挑眉。 萧惟哪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般多了,而且他也相信这时候他还是有这个定力的,尤其是看到了她心口上的那个疤痕,除了心疼便是愧疚,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看着他心无旁骛地给她穿好了小衣,然后再披上金丝软甲,小心翼翼地扣着上面的扣子,长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要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魅力了,就算现在外边出事了,可她光着身子啊,他居然还能心无旁骛?她便这般没有魅力? “怎么了?”萧惟帮她穿好了金丝软甲,打算把外衣也给她披上,便见她的脸色臭臭的。 长生凉凉地道:“没怎么,伤心呗。” 萧惟一愣。 “看来我就算是脱光了躺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多瞧一眼了。”长生继续道,要有多伤心便有多伤心。 萧惟失笑不已,“娘子大人,外边正乱着呢。” “又没打到你床边,你紧张什么?莫不是一点小事你便不成了?” “顾长生!”萧惟脸又黑了。 长生挑眉没怕他。 萧惟拿着外衣继续给她穿,眼神火热的几乎可以灼伤人,“你等着便是了,等外边的海贼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想收拾就收拾啊!”长生一脚把人给腿下床,“告诉你,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本姑娘还是觉得当小姑娘挺不错的。” “你还是小姑家吗?”萧惟挑眉。 长生老脸顿时一红,咬牙切齿,“我不是小姑娘谁害的?” “我。”萧惟很爽快地应了。 长生瞪了他半晌,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把你衣服捡起来。” 萧惟摸不透她想做什么。 长生摩拳擦掌的,“夫君这般细心帮我穿衣,我这个当娘子的可也不能不贤惠。” 萧惟有种想逃的冲动。 “还不快拿来!” 萧惟到底还是没有逃,这时候逃了接下来恐怕会更糟糕,而且现在他怎么可能离开她?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让她帮他穿衣了,穿的他整个人都像是在烈火中煎熬一般,“长生别闹” “就是闹你能把我怎么样?” 能怎么样? 他吃了她,现在只想一口把她给吞了,管他外边天崩地裂,他若是不吃了她他就不叫萧惟便不是她男人! 长生知道自己玩的有些过火了,但也总算是安心了,自己还是有些魅力的。 吃了她吃了她! 好不容易穿好的金丝软甲被扯下了,萧惟赤红着眼就要一口吞了她,只是萧惟觉得若是再来几次这样的话,他就真的要没命了。 有人闯进了进来。 长生也真的怒了,锤着床头怒道:“宰了扔出去!” 萧惟拿被子裹着他,快速披好了衣服便拿着剑出去了,对了,那剑也是她送他的,离开的时候所带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当中的一样,别说长生想宰了那闯进来的人,就是他也想将他碎尸万段,决定在这里落脚之后便打听过海贼的情况,一般海贼上岸都是事先做好计划的,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术,所以目标都是些大户人家大商行,一般很少闯平民的屋子,这也是这里的百姓还能熬到现在的重要原因,现在居然闯到他们的小院子里面了,这不是不长眼是什么? 这院子临街,前边做了包子铺,后边住人,虽说也算是在大街上,但位置也不算太好,而且这外头一看就知道没钱的,总不能是他们的身份泄露了,海贼特意冲着他们来的吧? 萧惟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更不打算留活口,所以在出门见到院子一个人正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便立即出手了,直接下杀手,连话也不打算说了。 而这时候,那人也抬起头看到了他,便在他剑刺下的那一刻,惊叫道:“萧大哥——” 萧惟的剑及时收住了。 那人又惊又恐,但很快便转为了喜了,猛然起身便扑到了他的身上,惊喜叫道:“萧大哥!萧大哥!是你!萧大哥”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了,那是死里逃生见到至亲之人的激动。 萧惟错愕。 “你们在干什么?!” 萧惟顿时回过神来,一把将抱着自己的人给推开,剑也随之挥了过去,冷厉叱喝:“你是何人?” 为什么认识他?! 是海贼的人还是皇帝的人?! 那人被推开,踉跄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了,头上的毡帽也掉了,落下了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在月色之下,衬着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娇弱的小脸。 这分明是一位姑娘! 长生更是火了,“好啊,这才刚转身便红杏出墙了?不,都还没出我家的墙了就开始勾搭小姑娘了?当我死了啊!” “我根本不认识她!”萧惟忙解释。 “你不认识人家会抱着你喊你萧大哥?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就说怎么我怎么勾引你你都不上钩?感情是外头有人了啊!” “我冤枉!”萧惟一把将人给抱着,以防她一怒之下跑了,这一次他可不敢认为她只是在闹他,而不是真的生气,要是有男人跑出来抱着她喊她的名字,他不气疯了才怪了,“你相信我,我真的冤枉!” “冤枉?那这又是什么?” 萧惟看向了小姑娘,恨不得杀人,“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为什么会” “萧大哥——”那小姑娘大惊,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不认识自己一般。 “萧大哥萧大哥叫的还真亲热!”长生冷笑道。 “长生”萧惟觉得自己真的是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了,“我真的不认识” “我是殷璃!”小姑娘叫道,眼泪已经留下来了,那是一个伤心,“我是殷璃啊,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我根本”萧惟的话还没说完便停下来了。 长生比他还快想起这名字来,顿时炸毛了,“你是殷璃?当日青云寨里边的那个殷璃?!” 萧惟也想起来了。 殷璃却是愣住了。 “你”萧惟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她,而且居然会在这里再见,更是以这样的方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 “怎么?在青云寨还伺候的不够,专门找过来要继续伺候你萧大哥?”长生冷着脸,这时候可不是发作萧惟的时候,便是要发作他也得先把敌人给击退了再说,殷璃殷璃,居然是那个殷璃,那个跟他同一间屋子里面住了一年的殷璃! 萧惟腰间被狠狠地掐了一下,疼的他不禁哆嗦,不过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了,还肯对他下手便不是真的怀疑他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派你来的?” “我”殷璃似乎手足无措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在此时,外边又响起了声音。 “刚刚就在这里!” “怎么不见了?” “快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殷璃脸色更白了,惶恐地往萧惟爬了过去,连站起身来都忘了,“萧大哥”她的声音惊慌,而且刻意压低了,便怕外边的人听到似得,“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长生眯起了眼,问道:“外边的是什么人?” “海海贼” “海贼追你?”长生继续问道,“为什么追你?” “我我不知道”殷璃虽然回答着长生的话,可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萧惟,“他们突然突然间闯进来妈妈他们护着我让我从后门逃出来我我逃逃到这里” “这般多院子你便翻墙进了我家?”长生继续质问。 殷璃的目光总算是移向了长生,“你你家?”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的?”长生冷笑,“还有,你若是不想我把你扔出去给那些海贼的话最好就不要在盯着我男人看!” 殷璃又是一惊,脸都僵了。 “前面没有!” “是不是进屋子了?” “这家亮着灯!” 萧惟松开了长生,“你先进屋。” “不就是杀人吗?我又不是没见过。”长生看向他。 萧惟还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是来不及了,有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见了院子里面的人,那海贼明显是愣了一下,也便是这般一愣,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刀下去,便割断了喉咙。 殷璃吓的浑身哆嗦。 长生冷眼看着,连眼皮也没眨。 萧惟欲跳上了墙头,一跃而下,外边随即传来了打斗声。 长生负手站着,虽然从方才的声音听来外边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海贼估计也不是萧惟的对手,不过还是尽职地担心了一下。 “你你是谁?”殷璃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居然问起了这事。 长生睨向了她,“你说呢?” “你你是长生”殷璃白着小脸嗫嗫地问道。 长生挑眉:“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等他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当年他跟这殷璃分开的时候他们还没什么了,他便跟人说了她?简直混账! 不过长生姑娘最在意的还是那一年的同室相处,便是她这个他心上的人屡屡勾引他不想的话也坚持下来了,何况是个奸细?她相信他说他连手指也没碰这殷璃一下的话,而且方才他认不出她来这事,也算他还有点良心,但是—— 只要一想到他居然跟一个女人同室相处甚至还有可能同床共枕过,她便满心满肺的酸! 不收拾一下他,她就不是顾长生! “不”殷璃惨笑道,“我我只是在他醉酒的时候听听他叫过你的名字长生他叫长生” 真的有长生这个人。 而且,他们在一起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那一日她差一点死在了他的手里,他冷酷无情地把她交给别人,说她是奸细 她被审问,甚至用了刑 她真的真的很怕他 可是 在离开了他的日子,她想的最多的还是他,尤其是在艰难的时候,她不怪他,不怪他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即便二叔对她很好,可是他不帮她去找他,他说他们已经是陌路人,不管她在如何想也绝无可能! 可是—— 他们又见面了! 他又出现了,又是在生死关头,他出现了,救下了她! 殷璃无法说出方才在见到她的时候究竟有多震惊多惊喜,可是可是他居然不认得她了,他忘了她了! 她好后悔,她不该说那些激怒他的话,只要她不说,是不是便还能留在他的身边?那样他便不会忘了她了! 还有 殷璃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找到了她的心上人了,还在一起了 泪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殷璃低下了头,哭的伤心欲绝。 长生恼火了,这什么跟什么了? 外边的打斗很快便结束了,萧惟跃过了墙回到了院子,也没去注意地上无声哭的正慌的殷璃,快步走了长生的面前,“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长生压下了火气,拿别人的错误来折腾自家男人,这般亏本的事情她傻了人才做了,就算要做也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免得人家见到了觉得自己有机可趁!“解决了?” “嗯。”萧惟道,“不过尸首要处理一些。” “多少人?”长生问道。 萧惟扫了一眼边上的那具尸首,“连这个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人?”长生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查看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见了她这般,萧惟笑了,笑的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他的长生便是这般嘴硬心软,“没事,不过是几个海贼罢了,我若是都应付不了的话,便真的丢了师父的脸了。” “别提你那师父!”长生见他真的没事方才安心,横眉竖眼的,“就没见过这般不负责任的师父!” 萧惟失笑,“你先回屋子去,我去收拾一下。”外边的便是不理,可这院子里的这个总是好处理一下的。 “我这店新开张了便死了人,真是晦气!”长生姑娘生气了。 萧惟沉下了眸子,“日后我定然讨回来!” 长生扫了一眼已经不哭正盯着她男人瞧的殷璃小姑娘,“当然要讨回来了。”说完,便道,“这死的好处理,活着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惟似乎这才想起了院子里还有一个活的。 “萧大” “闭嘴!”萧惟没等她说完便厉声打断了她的。 殷璃小脸又白了一些。 “行了。”长生也不想再折腾他了,“知道你清清白白没有红杏出墙也没勾三搭四,快去干活,这院子还要住下去了!” 萧惟听了这话方才真的放下悬着的心,“你先进屋” “行。”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转身便进屋,“收拾好了便回来。” “好。”萧惟关好了门这才转过身,目光冷厉地盯着地上的殷璃,半晌之后上前,抬手落下一记手刀。 殷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对自己下手的人,随后,晕厥在了地上。 他也要杀了她吗? 萧惟自然不是要杀了她,就算要杀也要先审清楚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还有便是若是就这样杀了她了,说不准长生还会怀疑他在杀人灭口了,等审问清楚,明确告诉长生他们之间没关系,再杀也不迟! 为了防止她醒来伤及屋子里的长生,萧惟还找了绳子将人给捆起来,扔到了角落,便开始处理起了院子里的尸体。 把尸首装进了麻袋里面,冲洗赶紧院子,便提着麻袋翻出了墙头。 一个时辰之后,顺利返回来。 打开了门,见到的便是长生靠在床头打瞌睡的模样,身上的戾气散了,目光柔和,“困了怎么不躺下来睡?” “我是这般没良心的人吗?”长生打着哈欠,“你在外头幸幸苦苦的毁尸灭迹,我却自个儿睡觉?” “为了铺子开张一事,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萧惟拉过了被子盖在了她身上,“也不怕着凉。” “都夏天了。”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偎依进了他的怀中,“都处理好了?” “嗯。”萧惟道,“扔在了街上,将我们家附近的血清理干净。” 长生点头,“外边的情况如何?” “还算可以。”萧惟道,“这次的海贼似乎有些不正常。” 长生皱了皱眉。 “就算不抢掠普通老百姓,只是外边活动的海贼也不多,不像是上岸来掠夺的。” 长生看着他,“你那殷璃小姑娘呢?” “不是我的!”萧惟沉着脸道,“我跟她真的没关系!” “我就说说,你着急什么?” “说说也不行!” “好。”长生说道,可态度明显在敷衍。 萧惟哪里能让她敷衍,可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不信他,可是她这般说着说着,万一哪一天自己便觉得这样才是对的,他岂不是死的很无辜?可怎么解释?说吗?不!与其这般说,不如直接做! 长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人居然也会说不通便直接做的手段,不过嘛,也不排斥,反正今天本来就是要 “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 “我小日子来了”长生还真的不是故意的,可现在身下的感觉分明就是。 萧惟赤红着眼睛,“长生” “没骗你!”长生自己也不好受,谁惊得起这般三番四次的打断的?但没法子,老天爷就是不肯成全她。 “不是今天的” “这你得找闫老头算账。”长生笑道。 萧惟没打算找闫大夫算账,虽说这日子还是不准,不过她却不需要再受每次都疼的痛不欲生的苦,“我去给你备热水。” 长生看着他僵着的脸,抬手抹了抹,“别生气,以后补偿你。” 萧惟哪里受的了这个?“我去烧水!”真的是要他的命了! 长生还真的没有感觉错。 大姨妈真的来了。 这处理好了,天便发亮了。 “睡吧。”萧惟搂着人,低声道,打算陪着她补眠,管他天亮不亮了,至于那被他打晕了绑着仍在了墙角的人,早便丢一边去了。 就算闫太医医术高明,可从前她那痛苦的死去活来的模样他可是一点也没忘记,如今便是好了也是好精心护着。 “嗯。”长生也是真的累了,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睡了过去了。 萧惟闭目养神,不过却没有睡着。 外边的情况他哪里真的能睡? ,   ☆、408 收留 长生倒是睡了一个好觉,要不是被肚子咕噜咕噜地叫醒了,估计还能继续睡下去,这一醒来,便闻到饭菜香了。 “没休息?” 不用别人说,一看萧惟那泛着血丝的眼睛便知道他没休息。 萧惟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也没回答她的话,“饿了吧?” “萧惟”长生姑娘抱着眼前的男人不放,“你再这般对我好,我可无以回报。” “不是以身相许了吗?” 长生瞪着他,“能不能有些情趣?!” “快洗一下脸,吃饭。”萧惟道。 长生哼了哼,“我还要漱口刷牙!” “行。” “我不要热水!这大热天的哪有人拿热水漱口刷牙?” “温水。” “哦。”长生姑娘屈服在了某人严厉的目光之下,觉得对方一下子翻身做主了,自己倒是成了要听话的小可怜。 漱口洗脸之后,热腾腾的饭菜便端上来了。 没给下床,将桌子给挪到了床边了。 长生也是真的饥肠辘辘了,不过也没忘记身边的人,“陪我吃,吃了也要吃。”就不信他已经吃了。 萧惟当然没有拒绝。 “海贼退了?”一边吃着一边闲聊着。 萧惟道:“我没出去,不过依照惯例,应该是退了,现在官府应该在收拾。” “这官府也就这点用处了。”长生感慨道,这商行有人抵御海贼,但也只是保护自己罢了,把来掠夺自己的海贼打走了,后边的事情便不会管,“再这样下去,海贼从大户哪里抢不到东西,便会对老百姓下手了。” “朝廷应该也知道这一点。”萧惟看了看她,“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担心我这包子铺还没赚钱便开不下去了。”长生绝不承认自己担心他心里所想的,“这开张第一天便来了海贼,第二天便关门不营业”筷子一放,“不行,便是没生意也还是得打开门做生意!这是职业道德!” “吃饭!”萧惟肃着脸道。 长生恹了,“我又不是什么大病” “待会儿我去开门。”萧惟缓和了脸色,“包子我做。” “肠粉呢?” “我便不会?” “好吧。”长生同意了,“那就辛苦你了,记住那肠粉要注意火候,蒸久了便不好吃了,还有灌汤包的肉馅” “吃饭!”萧惟直接拿菜塞住了她的嘴。 长生觉得自己真的没地位了,她一个画漫画的,绞尽脑汁把上辈子这辈子有条件做出来的东西研究出来容易吗?她承认她这穿越一场几乎没什么优势,比人家那些穿越之后利用现代知识混的个风生水起的糟糕多了,她甚至连古人都不如,丢尽了穿越女的脸,可她上辈子就一三流漫画家,传到了这历史上没有的朝代,连预知未来的能力都没有,不过就算传到了唐宋元明清之类的,以她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估计也混不好。 呸! 都想些什么呢? 现在她不是靠着自己这穿越一场开了这家包子铺吗?包子她不敢说,但是布拉肠粉绝对是这里没有的! 不急不急,慢慢来,怎么说也是穿越一场,之前拿不出穿越优势那是因为忙着保命忙着算计,现在可以一心一意做事业了! “那辛苦萧老板了,来来来,多吃点。” 萧惟脸有些黑了。 “呵呵,呵呵。” 一顿饭吃完,萧惟便去忙了,去忙之前勒令长生姑娘待在屋子里面不许到处乱走,床也不许下。 “茅房也不许去?” 萧老板的脸又黑了。 “好好好,我听话,若是要去茅房一定叫你!” 萧惟也没信她真的会乖乖听话,不过只要她不碰冷水便成了,又嘱咐了几句,便去忙了。 长生还真的没打算听话,待他去忙了之后便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殷璃小姑娘,萧惟没说,她也便没问,不过并不意味着就不管了。 等将人给找到了,顿时有些傻眼了。 萧惟将人绑着扔到了库房里面了,一个小小的屋子,用来存放面粉之类的原料的,她找了半晌才找到。 在这之前还以为萧老板怕自己再拿这事折腾他,一并毁尸灭迹了。 “呜呜呜呜”殷璃见了人,顿时挣扎呜咽起来了,看来是受了狠罪了,不过这身体上的罪恐怕是比不上心里的伤心吧? 长生抹了抹下巴,寻思这是不是要好好奖赏一下萧老板这一举动,便是有些为了向她证明他真的跟着小姑娘没任何关系,还是值得好好奖励一下。 “呜呜呜呜——”殷璃叫的更厉害了。 长生正打算开口,身后便先传来了萧惟的声音了。 “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 长生转过身,也没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尴尬,笑着道:“这不是想起了家里还来了位娇客吗?我这个女主人怎么也得招待招待。” 萧惟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将人抱起来。 “行了。”长生失笑,“你这样子别人看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娇弱的连路都走不了了。” “我喜欢。” “是,你喜欢。”长生没反驳他的话,看向那可怜的殷璃小姑娘,现在不叫了,可却更加的伤心了,“可总不能将人一直关在这里。” “有何不可?” “我们穷成这样子了你还想多养一个人?”长生瞪着他。 萧惟眼底闪过了杀意。 长生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把人杀了的念头,“好了,去把铺子给关了,这时候哪里有人来买包子?做出来也是浪费,还是先把你老相好” “我杀了她!” “行了行了。”长生赶紧阻止,虽不说这殷璃怎么跑来这里的,这般无缘无故杀人也不是她的风格,便是要杀也得是死有余辜才行,“我不翻你旧账了,放我下来,去关门,然后好好审审她,怎么处置,等审过了之后再说。” 萧惟皱紧眉头。 “我们这家死了一个海贼便算了,还要再多一缕冤魂,还住不住?”长生佯怒道,“什么时候我的话这般没用了?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萧惟没将她放下来,而是直接抱着她回去,好好放在了屋子内的椅子上,这才开口:“不许乱走,我去将人带来。” “记得关门。” “没开。”萧惟道。 长生一愣,“好啊,感情你还学会了阳奉阴违了?” “等包子做好才能开。”萧惟道,当然了,便是包子做好了他估计也不会开,这时候还开门做生意,不是当出头鸟找打吗? 长生哼了一声,“就信你这一回。” “不许翻旧账!”萧惟正色道,“这可是你说的。” “放心。”长生睨了他一眼,“我还没老到痴呆了连自己说过的话也记不清。” 萧惟这才放心去将殷璃给提来了。 “松开她吧。”长生道,“你也真下的了狠手,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让你给折腾” “顾长生!”萧惟的脸黑了。 长生讪讪,“松开吧。” 萧惟这才饶了她,动手将绑着殷璃的绳索松开了,还有堵着她嘴巴的布,“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璃伤心欲绝,满是控诉的眼神瞧着萧惟。 “殷璃小姑娘。”长生抬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若是还想要你那双眼睛的话,最好不要在这般盯着我男人,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尤其是容不得任何女人窥视我男人。” 殷璃身子哆嗦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咬着下唇将目光移开了,“你你们你想做什么?” “这话正是我们要问你的。”长生笑的和善,“殷姑娘忘了是你闯进我们的院子的,还给我们引来了海贼呢,怎么?被绑了一晚上便忘了?瞧你的年纪应该不比我大的,怎么便这般容易忘事?” 殷璃自然没有忘记,她问的也不是这一个,她现在就是要问他们打算将她怎么样?还有还有想问问萧大哥为什么可以这般狠心!?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让他这般厌恶了?就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因为怕她误会? “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窥伺我的男人!”长生沉下了声音,气势也随之释放出来。 殷璃心中大惊,“我我没有我” “最好是没有。”长生没信这话,这小姑娘对萧惟的那点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了,就算没敢生出跟她抢人的念头,但这心里念着是绝对有的!“说吧,你怎么会被海贼追?总不会是你大半夜的在街上走碰巧遇上了海贼,而海贼见你如花似玉的便一见钟情非得把你抓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殷璃咬着下唇,脸上露出了羞愤的神色,似乎这话是对她的侮辱。 长生继续道:“这也不对,你这一身男装打扮,昨晚上更是带着帽子,不看清楚谁知道你是姑娘家?难不成那海贼喜欢男人?” “你——” “这可就糟糕了!”长生看向萧惟,担忧地道:“你这模样要是被瞧上了,我岂不是还得跟海贼抢人?” 萧惟的脸又黑了。 “我昨晚上便说了是海贼闯进我的院子!”殷璃也被激出了一丝火气了。 长生将视线转回到了她的身上,“是吗?你昨晚上说过吗?” “我说了——” “哦。”长生不以为意,“抱歉抱歉,这人年纪大了容易忘事。” 萧惟觉得不能让她在这样说下去了,便是不翻旧账也能翻脸,“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若有一字隐瞒,休怪我不客气!” 殷璃看向了他,泪眼汪汪的,好不可怜。 “在看我便把你眼睛挖出来。”长生不缓不急地说道。 萧惟顿时生出了戾气,当年他就不该一时心软救了她! 殷璃似乎是真的怕了长生了,赶紧不敢再看了,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开口说了来龙去脉,不过这来龙去脉扯的有些远罢了。 话是从当年萧惟狠心差一点杀了她,还把她当成细作让她差一点死在水师军营中的事情开始说起,当年她伤心欲绝地从水师军营中出来,便被她家二叔派来的仆人接回二叔家了,而她这二叔还不是个普通人,而是巨贾,还是这泷州的巨贾,是这里拥有私人护卫远航船只的殷家商行的家主。 “你既然是殷家商行的人,为何当年却没有说?” 长生敲着桌子,没干涉萧惟的质问,这绝对与私情无关,若殷璃有这般大的家世,当年他们怎么可能轻易遭难?还有遭难之后为何不说自己的家世?一般女孩子出事之后会拼尽一切来保护自己的,说出可以让青云寨的人忌惮或者觉得有利可图的家世,也是本能的自保法子,可她却只字未提,又牵涉到了殷家商行,牵涉到了泷州,怎能不让萧惟多想? 心意相通,萧惟自然高兴,戾气也收起了不少。 殷璃忙摇头,“不,萧大哥,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也不知道二叔在泷州置办了这般大的家业” 原来这殷家二叔在年少的时候与家族起了冲突,一怒之下便离家出走了,一走便没有任何的消息,殷家的人只当他死了。 殷璃也只是在父母的讲述中才知道还有这般一位二叔,青云寨被灭了之后,她才见到了二叔派来的人,也在到了泷州,住下了之后才渐渐知道二叔置办下了这般大的家业。 “二叔很疼我对我很好可是二婶儿不太喜欢我还有几个堂妹她们说我一来便占了她们最好的院子,用了她们最好的布料,二叔平日里忙着生意,很少关心她们,可是却对我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她们不敢明着对我不好,但是暗地里我不想二叔为难,可是二叔还是发现了,把她们还有二婶都给罚了之后只要二叔不在家,他都会安排我住在别院里面,怕她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别院里面都是二叔的人,就算是二婶也不敢做手脚这一次也是一样,二叔出海之前就把我送到别院里面,但是没想到没想到”泣不成声了。 长生便是不听也明白她没想到什么了,不过这殷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这般嫉恨的事情?居然勾结海贼要毁了她?“看来你是成了这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了。” “你说过” “不翻旧账。”长生接了他的话,“放心放心。” 萧惟觉得自己就不该让她亲自审的。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长生看向殷璃,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殷璃本能似的看了一眼萧惟。 “明白了。”长生道,斜着眼睛看着脸更黑的萧老板,“看来是打算赖上你了。” “不!不!”殷璃不等萧惟回应便忙道,“我不是要赖着萧大哥,我只是我只是走投无路了顾姑娘” “萧夫人。”长生更正了她的话。 殷璃一愣,又看了一眼萧惟,这才咬着唇道:“萧夫人我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回去,我如果回去的话她们不会放过我的,她们这一次就是要置我于死地,我若是回去的话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她们怕二叔发现,所以一定会杀了我的!萧萧夫人,我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 长生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没答话。 萧惟眯起了眼。 “萧夫人”殷璃跪爬上前,“我求你让我留下吧,我不会懒着不走的,我也不会不会缠着萧大哥!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说完,便一下一下地重重磕起了头来了,“萧夫人,我求你让我留下来我二叔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会赖着不走我求求你” 长生抬头看向萧惟,“你觉得呢?” “听你的。”萧惟道。 长生抿嘴一笑,随后起身弯腰将哭的厉害的殷璃扶了起来,“我这人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既然你都说了不会窥伺我男人了,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了。” 殷璃哽咽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瞧这小脸哭的。”长生抬手要给她擦眼泪,不过手还没碰到便被萧惟给抓住了,然后整个人直接地便被往后拖,不得不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殷璃哭红的眼中又浮现了一股绝望的悲伤,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别弄脏了手。”萧惟不觉得伤人,“坐好了。” 长生虽然很受落他的举动,但也不是心肠恶毒之人,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她可不想,“行了,既然人留下来,你便带下去好好安置。” “我处置就是。”萧惟道。 “进门是客。”长生道,“别忘了待客之道。” “知道了。”萧惟道,“等一下便回床上休息。” “是。”长生无奈道。 萧惟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作罢,然后冷着脸对殷璃道:“你跟我走。” 殷璃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脚步微颤地跟在萧惟身后出了屋子。 虽说要有待客之道,可这院子租下来的时候本来就小,除了他们住的这屋子,也便一个厨房一个方才关着殷璃的库房,连个待客的客厅都没有,要么殷璃住厨房睡柴垛,要么住库房,萧惟没多想的直接将她安排在了库房,省的浪费心神挪地方,不过多给了一席草席子跟被褥。 “萧大哥”殷璃叫住了要离开的萧惟。 萧惟转过身,“你若是想平平安安活着等到你二叔回来,最好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 “我”殷璃眼眶又红了,“我便让你这般这般的”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殷姑娘最好不要再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更不要试图伤我妻子!” “你们你们成亲了” “你问的太多了!”萧惟没打算跟她解释什么,警告了她没事别出库房便离开了。 殷璃坐在地上哭了。 萧惟回到了屋子便见长生靠着床头没什么精神地躺着,“怎么?不舒服?” “没有。”长生摇头,“就是累了。” “就跟你说不要” “我这劳碌命,哪里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享福?”长生靠在怀里笑道,“再说了人都在这里了,我若是不问清楚最后倒霉的还是你。” “你啊。”萧惟无可奈何,“我真的跟她” “行了。”长生打断了他的保证,“本姑娘我还不至于这般没自信,一个小姑娘罢了,我还怕不成?” “那以后不许” “这是情趣!”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情趣你懂不懂?” “不懂。”萧惟道,他就是怕她一提便翻脸,然后就不要他了。 长生叹了口气,“好吧,以后尽量不说就是了,哎,谁让我跟了一个榆木脑袋?” “累了便休息。” “不问问我为什么大发慈悲?”长生问道。 萧惟道:“殷家商行。” “不亏是我男人。”长生亲了他一下。 萧惟眸色深了深。 “别起歪念头。”长生眯着眼警告。 萧惟继续道:“殷家商行未必会愿意为了一个殷璃” “你想多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没那般大的心,不过是想用着殷家小姑娘讨要一些救命费罢了,还有当年你免于她被土匪蹂躏,这两次大恩的,殷家怎么也得好好感谢感谢吧?” 萧惟才不信她真的只是想要一笔救命费,“泷州情况复杂,这几大商行也都不简单,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 “嗯。”长生靠在他怀里,“我也不是心急的人,不过你真的别误会,泷州成什么样子跟我真的没什么关系,我最多只是想趁乱分一杯羹罢了,未来几十年,这海上贸易必定会兴起的,这个大蛋糕我怎么也得分一块,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我们这当长辈的不给孩子们留下点东西,也未免太失败了。” 萧惟心都融了,“我爱你。” 长生睁了眼睛,“发情了?” “我爱你!”萧惟抱紧了她,似乎想要把她揉入身体里,“长生,我好爱好爱你!” “好,我知道。”长生笑了,“陪我睡觉。” “好。” “不是看着我谁。”长生说明,“而是真的陪我一起睡,这院子也便这般大,若是有什么醒来就是了,不用你这日夜睁眼看着的,再说了海贼不至于为了一个殷璃继续冒险留下来,就算真的还会有威胁,你都累的眼皮都抬不起了,还怎么跟人家打?” “好。” 长生是在确定了他是真的睡着了才闭上眼睛的。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了。 萧惟醒来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吓死,匆忙点了灯,确定真的一切无事这才缓了下来,随后便是一阵忙碌,烧热水、做晚饭,忙活了一个时辰这才停歇下来。 “给那小姑娘送些去吧。”晚饭的时候长生道。 萧惟一愣,显然是把这事给忘了,“你先吃,我待会就送去。” “还是先送去吧。”长生道,“从昨晚上到现在,她怕是一滴水也没喝过,要是倒下了麻烦的还是我们。” “你先吃,不用等我。”萧惟只好起身,没分桌子上的饭菜,因为根本便没有多准备一个人的,而是重新去煮了一碗面,那倒了一碗水送去。 殷璃是真的饿了,哭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见到了吃的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扑上前端起来便狼吞虎咽起来。 萧惟也没说慢点吃之类关心的话,转身离开。 “萧萧大哥”殷璃差点没把自己个呛死,“咳咳咳” 萧惟转过身,“以后不要叫我萧大哥。” 殷璃一怔,随后苦笑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萧惟皱眉,想着该叫什么才好。 “你你不是在水师吗?”殷璃问出了这个在冷静之后想起的问题,“怎么怎么” “你问的太多了!”萧惟冷声道,“以后你不需要叫我!”叫什么都不合适,不叫最好! “我” “等你二叔回来,我自会送你离开!”萧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在这之前,你什么也无需做无需说!” 殷璃满目凄然。 萧惟转身离开,回去之后见到了长生还没动饭菜便皱眉道:“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更后悔在殷璃那里浪费时间。 “没胃口。”长生道。 萧惟想起了每次她这时候都是胃口欠佳的,“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了。”长生摇头,“吃吧,都要凉了。” “没胃口也得吃点。”萧惟道。 长生笑眯眯,“好。” 这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外头已经恢复了正常了,街上的商铺也开始打开门做生意了,就好像前晚上的事情没发生过似得,萧惟仍在街上的海贼尸首也不见了,甚至连一丝血腥味也没留下。长生还是被勒令不许碰水不许劳累,唯一争取得来的便是不需要再脚不沾地了,不能动手,倒可以在旁边看着,指手画脚的,也是不亦说乎。 日子风平浪静地继续过下去。 包子铺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了,除了那有别于其他地方的特色包子,这萧家包子铺的拉肠粉更是受欢迎,开始这是送的,过了赠送日之后便不送了,而且每日限量销售,先到先得呢,至于为什么叫萧家包子铺,那是因为这包子铺的名字实在不好区分,在打听到了这包子铺的老板姓萧之后,便直接叫做萧家包子铺了。 长生姑娘恨恨地咬牙,说萧老板一定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许她用自己的名字的,这下好了,成了他家的包子铺了。 萧老板背了黑锅,只好更加卖力做包子拉肠粉了。 长生姑娘也不好意思再干说话不做事了,一大把年纪了才来考验记忆力,努力回想着上辈子还有什么有特色而且能够做出来的点心,努力把这萧家包子铺做成泷州第一包子铺。 或者应该叫点心铺才对。 好,等新产品出来了就改名,就叫顾家包子铺! “要是别人问起改名,怎么说?” “你就说老板娘改嫁了。” 萧惟顿时脸黑的跟锅底似得,坚决反对改名,誓死捍卫自己的名分!“等殷家当家回来之后,我们就办婚礼!” 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说这些! “现在大半个泷州都知道我们是夫妻了,你再办婚礼不是告诉人家我没名没分地跟了你?” “补办不行吗?” “谁补办婚礼的?” “我!” “你自个儿办去!” 殷璃看着那又吵起来的两人,咬着嘴唇难受着,开始的两天她还是乖乖地待在库房的,可后来实在是想出来,便出来了,在主人家没反对的情况之下,她便都在院子活动了,有时候还会帮忙做一下杂活,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厨房的,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吵架,也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说起他们根本便没有成亲,而是私奔的话 他们居然是私奔! 萧大哥他居然放弃在水师中的大好前程,放弃了一切跟她私奔来到这里 她便这般的好吗? 就这般的值得他放弃一切? 殷璃不明白,更是伤心,她不止一次很想问出口,但是每一次都问不出口,她忘不了他要杀了的她的眼神。 她觉得若是她问出口了,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可是 可是即便是私奔了,她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吧?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她在,她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一下萧大哥吧? 若是这事传出去了,萧大哥还如何在泷州立足? 还有就算是吵架也不能说这样伤人的话,什么叫做改嫁?她是女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这样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如何值得一个男人为她放弃一切?! 萧大哥到底爱她什么?! 殷璃伤心,亦渐渐生出了一丝愤怒。 闹的正欢的两人也没注意到殷璃的情绪变化,不过便是注意到了也怕不会放在心上,有些人其实从一开始便连成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何须在意? 吵到了最后,萧惟赢了。 长生姑娘气呼呼看着他对来帮衬的大姑娘小媳妇笑的更加的灿烂美丽,差点想休夫了,所以在大姨妈走了之后,先前被中断了的事情也没继续。 萧惟也没在意,不是因为她还在气头上,而是这院子里还有外人在,他可没打算在两人最美好的时刻有这般的一个人在。 长生气过了也便消了,也没勾引他,把心思都放在了研发新产品上了。 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地过着,大约半个月之后,长生新产品开始出炉了,便传来了殷家商船归来的消息。 “二叔二叔回来了?”殷璃是高兴不已。 “你二叔有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不过殷家商船是回来了。”长生道,“你且再等一日,等我们打听清楚了便送你回去。” 殷璃感激点头,“好!好!”目光转向了萧惟,咬了咬唇,“谢谢谢”她没有再叫过他萧大哥,很听你地什么也不叫他。 长生微挑眉梢。 萧惟恨不得马上把人送走,他哪里好了让她这般念念不忘?除了对长生一心一意没有沾过其他女子也没有跟其他女子有任何的瓜葛,这是他唯一一个敢说自己配的上她的事情,可现在好了,连这一个也没了! 你说他会有多后悔自己当初一念之仁? 殷璃到现在还不肯放下不该有的念头,萧惟自然不敢留长生一个人在家,虽说殷璃也没什么本事能伤到她,但小心总是没错的,所以他也没亲自去打探,花了银子请了人。 长生没反对,反正最后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很快,消息便回来了,殷家商行的主子是随着商船一起回来的。 萧惟松了口气。 殷璃也喜极而泣了,可一想到就要离开,这喜也便少了几分了,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了,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希冀。 她偷偷瞧了萧惟一眼。 萧惟没注意到。 倒是长生看到了,心下决定把原本的感激费又多加了一倍,还敢觊觎她男人?! 很快,殷家二叔便来了。 与殷璃南方女子的娇弱相比,这位殷家二叔却是长的五大粗,不说真的没人想到他们会是亲叔侄。 “多谢萧老板救了阿璃!”殷辉压下了听完侄女讲述经历的愤怒,拱手感激道,“往后萧老板便是我殷辉的恩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帮忙便不用了。”长生笑着开口,“我们这做小生意的估计也没什么可以让殷老板帮忙的,不过我们夫妻到底是救了令侄女,令侄女也在我们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于情于理尹老板也该表示表示。” 这话说的一副爱财的模样。 殷辉一愣,倒不是舍不得这钱财,只是没想到对方说的这般直白罢了。 “二叔!”殷璃咬了咬唇,“您给她一笔救命钱吧!” 萧惟脸色一沉。 长生拉过了他的手把玩着,也是在摁住了他的脾气,“殷姑娘这话便说对了,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好好报答的,其他的我们夫妻也用不着,可这银子倒是很缺。” 殷辉也听出了自家侄女的不对劲,在看着眼前这对小夫妻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笑容也冷了下来,不过到底是救了侄女,也不好发作什么,而且,如果能用银子便能解决的话,那也算是好事,“这自然,只是不知两位想要多少?” “多少?”长生笑了,“那就要看殷老板觉得令侄女值多少银子了。” “你——” “银子可以稍后给,现在马上离开!”萧惟还是没被长生摁住,开口了,气势也起了。 殷辉也算是久经风雨了,自然看出了些端倪,这气势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有的,这对夫妻“好,那稍后殷某便让人将银子送来。” “银票就行。”长生道,“免得我们再拉去银号。” 这话便是说索要数目不低了。 殷辉沉了沉眼眸,“阿璃,我们走。” “二叔”殷璃有些慌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萧大哥似乎很生气。 “走吧。”殷辉却误会她害怕回去,“你放心,这次二叔会好好处置,往后谁也别想再伤害你!” 殷璃咬着唇,看向了萧惟。 长生抬手便砸了茶杯了,威压迸发,怒道:“还看?” 殷辉心头一震,方才这男子已经不简单了,如今这女子他们夫妻到底是什么人? 殷璃被吓了一跳,哭着转身跑了。 “记住,两次!”长生冷声道,“给了银子后就两不相欠了!”别在借着恩情来勾引她男人! 殷璃脚步顿了一下,哭的更厉害了。 殷辉只得压下疑惑,追着侄女出去。 萧惟余怒未消。 “行了,看在即将入账的银子份上,消消气。”长生倒是先消气了,取了另一只杯子给他倒了茶。 萧惟抱紧了她。 “行了,不翻你旧账。”长生失笑,“不过我真的挺好奇的这殷二叔到底有多疼爱这个侄女,以致自个儿的老婆女儿用这般手段对付她?” “我去查查。”萧惟道。 长生笑道:“原本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谁让这殷小姑娘盯着你不放?先前没靠山还收敛收敛,现在靠山回来了,估计便觉得有人撑腰了,所以才敢那般放肆!” “我去” “你说你都不当兵大王多久了?怎么还一股子杀气?!”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拍着他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土匪呢?” “我” “知道你忠贞不二了。”长生失笑。 萧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低下了头吻了她了。 长生倒也赏脸。 这碍眼的人没了,又你侬我侬的,怎么也该水到渠成了,只是 “为什么?”长生被他这般一闹,吊在了半空的,要死不活的,“你真的想让我” “现在不是时候”萧惟自然也不想这样,“殷璃是个祸害我担心她会惹事殷家商行在泷州势力不小你若是不怀孕,我担心出事” 长生吸了口气,“好,随你。” “生气?” “你都不怕以后断子绝孙了,我还生气什么?”长生挑眉,眉眼如画,“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若是不行了,我可不会受活寡!” 萧惟低下了头,死死地埋在了她的颈项上。 “骗你的骗你的成了吧?”长生被他闹的难受,“别说活寡了,就算是死寡我也给你守一辈子!” 呸,说什么呢?! “起来,干活去了!别想有了银子便不干活,银子再多也不多!” 萧惟这才抬起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长生摸着他的脸,“不过你还是得干活去。” 萧惟笑了。 殷辉到底做了什么把老婆女儿逼到那个地步? 萧惟也没费多少工夫便查出来了,原来这殷辉后院虽然女人一大堆,可除了这正室生了两个女儿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孩子,更没有儿子,所以他打算让殷璃招婿,生下殷家的继承人,继承他殷家商行。 ,   ☆、409 陷害 这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用女儿招婿继承家业这是理所应当的,也是极为常见的,可这殷辉不同自己的女儿却用侄女,便有些不对劲了。 “殷家两个小姑娘不是他亲生的?” 萧惟脸又黑了,“想什么呢?” “不然就是他海风吹多了脑子坏了?”长生摊手,这世上性情高洁的人不是没有,可凤毛菱角,她可不认为那殷家二叔是这样的人,“还是这殷璃也是” “你还说!”萧惟黑着脸没纵她说下去。 “是是是,不说不说了。”长生举手投降。 萧惟觉得她什么都好,便是勾引她都好,但就是不想纵着她这爱胡说八道的习惯,像是生怕她将胡说八道当认真,到那时候他找谁去?“殷家到底有什么隐秘我不清楚,不过听说这殷家商行从前不叫殷家商行。” 长生姑娘来了兴致了,“哦?”挽着萧老板的手臂八卦地继续问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殷家商行从前姓杨,这杨家也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便让女儿招婿。”萧惟对她这好奇的模样十分的无奈,不过还是解了她的好奇,“殷辉当年只是商行中的一个伙计,因为一次出海遇难救下了商行的当家,便被看中了,招了当赘婿。” “那我明白殷辉为何不要女儿要侄女了。”长生点头道,“想来是要从头到尾彻底的把这杨家的血给排除出他这殷家商行了。” “当日杨家虽说也是出海讨生活的,但与现在的殷家商行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及。”萧惟倒也中肯地评价了殷辉,“商行能有今日,殷辉功不可没。” “功成名就了便翻脸不认人,连杨家的姓都改了。”长生不屑,“这般的人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说完,顿时翻脸了,“你说着这般欣赏他” “冤枉!”萧惟忙道,“我不是欣赏,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殷辉不好对付!” “真的?”长生眯起了眼,“这男人帮着男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若是真的” “没有!”萧惟哪里敢说有?便是事不关己可以公正评价,可作为男人,殷辉也的确品性有亏,“殷家的两位姑娘还是姓杨。” “还说你不是在替他说话?”长生掐了他一把。 萧惟苦笑,“我真的没有。” “哼!” “长生” “一边去!” “娘子” 痴痴缠缠了好半晌,才算是把人给哄好了,“殷辉不好对付。” “我有说要对付他吗?”长生睨了他一眼,“只要他把他侄女的救命银子给齐了,便老死不相往来了,我闲的没事才会去对付他!” 萧惟也就听听。 “不过若是真的要惹这麻烦的话也一定是你害的!”长生瞪着他,“人家殷璃小姑娘可是对你念念不忘。” “我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你杀了人家传宗接代的宝贝,人家还不撕了你?”长生翻了翻白眼,“行了,再不好对付也有对付的法子,不过你是真的要小心些,可别让人家小姑娘给算计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了,我可不会要你!” “我日日不离你,哪里会被人算计?”便是心里着急,可听了这话还是觉得高兴,她越是说的狠便越是在乎,“再说了有你在,谁敢算计我?” “这嘴巴趟了油了吧?”长生捏着他的脸,“要不然便是我表哥上身了。” 萧惟不乐意她提别的男人,即便这人是许昭,“我不说了,你也不许再说了。” “这醋吃的。”长生失笑,“去干活!” “是,夫人。” 殷家自家人到底如何内斗是他们的事情,长生关注的只是银子,殷辉也是信守承诺,三日之后便让人给他们送银票来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慢慢的银票,一千两一张,整整有一百张。 十万两。 长生挑了挑眉,“殷老板还真的舍得。” 殷家的下人没说什么,而除了这银票之外,殷辉还特意说三日之后设宴凤凰楼,邀请萧惟前去,再亲自道谢。 萧惟正想拒绝,长生便先一步应下了。 殷家下人完成任务离开。 萧惟皱紧了眉头,“不是说了收下银子便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人家都开口邀请了,我们若是不答应便是我们的错。”长生道,“这一个城里住着的,总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绝,人家也没真的对你下手。” 萧惟眉头还是皱着,但也没反驳。 长生捧着银票,喜笑颜开的,“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银票啊。”说的跟她真的没见过似得。 见倒是没见过,那是因为她根本便不需要见,只需要一句话,便有人帮她安排好一切。 比这还多的银子她不知道花了多少了,但却真的没有一张银票从她手里过的。 “你喜欢我以后给你更多的。” 长生笑了笑,“那当然,不然你还想给谁?”随后便换了话题,“这殷璃小姑娘虽说重要,但她这二叔一出手便是这般一大笔,那送银票来的下人连脸色也没变一下,看来这出海真的收益巨大。” “出海一次九死一生,自然有与之匹配的收益。”萧惟道。 长生捻起一张银票端详着,“可每年泷州给朝廷的税银却是比西州还少。” 萧惟一愣。 长生将银票放下,目光晦涩。 很快三日便过去了,殷辉设宴的日子便到了,萧惟虽认同长生的话,但是对于她居然放心他一个人去赴宴有些错愕。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不去,你们大男人的去喝酒,我去做什么?”长生不耐烦地道,“走吧走吧,我还得研究研究这里面到底是加盐还是加糖好。” “你就放心?” “你会红杏出墙?”长生斜着眼睛看着他。 萧惟当然不会,“可是” “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我还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不离你啊?” 萧惟心里难受的厉害,就好像自己要被抛弃似得,“长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不成这殷辉还敢把你约出去再对我下手啊?”长生挑眉,“他要是真的这样做更好,我还愁没借口找他麻烦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着他更是不放心了。 “我不去了!” “萧老板,萧少爷,这大白天的会出什么事?”长生无奈道,“若真的有事我叫一声,满大街都听得到,还怕什么?” 萧惟坚决不能留她一人在家。 “你到底走不走?!”长生恼了,“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男人?!” “我” 长生吸了口气,“萧惟,我们总不能一直黏在一起的,这往后几十年的,你连这般都不放心,这般日日担心的便不怕折损寿元?你还真的想让我守寡啊?” 萧惟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了。 “我难得这般大方让你出去喝酒,你要是错过了这回可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了!”长生板着脸。 萧惟到底还是点头答应去了。 “当心些。”长生给他整了整衣裳,“虽说这殷辉应该不敢青天白日的对你做什么,可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好好守着,可别真的给我**了!”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充道,“就算是被占便宜也不许!” “嗯。” 长生也没真的担心萧惟会出事,殷辉虽人品不怎么样,但也应该不至于做那般下作的事情,便是真的有这心思也大约不敢轻易下手。 殷璃知道萧惟在水师,也知道他身受水师总兵的看重,即便现在被她这个不要脸的女子给祸害了,抛下一切私奔了,可到底是有些背景的,这殷辉怕是想收为己用。 至于他那侄女的事情,若是能成自然是好的。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曾经凭借婚姻翻身并且鱼跃龙门的男人,他所能出的招数无外乎那些,对于她这个不要脸敢和男人私奔的女人,估计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也估计对收服萧惟十分的有把握。 不过可惜碰上了萧惟这铁板。 萧惟也没去多久,大约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这算上来去路上的时间,他在那什么凤凰楼中也就是待了一刻多钟罢了,而且回来的时候脸色阴的厉害,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怎么?殷老板说要找你为婿,并且承诺他百年之后把殷家商行交给你?”长生靠了过去,笑眯眯地道。 “你还笑!”萧惟恼火。 长生挑眉,“那我哭吧。” “不许!” 长生失笑,难得当了一回贤妻,恭恭敬敬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喝杯茶消消气?” 萧惟脸色这才好转。 “这殷小姑娘还真的对你一往情深啊。”长生坐下,托着下巴感慨。 萧惟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长生无辜地笑着。 萧惟更无辜。 “行了行了,不笑话你了。”长生失笑,随后神色一转,“除了这些便没有起的?比如说跟你聊聊之前水师的事情?” 萧惟也转了神色,“他还说下个月殷家商行会有一艘船出海,到时候若是我愿意一并前去,占收益三成。” 长生眉梢一跳,“三成?” “恩。” 长生眯起了眼,“打什么注意?” “说是报答。”萧惟冷笑,“殷家便只有殷璃一个血脉,所以区区十万两根本便不够。” “所以便给你一艘船收益的三成?” “若是我有意的话,还可以升。”萧惟冷笑。 长生托着下巴沉思起来,“看来他真的很看重你。” “我没答应!”萧惟赶紧道,省的她又胡思乱想,“你也别” “你当我想钱想疯了?”长生白了他一眼,“便是真的到要把你给卖了的地步决计不会卖给那殷璃小姑娘,省的她嘲笑我。” 萧惟松了口气。 “出海危机重重,我便是不要你了也不会让你去送死。”长生继续道,“你啊,便好好跟我在这里卖包子吧!” 萧惟伸手抚着她的脸,“就跟着你,哪里都不去。” “哈哈,赶也不走?” “不走。” “那岂不是成了癞皮狗了?” “主人你需要我看门吗?” “癞皮狗可看不了门!” “那便当狼狗!”萧惟说完,一把将人抱起。 长生嚷嚷,“铺子还开着呢!” “包子没人要!” “谁说的?我的包子生意可好了!” 萧惟将人放在床榻上随即压了上去,动作娴熟的一气呵成,虽说动了情了,也下了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便是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可这入夏了,两人痴缠了一番还是弄得一身汗。 长生娇喘吁吁的,看着他强忍的一阵青一阵白,“其实现在安全期怀孕的可能性不高你”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是还有药吗?”看着他这般,她于心不忍,她心疼。 “不行!”这次更坚决了,为了他逞一时之欲而让她受苦,他怎么能做得出? 长生无奈了,“那那要不要不我用其他法子帮你”说完了这话,老脸顿时一片滚烫。 萧惟也被她这话给震住了,好半晌都回不神来。 长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她说什么了她?! “不行”萧惟低下了头吻着她娇艳的唇,“我舍不得。”他连药都舍不得让她吃,哪里能让她做那些事情?“你且等会,我去烧水。” “我爱你。”长生道,黑眸水艳艳。 萧惟浑身一颤,哪里受的了这些?可受不了也得受,要让她好,便只能自己忍着,“我去烧水。” 长生裹着被子笑的欢快幸福。 殷家最近的气氛极为的压抑,殷辉得知了妻女所做的事情,下手处置丝毫没有手软,两个女儿给直接定了人家了,下个月便直接发嫁了,而且还是远嫁,虽说对方都算不错,可跟殷家的家业相比却远远不够看,至于殷夫人杨氏,直接被关起来了,不过还是锦衣玉食地养着,可这女儿被嫁出去了,还嫁的那般远,杨氏的血脉到了自己这里算是断了,这由杨氏经营而来的殷家家产最终落到了一个扫把星的小贱人手里,她哪里能甘心?再锦衣玉食也无法抚平她内心的怨恨,可这又如何?还能如何?从杨家商行变成了殷家商行之后,便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这主母被关,两个小姐被定亲,没嫁之前也都被关在院子里面不许出来,下人们哪里会不惶恐? 尤其是这夫人小姐的院子时不时传出恶毒的咒骂。 下人们都怕听的多了活不长。 还有便是这府里的下人多多少少都有欺负过那位堂小姐的,据说老爷是做了决定让这堂小姐招婿,继承这偌大家业呢。 要是这堂小姐要秋后算账,他们哪能落的一个好? 殷璃不管这些,不管是杨氏母女还是那些惶恐的下人,死里逃生之后她只是希望将来若是再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有人在自己身边,而这个人如果无缘,怎么她每一次遇险都是他出手相救?青云寨那次可以说是巧合,可这一次,他们明明不可能再见面的,可老天爷偏偏把他送到自己面前了,不是有缘是什么?! 就算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自己,可是可是她还是不想放弃! 现在她不再是孤女,她有二叔帮她,应该应该比当初在青云寨的时候更加有希望的! “二叔,如何?” 从二叔答应下了她的请求,殷璃的心便没一刻安宁过,昨晚上更是辗转反侧,几乎一晚上都没睡,今早二叔出门之后,一颗心更是煎熬的厉害,现在终于等到二叔回来了。 萧大哥 萧大哥他会答应吗? “他没答应。”殷辉也没隐瞒,直接说了。 殷璃小脸顿时暗了下来,整颗心也沉入了冰冷的水底,“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她早就该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他为了那个女子连前程都不要,放弃一切与她私奔,现在怎么会愿意来当殷家的赘婿? “你也先别着急。”殷辉见她伤心的样子,心疼安慰,“这男人有时候难免糊涂,等时间长了便会知道唯有这权势财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了权势财富,还愁没有女人?” “可可他为了那个女子连水师的官职都不要了二叔,您不知道他为了立军功付出了多少青云寨那一年,他九死一生”殷璃含泪道,“可是可是她怎么可以让他就这样丢下一切陪她私奔?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若真的爱萧大哥便该事事以他为重!便不该让他为了她舍弃一切! 她到底爱不爱萧大哥的?! 殷辉却是肯定道:“正是因为如此,只要他醒悟过来了,便更不会拒绝殷家给出的提议。” 殷璃不明白。 “他为了这般一个女子放弃了用性命换来的官职,等到后悔的时候,却不可能再失而复得。”殷辉正色道,“若是我没猜错,当日他离开水师的时候必定是闹得很不愉快,否则便不会如此不愿意与我提及水师之事,在仕途上他可以说是断了的,这般做惯了官的人,不能走仕途,怕也想不到其他出人头地的法子,如今有人送上了可以让翻身的法子,哪里会放弃?” “可是他现在对那女子十分的痴迷” 殷辉冷笑,“那是因为他还没经过困境,等他陷入困境,那女子又无法帮他,还拖累他的时候,他便会动摇,便会开始后悔。” 殷璃将信将疑。 “阿璃。”殷辉看着侄女,慈爱而坚定,“你是我们殷家唯一的骨血,二叔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且再等等,二叔定会让你如愿!” “二叔你打算如何做?”殷璃握着拳头问道。 殷辉笑道:“这个你便不用管了,只要好好等着二叔的好消息就是了。” 殷璃咬着牙下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头道:“好,我听二叔的。” 她不是要害他,她绝对不会害他的,她只是让他明白那个女子只会害了他,就算他还是不喜欢他,他也值得更好的女子,那般一个不知廉耻、毁了他仕途还嚣张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放荡女子,根本便没有资格当他的妻子! 萧大哥,你要明白我是在帮你! 我是在帮你! 殷辉的确是打算成全侄女,不管是对侄女的补偿还是为了殷家的未来!当年他离家虽然是意气用事,但却并未后悔过,唯一后悔的便是走的时候将家中所有钱财都偷走了,让父母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先后去世,更后悔给兄长写信,相邀他见面,害他命丧水匪之手! 他从未告诉过阿璃他们之所以外出是因为他,将来也不打算告诉他! 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给她所想要的一切! 那萧惟并不是赘婿的最好选择,若是他明白过来权势财富才是最重要,未必会安分守己地当赘婿,当年他做过的事情他也会做,但是他不是杨家老头,既然他敢让他入赘,便有法子制住他!再者他也并非一无是处,他虽已离开水师,但毕竟在水师中待了那般多年,阿璃说他还身受水师总兵的看重,这些都是人脉! 当今皇帝是尤为之军,泷州的情况怕是不能维持多久,跟朝堂打好关系,尤其是将来可能成为东南最大势力的水师打好关系,对殷家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不管是为了阿璃还是为了殷家,这萧惟他都得拿下! 安抚好了侄女之后,殷辉便离开了,这才出了侄女的院子,便听后院的管事说夫人要见他。 殷辉冷笑,“让她好好养着,只要她活着一日,我便不会亏待她!不过若是她还妄想其他,也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是。” 殷辉冷笑离开,并不觉得自己有做过,没错,当年他是入赘为婿,但他没占他杨家任何的便宜,若没有他在船上舍命相救,杨老头早就命丧海贼之手,若没有他后来的斡旋,那艘船根本便回不来,杨老头便是抱住了一条命也保不住他的那份摇摇欲坠的家业! 他入赘杨家之时,杨家早已经破败不堪了,是他保住了那艘船才让杨家有了喘息之机,是他在入赘杨家之后殚尽竭虑,四方谋划这才让杨家度过了危机! 可杨老头怎么对他的? 时时刻刻防着他,却又恨不得他鞠躬尽瘁,他女儿独自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却成了他责难他的借口,时时羞辱,便是他那女儿,即便与他同床共枕生育一双女儿,却也没把他当丈夫看待。 他就是他们杨家的一条狗!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念着最后一丝情分,没跟他们翻脸,可没想到他临死了居然还要害他,他担心他死了之后他会占了他们杨家,便想着先把他各弄死了,虽然他女儿没生出儿子,但也生了两个女儿,到时候再招婿便是了。 若非他命大,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既然他这般怕他夺了他们杨家,他便做给他看,在他死之前让他亲眼看着他将杨家变成殷家! 现在,他也绝不会给杨家翻身的机会! 杨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也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肉,可谁让她们姓杨?谁让她们有这么一个恶毒的母亲? 杨氏在生了次女之后便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也便狠毒地让他不能再生育,她以为她做的滴水不漏,可她哪有这般本事! 殷辉念着多年夫妻之情与两个女儿让她继续荣华富贵地当她的殷夫人已经是极为仁义了! 阿璃是殷家唯一的血脉! 他怎么也得让她如愿! 萧惟还不知道殷家叔侄已经对他志在必得了,若是知道了怕是会被长生嘲笑的脸都没了。 他的日子还是平静安逸地过着,唯一的不愉快便是那档子事,有时候他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击,将殷家这个隐患给灭了,好安安心心地跟长生生儿育女。 这血气方刚的男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长生姑娘笑眯眯地说,好啊,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主动出击? 萧惟顿时脸僵了。 长生姑娘也知道最近他是憋屈了些,也克制着自己不撩拨他了,贤妻当的那是一个贤惠,至于那殷家,她觉得萧老板也不需要这般火急火燎的,人家既然出了这般大的筹码了,自然便不会赌局没开便散场了,所以一定会出手,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用这般卑劣的法子罢了。 有人吃了他们铺子里的点心包子拉肠粉上吐下泻食物中毒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是很多人。 集体性的食物中毒事件。 这般的事件便是在上辈子也足以摧毁一家店铺更何况是在这般年代,铺子当即便查封了,萧惟作为老板被逮去了衙门了。 这衙门的人前脚将萧惟带走,后脚殷璃小姑娘便登场了,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事的是她老爹,哦,不是,应该叫老公才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回事?怎么会吃坏人的?萧大哥什么时候被衙门抓走了的?” 长生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殷璃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但一想到她这是在救萧大哥是在帮萧大哥便咬牙挺住了,“萧大哥做的包子怎么会吃坏肚子?” “殷小姐的意思是我做的?” 殷璃咬着牙,“我相信萧大哥!” “是吗?”长生继续似笑非笑,“那你还真的信对了,今天的包子还真的是我做的,你要不要去衙门说一声,换我进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殷璃气红了脸,“萧大哥为了你放弃一切,现在你犯了事情却让萧大哥替你受过,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长生冷笑,“他是我男人,别说我做出几个包子吃坏人肚子,便是我杀人放火了,他也得先替我挡着!” “你——”殷璃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 长生继续道:“殷小姐也不必这般火急火燎的,不过是吃坏肚子罢了,又没死人,大不了便是赔钱封铺子挨几下班子罢了,过两日便能放出来。” “你——你——”殷璃气的浑身颤抖,“我不会让你祸害萧大哥一辈子!” “哦?那你想要如何?”长生笑道。 殷璃咬着牙,“你根本配不上萧大哥!” “你便配的上了?”长生冷笑,“连下药都只会下这般死不了人的药,你又有多少本事配得上你萧大哥?” 殷璃小脸一白,“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记住便行。”长生继续道,“我这辈子受了不少的气,但给我受气的不管是谁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的,姑奶奶我可是立定了决心要好好修身养性,这才开了这家铺子,可现在既然殷小姐非得要来破坏,那我便只好重新出来祸害人了!” “你你需要口出狂言!”殷璃白这小脸道,“我一定不会让你继续祸害萧大哥的!” “他巴不得我祸害呢。”长生冷笑,“若是我不祸害他了,他才该伤心了。” “你无耻——” “你殷小姐便有耻了?”长生笑道,“这般迫不及待地来跟人抢男人,怎么?你殷璃嫁不出去了?还是早便与人苟且了这肚子里装了货见我家男人相貌俊美有体贴入微便跑来赖上了?” “你——” 长生继续嚷嚷,跟个泼妇似得,“我告诉你,我与我夫君情比金坚,别说你们使这般下作的手段来迫害我们,便是你们拿刀子夹在我们的脖子上,我们也绝对不会屈服!”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殷璃气的动手了。 长生哪里会挨她一巴掌,躲过了之后便哭喊着,“没天理啊,殷家小姐勾引我夫君不成就在我们家的面粉里面下药,害我夫君被衙门抓了,现在还来逼迫我,没天理啊!” 殷璃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小姐!”跟着来的丫鬟拉了拉自家主子。 殷璃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边铺子的人都围了过来,还有不少方才看热闹才散去的行人,这时候也围了上来了,小脸顿时更白了,“你你——” 哪里还不明白她撒泼的目的? “大家为我评评理,我家夫君虽然长得不错,但一向循规蹈矩的,这心里眼里也只有我一个,可这殷小姐,不就是海贼上岸那晚上,她被海贼追闯进了我们家的院子,我们夫妻见她可怜便收留了他,谁知道她居然那般不要脸的瞧上我夫君了,仗着自己是殷家商行的小姐便勾引我夫君,勾引不成,便害我们封铺子进监牢,比我们夫妻分离,去给她当赘婿!” “你胡说——” “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是你没有三更半夜被海贼追连裙子都没穿地闯进我们家?还是你没有瞧上我夫君,日日盯着我夫君看?” 殷璃被气的脸色发青了。 长生继续道:“你不是要招婿?你二叔把他的老婆女儿都给关起来了就是要让你招婿,然后把家产传给你!你敢说这不是真的?还有你二叔见我夫君不受你勾引,便对我夫君威逼利诱,这不是真的?当日凤凰楼的人可见到你二叔将我夫君请过去的!至于我们家包子是不是你们做了手脚,等衙门一查就是了!我们铺子的材料进货都有登记,从哪里进的货都一清二楚!” “你——你——” “就算这些殷小姐你都不承认,那你现在跑来质问我是真的吧?”长生继续道,“各位街坊邻居都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清清楚楚,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喊别人家夫君一口一个萧大哥萧大哥,还说人家婆娘祸害夫君,不是瞧上了人家的夫君是什么?殷小姐,就算你要招婿凭你们殷家的财力也不难招到好看的男人,一个不够招两个估计也行,为什么偏偏得抢人家夫君?我告诉你,我家夫君虽然看起来文弱,但脾气可是硬着呢,即便你把我给害死了,他也绝对不会给你当赘婿!” “你们根本就没有成亲!”殷璃怒道,“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蛊惑萧大哥与你私奔,你才是那个” “啊!”长生大叫道,“大伙儿快给我评评理吧!我们夫妻堂堂正正过日子,怎么便遭了这般的祸?好端端的夫妻被说出私奔!殷小姐这是要逼死我啊!”嗷嗷嗷。 先给她上点小菜! “殷小姐你太过分了吧?” “是啊,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的,你怎么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 “人家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殷小姐真的没穿裙子被人救了?”这声是细细的议论声。 “谁知道?” “怕是因为这样,这殷小姐才会赖上人家萧老板的。” “有这可能。” “殷小姐” 各种质疑甚至谩骂的声音纷纷响起,殷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而她面前的女人却是冷着嘴角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她想杀了她! 想马上杀了她!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丫鬟见状知道自家主子是栽了跟头了,或者本来就不应该这般着急,“有老爷给小姐做主呢!” 殷璃颤着身子僵住原地,那模样想要吃人似得。 长生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等着!”殷璃一字一字地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让所有人看清楚你是什么东西,一定不会让你祸害萧大哥!” 她一定会让她为今天羞辱她的事情付出代价! 一定会! 殷璃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了长生一番,也散了。 长生看着被贴了封条的铺子,眼底浮现了许久没有过的戾气,谁让她过不了安生的日子,她便让他连日子也没得过! 殷辉的确是让人动手了,之所以没有下狠手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就算泷州官府管不着他们,但若是死了人了,终究是不好收拾,尤其是这泷州各大商行之间也是明争暗斗。 可他没想到殷璃居然会这般沉不住气,居然一出事便跑去了,而且还被人羞辱成了那般样子。 他既是心疼又是愤怒。 心疼是对自家侄女,愤怒之人便是想要毁了自家侄女的可恨女人! 这急匆匆赶回了家中,便得知了殷璃在踏进家门之后便晕厥了过去了,更是又惊又怒,“你们怎么照顾小姐的?!” 下人们惊恐不已。 殷辉恨不得将这帮子没用的奴才给打杀了。 “二叔” 殷辉忙上前,“二叔在,二叔在!” “二叔”殷璃话还没说完便哭了,“二叔我恨我恨她她太恶毒了——二叔,我恨她!” “有二叔在,二叔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殷辉阴沉着脸,“二叔现在便去帮你逃回公道!” 殷璃一愣,脸上闪过了一丝的慌张,但想起了先前那顾氏对她的羞辱,便咬住了下唇,什么也没说地点了点头。 不能怪她! 是她自己自作孽的! 殷辉这气狠了,他没打算对萧惟下狠手,但是他那妻子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就不信了若是她那妻子没了贞洁,他还会愿意为了她什么都不要,还与他作对!居然毁阿璃的名声,该死! “你去找两个人” 可长生不见了。 她傻了才会继续呆在那里,至于去了哪里,这泷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躲一个人还不容易? 在离开之前还没忘记给殷老板留一封信。 殷辉看了信之后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气急败坏,“给我把她找出来,直接送上船——” 管事脸色一变,连忙应是。 那小娘子若是能逃了的话便算是大幸,若是真的被抓到了那可就遭殃了,这商船在海上行走最短也要一年半载的,一堆男人在船上憋着,若是被送上船去,比妓院里的妓女怕还要痛苦百倍。 泷州没有州府,现在衙门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州丞处理,不过日常处理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要不便是给这泷州大商行跑腿,日子过得要多憋屈便有多憋屈,可没法子,现任州丞朝中没人,也不过是同进士出身,且还不小心得罪了人,被弄到了这比鸟不拉屎还遭罪的地方,在走不了又不愿意扔了官帽子,便只能继续熬着。 这一晚上,他又是一肚子憋屈地回了家,自家夫人却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了书房,说里面有个姑娘在等他。 他一听更是炸毛了。 ,   ☆、410 暴露 “这泷州早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还送人过来做什么?!”刘省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州府大人命丧海贼之手后,朝廷便已经可以说是失去了对泷州的控制,这里依然成了那几家商行的天下,可商人就是商人,即便已经占据了优势了,却还是一副供着朝廷的样子,可这供着可不是交足了税收,更不是给朝廷多少好处,而是在他身上下功夫,不止是他,整个泷州官员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目标,开始的时候宴请送礼,后来直接便送女人了,甚至还有一次给他送来了一个番邦女人! 他刘省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官场上的人情往来,逢场作戏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开始被他们捧着的时候也是有些飘飘然的,可时间长了,他就算是傻瓜也知道这些人把他当畜生养着的事实,美酒美服美人,为的不过是让他乖乖听话! 那些送来的女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是他们送来的欺辱他妻子,责骂他儿女还不够,居然还监视他,将他的一举一动传回去给她们的主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怒之下将人都给赶出去了。 那些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明里暗里地找麻烦,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这才作罢,不过也许是不想真的跟他翻脸,又或许是留着他总好过朝廷派别人来,除了送礼之外,也便没再送来女人,可现在居然又故技重施了,他这些年难道还不够配合他们吗?!他们还想怎么样?! “不是”刘夫人正想解释,可丈夫却已然听不进去了,大步往前一脚踢开了那房门。 刘省怒不可遏,他就算再窝囊也是有尊严有底线的,他们未免欺人太甚!“给老爷我滚出去——” “老爷”刘夫人冲了进来,拉住了丈夫的手臂,“老爷,不是那些人送来的,这位姑娘是来找老爷的。”说完,便对端坐在屋子里的女子道:“姑娘莫见怪,是妾身没说清楚才让老爷误会。” 刘省为妻子的话一愣,看了看屋子里的女子,虽说他没什么眼力,但也看得出来这女子跟先前送来的完全不一样,相貌的确不错,但是那气韵“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今早登门,说是找老爷有事商量。”刘夫人道。 刘省皱紧了眉,“她说找我你便将人领进门?还让她在书房等?” “老爷,她” “刘大人不用责怪尊夫人。”长生没等刘夫人说完便道,随后扬手抛出一块东西,金灿灿的。 刘省本能地伸手接了过来,原本也只觉得不过就是黄金一类想要收买他的东西,可一看之后脸色顿时大变,双眸睁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你你” “看来刘大人认得这牌子,这我便安心了。”那女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被殷辉发狠了要找到折磨的长生,在当众羞辱了殷璃之后她便知道再留在那宅子里头怕是会怎么死都不知道,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了,“还好当初走的时候顺手把这东西揣在身上了,不然现在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刘省狠狠地吸了口气,手中的金色牌子紧紧地握在了掌中,“你不,您是谁?” “刘大人今天可是抓了一个包子铺的老板?”长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 刘省也算是回过神来了,虽说还有些情绪紧张,但应对她的问题还是可以的,“没错,您是为了这事来的?” “大人抓了我家男人,我自然就只能来找你了。”长生道。 刘省更是摸不准眼下的状况了,今日衙门的确抓了一个包子铺的,可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拥有这东西的人,“今日衙门接到报案,说不少百姓吃了萧家包子铺的东西出现不适,衙门按章程查封铺子并且将包子铺的老板带回衙门” “行了刘大人。”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场面话便不必说了,这件事背后到底有没有猫腻,刘大人心里清楚。” 刘省自然清楚,吸了口气,转身对妻子道:“夫人,你先出去。” “好。”刘夫人点头。 “慢着。”长生却阻止了她,“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总是不要,我虽不在意,但刘大人方才的举动显然是很在意的,夫妻一体,刘夫人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姑娘” “我嫁人了,你可以称我为夫人。”长生更正道。 刘省应道:“好,萧夫人,贱内只是内宅妇人,外头的事情” “刘大人。”长生没让他说下去,目光也厉了起来,“这些年你这州丞当的十分的憋屈吧?” 刘省浑身一凛,“萧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殷家看上了我家男人,威逼利诱想要他去给他们当赘婿。”长生冷声道,“我们不同意,便开始使下作手段了,现在只是在我们铺子卖出去的东西上下药,下一回估计便要指直接取我的性命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刘省盯着她,“萧夫人可知泷州的情况?” “知道的不错,但也应该够了。” 刘省斟酌半晌,“我可以把尊夫放了,同时将你们平安送出泷州” “刘大人是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在泷州窝囊旧了怕了不想惹事?”长生挑眉。 “连朝廷都惹不起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刘省道,“萧夫人,在下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为何会有这块令牌,但如今的情况便是除非朝廷真的要动泷州,否则谁来了也没有用!” “是吗?” “萧夫人。”刘省继续道,“我在泷州快十年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的” “当初泷州州府命丧海贼之手,刘大人也清楚?”长生道。 刘省脸色一变。 “看来这事也有猫腻。”长生笑了笑,“这泷州的水颇深啊。” “既然萧夫人” “可这又怎么样?”长生话锋一转,“殷家若是没来惹我,我管他们把泷州的天给翻了,可他们偏偏来惹了我,抢我男人,害我铺子被封,刘大人知道我为了这铺子费了多少心血吗?知道我家男人除了我之外就算是母狗也不能靠近吗?” 刘省突然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萧夫人” “刘大人方才不是问我是谁吗?”长生继续道,“我现在告诉你可好?” 刘省很想说他不想知道,能够拥有这块令牌的人岂能是普通人? “我现在叫顾长生,当然了,你称呼我为萧夫人我也很喜欢。”长生缓缓道,“在这之前,我还姓秦。” 刘省心头一颤。 “秦长生。”长生继续道,“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长生公主。” “你——”刘省瞪大了眼睛。 长生笑了,“看来刘大人知道我是谁。” “你您怎么会在这里?”刘省不敢置信,长生公主,他自然知道长生公主,即便他被困在泷州这个鬼地方这般多年他也知道长生公主是谁!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不!长生公主没有成婚,她” “这你便无需知道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理所当然高高在上,“你只需要知道殷家敢惹我,便是在自寻死路!” 刘省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惟当时是没打算束手就擒的,他们铺子里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一下子出了这般多吃了不适的事故,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他们来了泷州之后唯一得罪过的人只有殷家,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放下长生一个人在外边? 可是就当他决定反击带着长生离开的时候,长生却摁住了他,让他稍安勿躁,然后他便被带走了。 他进了这里之后他便后悔了。 他知道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即便事后再回来算账也不愿意,可他怎么能够放她一个人在外头?殷家的人想要逼迫他屈服,自然也会对她下手,甚至狠毒些的话还可能会伤及她的性命! 他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外边! 所以在进来之后,萧惟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找机会越狱,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了,长生便来了。 “你怎么会来?!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长生没答他的话,“刘大人,开门吧。” 刘省虽知道这个案子,也受了殷家的话,但还没将人提堂,也幸好没将人提堂,不然的话他怕也得罪了这小祖宗了,“是!”随后便赶忙让狱卒开门。 狱卒也是一头雾水的,他可是打听过了这人是得罪了殷家才进来的,得罪了殷家就算是小罪也会出大事,所以认定了这人完了,可现在大人居然亲自来? “还不快开门!” “是!是!” 牢房的门打开了,长生走了进去。 萧惟也上前。 长生伸手抱着他,靠在他的怀中,“累死我了。” “你”萧惟满心的担忧,“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长生打了一个哈欠,“就是累的够呛罢了。” 萧惟有些懵了。 “夫人,我们先出去再说吧。”刘省开口道,也顺便扫了那被传说中的长生公主抱着的那个男人是他消息不通,没收到长生公主成婚了的消息吗?还是还是这女子并不是不!即便他没见过长生公主,但他明明已经说了愿意送他们夫妻平安出泷州,若她不是长生公主,根本便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萧惟顿时便警觉起来了,将长生护在怀中目光冷厉地看向刘大人,“此事与我夫人没关系!” “不出。”长生道,“这里挺好的。” 刘省一愣。 “我困了。”长生看着萧惟,“四更便起来,到现在连眼都没有合一下了,困死我了。” “长生” “刘大人若是没事的话,可以先走了。”长生道,“记得把门关上。” “夫人”刘省苦着一张脸,反对与殷家起冲突是他冒犯了她,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您便不要为难下官了,下官若是把你关在这里,来日便换做下官进这里了,夫人您便饶了我吧。” “我夫君在这里我自然便要在这里。” “下官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厢房!” “可若我们从阶下囚变成衙门的贵客,你说殷老板若是知道了会如何?”长生笑道,目光扫过了旁边的狱卒。 那狱卒被眼前的事情给震惊还呆着呢,又突然间觉得一阵阴风吹来,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刘省一怔。 “这衙门可不是铜墙铁壁。”长生继续道,“估计现在殷家的人已经查到了我来找刘大人了。” “那”刘省有些不安,殷辉若是光明正大来要人的话他还能挡得住,可他若是来阴的“那下官立即送” “我可没落荒而逃的习惯。”长生道,“再者我不是说了我困了?现在要睡觉了,刘大人没事便先回去吧。” “夫人”刘省哀求了,“您便别为难下官了,若是您在下官这里出事,下官全家可就” “拿我给你的牌子去找聂永成。”长生道,“练了那般久的兵了,让他拉出来亮亮,免得只会纸上谈兵。” 刘省心头大骇。 “怎么?刘大人不同意?”长生眯眼道。 刘省哪里敢不同意?现在他怀疑这长生公主殿下出现在泷州根本便不是巧合!“下官马上便派人去!” “刘大人确定身边的人都可靠?” 刘省一愣,“下官让下官的儿子去!小儿今年十六岁,别的不成,但送封信还是可以的!正如夫人所说的,殷家怕已经知道夫人在下官这里,下官必须留下来确保夫人的安全!” “刘大人自个儿掂量着做便是了。”长生道。 刘省继续道,“既然殷家都知道了,不如夫人” “行了。”长生道,“我们若不在这牢里,刘大人怕不要应付殷家。” 刘省斟酌了半晌,“那下官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说完,便又觉得不妥,“不,下官亲自来办这件事!”说完,不等长生反对便开始动手了,领着那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狱卒,开始清理着牢房,还让自家夫人送来了被褥与吃食,安排好了一切之后,也没离开牢房,而是在牢房外边狱卒待的外间开始写着给水师总兵的信,赶在子时城门关之前让长子带着信与令牌瞧瞧出了城,日夜兼程赶往水师大营。 之后,便待着不走了。 “大大人”牛大壮这时候才有机会开口说话,“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 “想活命的话便不要打听那般多!”刘省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你都给我咬死了,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小的小的保证不说出去” “还有,在我准许之前,你一步不许离开这里!”刘省道,并不怎么相信他真的可以守口如瓶一般么,也幸好衙门只留了一个狱卒,而这牢房常年空置,不然还真的不好封口! 牛大壮哪里敢说不?连大人都怕的人他哪里惹的起?不过不过他刚刚听他们说的话,那两人是要跟殷家作对?“大大人他们是是要跟殷家殷家作对吗?” “你话这般多做什么?!”刘省怒道,“不该问的便不要问,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小命?!” “是!是!”牛大壮当然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可跟殷家作对啊!这也是要命的事情! 刘省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属下的心情?只要将人拘在这里不将消息泄露出去就行了!至于他自己,也没打算离开这里,不在这里守着,他哪里能够安心? 这泷州怕是要有一场暴风雨了! 牢房虽然经过了一番清理,但毕竟是牢房,而且这里也不仅仅只有一间牢房,其他的没清理这里干干净净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长生在自己身边,萧惟倒没觉得什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让我离开!” 长生窝在他的怀里,“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在这般以后我便不听你话了!” “威胁我呀?”长生笑着问道。 萧惟神色严肃,“我跟你说真的!” “好啦好啦,以后再也不会了。”长生保证道,“以后就算是要下地狱,我也拉着你一起就是了。” “你啊!”萧惟低下头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说说,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长生打了一个哈欠,“不就是不要脸皮地去借了皇帝陛下的势喽。” “你泄露了身份?”萧惟手上的力度重了一些。 长生自嘲地道:“谁让顾长生无权无势。” 萧惟眼底泛起了一抹极深的内疚,“我们其实可以离开” “有人抢我男人抢到面前了我若是只会跑的话,以后怎么赶走那些狂蜂浪蝶?!”长生咬牙切齿地说着。 “长生” “我也不是白白借了他的势。”长生继续道,“大不了把泷州搅和成一锅粥,让他渔翁得利就是了。” 萧惟凝视着她。 “看什么看?”长生虎了脸,“我折腾了一整天脸都残了你还看?” 萧惟失笑,低下头亲着她,“残了我也爱。” “你敢不爱试试?”长生横眉竖目的,“我把你送给人家殷璃小姑娘,让你一辈子给殷家做牛做呜呜放嗯” 萧惟也没敢继续,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送谁也不能送姓殷的!” “你想的美!”长生道,“便是腻了你了我宰了你也不送别人!” 萧惟笑了出声,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中,半晌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长生,你若是不想离开的话,我们可以回去。” 要搅和泷州这烂摊子殷家的人得罪了她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还是这顽疾也曾经是她心头的刺。 京城的人与事,她并未如表面那般轻易便放下了。 长生昏昏欲睡,“你想当驸马啊?” “不。”萧惟低头贴着她的头顶,“我想你开心。” 长生伸手抱紧他的腰,“有你在,我很开心。” “真的?” “嗯。”长生闭着眼,“也幸福。” 萧惟笑容更深,“记住,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 “嗯。”她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便知道了。 殷家商行在泷州能让人如此忌惮并不是单单靠有银子的,没能在第一时间把长生抓住已经是让殷辉很恼火了,若是一直还没找到她,那就真的不用再泷州混了。 所以,便在长生进了牢房没多久,殷辉那边便得到消息了,却是有些让他错愕,“去了衙门?”随即便冷笑道:“难道她以为去衙门便能救的了她吗?” 管事低着头不语。 “那我的帖子去找刘省,把那贱人给我带出来!”殷辉阴冷道,“然后直接送上船去!兄弟们这趟出去怕要走一年,把人送过去让兄弟们路上好好解解闷!” “是。”管事应了,只能算那小妇人运气不好了。 吩咐完了之后,殷辉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即将人尽可夫的贱人动气,而且只要这女人消失了,还愁那姓萧的不乖乖听他的安排?! 只是事情却没有他所想的那般顺利。 殷家的管事拿着主子的名帖去了衙门,只是却没能见到刘大人,据说刘大人有事情不在衙门,请他明日再来。 管事看了看时辰,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不过是睡觉罢了,这刘大人一家子都住在衙门里面,哪里便不在? 可衙门的人这般说了,他也总不能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又想了想这刘大人应当不敢跟殷家作对的,便只得接受这个说辞,可船明日早上便要离港了,最好便是今晚便将人带走,于是便直接表明了来意,说殷家要带走今天来衙门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包子铺的女人,说那女人是殷家的人,本以为一说就算没有刘大人在衙门的人也应该会给他行方便,让他先将人给带走的才是,可那人却坚持说没有大人的命令他做不了主,怎么也不肯让他将人带走! 殷家的人哪里受过这般待遇,还是在衙门里头,管事若还觉察不出不对劲的话便不用在殷家混了,可到底到底哪里不对劲?刘省怎么会护着一个普通的小妇人?是故意要与殷家作对还是 管事没有再纠缠下去,决定先回去禀报了主子再说。 不过等他回去了之后,自家主人却已经休息了。 殷辉解决了心头大恨之后心情大好,喝了杯酒便去侍妾的房里休息了,哪里会想到还有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 管事想着时辰晚了,那妇人就算刘省有心护着估计也翻不出殷家的势力范围,也便没有扫主子的兴致了,先安排了人去衙门哪里守着,别让刘省胆大妄为将人连夜送走,便等着明日天亮禀明了主子再去要人! 只要明天一早将人要到应该还能赶的及送上船的。 管事拿定了主意便去安排了,这才安排妥当,转身便见到了殷璃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小姐?” 殷璃小脸发白,“你你刚刚说什么?” “小姐怎么在这里?”管事没回答,而是恭恭敬敬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办?若是这般小姐直接吩咐丫鬟来寻小的去便是,何必” “我问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殷璃厉声喝道,“你要送谁上船?送上船去做什么?!” 管事苦笑,“小姐” “说啊!”殷璃大怒,她的确是来找他的,即便她知道唯有这般萧大哥才能够认清楚谁才能够帮他,谁才是他需要的妻子,可是把萧大哥关进大牢那般地方,她心里终究是很不安,更担心他在里头会不会吃什么苦头,所以便来找管事问问,她知道二叔让他安排这件事的,可是没想到居然听到了 管事深吸了一口气,“老爷吩咐将那顾氏绑了送上商船。” 殷璃浑身一颤。 “只要那顾氏消失了,小姐必定能够如愿以偿。”管事继续道,至于送上船去做什么,他不可能说出来。 殷璃身子颤着,呼吸也开始凌乱,耳边一直回响着管事的话,只要那顾氏消失了,小姐必定能够如愿以偿,只要那顾氏消失了只要她消失了只要她消失了,萧大哥就是她的了!就是她的了!可是“你们你们要杀了她?” 她想过要杀了她的,在她羞辱她的时候,她就想杀了她,可是可是 “小姐放心。”管事道,“老爷仁慈,不会要她的命,只是将她送的远远的罢了。”不会要她的命,只是在船上她怕是会比死还痛苦,可谁让她得罪了殷家?若是她在知道小姐看上了她男人便主动让步,甚至提出要求也可以,可她却不非但不让,还那般羞辱小姐,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殷璃却没有松了一口气,即便他没有说清楚,可是她却还是感觉得出来他们这所谓的送绝对不会好事,可可若是她不走,萧大哥便看不到她,若是她不消失,萧大哥便永远也不会接受她吧?他那般那般的爱她,他眼里心里只有她!若是她不消失,她便永远也不能与萧大哥双宿双栖! 又不是要她的命! 只是送走她罢了! 大不了她给她一些金银财宝,让她往后便是没了男人也可以衣食无忧! 也就把她送走而已! 殷璃死死地压着那不该有的感觉,她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要心软?她那般羞辱她,她怎么能够心慈手软?不,她已经心慈手软了,她都没有要她的命!她走了之后还可以找其他男人,没了萧大哥她还可以找其他的!能跟人私奔,她便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找其他男人去就是了! “什么时候送走?” 管事愣了一下,便发现原本娇弱温柔的堂小姐现在已然变了,变得跟主子十分相似,是了,堂小姐早便没有了,现在只有小姐了。 老爷回来之后将夫人给两位小姐关起来了之后,府上就没有堂小姐,只有小姐了。 “明天早上。” “好。”殷璃应了一声,便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那脚步有些不稳,但是却没有停留下来,人只要有了私欲,又不知控制的话,便可以化成魔鬼。 走吧。 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出现在萧大哥的面前! 或许 或许她这一走还可以让萧大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萧大哥为了她进了大牢,她却走了! 却走了—— “呵呵”殷璃坐在了铜镜前,精致的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了柔软的青丝,镜中的笑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萧大哥是她的。 是她的! 殷家的人找上门来了,虽然事先就安排好自己的心腹看守衙门,可殷家的人真的上门来了还是让刘省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好在殷家的人没有硬来,可事后查到的事情让他心再一次跳的厉害,殷家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萧惟虽然入了睡,但是在军中的警觉也回来了,脚步声一想起他便醒来了,看着脸色难看走来的刘省,脸色随之一沉。 刘省走到了牢房前,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长生,一时间愣了,这小祖宗还真的一点担心也没有。 “刘大人有事?”萧惟开口了,声音尽量低,不想吵醒怀中的人。 刘省看向萧惟,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为眼前之人的相貌而呆愣,不得不的说这人的相貌极为的不错,而且这骨子凌厉劲也让这般的相貌没被归入小白脸的行列,殷家那小姐看上了他也是正常 “刘大人!”萧惟哪里还看不出他打量的目光? 刘省赶紧回过神来,“驸马爷,您还是先护送公主离开泷州吧,马车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城门那边下官亲自去让他们开口。” “出什么事了?”萧惟问道。 刘省道:“不久前殷家的管事来衙门说要带走公主,下官让人给挡住了,之后便派人注意着殷家的动向,殷家那管事回去之后不久便派人来衙门附近守着,怕是担心公主会跑,下官派去的人还查到查到”他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殷辉要将公主送上商船” 萧惟身上陡然生出了戾气,即便没有走过海运,但亦听明白刘省所说的送上商船是什么意思!殷家居然敢—— 刘省心中一惊,但也并不意外,殷家将公主送上船的目的他明白,眼前这人也不会不会明白,不过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下官以为为了安全起见,公主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殷家的商船明早便要离港出发,下官担心殷辉为了达成目的会来硬的,到时候衙门未必可以挡得住他!” 萧惟目光沉沉,一身杀气,若不是怀中的人还在安睡的话,他要做的便是马上提剑去杀了殷辉! “驸马爷” “吵什么吵。” 刘省吵醒了公主殿下,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睡吧。”萧惟收敛气息,柔声道。 长生挪了挪位子,“刘大人下去。” 刘省一愣,这小祖宗刚刚不会没睡吧? “还不下去是想在这里陪着我们睡吗?”长生声音沉了。 刘省回过神来,“下官在外边候着,公主有任何吩咐喊一声便行。”说完,便退了出去。 长生闭着眼睛继续睡。 “长生。”萧惟哪里还不知道她醒了?不但醒了,还把方才的话都给停进去了,“刘大人说的没错,先避一下并不意味着我们便输了。” “我是一时意气吗?”长生嘟囔道。 “自然不是,只是” “你怕你护不了我?” 萧惟抱紧了她,“不是!” “那不就成了?”长生道,“再说了殷家不是派了人在外边等着吗?大半夜的打打杀杀还不如好好睡觉。” 萧惟拧紧了眉头,但没有再开口反驳。 “那殷辉好端端的要把我送上船做什么?把我运到番邦卖了?还是想将我尸沉大海?”长生打着哈欠,“还不如直接派人把我杀了简单。” 萧惟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方才散去的杀气又浓重地笼罩了回来。 长生看着他。 “船上只有男人——”萧惟一字一字地道,眼底戾气与杀意交织,似要毁天灭地。 长生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双手抱着他的背,轻轻地拍打安抚着,“这般恨我啊。”若不是恨极了,哪里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不过也是挺新鲜的,这般多年来恨我恨到了极点的人也都是一心一意想要杀了我,便是秦恪那样的变态也只是给我下个春。药,也真的把我送一船男人。”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长生抚着他的背,“你会有机会的,别着急。” “长生——”萧惟低下了头磨蹭着她的头,“对不起——”都是他惹来的祸! 长生抬头看着他,“嗯,是你的错没错,所以往后你可要好好地对我,要是你敢对不起我,那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我爱你。” 长生抹了抹他的脸,笑道:“好了,别苦着一张脸了,都成苦瓜脸了,再好看也不好看了。” 萧惟没说话。 “我也爱你,成了吧?” 萧惟将她搂入怀中,“睡吧。” “不走了?” “不走。”萧惟一字一字地道:“不将他们碎尸万段,不让殷家灰飞烟灭,便不走。” “这才是我男人!” 每一次商船出海,殷辉若不亲自随航也都会亲自前往码头祭拜海神,给一众兄弟送行的,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一大早便起来了,可听了管事的禀报之后,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小人该死!” 殷辉恼火不已,可也没马上把管事怎么了,手下无能他自然恼火,可更让他恼火的是衙门那伙子人居然敢与他作对!当即便气冲冲地杀到了衙门去了。 刘省早便有了准备了,也做好了翻脸的准备,泷州是他们几大商行的天下,可除非他们想造反,否则也不会敢公然与衙门对着干,不过在水师没有到来之前,刘省还是认为能不翻脸便不翻脸,“殷老板怎么亲自来了?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衙门配合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殷辉作为生意人更是如此,也便先压下了怒火,却还是气势汹汹的质问,“昨夜我派管事前来请刘大人帮个小忙,不想刘大人居然不给我殷辉面子,所以今日我便过来看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刘大人,让刘大人这般?” “是这事啊。”刘省笑道,“殷老板这就误会小弟了,小弟昨天的确有事不在衙门,也还是今早才知道这事。” “是吗?”殷辉不冷不热,“那既然是误会,便请大人将人交出来吧。” “殷老板可是说昨天那包子铺的老板娘?”刘省问道。 “正是!” 刘省为难了,“这个原本殷老板开口,小弟怎么也该行个方便的,只是昨日经过调查,那包子铺卖出去的点心却是这老板娘亲手做的,所以小弟才将人也给收入大牢了,这女子涉案,依照律法在没有定案服完刑之前是不可以释放的。” “不过是几个吃坏肚子罢了,能有什么大事?”殷辉冷笑,“刘大人若是不肯给殷某这个面子的话直说便是。” 刘省苦笑:“殷老板可千万不要这般说,小弟怎么敢不给殷老板面子?可这事小弟实在为难啊!” “有何为难?左右不过一个妇人!” 刘省犹豫了半晌,“这妇人的确是小事,受害者也没有什么大碍,可难就难在其中一个受害的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这全老板昨晚上连夜派人来给小弟说了一定要严惩犯人。” “全家?”殷辉脸色一变。 刘省点头:“便是全氏商行的全家,全老板殷老板应该很熟悉的。” “此事当真?”殷辉眯着眼仍是气势汹汹。 刘省正色道:“自然是真的,小弟怎敢欺瞒殷老板?若殷老板不信可去问全老板!小弟若有隐瞒,任凭殷老板处置!” 殷辉晦涩不明地盯着他半晌,搁下一句最好如此,便拂袖而去。 刘省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了,心中亦是涌出了一股悲怆,堂堂他们州丞,浩浩朝廷威仪,在这些唯利是图的卑贱商贾面前居然如此的卑躬屈膝—— 公主说的对,泷州的天早就该变一变了! 市农工商,千百年来都如此,没道理泷州例外! ,   ☆、411合作 全家跟殷家一样,都是能够占据泷州一片天的大商行,而且跟半路发家的殷家相比,全家是土生土长的泷州人,据说前朝大雍海上贸易繁荣的时候,全家便已经起家了,不管是根基还是人脉都比殷家深,不过近年来,殷家的势头却是很猛,大有打下其他商行一跃成为头头的迹象。 不过这件事全家掺和进来,殷辉也还是不得不小心,若是其他商行他还可以不理会,可全家毕竟是在泷州数代,根基深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与其正面交锋,再者,为了一个小小的贱人跟全家交恶,根本不值! 但殷辉也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即便赶不上送上船,他也有的是手段! 全家的宝贝疙瘩也出事了? 那便是说全家也不会轻饶了她,他想要将人弄到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只要跟全家打了招呼了,刘省还有什么理由不放人? 跟殷家的人丁单薄相比,全家那是一个人丁兴旺,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而且人家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家风十分的好,别说寻花问柳了,便是家中纳妾的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位正妻,或许是后院女人少了,正妻们心情愉悦,便一个劲地生孩子,而且还都是儿子,以至于全家生了五个儿子的老夫人想要一个女儿孙女都没有,不过好在十年前,全家这只生儿子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了,全家老大爷的嫡妻在生了四个儿子之后居然老蚌生珠,在年近四十的年纪生出了一个全家三代以来第一个女儿。 这便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全老夫人圆了抱软绵绵的女娃娃的心愿,且在这宝贝疙瘩出生当日,在海上失踪三年本以为已经命丧大海的全家嫡长孙,也便是这宝贝疙瘩的嫡亲大哥回来了,虽说人受了不少的苦,憔悴糟糕的不行,但到底是活着回来了。 众人都认为这是这宝贝疙瘩带来的好福气。 全家更加宠的厉害了,被说吃东西吃坏肚子了,便是打一个喷嚏,全老夫人都会心疼死,这萧家包子铺吃坏了这全家宝贝疙瘩的肚子,哪里还能翻身? 若真的是如此的话,那自然是翻不了身了。 不过刘省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将全家也给拉下水到底合不合适,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捅这泷州的天,那必定不只是对付殷家一个的,全家虽没殷家那般咄咄逼人,但是在泷州也是土皇帝般存在,而且根深蒂固,若是能够把全家给除了,那便说明朝廷有能力瓦解泷州的商贾势力,重振朝廷威严! “把全家也该拉下水?”萧惟将一碗小米粥递到了长生的手里,问道。 长生低头吃着,“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外部攻击始终不如内部的分化,让他们自己先斗上一斗,虽说未必能渔翁得利,但到底能省不少功夫。” “全家会上钩?”萧惟有些怀疑,不说商贾奸诈,便说全家能够成为泷州的土皇帝,而且还是土生土长的,根深蒂固,必定有其本事,未必会轻易与殷家翻脸,“为什么是全家?” “泷州的这几大家要论财力或许都差不多,但论根基有谁比得上全家?”长生道:“而且,全家家风不错,想来也知道眼下的繁华并非长久,想要让全家继续兴旺下去,便必须另寻出路,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可能性比较高,另外,家风不错品性也应该不错,跟这样的人合作至少可少担心一些被自己人算计。” “自己人?”萧惟皱眉。 长生笑眯眯地道:“怎么?萧老板不会连这些醋也吃吧?” “商贾狡诈。”萧惟没吃醋,但也的确不赞同她把全家自己人。 长生笑道:“你家夫人我便这般好算计?” “不管如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萧惟道,郁结多时的心情也因为她这一句你家夫人而舒坦了许多。 长生见他盯着自己,也不像是在发情,“我脸上有东西?” “你”萧惟的话顿了一下,“你想扶植全家?”泷州的问题朝廷若是想解决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不偿失罢了,朝廷也必定不想失去泷州的这门暴利生意,朝廷虽不该与民争利,但 若是将泷州收整,归于朝廷控制,别的就不说了,赋税必定会大涨,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更不要说以泷州为平台重拾前朝繁华昌盛的海上贸易了,所以,扶植一个听话的家族,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长生笑了,“我看起来很闲吗?” 萧惟无奈。 “我只是在报仇罢了,至于其他我可管不着。”长生耸耸肩,道。 萧惟笑了笑,给她夹了一个煎饺。 长生吃的美滋滋的,同时感慨道:“在牢里享受这般高待遇的早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就要上断头台了。” “说什么呢?!”萧惟脸黑了,直接一个包子塞到了她的嘴里,就是要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有胡说八道。 长生笑呵呵地吃了。 殷辉算是暂时被打发了,随着殷家商行的又一艘商船出海了之后,他想将长生扔上了船的计划也暂时落空,不过这些在全家也卷进来之后便显得不那般重要了。 从衙门出来之后,殷辉便让人去了全家,自然便是希望全家能够给他一个面子,赶在船开之前将人从衙门弄出来好了了这一桩心事,可没想到全家拒绝了,而且态度十分的强硬,甚至有种殷家若是要强行将人带走的话便是存心要跟全家作对,而且还让人带话给他,说这案子全家一定会追查到底。 不是说要将那萧家包子铺的人给整死,而是说追查到底,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怀疑这件事另有内情,而且跟他有关系吗?不是他殷家要与全家作对,而是全家要跟他作对! 他愿意给全家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全家翻脸,也是真的忌惮全家在泷州几代人的根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怕了他们!若他们真的要与他作对的话,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虽然不知道全家怎么突然间要动手,但他们动手了也好,这般多年了,这泷州的老大也该是时候换个人来当当了!只要打垮了全家,在殷家哪一个还敢欺他殷辉! 不过全家到底为什么突然间动手,也是要好好查查! “来人!” 便在殷辉着手查全家的时候,全家的大宅之中,全家的男人也都聚在了书房之中,已经不管事了的全家老太爷居然也赫然在座,这般的家族会议近年来已经很少了,几乎都是在年尾或者出大事的时候有过,如今这突然间召开,众人心里都不安,主持会议自然便是一家之主的全大老爷了,而在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全家众人纷纷面露惊愕与凝重之色。 诺达的书房内,突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许久,全家大爷全英杰打破了沉寂,“父亲,你所说的可有证据?殷家真的与海贼暗中勾结?” 众人皆看向了全家大老爷。 全家大老爷摇头,“没有。” “老大。”全家老太爷开口了,“此事事关重大,既然没有证据,便不应该轻易说出口。” 全家大老爷肃然道:“父亲说的对,只是”话斟酌了半晌,“孩儿觉得那人所讲之言并不是没有道理。” “空口无凭。” “殷辉的确有勇有谋,但当年杨家也不过是一个下三流的商户罢了,靠着老祖宗留下的一条破船在近海讨些生活,殷辉即便有杨家这家底,可在短短的二十年间便一跃成为这泷州城一霸,父亲,你真的不曾怀疑过吗?”全家大老爷正色道,目光看了一眼即便已经回来了十年,但仍是可以看出当年所受磨难痕迹的长子,“当年杰儿出事,我便怀疑过有人暗中做手脚。” 全家老太爷皱眉。 “我们的航线都是保密的,杰儿出航的那条更是从未出过事,可却碰上了海贼。”全家大老爷眼底蒙上了阴郁,“杰儿也说过那些海贼除了劫取货物之外,更是不留人命,甚至比起劫取货物,他们更想杀人。”一般来说,碰上海贼只要不反抗的话,海贼一般不会伤人,虽然他们可以上岸掠夺,但上岸的危险太大了,尤其是近年连朝廷政局日益稳定,所以他们的主要 生活来源还是依靠劫取海上货船,若是下手太狠,赶尽杀绝,便不会有货船再出海,他们的生计也便断了,所以,大开杀戒无意义杀鸡取卵,可那一次,一船的人除了长子跳海成功捡回一条命之外,谁也没能回来。 众人再度沉默。 全英杰握紧了拳头,即便已经过去十年,如今他也当了父亲了,可想那被困孤岛艰难求生的日子,他还是心有余悸,若只是海盗所为,他也便认了,可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们,那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祖父,若真的与殷辉有关,必定能查到一丝线索的!” 全老太爷看向长子,“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的话想说?” “这两年来,朝廷在东南动作颇大。”全家大老爷继续道,“孩儿也一直留意着朝廷水师的发展,这两年来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有很大的变化,尤其是水师总兵与南王世子联姻一事,父亲,朝廷对泷州动手的日子怕是不远了,今日刘省主动联络我们,怕便是征兆。” “朝廷想利用我们?”全家二老爷开口道。 全家大老爷看着二弟,“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这利用变成合作。” “合作?” “没错。”全家大老爷看向全家老太爷,“父亲,全家商贾之家,便是再富可敌国也不可能真的与朝廷平起平坐,泷州的情况朝廷必定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利用泷州当地势力是再好不过的法子,而我们却不能只是被利用,合作,便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与朝廷合作?”全家三老爷嗤笑,“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朝廷怕是不仅仅想利用我们,还想控制我们。”全家二老爷神色凝重地说道。 全家大老爷颔首:“的确如此。”话顿了顿,“与朝廷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着不慎全家便会满盘皆输,只是”他环视了在座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首座上的全家老太爷身上,“父亲,全家有的选择吗?” 全家拒了朝廷,朝廷还可以找其他人,除了殷家,这泷州还有其他人。 全家老太爷沉默。 其余众人也沉默。 没错,全家没有选择。 或许其他人会因为这几年朝廷对泷州的控制日渐衰弱而认为真的可以永久当这泷州的土皇帝,可是全家却很清楚不可能,若是在乱世,或许还可以,可这不是乱世,大周还是初升的太阳,还没到顶峰,更别说衰败了,当今皇帝看起来政绩不大,可是自登基一来,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谁能说他是昏君? 这般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放任在他的国土之内有这般一个国中之国,还是被一群商贾控制?! “先与那刘省合作,试探试探一下他背后的人!”全家老太爷最后发话了,也算是拍了板。 全家大老爷神色一肃,“是,父亲。” 虽说是刘省与他接触,可刘省是什么人他们很清楚,以他的本事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朝廷也不可能将这般大的事情交给区区一个州丞来做,所以他背后必定还有人! 这些日子来泷州的人当中,必定还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 只是不知这贵人究竟会是谁? 皇帝会派谁来搅动这泷州这一淌浑水? 殷辉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衙门有人今天天还没亮便去了全家,也便是说全家的态度很有可能与这去全家的衙门中人有关系!这衙门的人怎么会去全家?便是要禀报案子,也该是白日里去,用得着这天还没亮便去吗?他当即便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联系了放在全家的钉子,最后竟然得到消息说这去全家的衙门人不是什么衙役或者其他,而是刘省!他亲自去的全家! 刘省想要做什么?! 他要联合全家来与他作对? 便是为了不让他带走牢里的那个顾氏? 怎么可能?! 为了区区两个外乡人居然说动全家与他作对?!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即便刘省疯了,难道这全家也疯了?! 殷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背脊发寒,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有什么倚仗敢这样做?!还是“不可能!不可能的!” “老爷”管事觉得自家主子似乎有些失控了,“不如”可看着主子那可怕的脸色,后边那算了吧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其实这事原本便是殷家理亏,那萧小子已经成亲了,而且人家夫妻感情十分的好,更是救过了小姐,还不至于一次,殷家这般做便是忘恩负义。 殷辉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刘省到底勾结全家打算做什么,还有他那永远也不可能也不能被揭穿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人给看出端倪了!“对外发请柬,殷家商船归来,带来了不少的好东西,邀请泷州诸位同行前来一并品赏,并会当众出售部分精品!” 管事一愣。 “没听到吗?!”殷辉大怒。 管事当即应道:“是,小人马上去办!” 殷辉面色越发阴沉。 殷璃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的二叔,小脸有些白,被吓到了。 殷辉连忙笑道:“阿璃怎么来了?” “二二叔”殷璃握紧了拳头,“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萧大哥那边她听说听说二叔没能将那人送上船是不是萧大哥将她给救了?还是萧大哥为了救她屈服了?“二叔” 殷辉没打算将心里的麻烦事跟她说,在他的心里,阿璃该无忧无虑被所有人宠着,所以他方才对那顾氏下这般狠手,因为她不但霸占着他侄女想要的男人,更羞辱了她!“没事,只是生意上有些麻烦,不过二叔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殷璃心里很不安,“那萧大哥那边” “这你不用担心,二叔肯定会让他娶你的!”殷辉道。 殷璃咬了咬唇,“那顾氏呢?二叔不是说要把她送上船送走吗?为什么” “谁跟你说这事?!”殷辉沉下了脸,竟然有人把这事告诉她玷污了她的耳朵?!岂有此理!“告诉二叔,谁跟你说的?二叔定要” “是我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殷璃忙道,“谁也没有跟我说!二叔”她上前一步,“你你不送她上船是不是萧大哥答应了什么?” 殷辉余怒未消,不过对殷璃却还是温和,“你放心,就算他再不愿意最终也会点头的,你便开开心心地等着当你的新娘子吧。” “二叔” “你不相信二叔?” 殷璃摇头。 “那不就成了?”殷辉笑道,“二叔待会儿让他们给你送些布料来,你选来做嫁衣,这嫁衣便不要自己动手做了,平白累坏自己,选好了料子,二叔让人做就是了。” 殷璃心里不安,但见他说的开心,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等看到了那些大红的料子的时候,一颗心便全都在上面了,嫁衣,嫁衣她摸着那些上好的绸缎,脑海中幻想着披着美艳绝伦的嫁衣与他步入喜堂的情景“萧大哥,别别怪我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比那个顾氏对你更好!” 长生看着苦着一张脸的刘省,似笑非笑,“刘大人这般苦着脸做什么?你堂堂一个州丞难不成还应付不了他区区一个商人?” 全家想要见幕后的贵人。 可贵人哪里是那般好见的? 全家若要继续在泷州生存下去,首先便要摆正自己的位子,认清自己是谁! ------题外话------ 大姨妈驾到,还晕着   ☆、412 刺客 还没见面,便给全家一个下马威了。 若是真的有心合作的话,自然不会这样,而且目前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海是朝廷求着全家,但长生姑娘她不是朝廷也不代表朝廷,更不在乎给朝廷惹下什么麻烦,或者说若是能给皇帝陛下惹些麻烦她还高兴呢,说不定这般闹腾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帝陛下不高兴,不过是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或者不愿意察觉罢了。 所以,下马威便是下马威吧。 所以,刘大人才苦了一张脸。 昨天劝说这小祖宗离开失败被赶出去之后没多久,便又被叫回去了,原本以为是驸马爷说服了公主殿下了,可进去之后却见那小祖宗已经睡下了,就剩下那驸马爷阴沉着一张脸吩咐他把全家拉下水,甚至还说殷家与海贼暗中勾结。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轻飘飘的,便是到了现在他认为这是为了对付殷家而捏造的一个谎言。 “公主若是不愿见,那下官便拒了全家,只是如今全家已然认定了下官背后有人,若是全家一直见不到下官背后的人,下官担心全家会因有所顾忌” “你不是去通知聂胖子了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全家若是等不及了,你便跟他们说你背后的贵人便是聂胖子。” 刘省愕然。 “不行吗?”长生皱眉。 刘大人赶紧道:“可行可行!”有水师总兵出面,全家还不满意的话那心便真的太大了! 聂永成当然足以震慑全家了,剿灭青云寨,将东南内河的水匪几乎一扫而空,威名早已传遍东南各州了,尤其是身受海贼祸害的泷州,更是不可能忽略水师的动向。 经过日夜兼程,刘大公子终于到达了水师总兵,又经过了层层传达,才见到了正打算回京述职的水师总兵聂永成聂总兵。 聂永成看了信以及那金灿灿的令牌,整个人都震住了,随后气急败坏地一把将累瘫了的刘公子给一把提起了,怒声质问了一番到底怎么回事。 长生公主怎么可能会在泷州? 他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京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漏下,更不要说他侄女婿还是负责平乱的南王世子! 长生公主明明为了救驾身受重伤正在行宫里面修养的,据说还没有醒来,怎么可能会在泷州而且还是带着驸马?! 哪里来的鬼驸马! 就算京城里面的消息是诓人的,就算陛下想出其不意,在谁也不会想到朝廷才经历了叛乱便对泷州动手,还暗中派出了长生公主,也不可能有什么长生公主的驸马出现! 即便长生公主已经定亲了,可没有正式大婚之前,未来驸马爷不敢这般公然地以驸马的身边与长生公主来了这泷州,还有,陛下给长生公主找的驸马是去年恩科的状元郎,那脚不能抬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哪里来得了泷州这样的地方?更不要说这文人毛病多,不可能没成亲便以夫妻相称! 所以,这泷州州丞的来信他是一万个怀疑,可偏偏那令牌却是真的,他不问清楚怎么行? 可惜不管他威逼利诱,那刘家公子却都说他只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来送信求救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妈的一概不知! 聂永成大怒,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崽子给宰了,“将人带下去看好了!” “是!” 聂永成怀疑归怀疑,不管泷州那位到底是不是长生公主,可冲着这令牌他都必须走一趟! 只是泷州有变 自从东南剿匪大功告成之后,他便一直等着陛下对海贼下手,这泷州便是第一要动的地方,水师也一直在为这一日到来做准备,只是他没想到会这般快,而且,现在也不是好时机! 朝廷可知道泷州有变? 若是陛下派人来的,陛下应当会给他消息让他配合,可现在却是泷州那边先来的求援信 难道泷州来的人不是陛下派的? 如果那人真的是长生公主 聂永成想起了那位小祖宗,不禁头疼不已,以她的性子这样的事情还真的做得出来!只是希望这一次她不要将泷州的天给掀翻了! “来人,八百里加急送京城!” 在将这件事秘折呈送京城之后,他便将副将给叫来,让他做好出战泷州的准备,随后便带着亲信快马赶往泷州了,还不忘带上那已经被吓的丢了半条命的刘公子。 殷辉在派人打听全家跟刘省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同时,关于他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到了长生的手中。 在这商贾称霸的泷州,似乎只要有银子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而殷辉殷老板送来的那十万两银子便正好派上用场。 “殷家真的跟海贼勾结?”萧惟倒也没觉得冤枉了殷家,就凭殷辉想要的那事,殷家就该灰飞烟灭,所以再问出了这问题之后便后悔了。 长生笑咪咪的,“怎么?觉得我冤枉了殷家?还是” “我嘴多说错话!”萧惟忙止住了她的话。 长生伸手拍拍他有些僵硬的脸,“放心,没怀疑你,一整天的板着一张脸做什么?都快要影响美观了。” “长生”萧惟有些不愿意她老是拿他的脸开玩笑,生出这般也不是他愿意的,再者罢了,她玩的高兴就成了。 长生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一般,“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她敛去了笑容,认真道:“我道歉。” “道什么歉?”萧惟失笑,“我就是怕你说着说着觉得找了长得这般一张脸的夫君是件麻烦事,便不要我了。” “还真的有这可能。” “顾长生——” “耍你的。”长生忙道,“不说这事了,风暴即将来临,我们还风花雪月的未免太对不起人家刘大人了。” “殷辉在短短的二十年间成为泷州一霸,虽说有些快,但吃海上这口饭的,谋的便是这份暴利。”萧惟中肯道,所以殷辉也未必没有可能做到。 长生也不说他是在为殷家说话或者舍不得谁,“可殷辉也只是在近几年才算是真正地崭露头角的,尤其是在十年前全家遭逢重创,连嫡长孙都在海上失踪,那几年不仅仅是全家,便是其他的商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那段时间的海贼就像是有了神通似得,可更奇怪的是殷老板的神通居然比海贼更厉害,虽说也有损失,但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无伤大雅,此消彼长,很快殷家商行这泷州城霸主之一的位置便坐稳了,当然,最可以的还是殷璃小姑娘被海贼追杀一事,殷夫人找谁不好非得找海贼?这泷州城便没有为了银子可以杀人放火的人?还有她通过什么渠道找的?海贼为什么会应?据我所知,那殷夫人在被关起来之前还是掌着整个殷家后院的,银子随便使唤,哪里找不到整死眼中钉的人非得与虎谋皮去 找凶狠可怕的海贼?” “都是用殷辉送的银子打听来的?”萧惟觉得这算不算是殷家的报应? “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银子?” “早知道便多要点。” 长生姑娘显然很满意他的这话,笑的更加如沐春风了,“那你得再救人家殷小姑娘几次了。” “那还是算了。”萧惟摸摸鼻子,赶紧道,随后便回到了正题上,“也便是说即便殷辉跟海贼没有勾结,全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打压殷家的机会?” “若是我,我便不会。”长生耸耸肩。 萧惟明白了,殷辉到底跟海贼有没有勾结不重要,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挑拨离间,“要不要将其他几家也一并拉下水?” “多则生乱。”长生道。 萧惟哽了哽,“需要我做什么吗?” “保护我,算不算要紧的事?”长生笑道。 萧惟也笑了,“头等大事。” “殷家要开赏宝大会,据说请了不少人,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长生突然道。 萧惟皱了皱眉,还是道:“你若是想去那便去。” 长生耸耸肩,“还是算了吧,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被关押的犯人,若是跑去的话刘大人怕不好收拾。” “那便不去。” “而且比起去看热闹,我更想当一回江洋大盗,听说是从海外还不容易弄来的珍品,这皇宫当中也没几样海外来的珍品,我若是能够抢来几件的话,岂不是比皇帝还威风?” “那我去?” 长生笑呵呵的,“我舍得吗我?” 萧惟知道她舍不得,也没想过瞒着她去,不过她这话虽说是开玩笑,但是话中那难平的意气却是让他心疼。 京城的那些人那些事,她终究没有放下。 “长生。”他拥着她,叫道。 长生应道:“嗯?” “等这边事了,我们回京城一趟吧。” 长生伸手揽着他的腰,如何听不出他的意图,不过也没有正经地回答,而是笑道:“你便不怕回去了你这个夫君便当不成了?” 萧惟道:“已经是了,哪里会当不成?”皇帝不喜他是事实,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更是事实!“而且,只要你不会把我给丢了,我怕谁?” “哈哈。” “回去一次?” 长生没给切实的回答,“等事情结束了之后再说吧。” “好。” 开宴席邀请众人来赏自己弄来的珍品,这在泷州并不少见,甚至已经成为了几大商行时常用的展销方式。 谁也没觉着这事有什么不妥,即便是殷家的人也没有,这一晚上殷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即便存在这竞争关系,但毕竟是在一个圈子里的,只要没有翻脸,人家盛情邀请,便要应邀,而且这鉴宝宴会其实也是信息收集的好地方,总得看看对手到底弄到了什么珍宝吧? 全家也来人了,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全家没有主子来,而只是派了一个管事来,说全家老夫人突然身子不适,全家的儿孙都侍疾去了。 全家子孙孝顺,大家也没说什么,可已经觉察到了全家不善的殷辉却没有想得这般简单,但在没有曝出来殷全两家失和一事之前,他也只能关切地问候几句,一个不满的神情都不能漏出来,他甚至不能让全家与殷家失和一事曝出来! 宴会继续热闹进行。 除了这珍品之外,众人好奇的还有另一件事,殷家的家事虽说没有大肆宣扬,但殷辉将妻女都给关起来要让侄女招婿继承家业的事情众人还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在那包子铺事件之后,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对那位能够让殷辉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为了夺人夫婿而陷害人入狱的堂小结十分的好奇。 有些人碍于殷辉不敢提,可这不怕殷辉的人也有的是。 这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便纷纷起哄了,说的殷辉若是不请他那宝贝侄女儿出来见一见便是不给他们面子似得。 殷辉倒也没生气,笑着抱歉说孩子今日身子不适,现在在别院养病,不在府中,大家也打听出来这堂小姐在这事情传出来之前也是一直身子不好住在别院的,现在殷辉这般一说,除非真的要翻脸,否则也没谁追着不放。 似乎要让众人越过这个不提,殷辉让人抬出了今夜的主角——一株成人男子高的红色珊瑚树。 这珊瑚本就难得,像这般大的,而且颜色如此正的珊瑚树更是罕见! 众人都被这株珊瑚树给吸引了过去了,旁敲侧击地打听来历,哪里还有心思去好奇那些小姑娘家的风花雪月? 各大商行手上都有自己的航线与货源地,在死命掖着藏着的同时亦是恨不得将别人手中的抢过来。 不过谈何容易?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今夜最大的惊讶了,可这还没打听到珊瑚树的来历,便又出事了,不过这次可不是惊喜或者惊叹,而是惊吓。 咚咚咚—— 海边哨台的锣鼓敲响了。 海贼上岸了! 众人当即作鸟兽散,不但要在海贼冲进城来之前回到家中保证自身安全,还要护住商行不让海贼得逞。 好端端的一个宴会便这般结束了。 衙门之中自然也听到了这鼓声,不过现在也没人在意这个了,因为便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衙门中出现了刺客,见人便是杀的刺客,而且还一路杀到了牢房中。 刘省从床上爬起来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赶到了大牢,见到的便是冲天的火光,有人放火了。 “来人——来人——快救火——” 可没有人有时间理会他们,在大牢外边,打的都分不清到底那边是敌那边是友了,至少刘省是分不清楚。 “快救火!快救火——”刘省只能一边喊着一边往里面冲去,可即便他愿意不要命地去救火,却有人不愿意,他被一脚踢飞了,随后一刀寒窗在他的面前闪过。 我命休矣。 刘省几乎空白的大脑就剩下这一句话了,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了,脸上便被溅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他愣了半晌,然后抬手抹了过去,火光之下一片血淋淋,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人也换了,不再是黑色夜行衣蒙着脸的刺客,而是萧惟,当下她也顾不得满脸都是血,爬起来扑了过去,“公主——公主没事吧?!” 萧惟没理会他,救下了他之后便转头去对付其他人了。 刘省有些傻眼,不过很 快便缓过神来,他没事,公主也一定没事的!冷静下来之后便开始在四处寻找长生的身影,果然,越过了眼前的厮杀,在厮杀之外,便见到了他要寻的人,面冷如霜,气势凛然,“没事就好”他大口大口地松着气,甚至忘了此时自己还在危险之中,公主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现场的打斗没有维持多久,大约一刻钟后便结束了。 刘省这时候才发现这跟那些刺客打斗的不是他衙门的人,不过也是,衙门里的人抓抓小贼还可以,哪里能应付这些刺客?只是这些人他看向长生站着的地方,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杀气,手持长剑护着长生难道是公主的人? 萧惟解决完了之后便朝长生走了过去,即便在第一时间跑出来了,但是她的发丝还是有些乱,她的脸上仍是有了从火场当中逃出来的灰黑,“没事了。” “还早着你。”长生冷声道。 萧惟明白她的意思,的确还早着,他转过身看向走过来的胖乎乎的男人,不得不拱手行礼,“聂将军。” 聂永成有种想将眼前的人给狠揍一顿的冲动,长生公主他认得,眼前这位便是,所以说刘省派儿子来送的消息是真的,至于什么鬼驸马——不用说便是这臭小子了!胆大包天! “聂将军是要将眼珠子也瞪出来吗?”长生冷笑道。 聂永成只得咬牙先压下了,等应付完这小祖宗之后在好好处理这臭小子,丝毫不觉得他已经没有资格处理他了,离开了水师又如何?他萧惟只要曾经一日是水师的人便一辈子都是水师的人!“末将见过公主殿下,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他这般一跪,跟着他来的人也不得不不跪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萧惟转身道,“不急这一时。” “海边预警鼓响了,该怎么做,聂将军应该不用我吩咐!”长生冷声道,“更不要告诉我,如今的水师总兵也怕了那海贼!” 聂永成自然不怕,虽说如今他带的人不多,贸然与海贼拼杀的话危险很大,不过既然这小祖宗都开口了他若是什么也不做怕是难以收场,再者,身为水师总兵见了海贼却躲起来,他还怎么当这个水师总兵?!“末将立即布置!”说完,便起身,随后很恨地瞪了一眼萧惟,“保护好公主!” “是。” 聂永成转身带着人离开。 “我们” “是什么是,你又不归他管!”长生却先一步打算了他的话,怒气冲冲的,随后便一甩他的手走了。 萧惟急忙追上,不过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对后边跟上来的两人道:“师父,长生怕是不愿见你们。” 凌光苦笑。 “我知道了。”青龙应道,“我们不会现身。” 萧惟点头,“多谢师父及时赶到。”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的话,即便他们还是能够逃出来,可必定会有所损伤的,“这些刺客还请师父好生查一下。” “嗯。” 萧惟去追那发脾气了的小祖宗了。 刘省也顾不上现在的情况了,当即也追了上去,也顾不得公主殿下到底为什么生气,亲自将他们给请到了衙门中,好生招待安置,差点让自家夫人把他们住的屋子给让出来给公主殿下休息。 长生疯了才会去住人家夫妻的屋子。 最后便住在了客房。 刘省里里外外打点的十分妥当之后方才离开,也不敢去休息,海贼上岸了,外边的情况他还得盯着,大牢那边的火也得控制住不能烧到了这边一堆事情等着他。 屋子里 萧惟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你想烫死我啊!” 萧惟也没生气,“那先放着。” “你——”长生脸色发青,显然是更气了,看着他微笑的脸,“你还笑!有什么好笑!” 萧惟没反驳,微笑地端起了方才放下的茶,“凉的差不多了,你试试。” “你——”长生眼眶红了,或许是因为气的,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你便这般爱受气吗?人家骂你你都不会骂回去?” “你没骂我。”萧惟道,“再说了我没保护好你,还给你添麻烦,你便是骂我也是应该的。” “你——” 萧惟放下了杯子,握住了她的手,“他们没有怪你。” “谁知道你说什么?!” “我的长生脾气从来都不好,又任性又狠心,丢下了便丢下了,有什么好说的?”萧惟笑着道,“谁敢抱怨一句?” 长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你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抛弃我,我一定把你一口一口地撕碎!” “你不会有机会的。” “都是你的错!”长生一巴掌打了过去,突然间又迁怒他了,“要不是你把我给养成了废人了,我哪里会先个泼妇一样耍泼?连自己做下的事情都不敢呜呜你干什么?嗯” 萧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抱着她狠狠地吻了上去,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如数发泄了出来,许久许久,直到怀中的人儿已经虚软地瘫在了她的怀中,这才停下,却没让她离开他的怀抱,“还好你没事。” “我我命硬着呢哪里会有事?”长生喘着气道,随后便又恼火了,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他的背,“你发什么疯?属狗吗?咬什么咬?” “师父他们在外边。” 长生气结。 萧惟抱着她笑了出声。 “你还敢笑,你再笑我便让你那师父割了你的舌头!” “你舍得吗?” 长生恼火了,一掌将人推开了,不过也没有继续跟他闹,而是敛去了那任性的情绪,说起了正事,“我们这边闯进了刺客,海贼便上岸了,是不是有些巧了?” 萧惟脸色阴沉了下来。 “糟了!”长生脸色一变,“去叫你师父进来!” 萧惟见状忙起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人给叫来了,来的只是青龙,没有凌光。 长生也顾不得那般多了,“去殷家看看!”随后又对萧惟道:“他不熟悉情况,你与他一起去。” “那你” “现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长生声音有些恼火了。 萧惟也没继续耽搁时间,“好。”又叮嘱了一句,“我们走了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许胡来!”这才跟着青龙离开。 人走了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安安静静的。 长生静坐了许久,这才抬头开口喊道,“ 进来。” 随后,门外的人进来了,凌光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长生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凌光,对不起” “奴婢不敢。” 长生继续道:“我只是想重新开始,抛开过去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不过话即便说的再冠冕堂皇,却仍旧是没有底气,她用性命保护她,可是她却自私地选择抛弃。 “奴婢明白。”凌光笑了,“奴婢知道主子心里苦。” “凌光” “主子放心,等主子安全了,凌光便会消失,主子依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凌光继续道,“凌光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主子能够幸福。” 长生咬着唇,更是愧疚。 “主子这些日子真的很幸福。”凌光笑道,“奴婢便安心了。” 长生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 “这并不重要。”凌光道,随后便又道:“奴婢没有窥伺过主子的生活,奴婢只是” “我没有这个意思。”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问问罢了。” 凌光道:“主子放心,主子的消息并没有传回京城。” “看来我现在想什么你都知道了。” “那便说明主子这些日子真的过得很好。”凌光笑道。 长生也笑了,“是啊,过得很好,好的让我觉得是不是在做梦,好的有人来破坏了我便不惜一切要毁了他!”后边的话,已然转为了阴寒,“不过可惜啊,到最后我还是得靠着过去。” “主子” “不说了!再说下去便真的成了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了。” 凌光脸色有些不好。 “这话可不许告诉萧惟!”长生叮嘱他,“他现在一听不好听的话便黑脸,然后我便遭殃了。” 凌光一怔,随即失笑。 “这些日子你们可还好?你都跟青龙一起吗?”长生盘腿坐在床上开始闲聊叙旧起来了,不过叙旧说的话却让凌光一个头两个大,她还被她拉着坐在她的身边,想躲了躲不了,可是可是主子哪里想的出来她跟青龙有什么? 城中因为海贼又来了一事一团乱,整整闹腾了一整夜这才停歇下来,聂永成虽说人手不足,可海贼这次也没多少人,双方碰上了交战起来,倒也是半斤八两,不过也因为这般,海贼最后还是逃了,水师总兵在泷州城的第一战唯一的收获便是让海贼空手而回,还有便是在战场上收缴了不少好东西,而事后经过辨认,其中大部分都是殷家鉴宝宴会上边的,也便是说海贼很有可能便是冲着殷家来的,而若是说没有聂永成及时敢来,他便损失惨重了。 殷老板在与海贼交手的时候受伤了,左边胳膊上被狠狠地砍了一刀,差点便将整条胳膊给砍断了,便是救治及时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殷家最大的损失了,可没想到第二天,殷家的人发现殷夫人不见了,最后在殷家的附近找到了她的尸首,衣衫不着,浑身上下青紫,死之前显然被残暴地侮辱过。 殷辉在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吐血晕厥了过去。 其他的商行倒是没有什么损失。 衙门大牢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幸好刘省及时处理,没有蔓延开来,至于那些刺客,经过检查,他们的后背都绣着海贼的纹身,竟然都是海贼! “当时就应该留活口!”刘省气急败坏,不过这才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公主,总兵大人,下官的意思是” “的确是应该留活口。”聂永成倒也没为难刘省,在他看来刘省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这份血性也很值得赞赏,“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大家也没想那般多。” “死了便死了。”长生道,“这边线索断了,可以找其他的。” “这个殷家还真的有点意思。”聂永成笑道,“公主眼光不错,一眼便看穿了” “聂将军若是想嘲笑我的话尽管明说便是,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聂永成疯了才会承认,“公主误会了。” 长生突然间笑了起来。 聂永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这小祖宗又想做什么? “聂大人。”长生笑眯眯地道,“现在这泷州城怕是人人都知道你聂总兵来了,还亲自带着人击退了海贼,不知道聂大人打算如何应付这满城商贾的惶恐不安?” 聂永成咬牙,面上却是严肃认真,“公主不必担心,在接到公主的求救信函之后,末将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禀报陛下,接下来究竟如何处置,末将恭候陛下旨意。” 长生恼火了,但偏偏又不能发作,因为是她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转头对刘省道,“刘大人,那吃坏人肚子的官司现在还审下去吗?” “自然不审!”刘省忙道,他疯了才会审长生公主。 长生颔首笑道:“那好。”随后便对萧惟招手,“好了,我们走吧。” 萧惟笑着起身走了过去,牵着她的手便道:“好。” 两人牵着手走了。 聂永成看的眼珠子都直了,“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去开铺子卖包子了。”长生头也没回,“都好些天没做生意了,再不开铺就要喝西北风了。” 开什么铺子?! “公主,陛下旨意未到之前,这里还需要公主坐镇!” “聂大人难道没听说过长生公主因为救驾昏迷,现在还在行宫里面养着吗?”长生回过头,笑眯眯地道:“这里哪来的公主殿下?聂将军可别是被海贼打上了脑子,糊涂了。” “你——” “再说了,有聂总兵在这里,还需要谁来坐镇?”长生继续道,“聂将军足矣。” 聂永成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把这小祖宗给惹火了!“公主” “走了。”长生转身挥挥手,“聂大人若是有空的话到我们那铺子帮衬帮衬,不过我想聂将军应该没什么时间的。” 聂永成脸都僵了,听她聂大人聂总兵聂将军轮着叫,叫的他一肚子憋屈,这事谁招惹谁了啊?至少她得告诉他,他来这里到底是陛下的旨意还是她小祖宗的胡闹? 还有 什么夫妻?! 什么驸马爷? 她的未来驸马还在京城了! 萧惟这胆大妄为的臭小子,他要撕了他的皮!   ☆、413 阴谋 回到了包子铺之后,萧惟便自发地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给长生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又煮了面条,色香味俱全地端上桌。 长生双手托着下巴笑的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看什么?”萧惟笑道。 长生笑道:“看我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把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臭男人给培养成了现在这个出得厅堂进的厨房的贤夫啊?” “我娘子,本事自然大。”萧惟失笑,“吃吧,放久了便不好吃了。” 长生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递到了他的面前,“你要不要吃?” “不许勾引我。”萧惟正色道,“赶紧吃!” “扫兴!”长生一口咬了那块牛肉,不给他吃!“对了,你跟你师父去殷家便真的没发现什么?” “我们去的时候海贼已经走了,殷辉重伤,殷家上下乱成一团。”萧惟道。 长生挑眉:“难道我真的冤枉了人家了?” “殷家表面虽乱,但却也没到让人趁乱打劫的地步。”萧惟道,“该护着的地方还是护的紧。” 长生眯起了眼。 “吃面。”萧惟道。 长生瞪了他一眼,“方才怎么不说?” “你不高兴。”萧惟道。 长生笑了,“那聂胖子还一副要收拾你的样子,要是知道你这般整他,怕是会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了!” “你高兴就好。”萧惟道。 长生睨了他,“你得了吧!老实交代,到底打什么主意?要是敢瞒着我,小心你这层美人皮!” “我瞒的过你吗?”萧惟笑道。 长生挑眉,“那还不交代?” “吃完了面在跟你说。”萧惟道。 长生点头,“好。”便低头吃面了,等吃完了之后却没提这事,像是吃着吃着便忘了似得,叉腰瞪眼地使唤着萧老板里里外外地收拾起来了,说天黑之前不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这日子便过不下去了。 萧惟抡起袖子努力忙活,终于在天黑之前收拾好了,焕然一新,连明日开铺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又去做了晚饭,伺候了长生姑娘吃了丰厚的一顿,方才有空收拾一下自己。 等把自己上上下下收拾干净了,披着一头半干的长发回到了屋子,便见长生倚着床头打着瞌睡,心头一片柔软,不管将来面对什么,不管需要付出什么,能拥有这般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值了,他走了过去,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长生自然是醒了,也没睁开眼睛,直接偎依入了他的怀中,嗅了嗅,“嗯,臭味没了。” “困了便睡吧。”萧惟笑道。 长生蹭了蹭他,“想做什么便去做,不过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这身子也是我的,要是敢不好好护着伤了一点,小心我把你当垃圾一样扔了。” “好。”萧惟应道,有些话其实已经不用说了,她不问的原因他知道,“你也是我的,所以你也得好好的。” “我若是不好你也把我给扔了?” “我会把你藏起来,一辈子让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对着我一个人!”萧惟狠狠地道。 长生还是道:“小心点,殷辉连自个儿的老婆都下得了手,还是用这般一个让自己脸上无光的法子,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比海里的鲨鱼还狠辣,可别栽他手上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扔了我的。”萧惟道。 长生笑了,窝在他的怀中睡了。 这才不过那两个月,海贼便来了两次,虽说两次泷州的损失都不算大,但到底是让人不安,如今还来了一个水师总兵,是不是说这泷州就要乱了? 众人纷纷往衙门里探消息,衙门也传出了一些风声,说水师总兵来泷州不过是访友,不想遇上了海贼,自然便不能袖手旁观。 这般的话也就能骗骗小老百姓,哪里能骗的了那些满肚子算计的商贾?若是不传出这话还好,这一传出来不就是摆明了忽悠人即将有大事发生吗? 各地来淘宝贝的商人一拨一拨地离开了,泷州城一下子便清冷了许多。 在这般大的事情之下,萧家包子铺的那丁点小事早便被人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这左领右舍的还是注意到了小夫妻两个昨天便回来了,也便是说没事了,第二天铺子照常开,不过这形势之下也没什么生意,一大早几乎都在拍苍蝇,也好在两个始作俑者也猜到了今天定然没什么人来帮衬,也没准备多少,就意思意思告诉大伙儿他们回来了。 “萧家娘子回来了啊?” “是啊是啊。” “衙门那边都查清了?” “衙门大老爷厉害着呢,一下子便查清楚了!” “那殷老板没怎么着你夫君?” “他当然想把我夫君给抢会自个儿家去了,不过衙门大老爷厉害着,没让他得逞,还有老天爷也都是有眼的,这不,那殷老板差点儿就让海贼给杀了!” “真的吗?” “这事我也听说过,是真的,听说这次海贼就是冲着殷家来的,殷家这次回来的商船载了好多宝贝,海贼眼红了便上来抢,殷老板当然舍不得了,就跟海贼打起来了,差一点没命!”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不但殷老板出事了,他婆娘也出事了,听说被海贼给掳出去了给糟蹋了!” “啊?!” “有这事?” “是真的吗?老胡家的你可别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我家侄儿婆娘的娘家亲戚就在衙门里面做事的,那殷夫人被找着的时候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被那人糟蹋弄出来的伤,仵作说还不止一个好贼,是一群海贼干的!” “折寿啊!” “这群天杀的海贼!” “是啊是啊。” 长生拍着苍蝇,听着这些人议论着这件事,偶尔插上两句嘴儿,一副市井婆娘的模样,自得其乐,任谁也猜不到她便是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 呸! 谁说她是始作俑者的? 始作俑者明明是摆出这一场大龙凤的殷老板,不过一个男人这般对待自己的妻子,简直人渣! “不急。”萧惟没掺和这场闲聊,一直安静地当他的美男子听话好丈夫,注意力也从未离开过长生身上,她一切的情绪变化他都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 长生笑笑,“干你的活。” 有些人即便自己不去找麻烦,这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来,萧家小两口便是这般的人,不过有时候也还是得看看能不能遇到极品痴心小姑娘,才能安安分分的都有麻烦上门的。 “殷姑娘不在家里照顾你家二叔,跑来我们这小铺子做什么?”长生拍着手里自制的苍蝇拍,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难不成你家二叔活不成了,你想来抢我家夫君回去冲喜?” 殷璃原本便苍白的小脸又白了一些,虽然听着长生说话,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过萧惟的身上,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似乎所有柔弱女子陷入困境需要人来帮助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简直是男人的毒药,天底下大部分男人都会受她这一套,只是可惜她找上的偏偏不在其中,可明知道如此,却还是不愿意放弃甚至飞蛾扑火也要来,“萧大哥”这的确是殷璃此时的心情,“我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萧惟连眼皮也没抬。 长生拍着桌子,一下一下的,啪啪啪,就像是拍在了殷璃的脸上似得,“殷姑娘怎么还没弄清楚状况呢?这家是我做主,不管是铺子的东西还是这屋子里的男人都是,你便是要买我家的包子也得先问过我,更何况是要我的男人?” 周围的人也瞧瞧地盯着这边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n bsp;长生很大方,不介意贡献出一处好戏来。 “萧大哥,看我青云寨上你我相依为命一年的份上” “我与你没什么好谈!”萧惟抬起了头,却是郎心如铁。 殷璃眼泪珠子还是掉了下来了。 长生啪的一声将苍蝇拍子都给拍断了。 萧惟赶紧上前,“怎么了?手有没有伤着?” “你说呢?”长生咬着牙道,便是说了不在乎不追究不翻旧账,可一想到那一年,那该死的一年,她这心里便控制不住使劲儿地冒酸水,他不仅仅在她这里坐怀不乱,也曾经再别的女人哪里坐怀不乱,甚至曾经有可能为了蒙蔽别人不得不有些亲热的举动“碰——” 旁边的板凳被一脚给踢开了。 萧惟暗叫不好,怒气冲冲地转头喝道:“滚——” 长生起身往后院走去。 萧惟赶紧追了上去。 殷璃孤零零地站在街上,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耳边,是旁人的窃窃私语,骂她不要脸,笑话她,鄙视她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被掳上青云寨的那一日,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出来救她,再也不会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她到底有什么比不上那个女人? 到底有什么比不上? 二叔出事了,二婶死了,家里一团乱,她没有法子了,她只能来找他,只能来求他帮忙,可是他却连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为什么要对她这般的狠心? 萧大哥 萧大哥 殷璃泪流满面。 “你说了不会翻我旧账的!”萧惟一把将气的转头便要把他给扔了的长生,“君子一出驷马难追!” “我又不是君子!” “可你是顾长生!顾长生说过的话便要算数!” “我有说要怎么着你了吗?”长生恼火,“不就是听不下去有女人在我面前说跟我男人相依为命一年了的旧事罢了,我有怎么着你了吗?你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做什么?难不成你跟人家相依为命的那一年真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萧惟赶紧道。 长生冷哼一声,“那你紧张什么?” “我若不紧张,你怕是会转头便扔了我!”萧惟道。 长生说不过他,也糟心的厉害,“她脑子是不是有病?家里出了那般大的事情不在家里帮忙还不忘出来抢人家男人,她便那般缺男人?” “我马上让她消失!” “得了吧你!”长生哪里没看出他眼里的杀意,“明知道现在杀不得说什么说什么消失?便是你不管不顾了,我还不想为了这点糟心便要了别人的命!她殷璃还不配让我背她这一条命!” 萧惟松了口气。 “你给我详详细细地将你们青云寨那一年的点点滴滴都给我说清楚!”长生却又道,“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怎么跟你想以为你!” 萧惟心头发苦。 “说不说?”长生道。 萧惟哪里敢说不说?不过能拖着便拖着,“外头的铺子还开着。” “还有人敢来我铺子打劫不成?”长生冷笑。 “我”萧惟一脸苦色,“好,我说,我第一次” “我不想听了!”长生却打断了她的话,“听什么听?有什么好听的?不就是一个小片丫头跟了演了一年的戏罢了,我还真的怕了不成?她有本事抢走你我还真的要夸奖夸奖一下她了!” 萧惟一时间有些无措。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这海边的夏天怎么这般的热,热的人都心浮气躁了!” 萧惟这下心才定了,“等解决了这事我们就离开。” “我不出去了,你去把事情处理干净,别让我再看见有人在我铺子门口哭哭啼啼的。”长生转身回屋,“都什么事?!” 萧惟也没马上出去,跟着她进了屋子,又给她倒了水这才道:“你歇着,若是真的热的话我去给你弄些冰来。” “不许跟她亲近!”长生一把拽过了他,恶狠狠地警告,“做戏也不行!” “我还不至于为了殷家牺牲色相。”萧惟失笑。 长生扑了过去,狠狠地咬着他的唇。 萧惟哪里受得了她这般?可受不了又能如何?长生姑娘生气了,他便是再受不了也得受,等他走出屋子的时候,双腿都打颤了,咬着牙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好好回报回去! 长生心情舒畅了。 殷璃看着走出来的萧惟,原本已经死寂了的眼眸顿时染上了光彩,“萧萧大哥”他还是在乎她的,还是可怜她的,还是狠不下心的!“萧大哥” 萧惟避开了她的手,“殷姑娘,你还是走吧。” “不!萧大哥,我” “殷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大街上与有夫之妇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萧惟沉声道,“你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该来影响我的生活,我两次救你不是希望你来伤害我的妻子!” “她不是你的妻子,你们根本” “你家主子疯了,还不送她回去?”萧惟直接对殷璃身后的丫头道。 那丫头吓的愣了愣。 “萧大哥,你便真的对我这般狠心?” “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心!”萧惟冷声道。 殷璃浑身哆嗦了一下,脚步踉跄起来。 萧惟转身回去。 殷璃还想挣扎。 “小姐,小姐”那丫头回过神来了,“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人这般多,便是萧公子对小姐有心也不敢做什么的” 殷璃脑子像是顿时豁然开朗一般,是啊,这里这般多人,萧大哥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他既然已经对那顾氏有了承诺,还与她夫妻相称,如今怎么会在众人面前与她有意?他或许还认为她在逼她,让他颜面无存了,存心逼他当一个负心汉,还有还有二叔威逼利诱,他那般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接受?入赘,他便是没有家人也是一个铮铮铁铁的男儿,他怎么会愿意入赘?二叔这般逼他,他又如何会对她有好脸色? 对! 一定是这样的! “好,好,萧大哥我听你话,我马上走,我听你的话!”一边说着一边抹自己脸上的眼泪,“萧大哥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真的没有,我是真的想与你一起,我会给你所有你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我马上走!” 殷璃走了。 萧惟脸色却是难看起来了,觉得自己似乎给自己头顶上搬了一块大石头,随时都会把自己给砸死! 但是—— 既然决定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更何况,这也是她的愿望。 热闹没了。 围观的三姑六婆也没敢继续在萧惟身上继续热闹,这萧老板平日里看起来和善的很,可现在那张脸就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心惊胆战。 哪里还有人敢往他身上靠? 不。 也还是有人敢的。 “你这臭小子!”聂大人聂将军聂总兵聂胖子来了,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动手,一副不将他给揍一顿便不肯罢休的模样。 “不能打脸!”萧惟一本正经地道。 聂胖子顿时被气的脸都青了,“你这臭小子还真的想凭着这张脸把” ; nbsp;“要是不介意,不如进屋去谈?”萧惟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聂胖子也知道自己差点便说错话了,忙道:“好,进去便进去!”这说完,似乎想起了里头还有位小祖宗,有那小祖宗在,他别说动手了,便是话也不能说利索!“不行,你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聊!” “不行,我不能留” “现在你还担心她会出事?”聂胖子恼火,“你该担心她会不会把这泷州城都给毁了!” “她什么也没做!”萧惟神色冷了下来了。 聂胖子也知道自己踩了雷区了,整了整神色,“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你跟我来,我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你!” 萧惟这才缓和了神色,“你等一下,我去给长生说一声。” 聂胖子又气岔了。 萧惟没理他,转身便进了屋子,半晌之后出来,不止他一个人。 长生黑着脸看着他。 聂胖子当即神色一肃,低头拱手:“见过姑娘。” “夫人!”长生道。 聂胖子咬着牙,“是,夫人。” “这生意没法做了!”长生气呼呼地搁下了这一句话,转身便又回去了。 聂胖子的心颤了颤。 萧惟算是得到了应允了,开始收拾将铺子关了,然后在左邻右舍好奇的目光之下跟着聂胖子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好好聊聊。 没了小祖宗在,聂大人自然便不用顾忌了,先将人教训一顿再说,他让他胆大包天,让他不争气,让他丢下所有的一切把长生公主拐来这里开包子铺! “大人,你若是再打的话便会留下淤青了。” “你——” “长生见了会生气的。”萧惟道,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见了更是气的佛升天。 聂胖子真想撕了他的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把长生公主拐跑了,你还——”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们是不是已经”他还废话什么?这身上的淤青都能见着,不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是什么?“你有几个脑袋?!” 他看着他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若是他留在水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这去了燕州便算了,只要他有本事不怕死,也还是可以出头,甚至比在水师可以走的更远,他也打听过了司楠对他还算是欣赏,可是他偏偏走了歪路!“这天底下什么女人没有你偏偏去招惹这般一个小祖宗,你简直——” 简直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了。 “我做所的一切原本都是为了她。”萧惟道。 聂胖子一愣。 “不管是当年努力走科举之路还是后来从军,都只是为了她。”萧惟继续道,“原本我以为我只能暗地里护着她,远远的看着她,可上苍怜悯,她心里亦有我,我有何不能舍弃?” 聂胖子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不稳了,“你你说你跟长生公主早便早便已经” “当日在水师营中,我已然说过。”萧惟道。 聂胖子自然没忘记这一事,只是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也居然做到了这一步,“你老实跟我说,你跟公主到了哪一步了?” 即便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要问清楚。 萧惟不愿意跟别人说这事,“大人,这是我们” “老子不是再跟你商量,你跟老子说清楚你们到底到了哪一步了?”聂胖子怒道,“老子好看看究竟要给你收尸还是拽你这臭小子一把!” 萧惟心头动容,“大人” “你若是还念着老子当年对你不错,便跟老子说清楚!” 萧惟沉默半晌,“她已是我的人。” “你——”聂胖子扬起了巴掌甩了过去,“你色胆包天啊你!你以为你这样了陛下便会同意吗?长生公主再怎么难应付她也是小姑娘一个,你觉得她被你骗得一时便会跟你一辈子?!她已经被赐婚了,她的未来驸马还在京城里面等着她醒来成亲!宫里面甚至有消息传出来说陛下有意为长生公主冲喜,你这混账居然——” “陛下知道。”萧惟道。 聂胖子一愣。 “大人,事情很复杂。”萧惟抬手抹了嘴边的血迹,“不是您所想的这般。” “那你便跟老子说说到底怎么不是老子所想的这般?” “大人” “老子把你当儿子一般对待,你连一个解释也不肯给老子?”聂胖子吼道,眼中满是忧虑,若不是真的将萧惟当儿子般对待,哪里会这般? 萧惟心里颤抖,“大人” 聂永成深吸了一口气,“臭小子,你总得让我听听我可以如何帮你!” “大人”萧惟缓缓跪了下来,为他这份关心,更为他的那一句把你当儿子一般对待,他有过父亲,但却与没有一样,甚至更糟糕,“对不起。” 聂永成冷静下来也知道其中必定有内情的,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是谁把她的宝贝女儿给带走的,可一点风声也没传出来,就算是怕长生公主的名誉受损,可那晚上出现的那两个人分明是陛下的人,他们见了两人那般亲密的模样也没做什么,便是说有内情,可是当他听了萧惟的解释,仍旧是错愕不已。 自然,萧惟没跟他说长生要谋反杀裕明帝的事情才是京城动乱的真相,该说的他说了,不该说的没说,但已经足够震撼了。 “公主”聂永成语气沉沉,“真的对你一片真心?” “自然!”萧惟语气有些不悦了。 聂永成继续道:“那陛下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办?圣旨赐婚不是小事,而且经过魏王一乱,长生公主已然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再闹出她抗旨拒婚,京城那些朝臣还不把她给撕了?还有,人人都说长生公主觊觎皇位,她找了你这般一个驸马到底想做什么?就算这些不考虑,陛下那边你们总是要考虑的吧?难道真的一辈子不回去吗?长生公主生于显贵,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她受的了跟你颠沛流离的苦?她更是享受惯了权力,即便没觊觎皇位的野心,凭她嫡出公主的身份也可以呼风唤雨,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被人欺辱!她舍得放弃那份滔天权势?” “她” “别的不说了,眼下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聂永成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殷家虽说有些过分,但这事也不少见,若是其他人,要么忍过去,要么一走了之,可她却是将这泷州城给搅翻了天,要毁了殷家以泄心头只恨!” “大人若是要声讨她的话,便不必了。”萧惟听不下去了,他不是来听他声讨他心爱之人的,“还有,殷辉的挑衅或许是导火索,但她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便不顾百姓死活的人!大人,她从未觊觎皇位,却背负了她不该背负的,即便如今卸下了,心里却仍旧惦记着!大人,你说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她以权谋私,不顾百姓苍生!” “你——” “大人视我为儿,萧惟很感激亦很感动,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声讨她的底气!”萧惟继续道,“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她手中握着的权力!” “你冥顽不宁!” “是大人一叶障目了!” “你——” “萧惟告辞!” “你给我站住!”聂永成怒斥道,狠狠地吸了口气,“好,我不说她什么了,但眼下她到底想做什么?泷州城的商户已经开始撤” “她不会管这事。”萧惟道,“便是泷州城的商户都散了,也影响不到朝廷,更动摇不了大周江山,她不会管的。” “可若是商户都散了,泷州再也没有琳琅满目的珍宝,没有往来行走的商船,没有往日的繁华,海贼会如何?”聂永成吼道,“海贼的屠刀便会伸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萧惟沉默。 “你以为陛下为何一直放任泷州商人当家俨然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是整治不了他们吗?!”聂永成继 续道,“陛下留着他们便是用他们来喂狼!” 萧惟笑了,“在牢里的时候,长生曾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萧惟道。 聂永成的脸顿时灰白了下来,拳头哆哆发抖。 “萧惟告辞。” “她打算怎么做?”聂永成还是道,“既然动手了,便不该这般儿戏!” 萧惟看着他。 “萧惟。”聂永成语气有些沉重,“这是水师的耻辱,你也曾是水师的人!”便是商贾卑贱,可也是大周的子民! 萧惟开口:“既然长生要毁了殷家,便毁了吧。” 聂永成一愣。 萧惟顶着一张肿了半边的脸回去,长生想当不知道聂胖子动了手都难,“我没事,你别生气。”还喝了酒了,满身的酒气! “被人打了还开心成这样子,你脑子都装浆糊了?” “长生”萧惟在她的身上磨蹭着,“他把我当儿子。” 长生顿住了想把酒鬼给推开的冲动,感情是这般所以被打了还高兴了?“聂胖子就这样便将你给收买了?” “我很高兴。”萧惟笑道。 长生看着他那张脸顿时心疼的厉害,“是,你高兴!”便开始扒他的手了,“松开。” “不松,你可不能丢了我。” “谁丢了你了?”长生气笑了,“松手,我去给你煮给鸡蛋烫烫!” “我爱你。” 长生这下子是更加确定他是喝醉了,都开始耍酒疯了,“爱你个头,松手,我去给你煮鸡蛋!啊你干什么?一身酒气,臭死了呜呜萧惟青龙你给我滚进来——” 她可不想折腾了这般久都没成事最后是在他醉酒之下成事了,她倒也没什么所谓,可却不想他就醒了之后后悔死! “别叫”原本醉醺醺的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长生瞪大了眼睛,装醉? “没有” “嘭!”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手边抓到了东西便扔了出去,很快,门便又被关起来了,“你给我起来!” “我头晕”萧惟却道,可怜兮兮的。 长生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你你——” “长生,我头晕”萧惟窝在了她的肩窝,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可怜的长生再大的火气也起不来了。 往常都是她作他的,可现在反过来了。 “好,你想怎样便怎样!” “我爱你。” “醉鬼说话不算数。” “长生长生长生” 长生没管他,任由着他作他闹,直到他自己闹累了或者是觉得无趣了,停了下来才道:“起来,我去给你煮鸡蛋。” “不疼。” “可我疼!”长生狠狠地道,“心疼!” 萧惟笑了,抱着她就是不愿意松手。 “你再不放开我便叫你师父进来。”长生道,“我到不在乎衣衫不整地被人瞧着,反正那是你师父。” 萧惟翻过身,松开了她了。 长生当即翻身去扒他的衣裳。 萧惟心头一跳,“你要做什么?” “看看我的身子有没有被你给搞坏!”长生道,继续动手。 萧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我的” “我的!”长生警告道:“我说过的话你当耳边风了吗?” “长生”萧惟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就是想闹闹她,就是想跟她分享他的高兴,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让你骗我!” 萧惟捡回了一条命。 长生去煮鸡蛋了,不过这才到了厨房便见到锅里已经煮好了鸡蛋了,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直接拿来用了。 “聂胖子都怎么折腾你的?” “担心我跟你的事情。”萧惟道,声音还有些沙哑,眼底的灼热也没完全散去。 长生只当没发现,继续在他肿脸上滚着鸡蛋,“所以你便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我打击了他。”萧惟道。 长生挑眉,“忘恩负义啊,你怎么打击的?” 萧惟说了。 “你还真说的出口!”长生失笑,“我也就随口说说,这泷州的商人那里有那般惨?他们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富的流油?估计连皇帝陛下都没他们过得舒坦。” “到底是军人失职。” 长生敛去了笑容,“你是不是很喜欢当军人?” “不。”萧惟摇头,“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长生神色一凝。 “我”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长生道,“不过既然入了这一行,哪里便这般轻易便能放下?聂胖子有句话说的也没错,一日是水师的人便终身都是,好吧,这一次本姑娘便成全你,让你好好地跟你前任上司好好干一场。” 萧惟笑了,将她拥入怀中。 “不过你若是真的把自己给弄的七零八落的话,我是真的不会再要你的。”长生道,“本姑娘不伺候残废。” “行。” 许是因为鸡蛋的功劳,第二天萧惟的脸消肿了不少。 “聂胖子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长生在送萧惟出门的时候笑道,不过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萧惟当即警觉,昨晚上的酷刑他还心有余悸。 “待会儿你那殷姑娘见到这伤估计会认为是我打的。”长生继续道,“你可不能解释,就让她误会,这般你要将她勾搭呜呜呜” 怎么回事? 一言不合便吻吗?! “再胡说我便不忍了!”萧惟狠狠地道。 长生觉得他就是在为昨晚上的事情报仇的,“不许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更不能被人家占了便宜,否则我便扔了你!” “好好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萧惟道,她那话也就是说说,可他这话却是认真的,她不是信不过他,可他却是真的信不过她,“要是被我知道你出了这门口,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能怎么收拾我啊?”长生抬着下巴挑衅。 萧惟道:“我不干了。” “你——”长生气结,“行了行了,听你的便是,就算这里着火了我也不跑出去。” “顾长生!” 长生只得哄了两句,再再三保证,这才将人哄出了门去。 萧惟去了殷家了。 殷璃在回去之后当即便派人去给萧惟送信了,信是亲自送到了他手里的,那时候他还在酒楼中跟聂永成一起。 殷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们还以为被殷家发现了。 不过显然是殷璃怕信送到包子铺会被长生给发现,让人一定要亲自交给萧惟而且不能让长生知道,最后才找到酒楼去。 萧惟第二天才将信拿出来看,自然,长生在身边。 于是,便有了这一趟出门。   ☆、414 吓到 殷家的混乱已经平息下来了,不过气氛还是不太好,萧惟被恭恭敬敬地领进了殷家,却不是在往常待客的大厅,而是被领到了一个小桥流水景致甚好的花园子,殷璃在满是荷花的池上凉亭候着,一席淡绿色的轻纱长裙,容颜娇美。 “萧大哥。”她眉眼含春,笑容温柔,声音中带着难以压制的激动,“你来了。” 萧惟负手而立,淡漠开口,“殷家到底如何才可以放过我们夫妻?”一句话表明了自己为何而来,他不欲与殷家继续作对下去,但是也绝对不会接受他们可笑的建议,他来不过是为了知道他们到底如何才肯放过他们夫妻。 意思明明白白。 殷璃的注意力却是在萧惟的脸上,那已经消肿了却仍是可以看到受过伤的痕迹的半边脸,“你你的脸她打你了?!” 显然两个人不再同一个频道之上。 “她怎么可以打你?!”殷璃冲了上前,伸手想要去触碰他,想抚平那伤,心疼不已义愤填膺,“她怎么可以打你!?” 没有任何其他的猜测,她一看便认定了就是长生打的。 脸上的伤除了亲近的人,谁能造的出来? “她怎么可以打你——” 萧惟自然没给她机会碰到自己,若是碰到了的话家里那位估计会将他的面皮都给撕下来,“殷姑娘多虑了!” “他这般对你你还要维护” “殷姑娘若是找在下来就是为了羞辱在下的妻子的话,那在下就不奉陪了!”萧惟沉下了脸,不打算解释也不会给机会她声讨长生! 殷璃伤心欲绝,“萧大哥,我知道我跟二叔不该这般逼你,可我真的爱你,我二叔也是真的看重你,你若是生气不管打还是骂我都接受,你想怎么出气便怎么出气,怎么样都行!甚至你如果不想入赘的话,我也可以求二叔,二叔最疼我了,只要我好好地求他,他会答应的!只要我们成亲之后过继一个儿子给殷家,二叔他会答应的,萧大哥,我” “殷姑娘花容正茂,为何非得纠缠在下这个有妇之夫?”萧惟继续道,语气中的厌恶清清楚楚,“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殷姑娘大可择广择良婿!” 殷璃摇头,“不,我心里只有萧大哥你一人,当年若不是萧大哥你” “这便是说当年我果真是救错了你了。”萧惟道。 殷璃浑身一颤,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如果这便是殷姑娘请我来的目的,那在下就不奉陪了。”萧惟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不!”殷璃冲了上前,伸手便要抱住他。 萧惟眼明手快地躲过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殷姑娘自重!” “我为什么自重?我有什么不自重!”殷璃哭了,也更加激动了,“明明是我们先在一起的,青云寨一年,我们朝夕相处,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我比她更早是你的女人,凭什么要我自重!萧大哥,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机会?为什么你要对我这般绝情?我已经道歉了,我不该逼你,我也可以求二叔不让你入赘,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绝情?萧大哥,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萧惟冷着眼看着跌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女子,开始后悔来走这般一趟了,“你若真念着我对你两次的救命之恩,便不该在羞辱我的妻子!” “妻子?妻子?”殷璃笑了出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她算什么你的妻子?有父母之命?有三媒六聘?有光明正大的迎娶吗?你们甚至连堂都没有拜,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妻子?她不过是与你无媒苟合的下贱胚子罢了!” “闭嘴!”萧惟忍无可忍,动了手。 殷璃捂着发疼的脸,却还是笑着,“你看,只有对气极了厌极了的人才会动手,可她却对你动手,你对她那般好,她却这般对你,萧大哥,她根本不值得你爱啊!” “你便值得?”萧惟蔑笑,没有多余的话,单单是这一眼神便已经足够杀伤力了。 殷璃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脸色更加苍白。 “殷老板重伤,殷夫人惨死,殷家上下正需要人撑起这个家的时候,殷姑娘此时该做的不是来纠缠在下这个有妇之夫!”萧惟继续道。 明明只是希望她不要再纠缠他的话,可听到殷璃的耳中却是成了他还关心自己,他还是关心她的,还是关心的,若不是他早就走了,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一句话?她振作起来了,二叔说的没错,她不能只是哭只是闹,“萧大哥对不起” 萧惟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芒。 “我不该羞辱她”殷璃压下了心中的钝痛,可即便她愿意退步愿意屈服可不肯说是你妻子三个字,“我请你来除了向你道歉之外便是想求你帮帮我”她看着他,满是祈求与信任,“你说的没错,殷家现在很糟糕,二叔虽然只是伤在了手臂,可是二婶的死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他虽然气二婶害我一事,可二婶到底是他的结发妻子,如今二婶没了,还死的那般的惨二叔整个人都垮了,我不是不想撑起这个家,可我没法子,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只能守在二叔身边照顾二叔,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萧大哥,我求你帮帮我,在这里我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 “这是你们的事情!”萧惟无情拒绝。 殷璃又受了打击但是却仍是不放弃,“不,萧大哥你只是生我的气,气我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你从来都是最善良的,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提你不想听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羞辱她,更不会伤害她,所有你不想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做,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帮帮我萧大哥,我只能求你了” 萧惟眯起了眼。 殷璃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般,即便他不贪恋殷家的一切,但他仍旧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正如当年在青云寨他那般危险也还是出面救下了她,即便他真的对她没有一丝的男女之情,可也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他答应下来来殷家帮她,他们便有机会相处,只要时间长了,他定会发现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子!还有那个顾氏那般的心胸狭隘,定然会为了萧大哥来帮她一事而大吵大闹,二叔说过,男人再喜欢一个女人也经不住她日继一日的闹腾,萧大哥会觉得厌烦会觉得疲惫,那时候,便是她的机会! 她现在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 当初在青云寨他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她不过是不信她还有便是那样的情况之下他顾不得其他,只要他们再有机会相处,他一定会动心的,就如那晚上他即便防着她却还是告诉她他的真实姓名! “萧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最终也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但是她知道,他动摇了,他可怜她,不再是只有厌恶了,他可怜她了。 他动摇了! “二叔,我成功了!” 送走了萧惟,殷璃急切地跑到了殷辉的房中,小脸因为激动跟奔跑而红彤彤的,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殷辉笑着,“我们家阿璃哪有男人能够拒绝的?” “二叔!”殷璃跺了跺脚,满是娇羞,随后便又暗淡了下来了,“可是萧大哥还没答应不过我看的出来他动摇了,二叔,只要我继续努力,他一定会答应的!他会像当初在青云寨一样护着我的!二叔,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好。”殷辉笑道。 殷璃犹豫了半晌,“可是二叔”挣扎了一下,“萧大哥怕是不会同意入赘” “无妨,只要你幸福就好。”殷辉笑道,“将来你们有了孩子,过继一个儿子给殷家便可以。” “真的?”殷璃惊喜,即便她也有这个想法,可没想到二叔竟然也愿意这般,“二叔,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殷辉笑道,随后便有些伤感,“你二婶出事二叔难辞其咎二叔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二叔”殷璃笑容消失了,即便她不喜二婶,甚至恨她居然用那般狠毒的法子伤害她,可是终究是自己的家人,况且,若不是她,她便遇不上萧大哥了,“二叔你放心,那些海贼定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惟说的?”殷辉问道。 殷璃一愣,“萧大哥?” “水师总兵来了泷州。”殷辉继续道,“即便他说过了只是来访友,是私事,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必定是为了海贼而来的。” 殷璃诧异,随后欣喜道:“那便更好了!萧大哥在水师的时候很得水师总兵聂大人看重的,我当时在水师军营的时候听一些士兵说过,聂总兵把萧大哥当接任人培养,现在他在泷州,若是见到了萧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完,便又恼火了,“若不是那个顾氏,萧大哥便不会放弃一切了!” 什么爱? 让萧大哥失去一切陪她卖包子便是爱?! “若是聂总兵愿意看在萧惟的份上帮帮我们殷家,我们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殷辉道,“你二婶死的太惨了。” “二叔你别太伤心了。”殷璃忙安慰,“对了二叔,不如让堂姐们出来” “不行。”殷辉摇头,“你二婶之所以出事便是因为她趁着海贼冲入府中跑出去,她认为我要害她,所以要逃你两个堂姐已经完全受了你二婶的蒙蔽了我倒是不怕,就算她们要我为你二婶偿命我也愿意,可你不行,我不能让她们伤害你,殷家便剩下你一个血脉了,我就算豁出去一切也要护住你!” “二叔” “都是二叔不好。”殷辉伤心道,“如不是二叔一直只顾着商行的事情,一年到头在家也没几日,便不会让你二婶对我误会那般深,更不会让你两个堂姐让你二婶给教成了这个样子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萧惟若是愿意帮你那再好不过,不过阿璃,你也得自个儿振作起来,你是我们殷家的孩子,哪里比不上一个随意跟人私奔的顾氏?只要你振作起来,不要总是一见到那萧惟便哭哭啼啼的,必定可以将人抢回来的。” “嗯!”殷璃握紧了拳头,认真点头道。 她一定不会输给那顾氏! 一定不会! 萧惟从殷家出来也没马上回去,而是在殷家的门口便被衙门的人给请走了,随后便一直在衙门里头呆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出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殷辉的耳中。 没有殷璃在场时的殷老板再也不是那因为丧妻而伤心内疚的可怜人,“让人继续盯着他!” “是。” “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了!” “是。” 萧惟,你们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根本便早有预谋?! 殷辉眯起眼,脸色阴沉了下来。 “然后,你就走了?” 回到了家中,萧惟小心翼翼的把所有活都干完了,见自家夫人没什么发飙的意思这才斟酌地将殷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嗯。” 长生挑眉,“人家小姑娘那般可怜,你便没有安慰安慰人家?” “我敢吗?” “是不敢啊。” 萧惟知道又用错字了,“她可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没觉得她可怜。” “也是。”长生点头,也没发作他,“比起她那二婶,她是没什么可怜的,对了,还有她的那两个堂姐,据说原本快要嫁人了,可现在娘死了,怕是得守孝了,就算殷家想在百日热孝之时把女儿嫁出去,有这般一个亲家母,对方怕也不会愿意。” 殷夫人被海贼凌。辱而死,如今怕是整个泷州城都知道了。 萧惟冷笑:“守孝不正好继续将人关着?” 长生看着他。 “殷家与海贼私下勾结怕是从杨家那时候便已经有了。”萧惟道,“否则殷夫人哪里来的渠道找海贼对付殷璃?” 长生颔首,“殷辉这是在杀人灭口。” “聂大人过两日便会离开。”萧惟转了一个话题,“他想在走之前见一见你。” “见我做什么?”长生笑道,“骂我一顿?” “他不敢。” 长生笑了笑,“行,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恩师,我便是不给他面子也得给你面子,对了,那事他同意了?” “公主殿下的命令,大人哪里敢不从?”萧惟楼住了她道。 长生神色暗了暗,哂笑道:“这身份还真的好用,扔了实在太可惜了。” “长生” “睡了。”长生没打算继续下去。 萧惟犹豫了一下,“好。” 聂永成知道长生会见自己的,就算冲着萧惟她也会见自己,只是见到了人了,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今天不是以君臣的身份来的! 即便萧惟信誓旦旦说了他不会因为拐走了长生公主一事而身败名裂人头落地,可这事是他一个人说了便算了吗? “公主” “我不当长生公主已经很久了。”长生道,动手给他倒了水,“坐吧。” 聂永成吸了口气,胖墩墩的身躯坐了下来。 长生看着那颤了颤的椅子,“聂叔叔有没有打算减减肥?” 聂永成傻了。 长生当没瞧见,“喝茶。” “你你”聂永成哪里还能不傻?她刚刚说什么了?她叫他什么了?叔叔?是他脑子坏了还是 “不就是让你减减肥,用得着这般震惊吗?”长生失笑。 “不是!你你刚刚叫我” “叔叔啊。” 聂永成猛然站起身来,吓的。 “萧惟说你把他当儿子看待,原本该叫你一声父亲的,不过担心吓坏你,就只能先叫叔叔了。”长生淡淡道,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一般,“怎么?叔叔不爱听?” “你——”聂永成真的不爱听,他怎么会爱听?!他不要命了吗?!别说他只是当萧惟是儿子,就算他真的是他儿子,他也担不起她一句父亲! 长生摸摸下巴,“也是,叔叔这称呼太幼稚了一些,好吧,不然叫聂叔吧。” “公主!”聂永成咬着牙,“末将还想死在沙场上!” 长生道:“这可不行,堂堂水师总兵都战死了,那大周水军的脸岂不是丢到天边去了?” 聂永成哑口无言了。 “好了,不说了。”长生讪讪道,“免得真的把你给吓坏了萧惟来找我算账。” “公主” “你是以萧惟的长辈来见我还是臣子?”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聂永成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公主便这般不满末将?” “谁让你打我男人!”长生没否认。 聂永成明白了,她这是在秋后算账了,“他把长生公主给拐跑了,我还不能打了?” “谁说他把我拐跑的?便不能是我将他拐跑?”长生挑眉,“聂将军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公主!”聂永成语重心长,神色凝重无比,“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长生倒是神色轻松:“没什么打算,不过他既然已经是我的人,那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动他!” “公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长生敛去了戏虐的神色,“但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公主忘了,陛下明旨下诏将你赐婚给”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当长生公主已经很久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聂将军冒着会别牵连的危险关心萧惟,我很感激,不过现在聂将军不觉得现在不该把时间放在这些风花雪月上边?” “可一个不好,萧惟便是人头落地!”聂永成道,“好,就算说这个有些远,可眼下他已经为了这事付出代价!公主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才走到那个位子?可公主你知道他怎么说吗?那一日,就是我打他的那一日,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既然已经如愿以偿了,那失去了那用命换来的东西又算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吗?!”长生神色也厉了起来,“所以我给了他想要的,我把我的心给了他,这有错?” “可您是” “我已经不当长生公主很久了!”长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公主现在做这些又是什么?”聂永成没有退让,既然说开了便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就只是因为殷家惹了你,你要毁了殷家?” “不行吗?!” “行!”聂永成道:“开始的时候我也认为就是这样,可是萧惟点醒了我了,您是谁?您是长生公主,那个尊贵无比玩弄权势如同小孩子玩泥沙一般的长生公主,你若是要毁了殷家干净利落做便是了,绕这般多弯道做什么?把全家扯进来做什么?” “我瞧全家不顺眼,不行吗?”长生怒极反笑。 聂永成也笑了,“行,您是长生公主,有什么不行?” “你是在告诉我我是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长生怒意更浓,“感情今天聂大人是来声讨我的?” 聂永成苦笑:“不,我只是不想看到悲剧的发生。” “有什么悲剧?”长生大怒,“只要我不同意,我就不信谁敢动他?!” “陛下” “不要跟我说什么陛下!”长生厉色道,“就是他也不行!” 聂永成相信眼前少女的决心,相信她会拼尽全力来捍卫这份感情,但是“公主,很多事情往往不是我们”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聂永成一愣。 “原本不该告诉你的。”长生继续道,“不过看你这般待萧惟我们若是还遮遮掩掩的便真的太不应该了。” 聂永成突然间不想听下去了。 “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私奔了。”长生继续道,“皇帝的确不赞同我们在一起,不过这并不是我们要离开的原因,我们之所以离开,那是因为我意图弑君。” 聂永成脸色大变。 “虽说后来失败了,我脑子发懵给他挡了一刀,不过做了便是做了。”长生继续道,丝毫不在意聂永成越变越难看的脸,“所以如果他要杀谁的话,那第一个杀的人便是我!” “你——”聂永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京城那摊子事他知道必定不止表面上传的这般简单,但是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不是陛下的血脉?” 长生嗤笑:“看来你也听说了,不过你放心,我这身体里还真的是流着皇帝的血,皇帝见我给他挡了一刀,估计也为之前冤枉了我而感到愧疚,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不会要我的命,他烦我烦的厉害,哪里会在乎我跟了谁?” 聂永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不说了。”长生耸耸肩,端起了茶杯,敬向了聂永成,“接下来我们家萧惟便劳烦聂将军多多看顾了。” 聂永成看着她,“在接到刘省的求援信之后,我便立即秘折呈报” “聂大人说过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有回信了?” “公主” “聂大人放心。”长生没给他说完,“我不会让聂大人为难,只是若是皇帝陛下要对我家萧惟下手的话,聂大人还是得知会我一声,不过若是目标是我的话,那便算了,总不能让聂大人抗旨不准嘛。” 聂永成觉得自己真的说不下去了,“既然公主如此说,末将便回去等候陛下旨意了!” “也罢。”长生想了想,“虽说时不待我,不过算算日子旨意也应该差不多到了,也不急这一时。” 聂永成霍地站起身来,“末将告辞!” “好走不送。”长生低着头喝茶。 聂永成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没从后门出去,而是直接走到了前边的铺子,萧惟刚好做完了一笔生意。 “谈完了?”萧惟见他的脸色不佳,神色也凝重起来。 聂永成盯着他,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你们好自为之吧!”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能说什么?这两人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了!尤其是——果真是皇亲国戚,什么事情都敢说都敢说! 萧惟心一沉,送走了他之后便把铺子给关了,去找长生去,见她神态如常,也不知道该不该担心下去,“谈的不愉快?” “我好像把你叔给吓到了。”长生微笑道。 萧惟一愣,“叔?” “人家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叫人家一声叔也不过分吧。”长生道,将聂永成那杯没有动过的水递给了他,“喝口水凉快凉快,这天越发的热了。” “你怎么吓到他了?”萧惟接过来喝了一口,道。 长生道:“他担心我们私奔会成悲剧,我便跟他说就算不私奔也不是什么喜剧,然后把我们在京城想做但是没做成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怎么可以——”萧惟也被吓到了,“是,他是对我有恩,也对我很看重,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你的性命,你怎么可以轻易告诉别人?” 即便皇帝不打算追究,可若是传出去了,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还不发了疯地落井下石? 长生低下了头,沉默。 萧惟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了,忙道:“长生” “我真的不应该一走了之,是不是?”长生问道。 萧惟后悔说起这事了。 “可是不走,我还能怎么样?继续争锋相对还是回到过去父慈女孝?”长生嗤笑,“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不是谁说过去了便可以抹杀一切!” “我不是” “我没生你气。”长生抬头看着他,笑道:“你着急什么?” 萧惟情愿她对自己生气。 “我没事。”长生拍拍他的手,反过来安抚他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困了,睡会儿觉。” “我陪你。”萧惟也没有再说什么。 “铺子怎么办?” “关了。”萧惟道。 长生皱眉,“东西岂不是要浪费了?” “这点小钱我们还赔的起。”萧惟道。 长生却摇头:“这可不行,小钱也是钱,没有小钱哪里来的大钱?走走走,开铺子去。” “长生!”萧惟伸手揽着她,“我心疼!” “我也心疼啊?那都是钱。”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长生却道:“萧惟,我们成亲吧。” 萧惟一愣,低头看着她。 “等什么等?我们自个儿事情为什么要等别人?”长生挑眉道,眉飞色舞的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方才事情的影响,“别人想什么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我们的事他们也管不着,凭什么我们成亲还要顾忌他们?我就是要嫁给你,还要给你生孩子,谁能拿我怎么办?” “长生”萧惟当然想了,可是她现在明显便情绪不对。 长生看着他,“怎么?你不想?” “我们说好了” “那算了。”长生推开了他,“现在我是什么都没有了,连一个小小的水师总兵都可以声讨我不负责任,你萧老板魅力无边” 萧惟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你再胡说我马上便让你成为我的人!” “不早就是了?”长生靠在他怀里笑着。 萧惟道:“那次不算!” “那好啊。” 萧惟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长生,我很担心。” “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意气用事。”长生靠在他的胸膛前,耳边听着他有力规律的心跳,“聂永成的话虽说有些不中听,但也说的没错,我们这般稀里糊涂的算什么?就算不能公告天下让所有人都为我们高兴,可也要光明正大!皇帝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他会做什么我现在还真的不敢说,万一他真的要棒打鸳鸯,我们便是当了鬼鸳鸯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岂不是” “又胡说!”萧惟恼火了。 长生看着他,“难不成你死了我还能活?” “你不是说过我要是” “哄你的话你也信?”长生道。 萧惟的心完完全全地软了,紧紧地抱着她,长生!长生!他知道她说认真的,“我会保护好自己,除非是你要我死,否则谁也拿不去我的命!” “你现在才知道要这般做啊!” “走!”萧惟却松开了她,然后拉着她的手出去。 “干什么?” “去绸缎铺子,给你买绸缎做嫁衣!” “你要娶我啊?” “娶!” 成亲到底要准备什么,小两口没经历过甚至没见过,长生倒是参加过一次婚礼,就是燕王大婚那次,可是别说主意人家成亲的礼仪了,就是新娘穿的礼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都不清楚,只能瞎折腾了,但只要开心,怎么瞎折腾都可以。 凌光两人倒是想帮忙,可主子没开口,他们甚至连现身都不能,就只能躲在暗处看着两人折腾了,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次,总算是把东西都备齐了,就剩下嫁衣了,成衣铺子里面倒是有现成的嫁衣,可萧惟不愿意用,非得要重新裁剪做一套,顽固的长生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而殷璃小姑娘那一日一封信更是加重了他这个嫌疑。 自从萧惟去了一趟殷家之后,殷璃便像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全能男神,大事小事不管什么事都写信来求他帮忙,当然了,或许她的并不是真的要他帮忙,只不过是想用这般方式一点一点地侵入他的生活。 若是计划顺利的话,殷小姑娘还真的有机会成功,可惜她送来的信还没开封便直接送到了长生的手中了,不管她如何千辛万苦地将信送到了萧惟的手中,最终都会到了长生的手里,在看完了,嘲笑折腾完了萧惟之后,信便成了厨房引火的好东西。 萧惟不管她怎么怀疑,他就是坚持要给她做一套新嫁衣,这般成亲已经很委屈她了,若是连嫁衣都要在成衣铺子里面买现成的,他如何对得起她? 长生这次输了,拧不过他,便只好干巴巴地等着嫁衣完成,没事的时候便在铺子里拍苍蝇,至于萧惟,除了追着嫁衣的进度之外,也开始忙活起来了,至于忙什么,日日在外边跑,跑的跟有外遇似得。 “外遇?” “就是外边遇上了漂亮小姑娘了。” 萧惟眯起了眼。 长生顿时警觉起来,“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萧惟没能干什么,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冒出个不速之客了。 “漂亮小姑娘?是说我吗?”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蹦了进来,扎着双丫髻,圆圆的脸儿红扑扑的,“萧哥哥,昨天你怎么不去找我?蛮儿我都想死你了!” 萧惟脸黑了。 长生笑了,指着那抱着萧惟大腿不放的小姑娘,幸灾乐祸:“这不,外遇找上门来了,你还想抵赖?” 萧惟瞪了那没良心一眼,低头喝道:“松手!” “不松!”小姑娘一脸坚决,“萧哥哥说话不算数,我就是不松!” “萧老板真是魅力无边啊,这三岁到八十岁,只要是女的都被你” “再胡说我就把她扔出去!”萧惟黑着脸道。 长生还真的不敢继续下去,这小姑娘可不能扔,“不说了不说了,不过萧哥哥你到底怎么着人家蛮儿了,来,蛮儿过姐姐这里来,要是他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报仇!” “我才不去!姐姐你欺负萧哥哥的!” “你不想报仇吗?” “萧哥哥又不是我仇人!”蛮儿小姑娘一本正经的,“他是我喜欢的人,等我及笄了我便要嫁给他!” 这回轮到长生黑脸了,“扔出去!” 萧惟当即将人提起来了。 “啊啊啊”小姑娘吓的一惊一乍的。 “蛮姐儿!你干什么?你快放下蛮姐儿!”一同来的丫头见状当即上前叫嚣,“快放下蛮姐儿!” 萧惟没留情,直接把人扔出去了。 “啊——”小姑娘惊叫出声,不过并未发生坠地的惨剧,一道人影出来将人给抱住了,然后一脸怒容地看向萧惟。 长生一把将萧惟扯到了自己身后,叉腰怒道:“怎么?还扔错了?!” “不许打我萧哥哥!”那男人还没发作了,蛮儿小姑娘就先警告出声。 长生走了过去,伸手一把拧着她的耳朵。 “啊?你这坏女人干什么?” “你说你要嫁谁?” “当然是萧哥哥了!” “晚了!”长生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然怎么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子?“他已经被我给收了,只有我能嫁,你要是想嫁的话得去找别人!” “我不!我就是喜欢萧哥哥!” “你喜欢他什么?” “他长得好看又会做包子还有肠粉,我嫁给他就可以每天都吃了!” “还真的是全家的宝贝疙瘩,算盘打的真精。” 蛮儿小姑娘是谁?便是泷州城著名的全家宝贝疙瘩,在偶尔一次听说了她吃了萧家包子铺的东西病了便觉得很奇怪,可大人们觉得她还小,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肯说,于是乎她便只好自个儿来出来看看了,在很辛苦地走了好一段路终于找到了萧家包子铺,拿了一锭金子说要买一个包子,可包子还没买成,便被包子铺的萧老板那倾国倾城的美色迷住了,后边一片混乱,结果便是全家的宝贝疙瘩成了这包子铺的常客,拦也拦不住。 “我算盘打的厉害,连爷爷都夸!” 十岁的小姑娘在上辈子的确还很小很小,不过在这里却已经算半个大人了,十五及笄,再过五年便可以嫁人了,怎么会不算半个大人?可这全家的宝贝疙瘩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动的模样,可想而知是被人宠的厉害,没有沾染上任何的世俗尘埃,不过即便她或许还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可长生姑娘还是容不下。 “要嫁人回去让你娘给你找,别来肖想你姐姐我的!还有,你萧哥哥年纪一大把了,现在看起来还很好看,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便成了老头子了,有什么好嫁的?” “老头子?” “对,跟你爷爷一样的老头子!” 蛮儿小姑娘转了转眼睛,“你骗人!” “就是骗你的!”长生瞪着眼睛,“可他还是我的!” “你——” “你爷爷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抢吗?” “你欺负我!” 长生姑娘一点也没有以大欺小的不好意思,双手抱胸低头看着才过了自己腰一点的气呼呼的小姑娘道:“对,就是欺负你。” “哇——奶奶她欺负我!” 全家的下人赶紧将自家小祖宗带走了。 萧惟摸着鼻子,“跟我没关系。”   ☆、415 好事多磨 长生一脚踩了过去,这里没有就没高跟鞋! 萧惟还是吃痛一下,不过没敢吭声。 他冤枉啊。 全家的宝贝疙瘩在萧家包子铺那般一宣言也没多少人当回事,那萧老板的模样招人喜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这看在殷家的眼里却不一样了,便是殷璃没把这新冒出来的“情敌”当回事,甚至还暗暗嘲笑长生居然连一个小孩子的醋也吃,可殷辉却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最近萧惟跟衙门往来很密切,聂永成离开了,可却留下了人,据说是留下来帮助州丞处理海贼一事,要说没有其他事情谁也不信。 泷州城像是平静下来了,原先跑了的商人陆陆续续也回来了一些,不少人也在观望,衙门没有动静,水师也没有动静,朝廷更是没有动静。 像是一切都过去了一般。 可殷辉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殷璃那边没有丝毫的进展,现在那姓萧的居然连全家的宝贝疙瘩也搭上了,若他没跟全家私下往来的话,全家怎么可能会让那宝贝疙瘩跟他们往来! 全家 全家! “阿璃,我们不能再这般敢耗着!” 殷璃咬了咬唇瓣,“对不起二叔,我” “与你没关系!”殷辉道,眼底泛起了阴鸷,“是那姓萧的得陇望蜀得寸进尺!” “不是,二叔” “不过你放心,你看上的人二叔怎么也会为你夺来!”殷辉挥手没给她机会说下去,“你便安心等着当新娘就行了!” 殷璃没有反驳殷辉的话,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之前听到这话之时的欣喜,她不是不相信二叔,只是只是这样做的话,萧大哥真的会心甘情愿娶她吗?萧大哥萧大哥你到底想要阿璃怎么做才愿意接受?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知道他不喜欢她纠缠,不希望她去找那顾氏,她都照着做了,可是这段日子她写了那般多信给他,他却一封也没回,甚至还忙着给那顾氏做嫁衣,做嫁衣做什么?那顾氏都已经与他无媒苟合了,她还想正正经经地嫁一回吗?她凭什么?她甚至连一个孩子的童言童语都容不下,让他颜面尽失,她到底哪里好了? 殷璃一次又一次地想着这些问着这些,可是这些带给她的确只是日复一日的煎熬罢了。 或许二叔才是对的! 只有做成了,只有她真的得到了他了,这些痛苦才会消失,她才会真的有机会得到与他的幸福! 萧大哥,便是你生气,这一次,阿璃也要试试,以后以后阿璃一定会请罪,用我的一切来向你赔罪! 萧惟的确与全家暗中有往来,全家负责这事的是全英杰,在开始碰面的时候,全英杰心里不是没有计量,毕竟不知道萧惟的底细,开始的时候他亦只是以为是因为殷辉的陷害萧惟方才会为聂永成办事,可几次接触下来,他却推翻了这个想法,甚至最后有了他才是这件事的主导的念头! “以后不要再胡说了!” 全英杰看着气呼呼要找祖母为她主持公道的妹妹,难得板起了脸,家里人疼这个妹妹,他也疼,他甚至也相信是因为她的出生才给他带来好运,让他能够活着回来,所以他比家里其他人更疼这个妹妹,不过这件事他却不能由着她胡闹。 “大哥你也欺负我!”乳名为蛮儿的全家宝贝疙瘩瞪大了圆圆的眼睛,脸都气红了,“我要去找奶奶,我要去找奶奶!” “祖母最近身子不适很爽快,不许去吵她老人家。” 蛮儿顿时不闹了,“奶奶病了?” “近日胃口不好。”全英杰道,“蛮儿,你也长大了,那些嫁人什么的不许再乱说,知道吗?” “我我是真的喜欢萧哥哥啊!”蛮儿嚷嚷道,“奶奶胃口不好?那正好,我去找萧哥哥来给奶奶做包子吃,萧哥哥” “蛮儿,他已经成亲!”全英杰开始审视自家人对这个妹妹是不是太过宠溺了?十岁虽然不大,但也该懂事了。 “那又怎么了?” “你可以去买他的包子,也可以喊他萧哥哥,但是却不能说嫁他,更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 “大哥跟大嫂成亲了,若是有人喜欢大哥便要抢了大哥去,你觉得这对吗?”全英杰打断了她的嚷嚷。 蛮儿一愣。 “你大嫂会怎么样?她会很伤心很难过!而做这事的人也会被人唾骂是恶人!” “我我”蛮儿有些绕不过弯来,“是不是是不是就跟四叔家里那妾室一样?” “比妾室还糟糕。”全英杰继续道,“妾室是你四叔要的,但是” “萧哥哥不要我”蛮儿嘟着嘴。 全英杰点头:“他会把你当妹妹看待,将来你长大了或许还能当朋友,但绝对不会” “我不嫁就是了!”蛮儿被说的心里难受,“大哥你骂我这般厉害做什么?” “大哥不是骂你。”全英杰摸着她垂着的小脑袋,“都是大哥不好,我们的蛮儿长大了,大哥却还觉得你是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奶奶说我是她的小心肝!”蛮儿撇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奶奶!” “不要” “不说就不说,我才不会让奶奶担心了!”蛮儿没等他说完便道,说完转身就跑了。 全英杰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见了妻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全大夫人吓了一跳,忙道:“对不起大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早该” “跟你没关系。”全英杰道,“家里就她这般一个女孩子,难免疏忽了,不过往后你好好注意一下,蛮儿到底算个半大的姑娘了,该懂的事情还是得懂。” “好!”全大夫人自然忙点头。 “母亲那边便不要去说了。”全英杰道,说起了母亲言语之中仍有愧疚,他出事之后,母亲便常年诵经念佛,他回来之后,更是认定了就是佛祖保佑他才能回来,一天大部分时间更是放在诵经念佛上了,也好在父亲年岁大了,与母亲也是夫妻情深,不然四房乱子大房怕也会有,“家里的长辈都宠着她,也就只能辛苦你了。” “蛮儿是我们的妹妹,更是我们家的福星,我哪里辛苦?”全大夫人道,没有人比她更感激这全家的小福星,当年她丈夫出事的时候她才嫁到全家没多久,若不是因为怀着孩子,她的日子便只剩下痛苦了,后来丈夫居然回来了,她感激所有将丈夫带回来的一切,“你放心便是。” 全英杰点头,“另外,备一份礼送去给萧夫人,以表歉意。” “好。”全大夫人道,“便是大爷不说妾身也会做的。”说完,便开玩笑道:“听闻那萧夫人醋劲厉害着呢,便是旁人多看那萧老板一眼都会生气,我们蛮儿这次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全英杰笑了笑,“你好生说道便是。” “大爷放心,妾身会处理妥当的。” 全家的致歉礼很快便送到了萧家包子铺了,还是全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婆子送来的,当着众人的面给萧家娘子赔礼道歉了,说自家姑娘自有便被宠着长大,而且家里也就只有这般一个姑娘家,大夫人在这事上头疏忽了,不过自家姑娘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她根本便不动什么嫁啊不嫁的,请萧家娘子莫要怪自家姑娘的童言童语。 都说了是童言童语了,自然便不能当真。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来送礼的,萧家娘子很大方地把这事给掀过了。 全家道歉、萧家接受,又是个孩子,这事自然便该这般过去的,可是有人似乎便要抓着这事不放似得,又掀波澜。 不过针对的不是全家的宝贝疙瘩,重点也不是关注全家宝贝疙瘩嫁啊不嫁的问题,而是萧家娘子! 萧家娘子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的童言童语都听不得,还把人给扔出铺子,心胸狭隘的简直是罕见,妒妇一称她当之无愧! 全家的男儿虽然几乎不纳妾,可人家全家的女眷都是贤良淑德的,可这萧家娘子一丁点消失便使劲儿闹,简直不将萧老板当夫君! 泼妇更是当得! 还有,她居然对夫君动手,而且还是打在脸上,丝毫不顾丈夫的脸面,说她是毒妇也说的! 哎呀,还有还有呢,听说这萧家娘子不是正正经经嫁给萧老板的,而是蛊惑了萧老板,私奔出来的! 什么?! 私奔?! 怎么可能? 定然又是那殷家在胡说八道! 怎么不可能? 萧老板最近在绸缎铺子买了绸缎要做嫁衣,此外还置办了很多成亲用的东西,分明是要成亲的,要是已经成过亲了,做什么还要成亲? 有这事? 当然有,不信你去东街那家绸缎铺子问问? 竟然有这等事? 那殷家的那堂小姐是不是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谁知道呢。 真没想到那萧家娘子居然会是这般的人! 那萧老板也是,好好的男儿不正正经经地成亲,跟一个女子私奔出来,成何体统?还说是孤儿没有家人,怕是离了家便不认吧! 我看是! “嘭——” 萧惟直接把蒸包子的蒸笼给摔了,脸色铁青的厉害,不用说也知道外边的谣言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等了这般久终于出手了。”长生倒是悠哉悠哉的,没把这事当回事,“我还想着会是什么狠招呢,原本也是谣言这一招。” 萧惟看着她,见她没生气,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别气了。”长生笑道,“气坏的是自己。” “我不会轻饶了他们!” 长生笑道:“原本便是这样做的。” “嫁衣回来,我们便成亲!” 长生伤口上撒盐,“早就让你不要做什么嫁衣了,买现成的多好啊,现在好了,一堆麻烦出来了。” “对不起” “跟你说笑了,你还真的听进去了啊?”长生失笑,“你要是真的给我随随便便买一套甚至还可能是别人穿过的嫁衣,那就真的对不起我了!” “长生。”萧惟搂着她腻歪着。 长生不给他腻,“松手,热着呢,浑身臭汗的!”是不是不该在这时候成亲啊?动一下便浑身都是汗 “等嫁衣做好了,我们便成亲。”萧惟没松手,蹭着她的肩窝。 长生推不开他,只得认命了,“好。” “既然传开了,不如我们便正正经经办一场。”萧惟抬头看着她,“我看以后谁还敢拿” “你傻了你!”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这样一来岂不就是不打自招了?人家还不在背后偷笑?” “说补办不就成了?” “可止不住有人故意曲解。”长生道,“再说了我也不喜欢闹腾的,什么正正经经?我们这般便不正经了?到时候我们让刘省来给我们当证婚人,然后让他在衙门中记档,白纸黑字的,谁还敢说我们不是夫妻?” 萧惟脸僵了,他居然居然把这般重要的一事给忘了,便是拜了天地可若是不到衙门哪里记档的话,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夫妻! “怎么?这主意不好?” “好!当然好!”萧惟压下了后怕,差点把这般重要的环节给忘了,“好,就按照你所说的!”他亦不喜人多。 长生笑了,比夏日的太阳还要灿烂。 不过也不知道是好事多磨,还是老天爷就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嫁衣回来了,也正好有个极好的日子了,连刘省也诚惶诚恐地答应了来当主婚人,整个屋子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喜字,就等着明天吉时拜堂成婚了。 可就在这一日,有人来棒打鸳鸯了,死也不让他们如愿。 “你试试看?你要是敢就这样成亲的话我就杀了这臭小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连私奔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我还有什么不敢?” 这 难道萧家娘子还是长生公主的时候惹来的什么风流债? “秦长生,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满屋子的喜庆大红,刺的他眼睛疼,更气的他心肝脾肺全身都疼,秦阳气疯了,他就知道父皇没把她接回宫绝对不是要让她去行宫养伤,可没想到她居然敢跟人私奔跑来这里兴风作浪! 私奔?! 还要拜堂成亲?! 他还真敢做的出来! 就算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皇都原谅她了,她居然还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原来不是萧家娘子惹的什么风流债,而是衡王殿下来了,好不容易摆脱皇帝陛下奴役的衡王殿下带着王妃回娘家常州省亲,这茶还没喝一口了,皇帝陛下的密旨便到了,他只得火急火燎地赶来这里! 他就知道她不会那般容易便死的,就知道她不会安安分分地昏迷,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跑出来不是因为还跟父皇怄气,更不是做正事,而是私奔! 她居然跟姓萧那臭小子私奔了! 岂有此理! “我有没有廉耻之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长生也恼火了,她知道皇帝陛下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居然派他来,这泷州的情况是他秦阳可以处理的了吗?还有,他秦阳凭什么多管闲事?她要嫁谁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以为他真的是她哥?她连皇帝这个父皇都不要了,他这个便宜哥哥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有我不姓秦已经很久了!” “你——” “明天一切不变!”长生厉声道。 秦阳怒斥:“你敢!” “你明天来看看就知道我敢不敢!” 秦阳咬着牙,“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真的奈何不得你!”气极了一脚踢开了洗刷一新还贴着喜字的椅子,“我就不信有我在你这堂拜的成!” 长生气的让人将他轰出去了。 衡王殿下被赶了出来,直接杀到了衙门去了,刘省这下子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不说陛下居然把一个皇子派过来,便是说长生公主这事 长生公主居然私奔,她跟那所谓的驸马爷居然是私奔跑出来的,她还这般的无所顾忌,一点也不怕陛下会拿她怎么样! 她是不怕,可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不能不怕! 陛下不会把她这个掌上明珠如何,但是绝对会迁怒下面的人,最终倒霉的很有可能是他! 私奔? 先前那些谣言传出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殷家作死,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私奔! 这是天要亡他吗?! “王爷” “他敢嫁试试?她要是敢嫁我就撕了那姓萧的一层皮!”秦阳还是一肚子的火气,他母妃日日为她担心,父皇不说但是心里头也是惦记着,还有他家王妃,这般多人关心她担心她,她却敢做出私奔这样的事情来,她——她——“我要杀了那臭小子!” 刘省躲在一般不说话了。 秦阳又砸了一张椅子,直到自己身子感觉到了不舒服了,这才不得不压下火气,“你过来跟本王说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父皇给他的密旨只是说了那臭丫头在泷州,让他过来帮着她,其他的一概没说! 刘省忙走过去,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告。 长生也是气狠了,任谁在满头热情的时候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都会生气,更何况她原本心里便一直压着气。 他秦阳凭什么说她不知廉耻? 他凭什么管她?! “他敢来闹场试试!” 萧惟苦笑,他看衡王那样子是真的敢来,“衡王也是为了你好。” “你到底帮哪一边?!”长生狠狠地瞪着他,“他都要把你给宰了,你还为他说话?!” “的确是委屈了你。”萧惟道。 长生满腔的火气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顿时消的一干二净,伸手抱着他的腰,“我都没觉得委屈,他秦阳蹦跶什么?关他什么事?!” “他是你兄长。”萧惟揽着,“不过没想到陛下会派他来,但陛下既然派他来了,便是说” “我不想听!”长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你不许说!” 萧惟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好。”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嫁衣,你都不知道我等的有多着急”长生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呢喃道,随即咬牙切齿,“秦阳他要是敢闹事我就扒了他的皮!” “他怕是真的敢。”萧惟低头道。 长生咬着牙,不是怕是,而是一定是!“都是殷家,若不是殷家我们还好好地过我们的小子日做我们的小生意!” 萧惟悄悄吸了口气,还好没说是他。 秦阳也没耐心地等到了第二天才闹事,当天傍晚便让人来请萧惟去了,说是去酒楼叙叙旧。 “我去一趟吧。”萧惟也知道宴无好宴,但还是得走这般一趟。 长生冷着脸,但也没阻止,“他若是对你动手,你也不用客气!” “放心,他可不是聂大人。”萧惟笑了。 长生把人送出门去,看着满屋子的喜庆心里又烧起了一把火了,“把东西撤了!” “明天” “什么明天?!我这辈子就嫁这般一次!”长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秦阳给吃了一般! 秦阳还真的动手了,萧惟一进来他便一拳揍了过去。 萧惟也没避开,不过也不是站在那里任由着他打,而是大手一握,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拳头。 秦阳揍不下去,收回来都不行,更是气的两眼冒火,“萧大人还真的好本事!” 萧惟松开了手,“王爷过奖。”虽说他旷工了这般长时间,但是吏部那边没有下正式的撤职处置文书,他便还是有官职在身,这句萧大人也不是担不起,“不知陛下让王爷来,有何指示?” 秦阳终于收回自己的手了,冷笑道:“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你觉得父皇会有什么指示?!” 父皇现在最想做的怕就是宰了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账! “王爷便是为了这事而来的?”萧惟淡淡,显然没把他的狠话放心里。 “你——” 萧惟目不斜视,没有强势也没有退却,在带长生走这事上,他唯一觉得愧疚的便是委屈了她! “她才十六岁,她懂什么!?”秦阳咬着牙,“她跟父皇怄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你是男人!萧惟你是男人!你怎么可以这般对她!不说她是大周的嫡公主,就是一个寻常女子,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对她的羞辱!” 萧惟沉默。 “你若是个男人就该光明正大地求父皇赐婚,而不是偷偷摸摸将人带走做出这般龌蹉之事!”秦阳真的恨不得撕了他,“她身上甚至还有婚约!” 萧惟还是沉默。 秦阳说了最后一句话便猛然醒悟过来,“这就是你带她走的理由?因为她已经有了婚约,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你们既然背弃了她,我自然便要带她走。”萧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桩所谓的赐婚根本便无足轻重,不过是皇帝在羞辱她罢了! “背弃?”秦阳怒不可遏,“不过是误会罢了,最后不也是解开了吗?阿熹为了救父皇可以不要命,父皇也知道自己错了,他们已经冰释” “衡王殿下。”萧惟还是打断了他的话,“我很感激你关心长生,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的这般简单,你见到的是解开误会的陛下,却没见到他下狠手” “谁关心她了?!”秦阳没听他说完,“本王不过是不想皇家再丢脸!大周立朝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公主跟人私奔!皇家丢不起这个脸!”即便他是关心她,又何时轮到他来感激?!“即便那臭丫头真的与父皇闹的不可开交,可你又有什么资格挺身而出?!” 萧惟沉默。 “总之,我不管你们已经走到哪一步,她秦长生若是要嫁人就只能回京城由礼部光明正大地操持婚仪,光明正大地下嫁!”秦阳继续道:“你若是个男人便不要让她成为人人唾弃的淫妇!” “你——” “我有说错吗?”秦阳冷笑道:“你现在去外边打听打听,这泷州城的人是怎么说她的?我这话已经是很好听的了!” 萧惟脸色阴沉,但是却没有发作,也没有继续与他掰扯这事,而是一转说起了正事来,“王爷可曾与聂总兵会过面?” 秦阳气结。 “陛下既然派王爷来了,便是极为重视泷州这事,还请王爷告知陛下的圣意。”萧惟继续道,“若是陛下信不过萧惟,可以与聂总兵沟通,萧惟静候命令。”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秦阳没得到明确的答复如何能就这样作罢?他不知道就算了,若是他明明知道还看着他们胡闹的话,不说父皇不会轻饶了他,母妃也更不会!“你到底” “明日的婚礼取消。”萧惟转过身,面色冷凝,“但是,长生是我的妻子,即便没有婚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 “还有。”萧惟继道:“之所以取消婚礼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我不想让长生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婚礼被人闹的一团糟!” 秦阳一个茶杯砸了过去。 萧惟轻松躲过了,“萧惟静候王爷指令。”说完,拱手离开。 “你站住!你跟那殷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跟那殷家的女人纠缠不清,那臭丫头也不会捅了这般大的篓子!”秦阳要气疯了,“你真当以为你把那臭丫头给哄的团团转了便再也没有人管的找你们了?!” “我与殷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萧惟说完这话,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秦阳气急败坏砸了桌子,“臭丫头——臭丫头——”她还有什么不敢做?!弑君她敢,私奔她也做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做?! 衡王殿下恨不得把人抓来撬开那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让她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气死我了——” 萧惟回到了家里见原本喜气洋洋的装饰都给收起来了,屋子一下子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即便已经知道明日的计划是不可能继续,但是—— 他走进了屋子,见长生已经躺在床上了。 “长生。”他躺下了将人搂入怀中,便是人没动但是他也知道她没有睡着,“你若是想的话我们不必管” “不想!”长生转过身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意思!” 萧惟道:“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对不起什么?”长生道,“是我自个儿让凌光把东西都收了的。” “若不是因为我” “他说你把怂恿我私奔你还就真的听进去了啊?”长生抬起头,“你怎么这般笨!” “笨点才好,否则怎么便把你拐到手?”萧惟笑道。 长生掐着他的腰瞪眼怒道:“这般说来被你拐到手的我岂不是更笨?” “我可没说。”萧老板一脸无辜。 长生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就跟泄愤似得,“我的嫁衣我的婚礼我都等了好久好久我要当新娘子” 萧惟抱着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秦阳你给我等着!” 盼星星盼月亮的婚礼就这样被衡王殿下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不过他想要棒打鸳鸯却还是不够分量。 婚礼取消了,刘省大大松了口气,可秦阳也没觉得自个儿赢了,不过他们取消了婚礼便是说还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的,所以自个儿也消了消火气,第二天他找上门打算好声好气地在劝两句,却无意中发现了长生的脖子上有个不该出现的痕迹,当即便又暴怒起来了,也顾不得长生在场,揪了萧惟便一顿揍,虽说除了他突然间发飙萧惟猝不及防被他打中了一拳之后,其他的也都没落到身上,可还是把长生给气的,当即便要将人扔出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秦阳脸色都青了,他们居然居然——“你还没嫁人,你怎么了可以——”他说不出来了,就算他们曾经因为秦恪的算计在燕州那里便已经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如此放纵的理由! “秦阳,别让我真的把你扔出去!”长生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字一字地道,“滚!” 秦阳铁青着脸,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不能让她继续胡来!“我们谈谈!就我们两个人!” “你觉得我会跟你谈吗?” “秦长生我是你皇兄!” “我说了我已经” “不管你走到哪里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大的怒气你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着秦家皇室的血这个事实!”秦阳一字一字地道:“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父皇的女儿大周的公主!” 长生煞气大涨。 “长生。”萧惟忙安抚。 秦阳一点也不让步。 “好!谈,你想谈就谈!”长生咬着牙,转身对萧惟道:“你先出去!” 萧惟颔首:“我先去开铺子。” “滚——”秦阳怒斥。 “再吼你就滚!”长生吼了回去。 秦阳浑身哆嗦了一下,给气的。 萧惟出去了。 门被关起来,屋子里便剩下了兄妹两人,都像是吃了火药似得,一点就要爆炸。 秦阳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你既然想要成亲便也明白没有成亲便不过是苟合,为什么还要这般的作践自己!” “现在是来作践我!”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秦阳瞠目怒道,“秦长生就算你们在燕州已经可你们只要一日没成亲便不该这般做!你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若是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还有萧惟,他是男人,你这般便从了他,他心里会怎么想?现在你颜色正好他自然便没觉得有什么,可等你年老色衰,也不用年老,等过上个几年,他腻了你了,你今日的胡来便会成为他心头的刺,所有现在我骂你的话都会成为他心里头的想法!秦长生,你就算要跟父皇怄气也不该如此的不爱惜自己!” 长生眼里的冷意褪去了一些,“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大可放心便是!” “你还说”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奸生子!”长生厉色道,“你满意了吧?!” “你——”秦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继续道:“阿熹,你还小,也没有人”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不过如果说了可以让你闭嘴的话也不是说不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道:“除了在燕州那次,我们便是躺一张床上也什么都没做!” 秦阳一愣。 “你不要告诉我亲一亲抱一抱便会怀孕!” 秦阳脑门疼,疼的厉害,他到底抽了哪门子的筋非得要把这事揽上身?!她爱怎么作践自己便怎么作践就是了,就算她生出一个奸生子来估计父皇也只会帮着她掩饰!他管什么?管什么?!可是—— “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给你当了皇兄!” “彼此彼此。”长生冷笑道。 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秦阳自个儿先撤了,走到桌子旁坐下,拧起了水壶给自己倒水,一连喝了三杯这才停下,“他就忍的了?!”先前没注意,现在发现了这院子中就只有这一间屋子,也便是说他们一直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上,甚至还做了其他事情,他就忍得了?! “只有畜生才会为所欲为。”长生抢过了水壶,却发现没水了,“一杯十两银子!” “你抢劫啊!”秦阳怒道,随后便又发现了她方才似乎骂他畜生了,“我是畜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种里出来的!” “你老子不是认准了我不是他的种吗?谁跟你一个种出来?!” “父皇已经知错了!”秦阳咬着牙,“你便不能体谅体谅一下他?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父皇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你在外边风流快活,父皇在宫里面是如何过的?就算父皇再怎么对不起你,在你试图弑君还做了的时候便已经两清了,秦长生,做人得有良心!” “你不是一直说我没良心吗?”长生冷笑,“我现在去哪里找良心给你?” “你——”秦阳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她气死,“也不知道萧惟脑子犯了什么混居瞧的上你!” 这般臭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他看不如直接就便宜了那萧惟算了,免得将来她嫁出去了也过不好日子! 这般一想,心像是好受些了。 “但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回去跟父皇说清楚!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未婚夫婿!至少你得回去把这事给解决了!” “谁找的谁解决去!” “你不解决便要一辈子背着奸夫” “你说出来试试!”长生嘭的一声搁下了茶壶,差点没往他脸上砸了过去。 秦阳没说出来,“总之你不能这般任性就是了!” “你大老远跑来便是为了管我的事?!”长生决定不跟他废话了,“什么时候衡王殿下也这般闲?” “我吃饱了撑着才会管你的事!”秦阳讥讽道,“要不是父皇密旨,你以为我会来?我好端端的在常州省亲舒舒服服的跑来你这里受什么气?!” “常州省亲?”长生挑眉,“你跟顾绮成亲了?” 秦阳顿时一脸防备,“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长生耸耸肩,“自然是恭喜恭喜八皇兄了,怎么说我跟顾绮也算是相识一场,没给八皇兄贺礼还真的是有些不够意思,不过也不及,以后慢慢补回去就是了。” 秦阳傻了才会信她真的是要恭喜他!不过他们已经成亲了,就算她要报他阻止她嫁人这仇也没法子,有本事她就回到他们成亲那一日报仇去!至于顾绮,他就不信了他们夫妻还敌不过她们那所谓的相识一场!就算受了她的影响,她还能影响一辈子成?跟顾绮过一辈子的人可是他!“不急,等你八皇嫂生下麟儿,你再一并恭喜也不迟。” 长生问道:“有孩子呢?” “还没!”秦阳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要对他孩子下手似得。 长生哂笑,“放心,就算我跟你有天大的仇也不会对你孩子下手!” “你也没这个本事!” 长生耸耸肩,“不过你毁了我期待已久的婚礼,这笔账总是要算的!” “我还怕你不成!” 明明剑拔弩张的,但吵着吵着便莫名其妙地便过去了,秦阳也觉得莫名其妙的,绝对不会承认什么血浓于水兄妹情! “他真的忍的了?” 长生拿了被子就砸了过去。 秦阳躲开了,气的跳脚,“臭丫头你想要人命啊!” “杯子一百两,三杯水三十两,一共一百三十两,交了钱才能出我这个门!”长生气势汹汹。 秦阳瞪大了眼睛,“你想钱想疯了!” “加倍!” “你——”   ☆、416 出事 衡王殿下最终还是给了银子这才走出了萧家铺子,临走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瞄了瞄萧惟的下半身,瞄的萧惟浑身一凛,瞄的长生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长生姑娘坑了衡王殿下一大笔,但是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她不就是嫁个人,那般多人跑出来指手画脚做什么?更可恨的便是他们自己也居然瞻前顾后的! 奸生子—— 她居然连这个也给想到了,是不是根本便没打算真的跟过去彻底断绝?! “我想我们的孩子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萧惟很感激她,便是他从未说过甚至没有想过这个,她却为他想到了。 长生抱着他,委屈难受的厉害,“我难受!我难受!我不甘心!萧惟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嫁个人都要那般多人出来指手画脚?凭什么我不听他们的我的孩子就成了奸生子?!我们光明正大没碍着谁也没伤害谁,为什么就成了万夫所指?我难受!难受!” 萧惟抱着她,任由着她嚷嚷叫嚣。 “你就不能说句话?” “我爱你。” 长生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萧惟萧惟萧惟” “谢谢你。”萧惟抱紧了她,或许这般长时间的近乎荒谬的坚持便是因为这个吧,即便已经走出了那肮脏身世带来的痛苦,可仍是受着它的影响,以至于潜意识中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将来受人一句闲言!” 他说出了这话,便是将心底已经退痂的伤口又挖了开来。 长生看着他,“萧惟,过去了。” “嗯。”萧惟笑道,“过去了。”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出生!”长生正色道,“等解决了殷家这事,我们便回京!即便我不要长生公主这身份也得让皇帝同意将长生公主嫁给你先,然后我们再走,去过我们的小日子!” “好。” 长生抱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自私了,“对不起萧惟。”她一直以来都只顾着自己,因为心里不痛快,心里难受,她拉着他私奔,便是成亲,也是她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过的舒坦,她从未深究过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因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疼她,舍不得委屈她,更是因为他并未完全摆脱身世的束缚。 “说什么呢?”萧惟皱了眉。 长生笑着,低头亲了他的唇。 萧惟也便把这事揭了过去了,情意绵绵腻歪了半晌,便想起了衡王离去之时的神色,“你与衡王都说了什么?他离开的时候” “别理那龌龊的混账!”长生咬牙切齿,“等我们回京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萧惟更是奇怪了,不过她既然不说也便不问了,“好,等用完了他之后再狠狠收拾他。” “对!用完了便甩了他!” 萧惟笑了出声。 长生觉得身心舒畅了。 秦阳阻止了婚礼,也知道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至少短期内不会,不过却不保证以后也不会,虽然他说不过长生,但是他可以把萧惟给困住了,让他即便想胡来也没机会!直接将人给困在了衙门里面,看他怎么回去胡来! 这衙门里多了一个人,自然会引起人注意的,尤其是一直注意着衙门动向的人,可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有,他屡屡去那萧家包子铺,又是怎么回事? 全家那宝贝疙瘩闹了那般一出可以说是童言童语,不必深究,可是这一个来历不明的成。人屡次跑到那萧家包子铺,每一次出来脸色都不是很好,还有那萧老板,他经常跑衙门是怎么回事?因为之前那桩案子?若是,可为什么去衙门就跟回家一样?这哪里是去协助调查的?还有那包子铺已经继续营业了,衙门哪里还会追究当日的事情?连当日听说吃了包子铺里面的东西坏了肚子的全家宝贝疙瘩都跑到萧家包子铺去说要嫁人家老板了,哪里还会追究当人吃坏人的事情? 这萧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家都想打听,但是却没一个人能够打听的出来,不过衙门又来了一个身份似乎不简单的人,那萧老板也是来历不明,动作也是不断,但也没见发生什么大事,渐渐的,还在观望之中的商户也都松了口气了,相信了先前水师总兵不过是巧合碰上了海贼才出手的说辞。 随着海上风暴多发季节的到来,大大小小的商船陆陆续续地回港,也带来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先前见情况不对的走货商都跑回来了,泷州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泷州城的港口表面上是归朝廷管辖,可实际上却已经被几大商行给分割了,各大商行占据一方,用作商船停靠与装卸货物,各家各占山头,互不干涉。 不过都在一个港口,各家到底有多少艘商船回来,也都是一目了然的,有经验的甚至还可以根据商船的吃水量与码头搬运工的搬运方式判断这艘船价值多少。 出海风险极大,这话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即便是实力雄厚的极大商行,甚至经验丰富的全家也无法保证出去的船都能带着货物平安回来。 海贼不赶尽杀绝,但是对货物可是雁过拔毛,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在港口,除了满载而归的喜悦,还有空手而回的灰头土脸,甚至也会出现出现死伤的哀嚎,但能够回来已经算是很好了,当然了,也有回不来的,那些葬身在海上风暴中的,即便避开了风暴多发的季节,也还是会有突发的情况发生,所以,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大幸。 当然,历经多年的发展,这种人跟货都回不来的情况也不多见,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十年前全家大爷全英杰那事,可这个夏天是怎么回事? 殷家的港口居然一艘船也没有! 一艘船也没回来! 除了之前殷辉带回来跟不久前送出海的两艘,殷家还有八艘货船在海上,按照计划都该回来,可是当第一场风暴刮到了港口,殷家还是一艘船也没回来! 殷辉哪里还坐的做?! 殷家靠什么支撑?不就是这满载而归的船吗?可现在居然一艘也没回来!即便是真的出事了,也不可能一艘也没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冲着他来的!一定是! 也就在殷家上下惶惶不安,那些船员的家属也开始找上殷家的门时,黄家商行,也就是这泷州的另一个大佬,好心送来了一个消息。 殷家的船都给海贼给劫了,连人带货带船? 当时他们一艘船正巧跟殷家的商船一起回航,一同遇到了海贼,他们的货都给海贼给劫了,因为他们没有反抗,所以海贼依照惯例没伤他们的人跟船,让他们走了,但是对殷家却完全不一样,连人带船带货都给拉走了,还放话说凡事殷家的船都逃不过! 虽说存在竞争关系,但殷辉还是信了黄家的话,让人备了谢礼送走了黄家的人之后,便将殷璃给叫到了跟前:“阿璃,二叔要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有事交代管事就行!” 殷璃也是听到消息了,担忧不已,“二叔,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殷辉神色还算是平静,“二叔能过处理。” “好。”殷璃咬了咬下唇,便是还有满肚子的话,但看着殷辉的脸色,她还是没有说出来,“二叔你放心,我不会让家里出事的。” 殷辉出门去了。 随后,殷家商行为什么一艘船也没回来的原因也传开了,黄家虽说给殷家带去了消息,可到底是对手,这时候不趁机落井下石难道要雪中送炭? 殷家商行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每次出海几乎都满载而归,像是有千里眼似得,总能避开海贼,便是碰上了风暴了,也居然能够化险为夷,早便让人看红了眼了! 这消息一经传出,殷家还好,殷辉虽然不在,但是走之前也都安排好了,身边也还有几个得利的管事,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可商行那边就闹的厉害了,船员的家人都闹上门,跟殷家要他们的家人,还有那些与殷家合作的走货商,更是赖在商行不走,非得见殷辉。 “殷小姑娘没向你求救?”长生姑娘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没忘记调侃调侃难得回来一趟的萧老板。 萧惟狠狠地亲了她,“我都半个月没回来了,你便只跟我说这些?!没良心的坏丫头!” “糟了糟了。”长生惊呼,“这才被秦阳那混蛋奴役了没几天便是连说话也学着他了?这衡王殿下什么时候修炼了一手如此了得的蛊惑人的功夫?” “我想你!很想很想你!”萧惟才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跟她斗嘴上了,他是偷偷溜回来的,而且只能留一个时辰,“长生,你有没有想我?” “怎么不想?想的连觉也睡不着了。”长生道。 虽说说的没什么诚意,但萧惟姑且还算是接受了,“我得出远门一趟。” “要有大收获了?”长生挑眉。 萧惟笑道:“殷辉都让你给逼到绝路了,哪里还不狗急跳墙?” “什么我逼到绝路了?”长生佯怒,“我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也就开开铺子,虽然最近生意是好了不少,可我这赚的都是辛苦钱,你可别冤枉我!” “好好好。”萧惟失笑,“不冤枉你。” 长生看着他弯起的唇角,磨了磨牙,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萧惟吓了一跳,不过对于这送到嘴边的艳福自然也是紧紧把握住了,痴缠许久,他抚着她的背抑制着内心的暴动,“别担心,我很快便会回来。” “我如果说陪你去的话,你一定不会答应吧。”长生靠在他的身上,她想他,很想很想他!想的想把秦阳给大卸八块了!“不过你答应的话估计我也去不成,这殷辉现在被逼到墙角了,难免不会怀疑上我们,我啊还是好好的呆在这里迷惑视线吧。” 萧惟倒是被这话给惊了,“要不你搬到衙门去?” “跟秦阳一个屋檐底下,我怕殷辉还没来便已经让他给气死了。” “不许说这死字!”萧惟咬牙道。 长生失笑,“好,不说。” “我不会有事的。”萧惟道,“这一次也没打算正面与他们接触,只是为了摸清楚殷辉的真正底细,另外便是试试海贼的情况,不会有事的。” “嗯。”长生颔首。 萧惟抱着她沉默半晌,“还记得你跟我说过要我好好立功的话吗?” “现在不也是在做?” “是。”萧惟笑道,这般拼命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殷家,更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是你给我的机会。” “不。”长生摇头,“是你自己挣来的,没有你在水师的那几年,今日即便有我在,聂永成也不会敢用你。”顿了顿,又道:“萧惟,是你自己挣来的,不过这次我可不会让人再让你做白功,该是你的都会给你,谁敢不给我饶不了他!” “好啊。”萧惟笑道,抱着她更不愿意松手。 长生腻了他半晌,“殷小姑娘真的没找你?你现在住衙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收人家的信,你说” “你八皇兄看着呢,若是我有什么不轨,不用你出手他便将我给撕了。”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挑眉:“然后便来嘲笑我有多蠢?” “其实他挺关心你的。”萧惟道。 长生耸耸肩,“我也挺关心他的啊?每天给他送早点过去。” 是,每天都送早点,不过也没少收银子。 铺子往来交易的大部分是铜钱,可送去衙门的早点,回来的都是银子,而且数目不小。 不过这些萧惟不打算说出口,自家人自然帮着自家人的,而且被秦阳给拘在衙门的时间里面,这是他唯一的消遣,看着他黑着脸手下早点,不情不愿想吃人似得把银子交出去,一整天都心情愉悦,不管衡王殿下再如何作妖,也都能轻松应对。 “以后继续送。” 长生问道:“他不去?”说完,便自个儿答了,“也那破身子去了也是碍事。” “我们能不能不要说他了?” 长生眉眼弯弯,低下了头,当然不能将大好时光浪费在衡王混蛋上了。 萧惟离开的时候心底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尽快解决这些事情,带着功劳回京去向皇帝陛下讨人!他要娶她,他要娶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要娶她!   ☆、417 乱了 萧惟走了,整个宅子便又安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长生趴在屋子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似乎被抽走了似得,便是连铺子也不开了。 凌光有些担心,她从未见过主子这个样子,“姑娘若是不放心,不如” “不。”长生摇了摇头,“我不能去,甚至整件事都不能有我的存在。” 凌光一愣。 “皇帝派秦阳来便是要把这功劳给他,虽说当初那道遗诏可能有其他的目的,但他既然写了便是将秦阳也放入考虑范围,而且,如今剩下的这几个皇子算来算去也就他秦阳最有资格、也最合适。” “姑娘是说陛下有意衡王?” 长生嗤笑,“不然他还能有意谁?秦靖吗?要是他真的有意秦靖便不会在秦韶谋逆的时候那般做了,在他的心里,秦靖不过是一颗用完了便能丢了的棋子,哪里配给他的宝贝皇后当嫡子?” “若是如此,对姑娘也是好事。”凌光道。 长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耸耸肩不置与否,继续趴桌子,她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去,不是不想与他一同面对危险,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只是不行,不是顾忌他男人的尊严,更不是想让他的功劳不沾上她的关系,撇清他是靠着长生公主才上位的嫌疑,而是,她现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 若是她插手了,甚至被人觉察出了这件事里面有他一丁点的痕迹在,所有人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管萧惟立了多大的功劳,不管这件事到底有多利于的海贼的处置,都会转到了长生公主觊觎大周江山的大阴谋上。 萧惟不但不会有功,还会被冠上狼狈为奸的污名!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绝对不能是他拼命的结果! 所以,这件事她只能看着只能相信他! 萧惟悄然离开了泷州城,在泷州东北沿海的一个小渔村里面暗中与聂永成见面,聂永成脸色不是很好,不过换做是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怕也都不会好。 就在半个多月之前,离泉州两天航行的一座孤岛上盘踞的一小股海贼被另一股势力给剿灭了,这孤岛现在成了另一股势力的地盘,这股新的海贼悬挂着黑色骷髅头的旗帜,对外没有正式的名号,这海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情况屡见不鲜,本也没怎么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接下来这骷髅海贼所做的事情却在海贼圈子里引起了颇大的注意。 在抢劫商船的时候,大家都有默契,为了生意长久做下去,一般不会动人跟船的,只是劫走货物,但是这骷髅海贼却是吃相难看,将人跟船连带着货一起都给劫走了,而且奇怪的是他们只是劫殷家商船的货,像是跟殷家有仇似得。 这般不守规矩的自然不受欢迎,可还没等其他大鱼发作要把它这不守规矩的小鱼给吞了的时候,他们却先一步示弱,对外宣称他们就是跟殷家有仇,就是冲着殷家来的,他们的老大跟殷家有天大的仇恨非得要把殷家给搞的连饭也没得吃的地步!至于自己不守规矩一事,他们也愿意做出补偿,将掠夺而来的三分之二的货物转送给其他人,请大家行个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贼的最终目的便是追逐利益,现在不用出手便能白得东西,大家自然便爽快同意了,反正没了一个殷家也还有其他,泷州的大商行多得是。 一个只有几百人突然间冒出来还是专门找人寻仇如此任性的小团伙,能成什么气候?要是敢作妖,到时候灭了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正常情况之下的推论。 可若是海贼与殷辉有更大的利益往来,这点区区小利益自然便进不了他们的眼了,也便是说,这被外人称为骷髅帮的新海贼便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不管是哪种结果,谁也不会想到这股“海贼”居然会与朝廷有关系,甚至还是朝廷的正规军! 聂永成在得知了这个计划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大周水师的威信将会大受打击,可他还是接受了,不是因为长生公主,而是因为这对大周水师来说或许是一个突破! 这两年以来,大周的水师的确发展的很快,在内陆之中也算是打出了名气,只是却一直不敢出海。 即便在河道上如何的威风,可若不能在海上站稳脚跟,便什么也不是,而且他很清楚朝廷如此重视水师,不惜下大成本扩大水师并不只是为了清除内河之中的水匪,大海,才是最终的目标。 这一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实战的机会,也或许会成为解决海贼问题的一个突破口,所以,他没有反对,在朝廷还没下明确的指令之前他便已经着手准备了,挑出了精湛的人手组建了这股“海贼”,抢占了这个孤岛,过程也很成功,也并未引起其他海贼势力的重视,而在衡王同意了这个计划之后,便开始真正地动手。 “公主没来?” 萧惟摇头,“她不会插手这事。” 聂永成挑了挑眉,“看来她也是真心对你。” “她从未不真心过。”萧惟道。 聂永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你心中有数便行。”随后便进入正题了,“现在殷家的人船货都在岛上,货大部分已经按照事先的计划转送给了其他海贼团伙,这人跟船都在岛上,给殷辉的勒索信也送出去了。” “我离开泷州城的时候殷辉也出远门了。”萧惟道,“除了泷州之后便没了踪影。” 聂永成皱眉:“你们没有派人跟踪?” “被甩掉了。”萧惟道。 聂永成冷笑:“看来本事还真不小!” 的确本事不小,派去跟踪殷辉的是秦阳带来的人,据师父所说他们出自同一个地方,皇帝派这般的人陪衡王来除了看重这件事也是看重衡王,而便是这样也还是让殷辉给逃了,自然是本事不小! “岛上可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人来了。”聂永成道。 萧惟颔首,目光沉厉。 秦阳没去前线,但是也没闲着,让人暗中添油加火,让原本便乱的殷家商行乱上加乱了,殷家先前不是到处放谣言说长生不知廉耻蛊惑男人私奔吗?衡王殿下便说他殷辉出门不是为了解救船员,而是跑路了,还卷走了殷家所有的钱财,这谣言其实并不靠谱,可在这般人心惶惶的情况之下,什么都可能成为计划矛盾的导火索,船员的家属更惊惶了,冲进了商行之中果真找不到殷辉,便跑去殷家大宅去了,不过没能闯进去,只能在门口谩骂。 后来一夜半夜,殷家商行的一个船员被人给丢上了岸,身上带着海贼的勒索信,发现他的是衙门的巡视队,这是水师总兵来了之后的后遗症,水师总兵没对泷州的地头蛇如何,但是却将衙门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州丞大人不得不为了平息总兵大人的怒火,弄出了这般一个巡视队,不过谁也没把这巡视队当回事。 既然是衙门巡视队发现的,自然就送到衙门去了。 州丞大人知道了这事之后顿时慌了,立即派人将人送去了殷家,生怕惹了麻烦似得,也因为太过惊慌了,也没想到这事应该保密的,所以,第二天消息便传的整个泷州城都知道了。 船员的家属知道自己的家人还活着,还有活着回来的机会,大喜之下便更加咬着殷家不放了。 殷家商行的管事是收下了勒索信了,可主子不在他们也没法子处理,尤其是那勒索信上的金额实在不低。 后来,又曝出了那带回勒索信的船员家属去商行接人的时候,商行的人不放,双方爆发了肢体冲突。 那船员的家属最后是拼死才将那船员给救了出来,随后便从那船员的口中得知了另一件事,也得知了为何殷家商行的管事将人扣着不让回家。 原来在他回来之前,海贼便送了另一个人回来,那人还是一艘船的船长,可海贼却久久没有收到殷家的回信,只得再送他回来,说若是他也一去没有消息,便杀人毁船! 这下子更是捅了马蜂窝了。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先前还有一个人带着勒索信回来? 为什么殷辉突然间要出远门? 殷家的船都被海贼给劫走了,他还出什么远门? 他想干什么?! 家属们慌了,那些跟殷家商行有生意往来而且没有结完账目的商家也慌了,殷辉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若是殷老板要跑怎么会自个儿一人跑?他的女儿还有最疼爱的侄女也都还在殷家呢,他怎么会跑? 殷家商行的管事如是解释。 不过很快便又人说,殷辉根本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当初他明明是靠着杨家起的家,还是杨家的赘婿,可他非但没有感恩,还在杨老爷死了之后将杨家改了姓,侵占了杨家所有的一切!这还不够,他为了彻底摆脱杨家,明明有两个亲生的女儿却都不用来招婿,而是大老远把早就断绝关系的兄长之女,他的侄女给接来,用他来招婿,这般将来接手他生意的便完完全全没有杨家的丁点血脉了,而都是殷家的!这就是为什么殷辉要把两个亲生女儿嫁出去让侄女招婿的原因!还有,殷夫人的死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什么? 殷夫人的死也跟他有关系? 难道不是海贼做的,是他让人做的? 这当然不是,就算他害殷夫人杨氏也绝对不会给自己戴绿帽子,但是趁乱让下人疏忽一下,让殷夫人有机会逃出去,然后碰上海贼,自然便是死路一条了,不过他怕是没想到海贼会直接给他戴了这般一大顶绿帽子! 殷辉真的如此狠心,明明殷夫人杨氏都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了,他却还要痛下杀手?早怎么不是,杨氏也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啊! 据说是那杨老板早就已经发现了殷辉的狼子野心,所以在殷夫人杨氏生了两个女儿之后便偷偷给殷辉下了药,让他再也无法生育了。 绝人后嗣,这是多大的仇恨? 杨老板死了,自然就只能报应在了她女儿身上了。 可是不对啊,海贼上岸他殷老板也预测不了的啊?难道在那般混乱的情况之下他还能想起来要趁着这个机会害自己的结发妻子? 这个 难道 不会殷老板早就知道海贼上岸吧?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殷老板疯了才会让海贼上岸来抢劫自己,还有,就算殷老板疯了这样做了,可现在海贼可是将他的一大半身家都给抢走了,还勒索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分赃不均。 说不通说不通! 那天晚上殷家可是来了很多人,都是十分有分量的,若是这些人被海贼给杀了 那泷州 天啊! 难道这便是殷辉的目的? 牺牲一批货,换来泷州各大家大乱,他可趁机从中渔利?正如当年他趁着全家出事,抢了全家不少地盘,在泷州占据了一块地盘,成为人人尊称的殷老板,彻底摆脱了杨家女婿的身份! 那所谓的被砍了一刀怕也只是在做戏,不然怎么当时说的好像严重的就要死了,转眼便能够出远门? 他殷老板怕唯一失算的便是水师总兵居然突然跑来泷州城访友了。 众人心惊,后背一阵冰凉。 “把殷辉交出来!” “开门!开门!”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殷家门前,乱成一团,甚至已经有人砸殷家大宅的朱红色大门。 殷家之中,殷璃脸色发白,不管是外边汹涌的人,还是疯传关于殷辉的事情,她都无法承受,“让家丁们一定要给我守住了,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她相信二叔绝对不会就这样逃了的! 他怎么会丢下这个家不管,丢下她不管? 一定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搞垮殷家! 一定是! 管家脸色也十分的不好,“小人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外边的人已经疯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怕是挡不住,若是被他们冲进来了,小姐的安危怕是难以保证!”说完,便建议道:“不如小姐先离开这里去别院哪里躲两天,等老爷回来再” “可是我答应了二叔她不在的时候不会乱走的!”殷璃咬着牙,“而且现在家里这个样子,我怎么可以离开?!我若是走了,二叔也不在,谁来保护这个家?!” “可是小姐” “我不走!”殷璃咬着牙道,“即便我做不了什么至少我可以替二叔守着这个家!现在是二叔最艰难的时候,我不能丢下他丢下这个家不管!” 管家也无法,只得继续让人加强门户了,所幸为了防御海贼,殷家在门户上都防的极严,除了大门之外,里头也是重重关卡,只要严加把守,便是外边的人攻破了大门短时间内也闯不到这里来,“希望老爷早日归来。” “你也觉得二叔不会回来?”殷璃咬牙质问道。 管家自然不敢应,忙说老爷一定会回来的。 殷璃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来,现在二叔不在,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你下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即来通知我!” “是。” 殷璃一个人坐在了屋子里,满目奢华,可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当年在青云寨的那个小屋子,那屋子虽说也摆了不少好东西,可是与眼前的相比简直便是不能看,可是可是 “萧大哥,你到底在哪里?” 二叔不在,她唯一想到的人便是他了。 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的回音,她不明白为何那一日他愿意来见她,如今却是视而不见,甚至不管她写了多少封书信给他,他都从不回一封! 他不是跟那顾氏闹翻了吗? 她打听过了,他们没有办婚礼,那早便已经做好了的嫁衣还在绸缎铺里边放着,他甚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去见顾氏了,他们不是已经闹翻了吗?为什么他还是看不到她? 为什么?! 殷璃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来人!来人!” 外边的丫鬟听了声音赶紧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找到萧公子,告诉他,他若是再不来帮我,我便没命了!”殷璃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眼眶暗红,蓄满了泪水,“告诉他我求他来救我,我求他了!” 丫鬟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忙应了一句是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殷璃冷静了一些,走到了书桌旁花了小半个时辰写了一封信,“把这封信交给他,什么也不用说了!” “是。” 殷璃站在屋檐之下,即便殷家庭院深深,可还是能够听到外边的叫嚣声,而此时乌云漫天,风暴便要来临,“萧大哥我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狠心? 怎么可以? 丫鬟拿着信却没有亲自去送,现在外边乱成那个样子哪里敢出去?所以她找了一个粗使的家丁,给了一两银子让他将信送给萧家老板。 堂小姐跟那萧老板的事情早便传的殷家上下皆知了,这家丁自然也是知道,不过也没想那般多,直接将信给送到了萧家包子铺,也没亲自交给萧老板,只是给了铺子一个打杂的妇人。 凌光穿着普通妇人的裙子,头上还裹着头巾,自然,这是她主子要求的,说是为了包子铺的形象,不要吓跑了客人,所以被认作是妇人也是正常。 便是青龙也给换了一身,两个人待在铺子之中,对外宣称两口子,是萧老板小两口雇来帮忙的。 至于萧老板,左邻右舍的只是知道他被衙门的大老爷看上了,要去衙门做饭去了,整日整日的不在家,这铺子的生意自然是顾不得的,所以便雇佣了这不怎么爱说话的夫妻,虽说这夫妻不怎么爱说话,但人也没什么,大家相处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倒是那萧家娘子没怎么出门了,不知道是受了先前谣言的影响还是怎么地,就是很少出门,后来一次出来了,整个人精神不是很好,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传闻说萧老板似乎厌弃了萧家娘子,打算不要她了,不过也有人说萧家娘子有了身孕了,正害喜呢,所以精神才不是很好,所以萧老板才雇佣了人来帮忙,不让她劳累,至于自己也跑去衙门当差去了,就是想借衙门大老爷的势,好让殷家不再找他们麻烦。 这些传闻怎么传出来的,长生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也没打算去追究,倒是秦阳给气了个半死,她那个鬼样子哪里像是怀孕?!可听着听着,衡王殿下也开始怀疑了,毕竟长生的精神真的不是很好,萧惟虽说去了前线,也虽说被他拘着大半个月没回来,可若是因为这些她心里不痛快的话,第一时间便会来找他麻烦,怎么自己儿折腾自己?所以或许,她真的 “什么信?” 凌光接到了信件之后面无表情地将信送到了主子的手里。 秦阳也总算将目光从长生的肚子转移开了。 长生只当没听见,笑眯眯地拆那信,丝毫不在意那信封上写着萧大哥亲启几个字。 被直接忽视了的衡王殿下一阵气结,随后决定今天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怀孕!她要是敢骗他,他打断萧惟那臭小子的腿! 不,撕了他的皮!   ☆、418 动手 长生笑眯眯地看着手里的信,一字一字恳切哀求,句句情意浓浓,看的人连开始当笑话来看的心情都没了。 很不爽! 十分的不爽! 即便这信的主人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搔首弄姿的小丑罢了,可仍旧是觉得不爽! 谁会真的为自己心爱的男人被人窥伺而高兴?! 秦阳自然感觉到了眼前这臭丫头情绪的变化,眉梢一挑没经过她的同意便将她手里的信给夺了过来,一看之下便是不怀好意地笑了:“哈,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挺有魅力的,不过他长了那样一张脸,将这小姑娘家家的迷晕头也不奇怪。” 长生也没生气,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是自然,连我都没逃过,更何况是这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秦阳气结,“你还得意是吧?!”一抖手中的信件,“瞧吧,这才只是开始,你若是真的嫁了这臭小子,往后就等着看他左拥右抱,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吧!” “衡王殿下是在说自己吗?哎,没想到顾绮好好的一朵花居然给你这” “秦长生你敢给我说下去试试!”秦阳黑着脸警告。 长生耸耸肩,“没事没事,怎么说我与顾绮也是相识一场,等以后见了她好生安慰她一番便是了,不就是个男人?这天下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你还想给我戴绿帽子不成?!”秦阳气的脸都绿了。 长生诧异,“八皇兄你说什么?我们可是兄妹,怎么给你戴绿帽子?” “行!”秦阳觉得要是继续下去必定会被她给气死,“你爱找不着!”随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开始的怀疑上,“你老是跟我说,你跟萧惟那臭小子真的没有做过不该做的?” “你干脆问我是不是怀孕了不就得了?”长生道,“用得着如此拐弯抹角?” “你——”秦阳咬牙,“你还没嫁人,你到底能不能有些廉耻!?” “能当饭吃吗?”长生反问。 秦阳不跟她废话了,“那你说你到底有没有?”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你——” 秦阳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了。 “等等。”长生却叫住了他。 衡王殿下怒然转身,“你还想怎么样?!我连你一口茶水也没喝!”还想坑他银子?! “瞧八皇兄说的,不就是一口茶水吗?说得好像妹妹我连一口茶水都舍不得似得。”长生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呐,请。” 秦阳若是还学不乖那便真的白花了那般多银子,“有话便说!” “八皇兄在衙门呆着也挺无聊的吧?”长生微笑道,不然怎么一直盯着她不放?“不如做做好事打发打发时间如何?” 秦阳眯起了眼睛,她秦长生会做好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冒出来,“说!” “既然八皇兄这般可怜这殷家小姑娘,不如便出手相救,说不准还能博得美人心。”长生指了指桌上的信件。 秦阳顿时便明白她的意思了,感情是想要借刀杀人?“放心,即便你八皇兄我再英明神武地去拯救她,她也不会移情别恋,谁让你八皇兄我没长了一张好脸?!” “你帮不帮!?”长生拍桌子道。 翻脸无情! 该死的臭丫头! 秦阳咬牙,“说,你想我怎么帮!” 长生姑娘这才满意笑了。 殷璃一直等一直等,可是都没有等来萧惟的回信,问了送信的丫鬟,那丫鬟自然不敢说不是自己去送的,甚至还保证自己是亲手送到萧惟手中的,殷璃更是伤心,但却仍不愿意绝望。 可外边的人绝望的心情却是与日俱增,每过去一日,他们家人回来的机会便少了一份,而殷家,他们一直敬仰一直卖命的殷家却一直闭门不见,连出来安抚解释一下都没有。 他们疯了,更加的疯狂地砸大门。 再牢固的大门也经受不住一群陷入绝望中没有理智的人,殷家的第一道防线攻破了,虽说后面还有好几道的防线,但毕竟不是海贼,其中好些个都是妇孺,剩下的不是孩子便是老人,青壮年也不过是少数,总不能拿对付海贼的那一套来对付他们,而且大家都是一起为殷家卖命的,难免会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而殷辉的久久未归也让他们心生不安,此消彼长的,殷家的门户一道一道地被打开。 家属们一边打砸一边抢夺,一路往殷家后院腹地而去。 殷璃惊慌失措。 “小姐,请您马上随小人离开!” “不!” “小姐,那些人都疯了,你若是不走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 “请小姐马上随小人离开!” 殷璃不想离开,可是外边的骚乱声越来越近,那些人叫嚣着要杀了二叔她不得不走,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走。 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护着殷璃从后门离开。 这时候,闯进来的人也红了眼了,被眼前殷家的富贵给刺红了眼了,他们的家人虽说都是为了殷家卖命,但是殷家他们却是没有机会来的,尤其是这后院,富丽堂皇的简直让他们觉得到了天堂,原本便已经放纵的情绪更是如脱缰的野马了,殷家不仁不义,明明有银子却看着他们家人被海贼杀死,他们为什么不能抢殷家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妇孺,她们没了男人便更渴望钱财,她们要养孩子,要生活,抢!抢!抢!能拿都拿,能抬走多抬走! 这是我的! 我的我的! 你滚开—— 啊! 一片混乱,倒是给了殷璃顺利逃出去的机会,不过没走多远,便被衙门的人给拦下了。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州丞刘省。 刘大人一脸正气,说是听说了暴民作乱带人来镇压暴乱的,还说只要有他一定会保证殷小姐的安全。 一边让人将殷璃护送去衙门,一边指挥着带来的人从殷家后门进入殷家,抓拿暴民! 管家暗叫不好,可这般情况之下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前去平乱拯救殷家的衙门众人! 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拒绝刘省的好意不去衙门,而是护送殷璃去别院暂避。 刘省好说歹说都没能拦住,只好派了几个最得力的手下护送他们前去。 管家心更沉了,觉得衙门此举监视多于保护,只是主子不在,殷璃又是一副不顶事的,他再多说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接受。 刘省带着人进了殷家。 殷家的乱子持续了整整一天才结束,还是衙门的人最后发狠了若是再不走便要杀人,甚至还真的杀了一两个,这才将人给驱散了,至于殷家的东西,能够保住的也便是那些一个人无法抱走的。 殷家如暴风雨肆虐过后一般,一片狼藉。 而远在海上孤岛,被称为骷髅帮的海贼地盘上也是厮杀了一整天,比起这个,殷家那小小的骚乱算什么? 海上的布置最大的目的便是引出殷辉到底跟哪一股海贼勾结,可结果却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前来攻击孤岛要剿灭骷髅帮的海贼不止一股势力,这东南海上打的出名号的海贼团伙都来了,看起来像是要瓜分骷髅帮手中的东西一般。 可是殷辉在这些人当中。 便是做了伪装,可萧惟还是认出来了。 便是事前便有了充足的准备,孤岛上还是损失惨重,若不是后续接应及时,萧惟估计自己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孤岛了。 殷辉比他们所设想的还要难对付! 派去乔装海盗的几百人,最后活着回来的也只是几十人,聂永成的脸色凝重的有些扭曲。 “可还要继续?” 萧惟握紧了拳头,“我们没有退路!”若是就此作罢,不但那几百个兄弟白白送死,也会继续助长殷辉的势力,“我们在海上对付不了这些海贼,但是却可以在陆地上对付殷家!大人,如今的水师岸上与海贼作战能有多大胜算?” “我马上调水师往泷州!”聂永成道,在海上水师不是海贼的对手,但是在岸上却未必,再者,海贼便是倾巢而出又能有多少人?如今的水师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摆设了! “一定要秘密行事!”萧惟道,“不能泄露出去水师的最终目的是泷州!” “你担心水师之中有奸细?” “谨慎些并无坏处。”萧惟道,“殷辉能让他们为他出手,必定是对他们极为重要,殷辉在泷州扎根多年,必定有不少人脉,水师这两年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朝廷迟早是要对泷州下手的,殷辉不可能不防。” 聂永成点头:“我会安排妥当。” 萧惟没有久留,他担心在泷州的长生,殷辉的势力比他们所预计的还要庞大,若是他不管不顾对长生出手的话,长生必定会有危险! 长生吓了一跳,任谁大半夜睡的好好的突然有个人爬上床都会吓一跳好吧?还好她的胆子够大,而且第一时间便认出他来了。 “怎么了”话还没回来,便皱了眉,“受伤了?” 萧惟抱着她,“没有。” “都闻到味道了,还说没有!”长生恼火了,“起开!” “我没事,别担心。”萧惟没动,“让我抱抱。” 长生气结,“你要是真的不想我担心的话便起来!” “长生” “叫祖宗也没用!”长生恼火道:“再不起来便再也不要上我的床!” 萧惟笑了。 “笑什么?!” 萧惟当然不会回答她这问题,不过还是听话起来了。 长生瞪了他一眼,便下床去将烛火给点燃了,也终于看清楚了萧惟的脸,脸色还不错,“哪里受伤了?” “手臂上。”萧惟老实交代,“别担心,只是皮外伤罢了。” “我都闻到血腥味了!”长生一把拍开他的手,可拍了之后便后悔了,“你便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真的没事!” 长生狠狠地瞪了他,“来人!” 外边早便候着的人当即进来了。 “拿水和伤药来!” 萧惟想阻止,虽说不严重但还是不想她看到,更不要说让她亲自给他包扎了,不过看着长生黑着的脸,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了。 水跟伤药很快便送来了。 长生脱了他的上衣,便见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又气又心疼,打开了绷带之后更是倒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说的皮外伤?!” “我” “闭嘴!”长生一个字也不想听他说,黑着脸给他重新洗了伤口,上了药,再换了干净的绷带。 旁边的人很识趣地端着东西出去。 “长生,这伤真的没有大碍。” “得断了才有大碍?!” 萧惟忙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听你的话保护好自己,我” “谁伤的?!”长生没有听他说完,杀气腾腾地道。 萧惟神色一肃,“我不在的时候泷州可有什么事情?” 长生也敛了情绪,“出事了?” 萧惟颔首,将事情简明地说了一遍,“我们怕是低估了殷辉了。” 长生神色也凝重起来,“海贼劫走货物必定要转手方才能够换取金银钱财,可自己上岸风险太大,而且也没有资源,所以殷辉便成了他们实现最后利益的关键环节,开始的时候我只是猜测殷辉最多不过是敢与一两个股海贼往来,不想他的胆子这般大!” “我跟聂大人的建议是先将殷辉控制起来,掐断海贼与内陆的利益往来。”萧惟道,“然后交给水师解决。” 长生皱眉。 “你担心会激怒海贼?”萧惟见她蹙眉,便道。 长生颔首:“如今的水师的确今非昔比,但毕竟不过两年的时间,能不能应付失控的海贼还是未知之数。” “放心,聂大人既然敢应承便是有把握。”萧惟道,“倒是殷辉,殷辉这次必定会带着船员回来,到时候他可便是为了救自己的船员不惜以身冒险的英雄,若是朝廷对他下手的话怕是会引起民愤。” “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帮了他了。”长生笑道,“如今以来即便说他与海贼勾结怕也不会有人信。” 萧惟沉默,其实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 “想你也别想!”长生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我还没大方才让自己的男人牺牲色相!” 萧惟笑了,伸手揽着她。 “这才让你去探了探殷家的底,迷惑迷惑一下他们便被痴缠上了,这若是真的让你跟那殷璃捧场做戏” “你舍得我也不敢!”萧惟阻止了她的话。 长生心里为真的曾经想过要用美男计而有点小小的愧疚,“不说这个了,你不在这几天殷家” 萧惟听着她说着殷家的事情,即使无奈又是恼火,便知道她不会真的乖乖地呆着。 “现在倒是好趁这把火继续烧下去了。”长生只当没看到他的不满的神色,继续道,“殷家的那两位小姐在秦阳手中,有亲生女儿指证,怎么也得撕他殷辉一层皮!” 萧惟低头看着她,“不如你” “我若是去了衙门只会更危险。”长生不等他说完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就安安心心跟聂永成做正事就成!” 萧惟皱紧了眉头。 “这事我说了算。”长生离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的脸拧紧了眉头,“你多久没睡觉了?” 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了! 萧惟道:“没多久。” “睡觉去!”长生没跟他废话,信他才有鬼。 萧惟倒也没拒绝,“陪我。” 长生还没答话,门外便响了了不速之客的声音了。 “公主,王爷有请萧大人。” 长生恼火:“大半夜的请什么请?回去告诉他,差不多就行了,再得寸进尺别怪我真的翻脸!” 外边没有声音了。 长生也没理会,直接将萧惟给拉上了床,命令道:“睡觉!” “好。”萧惟抱着她,哪里不知道衡王殿下不过是要棒打鸳鸯罢了,“睡觉。” 长生闭上了眼睛。 自己会说萧惟不好好休息,她自个儿虽说作息正常,但是身边这人不在,而且危险重重,她哪里能谁的好? 如今人回来了,这才可以安睡。 萧惟自然觉察到了,心中的愧疚更深。 次日长生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愣了一下,为自己居然人走了都不知道而暗恼不已。 凌光端着洗漱的水进来,说萧惟天才刚亮便离开了,说是去衙门,让她不要担心。 长生不担心,只是这心里却是空荡荡的,“看来要当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还真的是不容易。” 凌光一愣。 长生也没有低落太久,整了整精神便起床梳洗,虽说人在衙门,可她并没有去,背地里出些主意可以,但是明面上的事情她都不能插手不能露面。 衙门中,秦阳是在睡梦之中被人从床铺中挖出来的,便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却还是臭着一张脸,他发誓这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正事归正事。 “聂总兵真的有把握?” “事关泷州安慰,大人不会轻率。”萧惟道。 秦阳颔首:“好,那就这样做吧,等殷辉一露面便动手!” “是。”萧惟应道。 正事决定完,便是私人恩怨了,把外边传着关于长生怀孕一事噼里啪啦地喷了他一顿,铁青着脸警告最好只是谣言! 萧惟做了保证。 秦阳又瞄了瞄他的下半身,“你真的忍的住?” 萧惟哪里还不明白?那张好看的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我去全家!”要定殷辉的罪,单单是殷辉那两个女儿还不够,还需要其他势力,比如说这泷州的几大商行。 全家便是桥梁。 “萧公子可有证据?”见萧惟的是全英杰,以萧惟现在的身份,全家的长房嫡长孙亲自招待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不过全英杰的那句公子而非老板的称呼也是表明了全家知道他并非简单的包子铺老板。 不过他所说的话太过惊人,他不能不多问。 “是不是有所误会?” 他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为了生存,多多少少也会与海贼有些私下接触,但也仅限于确保人生安全,其他的事情谁也不敢去碰也不会去碰,每个人都很清楚底线在哪里! 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的高尚不与海贼狼狈为奸,而是不敢与虎谋皮更不敢为了眼前的利益将整个家族置于危险之地! 海贼与大周虽说没有太大的血海深仇,但也是势不两立的! 全家不敢,其他商行相信他们也不敢! 殷辉 他与海贼的勾结竟然如此之深?! 即便全英杰有所怀疑,但如今听了萧惟的话仍是难以置信,殷辉这是在刀尖上行走! 即便他没有家族的负累,也竟为了利益做到这个地步吗? “在下亲眼所见。”萧惟道。 全英杰看着眼前虽长得过于俊美,但是却有着一股铁血之气,这不是靠着小聪明攀附上了水师总兵便能够有的,他的手上必定沾过血,而且不少,“阁下与殷家似乎有些恩怨。” “在下今日是代表水师而来。”萧惟道,“大义与私情,在下还是能够分辨清楚。” 全英杰斟酌会儿,“阁下是水师的人?” “全家可否愿意助朝廷一臂之力?”萧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全英杰道:“阁下可以代表水师前来,只是朝廷是否也是这个意思?据在下所致,朝廷目前为止并没有对泷州动手的打算。” 萧惟并不意外他会这般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全家能够走到这一步必定也有其手段,若不是长生捅了这马蜂窝,朝廷那边也的确不会现在便动手,“的确如此,不过局势总是瞬息万变,水师不会欺瞒朝廷私下动手!” 这一点全英杰相信,“不知如今衙门的哪位贵人是何人?” “全大爷难道没查到吗?”萧惟反问。 全英杰笑了,自然是查过了,也查到了一些端倪,只是没有官方的肯定他们如何敢擅自确定?毕竟不是普通人!不过若那贵人真的是他们所查到的身份,便是说目前的事情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朝廷突然对泷州下手,但是既然动手了,全家也必须有所应对。 “不知朝廷需要全家如何助这一臂之力?”   ☆、419 抓拿 若是殷辉还没想明白自己是被暗算了,那便真的是白活一场了,只是这背后算计他的人究竟是谁,他却不好确定,也不是没有想过是萧惟,毕竟自己倒霉就是从对萧家包子铺下手开始的,只是怎么寻思也无法确信是他,就算他与水师总兵有些交情,可是搅乱泷州局势不是区区交情便能够做到的,就算水师总兵再看重他这个曾经的得力干将也不可能为了他的私人恩怨趟泷州这浑水,即便他不在乎他的官帽子,也要顾及家族还有他那嫁给了南王世子的侄女! 可不是萧惟,究竟是谁? 全家吗? 全家是有这个心但是有这个本事吗? 殷辉心乱如麻,恨不得一下子将那背后的人给揪出来,可是却无处下手,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弥补自己的损失。 货物是不太可能带回去的,毕竟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海贼手中将所有东西都带回来,不过人跟船他必须带回去! 这一跤他摔的很狠,但是他殷辉不是爬不起来的人! 只要保住了船跟人,他便能够东山再起! 甚至只要谈妥了,他所损失的还可以尽可能地减少! 等他稳住了阵脚之后,再去对付那算计他的人,到时候不管是全家还是那萧惟,他都不会轻易绕过! 只要朝廷不插手,他就不信泷州有谁能够斗的过他! 殷辉并不觉的朝廷会真的插手泷州的事情,即便这次对他的算计之中有朝廷的影子在,但朝廷不会明目张胆地下手! 不说前些年的情况,就是这两年,先是燕州血战,再是魏王谋反,朝廷哪里还有精力对泷州全面开战?! 不过是试探罢了。 只要朝廷不敢,他便有把握让他们明白这泷州不是那般好下手的! 尤其是他殷家! 被关了许久的船员们在得救了之后几乎把前来营救他们的殷辉当神了,顺利回到了泷州城,激动的哭天喊地。 原本以为自己家人定会命丧海贼手里的家属们在得知了消息之后蜂拥赶往港口,见到了家人从船上下来,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场面震撼无比。 殷辉也即将成为人人敬仰的神。 不过正忙着跟家人相聚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要感激这位神,州丞刘省带着人来了港口,将意气风发的殷辉给抓了,说他勾结海贼,罪大恶极。 这一出让众人错愕不已。 刘省很清楚这事必须快刀砍乱麻地办了起来,抓了人便带走不再逗留,甚至为了防止殷辉说话煽动众人的情绪,直接塞了他的嘴巴将人带走。 惊魂未定的船员们、激动万分的家属们还没缓过神来要阻止,刘省便已经将人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便是殷家的下人想要阻止也没来得及。 殷辉自从成了杨家的女婿之后便再也没有这般狼狈过。 殷璃一得知了二叔回来便当即不顾管家的反对赶回了殷家之中,看着那狼藉不看的殷家,顿时愣住了,随后便是伤心愤怒,不过也很快便平息下来了,二叔回来了,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可她还没有开心多久,便又得知了衙门将二叔抓走了,说二叔勾结海贼,罪大恶极。 “勾结海贼?二叔怎么可能勾结海贼?!” 海贼常年抢掠商船,二叔只会与他们不共戴天,怎么可能勾结他们?再说了勾结海贼做什么?也要当海贼吗?! 还有,若是二叔勾结海贼,二婶怎么会死的那般惨! “一定是衙门的人弄错了!一定是!” “小姐别急,小人已经在打听了。” 殷璃怎么可能不急?“我要去衙门见二叔!” “小姐” 先前殷璃或许还会听得进管家的话,可现在殷辉出事了,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更何况她不过是去衙门问清楚罢了,他们总不能说她也勾结海贼! 管家拦也拦不住,也便不拦了,派人护着她之后便继续去安排自己先前的事情,衙门既然敢将老爷抓做便必定是不怕殷家了,现在只是殷家的人去要人,怕是不会有效果,但是若是一帮人去,州丞大老爷怎么也得考虑考虑! 这一帮人是谁? 自然便是那一批死里逃生的船员了,有谁比他们更合适,也更愿意为老爷奔走?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边,若是当时衙门将人抓走的时候便煽动这些人的情绪或许可以,但是现在大伙儿都与家人团聚了,那些家人虽说感激,但是他们也没忘记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若是殷辉出来了,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即便船员们为主子抱不平,可哪里敌的过家人?就算有一两家通情达理而且知错敢改有感恩的,可一两个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管家这下子真的觉得殷家要完了。 殷璃没跟其他人一般被拦在了衙门之外,她顺利见到了人,而且还是自己最想要见的人。 “萧萧大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哦,对了,他应该在这里的,他现在在衙门里头办事。 可是 “萧大哥,我二叔不可能跟海贼勾结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帮我跟州丞老爷说说好不好?”她上前想要抓着他的手,可是却被他给避开了,那双本就没有温和过多少次的眼瞳现在更是冰冷一片。 殷璃呆住了,脸色开始发白。 “没有误会。”萧惟看着他,冷漠拒人千里,“你二叔的确与海贼勾结,而且还不知一股海贼。” “不可能!”殷璃本能地喝道,声音尖锐。 萧惟继续冷声道:“为何不可能?你二叔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船员罢了,而且还是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靠了杨家,后来因为救了杨家才在泷州有了立足之地,可即便如此,小小的杨家任凭你二叔再怎么有本事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 “为什么不可能?!我二叔” “你二叔窃取杨家虽然做的很顺利,但他之所以能够顺利掌控住杨家,让杨家彻底成为殷家是在一艘船出海再也没有回来之后。”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他将所有忠于杨家且反对他的人都给送上了船,而这艘船在海上被海贼劫持了,都给杀了!” 殷璃浑身一震,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萧惟看着她,“其后,殷家的商船一直顺风顺水,像是有千里眼似得,躲着海贼走,即便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运气实在不好了碰上了海贼,所损失的也都是最少的,甚至比不上别人一艘船的一小半!” “这是” “是你二叔运气好,得天庇佑?”萧惟嗤笑。 殷璃用力摇头,眼眶湿润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我二叔不会与海贼勾结的!我二叔怎么会跟海贼勾结?!海贼杀了二婶,还要杀我,还劫走了殷家的船,二叔” “你以为你二叔为什么能够将人跟船救回来?”萧惟冷笑道,“就凭他不怕死?” “不”殷璃的话没有说完,一抹惊骇的神色在脸上蔓延,“萧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说二叔跟海贼勾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二叔不可能跟海贼勾结的!?是不是是不是”泪水从苍白的小脸落下,“是不是因为之前我二叔陷害你把你关进牢里这事?你恨我二叔,恨我们逼你羞辱你,所以你要” “你觉得你们配让我如此费心吗?”萧惟冷笑。 殷璃听了这话比他承认更受打击,“萧大哥”她上前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可还是没有成功,“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应该二叔平安回来,而他也终于发现她才是他最好的妻子人选吗? 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求求你!萧大哥我求求你!”殷璃跪了下来,“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你的确不该打扰我的妻子!”萧惟还是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冷厉的目光如刀一般剐着她,“但是殷辉与海贼勾结一事千真万确!” “不——”殷璃厉喝道,“我二叔不可能”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见你?”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殷璃看着他,便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仍旧忍不住心生希冀,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如那一日在水师军营之外,他掐着她的脖子时一般,冷酷绝情! “你若是真的为你二叔好便劝他早日交代。”萧惟冷声道,“若是所交代的有助于朝廷剿灭海贼,我可以保证让他留一个全尸。” 全尸 殷璃跌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她捂着胸口,仰头看着眼前冷酷的仿佛从未认识过一般的男子,“那那我是不是要要感激你” 萧惟冷脸不语。 殷璃无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的温情或者怜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既然当日在青云寨救了她,既然当日从海贼手里救了她,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了?她爱慕他也是错吗?“不我二叔二叔不会那样做的” “证人是他的女儿。”萧惟道。 殷璃又猛然一惊,“你你说什么?” “是殷辉的女儿向衙门举报了他。”萧惟道。 “不!不会的!不会的!”殷璃不信,就算二叔关了她们,她们也不能这样污蔑二叔!“就算就算她们说了她们也是在报复二叔” “她们为什么要报复?”萧惟冷笑。 “因为” “因为你抢了属于她们的?”萧惟继续道,“即便如此,可那也是她们的亲生父亲,她们举报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有好结果!” “那是” “你二婶杨氏的死?” 殷璃瞪大了眼睛。 “海贼上岸不过是为了钱财。”萧惟继续道,“即便真的兽心大发也不会找一个徐娘半老的,这泷州城上没有女人了吗?” 殷璃眼前一阵眩晕,呼吸也开始艰难起来了,“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你若是” “若是什么?!”萧惟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冷笑声,同时还夹带这一丝不怀好意,“臭丫头你看看吧,我就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根本靠不住,你还没年老色衰了他便已经瞧上别人了,现在把人家二叔给抓了,心疼了,亲自跑来安慰人家,你瞧瞧你瞧瞧,这便是你挑的男人!” 人都抓了,还愁不能从他的嘴里挖出东西吗? 明明知道这女人对他不怀好意还磨磨唧唧的,怎么的?要英雄救美吗? 秦阳理所当然地带着人来抓奸! 长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到了萧惟身边,“人抓了?” “嗯。” “没人闹事?”明知故问。 萧惟一脸坦然,绝不给衡王殿下看缝下针的机会?“刘大人抓的及时,还没来得及闹,后来殷家的人倒是想煽风点火,不过效果不大,来了几个,都被刘大人给打发回去了。” “这就好。”长生笑道,“折腾了这般久了,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嗯。”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这话,气坏了衡王,恨痛了殷璃。 “是你对不对?!”殷璃厉声道,原本楚楚可怜的小脸此时狰狞起来,一双红着的眼睛满是憎恨,“是你怂恿萧大哥害我二叔的对不对?!是你让萧大哥陷害我二叔是不是?!是不是——” 长生看向了她,像是施舍一般。 殷璃绝望而憎恨,“都是因为你——”说完,便疯了一般爬起来扑了过去,仿佛要与长生同归于尽一般。 长生没动。 萧惟没等她碰到便一脚踢了过去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殷璃倒在地上,胸口一阵血气翻滚,可这些都及不上心里的痛,“萧大哥”便是现在她仍是没有对他完全失望一般,“为了她你就对我如此的绝情?” “你们之间有情吗?”长生道,脸色也冷了下来。 殷璃没理会她,继续径自看向萧惟,“青云寨一年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甚至同床共枕,萧大哥,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丝的情谊?” “哈哈,同床共枕!”秦阳火上添油,“臭丫头你被戴绿帽子了!” 你才戴绿帽子,你全家都戴绿帽子! 呸! 你秦阳才是绿帽子王! “当然有了。”长生狠狠地剐了秦阳一样便对殷璃道,不顾萧惟的着急,声音平静温和,“再怎么也是共同经历了生死,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般长时间,若他真的没有一丝的感情,我才真的不该要这样的男人了。” 萧惟本来是很着急的,可听了她这话却愣了。 殷璃也是愣着看着她。 “我的男人顶天立地,有情有义,对一个相依为命一年的人自然有感情。”长生继续道,“只是小姑娘,这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兄妹之情,朋友之义,甚至两个陌生人都会有共度患难之情,但你眼里却只有一个男女之情。” “我们” “你们怎么了?你们同床共枕了?”长生继续道,“即便这样又如何?生死之间有什么不能做?他为了活下去,而你也一样,所以这并不能成为你要挟他的本钱!更何况,他说他连你手指头都没有碰过,你觉得我是信你还是信他?” “你——”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你二叔落得如此下场的确跟我有些关系。”长生继续道,“我一向奉行伤我者百倍奉还,你二叔算计我,帮着你来抢我男人,最后甚至还想要我们的命,而我做的也不过是让他提早为自己做些的勾当付出代价罢了,殷姑娘,我已经很仁慈了。” “不——是你害我二叔,是你害他的,是你——” “是不是,你自个儿去问不就成了吗?”长生继续道,“我会给机会你好好地问。”说完,便对秦阳道:“还不快送殷姑娘去见她二叔?” “我?”秦阳瞪着眼睛。 “谁让你这般闲?”长生冷笑。 秦阳知道自己点了火,也只好忍了,叫来了人将殷璃拖了出去。 “顾氏你这个贱人——” 长生掏了掏耳朵,“这女人骂人便不能有些新鲜的句子吗?” “长生” 长生看向脸色明显不好的萧惟,“行了,知道你清清白白。” 萧惟有些不信就这样过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你窝里斗?”长生佯怒,“殷辉是抓到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你有的忙了。” “只要你信我就好。”萧惟抱着她道。 长生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算是他招蜂引蝶的惩罚,“我不信你谁还能信你?!” 萧惟笑了。 殷辉被抓了,泷州城都沸沸扬扬地传着他跟海贼勾结一事,而这时候,全家召集泷州所有商行开会,研究殷辉跟海贼勾结一事,这不研究还好,一研究下来吓了一跳,这殷老板的运气好到了逆天了,若不是跟海贼有勾结,那就真的成了神人了。 居然与海贼勾结祸害同行? 该死! 当然了,这份义愤填膺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那便是利益。 少了一个人分蛋糕,自然是再好不过。 更何况全家有意无意地透露,整治殷辉这勾结海贼的逆犯,是上边的意思,也便是说谁若是与他沆瀣一气,下场可能会一样。 只是,朝廷是要对泷州下手吗? 这担忧还没有弄清楚,便被另一个近在眼前的危机给吸引了过去,海上传来消息说海贼要大举上岸解救殷辉。   ☆、420 还好 海贼大举上岸的消息在泷州城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毕竟当年海贼上岸大开杀戒连州府大人都给杀了的事情让大家心有余悸,当年便是因为朝廷要封海,今日衙门的人抓了海贼的党羽殷辉,也算是断了他们在岸上的一大条财路,他们要重新制造一场惨绝,好让朝廷不再把手伸到泷州来也不一定。 局势不问,商人自然是四散去了。 不能走的也都在做准备,以备在谣言成真的时候保全自己。 不过也有一种声音说让衙门将殷辉给放了,好给海贼交代,让他们不要上岸来,这原本只是很小的声音,可随着恐慌蔓延,便更加响亮了,甚至有百姓跑到了衙门去扔臭鸡蛋,骂衙门想要害死他们,嚷嚷着让他们放人,到了最后,竟然把衙门给围住了。 这当然便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结果。 “倒是没想到只会哭鼻子的殷小姑娘居然又这般魄力。”包子铺很平静,像是与外边的吵杂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隔绝似得。 萧惟将煮好的红糖姜茶端到了她的手里,“人被逼到了绝境总会出其不意的,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还不是难事?”长生靠着枕头坐在了床上,捧着热腾腾的红糖姜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将殷辉的话递出去,闹出了这般一出,不简单好吧?” 萧惟不跟她争辩,“趁热喝了。” “就只有一点不舒服罢了。”长生无奈,“别皱眉了,都成了老头子了。” 萧惟哪里不担心?上回明明一点事都没有,这次却有不舒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没个安宁。 “虽说是从殷辉嘴里说出来,殷璃也顺利接触到了,海贼们也都顺着殷辉的话放出消息。”长生继续道,“可这事还是有些太过顺利了。” “殷辉很清楚落到我手里脱身的可能性不大。”萧惟道,“他要脱身只能兵行险招,而且即便被我们发现了,损失的也只是海贼罢了,他的处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他对殷璃这个捧在手心里的侄女也不过如此。” 萧惟不评论殷璃的任何事情,“殷辉与海贼往来多年,便是为了自保手里也必定握着海贼的一些软肋,便是海贼不救他,怕也不会放过他。” “有这个可能。”长生点头,随后想起了当初衙门牢房的那一把火,“当初去牢房的刺客也是他派的?” “没承认。”萧惟道,“不过从那些人抢人多于杀人来看,就是他做的无疑。” 长生耸耸肩,“认不认也无所谓,反正在泷州我们便只有他一个仇人,不是他也是他了。” “若是海贼上岸” “别再说让我走的话了。”长生道,“我便是不能与你一同并肩作战但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再说了,这事说到底也是我弄出来的,我一走了之了算什么?” 萧惟没有继续说。 “有凌光他们在,保我安全没有问题。”长生道,“倒是你,便是受伤是难免的,可也不能弄个浑身是伤的回来,呸,说什么呢?” 萧惟笑着将人拥入怀中。 “茶撒了!”长生气结。 萧惟松开了手。 长生瞪了他,将碗里的红糖姜茶喝完,“总之记住我的话,要好好的!” “嗯。”萧惟再次将人拥入怀中,这一次没有阻碍了,“其实也未必真的会有血战,全家那边也在下功夫,即便阻拦不了他们来杀殷辉,但至少也会有所顾忌。” “若是真的能够成功分化了他们,那便再好不过。”长生靠在他身上道。 萧惟道:“因利而聚本就脆弱,只要有一丝的裂痕便会分崩离析,殷辉便是再冷血也不会愿意看着他的妻子那般死去的,这不再殷辉的计划中,可究竟为何发生呢?大约是个警告,殷辉若只当一人的走狗会忠心,可若当太多人的走狗,自然便不知道忠心是何物了。” “可也不能怪人家殷老板,泷州这般多商行也便只有他殷老板有这个胆量。”长生笑眯眯的,“不过这人多了难免会争宠了,争着争着干不掉对方了,不过就吵那个被争的下手,最好便是让他怕了自己以后就只宠着自己。” 萧惟脸黑了。 长生趴在他的胸口嘿嘿地笑着。 萧老板恼火了,抬手往下一拍,教训教训一下她。 长生姑娘一脸惊愕,然后道:“萧老板你太污了,人家人家还不方便呢!” 萧惟一脸三观崩裂的模样。 “哈哈”长生笑的捂住了肚子。 萧惟哪里还不知道她又在戏弄自己?可见她捂着肚子哪里还跟她计较?“很疼?” “嗯嗯。”长生可怜兮兮的,“笑疼的。” 萧惟瞪了她一眼,“躺下,休息!” “不要!”长生拉着他,“人家就是要你抱着。” “好。”萧惟道。 便是外边风雨欲来,此时两人唯有温馨甜蜜。 为了私愤便将整个泷州城卷入危险之中,长生心里便能安吗?萧惟知道不会,所以,他绝不能让海贼大开杀戒! 夜深人静。 已经收拾妥当但也再无法恢复往日辉煌的殷家大宅此时更是寂静无声,宅子里面的下人没有死契的都逃了,签了死契的逃不掉,在殷璃从衙门回来之后,也被放出去了,如今整座宅子便剩下殷璃还有几个到底还是念着殷辉恩情的忠仆。 殷璃没想到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殷家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 是因为她吧? 因为她招惹了他们! 他们—— “阿璃,那两个人绝对不简单,二叔落得如斯地步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二叔我知道,是他们诬陷你,是那个顾氏诬陷你!” “阿璃,二叔现在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保护自己!” “不,二叔,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一定会!” “阿璃,你若是想救二叔就帮二叔做一件事!” “好!好!” 她做了,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完成二叔嘱咐的,拼尽全力拼了自己的命都要把二叔救出来! 可是 可是 “你的确不该打扰我的妻子!但是殷辉与海贼勾结一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他们是害了二叔,但是他们没有冤枉二叔! 二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二叔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就是要他死,就是要让他给我们母亲陪葬!” “二叔怎么会杀了二婶!” “为什么不会?!他早就想杀了我母亲了,他恨外祖父给他下药让他再也生不出孩子,他抢了杨家的家业,恨不得我们消失,恨不得我母亲去死,他早就恨不得我们母女都去死了!” “是我们买通海贼去杀你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够买通海贼吗?外祖父在的时候便与海贼有往来,我母亲也知道,外祖父死之前早就知道他靠不住,所以给我母亲留了后手,可是我母亲蠢,被他几句话就哄的什么都交给他了,你们殷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杨家的,你凭什么来抢走我们的东西?!我母亲是要杀了你又怎么样?谁让你来跟我们抢!我们抢不过殷辉,难道还要输给你吗?!这是杨家的东西,都该是杨家人的!” “就是你害我母亲死的那般的惨!他恨母亲买通海盗来杀你,更觉得我母亲跟那些海贼勾结,将来一定会害他,所以他先下手了,他让另一帮的海贼勾结凌。辱我母亲杀了我母亲!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现在好了,他已经暴露了,海贼一定会杀人灭口的,我母亲说了他殷辉吃那般多帮派的水一定会出事的!” “至于你,呵呵,长得这般好看,说不定那些海贼会留你一条命!听说你怂恿他将人家的娘子送上船,现在怕是你自己要尝尝这被人送上船的滋味了!” “那般多的海贼,你慢慢享受吧!” “啊——”殷璃厉喝了一声,捂着耳朵蹲下了身子,浑身战栗着,可即便是如此,脑海中那些咒骂声也仍是没有停息。 就好像她们还站在她的面前。 她后悔去见她们了,她以为只要她去求,她们会心软,会迷途知返,毕竟那是她们的亲生父亲,可是她不知道还有这般多的事情! 二婶 真的是二叔做的吗?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她不能再想了,二叔就是二叔,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救出来!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要把她救出来! 殷璃跌坐在地上,即便已经是盛夏了,可她却仍是觉得一股一股的寒意从地面窜入她的身体,好冷好冷。 她好冷。 谁来帮帮她? 谁来救救她? 萧大哥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当年青云寨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他对她虽然不亲近但也绝不冷漠,不似如今的绝情!更没有拥抱着另一个女人呵护着另一个女人! 那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她! 他们只有彼此!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被他放在心里捧在手心的人不是自己? 为什么现在承受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现在一无所有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不帮帮她! 殷璃猛然起身冲了出去,没有人阻拦她,即便这宅子里面还有人,可是这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会跑出去。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一直一直往前跑,就像那一夜一样,拼命地往前跑,只要往前跑了,她就能活命,一直跑!她跑到了那巷子里,一如那天晚上。 可是她没有去攀那一道墙。 只是愣愣地站着,泪如雨下。 若是那一晚上她没有攀墙进去了,是不是便不会这般痛苦? 可是他就在这城里啊,她总有一天还是会见到还是会陷进去还是会痛苦,可若是她换一种方式的话,她没有去伤害他伤害他心爱的女子,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是她苛求了吗? 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孤女觉得殷家的堂小姐足以配得上他了,便瞧不上他身边品行底下怂恿他私奔的女子? 殷璃不知道,脑子里太多太多的问题太多太多的不解相互冲撞着,几乎要将她的头脑给炸开了一般,她倚着墙靠着,抱头痛哭。 长生睡的很安稳,外边的风风雨雨与她无关。 萧惟要的就是这般,看着她安心的睡着,他也便安心,更是满足,一路艰难走来,所求的便是她在他的怀中安入梦。 虽然只是很小的声响,但萧惟还是听到了,他皱了眉,小心松开了怀中的人儿,起身出去,门外,凌光一脸踌蹴。 萧惟将门关了起来,低声问道:“有事?” “殷璃在外边!”凌光脸色不是太好,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萧惟脸沉了下来,“将她赶走!” 凌光神色方才缓和一些。 “你去看看吧。”青龙却道。 萧惟皱眉。 “事情因你而起,也只有你能解决。”青龙道,“总不能一直纠缠下去。” “杀了不就成了?” “姑娘不会喜欢这般处理的。”青龙道,“姑娘信你,所以对殷璃并无非杀不可的意思。” 萧惟沉默半晌,“照顾好长生。”说完,便起步走了出去。 “这边!”凌光指着院子的墙。 萧惟顿住了脚步,看着凌光指着的地方,脸色更是不佳,不过也还是走了过去,越过了墙,便见到蜷缩在了墙角的人影。 屋子里 长生翻了个身,没抹到身边的人,睁开了眼睛。 殷璃没有注意到眼前多了一个人,痛苦将她折磨的几欲死去,便是她最想听到的声音响起了,她也只是以为是幻觉。 “殷璃。” 又是一声叫唤,有些深沉与不耐烦。 她抬起了头,便如同听到了召唤本能所为一般,夜色虽然不好,可她还是看到了他,看清了他的脸,是他,是他! 又是幻觉吗?! 是吗? “你为何在此?”萧惟继续开口。 殷璃哭的更加厉害了,又说话了,又说话了,她伸出了手,碰到了他,原本以为幻象会破灭的,可是没有,真真实实的感觉,她的手猛然用力,紧紧的扣住了他的脚,头仰的高高的,看着他,“萧萧大哥” “你为何在此?”萧惟继续问道。 殷璃扑到了他的跟前,双手抱着他的腿,紧紧的,即便只是如此,即便卑微的近乎卑贱,可她还是满足,“萧大哥” 他来了,在她最想他的时候! 萧惟后悔出来了,他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招惹了她了,当年青云寨便是让她生出了情谊,可这般久过去了,当初在水师他又是那般绝情对她,他甚至想要杀了她,还将她当做了奸细,她竟然还能如此? 他无法理解,也不打算去理解。 便是殷璃抱的很紧,可还是被萧惟给挣开了,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你若是不想我对你出手,便离开这里,且不要再到这里来!” “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她?”殷璃问道。 萧惟皱紧了眉头,本没有打算回答这话但想到了青龙之前说的,还是按下了离开的念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七岁,我十一岁,我们被人贩子抓走了,在被转卖之前想办法逃了出去,历经生死,终于逃出去了,然后,分道扬镳,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可后来见到了,她成了我这辈子的救赎。” “七岁十一岁”殷璃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原来原来我迟了这般多年” “殷璃。”萧惟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你也会有。” “没有了怎么还会有”殷璃笑着道,眼泪仿佛流不完似得,“父亲母亲死了,二叔又是这个样子你也不要我我哪里还会有?”她伸出了手,向他而去,可他避开了,她抓到的只是空气而已,“你能帮我吗?你既然说我也会有幸福,那你帮帮我我不跟她争了,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你能不能” “不能!”萧惟没等她说完便决绝道。 殷璃呵呵地笑着,“那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你若是愿意与朝廷合作” “你不把我也一起抓了,你还肯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殷璃继续道,神色有些呆滞麻木,“她那般小气恨不得把你挂在她的裤腰带上边,怎么会让你来见我?你这般怕伤她的心,怕她生气,若不是为了这个怎么会跟我说这般话半夜出来见我?萧大哥”她看着他,“要是当年是我与你一起被人贩子抓了,你会不会” “不会。”萧惟没听完她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她,独一无二,若没遇上,便不会有别人。” “呵呵”殷璃继续笑着继续哭着,可是她还是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行?要是与他经历那般多的是她,要是他先遇上了她,要是她是他的救赎,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 “走吧。”萧惟后悔自己出来了,“你若是真的想让你二叔博一活命的机会,便好好考虑我的建议。”说完,便跃过了墙,回去了。 殷璃愣愣地看着,泪水继续流。 萧惟回到了屋子,便见原本安睡着的长生正抱着被子坐着瞪着他。 “大半夜的翻墙去夜会哪位佳人?” 萧惟没有回答,上前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似乎想要让她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一般,“还好”他的声音嘶哑,“还好我遇上了你,走进了你心里。” 若不是,今日他便会如殷璃一般。   ☆、421 长生肚子里的那点火气一下子便被他灭的影子都没了,本就没觉得他有胆量半夜里在她眼皮子底下会佳人,这下子又来这一出,哪里还有火? “怎么?这佳人本事这般大,把你给弄得这般模样?” 她伸手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不嫌弃你人见人爱了老是招惹小姑娘了,别哭别哭。” 萧惟也笑了,松开了她一些,不过却还是将她禁锢在了他的怀中,爬上了床,然后老实交代,“我去见了殷璃。” “哦。”长生打着哈欠,兴趣不大。 萧惟继续道:“师父说我惹出来的只有我能解决,所以我就去了。” “解决了吗?” “没有。”萧惟道,“不过她让我知道我到底有多幸运。” “你知道就好。”长生挪了挪身子,更舒服地躺着,“睡吧。” “我爱你。” “乖,睡吧。” 萧惟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好。” …… 泷州城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大部分能走的商人都走了,剩下的便是几大商行在撑着,不仅是全家,便是其他几家也都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斡旋着,同时也没忘记瓜分殷家的地盘,这一次瓜分的更加彻底。 即便海贼没来,殷辉也完了。 就算殷辉被海贼就走了,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随着自家人脉的深入斡旋,他们发现殷辉的胆量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大,这心也比他们所想的还要贪! 这样的人即便他有脱身的机会,他们也不能手软! 殷璃自从那日离开之后便没有在出现,也没有再去见殷辉,更没有跟其他人接触,都是足不出户地呆在殷宅里面,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已然绝望。 日子便是这般一日一日地过去,整个泷州城都风声鹤唳,大家都在煎熬,甚至开始期盼着海贼早点来,是死是活好早点解脱,便是长生的心绪也开始有些乱了,终于,在新的一场风暴结束之后的晚上,整个泷州城还被风暴之后的大雨所笼罩,海边的警示鼓响了。 咚咚咚。 暴雨中的鼓声算不得很大,而且很快便衰弱了下来了,而便是如从前的那般是越敲越起劲,鼓声慢慢地减慢,慢慢地小了,到了之后便已经听不到了,这期间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没了。 就像是幻觉一般,根本便无法将人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这场风暴的到来反而被恐慌笼罩的百姓有了一个安眠,毕竟便是海贼也不敢在风暴之时航行。 所有人都这般认为。 所以若是选择这时候突袭,必定可以出其不意。 海贼来了。 或许该感激那在风暴之中仍坚守警示塔的人。 又或许该庆幸藏匿在海边的水师有足够的警觉性。 海贼来了。 就在众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 长生很快便被惊醒了,事实上从萧惟不在她身边之后,她便没有睡的安稳过,“怎么回事?” “警示鼓响了。”凌光道。 长生神色凝重,“来了?” “鼓声很快便没了,不过情况不对劲,应该是来了。”凌光道,“青龙已经去查看情况了。” “好。”长生应道,双手握成了拳头。 “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不会有事的。”凌光自然看出了主子的担忧,宽慰道。 长生苦笑,“一直听说武将的家属不好当,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即便准备妥当,即便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可还是担心还是放不下,不过也许也跟她如今的心态不一样吧?当初他冒险深入胡人腹地,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可她也没有如今这般担忧,“我睡不着,你去跟我拿本书来,不,去把铺子的账册拿来。” “是。”凌光应道,只要主子不是要求去前线,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反对。 长生没有起来,便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寝衣,拿着账本捧着算盘在算着,不过也没多久,便被打扰了,来了不速之客。 “衡王殿下,我不否认我们是兄妹关系,但并不意味着你便可以不把我当女人。”长生脸色不是很好,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被他给打破了,那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大半夜的你闯入我的闺房是想要做什么?” 秦阳根本便没把她的不满放眼里,“你既然都说了我是你兄长,如今外边乱糟糟的我自然便要来近身保护你了。” 长生挑眉,“怕是衡王殿下觉得我这里更加安全吧?” “你不要好心当做驴肝肺!”衡王恼火,“你闹了那般多事你真的以为没有人注意到你吗?就你这般一个护卫,便以为自己这里已经是铜墙铁壁?” 长生笑了,“那我还得感激你了?” “不然呢?” 长生直接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算自己的老本,薄薄的账册被她算了一遍又一遍,外边的安静也逐渐被打破。 青龙回来了,说的确是海贼来了,岸边黑压压的一片。 长生没有让他留下来,派他去了萧惟身边了。 凌光不同意,不过最后也没拧过主子,再者也是因为秦阳身边也有人暗中保护,应该足以保证安全。 青龙去了之后,打探前方消息的便成了秦阳的人了,而秦阳的情绪也随着前方的消息一个一个地传来而开始焦灼起来了。 其实也算不得是不好消息,只是他心里没底罢了,即便一力促成了这事,可是如此大的事情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而失败的后果更是惨痛,他如何能不紧张? “你便是不信大周的水师你也该我的眼光。”长生看不过去了,大男人一个该稳如泰山,更何况他还是皇帝看重的人,这点小事便急成了这个样子,将来如何能够但的起大任?或许皇帝也知道吧,所以将他派来了这里。 秦阳脸色有些难看,被看破心思的难堪,“就是你的眼光才不值得信,天底下那般多男人你偏偏看上了萧惟这个小白脸!” “天底下这般多男人有谁敢陪着我谋反陪着我亡命天涯?”长生道。 秦阳无言可对。 “你瞧不上萧惟是你的事情,不过你若是还想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话往后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长生警告道,“说一次两次我可以认为你觉得我这个妹妹天下第一,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也妒忌我看上的男人,就跟所有爱护妹妹的兄长一样,但说多了,八皇兄,我会当真的。” 秦阳恼羞成怒,“不说便不说,你以为我喜欢说?”不就是提醒她罢了,好心没好报! “你跟顾琦什么时候成亲的?”长生换了一个话题,便当作是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为她好的份上,安抚安抚一下他,“怎么样?顾琦这个妻子还算是不错吧?虽说我一直认为你们不合适,不过只要你用心的话,相信她也能当一个好妻子的。” “本王的王妃自然是好的!”秦阳冷哼道,“还有,以后离本王的王妃远点,休想教坏了她!” 长生耸耸肩,“那就要看衡王殿下了,毕竟我若是不得幸福的话,自然也便看不得别人幸福了。” “你——”秦阳气结,半晌之后方才咬牙道:“那萧惟便这般好?没错!我承认他身上的确有不错的地方,可是值得你这样吗?” “我怎样了?”长生挑眉,“跟他私奔?还是无媒苟合?又或者为他闹出这般多事情来?” “难道不是?” “你错了。”长生道,“提出私奔的人是我,要无媒苟合的也是我,不管是当初在燕州还是之前在京城,都是我拉着他私奔的,这些日子更是我在勾引他。” “你——”秦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长生笑了,“若说他有错的话,那便是当初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居然喜欢上了我,我不过是救了他几次罢了,他用不着以身相许,还把一颗心都给了我。”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是殷璃有些话还是说的挺有道理的,萧惟若是没有我,他的前程可以更加的远大,将来也可以更加的辉煌,而如今,即便他成功娶了我,也只能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即便我回京城继续去当长生公主,他这辈子唯一会被人记住的便是他是长生公主的驸马,严格来说,萧惟这般一个前程远大的大好青年的确是被我给毁了。” 秦阳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被她给当头棒喝点醒了,还是自知说不过她便直接不说了。 长生也没有去深究这事,继续回到了八卦他们夫妻生活上边,“怎么样?我这位八皇嫂平日对你如何?有没有介意你曾经的风流韵事?会不会觉得……” “秦长生!”秦阳咬牙,“闭嘴!”越说越过分! 长生也没打算捅马蜂窝,耸耸肩便不再说了。 倒是秦阳不知道是明白了长生姑娘的好意还是着了什么魔了,居然开口继续接了这个话题,当然不是说自己夫妻的那点儿事,而是燕王妃小产一事,“你与燕王关系最为密切,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不过人总会变的,毕竟发生了那般多事情,你将来回京之后小心点就是了。” 长生没想到她走了之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查到什么吗?” “能查到什么?”秦阳嗤笑,“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即便查了个水落石出也未必是真实,更何况父皇根本便没打算真的查下去,这盆污水我算是受了。” “便不是保护你?”长生道。 秦阳冷笑:“也便是说他也怀疑是我做的?” “这我可不知道。”长生不负责任地道,“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这般做便是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即便是男的又如何?又不是得宠的皇子,也不是皇帝第一个孙子,有什么好紧张的?” “现在人家可是嫡出!”秦阳冷笑。 长生笑道:“你若是想整倒燕王的话便多点在皇帝面前提这件事。” “你——” “我可是真心提醒你的。”长生认真道,“皇帝陛下如今最后后悔的怕不是没要了我的命,而是给他的宝贝皇后弄了一个卑贱的儿子。” 秦阳瞪着她,“你到底跟燕王是……” “没关系。”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长生公主跟他曾经算是盟友的合作关系,不过我说了我已经很久不当长生公主了。” 秦阳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去,决定不再跟她说话了,在她嘴里便没有一句顺心的话! 长生也没有继续,低头继续盘算着自己的小资产,只是心却已经飞到了城外的厮杀去了,海贼不会入城,这是他离开之时做出的保证。 她信他会做到。 …… 萧惟也是真的做到了,直到天亮海贼也没有能够靠近泷州城的城门,只是城里却还是出事了,黎明时分,衙门来人禀报,说在半个时辰之前衙门遭到了突袭,殷辉被救走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有人闯进了衙门,将关押在了衙门后堂临时布置出来的牢房之中,将殷辉给救走了,还悄无声关系,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巡夜的衙役路过发现在门外看守的衙役坐在了地上低头昏睡着过去叫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身子都开始僵硬了,接着便发现,关押在屋子里的殷辉不见了。 城外打的热火朝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边,即便是长生也没有去注意关在衙门里面的殷辉,因为他们都认为除非海贼闯进来,否则谁也救不了殷辉,可是没想到—— 长生还不明白他们这是中了殷辉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 两人赶去了衙门,便是如今出去不安全,可被人这般耍弄了一通,哪里还坐得住?秦阳得到消息的时候震怒无比,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弄错了,可回到了衙门一看,果真是事实。 刘省急白了脸,他做梦也没想到殷辉居然会这般无声无息地便被人给救走了,海贼不是被挡在了城外了吗?谁把殷辉给救走了? “回大人,两位殷小姐也不见了!” 刘省更是错愕。 秦阳怒道:“看来不但这老子会耍人,他生的小崽子也会!” 长生沉默。 “还不马上派人去追!”秦阳怒吼道,“城门都关着,我便不信他殷辉可以飞天遁地逃出去!” “是!” 秦阳一脚踢翻了屋子里面的桌子,恨不得那是殷辉跟他的两个小崽子似得,随后转身看向长生,“看来我们都被耍了!” “去殷家!”长生神色一肃,道。   ☆、422 当衙门的人敲开了殷家的大门,殷家的门房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即便殷辉没有回来,可是外头打成了那般样子,就算没有亲眼见没听到那海贼来犯的警示鼓声也不可能猜不到外边发生什么事情,这要多大的心还能睡得着? 不是装的便是真的不正常! “刘……刘大人……”门房看着外边一大堆人满脸的错愕,“您……您怎么来了?” 刘省黑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直接便带着人冲了进去,殷家安安静静的,便是个下人也没多见,早已经没由昔日的昌盛,不过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刘省有些摸不准了,殷辉既然逃了他会傻到了跑来这里等着他们抓?不过既然来了,而且两个小祖宗都来了,那怎么说也要搜一搜! 殷璃也被“请”出来了,那模样儿憔悴的不成人样,或许早有准备衙门的人不会刚过殷家不会放过她,所以也没着急,不过也没有生气,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似得,便是看到了长生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就是扯了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也来了。” 长生看着她,“殷辉在哪里?” 殷璃原本木然的神色怔了一下,随后笑容更加的明显也更加的轻松,像是付出的终于有了回报,也像是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心愿,“那就好……” 二叔成功脱身就好。 这就好! 那…… 殷璃的脸色变了,想起了另一个人。 “萧惟没事。”长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 殷璃又愣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着,“是啊,他没事,他若是有事你便不会这般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了,这就好……我在乎的人都没事……都没事……”二叔脱身了,以二叔的本事只要他逃出来便一定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至于萧大哥……他又如何会不好呢? “那你呢?”长生问道,没生气也没质问的意思,“你便不问问你自己会不会出事?” 殷璃笑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当年青云寨的人杀害我父母,将我掳走的时候我便已经该死了,多活了这般长时间,我已经赚到了,有没有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 “跟她废话这般多做什么?!”秦阳看不下去了,难道她还要可怜她不成?不说这女人做的这些事情,便是她是她情敌的身份她也不该说这般多的话!“把人绑起来好好审审自然便知道了!”他就不信她真的不知道殷辉去了哪里!?“便是她真的不知道,殷辉不是很在乎这个侄女吗?她若是出事了,他岂会不出现?” 长生却笑了,“你说对了,他不会出现!” 殷璃没什么反应,像是殷辉不出现救她是理所当然的。 秦阳恼火,“你到底……” “没事的时候你自然便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家人,甚至比他的亲生骨肉都还要重要。”长生勾起了嘴角,“在一旦灾祸临头,他的心里只会想着自己!一个可以连自己女儿都不在乎的人,又岂会去在乎区区一个侄女?” “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殷璃无所谓地道,不过那语气当中仍是透出了一丝的不甘,或许在长生的面前仍旧是不甘心的吧?又或许,即便是看清楚了一向疼爱自己的二叔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愿意听别人这般攻击他。 长生自然也是听出来了,还有火气便好,“殷辉明知道我们一定会派人监视着你,他却还是不顾你的安全让你去跟海贼联系,闹出了外头那一出海贼要血洗泷州城相救的闹剧,而这还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很清楚即便海贼真的成功攻进了泷州城将他从衙门里头救出来,以他现在没有任何的价值而且居然还要挟他们的状况,他定然也活不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长生没理会她的问话,“因为他需要有件事来将衙门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所谓海贼来救人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他真正要做的便是趁着所有人都去打海贼了的档口,从衙门之中逃了出来。” 殷璃身子颤了一下,原本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有如此反应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与你争,我失去了所有,在你面前狼狈不堪,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意思是她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报复,为了让她更加的难堪更加的痛苦。 “若是他从衙门逃出来之后还记得有你这个侄女,带着你一同离开。”长生继续道,“或许还算是有些将你摆在心上,不过可惜,即便他……” “你闭嘴——”殷璃狰狞了脸。 长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接下来的事实比这空虚的话更加的让殷璃痛苦不堪,她原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再伤心的了,在那一夜在那漆黑的巷子之中,她已经将所有的绝望跟痛苦都尝遍了,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继续痛苦绝望下去? 可是…… “茵姐姐!茵姐姐……” 衙门的人在整个殷家搜查,若是衙门普通的衙役跟捕快搜查的话或许会发现不了,可秦阳带来的可不是全都是普通人,殷辉的书房里头有一个密室,而在那密室之中藏着一条密道。 那条密道到底通往哪里,现在刘省亲自带着人顺着密道去追查,还没有答案,不过以殷辉背地里的勾当,十有八九是通往城外的,而在那密室之中,除了好几箱的金银之外,还发现了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昏迷,这两人不是别人,就是殷辉的两个女儿。 殷二小姐已经死了,殷大小姐,杨茵茵还活着,不过腹部上被刺了一刀,留了许多的血,估计活不长了。 “茵姐姐?!” 狭小的密室当中,响着殷璃尖锐的有些刺耳的叫喊声。 杨茵茵磕了口血,即便抱着她的人是她最厌恶的人,可现在她也没有力气推开她了,不过这时候她的眼里却没了一直以来的厌恶与后来产生的憎恨,殷家的姐妹在开始的时候只是不喜欢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堂妹罢了,再后来见一向对自己冷淡不亲的父亲居然那般的疼这位堂妹,便开始妒忌了,后来又有了殷夫人的挑唆以及殷辉决定要把殷璃留下来招婿继承家业,便由妒忌成了嫉恨了,再后来,便全都是恨,不过现在,她不恨了,甚至笑了,很痛快的神色,“没……没想到……你殷璃……也有今天……” 或许是因为咳了的缘故,腹部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了,殷璃的裙子很快便被浸湿了,她没有再叫,有些呆滞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的话,又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父亲……呸……他才没有资格当……我们姐妹……的父亲……”杨茵茵继续道,“他……说……只要我们……帮他逃出……衙门……他就将藏起来的所有黄金……宝物……给我们……只要我们帮……他逃出来……昨晚上……我们找到机会了……把他救了出来……可是没想到……呵呵……我们知道他没有那般好心的……可想着……我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吗?再说了……他就算狠心能杀……母亲……可也总不至于……杀了我们吧?虎毒……不食子……可是没想到……呵呵……不过……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也没带你走……哈哈……殷璃……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了……” 殷璃没有说话,呆呆地坐着。 杨茵茵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算没有人告诉他殷辉不是因为被抓了所有殷璃才在这里,她也知道殷辉是逃了,虽然这让她十分的痛苦……可是知道他连殷璃也不要了,看到她们一直嫉恨这的殷璃居然落得跟她们一样的下场,她就痛快了,就算殷辉跑了也痛快了,而且……而且老天有眼……殷辉一定会得到报应的……他逃不了的……朝廷的人不会让他逃的! “帮我……杀了他——” 她看向了长生,便是没有见过可仍是本能地觉得她一定可以做到。 “杀了他——” 在临终之时,身为女儿的杨茵茵喊出了让别人杀了自己父亲的话。 殷璃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殷辉跑了。 那条密道的确是通往城外。   ☆、423 那密道的出口在城郊的一处山上,旁边不远处便是海边。 刘省带着人追了一个时辰才出了密道,除了见到殷辉换下来丢弃在地上的衣裳之外,便再也没有见人半丝人影。 这里远离港口,周围没有村子,人迹罕见,并不是出海的好地方,便是海贼也很少在这里上岸,却成了殷辉最好的逃亡出口。 殷辉当家做主也不过是十来年的事情,可却可以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挖出了这样一条密道,可见心机之深,之可怕。 而明明可以带着殷璃一起走的,可是他没有,是担心会成为累赘还是担心连累殷璃? 是不想带着累赘吧。 是毫不留情如同他对待结发妻子对待亲生儿女一般丢弃了。 殷璃不是傻子,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可杨茵茵姐妹的尸体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即便是知道不该这般做即便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可她还是为他逃出去而开心,还是一心希望他好,可得来的便是丢弃。 昔日有多疼爱,如今便有多痛心。 殷璃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可以绝情到了这个地步! 她的爹娘即便面对水匪的屠刀也护着她,而她一直以为跟父母是一样的二叔,却是这般……她不怕被他连累,也不怕承担因为他逃离之后的后果,即便他走之前来跟她说一声他不能带着她走,说对不起,她也会甘愿为他承担的,可是现在…… 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跟她说? 是怕她会死缠着要跟他一起走害怕留下来会没命吗?! 他是她二叔啊,是她一直相信跟父母一样的二叔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 “怎么样了?”长生脸色不是太好,心情更不好,她不是圣母,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殷家小姑娘对她做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该受此等报应。 大夫囫囵说了一通,总结来说便是刺激过度,尚在昏迷,不过应该不会有大碍。 秦阳也紧张,“那就好,要是死了怎么抓殷辉?” “你以为他还会为了这个侄女回来被你抓?”长生恼火了一脚踢了过去,火气腾腾往上涨,“你没脑子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你——”秦阳脸都绿了,“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长生冷笑,“那你们这些男人又发什么疯?!还真的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做不出来的!”说完,便甩袖离开,“看好她,她若是死了你可就真的抓不到人了!” 秦阳气的跳脚,“你就知道窝里横!”就知道对这他横!这般有同情心怎么不把你男人给让出来给别人分一杯羹?! 不过衡王殿下也只是敢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罢了,不过刘大人就倒霉了,衡王殿下那不敢发的火气一下子全部往他身上倒去了。 殷辉什么时候跟他的两个女儿勾搭上的? 两个小姑娘又是怎么的从衙门中把殷辉给带出来的? 殷辉在这泷州挖出了这样一条密道,为什么没有人察觉的出来? 刘省只能认了,毕竟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殷家姐妹曾经要求见过殷辉,还是他批准的,也是为了让她们劝劝殷辉,让他尽快交代出海贼的信息,好将功抵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殷家姐妹居然会跟殷辉达成了这样的协议! 到底是殷家姐妹找上殷辉的还是殷辉抓住了机会设下了这个局,也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需要猜吗?殷辉是见了殷璃之后方才见他的两个女儿的!”长生冷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要为你们男人说话?!” 海贼在天亮的时候便撤了,虽不能说海贼丢盔弃甲狼狈而逃,但也的确没讨的到好,这对水师来说是意义极为重大的,这是大周水师第一次正面应对海贼,而且成功完成了抵御海贼保护泷州城的任务。 战事一结束,萧惟便赶回城中了,在确定长生平安无事之后方才安心,随后便又回水师营中处理后续了。 如今水师已然不同在偷偷摸摸的藏匿了,光明正大地在泷州城外扎营。 水师总兵亲自坐镇。 对这一夜的战事聂永成自然是满意的,不过这一战也暴露出了水师不少问题,如何从这第一战中总结经验这才是这场战事最大的意义。 这般有意义的事情自然不能少了心腹爱将。 萧惟在营中整整逗留了五天这才得空回去看看长生,这回去之后便得知了殷辉的事情,吃惊之余也不免愤怒,当即便找到了衡王殿下质问,这般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他? 衡王殿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讽刺了他是不是舍不得那可怜的殷璃小姑娘。 萧惟气结而去。 秦阳跟着过去,拿这事挑拨人家好几天没见面还没来得及诉衷肠的小两口,不过这话没说多久便被喷了,好在也不全是喷他的,听完了长生的话便一脚踢了萧惟的椅子,“说你呢!” 萧惟根本便没理他,“也便是说现在即便我们关着殷璃也没用?” “怎么?心疼你的旧情人了?” 长生像是没听见一般,“恐怕是将她挂城门也逼不了他出来。” “他不会便这般一走了之的。”萧惟肯定道,殷辉若是一走了之了他还安心些,就怕他在暗地里筹谋什么。 长生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将心里火气去了,也不是不觉得自己这火气有些过了,更不是可怜殷璃,只是这事让她想起了当日裕明帝的翻脸无情,同样是百般宠爱,同样是一朝翻脸毫不留情,不过她比殷璃好些,至少她死也是死的罪有应得,“殷辉能逃哪里去?不就是海上吗?我已经让全家将殷辉在自家挖了一跳密道,可直通海边一事透露给了海贼。” “你什么时候做这事?”秦阳坐不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长生懒得跟他解释,“可查清了?” “是之前你传话来让聂大人办的事?”萧惟神色一变,“你怀疑殷辉引海贼来袭不仅仅是为了调虎离山?” “殷辉要在海上生存必须寻找庇护。”长生道。 萧惟明白了,“我回营中一趟。” “全英杰是个识趣的。”长生点头,补了这句话。 萧惟了然,“我会跟总兵大人说的。”说完,便又道:“殷璃的事你别管了,直接交给衙门,如何处置,等朝廷定。” “我没闲的没事干。”长生凉凉地道。 萧惟有心多说几句或者亲热一会儿让她心情好些,不过有秦阳这般闪亮的大灯泡在,也只好作罢了。 长生心情继续不好,不过不再是因为殷家的破事。 秦阳盯着她瞧了许久,这才咬牙切齿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感情你瞒着我坐了这般多事情便是为了让那小子立功啊!” “不成吗?”长生睨了他一眼。 秦阳恼火:“成!你长生公主有什么假公济私的做不出来?!” “衡王殿下还知道假公济私这词啊。” “你——”秦阳咬紧牙关,“我不跟你说这个,如今殷家倒了,你心上人也立了功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殷家倒了?”长生却问道。 “没错,如公主殿下您所愿,倒了!” “那不知道便宜了谁了。”长生可惜道。 秦阳可不觉得她是在胡乱找件事来说,她便是不愿意跟他谈这话题有的是办法,或者直接便将他撵出去,可她却转了这个话题,难道……“你该不会也相信殷辉有那所谓的藏宝吧?” “我是这般没眼界的人吗?”长生反问。 秦阳想说就是,不过没说,“想做什么便说!” “怎么?八皇兄愿意帮忙?”长生挑眉笑道。 秦阳冷哼了一下,“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胡作非为!再说了,既然有好东西,本王自然不能放过!” “水师算是正式打入了泷州了。”长生也没理会他的讥讽,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道:“不过要彻底收回对泷州的掌控还是有些难,也似乎还不是时候,更不能着急,所以小妹想啊,不如便从内部打入,一点一点地蚕食,最后再来个里应外合。” “你想利用殷家?”秦阳警惕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想要取代殷家?” “不行吗?” “你堂堂大周嫡公主,用得着自甘下贱……” “我要殷家的一切,正如当年殷辉夺了杨家一切一般!”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我要在这泷州城中建一个顾家!” 秦阳就知道她没好心,“我欣赏你这份野心,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说现在殷家的一切都充公了,便是没有,你以为父皇会让你自甘下贱当商贾吗?还有……” “我若做不成,以后你便没好日子过。”长生仍旧打断了他的话,“无聊的女人破坏力可是无限的。” “你——”他跟她说正经的她偏要跟他胡着说,他上辈子欠了她的?!“你爱怎么就怎么!想要我怎么帮也直说,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父皇不可能让你一直在外边胡闹,到时候幸幸苦苦一场最终便宜了别人!” “放心,便是要便宜了别人也是便宜你。” “我可不敢占你便宜!” “你不是要当皇帝吗?我的东西不便宜你还有谁跟来要?” 秦阳恼火,“秦长生,你想我死就直说!” “别这般一副被人推入苦海的态度。”长生讥笑,“本姑娘我想当都没得当了。” 秦阳聪明地没继续这个话题,冷笑道:“你与其将心思放在这些上边,不如好好想想法子怎么哄的父皇撤了你跟那沈文俊的婚约,否则你连嫁个人都由不得自己,还要那般多东西做什么?” “多谢八皇兄提醒。”长生笑道,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般想要殷家的资源吗?” 秦阳不屑答她。 “因为我怕死。”长生笑着道,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海上却是能者为王,我的顾家若是能成为殷家,将来在这陆地上待不住了,也可以去海上称王称霸,对了,我在这里当不出了,可以去外头啊?嗯,得好好想想这番号怎么起才好,总不能叫骷髅帮这般难听。” 这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可即便如此,秦阳还是明白了她的深意,“你便这般不信父皇?” “叫顾氏天下怎么样?”长生继续道。 秦阳嗤笑,“那你得让萧惟入赘。” “可以啊,他早就想了。”长生点头道。 秦阳盯着她,许久之后道:“我不会将你的心思转给父皇的,你跟父皇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去,我不给你们当这个……”想了半晌,想到了她之前无意中说过的一个词,“炮灰!”应该是这般说的。 长生耸耸肩,无所谓。 便是秦阳不赞同长生的做法,但也还是给了方便,殷家虽说被船员家属几乎掠夺一空,不过这殷家商行却还是好好的,虽说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古玩古器什么的,但这里有些东西比金银财宝更有价值,便是殷家那边也还是有不少有价值的。 “既然你要殷家的东西,那这殷璃也交给你了。” 衡王殿下很大方,不过以他小肚鸡肠再大方也不会忘了仇,所以在长生开口赞了他有兄长模样也在兴致勃勃地筹建她的顾氏之之时,将殷璃给带来了。 殷璃精神比之前更加糟糕了,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便是见到了自己最恨的人也是面无表情。 长生哪里还不知道秦阳的心思,衡王殿下还是不肯放弃挑拨离间!“这倒是巧了,我正想去跟八皇兄你讨人,没想到八皇兄自个儿便将人送来了。” 殷璃猛然抬头,原本空洞一般的眼瞳顿时有了神采。 “那你便好好收着!”秦阳恼羞成怒,“不过记得看好了,免得一不小心给收到了你男人的床上去!要知道这男人便没有不吃腥的!” “这般说来八皇兄是背地里吃了不少的腥了?”长生笑道,“这倒是大事,我得写封信去给阿绮,让她好好小心,免得被人呆了绿帽子了还不自知。” “你——” “怎么说我与阿绮也算是……” “行!”秦阳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算我多管闲事,成了吧?”说完,便就要将殷璃带走,他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慢着。”长生却开口道,“我不是说了人我要了吗?” “差不多就行了,不依不饶你想怎么样?!” “正事。”长生道。 秦阳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既然她要将人留下来他还能不让她留?“到时候要是后悔了可别找我哭!” “放心,便是找你也是找你算账让你哭。”长生笑道,“怎么会哭给你看呢?” 秦阳直接甩袖走人了,父皇那边怎么还没消息怎么还没消息!?现在能够制得住这臭丫头的也便只有父皇了! 暴跳如雷的衡王殿下走了,屋子里也安静下来了。 殷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重要吗?”长生道,“不管我是谁,萧惟都不会在意,又或者殷姑娘现在心里还抱着萧惟会因为我是谁便改变态度?还是你觉得他会跟你那二叔一般,为了名利而牺牲自己的婚姻?” 殷璃笑了,笑的极为的悲怆,原来便是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最大的优势也从来都不是优势,甚至不过是一个笑话! 笑话! 八皇兄…… 皇兄…… 能够叫出这般称呼的,还能是谁? 青云寨的时候,那些水匪便曾议论过她。 当今皇上的嫡出公主长生公主,大周最尊贵的女子,难怪当初萧大哥会那般的愤怒,她当时以为她不过是因为亵渎长生公主便是亵渎朝廷,她以为他是朝廷的人所以才会那般的愤怒,原来……原来这才是真相。 “你想让我做什么?” 把她留下来,是想要她看看自己有多么的可悲吗? 不。 她殷璃何德何能可以让长生公主妒忌报复? 萧大哥的眼里从来便没有她,从来就没有过。 “你想见你二叔吗?”长生问道。 殷璃一怔。 “你若是想的话,我倒是可以成全你。”长生继续道。 殷璃看着她,“你杀了我二叔?” 是死了,所以她才会问这话? 也要让她死吗? “你觉得我若是想要你的命。”长生笑了,“需要这般绕弯子说话吗?” “那你想要什么?!”殷璃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是想看着我与他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吗?” “我只是对殷家手头上的资源感兴趣罢了。”长生道。 殷璃又是一怔。 “我给你当面质问殷辉的机会,你给我想要的东西。”长生继续道,“如何?” 殷璃笑了,“你既然已然抓到了他了,直接问他便是了,何须……” “虽然殷辉在关键的时候把你这个侄女一并弃了。”长生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不可否认他之前一直很疼爱你,既然决定了要让你来招婿继承家业,便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你,即便真的没给,我想以你对殷辉的了结,也知道东西在哪里?” “整个殷家都被你给翻过来了,你还有什么找不到?即便找不到,殷家的管事、船员都在,以公主殿下的本事难道还笼络不了?只要有这些人在,何须找那些东西?”殷璃冷笑,“公主殿下若真的容不下殷璃,直接杀了便是,无需再这般折辱殷璃!” “你倒是提醒了我。”长生没在意她的不给面子,“与其花时间重新建立,不如收拢旧部,不过这却也有一个问题,这一次海贼上岸被水师打的那是一个惨,恐怕对殷家早已怀恨在心了,便是我能将殷家的旧部收拢,殷家商行的船怕也是有去无回。” 殷璃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以她的身份以及眼下的局势,她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为什么还要拉上她? “罢了。”长生继续道,“还是先让你去见一见你二叔再说吧。”说完,便叫来了人,“将人送去营中。” 殷璃浑身一颤。 “放心。”长生道,“跟你们想将我送上船不是一回事,大周的水师要是敢做龌龊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殷璃突然间觉得无地自容。 “对了。”长生继续道,“你萧大哥也知道这事。” 哪事? 殷璃很希望是别的事,但理智告诉她,就是他们想要对她做的事情,难怪……难怪……难怪他那般的恨她,那般的狠心! 她曾经想那般伤害他多爱的人啊! “你便不怕?!” 长生看着咬牙切齿的小姑娘,微笑道:“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那你之前为什么……” “这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这人与人之间,便是再亲厚也还是得有些波澜才成,否则日子过得乏味了才真的会出问题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着两口子的相处之道,“等殷姑娘将来找到情投意合的人便会明白的。” 殷璃笑了,笑的更加的绝望,笑的便是眼泪都没有了,她不再说什么了,再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她想如何便如何。 长生让人将一桌子的本子给收起来,难得闲着下来喝茶。 “姑娘为何……”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殷璃那般的人哪里值得多费心思?更何况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虽说不能是十恶不赦,但也不值得可怜!便是不赶尽杀绝放她一码,也总不至于把人弄到身边膈应吧? 长生笑眯眯的,“你不觉得你主子我很大方吗?” 凌光沉默。 “行,你家主子我心胸狭窄早就人尽皆知了。”长生耸耸肩,“你也没猜错,留殷璃自然是因为她有用。” “奴婢不是……” “留下殷璃,便是告诉泷州的这群地头蛇,朝廷不会赶尽杀绝,只要安安分分地做生意,朝廷非但不会找他们麻烦,还会给予庇护。”长生道。 凌光一愣。 “殷辉罪大恶极,可殷璃没有,朝廷不会放过勾结海贼的殷辉,但也不会迁怒无辜的殷璃。”长生道,“连坐不会在泷州发生。” “姑娘心中有数便好。”凌光道,“只是殷璃到底曾经……不,即便是现在她也仍旧……” “你家主子便这般没用?” 凌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行了。”长生摆摆手,“萧惟是什么人你们也清楚,即便将来真的有什么变化……”话没说完便顿住了,眼睛顿时亮了,起身往门口跑了出去。 凌光错愕地看着一向稳重的自家主子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般欢快地扑到心上人的怀中。 萧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稳稳地将人抱住。 “怎么回来了?”长生抬头笑着问道。 萧惟也笑了,一把将人给抱起,“进屋说。” 凌光低头退了出去。 萧惟将人放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诉衷肠便被人扒衣服,“别胡闹。” “胡闹吗?”长生挑眉。 萧惟握着她的手亲了一口,“我没受伤,这段时间都在营中,哪里有机会受伤?” “便不许我在勾引你?” 萧惟见她这模样,竟也起了玩笑之心,“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给你送了一个美人儿去,算不算?”长生道。 萧惟还真的不敢把这话当笑话,“谁?” “殷璃小姑娘。”长生道。 萧惟谨慎起来了,“抓拿殷辉的布置已经妥当了,我回来便是要告诉你这事,殷璃没有任何的价值。” “还是有的。”长生伸手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这些日子我想了一下,要是一下子让殷家彻底消失的话,全家这些地头蛇或许会因为瓜分殷家而欣喜一时,但等这劲头过了,便会觉得慌张,觉得兔死狐悲,或许已经有人这般想了。” 萧惟皱眉。 “虽说这跟我们没关系,但到底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要是留下太大的烂摊子给人收拾,岂不是一世英名都毁了?再说了,我早便不欠他的了,干什么最后还给他留一个把柄?”长生继续道。 萧惟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愤愤不平?“好。”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支持,“只是将殷璃送到我这里有何用处?” “让她见他二叔最后一面呗。”长生抬头看着他,抬手戳着他的胸膛,“我可不想将来有一天你想起了今天的事情想起了这可怜的小姑娘觉得愧疚。” “我怎么会?” “我防患于未然不行啊?” 萧惟虽皱着眉头,不过还是道:“行。” “不生气?” 萧惟一愣,“生气什么?” “失望呢?” “长生……”萧惟有些无奈,是不是他丢她在家太久了,她才会这般的胡思乱想?“等抓到了殷辉,我便回来陪你。” “说你笨你还真笨啊!”长生佯怒,“你在外头拼死拼活的,我却在家里怀疑你这个担心你那个的,甚至连十几二十年之后你会不会变心都想到了,你不觉得为自己不值吗?” “看来我真的得快些把殷辉抓了。”萧惟正色道,“免得你再这般胡思乱想!” “你说我有被害妄想症?” 萧惟被这名词给弄的愣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自然不是,我本该多些陪你的!” “我没事做了只能在家里当家庭妇女,你嫌弃了?” 萧惟没跟她争辩,直接低头封住了她的嘴,便是有些不适应她这般的举动,不过心里却是十分的受落,她的依赖她的抱怨甚至她的怀疑不安都因为她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他怎么会嫌弃她?他这辈子便只有她了! “什么时候走?”长生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话仍说的一些不稳。 萧惟低头,下巴在她的头顶磨蹭着,“等一下就走。” 长生坐直了身子。 “等事情结束了我便回来。”萧惟忙道,“别生气。” 长生吸了口气,“我气什么?”只是这要当成功男人身后的女人有些糟心罢了,“只不过有些悔教夫婿觅封侯罢了。” 都还没干出什么大事业来便已经这般了。 萧惟心头一紧,“等这事结束之后我便只陪着你!” “不然你还想陪谁?”长生挑眉,“等把人抓了你便给我回来干活!我打算把殷家给吞了搞一个顾氏出来,你不回来谁来干活?” 萧惟一怔。 “怎么?不行?” “自然不是,只是……” “怕人家说我们仗势欺人?”长生继续道,“还是怕会在这泷州深水中淹死?” “都怕。”萧惟老实道。 “你还真老实!” “长生……” “来泷州本就是想跳这黑水的。”长生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神色也认真了起来,“萧惟,我还是怕。” 萧惟明白她的意思,用力将她抱紧,“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知道她怕什么。 原来由始自终她都从未放下过京城的人和事。 …… 相对于泷州的风风雨雨,京城却是平静无波,自从燕王妃跟衡王妃一事不了了之之后,京城便又恢复了平静,尤其是在衡王陪着恒王妃回常州娘家省亲之后,便是还想闹起来也没人可闹,再说了人家燕王殿下深居简出的,怎么还能闹得起来? 这京城的暗斗可以说暂歇了。 倒是外边有些不平静,燕州那边胡人暂时没有大范围犯边的能力,但距离燕州城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后来又传出去南王世子离开燕州,皇帝驾崩的消息,胡人便又不安分了,南王世子及时赶回去,倒也没出什么大事,西州那边虽说情况较为严重,尤其是京城那档子事传出去之后,蛮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好在司楠大将军虽说是新调过去的,但名将就是名将,把西州给守的稳稳的,据说南疆那边也有些小动静,但没闹出事来,再来便是泷州那边,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地方居然闹出了大事来,一向透明不作为的泷州城州丞居然揪出了一个跟海贼勾结的商贾,而且把人给抓了,这两年风头正劲的水师居然也掺和了进去,偷偷跑去了泷州城,及时挫败了海贼的报复行动,也打破了大周水师永远也战胜不了海贼的传闻! 泷州,东南。 在众人还纠结在衡王与燕王的暗斗与太子之位的时候,皇帝陛下却剑指这块大周顽疾之处,这意味着什么?! 荣贵妃不管朝里那群各怀心思的大臣到底怎么揣摩这事,她关心的是在泷州城中的长生,好几个月了,终于有了消息了。 “这孩子还真的是到哪里都不消停。” 裕明帝沉默。 荣贵妃继续道:“陛下,这孩子的心还是惦记着……” “你没看见你儿子信上写的吗?”裕明帝不轻不重地道。 荣贵妃哂笑:“这两孩子就跟上辈子有仇似得,阳儿的话哪里能信?” “空穴不来风。” 荣贵妃叹了口气,没继续争辩下去,“那这事陛下打算……” “还能如何?”裕明帝道,“她不肯回来,朕便只有亲自去将她带回来了。” 荣贵妃一愣。 裕明帝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起身离开了。 “陛下……”荣贵妃追了出去,“好好跟那孩子说,别……” “她还能不认朕这个父皇不成?”裕明帝有也没回地离开了。 皇帝出巡不是件小事,即便是微服出巡也是一样,不过皇帝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荣贵妃拦不住,而且也不想拦,总不能真的就让长生一辈子待在外边吧?即便是要嫁人,也该堂堂正正地嫁! 两日之后,裕明帝在早朝上说要去大兴行宫静养一段时间,将深居简出的燕王给拉了出来,让他第二次监国了。 不过这次大伙儿没有多想,衡王不在,便只能燕王监国了,不过这皇帝突然间要去大兴行宫,而且是轻装简从的,是大兴行宫里面的长生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算起来长生公主也已经昏迷了许久了,便是出事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一来,那沈文俊沈翰林便倒霉了。 即便只是未婚妻,可长生公主若是没了,他估计也得守上几年才能再自行娶妻,甚至以皇帝对长生公主的宠爱,还有可能让他将长生公主的灵位娶进沈家,这样一来即便他将来娶妻了也只是继室,生的长子也只能是继室所出的,虽说都是嫡子,可在那些原配嫡子面前到底还是矮了一头,更不要说皇帝陛下有可能伤心之下让沈翰林一直为长生公主守着,不是说了长生公主善妒吗?皇帝心疼公主早逝,自然便会遵从她的心愿,让他的驸马一辈子为她守着,那样一来沈翰林便只能靠着庶子来传宗接代了。 沈文俊的脸一天黑过一天,本来围场那事他已经足够冤枉了的,后来因为魏王谋反、长生公主重伤昏迷,这事只能不了了之,这委屈他也只能吞了,后来长生公主昏迷不醒,他却连见一面都不成,他算什么未婚夫?现在更好了,还传出了让他受一辈子的话,这岂不是将他沈文俊的尊严往死里踩吗?! 长生公主—— 沈翰林后悔死了当日琼林宴的那一偶遇! 莫名其妙地背负了这般多闲言碎语也便罢了,更让他无法忍受的便是不管将来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出多大的功绩,都会因被扯上长生公主的关系而如数成了笑话! 秦长生,你若是死了那便再好不过! “沈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便是陛下伤心也绝对不会做出端人子嗣的事情的。”已经当了好些日子礼部尚书的王焕之越发的有尚书大人的气势与威严了,不过在面对相交的朋友时却能做到让朋友觉得自己被真心对待。 沈文俊平静道:“焕之兄说的是,陛下怎么会做这等糊涂事?”随后话锋一转,“不过陛下这两日并没有伤心的迹象,想来这次陛下去大兴行宫并不是因为长生公主伤重不治。”   ☆、424 死了 王驰举杯敬道:“这便要恭喜平文了。” “焕之兄此话怎讲?”沈文俊心情有些烦躁。 王驰笑道:“既不是坏事自然便是好事了,想来是长生公主醒了,陛下方才这般急着去行宫。” 沈文俊握紧了酒杯这才止住了厌恶之色爬上脸庞,便是与王焕之相交也颇为投缘,但有些话有些事情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若是如此的确是好事。” “平文年岁也不小了,长生公主早些康复,也好早些与平文完婚。”王驰笑道,随后笑容一敛,“不过……” 话却没有说下去。 沈文俊不问也知道他没说下去的话到底是什么,长生公主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了,便是皇帝说了长生公主觊觎皇位一事都是魏王中伤,可先前她做的那些事情哪里便是一句中伤就可以解释的?她秦长生这一辈子都洗不清觊觎皇位的罪名,也便是说她的丈夫也会被人死死地盯着,甚至为了防着她祸害大周江山,她的丈夫这辈子也只能是一个只享着富贵的废物!这他早便知道,只是先前一直抱着希望,可是现在……除非陛下真的把皇位传给了她,否则将来不管是谁登基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的驸马自然也会被连累! 不过—— “公主到底是否康复,等陛下从行宫回来便知道了。” “也是。”王驰也没有继续下去,将话题转回了诗书礼乐上头,最后两人都尽兴而归,沈文俊甚至还喝醉了。 “送沈公子去休息吧。”王驰唤来了人,吩咐道。 风韵犹存的妈妈笑呵呵地唤来了手底下的人,“来人,送沈大人去拂柳姑娘的屋子。”随后便殷勤地向王驰道:“这挽月姑娘已经在等着王公子了,不如奴家让她过来陪……” “不用了。”王驰道。 妈妈没敢在说什么,这位主儿明明笑着可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的,奉承了几句之后便退了下去了。 王驰自饮自酌,丝毫没有带着长生公主未来的驸马爷来楼子里面找乐子的担心,沈文俊在公务之上倒是兢兢业业,但也只是如此罢了,甚至若不是他背着长生公主未来驸马的名头,他在翰林院也未必能够混的这般的顺畅。 “你若是嫁了这般的男人,倒也是有趣。” 他低声笑着,却让屋子的气氛又了冷了些。 “醒了吗?” 他继续自言自语的。 “不,是从来便没有在行宫过吧?行宫守卫森严到了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里头的人一步也不能踏出行宫半步,外边的人也无法直接接触,这般的防卫与其说是防着刺客不如说是防着里头的消息泄露出来,秦长生,泷州的事情可与你有关系?” 泷州一事传来,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秦长生,在他的记忆中,也便只有她从来都那般的出人意表! “大人。”一人进来。 王驰连头也没抬,“说。” “查到衡王殿下行踪了。”那人道,“他先身在……” “泷州城。”王驰抬头道。 那人忙跪下:“属下失职,请大人恕罪!”自衡王出京,他们的人便暗中跟着,一路上也很顺利没有被发现,可是后来衡王殿下突然从常州失踪了,下落不明,他们的人也一并失踪了,衡王失踪必定谋划某事,他们的人失踪便是遭遇不测,后来他们再派人去,几经周折这才查到了线索,顺着线索追查下去这才找到衡王的下落,只是主子竟然已经…… “我并未另外派人。”王驰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而是没有人坐镇泷州,聂永成如何敢调动水师正面对上海贼?” “属下……” “你的确该死!”王驰冷笑。 “大人饶命!” 王驰没打算下杀手,这些都是自己的心腹,比起他祖父留下来的人更加的忠心,“罢了,这次也不能全怪你们,皇家的暗卫也不是好惹的,你们没让他们追查到我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谢大人!” “传我命令,彻查衡王身边亲近的女子!”王驰冷声吩咐道:“确定长生公主是否在泷州城!” “是!” 王驰勾着嘴角看着手中晃动着的琼浆美酒,“秦长生,看来我们还得继续下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合作还是彻底为敌? 他很期待。 …… 入秋了之后的海面渐渐平静下来了,风暴季节过去了,尤其是进入深秋,更是顺风顺水海阔天高。 这是商船出海的最好时节。 便是殷辉这事还没有了却,但生意还是要做,毕竟关系到了明年的收益,泷州城的港口热闹不已,每天都有好几艘船出海,有的是去近海,也有的远航,但无比最好了准备,毕竟水师得罪了海贼了,海贼未必不会拿商船报复。 为此,泷州的商行对驻扎在泷州城外的水师并不十分的欢迎,不过老百姓欢迎啊,毕竟那些大商行大老板虽说有本事跟海贼打,但大多时候只会保护自己,哪里理会的了老百姓的死活?现在不得罪也得罪了,要是把水师给赶走了,海贼再来的话谁来保护他们? 可以说,水师已经算是在泷州扎稳脚跟了。 聂永成顺势而为,进一步地扩充地盘,甚至已经圈好了地要在泷州建立新的水师军营,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全家的商船也在这时候出海,没艘商船都由全家的主子亲自护航,大大安抚了船员的不安情绪。 除了这几大商行之外,也有其他想从这海运中分一杯羹的,大多也就只有一艘船,零零散散的也趁着风和日丽出发了,比起几大商行的经验十足,他们便真的是在赌,赌老天爷赏脸,赌运气好不碰上海贼,不过最后真的能够满载而归的也是在少数,便是运气好碰上好天气跟好运气,可没有门道,这交易也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但即便如此,只要船平安归来,也仍旧是获利丰富,这也是为什么危险重重也还是有人前赴后继甚至压上全部身家。 相比对大商行的商船,这些小商船的人员便复杂许多了,大多数都是临时招募来的,只要有胆量且熟悉水性都可以上船。 若是有人想要借机逃亡海外的话,那这些小商船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当然了,便是十恶不赦的朝廷通缉犯,估计也不会逃亡海外,虽说普天之下皆为皇土,可朝廷的眼睛并不是无处不在的,有的是地方可以藏匿,何必冒险逃亡海外? 但对殷辉来说,海上才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在藏匿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等来了这出海的好机会,只是殷辉怎么也没有想到衙门将泷州都给翻遍了都没找到他,却在他终于脱身了的时候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跟他的盟友合作! “好久不见了,殷老板。” 殷辉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面色比这海上暴风雨来临之时还要阴沉,“全家这是要给朝廷当走狗吗?” “全家是大周的子民,朝廷需要全家协助,全家自然义不容辞。”全英杰笑道,“再者,十年前蒙殷老板看重,殷家损失惨重,在下也差点命丧大海,这笔账也该是时候算算了!” 殷辉冷笑,“朝廷可知道你与文老大勾结?” 文老大的海贼团伙在这海上算是数一数二的,他不是不知道海贼信不过,可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跟全家会跟朝廷合作! “文老大很感激殷老板设下这一大局来为他清除对手,不过殷老板手段如此高强,文老大也怕将来有朝一日你也会如此算计他。”全英杰道,“至于朝廷那边,殷老板便不用担心了,要不是水师查出当日夜袭的海贼团伙当中没有文老大的人,我们还没法子与文老大往来呢。” “你——”殷辉脸色铁青,“全家如今甘心给朝廷当走狗,便不怕将来比殷家的下场更悲惨?” “殷家落得如今的地步全都因殷老板够狠心。”全英杰道,“不过朝廷仁厚,不会让你们殷家断了根了,在下也不似殷老板那般狠辣,今日还特意带了殷老板最疼爱的侄女前来送殷老板最后一程。” 殷辉面色一变。 全英杰拍了拍手,不一会儿,船舱里面便走出了一个少女,面色惨白,身形消瘦,正是殷璃。 “阿璃……”殷辉惊愕不已,“你怎么……” “殷老板是想问殷姑娘怎么在这里还是想问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全英杰笑道。 殷辉顿时杀气腾腾,“全英杰——” “殷老板别误会,虽说这些日子殷姑娘一直在水师军中当中,可却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全英杰继续道,“一直被好好照顾着,至于为什么会成了这样子,便要问殷老板为什么要那般对待殷姑娘了。” 殷辉哪里会听信全英杰的话?他只恨当年没有亲自解决了他,只恨自己这些年顾忌太多没有将全家赶尽杀绝! “二叔。”殷璃唤了出声,神色没有多大的波动,木然的可怕。 殷辉浑身一震,“阿璃……” “二叔。”殷璃继续道。 殷辉便是不信全英杰的话可是也不是真的没有愧疚,但是他有什么办法?若不那样做他也得死! 殷璃是他的侄女,也是殷家现在唯一的血脉,他也心疼,但他也没有办法,他被逼上了绝路了,只能舍弃他! 这也便是他为什么那般恨那两个逆女的原因! 若不是她们指证,他便不会被衙门羁押,便不会失去所有! “阿璃,二叔不是不管你,只是……” “二婶是你杀的吗?”殷璃问道。 殷辉一怔,随后脸色阴沉地道:“阿璃,你别听他们胡说,二叔怎么会……” “那茵姐姐她们是你下的手吧?”殷璃没听完他的话便继续问道。 殷辉咬牙,“那两个忤逆不孝残害父亲的逆女死有余辜!” “呵呵……”殷璃笑了,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吗?还有什么好问的,“二叔错了,其实真的害了二叔的人是我才是,若不是我不知廉耻要去抢别人的男人,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就不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就不会让二叔让殷家沦落到这般境地!二叔你杀错人了,该死的是我,是我才对!” “阿璃……”殷辉错愕。 殷璃继续道:“二叔,当年你便不应该把我带来泷州,若不是我,你就不会被逼的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绝境。” “殷姑娘错了。”全英杰开口道,“即便没有你,殷老板仍旧是做下了这些事情,今日的下场从他一开始做下这些事情便已经注定了。” 殷璃泪流满面,“二叔,该死的人是我……” “全英杰,你到底想要怎样?!”殷辉愤怒道,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也似乎没有一丝责怪殷璃的意思,便是他在关键的时候抛弃了她,可也从未责怪过她,“阿璃,你别怕,你要记住你是殷家的女儿,即便是死也绝对不能向他们低头!” 殷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更加的悲哀。 全英杰冷笑:“看来殷老板是真心疼爱殷姑娘这个侄女,不过殷老板担心过了,我说过了朝廷仁厚,殷姑娘对殷老板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亦悬崖勒马没有做出伤及他人的事情,不会受你牵连。” 殷辉如何会相信,便是他们不杀阿璃也不过是觉得她有利用价值罢了,正如现在他们要抓他而不是杀了他一样!“即使全家当了朝廷的走狗也一样无法报仇,全大爷如今便是巧舌如簧又如何?” 全英杰面色一沉。 “只要我一日还有利用价值,朝廷便不会要我的命!”殷辉狞笑道,“他们不是想对东南海贼下手吗?好啊,那便让我长长久久地活着!海贼中我设下的局便是说我手中的确有他们害怕的,更证明我活着比死更有价值!对了,劳烦转告文老大一声,既然合作不成了,那便只有当对手了,我殷辉的性情他也一清二楚,对付起对手来,我可是从不留情的!” 全英杰沉默。 殷辉狞笑着,嚣张不已,丝毫不担心全英杰会对自己不利,即便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也不敢,既然当了走狗了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听话,否则,他们全家这条狗便会给他陪葬! “阿璃,没事的,有二叔在,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活着,他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殷璃闭上了眼睛,盖住了满目的绝望。 …… 萧惟没有现身,不过在不远处的水师船只上却还是清楚地目睹了殷辉的现身,他们的确是要活抓殷辉,殷辉活着也的确比死了更加的有价值! 殷璃见的这一面的确是最后一面,从今往后殷辉直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到审讯之外的人,便是死了,也只能悄无声息,因为朝廷不会让人知道他们留着如此罪大恶极的人套取情报甚至与之做交易。 她见殷辉这一面也有误导殷辉,让他与朝廷合作保命的意思。 虽说谁都不是傻子,可在生死面前,只要有希望,谁都不会放弃。 殷辉被绑了押解上了水师的船,因为知道他们不会杀自己,也便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了,反而还能讥讽萧惟几句。 萧惟只当没听见,让人将他给关押起来,便下令返航。 移交殷辉的过程全英杰没有露面,全家并不打算公告天下他们与朝廷之间的合作,即便大家都知道全家必定与朝廷有所接触,但主动合作与被迫是两回事,全家不会让自己成为泷州商行的众矢之的,被孤立起来。 与朝廷合作可以为全家争取更广阔的空间,可却也不能丢了数代积累下来的底蕴! 萧惟理解全家的做法,虽说有两面讨好的意思,但并不打算苛责,泷州的现状不是一两日便可以解决的,事实上若是大周的水师不能扬威海面上,泷州的状况便不能彻底改变。 不过这般长远的目标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将殷辉带回去交给聂永成审问,然后回家去,自从上次回家之后他便没有再回过去了。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是这般吧。 一路顺利到了水师军营,殷辉被套着头套送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关押室之中,不会有人知道殷辉已然被水师抓获,水师会在适时的时候放过殷辉被击毙的消息。 “人总算是抓回来了。”聂永成松了口气。 萧惟道:“殷辉的嘴怕是硬的很,大人怕是要多费心了。” “真的不留下?”聂永成问道,“公主让你来不就是为了给你立功的机会吗?你这时候就离开……” “比起这个,我想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萧惟道,随后弯起了嘴角,“她还等着我回去干活呢。” 聂永成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间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的舒心自在吗?争权夺利,不也都是为了这个?“罢了,只要你觉得好便成,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 “多谢大人。”萧惟拱手道。 聂永成又道:“多谢我?或许我这一报便给你惹来麻烦呢?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司楠手底下的兵了。” “若陛下一心要我死,即便没有这些把柄,结果也是一样。”萧惟不以为意,“何必紧张?更何况这是长生的好意,我岂能不受?” 聂永成没话说了,“行了,果然是年轻气盛,不知前途坚信,走吧走吧,再不回去公主殿下怕就要杀到我这里了!” “萧惟告退。” 从聂永成那里出来之后,萧惟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启程离开了,可还没出军营便被一个小兵拦住了,说是殷姑娘有请,军中不留女人,可这殷璃是抓拿殷辉的关键,便破例了,殷辉将她安排在了军营的一角,派人守的严严实实,既是监视也是避免她受到军中士兵的惊扰,可以说是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萧惟皱了眉,“有什么事去找总兵大人便是了。” “可殷姑娘说……她想要见的是大人您?殷姑娘求大人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去见她一见,便是大人不念这过去的情分,那便请大人看在尊夫人的份上去见她。” 萧惟脸色一沉,不知道殷璃为什么还要见自己,不过她搬出长生来便过了!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他若不去见她说不准她还会做出什么伤及长生的言行,便当做是彻底了解了这段恩怨,他去见了她。 殷璃没有说别的,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她想亲自给殷辉做一顿饭,最后的一顿饭,她似乎也明白殷辉活下来的可能性不高,所以便求了这一顿断头饭。 “我知道你厌恶我提及尊夫人,你放心,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再在你们面前出现,我会永远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不会再有任何影响到你们夫妻幸福的行为。” “你可以去求总兵大人。”萧惟道,脸色还是不佳。 殷璃笑了,“可我希望你是答应我的,至少这样我会觉得我这一辈子还是有些意义的。” “殷璃……” “萧大哥。”殷璃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平和,仿佛已经释然已经放下了一切的随和,“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我发誓,这次之后,我会彻底消失。” 萧惟不是很信她的话,不过她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若是不答应便成了他过了,“我答应你。”随后便又道:“不过不是因为你我所谓的交情,而是我不希望我的妻子再对你新生愧疚。” “愧疚?” 萧惟没有解释,转身便去安排了。 “谢谢你,萧大哥……”殷璃笑着,灿烂炫目。 只是萧惟没有注意到,若是他注意到了的话,或许便能够阻止了,他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是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却因为这一时疏忽没了,他难辞其咎,还有,他更不希望往后长生一直记着她。 殷璃死了。 殷辉也死了。 殷璃在给殷辉做的那最后的一餐,在与他一同用的这最后一顿团圆饭中,中毒而亡。 萧惟得到了消息的时候正被长生摁在澡盆子里面洗刷着,长生姑娘嫌弃他将好好的一身白肉给晒的黝黑,说是要把他给洗干净了,嚷嚷着宁愿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也不要一个黑黝黝却更加勾小姑娘魂的伟岸男子汉。 当殷璃的消息传来,两人都愣住了,随后,萧惟暴跳如雷,在水师军营之中,谁有这个本事可以让两人一同暴毙?而且还是那顿团圆饭中?! 殷璃—— 萧惟赶了回去。 长生这次也跟着去了,与萧惟的暴怒相比,她平静许多,不过这心里也仍是有些不舒服。 两人赶到了军营之中,从聂永成那里得知的跟萧惟所猜测一样,是殷璃自己下毒的,出事之后聂永成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写了她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殷辉,现在不杀他不过是要从他嘴里得到些东西罢了,等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会没命,她说她不希望殷辉受折磨,既然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不如现在好好地走,她亲自送二叔离开,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开,她陪着他一起离开。 除了这原因之外,殷璃还在遗书上说她对不起萧惟,不过她没有骗他,这次之后她真的会彻底消失,若是因此连累了他,她来世再报。 萧惟气的面色发青,来世?即便真的有来世,他也绝不会再救她! “算了,人都死了。”长生看着萧惟一副想要鞭尸的模样,道:“难不成没了她,我们便吃不下殷家?这泷州便会大乱?” 萧惟压制着怒火,“她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长生道,“她若是活着,你怕是永远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愤怒。” 萧惟一顿。 “好了好了,跟你胡说的。”长生道。 萧惟却咬牙,“不!或许这便是她的目的!她以为她死了我便会记得她一辈子吗?可笑!”当日在青云寨他便不应该出手相救! 长生没有否定这个猜测,殷璃这般做便是承受不住所发生的事情,绝望的再也不愿意支撑下去,不愿意看着殷辉受苦,但也必定是有想要萧惟记着她一辈子的心思! 其情可悯,其行可恨。 可再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 萧惟便是再懊悔也没有法子。 聂永成也是气的厉害,不过也没迁怒萧惟,毕竟最终同意殷璃要求的人是他,再说了谁会想到殷璃会这般做?蝼蚁尚且偷生!殷璃不但杀了殷辉还杀了自己,谁能想到?!或许,她应疯了! “这毒药怎么来的?”长生一针见血。 殷璃被关押在水师军中,必定不可能找到毒药的,而且在被送来水师军营的时候她全身上下早便被搜查过,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所以她必定是后来才弄到毒药的,可从哪里弄到的?谁给的?在哪里给的? 船上。 全家的船上。 “是全家?” 又或者是那文老大的海贼团伙? 全家到底是否参与其中? “末将会彻查下去!”聂永成道。 长生没有说话,人已经死了,即便查下去怕也查不到什么。 “若是全家做的,那便是动了取代殷家的念头。”萧惟冷声道,“若真的如此,将来怕是比殷家还要难对付!” “何止难对付。”长生笑道,“是难对付百倍好吧?” 萧惟脸色更加难看。 长生叹了口气,“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谁知道殷璃娇娇弱弱的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别这样子了,这事责任不在你。” “可是……” “还是你是觉得害了人家小姑娘……” “长生!” “不想我胡思乱想你便别这样子。”长生继续道,“剩下的事情留给聂胖子处理吧,我们回去。” 萧惟握紧了她的手,点头。 很快,殷家的殷璃在水师军营被海贼混进来的奸细谋害了的消息便传回了泷州城,众人哗然。   ☆、425 殷家小姐在水师的军营当中被海贼给杀了? 海贼不是跟殷辉一伙的吗? 为什么要杀殷家小姐? 错了! 海贼早就不跟殷辉一伙了,殷辉已经完了,海贼自然不会再跟他合作,之前那场大战也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殷辉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怕殷辉供出来让朝廷的人有机会对付他们,所以才会不得不来救殷辉。 他们更想杀了殷辉! 不过没想到殷辉居然坑了他们一把,利用他们来引开衙门跟水师的注意力,然后再哄骗他的两个亲生女儿殷家的大小姐跟二小姐说他藏了一大笔金银财宝,只要她们将他救出去,他便给她们,成功利用他们逃出了衙门,尔后,便杀了她们逃之夭夭了。 为了逃出去,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还把人给杀了,这简直就是畜生! 海贼被他坑了一把,损失惨重,自然便恨极了他,只是一直找不到他报仇,最后只好向他的家人下手了。 殷璃小姐便这般遭殃了。 至于水师军营为什么会出现细作,这毕竟是刚刚建立起来的,水师也是才到泷州,难免会有疏漏的,还在刺客也没讨到好,被抓住了,如今正在被审问,看看能不能审出其他事情来。 泷州百姓听了这些,心稍稍定了些。 全家却是紧张起来了,全英杰很清楚他们对殷璃是如何的看重,所以即便真的混进去了细作也不可能真的成功下手,更不要说海贼的细作怎么可能混进水师军中?即便是他们在泷州根深蒂固想要安插一个眼线进军中也找不大机会下手! 海贼猖狂的地方在海上,不在陆地之上! 可水师不可能无端端放出这般消息的,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全家剩下没有出海的主子们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全英杰出面去见萧惟,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日萧惟的情绪不是很好,即便有心掩盖也仍旧是如此。 “你若是真的这般过意不去,那不如便亲手去操办” 萧惟没等长生说完这话便打断了,“说什么呢?我为何过意不起?我不过是” “生气?”长生道。 萧惟点头,“嗯。” “你确定?”长生看着他继续问道。 萧惟那个是字却不知道为何停留在了唇边,没有溢出来,“长生,我不是” “我知道。”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说你与她是旧时,即便是陌生人,她终究是因为你的准许方才死的,你心里觉得难受是人之常情。”顿了顿,又道:“虽然这般说有些不甘心,不过殷璃终究是与你有过患难之情,你若是真的无动于衷,那我便真的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将你给甩了。” “长生” “我的男人虽说不能多情更不能滥情,但也不能无情。”长生抬手抚着他的脸,“这世上不可能有那般一个只会对一个人有情的男人,无情之人,除了自己之外,都是绝情。” 萧惟心中动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念叨着她的名字,柔和深情,“其实也说不上有多难受,只是觉得”话没有下去,事实上本就不应该开口说这些,“死了便死了,这是她的选择,与我何干?” 长生笑了,“自然跟你没关系。” 萧惟认真地看着她,“我跟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亦不曾对她有过” “你还想有什么?”长生没等他说完便挑眉道。 萧惟笑了,神色也舒缓了下来,伸手抱着她,“什么也不想有,若是可以,我宁愿回到那一日,不曾出手相救过。” 长生靠在他的胸前,“或许这便是叫做在劫难逃吧,你救了她,可她最终还是难逃悲剧。”说完,情绪突然间低落了下来,“这是不是也是说人不可能胜天?” “长生” “不说了!”长生很快便将这些负面情绪给扔了,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大方吧?” 萧惟一愣。 “大不大方!”长生眯起了眼,声音也恼火起来。 萧惟赶紧道:“自然大方。” “那你想怎么报答我?”长生继续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次最大方的!你可想好了怎么报答我?” 萧惟低头。 长生一把推开了,“这还不是你受益?!” “那夫人想要如何?” “去做包子!都偷懒了多少日子了?再不去手都要生了,吃饭的手艺都丢了,将来拿什么来养我?” 萧惟乖乖地去了。 不过也没做多久,全英杰便来了。 长生没见他,没兴趣见,而且苦差事自然是要交给萧老板干的,萧老板似乎真的怕手艺生疏了将来养不起老婆,便就在厨房里头一边做着包子一边见了客。 全英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也没绕弯子,直接便说了殷璃一事。 萧惟也不打算跟他打哑谜,有些事情坦白比那些弯弯绕绕更好,将事情都说了,直接指明了要点,“殷璃手中的毒药到底是怎么来的?” 全英杰明白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来了,也庆幸眼前这人没跟他藏着掖着,整了整神色之后便给萧惟作了作揖,诚心感激,“在下代表全家多谢萧老板大恩。” “全大爷严重了。”萧惟道,“以全家在泷州的势力,不说跟这事无关,便是真的做了,谁也奈何不了全家。” “萧老板这话便折煞全家了。”全英杰道,“全家即便再有势力也不过是大周的一个臣民罢了,怎么会妄想与朝廷对抗?” “全大爷认为殷辉为何会选择与海贼勾结?”萧惟却反问道。 全英杰道:“自然是为了利益。” “的确。”萧惟点头,“不过若我是殷辉,所求的便不仅仅是这金银财宝,而是会利用海上的势力将泷州彻底便成自己的天下,便成国中之国。” 全英杰浑身一凛。 “或许殷辉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时机还未到,他便栽了。”萧惟继续道,“全大爷觉得若是能将海上的力量化为己用,是否可以真的将泷州变成国中之国?” 全英杰道:“全家世代商贾,最终所求都只是钱财!” “是吗?”萧惟笑道,“那看来是在下高估了全家的目标了。” “萧大人。”全英杰转换了称呼,“全家虽远离朝政,亦是卑贱商贾,但若是朝廷有需要,全家作为大周子民也会全力以赴死而后已。” 这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 萧惟笑道:“全家这话在下会代为转告贵人的。”说完,便又笑道:“全老板也无需这般担忧,全家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岂会是殷家那等大逆不道之家?” “自然是。”全英杰道。 萧惟也没有再说什么,跟他聊了会儿包子之后便让他走了。 全英杰走出了铺子,一阵秋风吹来,顿觉后背惊凉,发现已是汗湿了内衫,脚步顿了半晌,便疾步离开。 热腾腾的包子上桌了。 萧惟神色凝重,等待着长生的点评。 “还不错,虽说水准不是最好,但应当还是能卖出去的。”长生道。 萧惟这才缓和了脸色。 这两个人明明谁也没将这包子事业真的放心上,可却做的更真的很紧张似得,凌光哑然失笑,却也没点破。 因为自家主子很享受这般的日子。 很快,殷璃的死便从众人的议论中淡去了,而这时候,殷辉的死讯传来了,水师经过了严密的追查终于发现了殷辉的踪迹,本想生擒他的,岂料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妄想再与海贼合作,最终被海贼给杀了。 自作自受吧。 大家感慨万千。 殷家算是彻底玩了。 原本这时候便是全家等人出手彻底瓜分了殷家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谁也没出手,全家没有,其他也没有。 殷家的所有东西都被朝廷收了。 不过朝廷也没有自己全吞了,除了商船以及殷家那些航海的线路跟海图,还有签了契约的船员没有动之外,其余的金银乃至殷家剩余的古董古玩都被朝廷拿了出来,用以恩恤那些因殷辉而死去或者伤了,又或者丢了饭碗无家可归的船员及其家属,倒是大大赚了一回名声,当然了,这名声出了记在了大周朝廷的身上,还具体到了衡王殿下的身上。 衡王算是出了一回大风头成了这泷州城的大善人了。 而这大善人这两日也是焦头烂额,因为他一时不慎居然着了长生姑娘的道,迫不得已地去干那将殷家变成顾家的苦差事,这萧惟不在的时候她可以装可怜说没法子,可那臭小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这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衡王殿下打算翻脸了,不过这脸还没翻气便笑了,屁颠儿屁颠儿一副要你要倒霉的模样拿着一封密信跑到了长生面前,“臭丫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长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在看到了信上的内容时,顿时消失了,转为了惊恐,“谁让他来的?!谁让他来的——”   ☆、426 谁让他来的谁让他来的—— 长生面容狰狞歇斯底里。 萧惟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搂在怀中安抚着,同时对衡王厉色喝道:“滚——” 秦阳也是吓了一跳,他知道这臭丫头知道父皇要来的消息之后必定会没好日子过的,便是不怕至少也没心思在折腾他,可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 她就这般怕父皇? “把他扔出去!”萧惟感觉到怀中的人在瑟瑟发抖,更是怒不可遏。 秦阳当然没有被人扔出去,神色凝重地深深看了一眼长生,便转身离开,或许他该跟父皇好好谈谈。 这臭丫头只是听到他来的消息便这模样,这若是真的见面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突然间便又有些心烦意燥了。 这父皇好端端的跑来泷州做什么? 聂永成驻扎了一大堆水师在这里,他害怕这臭丫头会出事吗?! 这都什么事?! “没事的,长生,没事的,我在这里,别怕” 长生脸色发白,双手死死地攥着,牙关也是紧紧地咬着,她不是没听到萧惟的话,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她怕什么? 她有什么好怕的? 他来了便来了呗,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我们走!我们马上走!”她猛然攥住了萧惟,仰头近乎哀求,“萧惟,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马上走——” “你先冷静点,长生” “我很冷静!我有什么不冷静?有什么好不冷静?”长生突然间暴跳如雷,“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自己” “好!我们走,我听你的,你说要走我们便走。”萧惟抱住了她,安抚道,“别着急,我们马上收拾东西,明天就可以走,别着急。”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长生推开了他,厉喝道:“我说了现在就走马上走!做什么要明天?收拾什么东西?你别想走便别走,用不着假惺惺的!”随后便冷笑道:“是了,你怎么会舍得走?驱逐海贼,这可是大功劳,你怎么会” “顾长生!”萧惟喝止了她的话,面色也厉了起来,“不要一害怕便口不择言伤害身边的人!” “你吼我!” 萧惟愣了,若是她跟他蛮横争吵口出伤人之言的话,他还能应付,可现在她却是直接吼出了一句他吼她,眼睛红红的,一副伤心委屈的样子,他如何还能应付?他不是因为觉得她已经是他了,更不是因为厌了或者受不住她的脾气,他只是不希望她将来为自己说过伤人的话后悔,可是现在他还这般理智做什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当然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是!是!都是我的错!” “你吼我,你居然吼我,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躲在你后面就嫌弃了我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 “你就是!” “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长生哭了,抱着他哭的不能自已,便是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好像在这一刻她被分隔成了两个人,一个脱离了身体错愕地看着另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 有什么好哭的? 傻了吗? 是傻了吧。 长生回来了,合二为一了,清白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想见他!” “好。”萧惟应道,后悔自己到底先前发什么疯,她爱胡闹爱说什么便是什么,他那般大义凛然那般理智做什么?她本来便是这般的不是吗?这才是他的长生!“我都听你的。” 心疼死他了。 长生没有再失控发疯。 萧惟见她情绪平静下来当即便开始收拾了,虽说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但毕竟是住了快一年的地方,总是有些东西要处置的,而且,她情绪才刚刚平稳下来,自然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走的一定的,但不能匆匆忙忙地便走,就算皇帝要来,估计也不会这般快就到。 不过萧惟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当天收拾了一天,准备第二天便启程离开,为了防止有人阻扰,连给聂永成的告别信也都是让人离开之后才送去衙门让秦阳转交的,可当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天一亮他们便可以走了,然而天还没亮,萧惟便紧张起来了。 长生发了烧,而且烧的不低。 这样子自然是不能走的。 萧惟急急忙忙请来了大夫,诊断开药煎药,折腾了大半天,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只是却还是一直没有退烧,烧的迷迷糊糊的。 萧惟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一遍又一遍的换着敷额头的毛巾,也听了一宿的胡话,便是有很多听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的。 长生怕裕明帝,比她说出来的更怕。 而他居然未曾把这事当大事,一直觉得他的长生不会这般脆弱,即便是怕裕明帝也不过是一时的情绪罢了。 可现在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若是她说马上走的时候他便马上答应带她走,她就不用受这一遭罪了! “对不起。” 是她对他太好了,好到他竟然有了疏忽之心。 长生没听到他的话,烧的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等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茫然无措。 “醒了?”萧惟紧张不已,在触及了她眼中的茫然之后,顿时心中一痛,“长生”他低着头,贴着她的脸,尽可能地靠近她,“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到底做了什么?! 长生看着眼前的人,憔悴的脸色,不安愧疚的眸子一张很好看的脸被糟蹋了可还是他,是他,“萧惟” 干涩的喉咙生疼。 “萧惟”她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继续叫唤着。 “我在!”萧惟握住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眼眶湿润,“我在这里。” 长生笑了,“你哪里鬼混去了?好好的一张脸给整成了什么样?” “你不是老是说我招蜂引蝶吗?”萧惟也笑道:“现在不是很好?” “赏心悦目赏心悦目,萧老板没听过吗?”长生笑道,“再说了本姑娘我是那般没信心的人?岂会因为怕被人给抢了便委屈自己日日对着一张丑脸?” “丑了?” “放心,没我丑就是了。” “你不丑。”萧惟道,随后低下了头。 长生侧过头避开了,没让他亲上,“我都几天没漱口了,这口臭我自己都闻到了。” “不臭。” “你鼻子有问题吧?” “你说有便有。” 长生笑着,身体渐渐地舒展了起来。 萧惟再次低下了头。 “萧老板,人家现在是病人。”长生抬手挡住了他,“你口味可别太重的好。” 萧惟没继续,伸手将她紧紧地抱着,像是经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紧紧地抱着,头埋在了她的肩窝上,低声说着不怎么清楚的对不起。 长生笑着,抬手抚着他的背,“吓坏了吧?”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萧惟抬起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坚决保证道。 长生挑眉,“那便是说我让你一辈子都不许上我的床,你也都答应?” 萧惟脸色一僵。 “哈哈”长生笑了出声,“逗你的!” 萧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抱着她。 长生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小愧疚,“好吧,看在你这般听话的份上,以后我便不吓你了。” “长生” “嗯。”长生应道。 萧惟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 萧惟抬起头,“你病好了之后我们便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跟京城的任何人联系,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顾长生,我萧惟的妻子顾长生!我不能给你尊贵的身份,或许也不能给你奢华的生活,但是我不会让你吃苦,我会尽我一切所能让你过的舒适过的安心过的幸福,长生,我发誓!” “好。”长生笑道,眉目之间尽是柔情。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长生恢复的很快,不过两日便又能蹦蹦跳跳的了,不过所做的提议却让保证说什么都听她的犹豫了,甚至不惜违背诺言。 “不行!”萧惟沉着脸道,“我是说什么都听你的,但并不意味着你要去冒险我也同意!” 长生将头扭到了一边,不理他。 “长生!”萧惟急了,“大周这般大,我就不信我们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就算大周真的待不下去了,也还有其他的地方!我们可以去西北,你不是说想去看看那里的戈壁吗?还有北疆,胡人的草原风光极” “这些地方就不危险?”长生瞪着他道。 萧惟坚持:“有!但总比出海好!” “那是怎么也不肯答应是不是?” 萧惟咬牙,“不行!” “就算我说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便掰了你也” “就算这样也不行!”萧惟没等她说完便道,脸色有些青白,即便不相信她真的会为了他不答应她出海的要求便真的不要自己了,可仍还是不安。 长生瞪着他。 萧惟咬着牙没有低头。 “我就说他不会真的什么都听我的吧?”原本一脸不快的长生突然间变了脸了,笑嘻嘻地转向旁边当透明人的凌光,“银子,拿来。” 萧惟愣了。 凌光从怀中取了银子送上,“奴婢输了。” 萧惟错愕了,愣了半晌突然间暴起,一把将笑呵呵的长生姑娘给抱了起来,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被她戏弄了,居然拿这样的事情戏弄他,居然这般戏弄他! “萧惟你敢!”   ☆、427 来了 萧惟真的敢! “狠狠”的打了某个爱你戏弄吓唬人的小丫头一顿屁。股! 虽说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成了滚一团了,但到底还是敢了! “还敢不敢再这般戏弄我?!” 长生姑娘是好姑娘不吃眼前亏,“不敢了不敢了……”红润润的唇被欺负的有些惨不忍睹了,哪里还敢? 不过…… “你欺负我!” “谁让你戏弄我?”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萧惟眼中泛起了危险的光芒。 长生心里咯噔了一下,忙笑呵呵地道:“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他自己忍的住,她自己还怕没命了。 萧惟伸手板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目光严肃,一字一字地道:“你怎么戏弄怎么玩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长生敛去了笑意。 “顾长生,永远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我什么都可以由着你,就只有这个不可以!” 长生没有说话。 “即便你认为我是出尔反尔或者是我骗……”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长生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没有方才的激烈,却比方才更加的痴缠,满腔柔情。 萧惟抚着她的背,“别怕,知道吗?”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长生靠在了他的肩上,低声道,“就像是整个人都失控了,不,就像是灵魂被抽出了这具身体,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歇斯底里。”话顿了顿,笑道:“跟疯婆子一样。” “疯婆子我也要。” “真的?”长生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萧惟目光沉了沉。 “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长生笑道,“我怎么会怀疑你?” 萧惟瞪了她,“离开泷州,你想去哪里?” “出海。”长生道。 萧惟火了,“顾长生……” “先听我说完。”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笑容虽然还在,但也没有玩笑的意思,“我知道海上有多危险,我也不是活腻了要去冒险。” “那你……” “你先听我说完不行吗?”长生佯怒。 萧惟闭嘴了。 “我便是想去看看,不需要走很远,就在附近的海上走一圈也可以。”长生继续道,靠在了他的肩膀道,“其实有时候我想,大海的另一边会不会是我所想的模样……”或许是被揭穿了,在这世界活的没有底气,所以有时候她脑子里会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寻根的念头,即便很荒谬。 萧惟不知道为何心里涌出了一股恐惧,抱着她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走那般远,是想不要我吗?” 长生失笑,“不要你,谁跟我做牛做马?” “我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都做牛做马!”萧惟道。 长生笑的更加灿烂,“我不喜欢听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我顾长生的男人顶天立地,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 “我们去看看吧。”长生道,“来了泷州不出海岂不是白来了?” 萧惟把眉头皱的死死的。 “除了这个,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长生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们还在大周,他便会找到我们,即便短时间内找不到,我也不想为了躲避他过的不安宁,更不想好不容易落地生根了被发现了又得逃,所以啊,若是他认为我们逃出海去了,便是要找,也只能往海上去找,最好就是让他认为我们都被海贼杀了,这样他既不会再找我们,也会对付海贼,这样一来也算是还了这些日子泷州城因我而闹的不安宁的债了。” “我们。”萧惟更正了她的字眼。 长生失笑,“是,我们。”随后道:“答应了?” “你真的想去?”萧惟眉头还是皱着,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长生点头,“你想啊,这晴空万里,碧海无边的,此等景色若是不看一眼的话,怕是会终身难忘,我们这四处走来走去的,不就是贪这各处美景?” 萧惟皱着眉头挣扎着。 “答应嘛……”长生趁胜追击。 萧惟哪里受的住?不过也仍旧是慎之又慎,“都听我的?” “当然。” 萧惟又挣扎了半晌,也将此事的可行性,是否值得冒险,还有有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点头,“好,我来安排。” “我爱死你了!”长生扑了过去。 萧惟赶紧爬起来说是去安排,逃了,不逃的话怕是真的守不住了,不过这不回京了,以长生怕裕明帝的程度,之前说好的要光明正大成亲的计划算是破灭了,那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 罢了,等圆了她这个心愿再说其他吧。 萧惟并不觉的在海上假死让裕明帝放弃追查他们的计划可以成功,不说有凌光跟青龙在,便说皇帝,没见到尸体怕也不会相信,毕竟有围场一事在。 不过,至少可以告诉他,长生到底有多么的不想见他! …… 秦阳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很不对劲,那日被赶出铺子之后,他便没去过,第二日的时候听说了那臭丫头病了,便匆忙赶去,不过没见到人,甚至没能进来,吃了一肚子的气打道回府了,然后派人盯着。 据说那臭丫头烧了两天才醒来,不过后来好的很快,没两日便又能蹦跶了,据说还跟萧惟吵了一场架,具体吵什么,没打探出来,但后来萧惟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去找聂永成便是去见全英杰,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受不住那臭丫头了。 衡王殿下觉得解气,可解气了之后便又恼火了,他萧惟凭什么嫌弃他妹妹?他跟那臭丫头怎么内斗都不是问题,可外人来欺负就来问题了! 他萧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这才找了机会将人给“请”到了衙门,打算好好收拾他,那臭丫头便赶来了,二话不说黑着脸把人给带走了,还警告他以后要是再动她男人一根头发便拔光了他的头发。 起先他还当他们和好了。 可萧惟还是早出晚归,而且好像更忙了。 难不成他想在父皇来之前再做出些功绩来,好抱得美人归?可那一日那臭丫头分明十分抗拒父皇的到来,还嚷嚷着要走。 现在…… 秦阳如何能不觉得不对劲? 可是他们想做什么? 难不成想学殷辉勾结海盗在做一次弑君的事情?! 秦阳被自己的念头给吓着了,当即跑去找了长生兴师问罪去了,不过得到的只是十分鄙视的一句你脑子有病我还没疯。 是啊。 聂永成在这里,不知道父皇来尚且守的严严实实的,知道的话还怎么会给海贼作乱的机会?就算有人勾结,那也得海贼来的了才成! 还有那臭丫头,若是她真的想让父皇死的话当初便不会为父皇挡了一刀。 所以推断不成立。 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了。 “出海?!出海?她疯了!疯了!”秦阳脸色都青了,随后便冲出了衙门要去撬开那臭丫头的脑子看看都装了什么! 不过他这才冲到了衙门口,双脚便顿住了,整个人都僵了僵。 “父……父皇……” 一身便服的裕明帝看着秦阳的神色,皱了眉头。 …… 这一日,风和日丽。 全家的一艘小型商船正在做启航的最后准备,一般来说出海的都是大型的船只,这样不但可以装在更多的货物,航行也更加的安全,虽说也有这样的小型商船出海,也都只是一些想来分一杯羹的,所以码头上的人看着那船上挂着全家的标旗,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船虽然小,但是这次领头的是全英杰,随行的除了船员之外还有不少家卫,而这次出海的目的并不是贸易,而是护送。 全英杰是这般定义的,虽然他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从海上走,但来自水师总兵的命令,他不得不配合,甚至为了确保事情顺利,亲自走这一趟。 船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可站在船舷边上的长生却是心情舒畅,大海啊,她来了这泷州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接触大海。 这便是大海。 “风大,先回船舱吧。”萧惟拿着披风裹住了她,道。 长生摇头笑道:“进去做什么?这般吹着海风看着大海的机会可不是这般容易有的,你看,那是海鸥吧?” “嗯。” “能吃吗?” 萧惟一愣,“应该可以吧,你想吃?” “瞧你这模样。”长生好笑道,“放心,你家夫人我不是吃货,不用担心。” “不是什么好东西。”萧惟道,似松了一口气。 长生笑了出声。 愉悦的笑声让萧惟的眉目更加的柔和,“这海里有不少好东西,等出了港我下去给你抓一下上来。” “有龙虾吗?” 什么龙虾? “我给你找来。” 长生转身双手抚着他的脸,“还是算了,这东西近海估计没有,就算有,咳咳,其实本姑娘也不是很认得。” “我找全英杰问问。” “好啊。” 萧惟还真的打算找全英杰问来着,毕竟同意长生出海也都是为了让她开心,不管她要什么,只要不危及到她的安全,他都尽全力满足,不就是想要这龙虾吗?只要这海里有,他便能找到!“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不要!” “小心风吹的头疼。” “我又这般虚弱吗?” “你病才好了没多久。” “那等船出海了你再陪我出来!”长生退了一步,“这港口的景色虽然不错,但在海上更有看头。” “好。”萧惟应道。 长生也便顺着他的意思进了船舱了,不是客船,船舱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不过收拾过还是不错的。 “先睡会?”萧惟道。 长生打了一个哈欠,不困,不过也愿意听他的话,“陪我。” “好。” 长生窝在了萧惟的怀中,原本没打算睡着的,可没想到这一闭眼还是睡着了,直到船启航了也没发觉。 萧惟自然没睡,守着她看着她的睡容失神。 长生醒来的之后看到的便是这般的他,心软绵绵的,第一次发觉原来让自己心爱的人这般专注地看着自己,心情是如此的好,“看呆了?” “醒了?”萧惟笑道。 长生掐了他一把,“你是故意的是吧?哄了我睡觉便可以不让我出去了?” “你说是便是。” “哼!”长生爬起身来,“你想得美,本姑娘现在就出去。” 萧惟没拦着,拿了披风跟在了后头。 船已经起航了,稳稳地在海上航行着,因为是北上,风有些不顺,底仓下的船员正滑动着桨,掌帆的舵手也全神贯注的调整帆的方向,全英杰站在船舷处,似乎在观察着海面上的动静。 长生走了过去,“后边跟着两艘水师战船,全大爷无需这般紧张。” 全英杰一愣,转过了身。 长生扶着船舷,海风吹着她的秀发有些凌乱。 萧惟及时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把兜帽也给她带上,遮住了少女的风情,不让人窥视一份。 全英杰也不是愣头青了,自然瞧出了萧惟的想法,不禁莞尔,“海上风大,萧老板好生照顾尊夫人。” “自然。”萧惟道,手搂在了长生的腰间。 “风虽然不顺,但也无大碍,只要海贼不出现,可一路顺利。”全英杰道,随后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了,不打扰小夫妻。 长生有些好笑,“我都没嫌弃你给我招蜂引蝶了,你便担心我红杏出墙了?” “风大。”萧惟睁着眼睛说瞎话。 长生抬脚踩了下去。 萧惟纹丝不动,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不过另一件事却是好说说的,“是我求了聂大人请水师跟着的。” “我不是瞎子。”长生翻了翻白眼,便是没有悬挂水师的旗帜,但怎么看后边那两艘都不是什么商船,就算看起来向,可这商船不忘东南走,往北走做什么?难不成跟他们一样去看风景的?“算了,我也没想过真的能骗的过他,不过这没完没了的……” “我们上岸之后便不会有人跟着。”萧惟道,“若是你不反对,连师父……” “你师父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可凌光我要是再丢下的话,怕会被雷劈。”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再说了,就你一个人你就只顾着守着不干活,你拿什么养我?我告诉你我不说并不代表我就能吃苦,你要是不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话截然而至。 萧惟觉察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长生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前方,那是船航行方向的后方。 萧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脸色也是一变,原本后边只是跟着两艘水师的小船,可现在两艘小船的后边出现了一艘战船,扬起了水师战旗的战船! 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聂永成不放心再派人来也不可能这般明晃晃的! 战船出海,这意味着什么? 聂永成到底为什么…… “他来了……”长生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颤抖。 萧惟收回视线看着她,“你是说……” “让船快点!让船快点——”长生激动了起来,虽然没有之前的歇斯底里,但脸色十分的难看,身子也在颤抖。 萧惟忙抱紧了她,“好,好!”随后转身对着人喝道:“加快速度——” 全英杰听到了动静出来,见这一幕心中一震,顺着萧惟的话命船员加快速度之后便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在见到那艘战船的时候,紧绷的心弦松了。 还好不是海贼。 只是……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萧惟,还有被他紧紧护在怀中虽然看不到脸色但明显感觉到恐慌的长生,疑窦重生。 为何他们如此惧怕水师的战船? 难不成他们这次出海是因为得罪了水师,逃亡来的?可后边不是跟着水师的船吗?就算船没有打着水师的旗,但里头的的的确确是水师士兵,他不可能弄错,可如今…… 总不会是这位萧大人带着自己的人叛变了水师,逃亡吧? 即便商船的速度加快了,可在不顺风的情况之下也快不了多少,就是快了,还能快的过战船?就算如今的水师战船造工不算很好,用来海上作战也没什么优势,但追一艘商船若是都追不上,朝廷仍下了那般多银子真的给填海里了? 战船越来越近。 近到了他们可以看到船上的人了。 聂永成领着一队重甲在身的水师站在了夹板之上,将一个人团团护在了中间,那个人……那个人…… 长生闭上了眼睛,幽幽道:“让他们停下来吧。” 萧惟看着她。 “停下来吧。”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好。” 该来的,终究是要面对。   ☆、428 怕你 两艘船缓缓地靠近,任谁都能看清楚船上的人。 全英杰不认得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人,可是他身边的水师总兵,还有那已经猜到身份但是没有说破的秦阳他却是认得,而此时,两个人都恭恭敬敬地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那这人的身份 全英杰心头大骇,后背生出了冷汗。 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两艘船靠拢,看着聂永成指挥着人在两艘船上撘起了夹板,亲自检验了夹板的稳固之后,便回到众人之中去禀报那人。 围在周边的人突然散开。 长生猛然转身往船舱走去,背影决绝,脚步急促。 萧惟没有追上去,看向了船上的裕明帝,一身墨色常服不怒自威,不过他还是捕捉到了在长生转身而去之时,那双深沉威严的眸子中的波动。 “父皇”秦阳上前,低声说着,“那臭丫头”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凌厉的目光打断了,顿时委屈不已,他又不是要说她坏话,而是好心地想为她说两句好话罢了,父皇都亲自来找她了,她还这般的耍脾气,他是好心地想为她说两句好话! 裕明帝自然没理会衡王殿下的委屈,转过了头看向对面的萧惟,眼底寒芒乍现。 萧惟握紧了拳头,便是强大的威压袭来也没有退缩。 裕明帝眸色更加的深沉。 秦阳后退了两步,既然他好心也没好报,还是躲远一点好!反正父皇不会宰了那臭丫头,他也不怕无法给母妃交代,至于这不怕死居然跟硬碰硬的臭小子,便自求多福吧! 聂永成自然也感觉到了皇帝陛下的愠怒,也知道为什么,更为萧惟的胆大妄为而恼火担忧,挣扎了半晌,到底还是不忍一手培养出来的手下真的救交代在了这里,上前低声道:“陛下,海上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皇帝陛下会来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要是知道他会来,而且是为了长生公主,他死也不会让萧惟有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着长生公主从海上离开泷州! 这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裕明帝往前走去,踏上了夹板走到了全家的商船上。 聂永成一刻也不肯放松,这趟出来本就匆忙,即便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如今也是在近海,也不是海贼抢劫的活动范围,可船上带着的是皇帝,一丁点意外也出不的!他现在只希望陛下赶紧说服长生公主这小祖宗返航! 便是之前皇帝陛下对萧惟施了威压,可上了船之后却把他当透明人,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惩处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等等!”萧惟转过身,神色凝重。 裕明帝转过身。 聂永成仿佛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这臭小子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她怕你。”萧惟没理会聂永成的暗示,盯着裕明帝一字一字地道,“很怕。” 裕明帝眸色一变。 萧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与他对视着。 现场的气压一直往下降。 秦阳咬了咬牙,走上前低声道:“他说的没错那臭丫头真的很怕”虽然他想不通她为什么怕? 她连弑君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还有什么怕? 怕父皇追究她弑君一事? 所以才会跟萧惟私奔跑出来? 裕明帝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威严高大,仿佛无坚不摧,“你不该让她涉险!” “这便足以证明,她有多怕你。”萧惟苦笑。 裕明帝杀意乍现。 秦阳真的觉得皇帝会杀了萧惟,虽说他不关心这事,对,他绝对不关心,但是这时候杀了的这臭小子的话岂不是便宜他,再者,皇帝陛下可是他领着来的,说不准那臭丫头会认为他是罪魁祸首从而对他纠缠不清!“不如不如先回去聂大人说的没错,这里不安全,要是海贼来的话不如先回去要怎么处置那臭丫头回去之后可以慢慢来” 裕明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转过身看着船舱的方向许久,方才下令,“回去。”显然是将秦阳的话给听进去了。 萧惟没有阻止,在皇帝陛下下了这命令之后,他便起步往船舱走去了,便是没有回头去看,但也感觉到了身后杀意森森的目光正盯着他。 先回去,所有人都赞成! 聂永成赶紧去布置,因为皇帝陛下没有回战船的打算,所以聂永成只能让人在船上监督,生怕有人趁机作乱似得。 船调转了航向,返回泷州。 萧惟回到了船舱,将坐在了床榻上僵着身子的长生缓缓地搂入了怀中,没有说话,便这般抱着她,听着外边返航的吆喝声。 船舱里,安安静静的。 长生僵硬的身子在他的怀中慢慢地柔软了下来,伸出了手抱着他的腰,将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中,像是脆弱的孩子在寻求庇护一般。 萧惟将人抱紧,“我在。” “萧惟。” “我在。” “有你在真好。”长生抱紧了他,低喃道。 萧惟的下巴在她的头顶上磨蹭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在你身边,所以,别怕。” “嗯”似乎有些哽咽。 当船顺利返航至了泷州城的港口,已然是半夜了,船上的火把将船照的通明,裕明帝仍旧背脊挺立地站着,从他上战船开始到现在,已然持续了一天了。 安全抵达了,可是现在 聂永成不敢开口对皇帝陛下说什么,只能低声请了衡王殿下。 秦阳咬了咬牙,“我去叫他们!”都这样子了他们还要躲吗?!她秦长生什么时候这般的没胆了?!以前嚣张跋扈的劲哪里去了?! 裕明帝没有说话。 便是默许了。 秦阳大步往船舱走去,不过还没进去,里面便有人出来了。 萧惟抱着长生出来了。 秦阳一见,以为出什么事了,“怎么了?!”吓成了这个样子? 裕明帝的脸色也是一变,火光之下有些渗人。 萧惟却是平静道:“她睡着了。” 秦阳有种要骂娘的冲动,睡着了?睡着了?他们在外头被皇帝陛下折磨的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她在里头倒是睡着了?怕?怕个头?! “你们” “回去!”裕明帝开口,低沉威严。 秦阳只能把话给吞进去了,“是。” 萧惟抱着人下船,披风把怀中的人裹的严严实实的,连脸都没露一下,虽说胆大妄为嚣张跋扈,不过也没把皇帝陛下当透明,抱着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平静道:“我先抱她回铺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皇帝陛下没说话,不过现场的气压明显又低了。 萧惟只当没发觉,弯了弯腰便算是给皇帝陛下行礼了,随后便抱着人离开。 皇帝陛下没有阻拦,不过看向跟在后头一身船员装扮的凌光两人,目光跟刀子一般。 “奴婢护送主子回去。”凌光低头行礼,便跟着主子而去。 青龙紧跟其后。 “聂永成。”裕明帝还是道。 聂大人自然明白,忙分出了人手前去护送,随后便恭恭敬敬地请皇帝陛下下船,皇帝陛下也没有为难他,下船了。 秦阳赶紧跟上。 聂永成亲自护送,临走之前还没忘记吩咐副将将船上所有人都扣押下来,送至水师军营,包括全英杰在内。 “大爷,怎么办?” “是啊大爷,我们什么事情也没犯,怎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大爷” 船员们吓坏了,围着全英杰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全英杰收敛了神色,“大家稍安勿躁,都好好的跟着军爷走,我保证大家都不会有事!”被扣押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人居然来了泷州城,而且看起来好像连聂总兵都没有想到,自然是要封锁消息的!“我相信聂总兵不会伤及无辜的。” 船员们仍是不安,不过主子也随着他们一起,即便水师不将他们当回事,总不能连全家的未来继承人也一并杀了吧? 也便乖乖地跟着水师走了。 很快,码头恢复了平静。 不过消息也还是传出去了,只是传出去的却是全家被水师给抓了。 这一夜,不少人睡不着。 衙门之中,里三层外三层地被水师团团围住了,即便这般张扬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总比不小心出事的好。 海贼闯不上岸来,可是这城中还有没有他们的间隙谁也不知道。 聂永成宁愿面临诸多猜测也不愿意出一丁点的意外! 泷州州丞急的眼睛都红了,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之中见到了长生公主跟衡王殿下,现在连皇帝陛下也来了,他这是福气还是祸?! 就算外边水师已经做了最完善的保护,可这泷州城给他的阴影太深了,即便是如此他也无法安心。 “王爷,陛下休息了吗?” 他也不是要探听皇帝陛下的事情,只是不问问心里就是不安,至少从衡王嘴里听到一些话,证明陛下平安无恙。 秦阳也没半点睡意,“本王怎么知道?!” “这” “你少在这里烦本王了!”秦阳也没客气,“你若是想让父皇早些离开,便想办法让那臭丫头”话没说完便断了,瞪着眼睛恼火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有本事搞定那臭丫头,父皇便不用自己来了!好了好了,有聂永成在这里,父皇不会有事的,刘大人你就安全回去睡觉就行了!” 刘省哪里能安心回去睡觉? 不过见秦阳已经不耐烦了,也没有再待下去,自个儿退到了角落里继续候着了。 秦阳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越走心越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了皇帝陛下的话。 “秦阳进来。” 秦阳顿时哆嗦了一下,赶紧咬了牙才将我不去三个字给咽下去了,又在院子里跺脚走了一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进去。   ☆、429 屋子很安静,就一个人,可即便如此秦阳进去了仍是觉得十分的压抑,他甚至不敢睁眼去看坐在桌子旁的裕明帝。 即便无所求了,可此时此刻,仍是畏惧。 “父皇” 裕明帝抬头看了他一眼,“朕以为你已经天不怕地不怕。” 秦阳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张了嘴想辩驳,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到底是抬起了头了,看着裕明帝平静的脸色,心里的畏惧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看来长生说的没错,你就是色厉内荏。” 秦阳脸色顿时不好了,什么畏惧也丢一边了,“父皇,那臭丫头说的话能信吗?”什么色厉内荏?!“儿臣这是好男不跟女斗!” “哼。”裕明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秦阳心头颤了颤,“父皇让儿臣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儿臣吗?”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秦阳被看的头皮发麻,“父皇” “她很怕朕?”裕明帝开口问道,便是声音很平静,可还是听得秦阳心头直颤。 “好像是有点”秦阳嗫嗫道,“就她做的那些事,她怕您也是正常的,不过只要她知道父皇不是来跟她秋后算账的,估计便没事了。” “你以为她会害怕做过的那些事?”裕明帝道。 秦阳咬了咬牙,“不然她怕什么?总不会怕父皇您把她的心上人给杀了棒打鸳鸯吧?”就她那臭脾气会怕这个?不过看着裕明帝平静的脸色,“不过那臭丫头怕成那样子还真的有些不对劲,父皇,您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裕明帝目光陡然转厉。 秦阳背脊发寒,“儿臣该死!”直接低下头认错了,连辩驳都没有。 裕明帝久久不语。 秦阳觉得就跟站在刀尖上一般,时间长了,真的受不住了,伸头缩头也不过是一刀罢了,“父皇要是想要四皇妹随您回京的话,怕是有些难,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她现在对那萧惟痴迷的很,只要父皇答允他们,等他们回京之后便为他们”话没能说完。 裕明帝扬手扫落了手边的茶盏。 秦阳顿时跪了下来,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去。”裕明帝道。 秦阳忙道:“是。”说完,便亟不可待地离开了,谁愿意呆在这里?不过“父皇,四皇妹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她是吃软不吃硬,而且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儿臣也看不上那姓萧的臭小子,可四皇妹心眼都瞎了,就瞧上了她,您若是不允的话,怕是之前父女反目的事情还会再发生一次!”说完,便逃了,做到了这一步,他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出了屋子,他也没再在院子里停留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左思右想,还是让人送了一个口信去给长生,算是上辈子欠她的吧! 臭丫头,别得寸进尺了! 父皇能够为她走这一趟已经十分难得了,要是她继续作下去的话,到时候可就真的鸡飞蛋打什么也得不到了! 长生睡没睡着,她自己很清楚。 萧惟也清楚。 不过她既然想睡着,那他便让她睡。 虽说有人靠着的感觉真好,不过到底是自家男人,得自己心疼,摆脱了不想见的人了,自然便醒了,但还是赖在了他的身上不肯离开。 萧惟自然是乐在其中,不过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既然逃不掉了,便只能面对,而且他相信他的长生也不是那种一味逃避的人,“他在泷州城待久了怕会出事。” 长生一下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裳玩,头埋在了他的怀中,“我就是不想见他,就是不想。” “那我去见。”萧惟道。 长生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想让我当寡妇吗?” “没这般严重。”萧惟笑道,“即便看在你的份上,他也不会真的杀了我。” “你还真当他是善男信女啊?”长生抬手磋磨着他的脸,“萧老板你以为你这张脸真的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啊?” “总得有人去见的。”萧惟搂着她,“是好是歹,都得有个了结,我不想再见到你吓白了脸的模样。” 长生顿时背过了身去。 “长生” “别叫我!” “长生” “你是厌了我所以才呜”长生恼火了,直接咬了过去。 萧惟没避开,嘴唇泛红了。 长生气结,“你便不会躲吗?” “我躲了你如何消气?” “活该!” “是,我活该。”萧惟抹了渗出的血丝。 长生吸了一口气,“行了,不跟你闹了,我知道这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了,不过他这一来我便见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他来了我便乖乖地让他见?!我给他挡了那一刀,什么都还了,他还想怎样?难不成就真的要我把命都还了他了,他才肯罢休?” “不许胡说!”萧惟脸黑了。 长生闭了闭眼,“明天你去跟秦阳说,我就在这里等着,要杀要剐,随时恭候。” 萧惟自然听出了她话里还是带着气的,点头应了她的话之后便又道:“若是他希望你回京呢?” “他敢叫我回我还怕不成?”长生靠到了他的怀中。 萧惟低头看着她,“说实话。” “不回。”长生道。 “他未必会” “他会答应的。”长生道,“我不想回去,他总不能把我给绑回去。” 萧惟将人抱的更紧,“好,那我们就不回去。” 秦阳让人传来的话并没有及时传到了两人的耳中,凌光将话给拦下了,现在主子还是不要听太多这些消息的好,况且衡王殿下这话虽说是好意,但也没多大用处。 这一夜,没几个人能谁的好的。 第二日,青龙亲自将长生的话带到了裕明帝的跟前,随后便跪地请罪,就算是皇帝默许的,可他这几个月来的不汇报已然算是背叛了皇帝。 裕明帝没发作他也没把他怎么着,“跟朕说说她在泷州的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是。”青龙低头应道,随后便将他寻到主子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给说了。 裕明帝听了之后笑了,只是谁也不知道他这笑到底是高兴还是其他,“朕的长生公主还真的走到哪里哪里都不得安宁。” “陛下” “既然在等着朕,朕便不能让她等的太久吧了。” 青龙并不意外裕明帝马上便要过去,倒是长生有些接受不良了,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她的手里还揉着为了平复心情让萧惟给弄来的面团。 “老爷子来了,正巧我打算做包子,不如一块尝尝?” 裕明帝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团,抬起头看着脸颊边上沾了面粉的少女,“你做的包子能吃?” “少瞧不起人。”长生道,“秦阳没给你说了我这包子铺的生意好着吗?” “他是没说。”裕明帝道。 长生哼哼,“就知道他不会说我的好话。” “难做吗?”裕明帝低头继续看着她手里揉着的面团。 长生低头揉面团,“难也得做,不然怎么养家糊口?我现在穷的很,家里又有这般一个总是招蜂引蝶的,不努力些赚钱,迟早会被人嫌弃说是黄脸婆了。” 裕明帝没说话。 长生也没有说话,继续揉着手里的面团。 “跟朕回京。”裕明帝开口道。 长生猛然将手里的面团给砸地上了,原本平静的脸也扭曲了起来,冷笑道:“凭什么?” “就凭朕是你父皇,你是朕的女儿。”裕明帝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像是听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父皇?女儿?陛下,是我脑子不正常了还是你失忆了?”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且慈爱。 慈爱。 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慈爱。 她曾经熟悉的很。 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这般理所应当。 可是现在算什么? “就算你不肯放过我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手段!你是谁?你是皇帝陛下,只要你一声令下,谁能逃得了?”长生继续冷笑,“还是觉得直接真刀真枪的下手没意思?” “长生” “我是叫长生,可是我不是你” “他知道吗?”皇帝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长生脸色陡然一边,目光狰狞可怖,“你敢说说试试!?” 裕明帝看向了屋子外边,没有人在,便在他进来的那一刻,萧惟就算不放心也还是给了他们空间,当然了,是在确定裕明帝不会伤害到长生的情况之下,“他果然还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重要吗?”长生冷笑,且有些过于的急厉,“在他的心里,我只是顾长生,从来都不是长生公主或者是谁!我就是顾长生!” “那你为何不敢告诉他?”裕明帝道。 长生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像是一寸一寸结成了冰一般,“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长生,你是在怕朕,还是在怕朕揭穿了你的秘密?”裕明帝缓缓道,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不容她有丝毫的逃避,“既然你如此信他爱他,为何便不敢告诉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长生瞬间失控。   ☆、430 就像是被揭穿了心底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一般,长生便像是一只浑身张开了刺的刺猬一般,恨不得将揭穿她秘密的人给扎没了。 “那日山上我已经说了我欠你的已经全部还清了!就算我没死而你女儿死了,可你扪心自问,就算没有我,你那女儿便可以活下去吗?在那般情况之下即便根本不是小孩子的我也差一点没了命,更何况是你那被宠坏了的女儿?!若不是我,你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你女儿死了,她只会跟那些孩子一般死了被烧成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裕明帝并没有被她的话所激怒,神色还是平静。 “没错!”长生继续道,“我是占了你女儿所有的一切,可是这些年来我受的苦也不少,这些原本就是你女儿该受的!你说认为我夺了你女儿一切欠了你的,可你就没有欠我的?这般多年我便没有为你付出过?至少我让你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免除对皇后的愧疚吧?” 裕明帝还是没说话。 “我唯一对不起你的事情就是占了你女儿的尸体,享受了这些本该是你女儿的身份和地位,但现在我还回去了,我什么也没有再要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长生继续喝道,“真的要我把这身体还回去了,你才肯罢休吧?” “你会吗?”裕明帝问道。 长生笑了,“你觉得我会吗?” “你错了。”裕明帝看着她,“你欠朕的不只是你认为的这些,长生,你还欠了朕一个女儿!” “你女儿是被你害死的!” “可这般多年来,朕为之付出的女儿的的确确存在过!”裕明帝道。 长生笑的讥讽无比,“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的将我当女儿了?!你便不怕将来你死了,你的女儿会不见你?”可笑之极! “长生……” “这是我的名字!”长生没等他说完话便道,“我可没抢你女儿的!” 裕明帝看着她,深沉的眼中似乎闪过了哀伤,“你真的不愿意与朕回去?” “回去做什么?”长生冷笑,“随时随刻防着被你杀头?又或者是继续跟你斗?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是陛下也不要太过瞧不起我的好?真的斗起来,损害的还是您的江山!” “秦长生!” “我姓顾!”长生喝了回去,不去想他到底为什么会这般的激动为什么会这般的……伤心。 伤心吗? 即便是真的伤心,也只是伤心自己的一腔好意被她当驴肝肺了,伤心他的宝贝女儿真的不在了! “还你一个女儿我是做不到的,我现在有的也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你若是想要,尽管来拿,不过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长生继续道,不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跟他好好说下去,“你若是想要告诉萧惟这个秘密,我也阻拦不了你!” 裕明帝看着她沉默半晌,“我们来打个赌吧。” 长生皱紧了眉头,不知道他还想搞什么鬼! “若是萧惟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仍旧对你一往情深,朕便不再阻止你们在一起,甚至可以从今往后不再破坏你想要的日子。”裕明帝道,虽然说得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悲凉之意。 长生冷笑:“我为何要你与赌?” “你不想见到朕不是吗?”裕明帝道。 长生继续冷笑:“我更不想被你看笑话!” “你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裕明帝笑了,“朕养了十年的女儿便这般的没有底气?” 长生嗤笑道:“别用激将法,若是之前我还满心不甘愤懑的时候我或许会上当,可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再说了,堂堂皇帝陛下用这般卑劣的手段来整治一个小女子,您便不觉得丢了您的身份?” “那你便随朕回京。”裕明帝道,“别忘了,你身上仍有朕遇刺的一个婚约。” “若我不回去呢?”长生冷笑,丝毫没把他说的那所谓的婚约当回事,“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长生嗤笑道,一字一字地道:“那便试试,皇帝陛下您是如何把我给绑回去的!” “你——”裕明帝也似乎动了怒。 长生瞪着眼睛与他对视。 裕明帝却突然笑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朕养了你十年,你便是朕的女儿,你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跟着十年的教养之恩脱不开,不管你是顾长生还是秦长生。” “你以为硬让我继续给你当女儿,你便能自欺欺人?”长生胸腔里头烧着的火更加的烈了,咬牙切齿,即便裕明帝态度再温和再慈爱,她都无法相信他是真的为了想要回一个女儿而来,只是单纯地还认她这个女儿没有其他!“你女儿秦长生已经死了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女儿? 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之后,如何还能回到过去? 有很多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从来便没有所谓的冰释前嫌一说! 更何况,他们还曾经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你若是还念着我这些年还算是给了你一些安慰的话,便放过我们!” 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朕以为朕的女儿不会舍弃朕。” 长生皮笑肉不笑的,“您不缺女儿,就算你不满意现在这几个,还可以再生,就算生不出来,还可以认,我相信这世上有的是人想要给您当女儿!” “你——” 长生知道自己又激怒了他了,或许也便只有她屡次激怒了他却还能好好地活着的,以前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现在……不甘心吗?被她欺骗了那般多年,现在她说不认就不认了,他不甘心吧?这是不是说当日在山上的那一刀那是感动了他了?还是这十年来的父女之情到底还是剩下些的,又或许……“您是不想这具身子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外受苦受累?还是即便留不住您的女儿,也得留住……” “秦长生——”裕明帝喝止了她,“朕很清楚你是谁!阿熹已经不在了,朕很清楚你不是阿熹!可是……”他盯着她,眼眸似乎有些发红,一字一字地仿佛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般,“你也是朕的女儿!” “我该感动吗?”长生笑着继续道。 裕明帝也笑了,却是悲凉,“你恨朕,可是你自己也扪心自问,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你身上,若是换做是你,你便能冷静处理?你便能不怒极之下……” “我不怪你!”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已经不怪你了!我曾经我恨过,也伤心过,可是我知道我也有错,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恨你,我知道若是换做是我,我只会做的更疯狂,我或许无法明白你到底有多恨多伤心,但是——”她握紧了拳头,“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无法再如从前一般将我当女儿,即便你不怕我,即便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可是你也知道你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而我……”她吸了一口气,“陛下,我也不能。” 裕明帝浑身颤了一下。 “你知道我从开始的抗拒,开始的不适应到最后真的把自己当成你的女儿,打心底认为自己是你的女儿,真真正正地将自己当成了长生公主经过了多少挣扎?”长生继续道,“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的梦,在这个梦里,我得到了不曾拥有过的一切,我很幸福我很庆幸更感激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有多在乎在那刺客的刀落下的时候便有多绝望!陛下,那可能只是你的一个冲动,可是于我而言,它毁了我最美好的一切!我怕你不只是因为怕萧惟知道我的秘密而不要我,更是因为……我不愿意再去面对那种绝望!” 裕明帝浑身一震,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431 长生把裕明帝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脸色更冷,拳头握的更紧,就算是出口伤了人又如何?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难道她还要上赶着捧着他不成?她又不欠他的! 没错,她不欠他的! “所以陛下,求你放过我!” 裕明帝脚步踉跄了一下,似乎身子有些站不稳。 长生咬着牙视若无睹。 “朕原以为你是因为恨朕……”裕明帝缓缓开口,不过话却没有说完整,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 长生挺直着背脊,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怯弱。 裕明帝走了。 就在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没有强行威逼她回京,也没有将她的秘密泄露给萧惟让她一无所有。 就跟他来的突然一般,走的也是极为的突然,突然到了让长生觉得自己之前的发疯不过是一个笑话。 不过,走了便好,走了便走了。 将裕明帝离开的消息告诉长生的是秦阳,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连骂她一句白眼狼也没有,只是过来跟她说了这事,同时也是告别。 “父皇让我随后便回京。” 长生低着头,“好走不送。” 秦阳也不生气,继续道:“泷州现在的局势虽然还不稳,不过有聂永成在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不过你要是想安安稳稳地嫁人生子,萧惟便不能一直一事无成。” 长生抬起头:“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父皇希望他留在水师里。”秦阳道。 长生没说话。 “不过父皇也不勉强。”秦阳继续道,“若是你不想,那便算了。”说完,便又道:“不过我想你应该听父皇的,一个男人一靠着一个女人吃饭,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什么,但时间长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出问题,再说了,你不是想要这殷家的地盘吗?没一个能够撑起事的人在,又不屑于仗着长生公主的势,怎么跟人争?” 长生还是沉默。 “如果你是担心这又是父皇的诡计,那就多心了。”秦阳继续道,“能够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的你不会还看不出来父皇来这一趟不是要跟你秋后算账的。”说完了,便起身,“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该怎么样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转身便走了。 长生没动。 秦阳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在出门口的时候转过身盯着无动于衷的人,咬牙道:“秦长生,你的心还真的够狠的!” 长生看向他。 “我说过了吗?”秦阳嗤笑一声,“父皇有错,可你就没错?他是大周的皇帝,是我们敬畏的父皇,可是到了你这里却成了……”话没有说下去,自嘲道:“算了,我还说什么?你的良心早便被狗吃了!”说完,拂袖而去。 长生扬手砸了桌子上的茶杯。 秦阳脚步一顿,嘴边溢出了一声冷笑,抬脚踏出了屋子,看着站在屋外,脸色愠怒的萧惟冷笑:“我收回我以前的话,她能够被你给瞧上了,真的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萧惟没跟他废话,冷冷地剐了他一眼之后便起步入屋,昨夜他虽然不知道长生跟皇帝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皇帝走了之后,长生的情绪便一直不对劲,只是她不说,他也便不问,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他进了屋,没有开口,只是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长生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闭上眼睛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昨晚上你便没说话,现在也不说吗?” “要不我追上去揍他一顿?”萧惟道。 长生笑了,神色有些疲惫,“还是算了吧,他那小身板可经不起你这一顿揍,怎么说这些日子他也给了我们不少好处,更在我们这里吃了不少的亏,总不好忘恩负义吧。” “他不该说你!” 长生抬头看着他,“他也没说错不是吗?” “你……” “其实我感觉得到。”长生没让他说完便继续道,“他是真的来接我回家的。”激动的时候什么伤人的话都说的出来,只是冷静下来,再不愿意也不能自欺欺人,更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什么也没察觉的到,皇帝,他是带着善意而来的,不管将来如何,但至少眼下是真真切切的。 萧惟皱起了眉头。 “可我呢?”长生笑了,“却用最绝情的话打击他!这不是狠心是什么?哦,还有胆大包天。那是谁啊?那可是皇帝陛下,跺跺便整个天下都会震一震的皇帝,我呢,却将他当猴儿耍,将他当笑话看,将他……” “长生。”萧惟不愿意听这些话,“发生了那般多事情,怎么可能一两句话便过去了?即便他如今来是好意,但又如何能确定他一直会这般下去?你没有错。” 长生看着他,“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错?” “自然。”萧惟没有犹豫地道。 长生笑了,“说了这话以后可不要后悔了。” “怎么会?” “即便将来我也如今日对待他一般对待你……” “那便是我错了。”萧惟没等她说完便道。 长生狠狠的抱紧了他,“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萧惟激动,“我也爱你!” “我还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只要不是你想离开我就好。” “我若是离开了你便是傻子了。” 萧惟抬手抚着她的脸,“我会对你很好,会一辈子对你好,我发誓,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好。”长生眼眶湿润地道,“我们成亲吧。” “好!” 皇帝的到来就好像是夏日之时的骤雨一般,看似很可怕,其实很快便过去了,等太阳出来了,便会被晒的消失无踪,就在皇帝离开之后的第三日,秦阳也走了,走之前没有来见她,不过却让人来给她送了一个匣子,匣子里面装了满满的银票,说行囊太重,这匣子便赏了她了。 长生面无表情地……收下了。 至于萧惟到底回不回聂永成身边一事,在秦阳离开之后,长生才说了这事,虽说一直没提过,可是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还有这般一个选择需要面对。 萧惟也不是听长生说出来之后才开始考虑的,所以,也不需要时间才能给她答复,“之前聂大人也找我谈过,他希望我回去。” 长生靠在他的怀中,没去看他的脸色,“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尊重你。” “若我回去,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 萧惟抱紧了她,“我想回去。” “好。” “我想有保护你的能力。” “好。” “我想将来有人知道长生公主嫁人了,所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英雄。” “好。” 萧惟其实也知道她的回复,闹的时候可以很闹,但是大事要事上边,她从来也不糊涂更不会胡闹,“别担心,如今水师实力大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动作,我不会有危险的。” “嗯。”长生点头,随后突然间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萧惟一愣,“怎么问这个?” “我让凌光看过了日子,最近也没什么好日子适合成亲的。”长生继续道,“若你的生辰在后边两个月的话,不如便在你生辰那日……” “我忘了。”萧惟道。 长生一愣,随后想起了那些事情,“抱歉,我……” “我是真的忘了。”萧惟道,“还在萧家的时候,的确每年都过,只是当时年纪小,凡事都有人帮着操心,根本便无需记住这些,后来离开了萧家,便更是顾不上了。”说完,低头看着她,“你想在生辰成亲?” “不好吗?”长生道。 萧惟笑道:“自然好了,我的忘了,便用你的不就成了?大年初一也是好日子。” 长生不说话。 萧惟心咯噔了一下,“长生……” “好吧!”长生道,“那就大年初一吧,若是你不怕等上两个月的话。” 萧惟看着她,“你……” “放心,既然皇帝都放过我们了,我要是继续自己纠结,不是傻子吗?”长生笑道:“大年初一好啊,以后你便是不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也还记得我的生辰,要是两个都记不住的话,哈,那你就倒霉了。” “随你处置。”萧惟也笑了。 长生挑了挑眉,“你敢忘了试试?” “不敢不敢。” 长生继续道:“至于你的生辰,忘了也便忘了,往后我们一起过便是了。” “好。”萧惟笑道:“以后你的生辰便是我的生辰。” “这下子好了。”长生捧着他的脸笑道,“你身世乱糟糟,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我们就是天上地下最合适的一对了!” 萧惟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大年初一啊。 是久了点,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他们会有一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婚礼! 聂永成收到了萧惟的回复之后高兴不已,当即便帮他处理起具体的事情了,不过对于他要跟长生公主成婚一事,心里虽然仍旧是有些担心,不过陛下来了,没把他给宰了,也没将公主带回去,临走的时候更是下旨让他照看好长生公主,便是说还是勉强接受的,对婚礼应该也不会反对。 “我给你当证婚人。” “多谢大人。”萧惟自然是求之不得。   ☆、432 婚礼 最大的障碍消失了,之前那些所谓坐实私奔的谣言也便不重要了,随便找个借口便可以解释过去,当然了,这个解释还得出自有分量的人嘴里。 在这泷州城,谁最有分量? 不是州丞更不是初来乍到的水师总兵,而是全家的人。 全英杰一行人是在皇帝离开了之后才被放出来的,在那几天里,他甚至以为自己不能活着回来,若是还猜不到那位萧夫人的身份,全家便真的要完了,所以对于萧惟找上门的请求,他一百个愿意,皇帝没将这位主儿带回去也便是同意了,或许会有些勉强,但没将萧惟杀了将人带回去便是说他默许了这件事,再者,从他亲自来泷州一事便可以证明他对长生公主到底有多宠爱,就算现在生气了将人仍在泷州不管不顾了,将来消气的可能性也很高,就算一辈子不将人接回京城,她也是长生公主。 全家与其开罪了她,不如结这个善缘! 萧惟找全英杰一方面的确是不希望两人期待已久的婚礼蒙上任何污点,但也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对全家释出善意,为将来将殷家的地盘全部接过来而巩固助力,自然,即便没有这事,全家也不不敢反对,但结一份善缘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至少长生是这般认为的。 萧惟其实并不想将婚礼一事扯上其他利益,这自然是长生的主意,“瞧你这样子,就跟我欺负你一样。” “你没有吗?”萧惟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低头呢喃道,“嗯?” 长生顿觉脸上发烫,混蛋!“我就是欺负了你又怎么样?你还敢怎么着不成?别人想本姑娘欺负还……” “你敢!”萧惟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咬牙,也就是宠了他几日罢了,倒是一副翻身做主人的阵势了,“人家说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虽说我们是补办婚礼,但规矩还是要守,所以本姑娘我决定今日便搬去全家,然后在全家……” “让你在全家出嫁已经是给全家很大的脸面了,怎么还能在那里待嫁?”萧惟的夫纲也没振的了多久,“太给全家脸面了怕是会……” “你当你娶的还是长生公主啊?”长生笑道,“现在我不过是一个之前连婚礼都没有便跟了你,现在你发达了,才给我补个婚礼的可怜虫,要不是全家在,我这私奔淫妇的罪名可是怎么也扒不下来的。” “又胡说!” 萧惟投降了,“是我胡说,是我说错了话,我……” “我就想要一个正常的婚礼,也不成?” “可是……” “还是说……” “不见面可以,不过不能去全家!”萧惟道,“全英杰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虽然并有对你不利之心,但是……” 长生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全家那位宝贝疙瘩可是哭着嚷着要嫁你的,我要是住去全家算什么回事?要不是还要用到全家,也犯不着在全家出嫁。” “长生……”萧惟知道她这般做不仅仅是为了抢殷家的地盘,更是为了他,水师虽然顺利进驻了泷州,但在这泷州没有丝毫的根基,要在不毁了泷州繁华的情况之下解决泷州的问题,便需要与当地的人合作!全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她从全家出嫁,他与全家便无形中有了联系,至少在泷州这些老奸巨猾的人心里是这样,往后他行事也方便许多,“我……” “你知道有些话我不喜欢听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便不要再说了。” 萧惟的额头贴着她的,“好,我不说。” “还有一个多月啊,好远的样子。”长生伸手环着他的颈项,叹息道,“这日子怎么过的这般慢?” 萧惟心都软了,伸手一把将人抱起。 “萧惟萧惟……” “再叫。” “萧惟……” 萧惟恨不得这一个多月马上便过去,恨不得现在便是新婚之夜,恨不得马上就……“是过的很慢,很慢很慢……” 可他不能着急。 等了这般多年,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长生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一般,窝在了他的怀中勾起了嘴角,她很幸福,即便前方还有许多困境,但她终究得到了幸福。 她来这世间走了这一趟,应该不算是白走了。 “萧惟……” “嗯?” 长生没继续说下去,她已经是这里的人,她在这里扎了根,那之前是如何来的,从哪里来的,又有何重要呢? 她不承认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不信他。 既然不影响将来,又为何要让他烦心? “我爱你。” 萧惟恨不得将人给吞了,只是不行,还不行。 …… 泷州的十一月气温并不低,至少比起北方来说是不低的,自然也便没有大雪纷飞的景象,只是却是下雨,据说也就今年的雨水比较多,之前的冬天都是很少下雨的,太阳一出来,到了中午甚至还会觉得热,可今年的雨水多了,气温也便低了许多,等到了十二月,雨水也还是没怎么停,也算是真正进入了冬天。 温度不低,但是却是湿冷。 这对于北方来的人是种煎熬,长生上辈子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湿冷,但重新感受了也还是觉得难受,小心翼翼地保重着,生怕病了影响婚期。 萧惟倒还好,毕竟习武之身,而且自从跟全家达成了默契之后,他也忙起来了,便是婚礼的事情也只能交给长生了。 聂永成可是好不容易才盼到了自己看中的得力手下回来,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绑在军营,便是为此得罪了泷州城里的小祖宗也在所不惜。 小年这一日,萧惟的晋升公文下来了,他为他所请的功劳这一次皇帝没有压着,甚至给出的奖赏比他所请的还要高。 水师四个副总兵之中,萧惟名列其中。 至于他是如何从西州调来水师的,自有皇帝去处置,不过聂永成也还是有些不放心,托人打听了一下,皇帝也没怎么解释这事,直接从兵部手中将请功的折子要走,然后亲自办了,便是连兵部尚书也错愕不已。 “京中可有关于我的传闻?”萧惟并不想太过高调,即便皇帝不阻止,可若是被人知道长生在泷州,而且与他成了亲,那些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聂永成道:“没有。” 萧惟皱眉。 “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聂永成笑道,“陛下还是疼公主的,自然便不会让公主有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你放心就是。” 萧惟想了想也的确如此,皇帝这次是真心要成全他们的,自然不会在这事上面出岔子,“还是得多谢大人。” 聂永成大方地受了这个谢,“离大年初一也没几日了,你升迁的公文也下了,便回去好好跟公主聚聚。” “多谢大人。”萧惟道。 聂永成挑了挑眉,“你多谢没用,得公主谢才行。” “那我回去跟长生说?”萧惟笑道。 聂永成板起了脸了,“这才升了副总兵就想干掉我坐正了?” “萧惟不敢。”萧惟笑了出声。 两人又说笑了会儿,便散了。 萧惟自然第一时间回泷州城去了。 聂永成心情不错,叫来了随从吩咐他去城里看看他当主婚人的衣袍做的怎么样,随后,又接到了远嫁燕州的侄女的信,看了信之后,大好的心情便没了。 “老爷,小姐出事了?” “没有。”聂永成摇头,南王世子妃自然不可能出什么事情,只是她嫁入南王府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南王府的子嗣本就艰难,现在又只剩下南王世子一条血脉,自然紧张些,但真的要算起来也她嫁过去了不过是一年多罢了,急什么?“你去打听打听哪里有擅长妇科的大夫。” 南王世子妃这封信除了日常的问安之外,便是求了这一件事。 可以南王世子的身份要什么大夫请不到? 聂永成虽然吩咐了随从去打听,但还是决定给侄女写一封信,好好规劝一下她,急则生乱,即使当日这门婚事并不是他所愿,但既然无法改变了,只能接受,他不希望那孩子自己将日子给过砸了。 …… 萧惟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回到了泷州城之后便是一屋子的浓情蜜意,两人腻歪了好几天,连铺子都不开了。 小生意长生还是一直继续做着,没结束。 不过心上人回来了,哪里还顾得什么生意?连两个电灯泡都被赶出去了。 这快活的日子总是特别容易过的,不过好在过了之后便是他们日夜期待的婚礼,除夕这一日,全家上下忙碌不已,不过跟过去是忙着过年不一样,今年是为了明日的婚礼。 全家作为新娘出嫁地方,自然不能有的忙。 “喂,你真的要嫁给我萧哥哥?”   ☆、433 全蛮儿梳着双丫髻,穿着崭新的大红色的袄裙,脖子上挂着白玉璎珞,整个人喜气洋洋的,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却仍是可爱。 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好听。 “萧什么哥哥?叫叔叔。”长生睨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 全蛮儿嘟起了嘴,“什么叔叔?萧哥哥还没我哥哥大呢!” “你娘生你生的晚你不知道吗?” “反正我就不叫!我叔叔都老头子了,萧哥哥那般好看,怎么能叫叔叔?”全蛮儿突然间啊了一声,恼火地指着长生的鼻子叫道:“你就是想骗我叫萧哥哥叔叔惹萧哥哥生气,然后就更加讨厌我!” “你还知道他讨厌你啊。” “你坏死了!”全蛮儿恼火道。 长生笑眯眯的,“你不是一直叫我坏人吗?” 全蛮儿说不过了,见嫂子进来,便找救兵了,“嫂子嫂子,她欺负我!” 全大夫人不知道不知道长生的身份,但是从丈夫的态度跟屡次叮嘱一定要办好这场婚事来看,她就得供着这位姑娘,别说这顾氏不会欺负蛮儿,就算是真的在意蛮儿口无遮拦她们也不能为了这事把她怎么了,“好了小祖宗,今天可是你顾姐姐的大喜日子,不许闹,知道吗?” “她就是欺负我,她骗我……” “你顾姐姐可是要嫁给你萧哥哥的,你要是胡闹惹了耽搁了你萧哥哥把你顾姐姐娶回家,以后你萧哥哥更不会理你了。”全大夫人道。 全蛮儿撇嘴,“我怎么会惹萧哥哥生气……”可萧哥哥怎么就好娶她了?她有什么好?长得不漂亮,又凶巴巴的,还欺负她,“嫂子,你让大哥不要让萧哥哥娶……” 全大夫人伸手捂住了这小祖宗的嘴,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婚事出一丁点的问题,就算是他们的宝贝疙瘩也不成,“你不是说想见萧哥哥吗?他差不多应该快到了。” “啊?”全蛮儿顿时把被欺负一事丢一边了,立马便拉着全大夫人去前厅见自己“朝思暮想”的萧哥哥。 全大夫人自然不能去,她得留在这里张罗,只让婆子送她去,随后便对长生致歉:“顾姑娘抱歉,蛮儿这孩子被我们给宠坏了,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长生更不会打全家的脸,“小孩子嘛,我自然不会怪罪。”便将这事给揭过去了。 至于全蛮儿去见自己男人的事情,根本便没放在心上,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萧惟不可能在这时候过来的。 全大夫人自然领了这个情,笑着跟她说了明日婚礼的安排,从梳头到出门,都一一详细地讲了一遍,便是全福夫人都请了全家太夫人。 全家人丁兴旺,这泷州城还真的没有比全太夫人更有福气的人了。 长生认真听着。 晚上,全家人相聚在一起吃团圆饭,长生一个人的倒是觉得有些孤独了,想想这般多年,她还真的没有单独过过除夕,即便是那一年在燕州,也有萧惟在身边陪着。 萧惟萧惟…… 长生趴在窗口看着外边喜庆的大红灯笼,想着不过是一天没见的人。 只是一天而已。 看来这辈子是真的栽了。 “喂!” 长生被外边偷偷摸摸的小身影唤回了神智,抬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有事?” “你骗我!萧哥哥根本就没来!”全蛮儿将身子从柱子后边探了出来,气呼呼的,“嬷嬷偷偷跟我说了,他娶你回家之前不会来全家的!” “好像说他会来的是你大嫂吧?” “要不是你,大嫂会骗我?” “你倒也不笨。” “我才不笨了!等一下子时一过,我就八岁了,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出嫁了!”全蛮儿瞪着眼睛道。 长生笑道:“到时候再来跟我抢男人?” “你才抢了!”全蛮儿恼火道,一脸的别扭,“我……我……我就是喜欢萧哥哥!” “他长得好看?” “没错!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那你以后就惨了。”长生一脸的可怜,“长大了怕也嫁不出去了。” “你才嫁不出去了!” “我明天不就要嫁了?” 全蛮儿气红了眼睛,叉腰正想要大闹的时候,却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对!你之前说你已经嫁给了萧哥哥了,你骗我的?!” “没骗。” “那你现在……” “你萧哥哥疼我呀。”长生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负担,“他觉得娶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娶第二次。” 全蛮儿瞪大了眼睛,“你骗人!我娘说女孩子只能嫁一次!” “那是你娘不知道罢了。” “你胡说!” “我不就是?”长生继续忽悠,“其实啊,嫁几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嫁对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改嫁,不过是你萧哥哥疼我,觉得之前的婚礼不够盛大委屈了我,所以给我重新办了这一场。” 全蛮儿抿着唇,“那……那你为什么要……”问题还没问完,她自己就猜到了,气呼呼的指着长生道:“啊!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为了不让我抢萧哥哥,所以才在全家出嫁,奶奶说以后全家就是你的娘家,全家也是我的娘家,以后就算长大了也不能给你抢!” “我就说全家的宝贝疙瘩怎么会不聪明呢?”长生笑道。 全蛮儿一点高兴都没有,“反正我不管,找不到比萧哥哥更好看的我就不嫁!” “好吧。”长生摊了摊手,“不骗你了,等你长大了一定可以找到比你萧哥哥更好看的。” 全蛮儿一脸狐疑地盯着她。 “你看,过了年你才八岁。”长生继续道,“要及笄还得七年,你知道你萧哥哥多大吗?” “多大?”全蛮儿问道。 长生想了想,“过了年我十七了,你萧哥哥呢,比我大了四岁,等过了年他就二十一了,再过七年,就二十八了,应该跟你大哥现在差不多,你看你大哥好看吗?” 全蛮儿又瞪大了眼睛。 “你奶奶他们很疼你吧?”长生继续道。 全蛮儿点头:“当然疼!” “所以啊,他们应该不会让你一及笄就出嫁,估计得把你留到我现在这般年纪,到时候你萧哥哥多大了?三十了,都可以长胡子了。” 全蛮儿一脸不敢置信。 “哦。”长生就道,“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候我们的孩子也该跟你现在一样大,你说你萧哥哥成了老头子了,还会好看吗?” “你胡说!” “我胡说了吗?”长生摊手,“算数你全家人应该比我更加厉害才是。” 全蛮儿扁了嘴了,“你是坏人!”说完,转身就跑了。 长生笑了出声,“萧老板,我为了你可是连小孩子都欺负了……”笑容没了,心情又不好了,“萧惟萧惟……” “姑娘。” 青龙从暗处冒出来了。 长生没神气地看向他,“怎么了?” 青龙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包。 “给我的?”长生挑眉。 青龙道:“萧惟的。” “压岁钱?”长生伸手拿过了红包笑眯眯地问道,“他还有空想这个?” 青龙没说话。 长生也没揪着这个不放,向青龙伸出了手,“拿来!” 青龙一愣。 “压岁钱!”长生理所当然地道:“你是萧惟的师父,便是长辈,我现在要嫁他了,你不该给我压岁钱吗?” 青龙面无表情的脸龟裂了,显然是没想到主子会来这一出,就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凌光出来给他解围了,当长生没看到似得,瞧瞧给他塞了一个。 “姑娘,这是我的。” 长生笑眯眯地接过。 青龙也僵着脸递了出去。 长生同样笑纳,还不让提了一句,“别忘了你徒弟的。” 青龙脸色别扭的厉害。 外边,鞭炮声响起,辞旧迎新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 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不过青龙师父也还是没忘记主子的提醒,回装饰一新的铺子跑一趟了,也庆幸来跑这一趟。 “怎么回事?”拔刀杀了一个黑衣人之后,青龙扶起了已经伤了的萧惟,问道。 萧惟摇头:“不知道!” 青龙也没继续,护住了他之后便继续剿杀剩下的刺客,也没多久,便将人给清理干净了,原本是要留下活口的,不过没能成功,活口在被制住之前咬破了嘴里藏着的毒药中毒身亡了。 萧惟伤的倒是不重,都不过是皮外伤,而之所以轻易受伤除了对方人多之外,便是中了迷。药。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此时对他出手! 青龙给他清理了伤口,随后便出去处理外边的事情,因为不能耽搁明日的婚礼,首先要做的便是清理现场的尸体,他先给凌光传了口信让她保护好主子,再请来了刘省将尸体处理了。 一个时辰之后,院子被清理干净了,不留一丝血腥味。 萧惟体内的迷。药也消的差不多了,“师父,尸体上可有线索?” “江湖杀手。”青龙道。 萧惟一愣。 “应该不会是陛下。”青龙继续道。 萧惟道:“我没有怀疑陛下,只是是谁会找江湖杀手来要我的命?” 海贼吗? 他在泷州虽然开始有些名气,但也还不没到海贼找江湖杀手来对付他。 或者是殷家余孽? 殷家血脉都死了,但难保没有其他人为殷辉抱不平要找他报仇。 “别惊动长生,明日婚礼加强戒备!”萧惟面色阴沉,他不在意有人想要他的命,也不在意对方使出多下作的手段,但是他们不该在这时候动手,更不该玷污了他为她准备的家! “嗯。” 萧惟相信青龙的能力,但想着自己便是因为大意才差一点……“我给聂大人写封信,你亲自送去给他,明日婚礼请他派人来戒备!” 青龙自然不反对。 这一夜,泷州城大多数人都沉浸在了新春的喜庆当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了发生了流血事件,更不会知道为了让明日的婚礼顺利进行,今天有多少人睡不着。 长生也不知道。 这一夜,长生抱着对萧惟的思念睡了下去,不过也没睡多久,便被人叫醒了。 即便有心认真记住每一个细节,可最后长生发现根本便没有这个精神,一堆人围上来,各种吉祥的话,繁复的仪式,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保持微笑,然后任凭摆布。 原本以为会紧张,可真正到来了,却根本来不及紧张。 从天还没亮便开始忙活,到了吉时前的一刻钟,她才能得了空闲,盖着盖头坐在床上等着新郎前来迎娶。 外边,锣鼓喧天,鞭炮齐响。 比昨日除夕更加的热闹。 她等着,等着她心爱的人来娶她回家,也便是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才紧张了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脑海中飞快闪过了许多许多的画面。 从七岁那一年相识,到现在终于要成亲了,整整十年。 萧惟。 你终于娶我了,而我也终于嫁了你。 剩下的每一个十年,我们都携手渡过,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434 病重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算在全家出嫁,可全家也不敢真的当做是自家嫁女儿,全家上下早便已经被告知要恭恭敬敬不出一丝差错地将人送出门。 全大夫人看的紧紧的,便是全蛮儿也怕她闹事狠下心来将人拘着了,现在只需等新郎来接人就行了。 这会儿自然不会再闹什么新娘子了。 长生没觉得此刻的安静有什么不对劲,思绪都沉浸在了回忆与对未来的憧憬之中,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地蔓延。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当一个好妻子。 还有一个好母亲…… 在感动之后,便是这些胡思乱想了。 想着想着也便没注意到自己到底呆呆地坐着等了多久,但是全大夫人注意到了,脸色也渐渐地不好起来。 “大夫人……这吉时……”喜娘上前小声提醒道。 全大夫人自然也知道,吉时就快过去了,可新郎还没有来,她看了一下仍安静地等候着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新娘子,低声对喜娘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看看。” 喜娘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了这般多年的喜娘,自然也是有些眼色的,全家把这新娘子当祖宗一样供着,婚礼要是出什么问题,她怕也会受牵连。 全大夫人悄然起步往外走去,不过走到了门口,便见丈夫陪着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走了过来,脸色顿时一变,这个时候丈夫领着不是新郎的男人过来新娘子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大爷,这是……” “这是顾姑娘的兄长。”全英杰神色也有些严肃。 全大夫人顿时松了口气,一般来说新娘子出嫁都是由兄弟背着出门的,新娘子没有家人在,便只能由喜娘背了,现在兄长来了,想来是赶来送新娘子出门的,“顾公子有礼。”简单施礼之后,便提醒道:“吉时快过了,顾公子还是快些……” “夫人。”全英杰打断了妻子的话,“顾公子兄妹有些话要说,你让屋子里的人现出来吧。” 全大夫人一愣。 “去吧。”全英杰道。 全大夫人只好收起了错愕,满腹疑窦地应了丈夫一声,随后便进屋去清场了,这次自然不可能不惊动新娘子。 长生掀开了红盖头,“怎么回事?” “顾姑娘,您兄长来了。”全大夫人没有多说什么,交代了这话之后便带着人退了出去了。 长生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到秦阳走了进来了,顿时沉了脸,“你怎么了来了?”她并不觉的他是来恭喜她的! 秦阳凝重的神色也的确不像是来恭喜更不想是来送嫁的,他看着眼前一身新娘装扮艳若桃花美丽动人的少女,眼中的神色变了好几变,“我不是来坏你的好事,只是……”他咬了咬牙,用极低的声音挤出了四个字,“父皇病重。” 长生勃然大怒,她不是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而是根本便不信,“你们便这般见不得我好?!便这般的恨我——” 一次便算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 若没有这份心胸当日便不要走的那般干脆! 现在算什么?! 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毁了所有的一切?! 病重?! 可笑之极—— 秦阳并不以外她的反应,不过也仍是佛动了怒,“秦长生,你以为你值得我拿这样的事情来整你吗?!” “不然呢?”长生先前有多幸福现在便有多愤怒!她不在意他们不同意甚至破坏,但是不该出尔反尔不该是在她明明唾手可得的时候! “秦长生——”秦阳低喝道,脸色阴沉,“要破坏这婚礼有无数的方法,比这更很更绝的也都有,我甚至可以将别的女人送上萧惟的床让你痛不欲生,我为什么要用这般的理由?秦长生,父皇病重,他早在你们反目之前便已经病了!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与他为敌,你勾结秦韶要杀他,你恨他不愿意见他,逃来了这里,他千里迢迢赶来却被你狠狠地伤了心,秦长生——”他走到了长生的面前,狠狠地掐着她的肩,“秦长生,你就真的不要这个父亲了吗?!” “是他……” “我也恨过他!”秦阳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甚至不比你恨的少!甚至在不久之前我仍旧是恨着,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安排?真的就对那至尊之位一点也不动心吗?!不,我恨他,凭什么他想怎样就怎样?我是他的儿子不是他手中的傀儡!凭什么他捧在手心上的女儿不中用了就让我顶上?我为什么要让他如意?!可是——”他咬牙切齿,眼眶赤红了起来,“秦长生,你知道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吐血,听到母妃告诉我他已经油尽灯枯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也恨他,可是他终究是我父皇!是我这辈子最敬仰最以为坚不可摧以为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父亲!而你——他灌注了所有心血,所有慈爱的你,却怀疑我拿这事来坏你的好事?秦长生,你就真的没心没肺吗?!” “他明明一起都很好——”长生嘶声喝道,面容也狰狞起来,“他还能威胁我,还能追击我,他还能跑来泷州,不过是两个月,甚至连两个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信你!” “所以你更该死!”秦阳神色扭曲,“不,我们都该死!”他松开了手,脚步踉跄了两步,“你没发现,我又何尝发现了?他明明已经病的那般的重,可是我……我们——秦长生,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生不信,她不信,明明上次见面他还好好的,即便在活个几十年也没有问题,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之前受伤的人是她?!围场里、皇陵中,她伤了又伤都没有事,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油尽灯枯了?!“你骗我——你骗我——” 所有人都会死甚至她自己都会死,可是他怎么会死?! 他是皇帝啊! 所有人都死了也轮不到他! 落下的泪水将在精致的妆容上画下了两道裂痕,长生拽着秦阳的手臂,一字一字地威胁道:“秦阳,你再敢胡说我就杀了你——” “秦长生,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他怎么会——” “长生。”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长生转头看了过去,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她方才一心等候的人,他来了,穿着新郎的喜袍来迎娶她了。 可是…… 萧惟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搂入怀中。 长生哭了,只是却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只是觉得脸上凉凉的,明明等到了他了,她的新郎,他终于来迎娶她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只有一片悲凉。 不! 不会是真的! 不会的! “萧惟……”她伸手握住了他的双臂,抬头看着他,“他胡说的对不对?他胡说的!他……” “阿熹。” 熟悉的称呼,厌恶的称呼。 长生停下了质问看了过去,又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她希望他来却不该来的人,“表哥……” 许昭也来了。 秦阳会骗他,可许昭不会的吧? “你告诉我,他没事的对不对?他就是不希望我们成亲,就是不想让我如愿让我好过,他后悔当日没有强行将我带回京城,所以就用这样的方法逼我回去是不是?” 许昭苦笑,没能开口给她想要的回答。 长生松开了手,身子有些不稳地后退。 萧惟站在了她的伸手,稳住了她,“没事的,我们马上回京,一定还有办法的!” 长生没有说话。 “我们……” “不。”长生却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除了回家,我哪里也不去!” “秦长生——”秦阳怒极了,“你……” “我怎么了?!”长生吼了回去,“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谁不会死?!更不要说他还没死了!想让我回去是不是?行啊,等着!等着我带丈夫孩子回去!” “你——” “你不愿意受他摆布,我为什么就要愿意?”长生继续道,“我就是要成亲,不管他是油尽灯枯还是怎么的都阻止不了今日我嫁人!他不是不乐意吗?好啊!那便好好地活着看着我怎么不听他的话怎么倒霉!你回去告诉他,我会带着丈夫孩子回去给他磕头请安!” 秦阳气的脸色发青了。 剑拔弩张似得。 许昭吸了一口气,“衡王殿下,也不差这一两天,不如就等他们先把婚事给办了,然后再……” “她脑子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秦阳怒骂道,“我为什么拼死拼活在婚礼之前赶到?!今日这场婚礼一完,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当顾长生!不,她甚至根本就没有一辈子!”愤恨的目光转向了长生,“你以为父皇为什么要阻止你们就这样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瞧不上你看上的这个男人,更不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好过不想让你幸福!秦长生,他是你的父亲!一个父亲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偷偷摸摸地跟了别人!婚礼?你以为有了这场婚礼你们便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一对?便可以长长久久白头到老?放屁!除非你们这辈子永远躲在犄角旮旯里一辈子也不出头,否则便不会有好下场!你居然还妄想他能够在仕途上有所建树?!你是谁?你是秦长生,你是长生公主,是那个将朝堂闹的天翻地覆的长生公主,你以为你换了一个姓氏便没有人认出你吗?还是你想这辈子都躲着不出来见人?!你愿意父皇还不愿意了!” 长生浑身颤抖,目光似乎要吃人。 秦阳看向萧惟,“而你,却自以为这样便是爱她!可笑之极!” 萧惟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你或许说的没错,父皇来见你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便油尽灯枯了,也不过是两个月罢了,就算他早就病了也不至于恶化的这般快!”秦阳将话语一字一字都化成了尖刀,刺向了长生,恨不得将她刺出千百个孔来,“就是因为你!你的狠心让他伤心,你的自作聪明让他不得不为你操心!原本你好好当个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不出头也不是不行,只要稍作安排你便可以一辈子享福到老,可你贪心不足,居然还妄想让这个男人建功立业!秦长生,若是要找个理由,那便是因为你!他之所以心力交瘁油尽灯枯都是为了你!而你……” “够了!”萧惟喝止了他的话,“衡王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萧惟的错,与长生……” “你闭嘴!”秦阳继续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兄妹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骂完了没等萧惟回话便继续对着长生怒道:“秦长生我告诉你,今日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不会让你成这个婚!你不认这个父亲我认!这辈子我就没做过什么孝顺的事情,这次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走的安心!” 长生浑身颤抖,目光剐着秦阳,却没有说话。 “你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给父皇当了女儿?”秦阳嗤笑道,眼中泪光闪烁,“就算明明知道你是在断了后路是在毁了自己的将来,可他还是纵容了你,然后给你收拾烂摊子,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幸福未来,甚至到了最后,他明明最想见的人是你却怎么也不肯派人来找你!秦长生,若是今日我们不来,将来你看到了朝廷的讣告,你会如何?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害你还是觉得他又是在骗你?你还会为他伤心为他流一滴眼泪吗?!你知不知道他明明虚弱的已经起不来身了却还是警告地看着我,让我好好照顾你?!秦长生,他是你父亲,是这辈子最疼爱你的父亲,即便他有什么错,也什么都弥补了!”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长生突然间歇斯底里道,捂着双耳喝道:“让他滚出去!让他滚——” 萧惟将人紧紧抱住,看向许昭,“表哥,你们先出去吧。” 许昭点头,上前拉着秦阳出去。 院子里的人早就清场了,甚至这院子三丈之内都不会有人,不然秦阳也不敢在屋子里大喊大叫。 “你放开我!”即便配合着出来了,可秦阳还是怒气腾腾。 许昭心里也不好受,那日他看到秦阳疯了一般来京畿大营找他,说让他陪他来泷州一趟,他吓了一跳,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他走这一趟,可当他问清楚了理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之后进宫,得了荣贵妃亲口回答,他也不会相信,他几天前还进宫述职过,皇帝明明好好的!就算是出事之前一天,皇帝也还正常早朝,谁知道会突然间就…… 荣贵妃说,陛下想见阿熹。 所以他陪秦阳来了泷州,因为单单是一个秦阳绝对不可能说服阿熹回去的,一行人日夜兼程来了泷州,却得知了他们今日成亲,秦阳让他去找萧惟,自己来了这全家。 “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阿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吃软不吃硬,你这样……” “噗——”秦阳突然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血。 许昭脸色大变,连忙扶着他,“王爷?!”皇帝现在这个样子,秦阳绝对不能出事! 秦阳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咬着牙道:“我没事!”他还得将那臭丫头带回京城,他怎么会有事?!“无论如何今天的婚礼绝对不能继续!许昭,你也不希望她后半辈子只能躲着不见人!” 许昭自然不想,“你先冷静一下,阿熹还是关心陛下的,她会明白陛下的心意,也不会真的不管陛下的!” 秦阳凄然一笑,推开了许昭的手踉跄地走到了屋檐下的石阶坐下,一路兼程,虽然辛苦但是也遏制了心中的悲痛。 父皇…… 你怎么可以这般便离开?! 许昭心里亦是悲凉,不过他到底不是皇帝的儿子,对皇帝就算有感情也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皇帝驾崩,谁接任皇帝? 秦阳? 还是蛰伏已久的秦靖? 若是秦阳的话还好,可若是秦靖…… 阿熹怎么办? 秦靖会不会记恨之前的事情对阿熹不利? 还有朝廷将会有何种巨变? 皇帝突然驾崩,朝堂必定会生乱象,边境怕也不会平静,若是处理不好,整个大周都会乱! 如果阿熹回去可以安抚皇帝,即便改变不了结果至少也可以多出一些时间来! 可是若是阿熹回去,便会陷入即将发生的乱象之中,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的处境也是极为危险! 许昭左右为难,挣扎不已。 而屋子内,长生瘫坐在地上,整个身子无力地靠在了萧惟身上,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被泪水给破坏了,便是脸不再狰狞了,也有些可怖。 “长生……” 长生突然间动了身子,慢慢地,转过了身,抬手抹了把脸,笑着,“我现在很丑吧?” “不。”萧惟摇头,轻吻了她的额头,“很美,这是我见过你最美的模样。” “是吗?” “是。” 长生笑着,泪水却再一次涌了出来,“萧惟……” “我在。” “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的!” 萧惟伸手抱紧了她,“好,他不会死的!他还在等你回去,他还想亲自送你出嫁了,他不会死的!” “我想嫁给你,我等了好久好久……我以为今天终于可以愿望成真了,我很幸福很幸福……我等着你来娶我……我们还要生孩子……萧惟……我怕……我怕回去了之后……” “不会的!”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他不会舍得让你伤心的,长生……”他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双臂,“秦阳说的没错,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愿意去面对有可能失去你的危险,不愿意去面对我不如别人的弱势……” “不!不是……” “我不在乎前程,不在乎功名利禄,可是若是没有这些,我甚至不能保护你,可是我却没有想到过我若是这样娶了你,未来的日子,你便只能……” 长生吻住了他,没有让他说下去。 萧惟抱着她加深了,没有欲念,只是在给她信心,或许也是给自己信心,“长生……回去吧,等我再去娶你,堂堂正正地将你从皇宫里娶出来,没有任何的秘密任何的顾虑!” 长生哭了,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 婚礼取消了。 原因便是新郎被军中急召了回去,据说海上海贼有了新动向,情况紧急,所有人将士都必须回军中,泷州戒严。 全家没有去打听变故的真相,亲自准备了最好的马车最好的马匹将人送出了泷州城,然后,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马车并没有直奔京城而去,而是去了水师军营,然后乘坐水师的船从海上往北而去,战船护航。 因为已经放出了海贼有动静的消息,水师出师海面并没有引起其他的怀疑,即便是全家也只是以为水师是在为这场婚礼取消而掩饰。 船并未直接驶往了京城,那里也没有港口,甚至下船的地方也并非是港口,下了船还得坐小船方才可以靠岸。 萧惟站在船舷边上,目送着前方顺利上岸的人与马匹,看着他们上了马,即便已经看不清楚岸边人的神态,但他还是可以知道她回头跟他说了什么。 她等他去娶她。 “我以为你会跟着一起走。”聂永成走了过来,婚礼再一次落空,而且这次来的不止是衡王还有许昭,而且能说服长生公主回去,京城必定是出了大事,不过他们没有说,他也便不问。 萧惟苦笑:“我跟着她回去除了让她为难成为她的累赘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若是京中出大乱子,以青龙跟凌光护她离开不成问题,而水师便能成为她最后的后盾! “你就不怕她这般一走,你便……” “不会。”萧惟摇头,神色肯定。 “这般有信心?” 萧惟看着前方,坚定道:“陛下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435 长生一直浑浑噩噩的,除了赶路赶的实在是没有经历想其他之外,就是刻意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多想。 下船之后,一行人骑马到了最近的县城,随后换了马车,虽说骑马更快,但秦阳那一副青白的脸,谁也不敢不当回事,而且坐马车的话可以轮着换人驾车,日夜不停的跑车内的人至少可以闭一闭眼睛,到了新的现场,就地换马,然后继续跑,虽说坐马车也不好受,但总比自己骑马要好。 一路上,长生几乎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逗她说话,许昭是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秦阳则怕说了便激起了她的脾气直接甩手走人。 他以为萧惟会随着她一同回京的,可没想到—— 许昭自然看出秦阳对这事的不满,他虽然便诧异,但却明白萧惟这般多才是最理智的行为,若是皇位更替出了乱子,没有什么比手握兵权更加重要。 若不是不得不走这一趟,他也不会离开京城。 原本着重关注的是衡王殿下那破身子,可没想到人家衡王殿下脸色糟糕是糟糕,但也没吭声,更没出什么事情,最后先出问题的反倒是长生了。 她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不过几天整个人便都瘦了一圈。 然后衡王殿下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许昭也若有所思忧心忡忡。 长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不过他们不问她也懒得解释,问了也不解释,凭什么跟他们解释?她没成亲就是没成亲,要担心也是他们自个的事情! 吃不下,那便不吃了。 直接闭上眼睛趟马车上了,急红了凌光的眼,好在终于到京城了,正好是元宵佳节,满街都是出来赏花灯的人,热闹不已。 马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在人群之中往皇宫驶去。 长生掀开了车窗的帘子,看着外边热闹的场景,脸色苍白而憔悴,不过眼中到底是有了神采了。 许昭没有跟着进城,直接回京畿大营去了。 “你……”秦阳咬了咬牙,说出来的却是安慰的话,“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进宫?” “有这个必要吗?”长生眼镜没看他,“吃了不也是吐?” 秦阳脸色一僵,盯着她磨着牙好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父皇……” “凌光。”长生突然间叫道。 车外边的乔装了一番的凌光掀开了车帘子,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买一盏花灯来。”长生道,“要喜庆一点的!” “是。” “顺便买碗元宵来!” “要吃的话你自己下去吃!” “你——” 长生没理他,继续看着外边的热闹,很快,凌光便将花灯买回来了,狭小的马车加了那一盏花灯,顿时便又狭窄了许多。 秦阳只得将火气往外撒,“快点!这丁点路要走到天亮吗?!”元宵灯会仍如期进行,便是说宫里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父皇应该还没事。 没有人应他的话,马车照旧慢慢往皇宫走去,倒不是凌光他们存心跟他衡王作对,而是主子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都两天没吃下什么东西了,如今既然已经平安到京了,现在也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自然是以主子为重! 秦阳能怎么样? 他现在不但要担心父皇的情况,还要担心身边这臭丫头的状况,吐成那样子,还不肯看大夫,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该死的萧惟! 他现在只是希望父皇有心在离开之前送她出嫁,不然—— 呸! 他想什么了?! 他大老远去求她回来,不就是希望父皇能够好起来吗? 走什么走?! 虽说走的慢,但到底是顺利到了,宫门前安安静静的,与大街上的热闹截然相反,也便是说皇宫今年没有举办元宵宫宴。 秦阳的心沉了沉。 一家普通的马车自然被拦在了宫门之外,就算有衡王殿下在不会被阻拦,但马车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人,却还是要检查清楚的。 所以,就在马车顺利通过宫门没多久,长生公主回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了。 长生公主,她回来了。 …… 荣贵妃在他们进城的时候便得到消息了,若不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早就去宫门口等着了,人进了宫门之后,她也便得到了消息,当即派人去迎接,外边的马车不可能直接驶到太极殿前的,再者便是基于秦阳报回来的隐晦消息,荣贵妃便是连闫太医也早早便召进宫里来了。 “怎么还没到?” “要不儿媳去看看?”衡王妃顾绮神色也是着急,秦阳要离开京城这般长时间而且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自然需要有人帮他遮掩,便以荣贵妃身子不适,他们夫妻进宫侍疾为借口,自然便不能瞒着顾绮了。 荣贵妃摇头:“不了,既然人已经进宫了便不会有事。” 顾绮也只能作罢。 “这些日子为难你了。”荣贵妃道,皇帝出事之后,皇宫便外紧内松,但单单一句侍疾并不能完全遮掩过去,期间顾绮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顾绮摇头,“这是臣媳该做的。” “好孩子。”荣贵妃拍拍她的手,在这般情况之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但阳儿的这个媳妇并没有娶错。 顾绮笑了笑,并没有多想其他,她现在只是希望长生公主平安渡过这场危机,走到了如今,她从前的优势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了,她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母妃,来了!” 前方,宫人护着软轿缓缓而来。 荣贵妃焦急地迎了过去。 “母妃。”秦阳没坐软轿,迎上了母亲,“我们回来了。” 荣贵妃眼眶湿润,“好!好!”目光转向了软轿之中。 长生抱着花灯下了软轿。 “阿熹……”荣贵妃泪光闪烁。 长生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许久未见,贵妃娘娘可还好?” “好!好!”荣贵妃忍着泪水,“都好!你回来就好!”说完,便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只是长生抱着花灯,最后只能作罢,“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长生笑着:“嗯。” “母妃。”秦阳开口,声音有些低沉,“父皇现在如何了?” “情况还算稳定。”荣贵妃道,随后看着长生,“阿……长生,陛下还不知道你回来,我们没告诉他,不过,他要是见到你的话会高兴的!” 这话便是说明了秦阳没有说谎。 他们的确不是皇帝派去的。 “嗯。”长生继续笑道。 荣贵妃心头就像是被刀割一般。 “公主脸色不太好,不如先进偏殿让闫太医好好诊诊脉,休息一下再去见陛下?”顾绮开口道,皇帝如何她唯一关心的便是之后的动乱,他是不是急着见长生她并不在乎,但是长生的身子情况她却是十分紧张,秦阳传回来的消息便已经够糟糕了,现在见了长生的脸色,如何能不着急?“母妃,陛下不是方才睡着吗?先让公主休息一下吧。” “也好。”荣贵妃点头道,缓和缓和一下也好,再说了……“先去偏殿休息一下。” “好啊。”长生没有拒绝,抱着花灯跟着她们走,仿佛是第一次来这里似得。 荣贵妃心头又是一阵难受。 偏殿还是之前她住的那个,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动,就好像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长生坐了下来,面色平静。 荣贵妃压下了心头的痛,张罗着一切。 闫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脸色臭臭的,“把手放这!” “闫太医生气了?”长生笑着将手放上去。 闫太医哼了哼,“臣一个糟老头子的哪里敢生你公主殿下的气?”说完便开始诊脉了,摸了半晌没摸到所担心的,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之后又皱紧了眉头了。 “怎么了闫太医?” “母妃,先让闫太医诊脉吧。”顾绮劝道。 荣贵妃只能等着。 过了一刻多钟,闫太医才停了下来,“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两天了。”秦阳开口,“就喝了一点米汤,其他的吃什么就吐什么!”说完,又咬着牙补了一句,“她还不肯看大夫!” 闫太医脸又臭了,瞪着不省心的主子。 长生却是笑呵呵的,“这不是等着你老来给我看嘛。” “两天没吃东西,之前吃什么就吐什么,公主居然还能坐在这里跟臣说笑,看来这一年多来那臭小子没虐待你!” 长生挑眉:“他敢吗?” “哼!”闫太医恼火了,“臣给公主开一副调和脾胃的方子,公主一日三次服用。”说完,又对荣贵妃道:“请娘娘让人熬一锅粥,多放水,不要熬的太烂,米粒开花了再大火滚一刻钟便可,不要放油,少量盐,熬好了便端来。” “好。”荣贵妃点头。 顾琦道:“母妃,我去吧。”为了保守秘密,闫太医诊脉之前宫人都遣了出去了。 “好。”荣贵妃点头。 “公主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顾琦对长生道。 长生笑道:“多谢了,八嫂。” 顾琦一愣,随后笑了笑,便转身去安排。 秦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绮一走便问道:“闫太医,只吃调和脾胃可以吗?要不要……” “你就非得见我没成亲便怀孕才肯罢休?”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 秦阳脸色一青,“你……” “王爷怎么会这般想?”闫太医神色严肃,“公主未曾出嫁,怎么会有孕?” “她吐成那样子又不肯看大夫……”秦阳本是反驳的,不过没说完便知道自己又被她给耍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秦长生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要不要挖出来看看?”长生挑眉。 秦阳气的心肝肺都疼了。 “闫太医,给他也瞧瞧吧。”长生继续道。 “你还想耍我?” “耍你什么?耍你一路上一副活不长的样子?”长生反驳。 秦阳没话说了。 荣贵妃皱眉,“阳儿,你先下去吧。” “母妃!” 荣贵妃没理他,径自对闫太医恳求道,“劳烦闫太医了。” “这是臣分内之事。”闫太医不敢在荣贵妃面前放肆。 秦阳无法,只能先出去了,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不跟她计较! 屋子里便剩下两人了。 气氛一下子似乎僵硬起来了。 荣贵妃没有问其他,看向她放在了一边的花灯,“灯很好看。” “他什么时候出的事?”长生却没有接她的话题,“从什么时候开始!?” “长生……” “你既然知道我……” “你是陛下的女儿,永远都是!”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这一点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即使他死了?” 荣贵妃脸色一白。 话便又像是堵死了。 长生也没有继续话题,反而是接着她之前说的,将花灯抱在了怀中,“好看是吧?刚刚买的,难得这般巧一回来便碰上了元宵,而且,空手回来总不是太好,便买了这个。” “长生……” “你便不恨我?”长生又道。 荣贵妃苦笑:“怎么会?” “是吗?”长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两个字,便又不说话了。 荣贵妃看着她,“阳儿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许多……” “我没有怀孕。”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若他没有那般及时赶到的话,或许明年我就真的可以当母亲了。” 荣贵妃原本该松口气的,可看着她却又觉得心酸,“总会有的,等陛下好了便为你……” “好的了再说吧。” “长生!” “我说错了吗?” 荣贵妃哑口无言,眼眶湿润了起来,“你……” “娘娘。”便在这时,一个宫人进来禀报,“陛下醒了。” 荣贵妃挥手让她退下,“你既然回来便是……” “我去见他。”长生没等她说完便道,抱着花灯起身,“礼物都给他买了,不亲自送岂不是太没诚意了?”   ☆、436 父皇 荣贵妃错愕。 长生笑道:“怎么?娘娘是不想我去吗?也是,我这般过去说不准他没事也会被我气出事情来了,不过来都来了,要是不去的话……” “陛下见到你会高兴的。”荣贵妃打断了她的话,“走吧,我陪你去。” 长生抱着花灯,笑的比燃起的花灯更加璀璨,“好啊。” “母妃……” “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先回府去休息吧。”荣贵妃看着走过来的衡王夫妻,没等他们说完话便道,“阳儿,你也该懂事了。” 秦阳脸色一僵。 “走吧。”荣贵妃转向长生,温和慈爱。 长生颔首,似乎还不忘记踩秦阳一脚似得,“就是,都成亲你了的人了还正事不做,也不怕将来连老婆孩子也养不起。” 秦阳顿时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母妃放心,臣媳会好生照顾王爷的。”顾绮像是没看到丈夫被人气的差点要断气的样子,福身给荣贵妃道。 长生笑眯眯地道:“看不出来八皇兄这般有福气,居然能娶到这么一个好王妃。” “好男不跟女斗!”秦阳咬牙切齿,随后对着荣贵妃正色保证,“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便拉着顾绮离开了。 长生目视着他们离去,“娘娘不用担心,八皇兄已然今非昔比了。” “你觉得他能担的起这般重担吗?”荣贵妃沉默良久,道。 长生耸耸肩,笑道:“这可跟我没关系。”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吧,再不走的话这花灯便要灭了,灭了便不好了。” 荣贵妃苦笑,“走吧,也别让陛下等太久了。”她可以瞒着陛下让阳儿去泷州将她接回来,但是却瞒不住她已经进宫的消息,即便已然病重,但这皇宫乃至京城所发生的事情,谁也瞒不住皇帝。 长生一直笑着往前走,夜色明亮,寒意森森,从偏殿到皇帝的寝殿不远也不近,两人走的不急也不慢,就这般走着,然后,到了。 寝殿灯火辉煌,没有任何的异样,不管是谁来怕也不会发觉皇帝出了问题,元宵佳节,除夕宫宴,宫中都没有设宴,皇帝对外传了口谕,荣贵妃病了,宫宴取消,再加之衡王夫妻进宫侍疾多时,外头正传着荣贵妃怕是要不要的消息。 不是没有朝臣怀疑,只是摸不到迹象更找不到证据。 皇帝用尽所有法子粉饰太平,以维持如今的祥和,尽可能地减少即将出现的突变给大周皇朝带来的动荡。 一路上,荣贵妃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讲述着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苦心孤诣。 “进去吧。”荣贵妃轻声道,“见到你,陛下会高兴的。” “他很不好吗?”长生抱着花灯,喃喃道,话似乎说的有些艰难。 荣贵妃道:“这两天精神还不错。” “太医怎么说?”长生继续问道,没有去看荣贵妃,而是一直凝视着前方的大门,“还有……多久。” 荣贵妃脸上泛起了一抹痛色,声音仍是平和,“先前出事的时候,太医说了……若是安静静养的话,应该还可以熬半年,可是这些日子……” “知道了。”长生没听完她的话便道,然后起步往前。 崔公公早便在门口就候了,长生公主回宫出乎他的预料,不过陛下都这样子了,公主怎么会不回来?就算之前有什么矛盾,现在也都消了,“公主……陛下……等了公主许久了……” 长生没说话。 崔公公也没有继续,转身让人开了门。 长生抱紧了怀中的花灯,似乎想用这般来掩饰手上的颤抖,只是却并不怎么成功,她的手在颤着,似乎连脚也受到了影响,不过还是迈出了一步,一步一步,迈进了殿内,外边完全感觉不到的情况,进了这殿内,便是露了端倪了。 浓郁的药味,候着宫人的死气沉沉,都表明了这寝殿的主人出事了。 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长生低下头看着怀中的花灯,是不是跟着花灯一下?就要灭了?可他不是坚不可摧不是凡事都玩弄鼓掌之中的吗? 为什么会灭? 为什么会山陵崩? 笑话。 不是笑话是什么? 她走了进去,从离开京城,不,从她的秘密被发现开始,她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走进了这里的机会的,他连太极殿都不愿意让她在踏入,怎么会允许她来这里? 不是他的女儿,不是家人,有何资格来这里? 可她还是来了。 她比他更加的可笑。 她也终于见到他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讥讽她,嘲笑她,威胁她,而现在,却已经躺在了这里了,即便他坐起了身来,可是不管如何的掩饰都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她是不是要嘲笑他一句你也有今天?! “回来了。”裕明帝先开口了,看着走过来的女子,声音一如他的脸色一般糟糕,不过却有着明显的喜色与慈爱。 长生还是笑着,抱着花灯继续走了过去,原本该按照所想的那般,笑着将花灯递给他,然后笑着说,呐,送您的元宵节礼物,听说这宫里没开元宵宫宴,特意在外边买来送您的,免得您再也见不到这般漂亮的花灯了。 可是…… 为什么会哭? 为什么要哭? 他死了便死了,反正都已经翻脸了,都已经父女情绝了,再假惺惺的做什么?还想奢求什么?为什么要哭?! 裕明帝苍白带着暮霭沉沉之气的脸庞却是泛起了笑意,“哭什么?傻孩子。”他是真的笑了,跟她莫名其妙带着恶意的笑不一样,只是他怎么可以笑的这般的真心,这般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笑,她也该笑才是! 她为什么不笑?! “过来。”裕明帝动了手,似乎想要抬起来,可也只是动了一下,没有抬起来,即便他仍是笑着,即便他表现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可事实上,他连对她招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了。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吧? 证明秦阳没有说谎,证明他们没有骗她,证明她大老远地赶回来不是上了他的当! 油尽灯枯! “我该说你活该还是该说老天有眼?”她笑着,眼泪却流的更慌。 裕明帝还是笑着,那般的温和那般的慈爱,“阿熹……” “我不是……” “你是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在父皇的心里,你便是父皇的阿熹。”说完,又摇了摇头,“不是把你当替身,也不是……骗你……在父皇的心里,你便是父皇的阿熹,从前的阿熹是阿熹,你也是。” “你说我便信?” “你信的。”裕明帝笑道,“朕的阿熹怎么会不信朕?你回来了……不就是……” “我根本便不想回来!”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开始激动,“我一点也不想回来,我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好几个月了,你知道那天我穿着新娘喜服坐着等他来迎娶我的时候我有多幸福吗?我做梦都想要这种幸福!” 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悲伤越发的沉。 “可秦阳来了,他又来了!之前她阻止了我一次就算了,反正那一次也没准备什么,跟过家家似得,阻了便阻了,可是这一次我用了心了,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上头,我想嫁人,我想嫁给我心爱的人,我想跟他生孩子,我想当母亲,我想要在这个世上孕育出一个真正证明我存在的孩子!你说的没错,我是害怕,我是不敢将我是什么东西告诉他!我怕他不要我,怕他知道了之后跟你一样……”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沉痛,“父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就算错的是我我也恨你!你摧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存在感,你毁灭了我所有的希望!”长生喝道:“你说萧惟配不上我,你瞧不上他,是,他也没什么值得你瞧的上的,要出身没出身,要本事没本事,可若不是他在我身边,我可能就熬不过来了!你知道活着会比死更难受吗?!我死了,或许我还能回家,我活着,我一无所有!是他一直在我身边,即便连保护我都做不周全,可是就是因为他在,我才熬过去了,他告诉我,就算我一无所有了,我也还有他!你说的很对!我是不敢告诉他!这辈子都不敢!因为若是连他都不要我了,我还如何走下去?我为什么还要走下去?” 裕明帝眼眶湿润了。 “油尽灯枯……”长生看着手中已经快要熄灭的花灯,凄然惨笑,泪眼婆娑,“你不是天吗?是这大周皇朝的天,是这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你凭什么油尽灯枯?你凭什么说死便要死?!你便不怕你死了之后我真的毁了你的江山?我不是人啊,我是活了两辈子的孤魂野鬼——” “你是朕的女儿。”裕明帝道。 长生砸了手中的花灯,燃尽了,还留着做什么?给他送行吗?“那你怎么说死就要死?我要嫁人了,你便不送着我出嫁吗?你就不想看着我成家立室,看着我生儿育女吗?你就不想看看我的孩子长的像不像我?” 裕明帝挣扎地要撑起身子,只是便是撑起来了,却也维持不了多久便又倒了回去,“阿熹,过来……” 长生走了过去,跪在了床边,“你便甘心就这样将我这个祸害放生了?” 裕明帝抬起了手,这一次终于成功了,他轻轻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并来那个冰凉的,那手像是没有温度一般,“别哭,朕的阿熹从来只有让别人哭的份……” “我连哭也不成吗?” “成。”裕明帝笑着道,自己却也落了泪,“可是父皇会心疼的。” “我都不认你了,我那般的伤你,你为什么还要认我?”长生近乎控诉地道,“你认我做什么?你便这般稀罕女儿吗?你有的是女儿,你把一个浪费狗肺的孤魂野鬼当宝做什么?!你这辈子没受过虐吗?!我要杀你,还想夺你的江山,你妻女用性命换来的江山!” “父皇这一生……”裕明帝还想继续为她抹眼泪,只是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了,他的手落了下来,“就为了这大周江山……皇后……阿熹……我们的女儿……都是我付出的代价……而你……孩子,父皇糊涂过,恼怒过……可父皇知道……这些年陪着父皇一起守护着大周江山的人,是你。” 长生泪如决堤一般。 “阿熹。”裕明帝认真而愧疚,“你没有欠父皇的,这些年若不是有你,父皇或许撑不到现在,若不是有你,这大周的江山或许会更乱,阿熹,父皇感激上苍将你带来这里,让父皇不但有机会弥补过去的罪孽,更多了一个好女儿。” “我要杀你——” “朕也做过。”裕明帝笑道,“一人一次,打平了。” 长生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彻底的崩溃,这一路上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宁愿作践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有多余的精力来想其他,便是因为若是想了,便会崩溃,而她如何能崩溃?她还没回来,还没见到他,还没找到办法让他不会离开! 她从来也没想过他会这般离开! 即便当初她下了狠心要杀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过他若是死了,会如何? 她会如何? “你说你会保护我,你说你会为我安排好一切……你说你也欠了我的——”长生扑到了她的怀里,“我还没嫁人,好多好多人想要我死,你怎么可以离开?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父皇……”她颤着声音,叫出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叫的称呼。 “父皇……父皇——” 裕明帝抱着她,“父皇还在……还在……” …… “长生公主回宫了。” 王驰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在一直派人查探长生公主的情况之下,他居然等到了长生公主出现在宫门前方才得知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所有举动或许已经被人察觉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责骂手下办事不利的时候,王尚书毕竟是王尚书,在紧急召回所有派出去的人手之后,便将心思放在了长生公主为何回宫一事上! 若是伤愈回宫,便该在除夕前便回来。 除夕与元宵,差不了几日! 更何况她很有可能根本便没有在行宫养伤! 还有秦阳—— 衡王夫妻进宫侍疾一事本就有蹊跷,现在看来不但是蹊跷,还是有大事发生了,宫里面必定是出了大事! 而这大事绝不会是荣贵妃病重! 皇帝…… 王驰勾起了嘴角,“派人将这信送去燕王府,秘密行事!” “是。” …… 燕王依旧深居简出,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可是有些事情即便发觉了,他也不能说不能问更不能有所举动! “王爷……” “四皇妹回来了。”秦靖转身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妻子,“父皇会高兴的。” 钱玉熙笑着将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陛下高兴,王爷便高兴。” “自然。”秦靖笑道,握紧了她的手。 …… 作为长生公主的未来驸马,沈文俊却是在第二日才知道长生公主回宫的消息,不过以他的官职与人脉,第二天知道也正常,可是…… “恭喜沈大人了!” 消息才传开没多久,各种恭贺便纷纷登门。 长生公主今年已经十七了,如今伤愈归来,该是离大婚不远了。 沈文俊咬紧了牙微笑接受。   ☆、437 年初的时候皇帝便下了旨意今年的早朝停到了元宵过后,也便是说早朝在元宵过后便要上朝的,不过元宵次日,一众大臣定时定候地在太极殿外等候上朝,可崔公公却来传了口谕,说今日免朝,到底是什么原因并没有说,不过联系昨夜长生公主回宫一事,原因也便不做他想了。 只是长生公主回宫居然让皇帝免朝,这未免也太过了。 大伙儿对长生公主的警惕心再一次起来了,该不会鬼门关走了一圈,长生公主还学不乖吧? 还是早点将长生公主给嫁出去的好! 可惜了沈大人了。 …… “那臭丫头又气父皇了?”众人散了之后,秦阳便跑到了荣贵妃那里恼火了,不然怎么开年后的第一个早朝父皇会取消? 必定是那臭丫头昨天说了什么伤了父皇让父皇病情加重! 荣贵妃皱眉,“胡说什么?” “不是?” “是长生的意思。”荣贵妃道,“你父皇本是要早朝的,可长生不同意,担心你父皇一折腾病情会加重。” 秦阳眼睛一亮,“那臭丫头终于想通了?”这般说就是和好了? “那是她的父皇,再怄气也是最亲的人!”荣贵妃道,随后转了神色,“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将心思放在这上头。” 秦阳皱了皱眉,“母妃,你明知道我没这个心思,也……”咬了咬牙,“没这个本事!母妃,父皇之前一意孤行是因为那臭丫头,现在他们和好了,父皇心里未必没有其他的打算,之前他不是……”后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荣贵妃沉思了下来。 秦阳是没什么计划,不过也并不是不知道有一个很大的危机摆在自己面前,若是父皇仍旧一意孤行将皇位传给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若是他换了心思,那无外乎便是秦靖了,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他们关系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让他秋后算账,可是现在他们之间有一个杀子之仇!即便他秦靖再心胸开阔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他是问心无愧,可正如他怀疑这事是燕王妃自导自演,秦靖也必定怀疑他!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父皇…… 秦阳看着帝寝殿的大门,眯起了眼,他不得不承认,似乎也只有他自己接了这个皇位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不是为了野心,更是为了将来! …… “早朝?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没听他们吵完就已经倒下了,你老人家是觉得最近日子太平淡了要给大家找些刺激?” 长生能拦的住一次但是却拦不住第二次,但总是得拦的,她怎么能看着他这样子还撑着去早朝? 恩恩怨怨真的要清算起来或许真的算不清,但是,至亲之人需要算清什么? 她在他的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没把他给哭倒了,先是自己倒了,不过她那也不过是一时缓不过气来罢了,没过多久便又生龙活虎了,更何况心底最不愿意摊开的都摊开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裕明帝笑道,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或许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放心,没事的。”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长生坚持道,“朝廷每年花大把银子养活他们,难道不上早朝他们便不能做事?” 裕明帝失笑,“阿熹,你知道轻重。” “我不知道!”长生咬牙道,眼眶儿开始发红,“我只是知道太医让你休息,静养!我还等着你送我出嫁了!” “就去露一下脸,没事的。” “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裕明帝叹了口气,“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不去早朝可以,你随父皇去一趟太庙。” “父皇……” “你母后会喜欢你的。”裕明帝道。 长生吸了口气,“我自己去,你继续静养。” “父皇想……” “你什么也别想想!”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想着怎么把你的身体养好就行了!” “阿熹……” “那些话明知我不想听便不要说了!”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不想听!” 裕明帝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傻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不提便不会发生的,“好,父皇不说了,你去太庙给你母后上株香,告诉她,你平安回来了。” “嗯。”长生点头,除了帝寝殿便再也止不住泪水了,她抬手用力抹去,哭什么哭?哭了便能好吗?哭过不过是懦弱的表现罢了! “去太庙。” “是。”凌光护着着她往太庙而去,途中将一件事禀告了,“公主,青龙被陛下召了回去了。” 长生脸色一变。 “公主……” “我知道了。”长生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低声道,脸上有着无法抑制的悲伤,是不是不管她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改变结局? 他亦很清楚,所以仍在苦心孤诣地为她安排! 太庙仍是庄严肃穆,与过去不同的是此时因为来这里的人的缘故,似乎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悲伤。 “没想到我还能回来这里……” 一人站在偌大的殿内,长生第一次觉得这里这般的大这般的冷,“如果你真的原谅了他,真的愿意接受我,便不要那般快把他带走……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他的江山不能没有他……母后,别这般早就将他带走……” 人到了绝望,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似乎只能求鬼神。 她的存在不就证明了这世间很有可能真的存在鬼神吗?既然他们存在,便能够听到她的恳求。 他是她们最亲最爱的人啊。 她们用所有的一切来保护着他,让他走到现在,如今一切都要好了,如何能就这样将他带走? 他还没有好好地过上几日好日子! …… 皇帝一连好几天都没上朝。 都是因为长生公主回宫? 荒谬! 长生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不是宠妃更不要妖妃,为了女儿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荣贵妃的病? 可衡王夫妻不是已经回王府了吗?便是说荣贵妃的病好转了,皇帝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荣贵妃这般长时间不早朝! 难道皇帝出了什么事了? 还是病了的根本不是什么荣贵妃,而是皇帝? 这便可以解释长生公主为何这般突然回宫了! 皇帝病重? 这传闻以极快的速度在朝堂蔓延开来,不过还没等众人开始动作,宫中便传出了一道旨意。 裕明帝让朝臣推举太子人选。 皇帝要立太子了! 太子! 这是不是说皇帝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那他这时候将长生公主召回京城算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要立一个女帝?可太子不是太女啊? 不管皇帝情况如何,先把太子人选定下来再说。 于是乎,朝堂又闹了起来了。 基本可以分成两派,衡王一派跟燕王一派,各自的优势早已一目了然,不过论大周立储的规矩,燕王是占了上峰的,不过衡王一派也不是没有攻击这个优势的理由,虽说有圣旨过继了燕王给元襄皇后,可过继的仪式没有办,也没有更改玉碟,告祭先祖,根本便不能算是真正地过继了。 这算什么嫡子? 可衡王却不一样了,荣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衡王是诸位皇子当中出身最贵重的,而且泷州一事也是立下了大功,还有先前魏王谋逆的时候也是当仁不让奋勇护驾,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立嫡立长,没有嫡出就立长。 燕王为长! 错,现在的皇长子是安王秦嵘! 安王现在那样子怎么可能当太子?!安王之下自然便是燕王了! 燕王出身卑微,生母甚至牵涉到了当年的四妃一案,要是安王可以退,燕王也该退,最后不就轮到衡王了? 还有,衡王妃是前帝师的孙女,出身名门,足以母仪天下! 燕王妃还是钱家的人了! 燕王妃品行不端,为了私利不顾皇家血脉,不堪为后! 明明是衡王妃累计燕王妃小产的,怎么就成了燕王妃品行不端了?燕王妃自幼长在京城,又拜安夫人为师,比长于山野的衡王妃好多了,衡王妃在闺中的时候便不敬继母,现在她的继母还被关在佛堂里面苟延残喘了! “都什么人!”长生将外边的吵闹过了一遍,恼怒道,“一群男人拿两个女人说事,算什么男人?!这便是大周的肱骨之臣?” 裕明帝没说话。 “这般争来吵去有意思吗?”长生看着他,有些搞不懂他的心思,“你心里不是早有决断了吗?” 裕明帝笑了笑,“你觉得谁合适?” 长生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不参合这破事,“你是皇帝,你爱给谁就给谁。” “给你如何?”裕明帝道。 长生也没多大反应,“除非你想天下大乱。” “是父皇……” “你也别以为我很想要。”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笑道,“那张破椅子有什么好坐的?坐上去了便连人都不能好好地当了,劳心劳力最后指不定也落不得一个好,以前我是傻了,现在可不会再傻下去。” “朕并非说笑。”裕明帝道。 长生也正色道:“我看起来像是不认真吗?” 裕明帝皱眉。 “父皇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那般渴望那张椅子?”长生笑着继续道,“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我的秘密会被揭发,所以,我渴望权力,相信唯有权力才可以保护好自己,才可以不再害怕,可现在这个担忧已经不存在了,我还上杆子去受苦做什么?” 裕明帝看着他,“你认真的?” “儿臣这像不认真吗?”长生道。 裕明帝沉默。 “父皇。”长生继续道,“我明白你的苦心,你担心新君会欺负我,可是你想啊,若是我坐了这个位置,先不说其他人会不会闹,就算给我给摆平了,可我往后也是一样没有好日子过,一样得防着人,而且,若是你另选人,将来不管他对我如何,我也只需要防着他一个人就行,相反,我便需要防着所有人,包括我的枕边人,我何苦来哉?”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臭小子?”裕明帝沉了脸,冷哼道。 长生扬眉,“您老人家就这般看他不顺眼?” “哼!” “可我喜欢啊,我活了两辈子都快成老太婆了就喜欢这般一个人。”长生拉着他的手撒娇,“而且父皇你不觉得我在老牛吃嫩草吗?” 裕明帝忍俊不禁,“你啊!” “所以吃亏的可是他。”长生继续道,“再说了,其实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世上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还能别拈花惹草,不给我戴绿帽子的男人,怕就这般一个了,错过了可不就可惜了?” “他还少拈花惹草?” “那是招蜂引蝶!” “不是一样?” 长生坚决否认,“当然不一样了!招蜂引蝶是他那张脸,拈花惹草是男人的劣根性,好在他运气好早早便碰上了我,不然怕也会有着坏毛病!你说你们男人累不累?娶了一个老婆还不够,还得弄一堆女人进门,看着一群女人为你们争风吃醋你死我活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裕明帝头疼,“行了,朕不说他了,你不需要道理一套一套的!”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堂堂皇帝难不成还非得喜欢不成?“你放心,朕会亲自送你出嫁。” 长生心头猛然一酸,眼眶也湿润起来,俯下身偎依在他的怀中,“嗯,你是我父皇,你不送我出嫁谁送?” “阿熹。”裕明帝如何感觉不到她的伤心,“父皇终究是要先你一步走的。” “可不是现在!”长生坐直了身子,“父皇,不是现在!送我出嫁算什么?你还得看着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不放心萧惟吗?你就不怕你不在了他欺负我?你便不想抱抱我们的孩子?我……”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别让父皇走的不安心。” 长生没有接她的话,起身便走了出去,别让他走的不安心,当然不能让他走的不安心,可是—— 她如何能冷静如何能无动于衷?! “长生……” “是报应吧?”长生看着欲宽慰她的荣贵妃,笑的惨淡,“是我先不要这个父亲的……现在在这里伤心给谁看?”抬头仰望着天,“它是不是在嘲笑我?” 荣贵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半晌之后缓缓道:“或许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想,陛下终于可以去与皇后娘娘团聚了。” “是啊。”长生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他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438 嫁谁? “长生……” “娘娘便不难过?”长生继续道,“这般多年来你为他掏心掏肺的额,他心里却没你半点地位,你便不难过?” 荣贵妃一愣。 “娘娘不要说你心里也没有他的话。”长生继续道,“娘娘是不是真的心如止心,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荣贵妃笑了,“你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问?” “你便……” “不。”荣贵妃摇头,“我并不难过,不管是他即将离开还是他的无情。” 长生抿唇。 “孩子,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荣贵妃笑着道,“比起其他人,我已经很幸运了,况且,陛下并没有非得要对我情深义重的义务,作为一个妾室,也没有资格因为不能进丈夫的心便生恨的资格。” “娘娘倒是想的通。” “不然能如何?”荣贵妃笑道,“再说了,许姐姐是我的恩人,我如何能与她争丈夫?” 长生也笑了,“这般说来我的运气还真的不错,起码这辈子我不需要跟人争丈夫,也不会有人来与我争。” 荣贵妃敛去了笑意,“孩子,天长地久,即便如今他……” “若是这些信心都没有,我便不会连跟他私奔都做得出来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她知道她的顾虑,在她乃至绝大多数女人的心里,男人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她是担心她现在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要是他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便让他当太监!” 荣贵妃错愕了一下,随即失笑,“也是,你可是陛下养出来的长生公主,哪里会被一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娘娘。”长生揽住了她的手臂,“父皇说他会亲自送我出嫁的。” “这自然了。”荣贵妃笑道。 长生笑的更加的灿烂。 她相信裕明帝的话,而裕明帝也的确着手做了,就在朝臣因为太子一事而闹的不可开交之时,皇帝陛下下旨命礼部操办长生公主的婚事,同时命内务府修建公主府。 在立太子这般大事还悬而未决的时候,皇帝居然要嫁女儿?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不过这次朝臣们却是集体失声了,没有人就这件事说一个字。 因为皇帝陛下要嫁的是长生公主! 那个曾经被盛传要争夺太子之位当女皇帝的长生公主! 皇帝在这时候要把她嫁出去不就是说明皇帝根本便没把她列入继承人的考虑之中吗?谁还会傻乎乎的反对这件事? 皇帝陛下要嫁掌上明珠了,自然是大喜事了。 礼部跟内务府马上忙活开来了,尤其是内务府,婚期礼部那边虽然还没定下来,不过皇帝陛下已经发话了,是想要尽快把婚事给办了,所以婚期应该会很快,这时候重新修建公主府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在登基在册的宅子里头选了几套送上去给皇帝陛下阅示,等皇帝陛下满意之后,便要开始修缮了,便是宅子是现成的,但空置多时的宅子自然有所损毁,也不能直接住进去,更不要说用来当新房了,所有有的忙了。 礼部很快便把婚期给定下来了,定在了百花争艳的阳春三月。 三月十五。 离现在两个月都还不到,对于要出嫁的是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大周如今唯一的嫡公主来说,时间是十分的紧迫的。 “宅子随便修修就行了。”长生看着内务府送上来的那一堆厚厚的图纸,顿时有些头疼,“你女婿将来在京中怕也待不长,休的再漂亮也是空着没用。” 裕明帝板着脸,“好好看看!” “是,是。”长生只好应道,对于皇帝陛下的盛情难以推却,只要硬着头皮将图纸给翻了一遍,也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道:“行了,就这样吧。” “你这就……” “对了。”长生以免他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然后将火烧到了萧惟的身上,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跟那沈什么的赐婚可处理好了?我可不想这次出嫁又闹出什么糟心事来。” “你信不过朕便明说!”皇帝陛下不高兴了。 长生忙哄着道:“我哪敢哪敢,父皇陛下说什么我都信。” “哼!” 长生赶紧拿着图纸拉扯着宅子的事情去了,免得自己把火给烧起来了,至于那沈什么的无缘未婚夫,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荣贵妃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父女两人,笑了笑没有进去,也没让跟着来的儿子进去,母子两个人回了自己的寝宫,“陛下最近的精神好了许多。” “这便好。”秦阳放心道,不过显得有些疲惫。 荣贵妃看着他,“怎么了?很累?” “有点吧。”秦阳道,语气有些厌恶,“被一群疯子给缠上了,哪里会不累?不过母妃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荣贵妃颔首。 “母妃……”秦阳见她不再多问,倒是自己有些沉不住气了,“若是我当了太子,你说好不好?” “无所谓好不好的。”荣贵妃笑道。 秦阳并不意外也不失望,甚至连他自己都这般认为,“不过母妃,儿臣想争取一下。”说完,便又解释道:“儿臣承认儿臣还是有些眼热的,但最大的原因并不是这个,秦靖……我真的有些看不透,若是他当了太子,将来父皇……我怕我保护不了你们。” 不是怕,而是可以说是一定的。 王爷如何斗得过皇帝? 荣贵妃沉思半晌,“阳儿,母妃希望你能找你父皇正面谈谈。” “跟父皇明说?”秦阳问道,神色有些别扭,毕竟自己之前一副死也不当的模样,现在又……“可这事跟父皇说,他会不会认为我大逆不道?” “以前会,不过现在不会。”荣贵妃摇头道,“若是你父皇也属意你,那便皆大欢喜,若不是……阳儿,母妃亦是自私,母妃希望你父皇为你考虑考虑。” 秦阳一怔,随后便明白母亲的用意了,“母妃,都是儿臣没用!” “不。”荣贵妃摇头,“很多事情早在很早已经便已经注定了,母妃也不需要你的保护,只要你跟你媳妇都好好的,那就成了。” “母妃……” “不用担心母妃。”荣贵妃笑道,“即便你父皇没为母妃安排,有你四皇妹在,母妃便不会有事,你父皇总不会不为你四皇妹考虑的。” 秦阳自然信这个,但自己的母亲自己无法保护,还得去倚靠那臭丫头,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我这辈子怕都斗不过那臭丫头了!” “她是姑娘娘,又是你亲妹妹,你跟她斗什么?”荣贵妃失笑。 秦阳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长生婚期在即,母妃怕没有多少时间照看着你们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荣贵妃继续道,“好好跟你父皇谈,你父皇这人对身边的女人或许是绝情,但对子女……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慈父之心的,你将他当父亲对待,他便会更加愿意当一个慈父。” 秦阳吸了口气,“儿臣明白,母妃放心。” …… 长生公主的婚礼热热闹闹地筹备着,朝堂上立太子一事继续轰轰烈烈地吵着,每个人都忙的晕头转向。 未来的长生公主驸马也是如此。 沈府里里外外都在为迎娶长生公主而做着准备,即便婚后长生公主住公主府,可迎娶拜堂洞房都是在沈家这里。 沈文俊在年前已经将老母亲给接来了,如今儿子要成亲,而且还是尚主,自然不能马虎了,只是儿子要娶公主,婚后还是住公主府,这对老太太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皇恩浩荡,即便不高兴也得高兴,况且,比起长生公主死了,儿子被皇帝惦记着往后娶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儿,现在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也知道儿子并不是十分满意这门婚事,也并不怎么喜欢那传闻中嚣张跋扈的长生公主,作为母亲她也是心疼儿子,但是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到底还是劝了劝,“既然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了,长生公主再尊贵也都是个姑娘家,嫁到了沈家也是要相夫教子的,你好好待她,便是无法做到夫妻情深,举案齐眉也还是可以的。” “让母亲担心了。”沈文俊愧疚不已。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又宽慰了几句,便让儿子回去好好休息,“婚礼的事情母亲会好好安排,你无需操心。” 沈文俊行礼离开,不是存心让母亲操劳,而是这些事情的确是要后宅妇人操办的,至于其他的,自有礼部跟内务府。 这便是娶公主的好处吧? 连大婚的事情也有专人负责!他们沈家即便再操劳也不过是准备着宅子自家的事情罢了! “来人,去拿酒来!” “是。”下人得了令便去准备了,等将酒菜准备好了提着回来,在半道上被一个面容温婉的少女拦了下来。 “表小姐。” 与沈家老太太一同前来的还有沈家老太太娘家的一个侄女,“可是要送去给表哥的?” “是。” “正好姑母有些事情让我去跟表哥说说,给我吧,我一并送去。” “那劳烦表小姐了。”下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将东西交了出去了。 …… 许昭回了京畿大营之后一直注意着京城的动静,皇帝传出龙体不适的时候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好在后来便被立太子一事给平息了,之后便是长生公主出嫁一事,他的心又提起来了,陛下这般着急便办这两件大事,便是说他的情况还是很糟糕。 不过若是衡王顺利当了太子,阿熹也如愿以偿,那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了。 便在他暂且压下了皇帝病重一事,筹备起长生婚礼的贺礼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惊愕不已的消息。 长生公主要嫁的是翰林沈文俊,而不是他所认为的萧惟! 这怎么回事?! 许昭恨不得马上跑回京去问清楚,但现在不是去泷州的时候不得不去,皇帝随时都可能出事,他必须镇守京畿大营! 便是皇帝到底还是要棒打鸳鸯,但至少现在阿熹的安全没有问题。 许昭当即休书一封,直接送到了秦阳的手里,泷州一行他怎么也是欠了他人情的,现在他要找他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当初是他们将那丫头从泷州带回来的,也是他们破坏了她期待已久的婚礼,现在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以那丫头的性子要是不能嫁自己属于的人,怕是会出事! 许昭的信送出去的第二日,秦阳便来了京畿大营了,“这般多眼睛盯着你,你还敢来京畿大营?” “本王奉旨前来,有何好担心的?”秦阳道。 “奉旨?奉什么旨?”许昭皱眉。 秦阳道:“陛下有旨,命京畿大营统领许昭在长生公主婚礼当日回京参加婚礼,另有口谕,记得给阿熹添妆。” 许昭脸色一沉,“你来了也好,我正好面对面地问清楚你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到底想做什么?把阿熹嫁给沈文俊?!他便真的想要父女情绝吗?” “父皇自有父皇的考虑。” “什么考虑?”许昭急了,“那丫头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她心心念念要嫁萧惟,现在怎么会愿意嫁那沈文俊?你们这是要逼死她!” “你怎么不说是逼她整死我们?”秦阳笑道。 “你还有心情笑?”许昭怒不可遏,“还是你们真的被阿熹给说中了,根本便是假惺惺地骗她回来磋磨她!” 秦阳敛去了笑容,“许昭,这世上没有人会比父皇待她更好。” “那为什么……” “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多余,但是……”秦阳神色有些伤神,“既然父皇觉得这般好,便这般做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阳垂了垂眸,“父皇已经决定了太子的人选了。” 许昭眯起了眼,试探性地问道:“不是你?” 秦阳没有回答。 许昭心凉了凉,若不是秦阳,那便是秦靖了,虽然他也觉得论能力,秦靖的确比秦阳要好,但是对阿熹就不好了!秦阳虽时时对阿熹恨的咬牙切齿的,但是心里那份维护之心怕是不会比他这个表哥差多少,再者还有荣贵妃在,若是他当了皇帝怎么也不会太为难阿熹,可燕王—— 就算之前他心甘情愿为阿熹当挡箭牌,可发生了那般多事情,这事早已变质了,说不准他还会因为这事更加的怨恨阿熹! 若是他登基…… 许昭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陛下终究还是以江山为重。”   ☆、439 若是以阿熹为重,便不会选择变数多的秦靖,可他选了他了,也便是说,他放弃了阿熹,那他将阿熹嫁给沈文俊又是为什么? 既然不能保证她未来的安全,为何不让她嫁的远远的? 嫁给萧惟,远离京城不好吗? 秦阳苦笑着,没有解释。 许昭也没有为难他,若是皇帝一意孤行,秦阳便是相帮也无从下手,“阿熹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不知道。” 许昭一怔,便又恼火了,“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道?!你们竟能瞒住她?!” 秦阳没说话。 许昭咬牙:“终究是会发现的!到时候你们想要如何收场?!” 秦阳沉默。 “你回去告诉陛下,即便他可以骗她出嫁,但他还能骗她跟沈文俊洞房?!”许昭冷笑,“阿熹之所以不怀疑那是因为相信他,在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之后她还能重新相信他有多难得他不会不知道,他这般做是再次摧毁阿熹对他的信任,而这次之后,他怕是会永远失去这个女儿!” 秦阳抿起了唇。 “我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到底是怎么为她好法,但是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许昭继续道:“除非你们想要她恨你们一辈子自己也悔恨终身!” “她会如愿以偿的!”秦阳道。 许昭更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会如愿以偿? 现在这般局面如何能如愿以偿?! 陛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 长生的确被瞒在鼓里,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因为她是真的相信裕明帝,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都已经决心表达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要这样子骗她,便是皇帝将凌光给叫走了,她也只是认为他是在为她未来铺路,即便不能将她送上皇帝的宝座,但是却是一定要护她一声周全! 她怀疑他的时候是真怀疑,一点也不信,可真的信了,却是毫无保留,可谁又能想到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了,皇帝还来了这样一出?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 所以,长生公主每天只是沉浸在了即将失去父亲的悲伤与即将嫁的心上人的欢喜交织的矛盾情绪之中,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太子之争还未落下帷幕,即便长生看的出来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而她的大喜日子,很快便近了。 她就要出嫁了,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还是由父皇送她出嫁! 所以当她从荣贵妃宫里出来原本是要直接回太极殿的,但突然间想起了裕明帝的寝室里面总是死气沉沉的,便改变了路程,去了御花园看看能不能采摘一些时下的鲜花带回去,添点生气,只是没想到在御花园里却听到了两个小宫女在议论着长生公主的驸马沈大人如何如何的英俊潇洒。 长生公主的驸马沈大人?! 长生惊怒不已,从皇帝让礼部和内务府给她操办婚礼开始她便没有听皇帝提起过沈文俊解除赐婚一事,她也没提这事,但是她没提那是因为她相信他! 她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 可这便是他给她的回报?! “你们说什么?” 即便已经怒意冲心,却还是忍着,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这只是这两个关在深宫里面的小宫女不知道事情真相便以为她的驸马还是沈文俊! 两个小宫女早就被吓坏了,哪里还能回答她的话? 长生苦笑,怒极苦笑,没有为两个小宫女,甚至还压着火气将原先来御花园的目的都给完成了,娇艳欲滴的花儿也的确为死气沉沉的寝殿添了一些生气。 裕明帝最近的情况很不错,不但可以下床,还能见几个大臣处理一些政务,甚至不是特别仔细地观察,谁也不会相信他命不久矣! “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皇帝刚刚召见完了大臣,虽然只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气色明显已经不行了,支撑着回到了寝殿便只能躺下了。 长生看着他泛着青灰色疲倦的面容,心中的怒火怎么也爆发不出来,只是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明明明他是真的疼爱她,明明他是真的一心为她好,为什么却要这般对她?她以为她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她非萧惟不嫁,她以为他已经明白这世上除了萧惟之外不会有人更能够给她幸福,她以为他已经很清楚的,她以为他是真的要将她高高兴兴幸幸福福地送出门! “阿熹?”裕明帝皱了眉,“出什么事了?” 长生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没出什么事,不过刚刚去御花园摘花的时候听到了两个小宫女在议论长生公主驸马一事,说沈大人如何如何的英俊潇洒。” 裕明帝沉默,神色了然,似乎明白她为什么会脸色不好,不过没有解释,一直沉默着。 “父皇没有话要与儿臣说吗?”长生继续笑着问道。 裕明帝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阿熹,你若是相信父皇,便安安心心地准备出嫁便是了。” “我相信你。”长生继续道,一字一顿,“可是父皇,你让我怎么安安安心心?全天下都知道我要嫁的人是那沈文俊,您亲自赐婚的状元郎,可偏偏我不知道,还没死死的瞒在鼓里!你让我安心?我也想安心,可你告诉我,我怎么安心?!” 裕明帝沉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怕那些朝臣拿着这个把柄来逼你对付我,还是你另有考虑,但是我不是元襄皇后也不是真正的长生公主,我不愿意为了你的江山牺牲我……” “阿熹,你亦曾经为了大周的江山费尽心力!”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惨笑道:“所以现在我是活该吗?” “父皇说过……” “我说过此生非萧惟不嫁,除非来迎娶我的人是他,否则,你便找其他女儿来嫁吧!”长生没等他说完话便道,“父皇,我不想与你吵,更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情与你翻脸,但是这件事我不能退步!我答应了他在京城等他来娶我的,我不能辜负了他,更不能违了自己的心!”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不能在面对着他的满口谎言满脸苦衷,她不想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面再伤他,哪怕是言语!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表明态度,然后坚持。 除非萧惟来迎娶,否则她绝不出嫁。 她不信他还能把她押着上花轿拜堂! 自这一日之后,长生便没有出屋子了,宫人们以为长生公主是在安心待嫁,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抗议,无声的抗议,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以为你会绝食抗议,至少会装装样子。”秦阳看着大快朵颐的长生,要不是从她的脸上还是看出没睡好的疲倦之色,否则他真的以为她是没心没肺了。 长生睨了他一眼,“我可不想他娶回去的是个骨瘦如柴的新娘。” “你还真的不死心。”秦阳嗤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长生公主嫁的是状元郎沈文俊,父皇也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长生没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秦阳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继续与她争吵的冲动,“你便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你要是会说早就说了。”长生道。 秦阳嗤笑道:“你不是办法挺多的吗?我不说你不会试手段让我说啊。” “累。”长生道。 秦阳气结了,“行,那你便好好休息,然后等着沈文俊来娶你吧!” “我的丈夫只会是萧惟。”长生道。 秦阳撇了撇嘴,“那拭目以待吧!”说完,便又道:“对了,父皇说了你出嫁那天让我跟秦靖给你送嫁,直接在公主府拜堂,宴席也设在公主府。” 长生没说话。 “哦,忘了告诉你。”秦阳继续道,“最近我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消息,你那未来驸马家里有一个表妹,这表妹据说温婉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两人还曾经有过一段青梅竹马。” 长生眯起了眼抬头看着他。 秦阳咧嘴笑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罢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沈文俊在父皇下旨礼部内务府给你操办婚礼之时,他便将人送出沈家了。” “你知道什么?”长生问道。 秦阳咧嘴笑着更加灿烂,“你不是不想知道吗?觉得累?我哪里好让你劳累?我可怕父皇劈了我。”说完,便一脸心里舒服了的感觉,“好了,不打扰你用膳补身子了。” 长生没阻止他离开也没有再问,不过经秦阳这般一闹,她心里的郁结也解了不少,秦阳不会无端端说起这事,便是为了膈应她也不会这般故意提起! 父皇,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一事你已然有了决断,朝臣也相信了我不会再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我嫁给谁不会有人在乎,而且,朝臣们会更加高兴看到我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武将! 父皇,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长生猜不到,只是她相信皇帝不是真的不想她幸福,真的要逆了她的心意,只是没过多久,她的这个想法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了。 萧惟夜闯皇宫被发现了。 “父皇,你说什么?!” 什么叫做她若是想要萧惟活下去便听他的安排?! 他什么意思!?   ☆、440 裕明帝神色冷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即便他不说话,意思也已经很明白,就是她所说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若是她不听她的话在婚礼当天乖乖地出嫁他便会以擅闯皇宫之罪要了萧惟的命! 长生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冷,“我以为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需要瞒着我了!” 裕明帝还是沉默。 “若是我还是不答应了?”长生冷笑,“你就真的杀了他?” “你不会。”裕明帝道,声音有些低沉,“你不会看着他死。” 长生讥笑:“可若是我答应你了嫁给了别人,他会生不如死,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死算了,也不枉他真心待我一场!” “冲动无能,除了对你所谓的一心一意之外,阿熹,你就这般断定他能够给你一辈子的幸福?”裕明帝质疑道。 长生笑了,满是嘲讽,“我以为我已经不需要就这件事说服你了。” “你就对他这般有信心?”裕明帝还是问道。 “您的意思是他这般冲动跑来闯宫便是冲动?不但冲动,还蠢是吧,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成功闯进来的,不过这般轻易就被抓了,当然也是无能了。”长生嗤笑道,“可若是他知道了这事却还能坐的住的话,我还真的就瞎了眼了!” 裕明帝沉默了下来。 长生不愿意在浪费口舌了,“行!不就是顺着你的意思出嫁吗?有什么不行的?我不介意红杏出墙,更不介意给您和您的皇家丢人,不就是一个状元郎吗?我便不信我嫁了便只能跟着他了!”说完,便甩手而去。 除了寝殿,便见到了秦阳了。 “带我去见她!” 秦阳心头一颤,不知道自己趟这趟浑水到底是不是明智之举,这臭丫头记仇的很,尤其他已经不止一次破坏了她的婚礼! 一而再再而三! 秦阳咬咬牙,谁让自己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给她当了这个兄长! “人在里头,父皇看在你的面子上没将人送刑部。” 长生嗤笑:“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们?” 秦阳没说话。 长生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起步走进了侍卫的班房,别说皇帝陛下早有准备,便是没有准备以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闯到太极殿! “你便是不要命了我也不想当寡妇。” 萧惟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微白疲惫、眼眶泛着血丝,脸上的胡须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处理过了,一看便是不管不顾地敢来的,就算是愚蠢冲动无能又如何?他怕的不是她嫁给别人不要他了,而是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不会变心正如她相信他也不会变心一般。 萧惟愣了一下,便猛然冲上前将人狠狠地抱在,温暖柔软的触感、熟悉的气息让他恐惧不安焦躁多时的心终于安了下来了,他甚至还记得清清楚楚当他得知了长生公主要嫁的人是沈状元皇帝给她赐婚的未来驸马之后,他最害怕的不是她不要他了,而是她出事了。 如果非得要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失去她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长生——” 长生也伸手紧紧地抱着他,一直压着的委屈涌了上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要不是真的担心到了极致害怕到了极致,他如何会一进京不找任何人确认便直接闯进宫来? 是她任性,是她一意孤行! 他的恐惧他所受的煎熬都是因为她! “萧惟,对不起!” 萧惟无声哽咽了一下,将她抱的更紧,许久许久之后才嘶哑地开口:“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要她没事就好! 长生很想很想抱着他哭一场,可是不行,她情绪崩溃了,他如何还能稳的住?“让我看看你的伤!” 就算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但是夜闯皇宫还被抓住了哪里会毫发无伤,再说了从昨晚上他被抓了到现在过了这般长时间,便是有伤估计也被掩饰了去,她得仔细看看,外伤倒还好,要是有内伤如果错过了治疗,后果不堪设想,“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 “不放!”萧惟将人抱的更紧,像是松开了就会从此失去她一般,“不放!” “萧惟……”长生又哭了,“你让我先看看好不好?我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让我先看看!” “我们离开这里!”萧惟道。 长生点头:“好,我们离开这里,不过在离开之前……” “先离开!”萧惟道。 长生只能先听他的,“好,我们先离开,现在就离开。”她的话先说完,便被他抱起来了,“别!别抱我!萧惟,你放我下来!” 萧惟抱着她往外走。 “萧惟,你别这样,你别吓我!”长生不敢挣扎担心挣扎了会伤到他,“你先放我下来!” 萧惟不为所动。 秦阳就知道他们不会安分,所以也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外边,看着他们出来,而且还是那个样子,顿时就沉了脸了,冷着眼盯着萧惟,“你就算不怕死可也不能拉着她陪你一起死!你要是这般抱着她出宫,不用第二天,长生公主与人有染不守妇道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那时候,便是父皇想保她也未必保的住!” 萧惟眼中杀气乍现。 “你杀了我这也是事实!”秦阳自然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气,不过也没退让,再说了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被他几缕杀气便吓唬到了,还怎么有脸见人? 萧惟的眼神的确可以杀人了,不过也没有真的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送我们出宫!” 秦阳气笑了,“你还真的不客气!” “秦阳——”长生喝道,警告地盯着他,他若是有事她绝不会放过他! 有本事你就来! 长生恼怒了。 秦阳也没有继续,在她发作之前便道:“行,我欠了你们的,行了吧?!” 萧惟稳稳的紧紧地将人抱在了怀中。 长生只得随了他了,看他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应该没有内伤,“把闫老头也给我叫来!” “行!” 秦阳顺利安全且没有张扬地将两人送出了宫,长生也没去问他这般帮忙究竟是有什么阴谋还是皇帝默许。 他们没有立即离开京城,倒不是不想,便是长生知道皇帝并不是存心了要整她,在这般情形之下她也的确想一走了之。 可衡王殿下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将人送到了客栈之后便说若是他们敢一走了之的话,很多人会倒霉,当然,最倒霉的还是他,不过就算他们敢走敢不顾他们的死活,也走不出这京城! 如果是从前,长生还能质疑一下,可皇帝如今这般状况,她信。 既然走不了了,只能安心待着。 秦阳也帮人帮到底将闫太医给找来了,他老人家冷着一张脸仔细地将萧惟上上下下给检查了个遍,虽说身上还是有两道狰狞的利器之伤,但是还好没有内伤,只是他这一路疯狂敢来,到底还是影响了脉象的,“我说你们一走便是一年,怎么最后还成了这样子?尤其是你这臭小子,人都到你手里了,你居然还坐怀不乱?你若是早早下手了,将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哪里还有那姓沈的什么事?” 萧惟脸色有些阴沉,就算他是好意就算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是实话,可还是不爱听,“我要娶她,自然不能委屈了她!” “你现在……” “你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你不羞吗?”长生恼火了,“让你来看病不是让你来骂人!他真的没有内伤?这伤口什么时候能好?真的不严重?” 闫太医对萧惟不用客气,可也不敢在这小祖宗面前托大,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回了她的问题,巨细无遗的,“公主放心就是。” 长生这才安心。 “不过这小子怕是一路日夜不停地赶来的。”闫太医道,“虽然身强体壮,但到底是血肉之躯,这两日得好好休息,我再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连用三日。” “那还不快去开!” 闫太医拧着药箱走了。 萧惟见外人走了,便抱着长生不放,头埋在了她的颈项里嗅着她的气息,“还好你没事……” “吓坏你了吧。”长生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不过不许生气,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皇帝跟我玩了这一出,本来打算这两日把凌光叫回来让她通知你让你不要着急的,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我以为……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长生抬手抚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好的很,回来之后谁也没有欺负我,皇帝也没有。” “他有!” 长生笑了,有些苦涩,“是啊,他还是有的,明明已经说好了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他都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的,我不管是顾长生还是长生公主,这辈子都只嫁你萧惟一人,可他还是来了这一出!” 萧惟眼底泛起了阴鸷。 “萧惟。”长生忙道,声音轻轻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要死了……这事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活不长……及时这些日子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可是我看到了……他偷偷在咯血……萧惟……别恨,好吗?” “好。”萧惟低下了头,额头贴着她的,还能够感觉的道她呼出来的气,“你说不恨就不恨。” “我爱你。” 萧惟低头吻上了她冰凉且有些发白的唇,温柔吸允着,没有因为内心的激动,因为这般多日来的恐惧而有所粗暴。 “萧惟……” 萧惟抱紧了她,下巴在她的头顶磨蹭,“你没事就好。” “我们睡觉吧。”长生抬头看着他,“我陪着你,闫老头人虽然讨厌但医术的确不错,他说你需要休息,你便该休息。” “我……” “不行!”长生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脸颊有些发红但是神色坚决,“不说你身上有伤,就算是没有你也得休息,你说你这一路上有多久没有合眼了?对了,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昨晚上在皇宫离怕也没东西吃吧?我先去……” “我们睡觉!”萧惟抱住了她。 “你得先吃东西。” “先睡觉!” 长生见他肯休息了也没有再坚持,“好,睡觉。”先睡觉,等醒来再吃也行,他肯休息就好,“睡吧,我陪着你。” 萧惟抱紧了她,可就是不肯合眼。 长生躺在了他的怀中看着他,“你这满脸的胡须还挺有气质的,以后就这样留着好不好?” “好。” “不行,还是不行。”长生继续道,“虽然这样可以吓跑那些小姑娘,不过扎手!”她摸着他的下巴,“扎坏了我怎么办?” 萧惟眼底泛起了灼热。 长生赶紧消停,“不行,你得休息,别听那闫老头胡说八道!” “长生……”萧惟的手开始动了起来,“我后悔了——”若是他们早便当了真正的夫妻,或许现在他们已经有孩子了,有了孩子,谁还能拆散他们?皇帝还如何能玩这一招?“长生……”先前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只求她平安,可是现在见到了,怀里抱着了,他便渴望更多,便想要更多,“我想要你……” “不行!装可怜也没用!”长生拍了他不规矩的手,“你现在需要休息!” “长生……” “我们会成亲,我们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夫妻的,我保证!”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我们不急的,萧惟,不急的。” “他……”萧惟的话没有说下去。 当时长生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不是真的想要让我痛苦伤心,萧惟……他是真的疼我。” 萧惟眼底闪过了痛色。 “就再信一次好不好?”长生看着他,恳求道,“萧惟,我想再信一次,否则若是我错了,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萧惟,他活不长了。” 萧惟最无法忍受的怕便是她的哀求她的眼泪了,“好!你说了什么便是什么。”他怎么舍得让她伤心让她遗憾终身? 只要她心里有他,只要她坚持不退,便没有任何人任何诡计可以拆散他们。 可是,她若是先一步退让了呢? 萧惟没有想过,因为这不会发生。 所以真的发生,他便只有疯狂。   ☆、441 出嫁(一) 长生一直闭着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确定他睡着了,这才睁开了眼睛,没有动,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胡须,他眉眼之间的疲倦与不安,他眼角的细纹…… 细纹。 算起来他也不过是而是出头罢了,可是却像是历经风霜一般。 他跟自己不一样,他是真真正正的二十出头,不管是身还是心,可是…… 长生突然间很心疼,心疼的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 他爱她,倾其所有,而她…… 即便是现在,即便在他最脆弱最恐慌的时候她仍旧是有所顾虑,仍旧是不愿意毫无顾忌地跟他离开。 她气,愤怒,只是一想到皇帝的情况,一想到他明明已经撑得很痛苦却仍旧在她面前装作没事,明明很清楚没得选择,可为了她仍在犹豫。 有时候她觉得,他甚至将她看的比这江山还要重。 这样的他,会在最后时候为难她?要一手毁了她的幸福吗? 长生不信。 “长生……”萧惟嘴边溢出了一声梦呓,没有醒来,可抱着她的手却还是加重了力度。 长生伸手回抱他,将自己往他的怀里钻的更深,“我在,我在。”他一直跟她说对不起,每一次出事他都说对不起,可这傻子怎么便不想想,其实真正要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呀,“我一直都在,一直都走在……”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又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萧惟又沉沉地睡了下去了。 长生将脸贴着他的,新嫩的皮肤被他脸上的胡渣给扎着,微微痛着,但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他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身边。 突然间她觉得闫老头的主意挺不错。 所以…… 长生弯起了嘴角,好吧,等你醒来了便给你一个惊喜。 …… 萧惟似乎真的累了,不过也没睡多久,但是却并不是因为自己醒了,而是因为怀中的人要离开,萧惟不愿意放手,死死地环着她的腰。 长生心中钝痛,“萧惟,我就回去看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不!”萧惟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艰难地挤出了这个字,却也坚决。 “萧惟……”长生红了眼眶。 “秦长生,你到底还要多久——”门外传来了秦阳着急和愤怒的叱喝。 长生试图转过身来,但是却没有成功。 萧惟不让,他不想去看她恳求的眼睛,更不想看到她因为他而为难,在极度的恐慌之后,那个只要他要便什么都成的念头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他要她,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谁也不能来跟他抢她,他决不允许,他决不允许—— 长生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她不能不回去,秦阳不会为了让她回去便谎称皇帝情况不好的,正如当日他在泷州没有骗她一般,他或许比她更加难以接受皇帝病重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回去,可是萧惟……“对不……” 她的道歉没有说完,也没有机会说下去。 萧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掌心的凉意从唇瓣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她的心。 许久许久,他方才开口:“好……”他松开了她,“我等你回来!” 长生转过了身。 萧惟笑着,像是不想让她难过一般,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 “好。”长生也笑了,“哭什么哭?又不是生离死别的,我不过是回去看一看罢了,很快就回来!”她抬手覆上他的手,“你也要乖乖的吃饭,饿了吧?等一下好好吃饭,吃完了继续睡,等你睡醒了,我便回来了。” “好。” 长生的笑容突然灿烂,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低,然后,吻了上去,不是第一次主动,但是却又些不一样。 萧惟身子激灵了一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揽着她的腰将被动便成了主动。 “嘭——” 秦阳实在等不下去,踢门进来了,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让他眼睛疼的画面,顿时喷火喝道:“你们别得寸进尺了!” 父皇现在这般情况他们还有心情在这里亲热! 这臭丫头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萧惟停了下来,转过身怒视着秦阳,杀气腾腾,不仅仅是因为被打扰,更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长生平复着呼吸,没理会秦阳,捧着萧惟的脸,摸了两把脸上的胡渣子,“还是剃了,我可不想被扎。” 萧惟眸子深了几许,欲念磅礴。 “等我回来。”长生被他搂着腰,双脚有些发软,环着他的颈项,“等我回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萧惟道,声音沙哑。 秦阳似乎看出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过抿着唇没有说话,当眼睛瞎了没看到耳朵聋了没听到就算了。 不管再如何的不舍,萧惟还是放了手,浑身紧绷地目送着她离开。 “你放心,公主不会有事的。” 闫太医没走,被长生勒令留下来照顾萧惟了,“来,把这药喝了!” 萧惟收敛了气息,“有吃的吗?” “有!”闫太医道。 萧惟又道:“吃了东西再喝药。” “行,倒是我这个庸医忘了这事了。”闫太医挑眉道,便去找人张罗吃食了,“好好吃,免得瘦的皮包骨了被公主嫌弃。” 萧惟道:“多谢提醒。” 闫太医挑了挑眉,“现在倒是像个人样了,不是我说你,公主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她若是不愿意,谁能强迫的了她?”说完,脸色一变,“你不要命地闯皇宫不会就是认为公主移情别恋……” “闫大夫要吃吗?”萧惟递给了他一个包子。 闫太医也没去寻思他这是为了堵住他的嘴还是不想跟他这个老头子说话,“谢了,吃了你的东西那小祖宗还会饶了我?” 萧惟继续低头吃东西。 闫太医也没继续打击或者安慰什么的,不过在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你多久没洗澡了?这一身的味,公主居然没被熏到?” 萧惟顿住了。 “呵呵,你慢慢吃,吃完了记得把要给喝了。”闫太医笑着,“要是需要其他的话,可以找客栈的伙计,不过记得洗澡的时候别往伤口沾水了。” 萧惟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公主这一回去估计也得几天才能出来,你先别变脸,这对你也有好处,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有力气做些什么,这伤口可经不住,总不能弄公主一身的血吧?”闫太医摸着胡须说道,“当年燕州城那一回公主已经没什么好记忆了,若是这回……” “你闭嘴!”萧惟脸色铁青了起来。 闫太医也没继续下去,“行行行,老夫不说便是了,你们年轻人啊……”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萧惟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 秦阳火急火燎地拉着长生回宫,恨不得马上将她送到皇帝的面前一般,可真的到了,却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进去。 长生看着他。 “我知道你恼父皇这般做!”秦阳一字一字地道,“但是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秦长生,别让他走的不安心!” “你才走的不安心了!”长生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怒道:“他好好的了!”便转身进了殿内,浓郁的药味跟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足以说明皇帝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荣贵妃脸色有些发白,从内室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太医,皇帝的情况一致都是最高的秘密,便是一直有太医治疗,但是却是第一次召见这般多的太医。 长生握紧了拳头。 “回来了。”荣贵妃上前。 长生颔首。 “陛下现在精神不太好,你……”荣贵妃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也相信他不是病糊涂了。 长生再次颔首:“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气他的。” “好……”荣贵妃眼眶发红,但将眼泪压下了,“你进去吧,陛下一直等着你。” “好。”长生看了一眼后边跟着的太医,“父皇的情况……” 荣贵妃吸了口气,“宫里面有本宫,朝堂……陛下这几日一直召见内阁,他们应该可以控制局面的。”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要传出去吗?” “总不能一直瞒着。”荣贵妃苦笑,“也瞒不住啊。” 长生低头抿着唇,半晌后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荣贵妃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进去看看陛下吧。” 长生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之色,现在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不已经很明显的?可是她怎么能够做到?!怎么可以?! “回来了……”裕明帝现在的情况比她刚刚回来的时候还要糟糕,别说坐起来了,便是说话也似乎很艰难。 长生压下了眼中的酸涩,坐在了床边,微笑道:“嗯,父皇不会以为我不回来了吧?不过也是,谁让我又前科呢?” “阿熹……” “父皇可将他给吓坏了。”长生继续道,“他以为我出事了,从泷州赶回来不过是用了十来天的时间,路上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了。” 裕明帝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她说。 “不许说他冲动说他蠢。”长生继续道,“他不是没想过找别人打听消息才走下一步,可是他找谁啊?许昭吗?还是秦阳?秦阳便不说了,许昭之前他是信的,可也是他将我从泷州带回来的,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许昭那边居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他自然不能再信他了,至于明知道是死路也跑来……”她嘴边勾起了嘴,笑的神采飞扬,“我很高兴,虽然我也觉得他傻,可我还是高兴,父皇,你说女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裕明帝嘴边也泛起了笑容,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顿时有了一些精神,只是他还是道:“若是父皇希望你听父皇的呢?” 长生也没生气,继续笑道:“父皇你说若是我们有了孩子,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阿熹,听父皇的。”裕明帝也继续道:“这是父皇最后的心愿。” 长生沉默了下来。 “父皇……”裕明帝继续道,“不行了……这是……父皇最后能够为你做的……阿熹……不要难过……父皇不是离开……而是去跟皇后……她们团聚……父皇最后放不下去的就是你了……” “萧惟就真的那般不好吗?”长生开口道,语气艰涩。 裕明帝吃力地抬着头。 长生伸手握住了。 “你是朕的女儿……大周的长生公主……唯一的嫡出公主……”裕明帝艰难地说着,“所以阿熹……听父皇的……好吗?” “我若是听了你的,便要伤他。”长生红着眼眶,“其实我骗你的,我没有那般的潇洒,我不想红杏出墙!我想我从头到尾,不管是我自己还是名分,都只是他的!父皇,我不能,我不能伤他,不能往他的心里扎一个刺!我真的不能!你们都说他配不上我,其实真正配不上他的是我,不说我的来历,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说我对他……父皇,他是倾尽所有待我,而我呢?我一直说我喜欢他我爱他,可是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即便是在刚刚,我明明知道我该留下来陪着他,我甚至该跟他一走了之,可我还是回来了,我怕……我怕会有遗憾,我仍旧是自私了……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儿,可是我是你教出来的,颠覆了我所有的一切,思想,坚持……所有的一切,正如你了解我一般,我也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可是我还是做了那般的保证,我说……萧惟,我很快便回回来的,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便在一起,真真正正地在一起,我说,萧惟,我要生孩子,生你的孩子……” 裕明帝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失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也没有再握着她的。 冰凉冰凉。 长生继续坐着,如坠冰窖一般,泪默默地流着。 …… 宫中紧急召见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太医院传出消息所有太医留守太医院,不得擅自离去,还有,禁卫军全面接管了皇宫的防卫,京畿大营统领许昭被召见入宫,随后,京畿大营频繁调动,还有内阁几个阁臣一直留守皇宫…… 这一切都表明了,皇帝怕是出事了。   ☆、442 出嫁(二) 太子一事还没尘埃落定,现在皇帝龙体又出了问题,而且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还不是小问题,一股强烈的不安在朝堂蔓延开来。 燕王府自燕王妃嫁进来之后,里里外外越发的有条理了,太子之争拉开序幕之后,燕王府更是被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 如今又传出了皇帝病重的消息,燕王府更是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钱玉熙一得到消息便当即吩咐了下去府中的人不得议论此事,擅自议论者,直接打死,之后又叫来了府里的管事与婆子敲打了一番,另外更是增加了上房那边的人手,如果如今燕王府还有什么能被人抓来当把柄且会因此万劫不复的,那便是上房中那位本身就不省心的老夫人了。 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钱玉熙便去寻了秦靖,到了前院书房,却见丈夫站在院子中,任凭着微凉些春雨浸湿自己的身子。 她愣了一下,心突然间有种窒息的感觉,“下去吧。”她没有上前,而是轻声使退了身边的下人,站在廊中看着他,好半晌了,才缓步走了出去,雨下越来越大,很快,她的发丝也湿了,眼眶似乎也被浸湿了,“王爷,下雨了。” 秦靖背脊似乎震了一下,随后转过了身,看着她湿了的发丝,皱眉道:“怎么不让人打伞?身上都湿了。” “王爷不也没有吗?”钱玉熙笑道。 “你身子才好了没多久,怎么能……” “王爷放心,稍后我便回家一趟。”钱玉熙道,“父亲……” 秦靖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先进屋吧。”说完,便拉着人进了屋,随后便又唤来了丫鬟婆子,准备衣裳。 而这时候,管家火急火燎地跑来,禀告道:“王爷……王爷……宫里面来人了……” 秦靖神色没有变化。 不过钱玉熙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颤动。 “知道了。”秦靖颔首,随后便继续吩咐下人,“服侍王妃换衣裳,让厨房熬一锅姜汤来,请大夫在府中候命,若是王妃有……” “王爷。”钱玉熙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话。 秦靖转过身看向她。 “我没事。”钱玉熙微笑道:“你先去前厅吧。” 秦靖深深地看了她会儿,“嗯。”随后又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好。” 秦靖这才起身。 钱玉熙又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王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是吗?”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秦靖安抚地笑了笑,随后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往外走去。 钱玉熙苦笑,她自然知道她不会有事,即便他出事了,只要钱家不倒,她便不会有事,皇帝不可能一下子便病倒的,想来之前便已经有了问题不过一直瞒着罢了,可是皇帝没有动钱家,也没有将大哥从南疆调回来……所以,即便燕王死了,她也不会有事! 可是…… “终究还只是相敬如宾吗?” 钱玉熙笑了,却有些凄然。 …… 宫里来的是一个内侍,来传皇帝口谕的,说皇帝龙体不适,不能亲自操办长生公主的婚事,让燕王接了这个差事。 长生公主的婚事早已经有了礼部跟内务府操办了,已经算是最高规格了,皇帝哪里需要亲自操办,而且就算是病了,可他还是皇帝,难不成礼部跟内务府还会因为他病了而怠慢了他的宝贝女儿?再说了,不是还有荣贵妃在吗? 皇帝在这时候把燕王扯进来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时候不是该将立太子一事摆在前头吗?还管什么长生公主的婚事?! 可皇帝的口谕下了,大家都只能照着做。 秦靖领了口谕,没有回去看钱玉熙,便直接出府去了,这个时候燕王府对外闭门谢客,但是并没有人限制他出去,不过眼下的情况,不管从哪方面来考虑都不应该出去,尤其还是去衡王府。 秦阳也闭门谢客,不过他此刻最想的还是进宫守在太极殿,只是他不行,就算他可以任性却不能不理会妻子还有还要在后宫活下去的母亲。 “没想到燕王殿下会大驾光临。” 秦靖神色凝重,“我来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八皇弟。” “说。”秦阳道。 秦靖也没绕弯子,“宫里面传出的消息是真的吗?父皇……”语气明显沉重了下来,“真的病重?” “是。”秦阳答道,“你可以不信我……” “我信!”秦靖沉声道,“只是……”他的手握成了拳头,“为什么会如此突然……之前明明……” “你是在质问我吗?”秦阳没等他说完便冷笑道。 秦靖脸色有些青,“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没兴趣理会,如果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那我该说的已经说了。”秦阳没等他说完便道,“送客!” “父皇让我负责四皇妹的婚事操办。”秦靖继续道。 秦阳挑眉:“哦?” “父皇是不是……” “宫里面的消息的确是真的,不过还没到连说句话都不成的地步。”秦阳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父皇。” 秦靖眼睛一亮。 “不过看在兄弟一场,我劝你还是父皇让你做什么你就好好做就是。”秦阳眯了眯眼,“别想太的太多做的太多!” 秦靖看着他,“多谢,但是该做的事我还是要做!” “该做的事情?”秦阳嗤笑,“你觉得什么事情是你该做的?躲在王府里面不见人还是不跟你那岳父密谋怎么把太子之位抢到手?又或者跟你那王妃……” “当日之事钱氏只是受害者!”秦靖没有让他说下去,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也有了波动。 秦阳也恼了,“她只是受害者,那难道是我们夫妻设局害你的王妃跟你的孩子?!秦靖,别说我对那位子没什么兴趣,就算我要抢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你觉得你得了这个所谓的过继嫡子便可以爬到我的头上吗?我告诉你,若是我想,不管你是嫡子还是长子,都一样不是我的对手!”像是要把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发作了出来一半,“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你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想装给谁看?你若是真的没有野心,为什么还赖在京城不走?!哦,你不能走是吧?你是王爷,你要是走了,便是会让父皇怀疑你……” “够了!”秦靖怒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否有野心无需你来评论!” “这当然!”秦阳也怒道,“你可是燕王,是现在太子的热门人选,你怎么需要别人来评论你?更何况是我这个恨不得你消失恨不得你死的对手?!” 秦靖深深地看着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八皇弟,父皇出事,我亦很难过!” “难过?你有什么好难过?!”秦阳怒不可遏,对于他所谓的难过一个字也不信,“你知道我为什么厌恶你吗?就是厌恶你这般一副老好人的面孔,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你都可以完全不在乎都可以很好心地原谅他,可是秦靖,这样只会更你更加的虚伪!当初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个臭丫头,我便恨他,起先是想把太子之位抢到手,然后再把皇位也给夺到手,等他死了之后我再收拾那臭丫头,让他看看他当初只宠着那个臭丫头到底有多错,后来,我改变主意了,那张烂椅子谁想要谁去,爷我不玩了,我要好好孝顺我母妃,他滚一边去,可是——他居然要死了?秦靖,他居然一下子就要死了,你说这老天爷多不公平!多不公平!像他这样的祸害不是应该遗千年的吗?!” 秦靖神色却缓和了,只是眼中多了沉痛之色,“八皇弟……” “滚!”秦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等他宽慰的话说出口便喝道,“你还没坐上那个位子了,要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等你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再说吧!”说完,便叫来了人,“送客送客!从今往后,衡王府闭门谢客,谁也不许放进来!” 秦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却明白了一件事。 皇帝真的不行了。 他这般看重这场婚仪是因为想在走之前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那么…… 他是不打算继续当初的计划了? 那接下来…… 秦靖握紧了拳头,没有再往下想下去,好好地完成这个差事,似乎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最后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他想起了秦阳的话,恨吗? 不。 没有恨过。 为什么要恨? 他给了他性命,给了他皇子的荣华富贵,又给了他奉养母亲安然终老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恨他? 他不是秦阳,他没有那般多的理所当然,那般多的义正言辞,他只是知道若没有他,他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若没有他,他的母亲早已经没了。 他感激,唯有感激。 秦靖咬着牙告诉自己,他唯有感激,只能有感激。 …… 秦阳心情很不好,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了,明明知道这一日不会太远,可是还是……还是无法平静地接受! “为什么我就不能跟秦靖一样冷血,跟那臭丫头一样没良心?!” 顾绮给他倒了一杯茶,“王爷若是不放心,进宫去候着吧。” “你以为我不想?!”秦阳怒道,“可是我不能去!我现在若是守在父皇身边,所有人都会认为……若是真的那还好,可父皇早就已经有了决断,我这时候去守着不就是给你们惹来祸端吗?!我不怕死,可难道也要带着你跟母妃一起?!” 顾绮一愣。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当初嫁给我也不过是迫于圣旨!”秦阳继续道,开了头也不防说开了,“但我既然娶了你,便会对你负责,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护着你!” 顾绮看着他,半晌之后笑道:“王爷错了,顾绮并未瞧不起你,相反,我其实挺佩服你的。” 秦阳眯起了眼。 “王爷虽然总是说公主如何如何,说等有机会了要怎么整治公主,可每当公主有麻烦有危险,王爷总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也总是不留余地地帮忙。”顾绮笑着道,“不管是当日在泷州还是如今,都是如此。” “谁帮她了?!”秦阳恼羞成怒。 顾绮继续笑道:“陛下如今这般的不放心,宁愿伤了公主的心也要坚持己见,怕就是因为心里决断的人不是王爷,他无法坚信将来的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会跟王爷一样护着公主。” 秦阳脸色沉了下来。 “王爷已经做得很好了。”顾绮握着他的手,“而顾绮也从未后悔过嫁给王爷。” 秦阳一字一字地道:“可是在他的心里,终究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江山!” “这便是皇帝吧。” …… 不管皇帝到底是何心思,燕王全盘接手长生公主大婚一事已经是定局了,而之前一直深居简出的燕王也开始出来忙碌了,这对那些支持燕王的大臣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可以找到机会见到燕王了。 虽说见到了也没能跟燕王有什么深入的交谈,但至少是见到了。 其实秦靖也没有什么需要忙活了的,婚礼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了,该准备的基本都准备好了,他也就是最后在检查检查查缺补漏罢了,还有便是最后的送嫁,依照礼部的仪程,由他跟秦阳一并送新娘子出嫁,并代替裕明帝主婚,然后就完成任务了,没有任何的难度。 不过…… “王爷,公主不肯试嫁衣,若是不试嫁衣……奴才不能确定嫁衣是否合身,是否需要修改……”内务府的总管苦着脸来求救了,现在陛下龙体不适,若是长生公主大婚一事出任何的差错,绝对是掉脑袋的事情,“奴才没法子,只能来求王爷了。” 秦靖皱眉,“公主不肯试嫁衣?” “是啊,这做之前是已经量好了尺寸的,当时公主也很高兴,没什么不愿意的,可是现在……奴才不知道下边的人是不是得罪了公主殿下,才让公主殿下……”后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是不是下边的人得罪了长生公主,所以长生公主借此来整治他们。 秦靖脸沉了下来,“少揣测公主的心思!” “奴才该死!” “你先回去,我会亲自去问问四皇妹!”秦靖没发作下去,道。 “谢王爷!谢王爷!” 秦靖转头便进宫去了,这是他当日将妻子从宫中接回来之后的第一次进宫,不过他更想见的却是在正殿里面的裕明帝,只是他不能去,正如秦阳现在再着急也不能进宫来守着一样,他没有召见,也不能去求见。 “公主不在?” “公主去见陛下了。”   ☆、443 出嫁(三) 内务府的人觉得长生公主在为难他们,可事实上,真正被为难被逼的几乎走投无路的人是她自己! “绝食?!”长生盯着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的皇帝,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父皇,您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头一天,他不肯吃东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身子不舒服说不下去,急坏了一帮人,可是第二日,荣贵妃便觉得不对劲了,即便吃不下但也总不至于连口水都不碰吧? 长生也看出来了,他这分明是拿绝食来威胁她,拿自己的命来逼她! 还真的是好本事! “您也不嫌丢人!” 裕明帝闭着眼睛,像是根本便没听到她的话似得。 长生气疯了!“行!你要绝食便绝食,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早死早超生!”说完,便拂袖而去,她就不信了他真的敢拿自己的命来逼她!他现在还不能死不是吗?他就不怕天下大乱?!还有,别人告诉她他不吃不喝就是不吃不喝吗?她有没有一刻不停地看着他?谁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秦靖的运气真的不是太好,终于有机会进宫了,可是却碰上了被逼的自己都想一头撞墙上的公主殿下,哪里还有心情跟他说嫁衣不嫁衣的事情? 现在谁跟她说起嫁字她就恨不得撕了他! “滚——有多远滚多远——” 秦靖一怔。 长生根本便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直接冲出了太极殿,她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真的想做秦阳口中所说的那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拿绝食逼她! 他还真的有本事,他就不怕丢了他的人,不怕他死了之后他的老祖宗会饶不了他! 别人当皇帝他当皇帝,可怎么就他这般窝囊! “长生……” 长生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娘娘不要过来!” 荣贵妃却不得不过去,她亦不想逼她,这个孩子即便不是许姐姐的孩子但这般多年来是她陪在陛下身边是她承受了本该阿熹承受的苦楚,“长生……”她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长生捂着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我求你了,太医说了,陛下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 “够了!”长生喝止了她的话,“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求你们不要逼我了——再逼我说不定我会比他先死了!” 荣贵妃骇然。 长生没有再理会她,起步便继续往前跑,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一直的跑,跑到了连自己都没到的地方,不,是一直都避开一直都不愿意再来的地方! 太庙! 难道连老天爷也要逼她吗? 长生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无力似乎再也起不来一般。 …… 皇帝病重之后唯一传出的旨意还是长生公主的婚事,甚至害怕礼部跟内务府会因为他病了一事而怠慢了这事,专门让燕王来监督,务必要风风光光地送长生公主出嫁,这等荣宠谁人能比的了?便是不把皇位传给长生公主,可长生公主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这娶了长生公主的驸马,自然也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只是…… “沈大人深夜买醉?” 如今礼部的头等大事自然便是长生公主的婚事了,这长生公主的未来驸马有什么事情,也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到了尚书大人的耳中。 王焕之挑了挑眉,“皇帝病重,即便沈翰林再如何的不愿意娶这般一个祖宗可也不至于愚蠢到深夜买醉,这事要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他沈平文的脑袋不想要了?” 下属低着头没回应。 “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 沈文俊这时候做出这般的事情来的确让人觉得奇怪,不过王驰更有兴趣的还是偷偷进了京城如今待在客栈里面的萧惟! 虽说怕引起皇帝的警觉撤回了人手,但基本可以肯定泷州城的事情一定跟长生公主有关,而萧惟如今是水师副将,还是因为泷州城一战方才擢升的,也便是说之前他们都在泷州,以两人之前不清不楚的状况,萧惟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怕早便已经勾搭上了! 勾搭—— 王驰的眼眸沉了沉,“将萧惟的下落密信告知永宁侯老夫人。” “是。” 王驰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外边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际,勾起了嘴角笑了,这场婚礼还真的是让人期待! …… 秦靖没有离开皇宫,一直待在太极殿中,说是要等候长生回来,实则…… 荣贵妃知道他是想见一见皇帝,只是他没开口,她也没有主动开口,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或者私心,而是皇帝不愿见他。 “燕王,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秦靖低下了头。 “嫁衣的事情本宫会跟公主说的。”荣贵妃道,“你放心,你也让内务府放心,不会牵连到他们的。” 秦靖沉默半晌,抬头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荣贵妃颔首,转过身便要进殿内,不过走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转过身,“燕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主持大局,燕王切记要万事稳住。” 秦靖一愣,“多谢娘娘提醒。”行礼后转身离开,走出了这个即便当初皇帝前往大兴行宫将他叫出来再次监国之时都没有踏进过的皇宫。 监国…… 你还没坐上那个位子了,要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等你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再说吧! 燕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主持大局,燕王切记要万事稳住。 秦靖双眸大睁,心里大骇。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他所想的这样! 绝对不会! 秦靖浑身战栗地转身上了马往衡王府冲了过去,只是到了门口,却是僵住了,然后,转身离开,他不能问,他怎么能问的出口? 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吗?! …… 长生一直呆呆地坐在了太庙前,一直坐着,从天还亮着太阳逐渐猛烈坐到了天完全黑了,可谁也没能给她解决眼下困局的办法,她自己想不出来、老天爷没有、连太庙里面供奉着的鬼魂也没有! 元襄皇后! 长生公主! 你们也没有吗? 你们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你们便甘心他为了我这个外来者这个鬼魂野鬼而拿自己的命威胁? 你们甘心吗? 你们为什么不去骂醒他?! 还是…… 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惩罚报复? 长生想哭了,可是却欲哭无泪,这便是欲哭无泪的感觉吧?比哭还难受! “公主!公主——” 长生浑身一个激灵。 “公主,陛下的情况不好了……” 长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来的,只是知道她跑到了裕明帝的床边,趴在了床沿上,浑身发抖,把全身的力气都给逼出来了这才撑起了头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赢了!你赢了——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吃东西我什么都答应你——” 裕明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赢了——” 皇帝差一点便断气了,不,应该说是他已经断过一回气了,不过被抢了回来,他也肯吃东西了,即便只能喝一点参汤,但到底是肯吃了!怎么会不肯呢?他赢了嘛! …… 皇帝拿绝食威胁长生公主一事是太极殿中最大的秘密,谁也不敢泄露出去,不过皇帝的身体状况却没有瞒着内阁。 钱阁老心里沉甸甸的,尤其是在接到了女儿的递话之后,更是如此,陛下现在还有下诏书,也没有明白表态,燕王还不是稳稳当当的太子,不过比起皇帝的圣旨,他倒是希望皇帝什么也没留下便走了,这般,燕王的胜算便更大! 名正言顺。 谁也斗不过这个! 只是以他对陛下的了结,陛下不可能丢下一个乱局的。 “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转告玉熙,稍安勿躁,切勿妄动。” “是。” …… “你说什么?” 王驰很快便得知了沈文俊到底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下作死,因为他的表妹,那个在皇帝下旨开始操办长生公主婚事不久便送走的表妹,而之所以要将这表妹送走,那是因为一次醉酒之下,沈文俊与她有了苟且之事! 他沈文俊要成亲,还是娶这样一个祖宗,怎么可能让这事传出去,将人送走是明智之举,便是狠心点将人处置了也没什么,只是他心还不够狠,所以才有了这个后患! “可查到是谁将人带走了?” “查不到,不过沈大人醉酒之后说那女子之前给他写过信,说长生公主要害她,而且,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王驰挑眉:“怀有身孕?这才多久便知道了?有一个月吗?算算看似乎还真的有了。”他笑了笑,“连孩子都有了,现在母子失踪,也难怪沈兄会如此了,不过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是长生公主所为?” 这般样子,怕是信了。 “属下可要查下去?” “不必了。”王驰笑道,“我们还是好好看戏就成了。” 这事谁做的都不可能是她秦长生做的! 她若是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偷偷将人解决了! 看来这场婚礼比他所想的还要有趣! 甚至幕后操控便是如今传闻病重的皇帝! 只是…… 他这般做意欲何为? …… 萧惟一直在客栈里面等着,该吃吃该喝喝,一日三餐,每天的药,一次也没有落下,身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很好,晚上也定时定候睡觉,按理说来如此规律的作息人该是越发的有精神才对,可他偏偏相反,也不能说他没有精神,只是人却还是在瘦下去。 闫太医也没法子,他知道症结所在,可真的没有法子,以现在宫里面的情形,公主根本便走不开,至于劝…… 若是个小姑娘他劝劝倒是无所谓,可他萧惟是个男人! 难不成还需要别人哄? “你折腾自己老头我倒无所谓,反正最后心疼的还是公主!” 萧惟睨了他一眼。 “一直窝在在屋子里也是闷,公主这两日怕也走不开,你不如……”这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萧惟猛然一扯,往一边倒了过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萧惟拔出了武器了。 随后,便是一片混乱。 “刺客——有刺客——” 当他从地上爬起来,便见萧惟已经追了出去了。 “糟了!” 这臭小子要是出事了,公主还不撕了他! 有刺客出现萧惟并不意外,皇帝阻拦他娶长生他便知道自己在京城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不过这些刺客的身手却让他有些失望! 不是皇帝派来的。 在刺客负伤逃走之后,他便追了过去,若是皇帝派来的,绝对不会是这等身手,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皇帝还不至于用这般卑鄙的手法对付他! 不过即便是陷阱,他也得闯一闯! 当日泷州城的刺客到现在还没有线索,现在又冒出了这一批,都是冲着他来的,这世上不可能有那般多人想要他的命! “说,谁派你来的!” 也没追多久,萧惟便将人给截住了,而被擒获的刺客不是自尽而是求饶,更是与当日泷州那一批有天壤之别。 萧惟没下杀手,不是心慈手软,只是不希望在他们成亲前夕染血。 “说出谁派你们来的,我就饶了你们!” 这些人,与其说是刺客,不如说是…… 家丁护卫。 不是不如说是,而就是! 不过不是他们告诉他的,而是…… “手下留情!” 萧惟抬头看着赶过来的少年,十七八的少年郎,一身锦衣华服,夜色之下神色着急,他冲了过来,没带武器,看那样子也不是什么习武之人,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也似乎不觉得萧惟会伤害他似得,他走到了萧惟的面前,脸上的焦急又添了几许的僵硬,看着萧惟的目光更是不自然。 萧惟皱紧了眉头。 “侯爷……” 李跃神色一沉,对着地上哀嚎求救的人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萧惟浑身一颤。 侯爷…… 跟他有仇,且是侯爷的,会是谁? 李跃看向萧惟,脸色更是僵硬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要杀我?”萧惟目光如冰,问道。 李跃神色一震,“不!”可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是需要有人为此事负责,那我便……” “泷州城那次也是她?!”萧惟没等他说完便又继续道。 李跃脸色骤然一白,“不……” 萧惟明白了,果然不是殷家的人,送走了长生之后,他便开始查,可是根本便查不到刺客跟殷家有什么关系,更查不到殷辉还有什么留下的人或者势力,更不是皇帝做的,那会是谁?先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你们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李跃咬着牙,恳求道:“我请求你借一步说话!” 萧惟嗤笑,自然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要借一步说话,即便向他低头也在所不惜,“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年你父亲的死我虽问心无愧,不过你们若是非得要来找我保这个仇,我随时奉陪!”说完,便转身离去。 至于他们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现在知道敌人是谁了,要查自然便不是难事!   ☆、444 出嫁(四) “母亲她病了!”李跃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脱口而出,脚步也追了上去,甚至已经忘了地上还有闲杂人。 萧惟顿住了脚步。 李跃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有些复杂,但眼中的歉疚之色却是很明显,“母亲病了,她是病糊涂了才会……” “我说过你们若是想报仇,我随时奉陪!”萧惟脸色冰冷,“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将这事捅出去,毕竟你们没脸我也不会有好处!” “我知道。”李跃苦笑,“我知道你不会,你有大好前程,我们还不值得你与我们同归于尽。” 萧惟似乎明白他们到底是如何得知他的消息了,想必是他擢升水师副总兵一事让他们知道他的下落!可是他进京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还是找来了,不是一直便盯着他找机会下手便是有人泄了他的行踪! 皇帝吗? 皇帝想要他的命但是不想被长生知道,借永宁侯府的手是最好的! “让开!” 李跃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母亲毕竟是……” “她是你母亲,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萧惟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你们不值得我与你们同归于尽,那最好就守住你的嘴!”说完,也不让他让开了,绕过了他便离开。 这一次,李跃没有阻止他。 不过萧惟也没有走的了。 皇帝病重,京城虽然没有宵禁但是也可以说是戒严了,如今这个时辰还不算很晚,街上也还是有人走动,客栈所处的位置也不偏僻,更不要说京兆府现在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居然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之下打斗? 简直是找死! 即便有李跃这个永宁侯在,所有人还都是被京兆府的人给抓回去了。 萧惟自然不能泄露身份,至于李跃,他倒是说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解释了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现场虽说有伤人,但也没死人,若是换做平日,京兆府尹倒是愿意给永宁侯这个面子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查清楚谁敢一句误会便放人? 所有人都被扣在了京兆府,一直扣到了宫里面来人,皇帝的近身大太监崔公公还有禁卫军统领李长林。 两人一同出现,京兆府尹自然便相信这是误会了,才将人给放了。 李长林吩咐手下将受伤的几人先带回去,最后便带着李跃随着崔公公一并往京兆府旁边的一条巷子走去。 萧惟看到了马车便知道是谁来了,脚步加快了。 长生掀开了车帘,便见萧惟快步往自己走来,她咬了咬牙,下了马车。 萧惟走到了她的面前,想伸手抱着她,但还没忘记现在不方便,他不能在永宁侯府的人面前折辱她! “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长生咬牙压下了心里的痛,“起来。”随后绕过了她快步走到了李跃面前,扬手狠狠地甩下了一个巴掌。 李跃被打懵了。 “公主息怒!”有了围场那件事,他哪里还猜不到长生公主跟萧惟之间关系不寻常? 李跃也跟着跪下。 长生杀气凛然,“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永宁侯府若是敢再动他一根头发,本宫便要整个永宁侯府消失!” 李跃大惊,“公主……” 李长林摁住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低下头应道:“是。” “李长林!”长生低头看着他,“你若是连一个永宁侯府都看不出,还有何资格护卫皇宫!” “臣该死!” “你好自为之!”长生也没有继续,冷声搁下了这一句之后便转身,杀气散去,但是却不敢去看萧惟的眼睛,“滚——” 李长林带着李跃离开。 巷子安静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长生开口道,仍是没有正眼看萧惟一眼,也没有给他机会拥抱着自己,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以好好地想想如何给他解释方才可以减低伤害,可是老天爷没有给她机会,有人要杀她!当闫老头进宫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几乎要疯了!好在……好在他没事…… 萧惟心里慢慢地开始蔓延着恐惧,他想跟着上马车,不过却被崔公公给阻止了,虽说公主殿下跟这萧惟的关系他是知道,只是公主既然已经答应了陛下好好嫁去沈家,陛下又是那般一个意思,他哪里还能给他亲近公主的机会?公主也是不想与他同乘马车的不是吗? 萧惟没有强求,跟在了马车边一路往客栈而去。 崔公公在客栈外边等着,等着公主做好了了结然后接公主回宫。 长生到底还是没有沉的住,进了屋子便转身紧紧地抱着他,居然有人要杀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要杀他! 她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像是天要塌了一般! 他为她而来京城,她却连他有危险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甚至还要告诉他就在几天之后她便要披上嫁衣去嫁给别人,即便不过是一场戏,即便不过是为了宽慰一个即将离世的父亲,可是……可是她怎么做得出来?! 顾长生你怎么做得出来? 你怎么答应的了? 当日信誓旦旦的保证是你亲口说的啊,现在你怎么能反口怎么能这般伤他? 萧惟抱着她,“我没事,别担心。” “萧惟……”她的叫唤有了明显的哭腔。 萧惟抱的她更紧,“我真的没事,连跟头发都没有断,你要是不信可以检查一下。”他说完,便要拉开她让她好好检查一下自己。 可长生不愿意,又狠狠地抱着他,像是一松开了他便会不见了一般,“萧惟……萧惟……”她的心好难受好痛,可是她却要让他更痛!“萧惟……”她说不出来,她做不出来,可为什么都要逼她?都要逼她?! 萧惟脸色一点一点地惨败下来,“长生,出什么事了?”她哭了,埋在他的怀里哭着,却不让他见到,“出……什么事了?” 长生没有回答,只是哭的更加的厉害,哭的伤心欲绝,哭的绝望…… 皇宫没有传来皇帝驾崩的钟声,所以,不是皇帝死了,皇帝让崔公公护送她出宫,也不是翻脸了,能够让她哭的如此伤心的,那便只有…… 不! “不——” 长生哭的更加的厉害。 萧惟强行将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强行将让她抬起了头看着自己,他抚着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她脸上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心,冰凉冰凉的,凉入了骨子里!“顾长生,你答应过我的!”他一字一字地说着,声音也沙哑了起来,眼眶暗沉,蕴着疯狂,“你答应过我的——” 长生还是哭着,她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冷静跟他说,她以为自己可以的,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便是最后要伤心要难过,可没说出口之前还是可以很好的不是吗?可是她却先哭了,而他没等自己说出口便已经猜到了! 她的背弃,她的自私…… “对不……” 她没有机会说完这句道歉的话,他没有给她机会,他不会给她机会,他不要她道歉永远都不要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从来都是他来说的!怎么能够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可以? 他封住了她的唇,抱起了她,如同从前的无数次一般放在了自己的身下,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停下也没有停下。 “疼,萧惟我疼……” 他也疼! 他更疼! 可是她答应过他的! “长生……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他一直守着的最后美好,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最好的时刻,名正言顺,快乐幸福,可是没想到守到了最后却是最终伤了她! “我更疼……我更疼——” 长生伸手抱着他,吻着他,“不疼……不疼了……” 可是他疼! 疼进了骨髓里! …… 如今的情况李长林是不可能离开皇宫的,要不是长生公主,他便是知道了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出宫,更何况,他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跃神色惨白,“我不想让叔父烦心……” “你长大了!”李长林勃然大怒,“翅膀硬了再也不将我这个叔父放在眼里是不是?!” “不!”李跃跪了下来,“叔父待侄儿如亲子,侄儿便是……” “你到底为什么?!” “那是我母亲!”李跃抬头喝道,眼眶暗红,“叔父,那是我母亲!” 李长林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既然早就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便不会在现在才来追究她!跃儿,你想多了!” “过去的事情……叔父自然不会追究,我相信叔父不会辜负了父亲所托!”李跃继续道,“可是现在……母亲所做的事情已然危及了永宁侯府!叔父从未觊觎过永宁侯府的爵位,但是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危及永宁侯府!叔父这般多年来殚精竭虑辛苦操劳为的不就是永宁侯府吗?” 李长林看着眼前跪着的侄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跃儿,她是你母亲亦是我的长嫂,当日我既然应了你父亲的临终所托就不会食言,是,若是我知道了你母亲做了这些事情我不会坐视不理,但亦不会做出你所害怕的事情!况且事情也还没有到危及永宁侯府的地步!跃儿,你是永宁侯,你才是永宁侯!” “叔父……”李跃羞愧难当。 李长林又叹了口气,“好了,现起来吧,既然事情发生了便好好处理便是,好在也还没到无法收拾的地方。” “长生公主……” “她的确震怒,不过眼下的情况怕也顾不了这事了。”李长林道,“她暂时不会对你母亲如何?而且,再怎么说你目前也是萧惟的亲生母亲!” 李跃抿唇。 “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清楚你母亲到底私底下跟何人往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煽动利用你母亲!”李长林神色一肃。 李跃一愣,“叔父的意思是有人煽动利用我母亲?” “你母亲常年幽居。”李长林神色微冷,“即使从未放下过,但如何能够得知萧惟的下落?就算之前他擢升水师副总兵一事也没在京城被大肆议论,即便她还是听闻了这事,买了凶去泷州,可这次呢?我想不会有很多人知道他来了京城!” 李跃脸上也浮现了愤怒,“我会好好查查的!” 母亲他无法开口责怪,但若是有人在背部煽动利用他母亲,他绝对不会轻饶! “查是要查,你母亲那边也要注意。”李长林道,“现在陛下病重,京城的局势紧张,一着不慎便会惹来大祸。” 李跃颔首:“我会的!”咬了咬牙,“即便与母亲说清楚我也不会让母女再胡来!” “好。”李长林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跃儿,接下来叔父怕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照看府里。” 李跃抿了抿唇,“陛下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嗯。” 李跃又想起了之前的长生公主,“那长生公主跟他……她不是要嫁给沈文俊吗?为什么……他就是为了这个来京城的?” “跃儿。”李长林皱眉,“他是萧惟,萧家弃子,与永宁侯府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李跃脸色一白。 李长林见状,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你可以放心,陛下极为疼爱长生公主,若长生公主待他是真心,他便不会有事。” 他不去评断眼下这到底是何种状况,但是陛下极为疼爱公主是真的,还有……他想起了之前的传闻与陛下对长生公主的态度……或许这便是陛下的目的!可若是如此,接下来京城乃至整个大周都会翻天覆地! “那若不是呢?” “那便是他的命!” 李跃神色一震,只是在李长林的目光之下,再也说不出其他来。 …… 崔公公一直守在客栈外边,倒不是不想进客栈里面守着,只是念头才刚起,脚还没跟上,公主杀气腾腾的眼神便扫了过来了,他只能在外边等着,只是…… 这都进去一个时辰了,不管要说什么了结什么都完了啊?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那小子敢伤害公主? “糟了!” 崔公公急急忙忙地进了客栈,便要把打了瞌睡的伙计叫醒问哪一间厢房,不过还没行动便被人阻止了。 “凌光姑娘,公主这都进去一个时辰了,洒家担心公主会出事!” 凌光神色冷冽,“崔公公放心,公主没事。” “可是……” “公公既只情况便该知公主有多艰难。”凌光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公主既然答应了陛下便不会不回去,公公好生候着便是。” 崔公公仍是不放心,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若是围场一事之前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即便这人是公主身边的人他也还敢争辩一二,可现在……“也罢,陛下也交代往洒家听公主的,既然凌光姑娘确定公主平安,洒家候着便是。”   ☆、445 出嫁(五) “你走吧,我不想你看着。” 萧惟走了。 在长生说了这句话之后。 没有多余的解释,走到了这一步还解释什么? 他们之间又还需要什么解释? 长生以为自己可以的,即便是痛但既然选择了也是可以承受的,最多以后……以后换她去追他,等她送走了他,她便去追他,不管付出什么即便比他当年还要艰辛也无所谓,可是……她还是很痛,连呼吸都觉得痛。 …… 萧惟逃离了客栈,在天微微发白的时候逃离了,不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而是他无法面对她,更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恨。 他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便是阻止所有人伤害她,便是将她置于自己的庇护之下,不让她从任何人那里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最后他自己却伤了她。 她说她不疼。 可怎么会不疼? 她一直哭着,不是喜极而泣,她难过的,很难过很难过的,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像是疯了一般,就像是只有这样才可以留住她。 可到底最后也还是没能留住。 他很想很想问她为什么? 明明已经说好了的,明明已经做了保证甚至发了誓,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她明明还是爱着他,明明不是移情别恋! 可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问? 在他那般伤害了她之后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问? 萧惟恨自己,却更恨另一个人!他在找理由,找自己居然会那般伤害他的理由的时候想到了那个人! 他想,若不是他们的出现,若不是那一场可笑的刺杀,他便不会那般的不理智,那般的害怕失去吧? 她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回来。 他亦不会有机会伤害她! 那一年常州一别之后,他便没想过要再见到她!可是现在凭什么他一无所有,她却还能安稳地过活还能找人来杀他! 凭什么?! 二十一岁的萧惟年少时该有却没有的轻狂与叛逆仿佛这时候才冒了出来,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过去了多少年了? 从常州那毁了他所有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不得不破釜沉舟重新开始已经多少年了? 萧惟没有去想,想也没有意义,他不在乎为了走到她的身边究竟花费了多少年究竟付出了多少,更不在乎他究竟与眼前的人到底有多久没见! 这个时辰,他闯进来的这个时辰,她居然还在这佛堂里面! “心若不正,念再多的佛也是枉然!” 永宁侯夫人,不,现在该称为永宁侯老夫人了,而如今跪在佛前的妇人也的确担的起老夫人之名。 素色衣衫,花白的头发,周身暮霭沉沉之气。 萧惟的话一出,她便背脊一颤,似乎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转过身来露出的是一张布满恨意的狰狞面孔。 而这一刻,萧惟却后悔了,他来这里做什么?来重新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多龌蹉吗?因为他身体里面流着本来就是肮脏的血,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应该的吗?他居然可笑的把自己的过错归咎到了别人的身上,还是这样一个只能让他更加污秽龌蹉的人身上,他萧惟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的自欺欺人,如此的懦弱,便是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惟笑了,满是自嘲,他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谴责这个女人,他们龌龊卑鄙,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笑着,在她憎恨的目光之下转身离开。 “啊——”永宁侯老夫人却是冲了出来,像是疯狂了的野兽一般。 萧惟及时躲过。 永宁侯老夫人的手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把刀,或许从她知道自己刺杀再一次失败开始,又或许是从她失去了丈夫发誓一定要报仇的那一日开始,现在她要做的便是杀了他,杀了这个让她苦苦支撑活到今日的仇人和耻辱! “母亲!”永宁侯冲了出来,也惊动了其他人。 永宁侯老夫人却并没有看到了他,握着刀继续扑向了萧惟。 萧惟恨不得杀了自己但是也不会死在她的手里,他还得恕罪不是吗? “萧惟住手!”李跃双眸欲裂,可不管他如何的吼,自己的母亲还是在他的用力之下被推开了,倒了下来,他冲上前去,“母亲?!” 永宁侯老夫人倒在了地上,面目仍是狰狞,只是在接触到了儿子的那一刻起,原本只是只疯狂的野兽却瞬间多了母性,“跃儿……跃儿……”即便她仍是疯魔着,可却将儿子护在了身后,护犊子一般的护着。 李跃泪如雨下,“母亲……” 萧惟心头仿佛有千把刀一般割着,痛不欲生,万般悲凉,即便她疯了,亦未曾忘记要护着自己的儿子,而他呢?他还有什么?若是长生都不要他了,他还有什么?这世上还有谁会陪着他谁会护着他?“呵……” 他或许没有来错,至少在这里他可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千刀万剐的痛。 他活该受这种痛! 可是长生…… 长生……若是连你都要离开我了,我还有什么?这世上我还有什么? 萧惟转过身,跌跌撞撞的离开。 …… 崔公公等了一整个晚上也没能把人接回皇宫,甚至没能进去看公主殿下到底有没有事,因为公主殿下躲在房间里面,谁也不见,即便是凌光也不见。 他在门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越等越是慌张,不得不将消息禀报了回去,不过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亲自来。 “陛……陛下……” 裕明帝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却走的很稳,怎么也不像是就要死的人,崔公公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了地上。 凌光亦是跪在地上行礼。 裕明帝没有理会两人,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然后起步往前。 没有人阻止她,即便是凌光也不曾,公主的确不想见人,但是从那晚到现在公主已经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的,再这样下去她如何受得了?再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好好看看不是吗?她没想到裕明帝会自己来,可既然他来了,便该好好看看,看看他莫名其妙的坚持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裕明帝打开了门了,屋子里的旖旎早已经散去,可看着床榻上几乎没有改变过姿势的长生,仍是可以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生屈膝坐在了床上,身上只不过是裹着被子,裸露在外肌肤上的痕迹经过了一天的消散之后仍是很明显,她没想过居然有人敢无视愤怒中的她的禁令进来,所以一直没有动过,但若是说有人敢进来,那便只有一个人了。 “父皇这身子骨还真的是神奇。” 前一刻还奄奄一息,下一秒便可以生龙活虎地跑出来跑到她这里看她笑话。 裕明帝看着床上抱膝坐着的女子,哪里还不明白这屋子里发生过什么?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而红润了起来,狰狞可怖,“朕杀了他——” 长生眼皮掀起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继续垂着,即便听到了他这话也是如此,连眼皮也没抬地淡淡道:“那你不如先杀了我。” 裕明帝浑身一颤,几乎站不稳。 长生躺了下来,蜷缩着,也似乎只有如此才可以让自己的心脏好受些,她拉着被子蒙过了头,“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你放心。” 她食言的,从来都是对萧惟一人而已。 裕明帝出去了。 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随后,便是众人的惊呼。 长生一个激灵,不得不爬起来。 皇帝被送回去了皇宫。 看着门口那一趟已经干涸了的血,长生面色惨白,这一场对抗之中,似乎没有赢家,她没想过要以此来报复他,她只是很难过很难过,不想做任何事情罢了,谁能想到他那副鬼样子还能跑出来?谁能想到? “公主……” 长生抬手抹了把脸,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泥潭之中,“回宫吧。” “是。” 她没有去问萧惟的状况,也没脸去问。 …… 裕明帝不该出宫的,他甚至连下床也不应该,可是他却做了,在所有人的坚决阻止之下,而代价不仅仅是那一口血,还有加重了的病情。 荣贵妃一直守在了床边,如今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是这个了。 “太医怎么说?”长生静静地站了许久,方才开口。 荣贵妃抬头:“不是很好。” “谁让他出宫的?”长生恼怒道。 荣贵妃苦笑,“陛下的性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想去,谁拦得住?” 长生握紧了拳头,沉默半晌,语气艰涩,“我没有想以此报复他。” “我知道。”荣贵妃并未责怪她,“这件事是陛下魔怔了,是他在为难你。” “娘娘……”长生看着已然昏睡不醒的皇帝,“到底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他这般逼我,到底是如何为我好?” 荣贵妃看着她,“若是我说我亦不知,你信吗?” “我信。” “或许……”荣贵妃看了看裕明帝,“便是陛下也不是很清楚到底为什么,他只是想为你做的更多,巨细无遗,或许他知道不管他怎么细心地安排,来日你要面临的危机也仍旧会有,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自己所想到的所预计到的都为你安排妥当了,长生,或许他方法错了,或许他甚至是病的糊涂了,但是他的心没有错过。” “我知道。”长生眼眶湿润,“所以我才选择了背弃我与他的承诺……” 荣贵妃心中一痛,“或许这也是陛下给那孩子的考验,看看他是否真的可以让你托付终生。” 长生笑了,有些凄然,没有接这话。 …… “起来!你要还是男人的话就给我起来——”许府之中,许昭揪着被他揍的有些奄奄一息的萧惟,恨不得真的将他给揍死了。 萧惟站起了身。 “你竟然敢——”许昭气的肺都要炸了,当年在燕州城是迫不得已,所以也就算了,可现在呢?他居然敢那般对阿熹,他找死是不是?!“皇帝拿绝食来威胁阿熹,阿熹能怎么样?你让她看着皇帝死吗?!你竟敢……竟敢——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说完便又揍了他一拳。 萧惟没有还手。 许昭满肚子都是火气,便是将他揍了个半死也还是无法消气,“嫁了又怎么样?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你还真的以为阿熹会跟那姓沈的过一辈子?!我告诉你,就算阿熹嫁了,那姓沈的也碰不到她一根头发,你急什么急?!就算阿熹真的要跟那姓沈的过一辈子当真正的夫妻那也是阿熹的选择,你有什么资格那般伤害她?!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有本事你就去抢亲啊?有本事你就去把阿熹从皇帝手里抢过来,你欺负她算什么?!混账东西!”说完便又抡起了拳头想要揍过去,不过没有真的揍下去,气归气,可谁让那丫头心心念念都是这混账?谁让他原本就跟他站一边!“萧惟,你让我瞧不起你!你就算再生气甚至恨阿熹出尔反尔,你也不该做下那样的事情!她是阿熹啊,是你捧在手心里舍不得碰一下的阿熹啊!这一年多以来你一直守着她舍不得碰一下为什么?不就是舍不得伤害她委屈她吗?可现在你倒好……” 萧惟闭上了眼睛,完全承受所有的责骂,这不也是他来许昭这里自首的目的吗?长生没有怪他,便需要有人为她讨回公道不是吗? 许昭见他这般一副痛不欲生要死的模样,火气到底是消了,狠狠地吐了口浊气,说道:“那丫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惟睁开了眼睛,明显是不乐意有人说她坏话。 许昭没理他,那丫头由着病糊涂了的皇帝胡闹难不成他还不能说她两句,“你也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丫头贞烈的很,既然许了你便只会是你,别说现在还没嫁了,就算真的嫁了,最后也会红杏出墙来找你!” 萧惟眯起眼,双手握成了拳头。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嫌他们皇家名声还不够臭,还要多一个红杏出墙的嫡公主?”许昭恼火道,秦阳一定知道内情,只是那混账却怎么也不肯说,不过这事他也没打算告诉萧惟,免得他又跑去衡王府闹,闹得事情不可收拾了,倒霉的还是阿熹!“你且耐着性子等着就是,该是你的最终也都会是你的!” 萧惟混沌的脑子却突然间像是明朗了一般,目光如炬地盯着许昭,“陛下是不是要继续当初的那件事?” 所以,他方才不肯成全他们。 一如当年那大雍女帝。 他是想让他一直躲在她背后吗? 许昭一怔,“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不太可能,而且,若是陛下真的一意孤行,对阿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情况之下阿熹坐不稳那个位子,陛下也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谁而不顾大周江山安稳的昏君。” 当年皇帝连结发之妻都可以说牺牲便牺牲就是最好的证明。 萧惟沉默。 “总之你消停些!”许昭语重心长,“还有,与其将心思花在了伤心发疯上边,不如好好想想若是皇帝驾崩,阿熹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你能如何护她周全!要是心里真的受不了的话,大可在皇帝没了之后找个机会将那姓沈的给作了,把阿熹抢回来就是了!” 萧惟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 “医馆。”萧惟道,“疗伤。”   ☆、446 出嫁(六) 还知道去医馆疗伤,那便是说已经冷静下来不会再发疯了。 许昭舒了口气,作为表哥,他是恨不得揍死他,不过作为男人,他也是有些可怜他,他所说的那些话说的倒是轻巧,若是换做是他,他也做不到坦然等待。 自己心爱的人要嫁给别人啊,就算不过是走走过场,可也是定了名分的,是名正言顺的!他就算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可到底是为人所不齿。 许昭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沉,就算将来阿熹将那姓沈的给处理干净了,可她背弃了他另嫁他人这事怕也会一直如一根刺一般扎在了萧惟的心里,这往后日久天长的…… “这丫头真的不让人省心!” 许昭到底还是让人写了一封信送进宫去给她,即便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一丝的大动,但是若是可以有机会避免还是要努力一下。 总不能他们许家的女人一个两个全都为他们秦家的破江山牺牲一切吧! 而就在许昭将信送进了宫又派了心腹去医馆照看着萧惟自个儿便回京畿大营去之后,许府还送出了另一封信,不过这封信不是送进宫的,而是送去了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府邸,送到了尚书夫人卢荧的手中。 许府对外是铁桶一般,但是没防住有人吃里扒外。 随着丈夫的步步高升,卢荧身份自然也便水涨船高了,只不过京城的人都知道礼部尚书的这位夫人并不爱在外边走动,更不爱与人应酬,水涨船高的身份其实也没给她带来多大的风光,事实上也是如此,王焕之的府邸哪里容的下别人兴风作浪,卢荧唯一能够兴风作浪的或许便是后院了,只是去整治王焕之的那些妾室,却是葬了她的手,她想要的,还是将手伸到外边,搅动风云。 不过可惜了,嫁了一个容的下她心里另有他人甚至从不将自己当做王家妇,却容不下她跑到外边兴风作浪的丈夫。 严格来说,王驰对这个妻子还算是不错的,锦衣玉食,把她当金丝雀一般养着,还给她弄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任由她磋磨,至于她爱不爱玩这个游戏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还为她抵挡住了来自王氏宗族的压力,没有因为她多年无子而被宗族责难,换做是其他女人,该感恩戴德了。 只是可惜,困在这金笼子里面的人是卢荧。 不过好事也还是有的,比如说眼下这个,许夫人卢氏在上回病了一场差一点死了之后便甚少与外边往来了,便是她这个同族的姐姐也是如此,但毕竟是血亲嘛,又是都在这京城孤苦无依的,自然是要相互扶持了。 卢荧笑着将手里的信递给了难得进她屋子的王驰,“爷是为了这信来的吧?” 王驰没立即接那信,坐了下来端起丫头奉上的茶水品茗着。 卢荧并不意外他这件事,当了这般多年的王夫人她若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的话便真的早该死了,况且,她也没打算瞒着他,“许夫人到底是妾身的族妹,自然是该相互扶持的。” “我记得我让人来传过话眼下局势不清,请夫人务必安分守己的。”王驰搁下了茶杯,没生气但比生气更让人觉得羞辱。 卢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妾身可没有违背爷的意思,这不深居简出的,连这院子的门都没出过吗?爷总不能让妾身连别人都一并安分守己了吧?” 王驰眯起眼,“夫人越发伶牙俐齿了。” “不敢。”卢荧笑道,“不过是看了这信心情不错,方才多说了两句。”说完,便将信放在了他的手边,“爷看看吧,说不准也会心情好些。”说完,便起身,“妾身累了,回寝室躺会儿,爷自便就是。” 王驰并未阻止,连一眼也没去看她离去的背影,伸手拿起了那信,本也没觉得许府那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许夫人卢氏能带出什么大信息,只是看了信,已然喜怒不动于色的王尚书仍是一下子阴沉了脸。 卢荧挣脱不出王驰为她打造的黄金笼子,也没本事在他们王家兴风作浪,但是这院子是她的,她的人出不去,但在这院子里面还是能够耀武扬威,更何况不过是瞧瞧她这夫君大人在看完信之后的反应罢了。 “哈哈……” 卢荧笑了出声,笑的畅快不已。 就算装的毫不在乎,甚至狠下杀手又如何? 到底还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到底还是想要征服不了的! 只是可惜啊,人家却瞧上了那个比他样样都不如的萧惟! 萧惟—— 卢荧掰断了手里的楠木梳子,铜镜中的笑靥渐渐的有些狰狞,即便被她那般践踏,他仍旧是不改初衷仍旧是一往情深是吗? 萧惟! 萧惟—— 多年之后的现在,爱或许早已经不再,但是这个人这个名字绝对已经成为了她心底最大的魔鬼!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 …… 长生公主已非完璧之身,前日更于客栈与人偷欢,恭喜沈大人这绿帽子戴的稳稳当当。 沈文俊双眸猩红地把手中的信撕了个粉碎,“谁送来的?给我去查——” “……是。”下人赶紧退了下去,主子最近心情很不好是整个府邸的人都知道的,至于为什么,估计便是这娶回来的是一个祖宗了。 沈文俊发作了下人又嫌不够,怒极之下把书房也给砸了,“秦长生——”她凭什么这般羞辱他!她凭什么?! “俊儿……”沈老夫人被眼下的情形吓了一跳,她是知道儿子最近心情不好,尤其是在萱儿丫头离开了之后。 沈文俊收起了情绪,即便他心里再愤怒也不会在母亲面前显示,“母亲,你怎么来了?” 沈老夫人更加心疼儿子,她倒是宁愿他在她面前也发泄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孝顺,“你这孩子……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母亲说就是,自个儿为难自个儿做什么?” “母亲,孩儿没事!”沈文俊道。 沈老夫人如何相信?“俊儿,是因为萱儿那丫头吗?都是母亲不好,是母亲没有教好她,让她……你也别怪母亲狠心,公主就要进门了,萱儿是万万不可留在府中的,若是……” “母亲,与表妹无关!”沈文俊打断了母亲的话,“当日是孩儿酒后失德,表妹是受害之人,还请母亲莫要再责怪她了!” 人或许已经没了,他又如何还能让母亲这般责难她? 而且,的确是他害了她! 若不是他,她便不会生死不明! 她腹中还有着他的孩子! 秦长生—— 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为何还要执意嫁我?为何要如此羞辱我?为何要害我的骨血!我沈文俊哪里对不起你了?! 沈老夫人看着儿子越发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冤孽!”她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但也不会做出把自己的侄女养大了给儿子当妾室的事情,俊儿没上京之前她是有心撮合他们,萱儿那孩子是她自有养大的,知根知底的,性情与才情都与俊儿相配,可俊儿却没有答应,虽然没说理由,但是她也明白,这孩子想要找一门可以在仕途上帮得到自己的婚事,如今倒是娶了一门贵妻了,只是没想到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俊儿便是酒后失德,萱儿那丫头也并不无辜,哎!“俊儿,你若是真的喜欢萱儿那丫头,待公主生下嫡子之后,母亲便豁出去脸面也会说服公主,让你纳了萱儿,只是在这之前,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不然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连累了萱儿。” 虽说这皇家公主也是要遵从三从四德,可知这位不是寻常的公主,她是当今陛下的掌上明珠,又是那般一个跋扈的性情! 不过好在如今陛下病重,怕也不能给她撑腰太久了。 沈老夫人暗自庆幸,父亲跟兄弟总是不同的,而且她听闻长生公主跟皇子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她也没想着新帝登基长生公主失了圣宠之后磋磨她什么,只要她好好地为沈家相夫教子,她便是再疼惜萱儿那孩子也不会不顾她嫡妻的身份。 沈文俊没有说话,连连冷笑! 嫡子? 她秦长生便是生出了嫡子也不一定是他沈文俊的种! …… 已过子时,帝寝殿内却仍是灯火辉煌,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即便裕明帝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不过即便守夜的人有很多,整个太极殿却还是安安静静的。 裕明帝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席地而坐,手搁在了床沿边上打着盹儿的长生,便是睡着了眉宇间仍是皱着,他的手颤颤地抬起,却在碰到了她的脸之前停了下来,似乎不想惊扰她好不容易的睡眠。 不过即便是如此,长生还是醒了,睁开了眼睛。 裕明帝收回了手,“累了便回去休息吧。” “不累。”长生摇头,声音平静目光担忧,没有了先前的冷漠与讥讽。 “阿熹……” 长生握着他越发冰凉的手,“我没事,不过你也不许再想着怎么把他给碎尸万段了,不先说本来就是我自己辜负了人家,人家不打我不骂我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呵呵……”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怀好意,“我早就想将他给扑倒了,父皇你说一个男人怎么能长成那般一个祸害的模样?你要是要怪便怪他这个,你看他都把你女儿我给祸害成了色胚了。” “胡说!”裕明帝轻声斥责。 长生挑眉:“父皇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不知廉耻不要脸吧?” “谁敢?” “当然没有人敢,有父皇在,谁敢?”长生笑道,“所以父皇你得好好的,快些好起来,活的长长久久的,这样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 “阿熹……” “好不好?” 裕明帝语气艰涩,“……好。”即便都知道不可能,可还是说了,“阿熹。” “嗯?” “别怪父皇……” “不会。”长生笑道,“我怎么会跟一个病人计较?不过这人啊还真的不能轻易就病,病着病着都糊涂了是不?” “糊涂……”裕明帝笑了,可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急忙拿着手帕捂着嘴,慢慢的停了下来。 长生看着他握在了手里的手帕,心头一阵抽疼,强忍着难受,继续笑道:“行行行,我不说你糊涂了,您老也别激动。” “你啊。”裕明帝继续笑道,脸色却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诡异的添了一些血色,“阿熹,父皇……” “别说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长生没让他说下去,“不过我也事先说明了,即便我真的嫁了那沈文俊,怕最后也都是一个红杏出墙的结局,你要是不想让我被沈家追杀被你的那些臣子落井下石,便快些好起来,这些年几个皇姐的日子虽说过得也不错,比从前好许多了,但以一个公主来说,还是过得不怎么样,不说养一堆面首在家里快活快活,身边总得有个知暖知热的贴心人吧?您先别急,我也没说让她们都学我,但改嫁总是可以吧?人家寻常老百姓死了丈夫还能改嫁,堂堂一朝公主却只能守着?像什么样?说着说着怎么好像我也要改嫁似得,父皇你看,都还没嫁人了我不是想着红杏出墙便是谋杀亲夫改嫁,你要是不快些好起来,这秦氏皇室的脸面怕是要被我给丢尽了。” “便这般看好那臭小子?” “反正我就瞧不出哪里不好。”长生耸耸肩,随后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指不定这里面已经有你的外孙了,您老便看在您外孙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如何?” 裕明帝看着眼睛疼听的耳朵疼,“少胡说八道!” “没也没关系,以后多做几回总是会有的。”长生不在意地道。 裕明帝脸色发青了,“秦长生——” “儿臣知错。”长生没有继续,真的怕把他给吓死,敛去了嬉闹的神色,正色道:“父皇若是这般放心不下儿臣,便好好地活着,在这个世界也便只有你方才会全心全意地护着我。” “姓萧那臭小子也不是?” 长生撇嘴,“父皇你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自然不是。 只是…… 孩子,父皇这次怕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父皇送你出嫁……送你出嫁!”   ☆、447 出嫁(七) 长生低下了头,脸贴在了他的身上,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其实亲人的离世并不是最痛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这才是最痛的,这一刻她突然间觉得,或许他就是想要让她恨,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少难过一些,少伤心一些。 “父皇……” 别走好不好? 她想说这话,只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伤心,他岂能好过? 或许去了可以与他一直想念的人团聚了,可是,她也是他的女儿不是吗?他疼她亦不少于她们,他这一去可以是去团聚了,可却留下了她一个人。 一个人…… “萧惟会对我很好很好的,即便将来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她抬起了头,笑着,“我是谁啊?我是父皇您的女儿,是大周的长生公主,哪里这般容易便会垮了的?我会很好很好,哪怕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裕明帝眼中亦闪烁了泪光,“当然,朕的阿熹从来都是最好的。” …… 离长生公主大婚也几日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都装饰了起来,大红的绸缎将京城铺成了一个红色的海洋。 依照公主大婚的一般礼仪,花轿将从皇宫抬出,然后绕行京城一圈,然后才会到驸马的府邸,前边的几个公主都未曾有公主府,所以大婚都是在驸马的府邸进行的,即便是前朝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但是大婚当日的婚仪也都是在驸马的家中举行,在大婚之后才搬进公主府住,以示对夫家的敬重,所以像长生公主这般直接在公主府里面进行大婚的仪式的,前所未有过,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礼部听了皇帝的诏令,御史们想着终于把长生公主这个隐患嫁出去了,也便不想节外生枝了,就当是长生公主舍命救陛下的回报吧。 这特别开了头,再来什么不一样的似乎也就那般回事,尤其是在皇帝传出病重之后,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皇帝不痛快,若是有个什么不好,他全家乃至全族的命还要不要?所以,当皇帝不用花轿而用车銮来送长生公主出嫁,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都是出嫁,花轿跟车銮还不是一个样? 总不能轿子成了车銮了,她长生公主便能翻天不成? 罢了罢了,由着陛下折腾去吧,再者现在可是两位王爷负责送嫁的,这事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便会连累到两位王爷。 眼下谁若是落了下层,那失之交臂的可就是皇帝的龙椅! 谁敢在这时候给自家未来的主子找麻烦? 就在这诡异的妥协之中,长生公主的婚礼筹备进行的很顺利。 大婚前一天,皇宫里里外外布置的喜气洋洋,太极殿也一扫连日来的沉郁,即便皇帝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帝大好了,宫人们太医们乃至对明日婚礼排斥到了骨子里的新娘子也高兴,对前来给自己添妆祝贺的三位皇姐、皇室宗亲贵妇、朝廷命妇都笑脸相迎。 太极殿热闹了一整天,到了入夜十分,彻底沉寂了下来。 皇帝许是累了,跟长生用了晚膳之后喝了药便睡下了,一点也没有白日里的精神,至于长生,拍拍笑的有些僵硬的脸开始面对这似乎黑暗的仿佛吞噬她的未来的漫漫长夜。 漫漫长夜…… 她倒是希望这一夜真的是漫漫的很长很长。 这样她便无需那般快便面对明日的一切! 她不会退缩。 亦不后悔,尤其是看到今日皇帝陛下高兴的笑脸,便更觉得不后悔,可是…… 她还是很难受。 他现在如何了? 她没有脸问这事,她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的! 好个屁! 活着便是好吗? 不会做傻事便是好吗? 他萧惟便是这般的廉价这般的不值钱? 顾长生你的心是不是真的被狗给吃了?! “萧惟萧惟萧惟……” 她蜷缩在了榻上,忍受着心里那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咬的痛楚,她很想很想他,很想很想—— …… 萧惟没有离开。 他怎么可能离开? 她就在这里,忍受着与他同样的煎熬,不,是比他更大的煎熬,他只是被背弃被伤害的,而她,却是做了那选择背弃的人,选择伤害她所爱之人的人,她还要面临至亲之人的逼迫,面临至亲之人的死亡,她比他所经受的还要痛苦还要沉重。 他怎么可能离开? 怎么舍得离开? 他会看着她的,不是想让她更加难受,而是要告诉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离开,都会一直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即便最终为人所不齿,即便最后或许终究只能这般远远地看着她,默默地守护她。 许昭说的没错,是他无能而不是她绝情。 他怎么舍得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那是他爱入骨髓的姑娘啊。 “长生,我等着你。”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萧惟转身,“谁?” “客官,有位夫人找你。”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萧惟皱眉,旋即猜到了会是谁,顿时冷声道:“让她滚——” “终究相识一场,萧大哥这话未免太伤人心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他虽然已经许久未见永宁侯老夫人也未必认得出她的声音,但绝对不可能是门外这道声音,这是—— 他打开了门,果然是他所猜想的那个人。 卢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荧笑了,披着斗篷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整个人清丽脱俗,比在王家的后院简直判若两人,“多年未见,萧大哥便不请我进去坐坐?” 萧惟是疯了才会请她进去。 “看来萧大哥是不愿意了。”卢荧笑道,“也罢,阿荧在对面的酒楼设了宴席,若是萧大哥赏脸的话,稍后便过来一趟吧。”说完,便福了福,“阿荧相信萧大哥一定会赏脸的,毕竟萧大哥有话要问我不是吗?”便转身离开。 萧惟神色阴沉,他的确有话要问她,至少得弄清楚她是如何找来这里的,王驰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暗地里又有什么阴谋! 她卢荧也不可能只是来找他叙旧! 只是—— “不必了,若是王夫人想说,现在说便是,既然不想说,也无需费心神!” 卢荧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身,仍是笑靥如花,可却让人觉得阴森森的,“萧大哥确定?” “王大人想必不会希望看到王夫人夜里与外男独处一室!”萧惟冷笑,“萧某虽声名狼藉,但也不会无端端地背负污名!”说完,便冷声吩咐那客栈的伙计,“以后闲杂人等不许放进来!”便关门。 “萧惟,她明天就要嫁人了!”卢荧笑容陡然转为狰狞,“嫁给别人!她把你像垃圾一样扔了,就跟当年你抛弃我一样!” “王夫人!”萧惟沉声叱喝,“请自重!” 卢荧笑了,越发的狰狞,“这话你还是跟自己说吧!你也别担心我还做什么,现在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被养在笼子里面的小鸟罢了,人家高兴的时候便逗弄一下,不高兴了便扔到一边喂养着不让死了罢了,你若是要担心不如担心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吧,不知道她将来的日子会不会跟我一个样?啊,怎么会跟我一个样?她是谁?她可是……” “闭嘴!”萧惟喝道,“你若是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最好马上滚!” “我当然不想死在这里了!”卢荧继续笑道,一字一字地喝道:“我可是要好好看着你们将来到底会有什么好下场!” 萧惟脸上阴云密布。 一旁的客栈伙计似乎发现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脸色发青。 “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说!”萧惟阴森森地警告。 “是!是!” “滚——” 伙计滚了,但萧惟的怒火却没消下来。 王驰! 他不信凭卢荧一个人可以知道他来了京城还知道他的落脚之地!甚至可能她出现在这里都是王驰的阴谋! 可他想做什么? 嘲笑他? 还是要对长生不利?! …… 不愿再怎么不愿意,该来的还是来了,跟上一回一样,天还没亮长生便被人叫醒了,虽然她也没睡,而且程序比上次更加的繁琐,在上妆之前沐浴更衣,然后前往太庙辞谢祖先,再回太极殿梳头上妆换嫁衣,一直连轴转,等到了迎娶的吉时,便去正殿辞别裕明帝。 太极殿前殿大殿内,这原本是用来上朝的大殿,便如同当日长生公主及笄之时一般,成了她一个人的主场。 满朝文武赫然在列,宗亲勋贵亦在其中。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帝王威仪,却又笑容和煦。 公主出嫁自然比寻常女子出嫁要来的隆重多,只是将辞别礼弄成这样子的,怕是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比起之前的与众不同可便是小巫见大巫了,便是礼部的人没开口,御史也坐不出,只是弹劾的折子还没送到了裕明帝的跟前便被衡王给截住了,衡王殿下脸色极为阴沉地拿着折子一一找了它们的主人,然后便没事了。 裕明帝显然很高兴,连气色也很好,只是这对于满朝文武来说并不全然都是高兴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做梦都想要从龙之功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的婚礼。 秦阳从昨日开始便待在宫里头没有回去,今天更是一早便盯着所有的一切也盯着所有的人,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这一刻绝对不能出事,他这辈子也没为这个父亲做过什么,这也是他真心要交给他且对他十分重要的事情,他绝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更不会容忍有人来破坏! 作为送嫁的兄长之一,燕王自然也知道秦阳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暗地里还做了许多,即便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一切都表明今日的婚礼有多重要。 只是…… 父皇是真的要将四皇妹嫁给沈文俊吗? 吉时将至。 在礼部礼仪官的高喝之下,新娘盛装之下的长生公主缓步走了进来,艳丽的容貌在那百凤朝凰的大红嫁衣衬托之下多了一抹不怒自威的尊贵,没有新娘子的羞涩也没有即将离开娘家开始新生活的恍然,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前方的宝座,目光深邃而坚定,此时此刻,与其说她是来辞别父亲出嫁的新娘子,不如说她是…… 朝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若那不是嫁衣,若她不是女子,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女更像是来行加冕大礼! 长生在丹陛之下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跪下,她没有笑,无法笑出来,她亦没有哀伤,怕一旦放开了便再也遏制不住,他送她出嫁,她便让他欢欢喜喜的,没有泪水与悲伤地送她出嫁,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 “儿臣拜别父皇。”三拜九叩,大礼。 裕明帝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神色严肃,再也没有方才的和煦,眼中慈爱染了淡淡的哀伤,随即又更加深邃,“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沙哑,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没有依照惯例给出嫁的女儿训诫,直到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压抑到了连礼仪官都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上前提醒了一句陛下,吉时快到了,他方才笑了,笑容如同寻常的父亲一般,慈爱温和,“今日,父皇送你出嫁。” 长生眼眶瞬间一红,泪水疯狂一般地涌上了眼眶,她咬着牙,拼了命地不让泪水落下,不能哭,不能哭啊,她笑着,很努力地笑着,“好。” 裕明帝转过了身,从旁边送嫁嬷嬷手中捧着的喜盘里面拿起了那大红色绣金凤盖头,敛去了笑容,神色肃穆,双手拿着那大红的盖头慢慢地盖到了长生头上,庄重的仿若是在为她带上冠冕,“父皇送你出嫁。” 同样的一句话,比方才少了慈爱,多了庄严与决绝。 长生眼前只剩下了一片大红色,红的刺疼了她的眼睛,随后耳边便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只剩下礼部礼仪官的高喝。 “吉时到,请公主出门!” 秦靖走到了新娘子的跟前,再送嫁嬷嬷的搀扶之下将新娘子给背到了背上,这是寻常人家嫁女儿的礼仪,由兄长背着出门。 礼乐起。 “燕王殿下送公主出门——”在礼仪官的唱喝之下,秦靖背着新娘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大殿,步履沉稳,坚定。 秦阳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过分的裕明帝,心里咯噔了一下,上前低声:“父皇……” “去吧。”裕明帝没有看他,目光仍是追随者前往的红色身影。 秦阳握紧了拳头,“父皇放心。”便大步往前,追着秦靖而去。 “请公主上凤銮!” …… “公主启程!” 在礼乐与几乎要将这皇宫给炸开了一般的鞭炮声下,长生公主凤銮启程了,往另一段新的人生驶去。   ☆、448 出嫁(八) 鞭炮声消尽,礼乐生远去。 裕明帝闭上了眼睛。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宗亲勋贵也都跟着凤銮而去,他们来这里不仅仅是来见证长生公主拜别皇帝的,更是要为她送嫁。 皇帝下旨,满朝文武、宗亲勋贵,为长生公主送嫁。 既然已经有了那般多的不合规矩与震惊,谁也没再这时候跟皇帝对着干,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很诡异,看起来该是高兴,可又让人觉得他是难过的,这让这些虽然嫁过女儿但是并没有真正体会过自家女儿被臭小子抢了的复杂心情,也便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 “陛下?!”突然间,崔公公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片死寂,他连忙上前扶着裕明帝,脸色煞白地看着他又呕出了一口血,他的身子在痉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仿佛前一刻那威严精神的皇帝只是幻觉一般,“来……” “闭嘴——”裕明帝一手扣着他的手,阴森喝止,“闭嘴!” 崔公公浑身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来吧。”荣贵妃来了这大殿,但是并未出现,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大殿上受长生的拜别之礼,那是嫡妻的权利,即便长生并不是许皇后的女儿,但是她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女儿,是他跟许皇后的女儿,还有便是他多多少少都还是将无法弥补已经消失了的原主的愧疚,放在了长生身上,所以,她没有出现,只是她不放心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之所以这般精神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是因为他的病情大好了,可是她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她很清楚!“臣妾抚陛下回去休息吧。” 裕明帝整个人都瘫在了她的身上。 荣贵妃没有吃力地便能够稳稳的扶着他,不是因为她力大无穷,而是因为……这威严的龙袍之下的身躯早已枯槁了,“凤銮会在京城绕行一圈,大约也得走上大半日了……” “拜堂吉时定在了何时了?”裕明帝靠在她的身上,轻声问道。 荣贵妃笑着,眼眶湿润,“陛下忘了?定在了酉时呢。” “谁定的时辰?”裕明帝呵呵一笑,没有睁开眼睛,似乎连这力气也没有了,“让那丫头在凤銮上呆上大半天的,有的她受了。” “礼部定的呗。”荣贵妃继续笑道:“以那孩子的性情怕是会真的记恨了,陛下可要当心她三朝回门会找您算账。” “好啊。”裕明帝笑道,“朕等着……”他的声音见见虚弱,“等着……” 荣贵妃将人抱的紧紧的,“快……” 崔公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叫人来,不过因为先前被裕明帝那般一喝也没有大声嚷嚷了,太医早已经守候在旁了,众人合力将皇帝送回了帝寝殿。 荣贵妃握紧了拳头止住了身子的颤抖,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不惜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让陛下撑过到长生公主三朝回门!” 一众太医面色惨白。 “若是不行,你们便也别离开了!”荣贵妃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生平第一次以后妃的身份说出了如此狠绝之言。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 …… 公主出嫁花轿绕行京城一圈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情,便是之前三位“不值钱”的公主也是走了这个流程,不过长生公主也还是不一样的,她去的不是驸马的府邸,她的最终的目的地是公主府,所有的宾客包括驸马他都在公主府中等候!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这新郎不去新娘家迎娶是对新娘极大的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羞辱,这一次,长生公主的准驸马沈文俊沈大人也没有去皇宫迎接,可谁能说这是对长生公主的羞辱?不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便不是,谁能说出这般排场出嫁的长生公主被驸马羞辱了? 只有她羞辱别人的份! 也的确是! 从凤銮出了皇宫门口,准驸马沈大人甚至包括他的母亲都在公主府大门等候着,还有一众他们沈家的亲友,便像是恭候主子归来一般。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即便陪着他们等待的还有新娘家的亲戚,包括三位公主、其他的宗亲勋贵,还有在皇宫送嫁出来的文武百官。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公主府门前的大街都给挤满了。 这般多人陪着等,谁能说他沈文俊是在受了屈辱? 可是,他就是受了屈辱,极大的屈辱,这算什么迎娶?他哪里迎了?又是哪里娶了?!他分明是跟个奴才一般在这里等候主子的驾临! 不! 对于她长生公主来说,他本来就是奴才! 原本就是奴才! 沈文俊知道自己不该将内心的情绪泄露出来,可是开始他能忍,他自己在这里等着他能忍,可是他的母亲……为他供书教学熬了大半辈子的母亲,今日原本是最开心最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要在这里等着,便是累了也得忍着,连他让人搬来椅子坐着等也不行,说这是对长生公主的不敬! 不敬—— 他的母亲是她的婆婆,需要什么敬?! 大周的公主不是也要三从四德甚至比寻常妇人都要恪守妇道吗?! 她长生公主凭什么例外?! 还有那些人越来越放肆的窃窃私语,说什么?!说他这是迎了一个祖宗回来,说他往后的怕是只能被妻子骑在头上,还有说他沈文俊鱼跃龙门,从此一飞冲天,说他沈家从今往后便改换门庭,赫赫的成了京城大户,说他沈家的子孙往后便有了皇室血脉,是皇家的人! 岂有此理—— 沈文俊哪里还能维持的住? 便是做戏他也不想! 他恨自己为什么还有理智,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破光子破摔,那水性杨花的女人谁爱娶谁娶去!他沈文俊凭什么把这样一个烂货给娶回家?凭什么?! 可是不行—— 他不能做! 不能不顾一切揭穿那个贱人放荡的真面目! 这便是权势吗? 有权有势便可以随意折辱别人?! 他无权无势,不,是权势不够,便活该在这里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除了这些大人物十分无奈地奉旨在这里观礼之外,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这般大的场面估计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比起这些大人物的憋屈,百姓们更多的是兴奋,更不要说长生公主府的下人们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喜饼,听说等公主的花轿到了的时候,还有喜钱撒了,别说跟这般多他们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的大人物站在一起与有荣焉根本不知道累是怎么回事,就是冲着那喜钱,他们也要坚持等到底! 哦,对了,还能看到传说已久的长生公主呢! 听说长生公主美若天仙! 是吗是吗? 当然了,那是陛下唯一的嫡出公主啊! 啊啊啊,要一定要好好看看! 这驸马爷还真的是好福气啊! 我怎么就没这般好的福气? 去去去!就你那熊样!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窃窃私语,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不过他们关注的简单多了罢了,大人物们除了憋屈之外也还得深思皇帝陛下这般大的阵仗到底是要做什么?因为宠爱长生公主所以才如此近乎荒唐地隆重将她嫁出去?若是真的如此,除非他是真的病糊涂了,这般大的阵仗长生公主的确是很风光了,便是皇帝登基怕也没有她今日这般风光,但是以后呢?公主便是再尊贵可嫁了人也总还是要在夫家的人往来生下来的孩子也总是沈家的子孙,现在这阵势自己是风光了,可沈家的人会如何想?不说其他人,沈老夫人一个当婆婆的站在这里等,沈文俊也总是读书人,陛下这般嫁长生公主是让她一时风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就算长生公主不跟沈家的人往来,生下来孩子也有皇家照顾不在乎沈家宗族的资源与支持,可总不能连夫妻之情也不要吧?一个女人就算再本事也总不可能连自己的丈夫都可以漠不关心不在乎!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被丈夫珍视捧在手心里的?! 难道陛下不想长生公主跟驸马琴瑟和谐吗?! 病糊涂了啊! 可若不是呢? 即便能够想到这般深人不多,但还是有,想的背脊发凉。 陛下……陛下即便不是病糊涂了,也是病疯了啊! 钱阁老也在大人物之列,连他都来了,其他人更是不敢不来了,只是比起那些想的背脊发凉的人来说,他还是比较镇定,因为他相信皇帝即便病的再糊涂也不会将大周江山至于险境,如今的状况之下,即便他心里仍旧是放不下要将皇位传给长生公主的念头也很清楚若是真的这般做了必定会天下大乱,此时此刻的长生公主也稳不住局面,即便她再聪慧再本事,可在朝堂,她声名狼藉,没有任何的派别没有任何的支持,她不可能单单凭着许昭跟他所掌控的京畿大营便能够坐稳皇位!所以,虽然他不认为皇帝是病糊涂了,但相信今日的风光出嫁绝对不会是为了断了长生公主与驸马夫妻情分,断绝长生公主的后顾之忧,可究竟是为什么,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送亲的队伍快到了!快到了!” 前方传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 众人的窃窃私语听了下来了。 许昭走到了众人之前,一身铠甲目光如炬地盯着对面围观的百姓,他来这里主要的目的还不是观礼,而是来防止有人闹事,维持治安的,毕竟这般多大人物在这里,不过此时他最担心的还不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刺客来,而是隐在了人群之中的那个人! 萧惟! 就算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可真的看到了,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这小子会做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阿熹嫁给别人? 还是不顾一切地抢亲? 该不会真的来抢亲的吧? 萧惟一身寻常的衣服站在人群之中并不算显眼,至于他的张祸害人的脸,此时因为连日来的不得安眠还有长了满脸的胡渣,也没有什么好让人惊艳注意的。 他就站在那里,脸色平静,目光平静,若不是那双眼睛深邃的跟无底洞一般,谁也不会觉得他跟一个看热闹的人有什么不同。 哦,还有就是他没有笑也没有好奇,可在这兴奋激动的人群也被忽略了。 他会做什么? 许昭握紧了拳头,心里既担心他会闹事又恼火他的无动于衷! 皇帝,他真的是害人不浅! 喜乐,越来越近了,锣鼓喧嚣,内务府的人也已经开始将红色喜庆的鞭炮在门口铺开了,一应迎接新娘子的准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 日落西山,这并不是一个好词,但古礼当中,黄昏成亲才是正礼。 凤銮缓缓驶来。 燕王与衡王一身紫色蟒袍,骑着高头大马,一左一右护送着凤銮走来,这原本该是驸马该做的,可现在却成了兄长护送。 这哪里是出嫁啊? 这哪里是送嫁?分明是护送!分明是示威! 沈文俊握着的拳头指甲渗入了掌心的肉里,却丝毫没有察觉,今日这番奇耻大辱,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受的! “俊儿,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母子连心,沈老夫人如何不知道此时儿子的心情?更何况现在他的脸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俊儿,先拜堂,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稍后再说……” 那是公主啊。 这是赐婚! 今日的婚礼绝对不能出差错,便是出差错也绝对不能因为俊儿,不能因为沈家! 她知道儿子心里苦,可是没有法子,没有法子啊! “俊儿,以后会好的!” 沈文俊合了合眼睛,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压下了心中的暴怒,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胡来,更不忍看母亲痛心,“母亲放心,孩儿没事。” “俊儿……” “今日孩儿大喜,母亲该高兴才是!” 沈老夫人几乎想要冲出去告诉所有人他们沈家不娶了,她儿子不娶了,他们娶不起这样尊贵的公主! “母亲说得对,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今日所受的耻辱来日他必定会如数,不,十倍百倍奉还! 萧惟一直垂着的目光终于抬起来了,与所有人一样看向了前方走来的送亲队伍,看着那象征尊贵与权势的凤銮,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幕,如今,终于成了现实,只是她要嫁的却是别人。 别人—— “长生……”   ☆、449 出嫁(九) 被披上了大红绸缎的凤銮缓缓驶来,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了,便像是那到来的不是什么新娘子的花轿,而是—— 不知道是开始的,只是在第一个人跪下来了之后,其余的百姓也纷纷跪了下来,像是敬畏于那到来的人,不敢站着甚至不敢抬头去直视。 或许是凤銮太过威严,又或许走在前头的燕王与衡王神色太过严肃了吧,这哪里是出嫁?简直是皇帝出巡! 不是吗?! 百官相迎,两位王爷打头阵,还有后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不正像是皇帝出巡吗?! 可她明明是出嫁啊! 许昭心里沉了沉,皇帝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阿熹难道还不够扎眼吗? 他这是要送她出嫁还是要送她上绝路?! “快,放鞭炮!”许昭只能尽可能地化解眼前的诡异,阿熹这是出嫁,出嫁!他必须提醒所有人这是一场婚礼! 萧惟没想过跪着,也没有旁人的震撼,他眼里只有那走来的凤銮,心里只有里面的人,她就在那里,就在他的眼前,就在离很近很近的地方,甚至他现在跑过去便可以见到她,甚至可以如平日一般抱着她,吻她! 可是他没有,他不能。 他如今似乎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被身边的人推攘着,一并跪下。 长生! 长生!长生! 他脑子里,心里,甚至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着她的名字! 她是他的啊! 是他的啊! 可是…… 他不能上前,不能阻止! 那一夜,她哭着求他,她哭着说她不能走不能……她说她不想让他走的不安心,她要送他走,用他想要的方式…… 她求了他。 那般哭着求他。 他怎么可以……怎么忍心…… 长生…… 萧惟抬起了头,泛着血丝的眼眶蒙上了一层水雾,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不是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从一开始他便只是抱着要默默地保护她的念头而已,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能够得到任何的回应不是吗? 她已经爱他了。 如今不过是为了让那同样爱她,疼她,给予她性命的父亲安心地离开罢了。 他有什么不能接受? 他甚至曾经愿意如那个男人一般永远躲在大雍女帝身后一般,永远地站在她的身后,不奢求任何的名分,甚至可以不要她的回报,如今,他已然得到了她的心了! 她不过是走了这一个过场,她还能真的给那个男人当名副其实的妻子吗?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萧惟笑了,这不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吗? 她说不想让他看着,是怕他伤心,她甚至愿意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煎熬,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泥? 他等了十年了,还怕这几日吗? 即便她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别人妻子的身份那又如何? 她是他的! 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 长生,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不管你经历着什么,我便是不能名正言顺地陪着你一同承受,但我永远都在这里,在你一睁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我就在这里。 我不怪你,我不生气。 我只是心疼,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别怕,我就在这里。 不要难过,我就在这里。 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起,惊散了震撼,喜乐更是喧天,内务府的人已经开始向人群撒喜钱,而跪了一地的百姓也开始回过神来了,开始欢欢喜喜地借着喜钱,热热闹闹,喜喜庆庆,这才是婚礼该有的样子! 许昭松了口气,目光扫向了人群中的萧惟,在众人纷纷借着喜钱之中,他一动不动的,目光定在了凤銮之上,那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要真的上前抢亲的样子,只是却看得他一阵心酸,这臭小子……阿熹的眼光看来是真的不错! “许将军可是担心有人会闹事?”不知何时,王驰走了过来,笑着道。 许昭顿时收回了目光,目光审视地看向他,阿熹虽然没有具体说过,但是之前她是跟眼前这人有过往来的,而从状元郎爬到了尚书之位,即便他是王家的少主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这速度也是前无古人! 现在,他说这话是为何? 他来这里的任务,所有人都知道。 难道…… 许昭眯起了眼睛,“王大人放心,陛下派本统领来便是为了确保今日的婚礼顺利,谁若是敢在婚礼上闹事,本统领决不轻饶!” “这便好。”王驰笑道,目光看向了眼前欢喜接着喜钱的百姓,“今天还真是热闹。” 许昭没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来,暂且按下了心思,继续自己的任务,朝臣们显然也被眼前的欢乐气氛感染了,都面露笑容,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再寻思方才的场面就成了,至于…… 他看向了新郎,眼眸顿时阴沉了起来。 即便眼下的状况对他沈文俊乃至对整个沈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他娶的不是寻常的女子,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这等尊贵的身份他想娶岂能还如寻常男人一般趾高气昂?!他还当阿熹是大周其他的不值钱的公主?! 即便他是皇帝摆出来折腾阿熹的,可能有这个机会也是他沈文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是他们沈家祖坟冒了青烟! 这脸色摆给谁看?! 岂有此理! 王驰也是笑着,不过笑不达眼底,卢荧去客栈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她自取其辱他也没有必要去阻止,不过萧惟的反应的确是出乎他的预料。 作为一个男人,居然能够忍到了这个地步! 他王焕之佩服!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道理所有人都不能十全十美,她秦长生可以! 鞭炮燃尽了,喜钱也派的差不多了,礼仪官开始唱喝,新郎官要上前接新娘了,可正常来说新郎官是要踢轿门还有或者射轿门的,但那不仅仅是花轿,还是凤銮,除了当年皇帝谁敢对凤銮射箭?不要命了吗? 那怎么办? “请驸马上前恭迎公主下銮。” 礼仪官是这般唱喝的。 沈文俊低下了头,将尊严踩在了自己的脚底,然后缓步上前,可即便他将自己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也似乎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尤其是那些兴奋地想要快些看到长生公主真容的百姓们。 “快看,公主要出来了!” “是啊是啊!” “新娘子!” “公主殿下!” 喧哗声再次响起,是兴奋是喜庆的。 朝臣们稳如泰山,万事都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再说! 许昭忧虑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萧惟,却无意中发现仍骑在了马背上的衡王也似乎发现了他,正目光晦涩地看着他。 是担心他闹事? 还是…… 他想起了之前秦阳说过的话。 他说,阿熹会如愿以偿的! 难道…… 沈文俊一步一步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终于,走到了凤銮之下了,躬身,作揖,“臣沈文俊恭迎公主下銮!” 是臣,而不是丈夫。 不过也没错啊,现在还没拜堂了,自称臣没错,叫公主更是没错啊? 百姓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朝臣们倒是不少可怜起了这憋屈的沈驸马,想想之前几个驸马迎娶公主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何等的风光?虽说结局都很惨,但到底是曾经风光过!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着沈驸马便是受了今日的这憋屈,将来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或许皇帝驾崩了,日子会好过一些,毕竟如今能够继承皇位的两个人王爷都跟这长生公主有些嫌隙。 忍着吧。 或许这也是沈文俊能够忍下来的最大动力。 裕明帝总不能一直活着一直护着她,她长生公主也不会永远这般嚣张! 所以,没有什么不可以忍的! 跪坐在了凤銮边的两个喜嬷嬷笑着掀起了帘子,露出了里面端坐着的长生公主,“驸马爷请公主下銮啦!” 喜嬷嬷笑呵呵地喊着。 “哇!公主殿下!” “是啊是啊,我看到长生公主了!” “啊啊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便是新娘子盖着大红盖头,全身上下唯有那交叠在膝上的双手露出出来之外都被那嫁衣裹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出来,也足以让百姓们欣喜尖叫。 萧惟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一直知道她穿嫁衣很美,如今果真是很美,他并未有里面的人不是她,她或许最后还是放弃了的念头。 她那般的性子既然开口伤了他,哪里会当逃兵? 只是她真的很美很美…… 萧惟握了一下拳头,没事的,她还是他的,还是她的,或许……或许终有一日,她也会为自己披上嫁衣,如今日这般美。 正如自己当年没想过能够得到她的心一般。 长生…… “请公主下銮!”喜嬷嬷再次喊道。 可銮中的新娘子却仍是一动不动。 不过喜嬷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正如寻常人家百姓嫁女儿新郎迎亲的时候会被设三关四关一般,公主在出嫁的时候没为难驸马,现在刁难刁难,不,矜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谁? 是长生公主啊! “请驸马爷再请公主下銮!”礼仪官理所当然地喜庆喊道。 沈文俊咬着牙,低头作揖,“臣沈文俊请公主下銮!” 沈老夫人捂着嘴,哭了出来了。 没事没事,老夫人喜极而泣嘛! 三催四请。 沈文俊眼下便是这般。 请的喜嬷嬷最后都有些着急了,大家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銮中的新娘子才动了,喜嬷嬷顿时松了口气,赶紧伸手要把新娘子给搀扶出来,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一道尖厉的叫声响起。 “表哥救我——” 众人一愣。 沈文俊猛然抬头。 与此同时,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已的女子冲了过来,直直地冲向了新郎官,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快的便是有人想拦也拦不住。 沈文俊震惊不已。 那女子扑倒了他的怀中,然后,死死地抱着他。 众人错愕了,震惊了。 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 “表……表妹?”沈文俊愣怔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表妹? 什么表妹? “表哥,你救救我,你要救救我……”那女子抬起头来了,虽然脸色难看的厉害,整个人也憔悴的厉害,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她是谁,就是沈文俊所想的那个人,就是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她还没死,她还活着!还活着!像是绝望之中看到了曙光一般,他的手抬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她的双臂,也便是这一个动作,让惊恐万分的女子看到了希望,“表哥,你救救我,长生公主她要杀我,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能死,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简短的话,已然可以让大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是准驸马爷的表妹,而准驸马居然跟这表妹有了苟且,还有了孩子,然后就是长生公主发现了,派人去杀她。 不过估计没杀成,被她给逃了过去,现在还逃到了这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桩丑闻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萱儿?!”沈老夫人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颤抖的厉害,她拉着女子的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问这是怎么回事?问她是不是有了俊儿的孩子?问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都想问,可是都问不出来! “姑母姑母!”女子见到了沈老夫人便像是又见到了一个救星一般,哭着喊着,“姑母,你要救萱儿,萱儿有了表哥的孩子了!姑母,萱儿怀了表哥的孩子,沈家的血脉——”说到了最后,哭喊的声嘶力竭。 现场除了那女子的叫喊,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便是喜乐也停了。 沈文俊看着眼前哭的面色青白的女子,脑子像是被轰炸机轰炸着一般,只剩下一片轰鸣,根本便无法正常思考了。 他以为她死了,带着她的孩子,还有他的尊严,一起死了。 可是现在她活着! 她还活着! 就像是老天爷也瞧不过眼一般,让她活着! 反倒是沈老夫人先回过神来了,面色发白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苍老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萱儿……萱儿……不要胡说……不要……” 不能胡说!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啊! 更不能在这时候在这里说啊! 这是要毁了沈家啊! “姑母,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怀了表哥的孩子,我真的怀了表哥的孩子……”她一边哆嗦着一边喊着。 “萱儿——” “表哥,你不能不管萱儿,萱儿有了你的骨血啊!” “沈文俊,这是怎么回事?!”开口怒问的是燕王,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如今一片阴沉。 衡王的暴脾气自然也不甘落后,“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我们这位沈驸马婚前便背着我们的四皇妹偷吃,还弄出个野种来呗!”说完,便嘲笑地看向銮中已经重新坐定了的新娘子,“喂,臭丫头,你的驸马都还没拜堂了就给你戴了一大顶绿帽子了!”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这衡王殿下…… 燕王拧紧了眉头,也没想到秦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八皇弟,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说!” “还不够清楚吗?”秦阳冷笑,“你问问在场的所有人还有哪里不清楚的?难道让他们在这里案重演一下怎么苟且才算是清楚?!” 燕王眉头皱的更紧,“八皇弟……” “喂,臭丫头!”衡王没理他,继续冲着銮中的新娘子喝道,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亲耳听过衡王殿下叫长生公主臭丫头的,如今这般……便是感情真的十分的糟糕,看来这送嫁也都是被逼的,“这女人说你要杀她,你要杀吗?现在还不迟。” “不!不——”那女子尖叫起来,死死地抱着沈文俊,“表哥,我有了你的孩子的,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衡王脸色阴沉,“叫什么叫?就你会生孩子吗?!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坏了个野种居然还有脸大声嚷嚷的!” 沈文俊面色渐渐扭曲。 “沈大人,这是你最好解释清楚!”燕王还是道。 “解释什么?!”秦阳冷笑,没冲着燕王去,还是冲着新娘子去,“不是我说你,你以前嚣张的本事哪里去了?连杀个给你戴绿帽子的贱人都闹成了这样子,你丢不丢人?!” 銮中的新娘子这次没有无动于衷了,她缓缓抬起了手,慢慢地掀起了头上的大红盖头,露出了一张娇艳夺目的容颜,便是那精美绝伦的头冠也无法夺去她半分艳丽,如所有人心里所想的那般,新娘子很美很美,长生公主很美很美,若是眼下不是面若寒霜,会更美,不过面对眼前这般情况,谁还能笑得出来? 那是长生公主啊! 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在成亲当日有个女子跑出来抱着自己的丈夫说坏了他的孩子,而且还是表妹表哥一家亲的,谁能受的了? 长生的确受不了,不是因为颜面更不是因为她对这驸马有什么爱慕之情,而是因为她牺牲了所有的一切伤了最爱的人拼尽了全力来完成了皇帝的心愿,让他以后能够走的安心,却出了这桩事情—— 她如何能忍! “你说本宫要杀你?” 她的声音很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那女子原本整个人都埋在了沈文俊的怀里的,可是在长生开口了之后,她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抬起了头了,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此时此刻沈文俊抱着她,给了她勇气,更或许,是因为恨意!便是眼前这人,夺了她心爱之人,毁了她所有的一切,甚至最后还要杀她,杀她的孩子,她怎么可以不恨! “好。”长生看着她,如同看着蝼蚁一般,只是与旁的蝼蚁不一样,这一只她要碾碎连骨血都不留,“本宫成全你!” 那女子面色顿时煞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眼睛也瞪大大大的,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杀她,她都已经见到表哥了,还有这般多人在,她居然还敢杀她! “杖杀!”长生娇艳的红唇吐出了两个字。 女子浑身一软。 沈文俊赶紧用力将人扶着,这一扶,便是给了女子力量,她不会死的,表哥不会让她被这恶毒的女人杀了的,她怀着沈家的孩子,她怀着沈家的孩子啊!“表哥,萱儿有了你的孩子了,我怀着沈家的骨血,表哥,是沈家的骨血,你不能让沈家的骨血被这恶毒的女人杀了啊,表哥这是沈家的骨血——” 沈文俊的脸越发的扭曲,抬头看向长生的目光有了清晰的愤怒与憎恨,她要杀了他的骨血,当着他的面! “没听到公主的吩咐吗?!”衡王殿下怒喝道,“还不快把这个贱人抓起来杖毙!” 长生公主方才的话或许是让人太过震惊,也或许也还不够分量,可现在衡王殿下也开口了,哪里还能不动? 不过便是他衡王殿下不开口许昭也不会任由着长生的话落空,现在他不仅想要把那个贱人给杖毙,还想杀了沈文俊这个混账! 便是阿熹也没想嫁他,可他弄出了这一出便是该死,罪该万死! “来人!” 有了许昭一声令下,走出来的便不仅仅是内务府的内侍或者宫里的嬷嬷了,而是禁卫军,对了,今天负责婚礼防卫的虽然是他许昭,但是给他用的不是京畿将士,而是禁卫军。 两个禁卫军上前,将那女子从沈文俊的怀里给拉出来,然后摁在了地上,内务府的人手脚也是很快,拿着手臂粗的木棍上来了。 “不——不——表哥救我——表哥救我——” 沈文俊面色扭曲地愣怔着,额上冒出了青筋。 沈老夫人早已经承受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了,她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娘家侄女被打死,可是她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啊! 俊儿是她的儿子,沈家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禁卫军将人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内务府的内侍举起了木棍便要打下去。 “慢着!”到底还是有人出头了,自然不是看热闹的百姓,而是朝臣,是御史,便是知道皇帝有多紧张这场婚礼,但还是得出头,还是得说话,“启禀公主,此女固然该死,但她腹中怀着孩子,根据大周律例,女子若怀有身孕,便是死刑也得押后待孩子生产之后再执行,公主此举怕是与律法不符,再者,今日乃公主殿下大喜之日,见血到底是不吉利,下官以为不如先将次女押下去,待婚礼之后再行处置?” 等婚礼之后再行处置,那便是沈家内宅的事情了。 “是吗?”长生红唇一勾,露出的笑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可若本宫非得现在便将她杀了呢?” “公主仁厚,沈家到底是公主未来的夫家,这女子身怀沈家血脉,公主此举便是残杀沈家血脉……” “大不敬该如何论处?!”长生厉喝道。 那御史一愣。 “本宫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你让本宫忍了这口气便是如同此人一般折辱本宫!”长生厉声道,“你既然通晓大周律法,便该清楚大不敬该如何论处!” 那御史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公主……” “绑了!”长生没听他说下去。 许昭当即动手,亲自动的手,他今日便是要看看到底还有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阿熹!“还有谁要羞辱公主的?一并说出来一并绑了,免得本统领一个一个的绑!” “许昭你……” “秦长生——”沈文俊心里那最后的一根弦终于断了,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还能忍,将来如何面对世人,如何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萱儿腹中怀着的是我沈家的血脉,即便你身为公主,我也不容你残杀我沈家血脉!”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死寂了。 新郎便是不求饶,可只要他沉默不阻止,今日的婚礼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可现在他这般一说了,不就是要跟长生公主杠下去吗?! “你要如何不容我?”长生冷笑。 沈文俊豁出去了,也便再无忌惮,腰板也比之前挺直了,气势也起来了,哪里还有先前仿佛低人一等的模样?“你还不是我沈家妇!”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可以把人打死,甚至可以连同你们沈家也一并收拾了!”衡王殿下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得,“哦,应该说你还没把她娶进门的话,她更好下手,所以啊,本王劝沈大人最好还是先把婚礼给完成了,到时候她就是你妻子了,就算再尊贵也是你妻子,出嫁从夫啊,不管是三从四德还是大周律法,都可以让你有资格在她面前这般说话,还有你们沈家宗族,不要血脉总要吗?让你们沈氏宗族出面收拾一个歹毒的妇人,就算她在尊贵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总能保住你这血脉的。” 这衡王殿下就这般恨长生公主吗? 沈文俊看向了他。 衡王殿下笑着道,“本王的建议不错吧?”说完,不待沈文俊开口便道:“好了好了,人呢,本王看可以先不打死,再怎么说也是大喜的日子,打死了多晦气,吉时已经到了,再这般闹下去怕是会误了吉时,还是先拜堂先拜堂!”说完,便看向仍是冷着脸的长生,“我说四皇妹你也不要着急,不就是一个孽种吗?你还愁以后收拾不了?还有,女子要贤良要大度,你这样子可就是在丢皇家的脸了人。” 长生看着他,目不转睛,冷着脸面无表情。 “看本王的脑子!”衡王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本王怎么忘了你曾经说过你的驸马这辈子别说别的女人了,就算连只母鸡也不能近身,好吧好吧,父皇护着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拜堂的话,本王怎么回去跟父皇交差?”说完,便又看向沈文俊,“我说沈大人,不过是一个苟且而来的野种,便是你保下来了将来也是为世人不容,还会连累你们沈家的名声,弃了又如何?再说了,这事总该是你的错吧?” 沈文俊没有说话。 衡王继续劝说道:“本王这个皇妹虽然妒忌心强了些,脾气跋扈了些,心性狠毒一些,但到底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你的,你要孩子将来还愁她不能给你生吗?再说了,本王的四皇妹,大周朝的长生公主病难道还比不上你的一个不知廉耻无媒苟合水性杨花的表妹?” “闭嘴!”沈文俊喝道,眼眸猩红了起来。 衡王不高兴了,黑下了脸。 “今日我沈文俊便是死也决不再受这般奇耻大辱!”沈文俊一字一字地喝道,“秦长生,我沈文俊此生宁娶青楼妓也绝不迎你进门!”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沈老夫人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了。 “放肆——”燕王怒喝道。 沈文俊没有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恐惧,整个人都像是开挂了一般,不过被逼到了这一地步,哪里还能正常?“放肆?燕王殿下,沈文俊若是放肆,便不会到了今日才说出这话!”他凄厉地笑着,目光狰狞,“长生公主,沈某的表妹再不堪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沈文俊——”燕王勃然大怒。 衡王却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还很兴奋,“这般说你是不娶了?” “是!” “这可是抗旨!” “那又如何?” 衡王笑道:“没想到沈大人还是条汉子,好!既然沈大人这般重视子嗣跟这位表妹如此情深,那本王便成全你了!” “八皇弟……” “怎么?”衡王看向了他,“七皇兄难道还想要继续这场婚礼?人家都说宁愿娶青楼妓女也不愿意娶咱们这位四皇妹了,你还逼着不是让我们整个皇家自取其辱吗?又或者七皇兄你恨四皇妹恨到了想要她一辈子在沈家受苦?虽说我也跟她有仇,但毕竟是亲兄妹,也不至于这般狠毒,还有,她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皇妹,她要是跟前头几个皇姐一般在夫家受尽屈辱,你觉得我们脸上会有光吗?!” 燕王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不过……”衡王殿下又转了语气,“七皇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场婚礼筹备了这般长时间,劳民又伤财的,这要是不成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再说了,父皇还等着我回去禀报他四皇妹终于嫁出去了!” 燕王还是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另一个人也一样。 长生公主。 “四皇妹你看这样办好不好?”衡王看向她继续道:“这沈家竟然连一个奸生子都如此宝贝,门槛太高了,我们便不往里面爬了,皇兄重新给你找一个好不好?”   ☆、450 出嫁(十) 从衡王殿下开口责问沈文俊开始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针对长生公主的,他就是在落井下石,逮到了机会便不肯放弃地对付长生公主,但后来还是站在了长生公主这一边的,至少没有硬要长生公主嫁入沈家被沈家羞辱,至于他最后说的那句重新给她找一个的话,大家也以为他只不过是开个冷玩笑罢了。 但是—— “找谁好了?”衡王殿下却是一脸认真,目光扫向了众人,“本王这个四皇妹虽然跋扈狠毒,跟贤良淑德拉不上半点关系,谁娶了她后半辈子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不过怎么说也是公主,还是眼下大周朝唯一的嫡出公主,不说模样长得不错,这嫁妆更是丰厚,娶回去也还是有好处的。” 他说完,便抬起了手,在人群当中斟酌了一会,然后指向了朝臣队列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臣,年岁不算大,但比起沈文俊的青年才俊来说,仍旧是有些大了,至少已经而立了。 “这位大人,你来娶了,怎么样?” 此话一出,现场再一次死寂了。 这衡王殿下…… 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就算是长生公主今天嫁不进沈家,但也还没沦落到要当街招婿的地步,再说了,长生公主可是陛下的心尖尖,陛下会允许衡王殿下这般胡闹? 不说这当街招婿极为的荒谬,即便衡王殿下真的有这个独断专行的权力,那被指着的人也不敢娶,更何况人家早已经有了妻室了。 那人脸色泛青,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但都被点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拱手行礼:“启禀衡王殿下,下官早已娶妻。” 不过就算他没娶亲也绝不会上赶着娶长生公主。 今日的事情沈翰林虽然有错,但这般娶妻的场面,对男人的尊严来说亦是极大的耻辱,若是皇帝现在安康没事,或许还能为了将来的前程而忍耐,可现在皇帝分明是要在驾崩之前将他的心尖尖给安排好的,两位继承人也都跟长生公主有嫌隙,这时候娶了这位祖宗,将来非但得不到好处还可能被连累。 谁会这般笨? 他十分庆幸自己比长生公主年长了一轮且早已娶妻而且老婆活的好好的。 “这样啊。”衡王似乎觉得很可惜,不过也没泄气,继续摸着下巴在人群当中指着,不过一连换了好几个人,不是已经定亲便是已经娶妻,就算那般好运气指到了一个刚好死了老婆的,都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一番夫妻情深,要为亡妻守孝三年! 堂堂长生公主,竟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嫌弃。 沈文俊笑了,笑的狰狞而痛快,便是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前程甚至还会连累沈家,但是,看着长生被如此羞辱,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便是辱人者必被辱之吧! 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神色凝重,既没有长生公主被衡王殿下羞辱而觉得痛快,也没有为长生公主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其余的,尤其是那些担心长生公主会祸害朝纲的便是一脸的兴奋,那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长生公主总算是受到教训了,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唯我独尊为所欲为?她该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往后好安分守己了! 王焕之王尚书不在大人物之列也不在兴奋之列,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有一个想法在渐渐的成型也渐渐地刮起了狂风暴雨。 皇帝是病重,只是,他已经到了丧失控制能力让自己的心尖儿被人如此羞辱的地步吗? 还有,衡王便真的恨长生公主恨到了恨不得把她羞辱至死的地步吗? 还有许昭…… 他容忍衡王如此羞辱他的宝贝表妹?! 许昭自然不能容忍,便在秦阳开始指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他便勃然大怒想要上前将他拉下马来狠揍一顿,可便是在这一刻,秦阳看了他一眼,便只是一眼,他顿住了。 他说过,阿熹会如愿以偿。 让阿熹成亲是皇帝最后的心愿,秦阳对皇帝是真的伤心,如何会连他最后的心愿都不愿意完成? 更不要说秦阳多多少少还是对阿熹有些兄妹之情的! 他这般做…… 许昭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脸色难看之极的萧惟,心跳猛然剧烈起来,难道…… 萧惟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他爱进了骨子里的人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不过不是他不想动或者不敢动,而是因为有人在他要冲出去的那一刻拉住了他,便在沈文俊说出那句宁娶青楼女也不娶长生公主的时候他便抑制不住愤怒要冲出去,甚至没有去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满脑子要把这折辱长生的人给宰了,只是就在这一刻,身后伸来了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愤怒地转身,却见那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青龙。 他惊愕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挥开了他,即便他是他的师父,可在对待长生一事上他们并不是一直都站在同一边。 现在他阻止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为了护着长生。 若是凌光,怕早就冲出去宰了那沈文俊了! 可就在他甩开了他便要冲出去的时候,身子一麻,整个人都动不来了,甚至连说话也说不出来,他愤怒之极,可是除了继续眼睁睁地看着长生被羞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整个身子能都的似乎只有眼珠子,他只能看着她,便这般看着她。 她已然低下了头,双手放在了双腿上,便是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双手,他却还是知道她此时此刻定然是握紧了拳头,开始她浑身僵硬不动,后来,便是轻轻地颤抖,便是很轻微,可他还是看到了。 他的长生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何曾受过!? 萧惟顿觉痛不欲生。 长生! 长生! 长生—— …… 长生知道他在,一直都知道,在凤銮还没到这里的时候她便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坐在銮中,隔着大红的盖头,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她。 她的目光没有去找寻他,不敢也不能,她怕自己若是看到了他,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煎熬会忍不住退缩,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开,更怕看到了恨意。 所以她只能压抑着自己,更恨不得将那冒出来的女人千刀万剐了! 但是现在…… 长生一直低着头,却不再是因为不敢去面对萧惟更不是因为受了羞辱而抬不起头来,而是因为…… 因为—— 悲痛欲绝。 …… 秦阳继续在那里胡乱指着,辞谢声不断,一直没成功的衡王殿下开始将目标转向了老百姓这一边了。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就算被指中了动心了但也没这个胆子,当然了,他们也没有那般多的才识可以慷慨激昂地说明自己为何不答应,而是直接跪下来了求饶,求王爷饶命,就算长生公主现在不说话了,像是被欺负的都不敢说话了,但是她长生公主,若是应了便是跟衡王一起欺负她,就算她不把他们怎么样皇帝陛下会放过他们?皇帝陛下虽然病了可还是皇帝陛下,或许不能把衡王殿下怎么办,但是要收拾他们这些个小老百姓是轻而易举的,甚至可能因为他们在这里便被认为是跟衡王狼狈为奸而收拾他们,更别要说敢应衡王殿下了! 慢慢的,原本兴奋后来同情长生公主的老百姓们开始转为了惶恐了,该不会热闹看了还得把小命给丢了吧? 大家想逃了,可每一个敢动的,生怕成为那个先掉脑袋的。 “怎么?连你也不想娶长生公主吗?”衡王殿下不厌其烦,甚至和颜悦色极为的温和,一副在哄骗小孩子的模样,非得要哄来一个倒霉蛋娶了长生公主一般,“长生公主长得不好看?嫁妆不够丰厚吗?” “王爷饶命……”谁敢应?都已经跪了一堆了。 衡王殿下分明是在折辱长生公主,不年纪大的不找,不长得十分抱歉的人不指,便是有时候失误指了一个还算的上不错的,却板着一副冷脸问人家敢不敢娶,明显要弥补失误一般。 谁敢应? 谁敢娶? 而长生公主呢? 一直低着头,也没有了先前要把那女子给杖毙了的气势了,跟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低着头不敢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便是她低着头,大家也还是可以看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苍白苍白的,好不可怜。 “也就是说本王的四皇妹没有人敢娶了?”衡王殿下笑眯眯地看向銮中的长生公主,“四皇妹,看来你的人缘真的糟糕透了,这要是今天嫁不出去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呢?” “八皇弟!”燕王殿下终于看不下去了,沉着脸喝道,他不是一直纵容着秦阳胡闹,事实上在秦阳荒唐地指人开始他便已经想要阻止,只是许昭没有动,长生也没有动! 许昭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为了四皇妹可以谋逆的人,他怎么会允许有人这般公然地羞辱四皇妹? 还有四皇妹…… 会是那因为父皇病重便不敢忍气吞声甘受这般屈辱的人吗? 都不是! 那秦阳此举便是另有目的。 而父皇让他一并来送嫁,或许也另有目的。 只是是什么? 秦靖还没有想明白,但是秦阳这般胡闹下去只会让场面更加的难看,他亦忍不住继续沉默。 所以,他开口了。 秦阳似乎就在等他开口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他,“七皇兄也着急了吧?那不如你来指一个?本王的眼光看来真的不是很好,找了这般多也没找对!” 秦靖眸子一睁。 秦阳没与他对视,目光转向了前边已经跪了好些人的一群老百姓,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他这般一看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在却让秦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父皇…… 他的眼睛干涩了起来,看着人群之中僵硬地站着的男人,如何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难不成七皇兄也认为我们的四皇妹,父皇捧在手心里宠了十七年的长生公主,大周眼下唯一的嫡出公主居然没人要?”秦阳继续道,仍是笑眯眯的,任谁看了听了都认为他这是在羞辱长生公主。 只是秦靖不是谁。 他已然明白了一切,所以,他抬起了手,面无表情地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声音冷漠地开口问道:“你可愿意娶长生公主?” 对于燕王居然也掺和进来了,众人有些意外不过想着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长生公主可是在宫宴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折辱过燕王的,现在燕王与衡王狼狈为奸,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长生公主这下子是倒霉了。 沈文俊心里畅快不已,甚至觉得便是毁了自己的一切前程也是值得了,今日他不好过,她秦长生也不是也别想好过! 她甚至比他还要难堪! 他得罪的不过是一个即将要死的皇帝跟一个已经失去了靠山要蹦跶也蹦跶不起来还仇人满天下的失宠公主,他还有希望,只要皇帝不杀他,将来不管是谁登基,基于他今日算是帮他一并报了仇的份上都不会为难他,只要他筹谋得当甚至可以重新开始! 沈文俊心定了,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倒要看看今日她秦长生如何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几乎没有人觉得燕王所指的那个人会答应。 而在这类人之外的便是明白眼前这场戏的真正目的! 那被指着的人…… 他僵硬地迈开了脚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然后,跟所有人一般跪了下来,不同的是他的动作极为的僵硬,看起来像是被吓的浑身很难动弹一般,他跪了下来,可是所说的却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求饶的话。 而是…… “末将愿意。”一字一顿,像是说的极为的艰难。 他愿意。 他愿意? 愿意?! 众人错了。 唯有那般几个人有不一样的神色。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人,他低着头,不过刚刚看了一下,有些憔悴的脸,半张脸都长了胡渣子,长得倒是挺拔,但过于消瘦,但整体来说比之前衡王所指的那些还是要好的多,可见燕王殿下还是留了情的。 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呢? 他愿意? 不是这个! 末将? 他不是庶民?不是白身? 是军中的人?   ☆、451 悲喜(一) 萧惟缓缓抬起头,动作仍旧是僵硬,脸上仍是没有表情,他没有看向燕王,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銮中的长生。 长生亦抬起了头,同样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泪水。 萧惟心中钝痛。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正如他亦做梦也没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般,他震惊,震惊到了便是连失而复得的狂喜也生不出来,而她……怕是比他更甚! 长生公主哭了。 为什么哭? 终于有人愿意娶她了,喜极而泣? 看着那张面无表情且有些惨白的脸,怎么也不像是喜极而泣。 可怜啊。 “看来还是七皇兄眼光好,这一指便指出了四皇妹的真命天子了!”衡王殿下很高兴,像是终于解决了一桩大心事一般,“好了好了,看来今天我们是不用抬着新娘子回去,也不用被父皇责骂了!” 这话说的。 燕王没理他,甚至没看他一眼,继续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人,神色冷漠地问道:“你是军中的人?是谁的麾下?” “你管他是谁麾下了,只要他肯……”衡王这话没说完便自个儿停了下来了,“看起来还真的有些眼熟?本王以前见过你?” 萧惟不得不将目光从长生身上移开,转向了眼前的两位王爷,不过他也没机会回答这话。 衡王殿下似乎对眼前这敢娶长生公主的人究竟是谁并不感兴趣,说了那话之后便自个儿又道:“管他了,现在吉时都快要过去了,先拜堂了之后再说!” 燕王沉默,也算是默许。 衡王殿下显然也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做好了决定便开始执行了,“来人,快送未来的驸马爷去更衣,快点,可别误了吉时了!” 现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了。 不安静还能如何? 衡王殿下自个儿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了,可这事真的可以这般办吗?下边的人仍是惶恐啊,那可是长生公主,就算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可也还是长生公主,而且皇帝也还没死呢! “还不快去?!” “王爷,这……” “误了吉时本王宰了你!” “我去。”这时候许大统领站出来了,大步走到了萧惟面前,不由分说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你随我来!” 那样子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许大统领这个表哥也担心长生公主今日嫁不出去? 不过比起嫁给平常老百姓,现在燕王给指了一个军中的,虽说是粗人,但也算是有一官半职的,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要是得选择,许大统领自然是愿意选择这个! 都是军中的,往后他再多加照料,也不是没有提升的余地,再说了这人瞧那样子虽然邋遢了一些但也还算是长得周正的。 “还不快去?!”衡王殿下也生气了,对着内务府的人怒喝道,“耽误了吉时本王宰了你们!” “……是!” 有了人打头阵了,奴才们自然也便听令了。 许昭拉着萧惟走进了大门,也没忘记有些人不该再呆在这里,“来人,将沈家的人给我赶走!” “别啊!”衡王殿下道:“虽然夫妻做不成但毕竟是差点成了亲的,沈大人便留下来观礼好了,免得还真的以为我们家的四皇妹他不娶了便真的嫁不出去了!” 这话怎么让人听得阴森森的? 许昭扫了一眼秦阳,也没管这事,拉着萧惟继续往里面走。 燕王沉声道:“来人,送沈大人离开!” 秦阳一道冷光剐了过去。 秦靖看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秦阳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秦靖只当没看见,转向了沈文俊,“沈大人,令堂晕厥多时,你该离开了。” 沈文俊青白着脸,“今日之事沈文俊会亲自向陛下请罪!”说完,便拱了拱手,然后带着晕厥了过去的沈老夫人离开。 那表妹自然是紧跟着走了。 沈文俊走了,沈家的族人亲眷自然也赶紧溜了,生怕走慢一点便再也走不了一般。 原本该是主角的沈家一下子全都走了。 秦阳没阻止,也没找秦靖晦气,讥笑地扫了他一眼便去做该做的事情了,今天他要做的还没有完成。 他上了凤銮,捡起了方才落到了一边的盖头,拿了起来,双手捧着,双膝跪坐在了长生的面前,神色肃穆地抬起了手,“为兄送你出嫁。” 长生合上了眼睛,却止不住往外涌的泪水。 秦阳吸了口气,缓缓将手中的盖头盖在了她的凤冠之上,隔着盖头低声道:“还知道哭,还不算太狼心狗肺。”说完,他的手被抓住了,紧紧的,抓的死死的,看着那有些过于苍白的手腕,心里顿时有些酸涩,抬起了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拍了拍,“行了,八皇兄送你出嫁,亲手把你交给他。” 第一次,他真正有了为人兄长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这臭丫头真的是他的妹妹,亲妹妹! 秦靖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连神情也没有变化,然后转过身,对着一众显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大臣们,“诸位大人见笑了,稍后还请诸位大人入内观礼。” 入内观礼,这本就是他们来这里的任务,只是…… 真的可以这样吗? 就这样吗? 长生公主的终身大事便这般荒谬地做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合乎礼法吗? 这是不是抗旨不尊? 可是…… 嫁了就好了,管她怎么嫁,嫁了谁了! 而且,比起嫁给沈文俊,长生公主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武将对将来朝局更好,一个根本便没有在朝堂上露过面也没打出名号的武将,能跟长生公主掀出什么风浪来?娶了长生公主,他也没机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嫁了就好! 凤銮的纱帐便落下了,新的鞭炮重新挂上,甚至之前落下的鞭炮衣也在极端的时间内清扫干净了,喜乐再一次响起。 新的新郎官很快便换好了大红色的喜袍出来了,这让不少人错愕不已,难不成这公主府还备好了另一套喜袍吗? 衡王殿下很大方地解了众人的疑问,说这喜袍是因为担心驸马爷再晚宴喝酒的时候弄脏了衣裳准备的,说是长生公主这人毛病很多,洁癖便是其中一个,要是弄脏了喜袍,怕是驸马爷进不了新房,所以公主府里面早就备好了另一套喜袍,现在正好用上了。 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王驰心里也是蹦出了这四个字,不过跟众人的原来如此不一样,其他人或许没有看得出来,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喜袍跟沈文俊所穿的根本便不一样,只是大婚新郎喜袍都是红色,款式也都一样,不仔细去看便不会发现罢了。 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甚至整个婚礼,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准备的! 陛下—— 所有人都被他耍了吧?! 王驰突然间生出了一个要毁了眼前一切的念头,不过很快便被湮灭了,他是谁?他是王焕之啊!如何能做出这般没有理智的事情?! 他笑着,继续做着他礼部尚书该做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一会儿的失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驸马上,换上了喜袍,头发梳理过,也似乎洗过了脸了,虽然胡须没刮,虽然还是有些面无表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倒有几分风采出来了。 “请驸马爷恭请公主下銮!” 与方才沈大人一般,新的准驸马还是要鞠躬恭请长生公主下銮。 萧惟踏步上前,脸上已然从面无表情转为了恭敬、认真,似乎还有一丝激动,他躬身作揖,声音仍是有些沙哑,可听起来却与方才沈大人的有极大的区别。 “末将恭请公主下銮。” 他说的不快也不慢,语气如神情一般,还带着一丝的温柔。 心甘情愿。 这话让人听出了心甘情愿。 也更衬出了先前沈大人的隐忍。 眼前这被燕王指出来的军中无名武将是心甘情愿迎娶长生公主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的的确确是心甘情愿的! 喜嬷嬷掀开了纱帐,长生公主仍是端坐在里面,仿若是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没有马上便动,跟先前一样。 喜嬷嬷却没了之前的淡定,毕竟长生公主的性情早已声名在外,今天她会不会乖乖地顺着燕王的安排嫁给这武将,谁也不知道,喜嬷嬷只能再次唱喝。 “驸马爷恭请公主殿下下銮!” 三催四请。 每一次,喜嬷嬷都提心吊胆。 而新驸马却是一如既往,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地表明着自己的诚意。 原本端坐着的长生公主终于动了。 她缓缓起身。 喜嬷嬷脸上一喜,忙上前搀扶。 长生公主走出了銮,站在了边上,缓缓地向下伸出了手。 萧惟背脊挺直,踏步上前,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然后将整只手掌都收入了掌心,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放开,更没有谁能让他们松开彼此! 长生,我来娶你了。 你也没有食言。 这一刻,仿佛已然永恒。 他走过了千山万水,历尽了无数磨难,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终于,握住了她的手,长生,我来娶你了,我也没有食言。 萧惟落了泪,便是会让众人觉得错愕甚至狐疑,也没有控制住了自己。 “我来娶你回家。” 他轻轻地道,柔情而坚定。 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 长生没有说话,她手在颤抖,但他还是听到了,她说好,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 “吉时就要过了!”秦阳恼火了,怒色明显,“礼仪官,还不快进去拜堂?!” 这看起来好像是觉得这敢娶长生公主的无名武将似乎挺喜欢长生公主的,都激动的哭了,也便是说长生公主也不算是嫁的很糟糕,婚后估计也不会受虐待折磨了,过不了好日子了,衡王殿下恼火啊,闹了半天还没报成仇? 他眼下的反应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这样的。 至于燕王,一直冷着一张脸没说话,估计也在后悔吧? 这新驸马还真的心够大的,明明娶了一个烫手山芋居然还当天下掉下了大馅饼砸了自己了,苦日子还在后头了! 谁敢重用长生公主的驸马? 谁会给他领兵立功掌控实权的机会? 怕是不久之后他就要战死沙场了! 秦阳是气啊,都知道他们的事情见不得光了,皇帝陛下受了这般多的委屈都坚持要这般安排来成全他们为了谁? 也就剩下这最后一刻了,他们便不能忍忍吗?! 激动什么? 哭什么?! “快点!” 礼仪官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唱喝起来,喜嬷嬷也动起来了,一窝蜂地上前将新人给请进了大堂了,进行下一个环节。 拜堂。 衡王与燕王虽说是来送嫁且主婚,不过谁也没有坐在那主位代表高堂的位子上面,要是坐了,怕是要犯大不敬的人是他们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或许是经过了方才的那般一闹,这拜堂严肃庄重,少了一些喜庆,不过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完成了。 夫妻对拜。 这一拜过后,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名正言顺,堂堂正正! 长生,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 萧惟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秦阳气的恨不得弄瞎了他的眼睛,却没发觉自个儿的也红了,视线似乎有些受阻,“礼成了吗?!” 礼仪官再唱喝出了送入洞房之后,忙回了生气的衡王殿下,“成了成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喜嬷嬷的了,跟他没关系! 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阳心情突然间十分的不爽,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恨不得上前把新郎官给拦下来狠狠地揍一顿,然后让这对“狗男女”洞不了房! 得意什么? 感动什么? 他幸幸苦苦准备这般久,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他们居然就顾着自己感动把他抛一边了?! 简直不知所谓! 衡王殿下满肚子的火,决定找人喷一下,“七皇兄还真的是父皇看重的人,我一句话也没说便明白了父皇的心意了!” 秦靖浑身震了一下,“不及八皇弟。” “哼!”秦阳火没喷成,不过也意识到了自己眼前这人根本便不是喷火的好对象,跟他喷指不定是火上加油了!于是只要决定暂且作罢了,走到一边一把搭上了许昭的胳膊,“走,喝喜酒去!” 许昭很清楚这时候跟衡王勾肩搭背不合适,不过今天他高兴,而且这也算是阿熹的恩人,不,恩人阿熹会不高兴的,就媒人吧! 他总要好好谢谢这媒人的。 “燕王殿下不去吗?” 他没忘另一个。 秦阳咬牙,“七皇兄现在哪里喝的进喜酒?走!”不由分说地拦着人走了。 内务府的人早便开始招呼其各位大人了。 “燕王殿下。”钱阁老上前。 秦靖收敛心绪,拱手作揖,“岳父大人。” 钱阁老看了看他,笑道:“走吧,一并去喝杯喜酒,沾沾长生公主的喜气。”身为内阁分量最重的阁老,朝堂上的老狐狸,哪里会看不出今日这一出的端倪?所以这喜是真喜,沾沾也是好事。 “好。”秦靖没有拒绝。 …… 天色已暗。 新房中,大红的龙凤烛燃的正旺,将新房照的通明。 “驸马爷掀起红盖头……”喜嬷嬷满脸笑容地唱喝着,进行着新房之中的仪式,拜堂之上的仪式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而这里,没有那般多人,却满满都是祝福。 他幸福。 萧惟心中唯有此想,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伸出了有些发颤的手,缓缓的,将挡在他们之间最后的障碍掀了起来,露出了她的容颜。 泪水早已模糊了精致的妆容,双眸哭的红肿,哪里还有原先的娇艳? 可是,她就是她,在他的眼里,仍旧是这世上最美的容颜。 萧惟笑了,也湿润了眼眶,他放下了盖头,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抹着仍旧是往下落的泪水,“别哭……” 他激动、高兴、兴奋、狂喜,更是心疼。 “别哭。” 他娶了她了,终于。 她也嫁了他了,最终。 “长生,别哭。” 长生看着他,该是笑着的,她也笑了,却是让人看了更加的心疼,原以为已经下了地狱了,却在最后的一刻发现原来去的是天堂。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高兴? 兴奋? 狂喜? 不。 她只是觉得心疼,心好疼好疼。 萧惟没有再让她别哭,而是上前一步,半蹲着身子,缓缓的,将她搂入了怀中,他知道她为何哭,他知道她心里难受,他都知道! 在他这里,是真的狂喜,是绝望之中的彻底翻转。 他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眷顾。 可她不一样。 那是她的父皇。 他便是再懂她也无法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因为,皇帝对他来说只是她的父亲,他对他有敬畏,如今更有感激,可无太多情感。 “我在这。” 他陪着她,一直陪着她。 这一幕是感动的,若是没有先前那些事情的话,不过眼下,在屋子里的人眼中,却是悲伤至极的。 公主殿下虽然还是嫁了,可到底是伤心的。 不过这驸马爷看起来还是不错。 不!不!不! 仪式还没完成呢?! 喜嬷嬷硬着头皮上前,“驸马爷,合卺酒还没喝呢。”早早完成了所有的仪式,他们要怎么样都行。 萧惟松开了她,看着她笑着道:“我们先喝合卺酒好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了。” 长生看着他,却不是正眼看着。 虽然没说,但萧惟还是笑着,抬手抹了一下她的脸上的泪水,这时候她已然不哭了,即便脸上还是有些面无表情,让旁人看了便认为她这根本便是被迫嫁的,“拿来。”他转向了喜嬷嬷,道。 喜嬷嬷赶紧端了上去。 萧惟接了过来,将一杯放在了她的手中。 长生接了。 喜嬷嬷松了口气,吉祥的话也随之说出,“夫妻合卺……” 长生抬起了手,有些慢也有些僵硬。 萧惟笑着,伸手上前。 双手交叉,饮了杯中酒。 后面的仪式,一一进行,等一下都完成了,喜嬷嬷彻底松了口气了,便当即领着众人退下了,她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这新驸马的事情了。 新房内,安静了下来。 长生第一次正眼看向了他。 萧惟也看着她。 太多的过去太多的艰辛一一在两人的眼前闪过,便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都在互相伤害,以为已然走到了绝路。 可峰回路转。 “长生……”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诉衷肠,门外有人喊道:“臭小子,出来陪本王喝酒!想这般快就洞房?当本王死了?!” 不用说是谁了。 许昭拉不住这满肚子火气的衡王殿下,他能够忍到了喜嬷嬷出来再冒出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错,衡王殿下便是拉着许统领去了喜宴,可还是没忍住火气,转头便来了新房了。 秦阳继续敲门,“出来出来!” 萧惟笑了,抬手抚了抚长生苍白且有些冰凉的脸,“我先去,等我。”他不能不去,不仅仅秦阳算是他的恩人,更因为现在她没有心情跟他洞房,更或许,比起跟他在一起,她想一个人待着,“等我回来。”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才转身离开,不过手被拉住了,心底的那丝不安消失了,便是狂喜,却也还是不安的,她如今的情绪,她的反应,还有之前他对她做过的事情,转过身,“长生……” “别让人给欺负了。”她开口了,终于。 萧惟笑道:“放心。” 他们终于成亲了。 终于成亲了。 她没有嫁给别人,这里的一切,这身嫁衣,没有为别人而穿,一切都是为了他,都只是他。 长生心痛钝痛,再一次眼泪盈眶。 父皇…… …… 喜宴开的很大,燕王虽然被衡王殿下给撇一边去了,不过也没跟他一样当甩手掌管,这招呼宾客的原本该是男方该做的,可这驸马爷是半路拉来的,叫什么哪里来的都还不清楚,哪里来的亲友招呼大家? 燕王、衡王作为女方亲人,虽说也是可以不理会的,但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要这场婚礼热热闹闹的,秦阳心里不舒服不想管了,秦靖只能要管。 大家也愿意被他管,深居简出的燕王殿下比脾气不好的衡王殿下更难有机会亲近,如今逮住了这个机会了,自然不放过。 喜宴上热热闹闹的。 钱阁老这位朝堂大佬也似乎有心帮忙,与燕王殿下一并跟着向众人敬酒了。 秦阳拉着新郎官到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是很热闹,大家吃吃喝喝的都很开心,这自然是好事来的。 “给我好好地招呼,别想偷溜了!”想早早洞房?没门! 许昭笑道:“驸马爷把衡王殿下的四皇妹给娶了,殿下心里不舒服,你自然是要好好喝的,好好赔罪了。” 秦阳怒目瞪了过去。 许昭耸着肩,坦然面对。 秦阳脸有些端不住了,谁心里不舒服了?便是不舒服也都是因为自己无端端地给他们演了这样一场大戏,往后怕是在所有人的心里他便是推亲妹下火海的恶毒兄长了! 呸,谁是她的兄长了?! 他们是仇人! “还不快去?!” 萧惟笑道:“殿下先请。” 秦阳恨的牙痒痒的,“诸位,驸马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好好恭喜恭喜他?!”今晚就让他横着入洞房! 燕王摸着酒杯,没说话。 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不过很快也便重新热闹起来了,衡王殿下亲自上阵要收拾这驸马爷,其他人自然也不好不给面子了。 “来来来,喝!” “恭喜恭喜!” “驸马爷好福气!”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也只能叫驸马爷了。 是不是探探这新驸马的来历了? 是该探探了。 “七皇兄你眼光还真的是不错!”衡王殿下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了,“方才本王不就说这新郎官有些眼熟吗?刚刚揪着他问了一顿,原来是在泷州的事情见过,就是前不久我去泷州那一次,他便是在击杀海贼一战中立了头功的萧惟,父皇亲自下旨认命的水师副总兵。” 燕王面无表情。 众人惊愕。 萧惟一名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之前裕明帝越过了兵部直接升迁的水师副总兵。 只是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在京城? 怎么便被燕王指着娶了长生公主呢? 是巧合还是? 衡王殿下嘿嘿地笑着,笑的有些阴险与嘲讽:“我就说我们那四皇妹怎么就愿意嫁了吧?她那性子该是就算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乖乖地听我们安排才是,原本早便看出来这小子不简单啊?不过也还是要七皇兄眼光好才行,不然今天恐怕就难以收场了,也不知道那臭丫头发起疯来会不会直接把沈家给灭门了,哎,这沈家遇上了七皇兄你,可真是好运气,沈大人以后可要好好地感激感激七皇兄了。” 说完,便又拉来了萧惟,“来来来,萧将军还不快来谢过燕王殿下的指婚?” 指婚…… 这词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整个大周能够用上指婚的只有一个人。 衡王殿下这是故意的还是…… 萧惟拱手鞠躬,真的谢了,“谢燕王殿下。” “不必谢本王。”燕王道,“本王只不过是不想闹剧继续罢了。” “闹?”衡王挑眉,“七皇兄是在说我吗?” 燕王没有回答。 衡王殿下自个儿应了,“好吧,我是闹了,可谁让父皇的眼光不好,给四皇妹找了那般一个管不住自己裤裆又胆大包天连皇家公主都敢嫌弃的人?虽然七皇兄有心帮忙,可那沈文俊也真的太不是东西了,别说四皇妹根本便不知道他们表哥表妹之间的苟且,哦。”扫了众人一眼,“这事四皇妹真的是冤,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呆在宫里准备出嫁,一直陪着父皇,哪里能发现她的未来驸马已经给她戴了绿帽子,还有了野种,那位御史大人,就是说你呢,别躲,你可是冤枉本王那可怜的四皇妹了,她事前一点儿也不知道,至于要把那女人给杖毙了,堂堂皇家公主还是嫡出的被人在花轿前这般抢丈夫的,发狠了要把人杖毙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是几年前皇家公主不值钱的时候了,大家都可怜沈大人骨血被打死,怎么就没有人为本王那可怜的四皇妹讨回公道?” 没有人回应,那御史脸色有些发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衡王殿下究竟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不过还好,我们七皇兄的眼光不错,一下子就给四皇妹挑了一个好夫婿了。”衡王一脸的庆幸,“要不让四皇妹可就要被羞辱的一头撞死了。” 喂喂喂,是谁下狠手羞辱的? 不就是他衡王殿下吗? 现在他这般义正言辞的又是要做什么? “不过七皇兄,你便就真的是随便指的?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的好运气,指了一堆都每一个好的?” 那些被指的大臣顿时脸色不好了。 “七皇兄真的不认得这小姐萧将军?”秦阳继续道,“当年你可是在水师当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我在泷州是没干什么正经事,不记得是正常,可七皇兄当年在水师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的,啊,对了,四皇妹当年似乎也跟着七皇兄一同在水师,七皇兄该不会在那时候便已经觉得这萧将军跟四皇妹有缘吧?啧啧啧,七皇兄,当年四皇妹才几岁?她怕是连男人是怎么一回事都还没弄清楚了,你怎么能下的了手?” 钱阁老神色凝重了起来,哪里还听不出衡王这话的用意? 其他人也听得出来。 不就是说今日的一切都是燕王主导的吗? 燕王早在当年去水师剿水匪的时候便看上了这萧惟,一路培养到现在,又趁着这个机会抬高萧惟的身份,将来便直接收为己用,在军中有一立足之地! 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扶植,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哪里能一下子就坐到了水师副总兵的位置? 如此看来,燕王并不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欲无求了。 不过把长生公主嫁给这般一个扶植多年的心腹,是好事吗?那可是长生公主,他就不怕最终养虎为患? 当然了,一个女人重要还是前程权势重要,是男人都会选择。 燕王也不是不可以这般做,毕竟做大事谁能不冒险的? 但是,现在被衡王殿下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了出来…… “今日是四皇妹大喜之日,只祝贺,不谈其他。”燕王平静地回道,没有变脸色也没有反驳衡王的指证,端起了酒杯,敬向了萧惟,“恭喜。” 萧惟自然是受了,“多谢燕王。” “往后好生照顾四皇妹。”燕王又道,声音沉了一些,带着压迫的气势。 萧惟神色肃穆:“自然!” 这…… 众人已然心中了然了,今日之事便是不完全如衡王所说的,也必定与燕王有关系,燕王啊…… 有此等城府,是否便可以说对太子之位更是十拿九稳了? 可衡王殿下甘心? 秦阳还真的不怎么甘心,所以一个劲地抹黑他,当然了,这也是他原本要做的,今日这场换驸马的大戏往后大家回过神来怕便会发现端倪的,这里的人都是人精!所以,必须有人来背这个黑锅,让那臭丫头那些不见得人不知廉耻的事情都彻底地被掩埋了过去! 他秦靖得了那般大的好处,不付出些代价如何可以? “一杯酒算什么?不把这一壶酒给喝完了,别想进洞房!” 黑锅有人背了,剩下他要做的就是报仇泄恨! 秦阳发狠了要把萧惟给灌醉,便是父皇希望那臭丫头能够高高兴兴幸福美满地嫁人,可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能由着自己高兴一下吗? “喝完了!” 萧惟没说什么话,有人敬酒就喝,因为衡王殿下一直在他身边不放过,便是有人想趁机打听一下内情也没有机会,唯一能做的就是敬酒。 许昭有些担心被衡王殿下给盯上了的萧惟,不过也没阻止,高兴嘛,怎么能阻止? 萧惟撑着,绝对不能让自己横着进洞房! 最终他也没真的横着进洞房,不过不是衡王殿下大发慈悲放过他了,而是原本该在新房里面等着他的长生突然间出现在了喜宴之上。 还是一身新娘的嫁衣,不过头上的凤冠已经脱下,如绸缎一般的青丝披散在了后背,原本花了的妆容已经清洗干净了,露一张未施脂粉的脸,煞白煞白的,有些红肿的眼眶里面尽是冰冷之色。 这…… 该不是长生公主回过神来自己被算计了,要来找人算账吧? 萧惟心中一沉,快步走了过去。 秦阳跟秦靖脸色也是一变。 长生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萧惟的身上,一字一字地道:“驸马,随本宫进宫!”   ☆、452 悲喜(二) 驸马? 随她进宫? 既然叫了驸马了,那应该是认了这门婚事了,那现在进宫去做什么? 告状吗? 都认了驸马了还告什么状? 难道是…… 众人激灵了一下,什么酒气都散了。 不过不对啊,长生公主这样子就跟要吃人似得,要是皇帝不好了应该伤心欲绝才是,她现在这样子就跟要找谁晦气似得。 应该不是皇帝出事吧? 先前送嫁的时候还好好的! “好。”萧惟应道,伸出了手便要握上她的,不过在握上了之前她便先一步转身走了出去了,他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丝慌乱,随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秦阳也随即跟上。 秦靖心里亦是着急,不过他没有丢下一切便跟上去,而是转身对着众人道:“诸位大人请自便,本王跟过去看看。”说完,又对钱阁老作揖,“请岳父大人代小婿照看一下。” 钱阁老颔首:“王爷放心便是。” 秦靖又作揖道谢,便转身离去。 许昭没有开口,不过也悄然退开,只是他并不是要追上去进宫看看怎么回事,而是控制好这里。 其他人或许会认为长生公主这是要把驸马爷拉进宫去好好算算这笔被算计羞辱的账,可他知道不是。 若不是宫里的皇帝出事了,她不可能这时候离开新房的! 陛下…… 许昭心里沉甸甸的,这般快便到了吗? …… 秦阳紧跟其后追了出去,可才追到了门口便看到新娘跟新郎一前一后地骑马急奔而去了,看着那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的两道红色身影,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恐慌蔓延全身,“快!快去牵马——” 不会的! 不会这把快的! 送嫁的时候父皇明明还好好的! 明明还好好的! 他不是还要等那臭丫头回门吗? 他难道不想看到那臭丫头很幸福又愧疚感激地回门吗?! 父皇! 父皇—— 秦靖交代好了事情出来,秦阳方才骑上了马,“八皇弟……” 秦阳顿住了挥马鞭的动作,脸色苍白的僵硬,随后冲着他喝道:“还不快走!” 秦靖握紧了拳头。 身边的仆人赶忙上前将另一匹马送上。 秦阳没有再管秦靖,一挥马鞭飞奔而去。 秦靖跃上了马紧跟其后。 便是燕王说了宴席继续,还有钱阁老亲自招呼,可眼下谁还有心思喝酒?可看钱阁老的意思是不想这般快散场,也便只能继续了。 不过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喜气了。 …… “婶娘您没听错?”永宁侯府内的气氛也不是很好,因为永宁侯老夫人病了,而且情况似乎有些严重,永宁侯兄弟两人一直在床边侍疾,便是长生公主的大婚也没有去参加,当然,作为京中的勋贵,即便不算是一流的勋贵,但李长林毕竟还是禁卫军统领,永宁侯府不可能一个人也不去。 所以永宁侯府的二夫人,禁卫军统领李长林的夫人去了。 作为女眷,自然是跟一众女眷一起的,在门口迎亲的时候虽说也目睹了那荒诞的一幕,不过也没有开口说话或者参与的权利,等拜堂仪式之后,便被大公主给迎到了女眷设宴的偏厅了,之后便是妇人之间的交流,虽说不敢随便议论今日换驸马一事,但那新驸马的来历大家还是十分好奇,包括三位公主在内。 所以,当新驸马的身份曝光了之后,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女眷这里的,大公主笑盈盈地说了几句,似乎想要为这位可怜的妹妹挽回一些面子似得。 水师副总兵,还是皇帝之前亲自下令任命的,二十出头便能够坐上水师副总兵的位子不会比那沈状元差的。 配长生公主也还算是勉强能相配的。 永宁侯二老夫人不知道萧惟跟永宁侯府的恩恩怨怨,只是无意之中听丈夫说过萧惟这个人的名字,提过了水师副总兵,而说起此人的时候神色忧虑,像是很担心的样子,她没有深究,但亦听得出来此人怕是与永宁侯府有些恩怨。 皇帝病重消息传出来之后,李长林几乎不着家,她自然便不能找丈夫说这事了,可若那萧惟是歪打正着地当了这长生公主的驸马,她还是可以等丈夫回来之后再告诉丈夫的,可当她派身边的人去打听,将衡王殿下的那番话给打听回来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寻了一个借口当即便离开了长生公主府。 这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便听身边的妈妈说车夫去提车的时候听说长生公主要了马,说是要跟驸马进宫去。 二老夫人心更沉了,当即让人快些回府。 这才拜了堂,都还没洞房了,怎么便带着驸马进宫呢? 这分明是要出事了! 便是火还没烧到永宁侯府,但永宁侯府也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嗯,离开之前我特意让人打听了一下,的确没有错。” 李跃心情有些复杂,既震惊又担忧也高兴,为他高兴,不管先前如何,如今兜兜转转他也算如愿以偿了,只是他那般恨母亲,如今成了长生公主驸马,会不会对永宁侯府下手?“婶娘,我知道了。” 不管如何,将来再说吧。 若他因记恨要报复,他也不会躲避。 二老夫人有些狐疑,“跃儿,你可心中有数?” 李跃一愣。 “我不知道这人跟我们永宁侯府有什么恩怨,只是之前我听你叔父说起他的时候一脸担心。”二老夫人继续道,“能让你叔父这般担心的人并没有几个,如今你叔父在宫里脱不开身,永宁侯府只能靠你了。” 李跃颔首:“婶娘放心,侄儿自有分寸。” “这便好。”二老夫人点头,“你叔父那边我看还是要让人去说一声,稍后我便安排人……” “此事让侄儿安排吧。”李跃道,不愿意女眷参合这件事,“如今宫中局势不妙,侄儿来安排吧。” 二老夫人想起长生公主突然间带着驸马跑进宫一事,“也好,那你让你叔父小心点,长生公主连洞房都不洞了带着驸马跑进宫,怕是要出事的,还有这萧惟……到底是不是燕王那边……”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停了下来了,“婶娘是妇道人家,便不多说了,你心中有数就行了。” “多谢婶娘。”李跃感激道,神色真诚。 二老夫人看着眼前满脸疲倦的侄子,明明是该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可因为父亲早逝还有那不着调的母亲……“婶娘知道你担心你母亲的病情,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永宁侯府还得靠你撑着呢。” “侄儿会的。”李跃笑道。 …… 此时此刻,皇宫仍保持着白天的喜庆装饰,甚至宫灯也还是喜庆的大红色,太极殿中的红绸也仍旧是高高地挂着。 可是这一切,对此时此刻的长生来说却是锥心之痛。 快马直入了皇宫,直奔太极殿。 可是到了帝寝殿的时候,她却顿住了脚步了,浑身颤抖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湖里面一般。 她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 萧惟追了上来,倒不是马跑的不够她快,而是在进宫的时候被挡了一下,骑马进宫本就是被禁止的,长生公主那般气势没人敢拦着,可后便的新郎官便不一定了,虽说宫门口早已经有人等候迎接他们,但也没放这新科上任的驸马爷跟着骑马进去。 所以他只得下了马,跟着宫门前的內侍进了宫。 等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僵着身子站在那里的长生,便是没有看到她的脸,却仍旧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与悲伤,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伸手缓缓地把她搂入怀中,“长生。” 长生却是浑身一个激灵。 萧惟心头一晃,手中的力度进一步加紧,“长生!”她怎么了?为何抗拒他的亲近?是因为那晚的事情? 她没有动,也没有再激灵,亦没有推开他。 萧惟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随后便是愧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那些做什么?即便她因那晚的事情记恨自己,不也是他活该的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需要的不是他的恐慌而是他的支持他的陪伴,“别怕。” 长生闭上了眼睛,别怕?别怕吗?可是……怎么能不怕?在她做了这般多伤害里头那个人的事情之后,她如何还能面对这般为她殚精竭虑的他? 她如何能不怕? “公主……”崔公公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只是先前那一刻,他明明看到了她了却不敢上前,只是总不能这样啊,陛下还等着,还等着呢!“公主,陛下在里头等着您了……” 陛下…… 他伺候了几十年的陛下……真的要走了吗? 长生闭着眼睛,身子也在发僵。 “我陪……” “不用。”长生没等萧惟说完,便睁开了眼,语气艰涩,却是坚定,随后,缓缓地睁开了他,“不用……” 她不需要他陪着。 萧惟身子震了一下,不过还是柔声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长生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便随着崔公公往前去了。 萧惟挺直着身躯站在了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他该陪着她的,该陪着她的,可是现在,却连这个也无法做到! 即便如愿以偿地娶了她了,即便做到了当日所说的娶她了,可是他仍旧是无法将她隔绝在风雨之外,将她庇护在他的怀中。 长生…… 这一刻,他心痛难当。 …… 殿内安安静静的,似乎连药味也少了许多,对了,因为她出嫁,这太极殿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比平日里更加的整洁干净,尤其是皇帝的寝室,皇帝陛下说了,要扫的干干净净,因为他要嫁女儿了,还让宫人燃了香,吩咐花房送来了开的最鲜艳的花儿,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很高兴,就像是第一次嫁女儿当岳父一般。 长生知道他所下的每一个命令,只是那时候,她的心里唯有伤心唯有全了他的心愿好好送他离开的念头,何曾去深思过他为何这般高兴? 她不幸福,他如何能高兴? 原来她终究还是那般的自私自利! 寝殿的床榻上,荣贵妃已然坐了许久了,坐的浑身都仿佛麻了,她听到了有人进来,缓缓地转过了身,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了。” 长生顿住了脚步,沉默地与她对视。 “今晚上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原本我怎么也不该去打扰你的,可是……”荣贵妃落了泪,她以为心态平和地送他走的,多年来,不就是因为许姐姐他们才会相互取暖吗?现在他终于要去与许姐姐团聚吧了,而她也完成了许姐姐的嘱咐,没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然而……或许到底是相互陪伴取暖了那般多年,又或许……终究没有守住,“太医说怕是时间不多了……” 长生抿着唇,仍是没有说话。 “我也没想到……”荣贵妃继续道,“明明白天他还好好的,都还能当着那般多人的面为你盖上盖头送你出嫁……那么有精神,怎么便不成了?可太医说……那可能是回光返照……呵呵……” 长生闭上了眼睛,将那就要涌出来的泪水给压了回去,然后,缓步上前,走向了他。 裕明帝在沉睡着,灰白色的脸上已然有了行将就木的死气,而分明在不久之前,他还好好的,还能笑着送她出嫁—— 她跪坐在了床边。 像是知道她来了一般,原本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珠子再也没有以前的威压霸气,现在的他,就跟每一个人即将步入死亡的老头子一般,“哎呀,老头子醒了。” 裕明帝愣了好半晌,然后皱起了眉。 “怎么?不想见到我?”长生继续笑道,“虽说我把脸给洗了,但应该还不难看吧?再说了我可是连洞房都不管了,直接跑来见你的。” 裕明帝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了。 “都叫你老头子了。”长生也皱了眉头了,“你再皱眉头,可就真的是老头子了。” 裕明帝看着她,松了眉头,手颤着要抬起来。 长生握住了他的手,“可是我不想你成老头子,虽然我老是在背地里叫你老头子,很多年前就叫了,可是……”眼眶中的泪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不过落下了之后便被她抬手抹去,抹的干干净净,另一手还是握紧了他的冰凉的手,“我不想你成为老头子,我不想!” “傻孩子……”裕明帝开了口,浑浊的眼珠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低沉嘶哑,却是笑着,“你……都嫁人了……父皇还不能成……老头子呢?” 长生抬着下巴,“就是不能不行吗?” “你啊……”裕明帝没有跟她争辩,“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要你一直看着我,护着我,我嫁人了,要不是因为你,现在我正洞房呢?估计十个月之后便可以当娘了,可就是因为你,我怕是还得晚几天才能当娘。”长生一脸刁蛮地道,“你说,你怎么赔我?” “你想父皇怎么赔你?”裕明帝笑道。 长生挑眉:“给我看孩子,怎么样?” “好啊。” “这可是你说的!” “父皇便是走了,也会在天上好好保佑……” “你就巴不得死是不是?!”长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说什么把我当亲女儿,说什么不在意我抢了你真正女儿的一切,说什么不在乎我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可最后想着念着的还是你那女儿!我算什么?不过是在你活着的时候慰藉,是你想要给予父爱却不得的补偿,不过是你那宝贝女儿的替身罢了!我算什么?!” 裕明帝没有反驳她的指责。 长生泪流满面,“我错了行吗?你不想让我嫁我不嫁就是了,我现在马上休了他好不好?你不要死,父皇,你不要死……” “傻孩子……”裕明帝心疼道,“父皇老了,自然便要离开。” “你才几岁?!” “先帝去的时候不比朕年长几岁。”裕明帝道。 长生怒道:“可也比你长了几岁!你是谁?你是裕明帝啊,是把皇位从那老头子的手里抢过来的人,你便是赢不了其他人也该赢了他才是!人家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倒是要输给你老子了?你就不能有点志气?你怎么给人家当父皇呢?” “阿熹……”裕明帝看着她,笑着,“父皇的事……跟你没关系……” 长生彻底崩溃了,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不是因为她?怎么不会是因为她?若不是她没有守住秘密,若不是…… “不是的……”裕明帝似乎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似得,握着她的手,“孩子,朕不至于被你的事打垮……” “瞧不起我?”长生道。 裕明帝笑着,“还记得当年朕把你赶出宫的时候,你问过朕为什么吗?” 长生一愣,唇瓣一抿,“我有问过吗?当时你什么也没说就把我丢出去了,我哪里有机会问你任何问题?你别冤枉我!” “好……不冤枉你……”裕明帝笑道,“朕之所以把你送出宫……是因为朕怕保护不了你……朕怕你留在朕身边……会跟你母后……一样……朕怕……” “我知道。”长生点头,“你是胆小鬼。” “知道朕为什么怕吗?” 长生嘲笑道:“你脑子突然间糊涂了呗,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了这个?那时候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哪里便还有什么危险还有什么是你皇帝陛下镇不住的事情?又或者,你早就怀疑我不对劲了,可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劲,便直接把我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倒是说对了一点。”裕明帝笑道,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皇后走了之后……朕不敢见阿熹,一直远着她……只是她是我的女儿,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她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回来了……虽然还是阿熹那般性子……可时间长了……便有些不一样,你说……你死过了一次,懂事了……我信,因为那也是我所希望的,后来……” “那副画?”长生接了他的话。 裕明帝颔首,“的确是那时候起了疑,只是后来……不敢怀疑下去……皇后走了,若是连阿熹也没了,朕怕撑不下……不过,把你送出宫,不是因为这个……朕很喜欢后来懂事了的阿熹,更喜欢已经知道了真相虽然恨我但还是原谅了我的阿熹……” “那为什么?”长生问道,如他所愿。 裕明帝道:“秦恪回来了……” 长生一怔。 “朕见了他。”裕明帝继续道,只是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讲着别人的事,“他刺了我一刀。” 长生眸子猛然睁大。 “刀没刺到要害。”裕明帝笑了一声,“他也没想就那样杀了朕,所以他在刀上下了毒。” 长生浑身颤抖了起来,便是咬紧了牙关也止不住。 “太医来的及时……”裕明帝继续道:“朕没丢了命……只是那毒……” “没解吗?” “解了。”裕明帝继续道,“只是已然伤了根本……这些年,父皇一直都在撑着。” “怎么叫撑着?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吗?谁看得出来你过得不好?你甚至连太医也没怎么叫过,连风寒也没几次过,你怎么不好?怎么需要撑?”若是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些年他一直都这撑着,而她却一点也没发现……“你还能跑去常州,还能跑泷州,你还能跑去说我笨说我蠢,教训我……你怎么就只是撑着呢?” “阿熹……” “你以为你说了这些我便不会觉得是自己害了你吗?”长生继续道,“你错了,这正好更加证明了我才是害了你的人!不要忘了正是我来了,才会发生了后边的那些事情,林贵妃才会死,秦恪才会发疯,都是因为我——怎么就不是我害了你?!” “阿熹……”   ☆、453 悲喜(三) 长生俯下了身子,脸贴在了床边上,她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会骗她? 可是你知道吗父皇? 此时此刻,除了这般胡搅蛮缠之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裕明帝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抚着她的头,便像是许多年前她还小的那时候一般,“阿熹,即便你没有来,朕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在朕亲手送走了自己的结发之妻之后,怎么能还能有好下场?” “你有什么错?”长生抬起头,“你有什么错?不说当年她愿意,即便不愿意,你又有什么错?帝位不稳,遭殃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千万百姓,你不过是顾全大局,你有什么错?!既然当了这个皇帝,便要为天下苍生负责不是吗?不过是牺牲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不可以?你愧疚什么?为什么便不能有好下场?!” “再说父皇便不高兴了。” 长生那句我就是要说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吐出来,她到底不是完全不顾一切完全没有理智只想胡搅蛮缠,“你是一个好皇帝。” 裕明帝笑了,“是不是好皇帝,后世自有评论。” “你还是一个好父亲。” “是吗?” “是。”长生继续道,“至少在我这里是!” 裕明帝笑着道:“是啊,在你这里,朕总算当了一个好父亲了,那阿熹……”他看着她,“你要不要也当一个好女儿?” “我不是!” “你可不可以?” 长生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正色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别哭。”裕明帝道。 长生颔首,“好。” “替朕守护这大周江山。”裕明帝道,“好好地守护这用阿榛鲜血换来的江山……” 长生没有犹豫:“好。” “果真?”裕明帝却笑了,不是不信她的意思,而是似乎还想取笑取笑她,仿佛如今面临的并不是生离死别一般。 长生点头:“是!我发誓,此生此世将会倾尽一切来守护这大周江山!” “那若朕让你当……” “那会天下大乱的。”长生没让他说完话,也笑着道,“您老人家也不想以后跟你的宝贝皇后女儿团聚了还不得安宁吧?” “你是不想连那臭小子也一并防着吧?”裕明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佯怒道。 长发哈哈笑着,“又被您看出来了。” “或许你也说的没错……”裕明帝没继续跟她说萧惟的话题,而是道:“朕还是多疼原先的阿熹多一点的,当年朕的心可真够狠的,你才七岁便把你丢出去了……后来……居然起了要把你推上那张龙椅的念头,而且还做了……那可不是个好东西……谁沾了……谁不得善终……朕到底还是多疼原先的阿熹一点的……” “没关系,我不生气。”长生笑道。 裕明帝也笑了,声音多了一股浓重的疲倦之色,“朕还记得当年……父皇也是这般躺在这里……我跟你一样……守在了他的身边……他说……他厌恶朕……极为的厌恶……因为见到了朕……便会想起了朕的生母……那个残杀了他最看重的嫡子的女人……那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女人……可偏偏,最后他却要将皇位传给朕……他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啊……他守护了一辈子……最后,却要交给他最恨女人所生的孩子手中……他该不甘心,该怨恨的,可是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却没有,及时他还是不愿意理朕,甚至不愿意正眼瞧朕,可是他的眼里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朕开始一直以为他便是厌恶朕,但到底还是对朕有些期待,对朕放心的,他是相信朕可以当好这个皇帝,守住这大周江山,他到底还是看重朕的,可是现在……” “累了便别说了。”长生道。 裕明帝笑了笑,“没事,再累也累不到哪里去了。”随后,继续道:“他啊,是知道朕最终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他最厌恶的人,得不到好下场,该高兴该放心才是。” “你信不信若是我真的接了这个位子,我会有好下场?”长生挑眉道。 裕明帝笑道:“朕信,你是谁啊?你可是朕的长生公主。” “那你便记着,你会有好下场!”长生一字一字地道:“有我这个女儿在,你怎么会没有好下场?你看,现在天下太平,后宫和睦,你的三个女儿日子虽然还是不圆满但至少是安安稳稳的,你还有好几个外孙,他们都等着你给他们机会恭恭敬敬地来孝顺你,侍奉你,还有你的儿子,虽说没了好几个,可不是还剩下几个吗?燕王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实实在在的是关心你孝顺你,衡王那混蛋虽然做了不少混账事,但你没瞧见他说你不好了的时候眼眶都发红了,那天在泷州他就差没跪下来哀求我回来看看你,你说他多恨我呀,可为了让我回来看看你,让你好起来,什么脸面都不要了,还有安王,他也一直盼望着你能跟宠我一般宠他的,父皇的确是一个好皇帝,不过除了我之外,对别人来说可都不是好父亲,所以啊,你得补偿,三位皇姐的婚事还单着呢,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守寡守下去,就算不成亲也得给她们弄几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吧?不过这事要是没有父皇拍板的话,我怕她们会一直被那所谓的礼教,哦,还有我们那老糊涂了的太祖爷爷……” “不许对太祖皇帝不敬!”裕明帝教训道。 长生耸耸肩,“不许便不许,不过三位皇姐的事情的确是要好好留意留意了,父皇总说我眼光不好,我可接不了这事,至于其他人怕也没有父皇这般眼光独到。” “那臭小子要是欺负你,你便休息她。”裕明帝道,“然后找几个知冷知热的,可别学你那三个皇姐。” “人家新婚燕尔的,父皇您说这话不是晦气吗?” “朕的公主岂会怕晦气?” “您便这般讨厌他?” “朕不觉得朕该喜欢他!” 长生无奈摊手,“好吧,父皇您老人家不喜欢便不喜欢,至于父皇的好意,儿臣便心领了,要是儿臣连让自己丈夫死心塌地一辈子都做不到,岂不是白白让您教养了一场?再说了,让自己的男人给戴了绿帽子,那是多丢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让这事发生?” “行了,都还没嫁人……” “嫁了,堂都拜了,怎么还说没嫁?” “没洞房!” “谁说没洞呢?早八百年前就洞了。”长生公主一脸坦然地说道。 皇帝陛下彻底无语了。 “好啦好啦,儿臣知道自己不要脸,我发誓以后绝对绝对把脸给捡起来。”长生举手发誓,“父皇说没洞房便没洞房。” “哼!” 长生没有接话。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一瞬间,窒息的压抑迎面扑来,长生心脏一阵阵地缩着,呼吸变得极为的艰难。 “阿熹……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长生低着头,双手握成了拳头,“我知道。” “别难过。” “好。” 裕明帝笑了,“这才是朕的长生公主。”他说完,便道:“去把,将燕王跟阳儿叫来,还有文武百官……” 长生猛然抬起头,眼泪盈眶。 “去吧。” “不!”长生挤出这个字,“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了,不是说秦恪当初刺了你一刀还下了毒吗?他最后怎么逃出去的?你又是怎么治疗的?这般多年来,你又是怎么样看起来完全没事的?还有你让我帮你守护这大周江山,总得跟我好好说说怎么守护吧?你……” “阿熹。”裕明帝打断她的话,“别让父皇难过。” 长生心如刀绞,她想继续胡搅蛮缠,她该继续胡搅蛮缠的,只要一直拖着一直拖着,便可以不断地多出时间了,他便可以一直都在! 但是…… 她低下了头,许久许久之后才抬起,“好。” …… 燕王跟衡王一前一后地进宫,进了太极殿到了帝寝殿前,便见到萧惟站在殿外,秦阳第一个冲了上前,“你怎么站在这里?那臭丫头呢?” “公主进去了。” “你怎么没跟着去?!”秦阳喝道,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他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他什么都觉得不对,“那臭丫头不是叫你陪她进宫的吗?为什么你不进去?为什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自然是我让他在这里的。”萧惟还没回答,长生便替他答了,声音冷漠嘶哑。 秦阳当即便弃了萧惟了,大步冲到了长生的面前。 萧惟神色一沉,忙跟了上去,挡在了他跟长生面前,生怕他会伤到了长生似得。 “滚开——” 萧惟不动。 秦阳眼眸暗红,“再不滚开……” “父皇在里头,你确定你要在这里闹事?”长生冷声道。 秦阳咬着牙,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她,“父皇现在怎么了?!” “你自己不会进去看吗?”长生道。 秦阳一愣,下一刻便直接冲进去了。 燕王紧跟其后。 “等一下!”长生叫住了他。 秦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她,“四皇妹。” “父皇说他要见大臣。”长生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离开很久了,不知道这道旨意到底该传给谁,燕王既然为父皇监国了两回想必知道父皇想见的是哪一些人。” 秦靖浑身一震。 长生没有再理会他,交代完了便伸手握住了萧惟的手臂。 萧惟转过身。 “父皇说想吃我们的包子跟肠粉。”长生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我一个人做不来,你帮我。” “好。”萧惟道。 他没有多说什么,她不开口,他也便不说,她沉默地在前面走着,他就在后面跟着,到了小厨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就像是回到了泷州那一个个早起的清晨,一起忙活着,不一样的是那些清晨,欢声笑语,嬉笑怒骂,而这一夜,只有沉默。 萧惟知道她心里痛,可他知道此时此刻她或许更想要一个人承受,因为这是惩罚,她在自己惩罚自己。 他心疼,却忍着不阻止。 要是连这最后的惩罚都没有的话,她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一切? 他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做出了他们曾经为之自豪的吃食,这些也曾经承载了他们对未来的美好希望,如今,送到了皇帝的面前,便是最好的祝愿或者……送别。 “好了。” 长生低着头,泪水滴落在了桌子上,一滴一滴的,差一点便将那新做好的吃食给污染了,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萧惟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轻轻地抱着,陪着她一起沉默,一起伤心。 …… 皇帝召见大臣了,在这个时候。 早就已经从长生公主府中回家了的诸位大臣每一个直接洗洗睡了的,尤其是那些朝廷重臣,都在书房里面心焦地等着呢。 他们都派出去了亲信打听消息,只是此时此刻的皇宫哪里这般好打听的? 而他们的亲信还没回来,宫里的内侍便到了。 皇帝召见。 钱阁老在接到了传话之后便吩咐了管家看好门户,然后换上了朝服坐上马车进宫去了,京城的大街热闹起来了,来自不同方向的马车齐齐往皇宫驶去。 朝廷三品以上大员,齐聚帝寝殿外。 皇宫中,灯火通明,死气沉沉。 …… 而此时,秦阳已经在寝殿内待了一个时辰了,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第一次跟他单独待在一起这般长时间。 即便他大多数都是闭着眼睛,即便他们进来之后,所说的话都数的出来,可是,他还是觉得异常的满足。 满足的甚至忘了眼下的状况。 “你……不后悔?” 裕明帝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但也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秦阳猛然抬起头,他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时候,他便安安静静乖乖地站在边上,也没去看他,就是这样守着他,如今他猛然说话了,他便被惊了一下,“后悔?” “嗯,后悔。”裕明帝看着他,深沉的眼瞳中泛着一抹慈爱。 秦阳看到了,即便不明显可是真的,在深沉也掩盖不下去,“不!我不后悔!”他为什么要后悔?他还是把他当儿子,对他还是有慈父之心的,他后悔什么?那个破位子谁要谁拿去!他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他有母妃,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现在,更是有父亲了!“我怎么会后悔?”原本便不是他的东西! “你便不怕将来……”裕明帝继续道。 秦阳没等他说完便道:“不怕!我从未对不起过他秦靖,他难不成还会对我赶尽杀绝?就算他真的要这样做,我也不是傻子任由着他宰割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那臭丫头吗?她总不能看着我死的,而且,他是您选的人,我信您!” 裕明帝笑了,“朕倒是想后悔了。” “父皇……”秦阳正色道,“儿臣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不说儿臣的能力,便说儿臣的身子,哪里能惊得起这当皇帝的折腾?”话一说完便后悔了,脸色也惨白了起来,嗫嗫喊道:“父皇……” “扶朕起来。”裕明帝像是没注意一般,道。 秦阳赶紧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上前去扶他起身,可手一碰到他的身体,眼眶便被泪水模糊了,那明黄色寝衣之下,竟已然宛若骨架,明明……明明看起来好可以的!还可以的!他没敢抬头,怕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他是男人,是男人啊!就算不能成为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能担负起他的厚望,但至少他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 “哎。”裕明帝叹了口气。 秦阳低头继续忙活着让他坐的更加的舒服,更怕他连坐也坐不稳。 “你下去吧。”裕明帝看着他,声音温和,“将燕王叫进来。” “嗯。”秦阳没有多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个嗯,便转身退了出去了,他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他冲出了内室,在自己的母妃面前,方才敢抬起头。 “母妃……” “记住,你是陛下的皇子,是大周的衡王。”荣贵妃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责备他,只是平淡地讲述着一个事实。 秦阳抬手抹去了泪水,也抹了一把脸,等手落下的时候,已然是一脸坚毅了,“我知道!”随后又道:“父皇让我出去把燕王叫进来!” “去吧。”荣贵妃颔首道。 秦阳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此时,外边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也是一大堆,而在众人之前,便是燕王秦靖。 他负手而立,不甚明亮的烛火让他的脸色有些晦暗,他的神色平静,半垂着头,已然是这般沾了许久许久。 众人来了之后也便纷纷打听出来了,衡王殿下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在这个时候,能够待在皇帝身边一个时辰,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而如今,他出来了。 秦阳没有理会众人或焦灼或不安的目光,只是看着秦靖,看着他。 秦靖抬起了头,目光跟神色一般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的波澜,似乎眼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在乎一般。 秦阳看着他,“父皇让你进去。” 这话一出,虽然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窃窃私语也不敢,但是,气氛明显活跃了。 秦靖颔首,“好。”便起步,一步一步地走向殿门。 秦阳侧过身,让开了道。 秦靖看了他一眼。 秦阳漠视,自己站自己的。 秦靖继续往前,从容又似有些僵硬地走进了殿内。 秦阳半合着眼睛,取代了秦靖站在了殿外。 …… “儿臣参见父皇。”秦靖走到了皇帝的面前,没有抬头看他便跪下来行礼了,一如过去的每一次,敬畏而恭敬。 “起来吧。” 秦靖谢恩之后站起了身,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眼眶明显一缩,但并未如秦阳那般情绪外泄,“父皇召儿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裕明帝没有说话,而是审视着他。 秦靖也没动,任由着他审视着自己,若不是那握紧的拳头泄露了情绪,便还真的能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了。 “燕王。”裕明帝终于打破了沉默,却依然是一刻多钟之后了,“你可还记得你已然过继给了皇后?” 秦靖微微低下了头,“儿臣记得。” “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裕明帝继续道。 秦靖却跪了下来,“儿臣卑贱,不配为皇后娘娘祭祀。” “你是不配。”裕明帝道,语气轻淡,似乎没觉得这话有多伤人,“不过君无戏言,朕既然下了旨意,便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 秦靖抬起了头。 “怎么?你觉得朕说的不对?”裕明帝似笑非笑道。 秦靖拳头握的更紧,“儿臣不敢。” “是不敢,便还是觉得。”裕明帝道。 秦靖没有解释,选择了沉默。 “你对阿熹可有不满?”裕明帝没有因为他沉默便放弃了追究,“朕承认在阿熹身上,君无戏言这话做不得数。” 秦靖道:“没有。” “是吗?”裕明帝似乎不信,“这么多皇子当中,阿熹跟你接触的最多,甚至一同经历生死,可最后她亲近的反倒是一直跟她不对付的秦阳,秦靖,你可知道为什么?” “儿臣犯了错。” 裕明帝笑了,眼中却是冷的,“因为你的心藏的太深了,深到连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消失了。” 秦靖眸色一颤。 “所以,朕不放心把阿熹交给你。”裕明帝继续道,“不过今天你的确过了朕的考验,而朕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秦靖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不是一个好兄长,至少不是朕所希望的那般。”裕明帝继续道,“不过,作为一个皇帝,朕不喜你的地方或许便是你最大的优势。” 秦靖还是看着他。 “所以,你若是能做到朕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裕明帝继续道:“这个皇位就是你的了。” 秦靖看着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僵硬了一般。 裕明帝也看着他,笑容已经敛去,声音也转为了冷酷,“杀了余氏,大周的江山就是你的了!” 秦靖浑身猛然一震,脸色也骤然煞白。   ☆、454 悲喜(四) 秦靖一动不动地站着,脸白的跟纸一般,握成了拳头的双手手背上可见清晰的青筋。 “如何?”裕明帝神态平和,仿佛他给出的选择不过是决定今晚上吃什么似得。 秦靖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儿臣从未觊觎过皇位!” “也便是说,你不愿意?”裕明帝冷笑道,“你可想好了,即便你不愿意,朕也未必会留下余氏的命,当日宁王因何而死,朕还记得清清楚楚!” “父皇——”秦靖神色焦灼,跪了下来,“儿臣愿替母亲……” 裕明帝抬手拿起了放置在了床边的茶盏砸了过去,那气势丝毫不像是已然时日不多的人,“即使朕不愿意,可你已然过继给了皇后!你叫谁母亲?!即便你没有过继,你的母亲也只有皇后一人!” 秦靖脸色更加难看,但却没有退缩,“可是父皇,儿臣之所以一路活到现在,全因儿臣要保存儿臣的生母!”他如何能退缩?只要他一缩,母亲便再无生存的机会!“这是儿臣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更是……” “唯一的意义?”裕明帝怒道,“你好大的孝心!” “父皇!”秦靖继续道,“儿臣知道儿臣这些年未能做到父皇做希望的那般,甚至还给四皇妹带来了许多的麻烦,但是父皇,儿臣从未觊觎过皇位,在儿臣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就为了一个余氏?”裕明帝怒极冷笑,“她给了你什么?自她生你出来,她给了你什么?你要用你一辈子来护着她?!” “儿臣是她生的,这便是最大的恩德。”秦靖道。 裕明帝喝道:“那朕呢?朕便没有给过你性命?!” 秦靖笑了,甚是凄然,“父皇有很多的儿子,可儿臣的生母只有儿臣一个,况且,在父皇的心里,儿臣没有资格为皇后娘娘祭祀,怕亦没有资格让父皇操心。” “你这是在恨朕吗?”裕明帝冷笑。 秦靖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希望父皇能一如既往地对待儿臣。”他看着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了最后四个字,“君无戏言。” 裕明帝被人拿自己的话顶撞了回来,却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秦靖,你可想好了,只要狠一狠心,便可以得到掌控天下的大权,便可以再也不用为人所掣肘,便可为所欲为!如今她活着也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你们母子也并未真的有什么天伦之乐,她甚至还会时不时的给你找麻烦,让你不痛快,秦靖,这般的生母你便是养着他,也不见得便是孝顺,便是好事!” “儿臣绝不后悔!”秦靖低下了头,决绝地道,他如何会后悔?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啊,即便再不是也是给了他性命的人,况且,若不是他做儿子的无能,她如何会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儿臣绝不弑母!” “好!”裕明帝冷笑道,“那朕便成全你!” 秦靖没有抬头,“儿臣告退。”他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了,甚至可能他便是表明了态度也未必能够保护母亲,只是……“父皇有八皇弟,有四皇妹在,便是没了儿臣也没什么,但是儿臣的生母只有儿臣一个,儿臣无能,不能让她安享晚年,甚至不能让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儿臣此生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与她同生共死!” 便是说皇帝杀了她,便一并杀了他了。 裕明帝冷笑连连,“好!朕倒是生了一个孝顺儿子!” “父皇息怒。”秦靖道,“儿臣告退。”这一次,便是真的告退了,他能够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有怨言。 原本他的命便是他们给的,如今不过是还给他们罢了。 秦靖走出了帝寝殿,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凉入了骨头,他突然间想起了宁王来,也真正明白了当初他做出那般选择到底是何种心情。 死罢了。 有何好怕的? 他已然多活了许多年了。 …… 衡王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燕王进入多久了? 一炷香怕也没有。 这般情形…… 怕是衡王的机会更大。 钱阁老心情沉了沉,即便衡王继位钱家的地位也不会有多大的动摇,但总还是没有燕王登基来的利益大。 即便钱家如今已然烈火烹油了,但是若是能再进一步,作为钱家的掌舵人,钱阁老还是想尽一份努力。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更何况他还没有真正地开始谋算,皇帝便不成了。 谁能想到皇帝突然就…… 裕明帝没有再召见其他人,所有人包括两位王爷都站在外边等着,从黑夜等到了白天,等到了长生公主提着一个食盒脚步有些轻浮地走来,她仍旧是穿着大红的嫁衣,宽大的裙摆拖拽在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不过她却目不斜视,在众人不由自主分开的通道中走了过去,苍白的小脸上庄严肃穆,像是在进行着什么重大的仪式似得。 萧惟跟在了她的身后,离她始终有三不远,神色亦是肃穆。 那食盒之中只装着三个包子跟一叠肠粉,还有一碗小米粥。 却是做了一个晚上。 凉了再做,做了再凉,直到她的脚开始发麻了,直到她的手被热气烫伤,萧惟方才阻止,他说,陛下该饿了。 所以,她便提着东西来了。 长生径自进了里面。 萧惟被拦在了殿外。 皇帝陛下现在明显还是不想见这新上任的驸马爷,看着态度似乎很不满意这驸马爷,不过没大发雷霆处置了是力不从心还是迫不得已,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长生公主自己说出了驸马二字,想来也还是应了的。 但这事现在不重要! 皇帝把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叫来了,便是已经不行了,可又把所有人晾在了外边一晚上,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见过皇帝的人也就只有两位王爷,皇帝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就他们知道,只是不管是衡王还是燕王,都无意说这事,尤其是衡王,这才有人试探性地开口,他便拔了刀要砍人,一副他打探皇帝的情况便是要谋反便是再诅咒皇帝一般。 要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崔公公提醒说会惊扰到陛下,衡王怕是真的要砍人,大闹一场了。 有了这番变故,谁还敢再开口? 都安安静静地等着。 现在,长生公主来了,提着食盒,便是说皇帝还是能够吃的进去的,可她那神色……说是去送吃的,更像是……说句难听的便是去上坟。 上坟…… 众人的心里都激灵了一下。 …… 长生谁也没理会,不过过于肃穆的神色在进了寝室之后便缓和了许多了,裕明帝在睡觉,而且脸色似乎还算是不错。 “吃了药,睡了两个时辰了。”荣贵妃轻声道,随后又笑道:“睡之前还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偷偷跑去洞房了。” “我是这般没良心的人吗?”长生挑眉轻笑。 “还没彻底忘了朕就好了。”荣贵妃还没开口,原本安睡着的人便醒了,睡眼有些惺忪,不过精神还是不错,“这要是等你的东西填肚子,怕是要饿……” “我这不是来了嘛!”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有些急,因为她不想听到他下面说的那个字!“怎么说这也是我讨生活的本事,要是不好好发挥,不是让你笑话吗?” “好啊。”裕明帝挣扎着要起身,“让朕好好看看你讨生活的本事。” 荣贵妃上前搀扶他坐起,拿着软绵的靠枕垫在了他的背后,让他舒适地躺坐着,“不知道臣妾有没有福气一并尝尝?” “自然少不了娘娘的。”长生笑道,随后便张罗着将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东西拿出来,还冒着热气。 裕明帝见了,“卖相还不错。” “色香味俱全!”长生笑道。 裕明帝伸手,“来,给我尝尝!” “先吃这个。”长生开始摆弄这那一碟肠粉,“这肠粉父皇没见过吧?当初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研究的,便是调配米浆便花了不少的心思,虽然这次进京没把蒸盘带上,但你女儿我手艺了得,就算没有工具也还是可以做出来的,你瞧,晶莹剔透的,吃的时候浇上调配的酱油,色香味俱全,来尝尝。” 裕明帝笑着张口咬下。 “怎么样?”长生扬眉笑道,“不错吧?” “还不错,能吃的进去。”裕明帝道。 长生板起了脸,“不赏脸是不?” “你不是该说朕不会欣赏吗?”裕明帝笑道,随后便咳了起来。 长生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荣贵妃忙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长生放在身边的手有些颤抖,脸上仍是极力维持着笑容,“看,遭报应了吧?枉我在厨房里头忙活了一晚上。” 裕明帝很快便缓过来了,“朕还没说朕饿了一晚上呢。” “成成成。”长生笑道,“本姑娘不跟病人一般计较,既然你不会欣赏,那便算了,不过以后可别想我再亲自下厨了,姑娘家家的还是少进厨房的好,免得成了黄脸婆了。” “你嫁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姑娘家家?” “我就算嫁了一百次也都还是姑娘家家,不成吗?” “成!”裕明帝笑道,“再给朕尝尝,刚刚饿的厉害没好好尝,朕保证这回就算还尝不出它的美味来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如何?” “说的我好想强买强卖似得。”长生板着脸,然后动手去拿了,“细嚼慢咽,好好地尝,狼吞虎咽的哪里能吃出美味来?” “嗯。”裕明帝果真细嚼慢咽了,嚼了好一阵子这才吃了下去,“嗯,还不错。” 长生虎了脸了,“行!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吃食登不上大雅之堂,皇帝陛下您吃尽山珍海味,能说出不错看来还是很给脸了。” “不是都养活了你们大半年吗?”裕明帝笑道,许是因为笑多了,脸上也渐渐多了红润之色,“这般没信心。” “哪里没信心呢?”长生不乐意了,“有人不会欣赏而已,本姑娘怎么会跟他计较?” “说朕?” “我可没指名道姓。” “再尝尝别的?” “好啊。”长生笑眯眯的,“有人不怕被当白老鼠,我当然不会舍不得,不过事先说明哦,这灌汤包可不是我做的。” “那不吃了。” “别啊。”长生道,“您老人家都上了贼船了,哪里还能下的了?吃吃吃!怎么也得吃!这可是您女婿孝敬您的。” “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 “不吃便是不认这个女婿了。” “不吃!” “不吃我会难过的。” “……不吃。” “不吃我就哭给你看!”长生公主耍泼了,“我一大把年纪了嫁个人都三番四次的嫁不成,现在好不容易嫁成了,还要被人笑话,估计还得笑话一辈子,我容易吗我?你现在还不认?我不哭谁哭?” “我吃!” “尝尝尝尝,是不是很不错?比我做的好吧?” “难吃!” “啊,那糟糕了,我还想着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他至少还有一技之长能养活我,您老人这般嫌弃,以后谁还敢帮衬他?” “……” “我以后是不是要饿肚子?” “你嫁妆丰厚着呢!” “您老人家不说这事还好,这说起来了我便要跟您老人家好好说道说道了。”公主殿下搁下了碗筷,将话题转到了嫁妆问题上。 荣贵妃在旁边看着,脸上一直微笑。 皇帝吃了不多,但是对于如今他的情况来说已经是很多了,多的便是勉强吃下去怕也只会造成他的负担,导致病情恶化,她知道长生是故意扯开了话题,现在这时候吃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开心就好了。 皇帝陛下也没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外边还有一堆人在等着,所以在露出了疲倦之色,长生忙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话的时候,皇帝陛下将崔公公叫来了,“让他们都回去吧,朕还死不成。” “父皇!”长生沉下了脸。 裕明帝拍拍她的手,“去吧,另外,告诉燕王,让他好好想想。” “是。” 裕明帝看着还在黑着一张脸的公主殿下,笑着道:“好了,父皇说错话了行不?” “以后再也不许了!” “嗯,不许了。” 长生这才缓过来,“你让燕王想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给他一个选择罢了。”裕明帝轻描淡写地道,“朕跟他说,若是他杀了余氏,朕便把皇位给他。” 长生神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后,眼眶便又酸涩了起来。 “可别。”裕明帝忙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自己嫁人了,怎么动不动便哭鼻子?” “谁害的?”长生忍着,道。 裕明帝失笑:“是父皇不好,不过这次呢,你是真的想多了,父皇不是为了你才让他选的,不过是想看看朕到底都生了一些什么儿子罢了,当然了,也是为了将来没有人来打扰朕罢了。” 长生一愣。 “秦靖可是孝子。”裕明帝继续道,眼底泛起了冷光,“朕可不想将来他往朕的地宫里面塞不该塞的人!” “废婕妤余氏已经死了。”长生道,“一个废妃,秦靖即便……” “你啊。”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有时候精明的让人头疼,可有时候又糊涂的厉害。” 长生没反驳他的话。 “这皇位给人带来的权力是难以想象的。”裕明帝继续道,“相对的,也会给人带来巨大的贪念与执念,余氏便是秦靖最大的执念,又是那般一个性子,你说她想不想当太后?她若是成了这个太后,朕往后还能有安宁?朕的地宫连皇后都没有进去,若是进了其他的女人,朕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你也别说朕当日说了那什么永不赦免的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阿熹,永远记住这句话。” 长生颔首,“好。” “也记住,不要相信当了皇帝人,不管你们之前多么的亲近。”裕明帝继续道。 长生继续点头,“好。” “好。”裕明帝也道,“父皇累了,想躺会儿。” 长生有些慌。 “放心,只是躺会罢了。”裕明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朕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还不到时候的。” “父皇……” “不许哭鼻子。”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笑着道:“新婚燕尔的,哭什么鼻子?朕就躺会儿,还得等你三朝回门给父皇磕头呢。” “好,到时候我给你磕头。”长生忍着泪水,“还得带上萧惟,到时候你可不许翻脸!” “好。” 裕明帝躺下了,似乎真的累了,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长生守在身边,不肯放开他的手,似乎生怕放开了下一刻再握起便已经冰凉了。 过了许久,荣贵妃轻声道:“半个时辰前太医来看过,说你父皇的情况还不错,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的,这里有我,你也去歇会儿吧。” “不……” “听话。”荣贵妃道,“要不然等你父皇醒来看你一脸憔悴的,岂不是又得担心你?再说了,你这一身衣服也该换下来了。” 长生不愿意放手,但是也的确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不过也是过了许久这才松手,“我先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情马上让人来叫我。” “放心吧。” 长生咬了咬牙,这才起身离开。 殿外,众人已然散去了。 就剩下秦阳还在坚守,哦,还有被晾在一旁的新科驸马萧惟。 “父皇……”秦阳直接冲了过去。 长生没等他说完便吼了过去,“你自己不会进去看!?” “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秦阳瞪着他,脖子的青筋都出来了,不过也还是没有发作出来,“你不可理喻!”说完,便起步进殿内了。 没有人拦着。 他松了口气,转过身,“把自己收拾一下,跟个疯婆子似得,让人看了心烦!” “彼此彼此!”长生冷笑。 秦阳甩手转身,没再理她。 长生也没理他,不过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殿前的石阶坐了下来,三月的春光大好,阳光明媚,洒在了身上带来了丝丝的暖意。 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情怕就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却毫无法子。 这也是最大的无能。 萧惟走了上前,坐在了她的身边。 长生没有说话,斜了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 萧惟没有动手,就这样让她靠着自己。 许久许久,阳光将两人笼罩着。 长生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或许也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可以睡了过去。 萧惟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低声柔和地说道:“睡吧,我在这里。” 殿门前,秦阳看着眼前倚靠在一起坐着的两人,沉默着,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面色狰狞,仿佛这一刻,万般都是一片静好。 …… 秦靖出宫了。 他无法再在太极殿待下去! 让他好好想想?! 他还有什么好想的?! 不就是皇位吗?! 他从来便没有觊觎过,从来就没有想要过,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如何值得他拿母亲的性命去换拿自己的良知去换?! 他是他的儿子,但他不是他! 他不会牺牲一切只为了那个皇位! 有什么好想的?! 有什么好想的?! “靖儿,靖儿——”余氏惊喜地看着来了上房的儿子,惊喜的甚至没有看到她儿子此刻神色又多么的不对,“靖儿,陛下要不成了对不对?他要把皇位传给你了对不对?靖儿,你要当皇帝了是不是?靖儿……”说到了最后已经开始激动的哽咽起来了,“太好了靖儿,太好了!你要当皇帝了!你当了皇帝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咬牙切齿的,“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我儿子要当皇帝了!谁还敢瞧不起我谁还敢欺负我!我儿子是皇帝!哈哈!我,不,本宫的儿子要当皇帝了!本宫便是太后!本宫是太后了!太后了——” 秦靖看着眼前激动的面目有些狰狞的母亲,心里一片发寒。 …… 裕明帝和长生,到底没能等到三朝回门。   ☆、455 悲喜(五) 太后? 太后?! 父皇是不是早就将这一切都预料到了? 他连他这个亲生骨肉都不放在眼里,即便一时冲动,如今是迫不得已,让他成为皇后的嗣子,仍觉得他不配,如何会愿意看在自己死后,一个卑贱的女人荣登太后之位,百年之后与他同葬,与皇后位列宗庙受后人祭祀? 所以,他才逼他杀了她!? 秦靖眼中一片苍凉,默然转身,起步离去。 “靖儿?靖儿?”余氏错愕,“你去哪里啊?我还没说完了,你站住,站住!”可是不管她如何的叫,终究还是没把人叫住,她恼火了,“一定是钱氏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她将儿子的反常归咎于钱玉熙的教唆蛊惑,在她的记忆中,她的儿子对她不理不睬甚至狠下心肠都是在那个女人嫁进了王府之后!“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 秦靖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也没有去考虑,他不可能动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便她再如何的不好他秦靖也绝对不会为了皇位而弑母! 可当他再一次站在帝寝殿外,看着那跪在殿外的一众脸色灰白的太医,心却茫然,他不后悔也不会改变决定,只是他是不是也在伤害了另一个至亲? 他是在逼他,可这也是他的愿望不是吗?是临终所愿啊,可是,他却只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他说的没错,他连秦阳都不如。 秦阳为了他可以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千里迢迢赶去将四皇妹带回来,可以为了让他安心不惜担负迫害亲妹的污名,甚至可以为了他放下心中的执念。 他做到了一个儿子该做的了。 即便身为父亲的他从未过给他们温情,可他给不给是他的权力,身为人子,便能以此为不孝的借口? 这般多年了,他是甘愿为他所用,为他所牺牲,可并非为了身为父亲的他,而只是为了他的生母,为了他自己! 这般冷漠自私的他,有何资格谴责他的无情? 而如今,他更是要离开了。 …… 裕明帝的情况是突然间恶化的,长生靠在了萧惟的肩上睡了会儿便惊醒了,随后便回了偏殿换下了那一身大红的喜庆的嫁衣,也还是穿着一身红,此时此刻她尤为喜欢这红色,大红色,极为的喜庆,现在要的就是这喜庆! 可是,她不过就是去换一身衣裳罢了,她都还没在他面前臭美一下,她穿红色好看吧?新婚燕尔的新娘子漂亮吧?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这般说! 他怎么就要走了? 明明还好好的! 不是说要等到她三朝回门吗? 她都还没有回门! “别哭……”裕明帝白日里的精神已经全消失了,灰白色的脸上一片死气,这是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别哭……” “你骂我我便不哭!”长生沙哑着声音道,“你骂我,你骂骂我!” “阿熹……” 长生泪流满面,“你说过要等我三朝回门的……” “父皇……怕是……等不到了……”裕明帝断断续续地道,“不过……朕的阿熹……长大了……便是没有父皇……也可以好好的……” “不!不!” “阿熹。”裕明帝颤抖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去……去将那混账叫来……” 长生摇着头,“不,你不喜欢他便不要见,你要是答应我会好起来,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要他,只要你好起来!” “去……把他叫来……”裕明帝摇着头,“朕得见见……父皇……得见见……不能让他……以后欺负你……” “父皇——” “去……” 长生没有应答。 荣贵妃抹了眼中的泪,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便将人给带进来了。 萧惟的脸色也很不好,裕明帝的死活他没有多大的感触,但是长生会难过会伤心,“末将参见陛下。” “阿熹……”裕明帝看着长生,“你出去一下……” “父皇!” “出去……”裕明帝笑了笑,“父皇得跟他说些……男人之间的话……放心,父皇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长生不愿意。 荣贵妃只好上前将她半劝半拉地将她来了出去。 皇帝没有留长生,也没有留其他人,就只有萧惟一个,他看向他,好半晌才开口道:“你……过来……” 萧惟没有起身,跪爬着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床边,他的面前,“陛下……”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裕明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撑起了身子,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啪的一声,力度并没有因为他此时的状况而有所减轻。 萧惟脸都被他打的侧了过去了。 “喝……喝……”一巴掌打完了之后,裕明帝便倒下了,趴在了床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是目光却仍是冷冽地剐着他,“这一巴掌……是朕……当父亲的……打你……” 萧惟跪直了身子,受了这一巴掌也受了这一责难,“是我的错,您打的很对!” “你居然敢——”皇帝面目狰狞,脸更青了,“朕的女儿从小到大从未对一个人那般好过,你居然……居然敢那般对她——” “我该死!”萧惟咬牙道。 裕明帝喘着气,“你是该死——”他咬着牙,恨不得吃了他一般,只是随后便是苦笑还带着一点不甘心,“阿熹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萧惟没有反驳。 裕明帝挣扎着想要抬起身子,不过明显很艰难。 萧惟见状伸出了手,或许也便是在这一刻他才真的将眼前的皇帝当长辈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关心的还不是他的江山传承,而是长生,便冲着一点,他就该敬重他,更何况,他是他最爱之人最亲的人。 裕明帝也没有阻止。 萧惟扶着他重新躺好,“您还是好好保重,不然长生会伤心的。” “朕的女儿孝顺,自然会难过!”裕明帝像是他说了蠢话似得,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随后便转为了哀伤,“不过,朕不希望她难过……”斜着眼看着他,“臭小子……别让她难过……” “这恐怕很难做到。”萧惟笑了,道。 裕明帝恼了,“连这你都做不到,你还有什么用?!” “她会难过的。”萧惟继续道。 裕明帝狠狠地瞪着他,可却没有再骂他,“至少……至少不要难过太久……萧惟,那孩子没有我们所想的那般坚强,她的心里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朕走了,你便是她最亲的人了。” 萧惟看着他。 “记住,从今往后,她就只有你了。”裕明帝继续道,语气伤感。 萧惟神色肃穆:“我知道,我萧惟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伤她,弃她,我会尽我一切所能让她开心让她幸福,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呵。”裕明帝嗤笑一声,“老天爷可没这般闲,这世间也没真的听说过天打雷劈的事情。” “死无葬身之地!” “人都死了,葬不葬有什么关系?” 萧惟皱眉。 “怎么?”裕明帝冷笑,“这便不耐烦了?” “万箭穿心而死?”萧惟道。 裕明帝笑道,“这还算有点诚意,那丫头说起话来狠,但心软的很,将你碎尸万段那些估计做不出来的,喊一声放箭应该可以做到,万箭穿心好,心坏了,留着还有何用?” 萧惟抿了抿唇,“您这般不放心,为何便不自己留下来看顾?” “你以为朕不想?”裕明帝鄙夷地道,“可老天爷说,时候到了,谁也留不住,所以就只能便宜你这臭小子了!” 萧惟心中有些酸涩,“陛下……” “还叫朕陛下,朕都还没死了,你便要造反了?”裕明帝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如何还听不明白,他端正地跪着,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一个响头,“小婿萧惟给父皇请安。” “呵……”皇帝虽说自己开了口,但是意难平似得,“你便是用这副装乖卖巧的模样哄了阿熹去?” 萧惟微笑道:“是小婿运气好。” “哼!”裕明帝鄙夷地睨了他一眼,随后便将视线移开了,盯着眼前的帐顶,语气也肃然起来,“萧惟,朕能够为阿熹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只是世事多变,朕亦只是凡人,这漫长的一生,唯一能够看顾她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萧惟正色道。 裕明帝继续道:“待朕走了之后,你务必要在军中站稳脚跟,记住,唯有兵权才是屹立不倒的根本!” “陛下。”萧惟却道,“末将能否问陛下一个问题。” 裕明帝看向他,“说!” “陛下对长生可有别的安排?又或者是,期望?”萧惟问道。 裕明帝笑了笑,“若是有,你待如何?” “她愿意吗?”萧惟继续问道。 裕明帝意味不明地道:“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萧惟抿紧了唇。 “小子……”裕明帝难得恢复了一些的中气似乎用尽了,“记住……这世上从来便没有……所谓的随心所欲……便是有……得到了……也不是好事……人生在世,要是没有一些执念……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是……” “朕的女儿,大周的公主……”裕明帝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自然有她该承担的,亦会高兴承担的!” 萧惟沉默。 “而作为男人……”裕明帝继续道,“亦然。”随后,又道:“虽然我很喜欢你凡事以阿熹为先,时时为她着想,但是作为男人作为丈夫,整天围着女人转算什么大丈夫?” 萧惟脸色有些不好,不过没有反驳。 “不过想想你也并非全然没有好的……”裕明帝笑了笑,“阿熹那孩子性子要强,要是……真的找一个大丈夫……往后的日子怕是会过的鸡飞狗跳……罢了……只要你记住……手中务必要握着一些东西……才能保护好阿熹便成了……你要是真的有什么雄心壮志,野心勃勃什么的,朕还真的死不瞑目了!” “您真的放心将大周江山交给长生?” “朕有儿子。”裕明帝道,“即便不怎么满意,但总算还剩下个能用的。” “燕王?” 裕明帝没有回答,“等阿熹生了孩子,带到皇陵给我看看,要是男孩儿记得可不能让他学你,整天围着个女人转,要是女儿……也万不可让她学阿熹……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乖点好……” 萧惟压下了心头涌上的酸涩,“好。” 裕明帝累了,停下来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的生母……” 萧惟面色一僵。 “朕也不说了。”裕明帝继续道,“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不过朕还是得提醒你,自己麻烦自己解决,不要逼的阿熹为你动手……幸幸苦苦走到最后却为了那般一个人……毁了夫妻之情……萧惟,朕便是死了也饶不了你!” 萧惟握紧了拳头,“我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长生为难!” “好……”裕明帝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似得,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去叫阿熹来……” “是。”萧惟应了之后便出去了。 长生冲了进来。 裕明帝笑着看着她,“看把你急的,真的怕父皇将他给吃了?” “你要是吃的了我就高兴!” 裕明帝笑道:“不吃了,吃了你还不找我算账?不过教训教训还是要的……免得以后他不长记性……又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帮你教训!” “你舍得父皇也舍不得让你动手。”裕明帝道,精神似乎又回来了一些了,“阿熹,朕想去你母后的寝宫看看……” “你现在……” “朕好久好久没去了……” “不许去!你现在哪里也不许去!” 裕明帝还是笑着,“可父皇想要去看看……看看你母后……回来了没有……” “我说不许就不许!” “你还生朕的气?”裕明帝道,似乎忘了一些事情了,“阿熹,还生父皇的气吗?父皇错了……父皇真的错了……父皇好想好想你母后……” 长生泪流满面,她很想很想扑到他的身上大哭一场,可是不行,怎么能行?她哭什么哭?他还在不是吗?“好……我马上带你去……” 裕明帝笑的更加的灿烂。 …… 皇帝要离开太极殿,即便只是去后宫皇后的寝宫,但这对于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是到了这一刻,谁还能阻止? 长生亲自送了他去。 仍旧是端庄高贵的寝宫,富丽堂皇的仿佛这里并未缺过主人一般。 “还是……跟以前一样……” 殿内,皇帝没有起身,亦起不了身,只能躺在了抬銮上,他看着四周,笑着低语,然后看向了门口,眼中尽是温柔之色,许是因为高兴,他的精神还算不错,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与许皇后的过去,说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情,然后长大了,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成亲了。 那段生活极为艰难的日子里头,他们却过的很开心很幸福。 谁说一无所有便会不幸福? 不,怎么就一无所有了? 他们还有彼此。 长生跪在了边上,握紧了他的手,听着他说着。 “阿熹。”突然间,他停了下来了。 长生心中涌起了惶恐,“我在。” “父皇看到你母后了……”裕明帝笑着道,目光温柔地看着殿门处,“她还是当年的模样,笑起来很美很美……” 长生浑身冰冷,“父皇……” “朕就是喜欢她笑……从小就喜欢……可后来……她很少笑了,即便是笑……也是带着忧伤……朕给她的忧伤……现在……她又笑了……阿熹……她原谅我了……她来接我了……” “就她?没有别人吗?” “有!有!还有阿熹……” “她也来接你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却仍维持着笑容,“她什么样的?是不是跟我一个样?” 裕明帝突然间握紧了她的手,“两个都是……阿熹……都是父皇的女儿……阿榛……她来了……带着阿熹来接我了……” “就不能不给他们走吗?”长生哭道,“我也很孝顺很听话的……就不能不走吗?” 裕明帝侧过了头。 “父皇——” “不能啊……”裕明帝笑道,瞳孔却已然开始不清晰,“你母后来了……父皇要是不走……她会真的不要父皇了的……她等了父皇好久好久……阿熹……好久好久了……” 长生咬着牙闭上了眼睛,面容因为极度的伤痛而扭曲了起来,“好……”她艰难地开口,“那走吧……跟她走吧……安安心心的……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再想,安安心心地跟她走!顺便,帮我给她道个歉,这般多年在她的灵前啰嗦了很多,烦到她了,还有那个阿熹,帮我说声谢谢……”她握紧了他的手,浑身紧绷的仿佛要爆开一般,“走吧!从今往后,你的江山有我!一切都有我在!” 裕明帝也泪流满面,“好……”他还是笑着,尽管泪流满面,但所表露出来的都是开心,完全轻松了下来,放下了一切的开心愉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开心的,仿佛之前丢了的都回来了,在这最后一刻,他得到了他的幸福。 “阿榛,你来带我走了吗?” 他说着。 “真好……”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任何人能留住他,即便是他的如画江山。 他终于可以做回当年那单纯的丈夫,他心爱的妻子崇拜敬仰的丈夫了。   ☆、456 悲喜(六) 皇宫敲响了钟声。 九九八十一声,响彻了整个京城。 承平十二年三月十七,裕明帝驾崩,这个本该年富力强的皇帝骤然驾崩了,留下了一个还没有立储的江山。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文武百官甚至都还没赶到皇宫,连内阁的人也还没到齐。 皇帝没有召见任何人,只是在长生公主陪伴之下在皇后的寝宫中离世。 没有其他人在,就长生公主在! 便是说,皇帝临终之时说了什么就只有长生公主一个人知道! 前日那般一闹,长生公主跟两位王爷都结仇了,眼下储位未定,便是皇帝临终之时有交代,可长生公主会愿意看着与自己有仇的人坐上皇位吗? 她会说吗? 会如实说吗? 即便她说了,也如实说了,可谁信? 皇帝驾崩了,长生公主的靠山也便没了,她说的话还有谁愿意去听? 接下来,朝中必定大乱! 对此,是有人高兴有人愁。 不过很快,不管是高兴还是愁的都赫然发现整个京城都被死死地掌控住了,京畿大营跟禁卫军空前配合,将整个京城牢牢掌控住。 禁卫军还好,那是先帝的心腹,李长林怕也不敢做出什么离经叛道为天下所不容的事情来,可许昭却不一样。 他可是长生公主的死忠。 难不成长生公主真的要趁机染指帝位? 她真的敢?! …… 不管外边如何的风声鹤唳,也不管众人心里如何的惊涛骇浪,皇宫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皇帝大丧的事宜。 荣贵妃强忍着悲痛操办这一切。 大臣、勋贵、皇族宗亲包括两位储位最热门人选的两位王爷都跪在了太极殿前,即便入夜之后飘落了细雨,也没有人动一下。 人群中之中,没有发现长生公主的身影。 她不在这里。 她怎么会不在这里?她怎么能不在这里?连燕王跟衡王都在,几个公主,甚至连深居简出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的宁王妃也抱着年幼的宁王世子来了。 她长生公主怎么就不在?! 大不孝! 太大不孝了! 京城被许昭掌控住了,但是这皇宫还是禁卫军的势力范围,许昭便是要当长生公主咬人的狗也都放肆不了! “诸位王爷和公主都在这里,怎么长生公主不在?!” 哦,还有后妃不在。 不过这时候这事没有人去注意,便是注意到了,那些几乎是摆设一般存在的后妃,不在也没什么事情。 至于荣贵妃,早便听说了她在操办丧事,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这时候也没有必要分心思在她身上,更何况还有很大的可能将会成为新帝的生母。 谁会在这时候冲上前去得罪? 可长生公主不一样,皇帝没了,她便只是一个公主,一个大不孝且可能还会犯下大错为祸江山的主儿。 要是不站出来,那便枉为御史,白领朝廷俸禄,白受先帝隆恩了。 没错,站出来质问长生公主为何不在的还是御史,且很巧,还是那日公主府前当了出头鸟的那位。 “陛下驾崩,长生公主深受陛下宠爱,如今却不见人影,心里可有陛下?!”义正言辞,字字珠玑,在他的口中,长生公主俨然成了这大周最恶毒的女人。 他是说的慷慨激昂,连自己都说的掉眼泪了,也说的不少人与他一同义愤填膺的,不过还没等来有人站出来与他一并同仇敌忾,便已经被人一刀给砍了。 动手的却不是之前差一点就砍了人的衡王殿下,而是平日里看起来虽然难以亲近,但却被众人认为是心胸宽厚的燕王殿下。 他手持大刀,面色阴沉冷厉,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更是显狰狞,“谁敢在先帝灵前放肆,这就是下场!” 众人一惊。 “收拾干净!”秦靖冷漠扫视了神色不一的众人一眼,便将手中的刀扔了,寒声吩咐道,随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跪着。 这灵前杀人…… 就算那御史有错可也太过嚣张,不过这动手的是燕王,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的燕王,即便有不妥也得过去。 内侍侍卫立即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将尸首跟血迹都给擦干净了,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众人继续跪着。 皇宫以极快的速度将原本喜庆的红色换成了白色,白茫茫的一片,便是烛火透过苍白的宫灯亦成了白色一般。 长生哪里也没有去,既没有如那些大臣所想的是在密谋什么,也并不是不孝连守灵都不愿意,她一直都皇帝离去的地方,一直都没有动过。 她跪坐在那里,看着荣贵妃强忍着悲痛带来将皇帝带走,看着穿着白色丧服的宫人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将殿内的宫灯换成了白色,看着他们在门外挂起了白绸,看着那白色宫灯里面的烛火慢慢地燃烧着,明明那般的亮,可是怎么也照不亮这大殿。 他走了。 就在她的面前。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了有人来了带他离开,仍旧是没有等到他再次醒来。 他再也没有醒来…… 他真的走了! 去跟他等待已久的人团聚去了。 他真的走了—— 父皇—— “长生。”萧惟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没有多余的话,“我在这里。” 长生没有看他,目光径自盯着门口,看向那黑暗的仿佛要把这天地都给吞噬了一般的黑夜,“他说皇后来带他走了。” 萧惟抱着她,“他笑的很开心。” “是啊。”长生继续道,神色有些木然,“他很高兴,他说他等了好久好久了,或许,这也是他后来愿意原谅我接受我的原因吧,即便人人都说这世上有鬼神,可谁又见过?即便他是皇帝,是所谓的天之子,可估计也没见过吧?可我来了,我告诉了他,即便他活着无法改变过去,死了却还是可以弥补的,他可以去跟许皇后团聚,可以去跟她赎罪,他们可以一家团聚。” 萧惟不太明白她的话,不过眼下也不需要明白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说好便是,“他说不想你难过。” “我不难过。”长生继续道,“他如愿以偿了,我怎么会难过?他也终于摆脱了这让他痛苦半生的江山了,我难过什么?我该为他高兴才对。” “我跟他说,你怎么可能会不难过?”萧惟却道,“然后他说,至少不要难过太久。” 长生又道:“他说当年先帝去的时候也不必他现在年长几岁,我当时还没反驳他呢,怎么便没年长几岁?他还真的将我当数学白痴啊?他登基多少年了?现在承平十二年吧?他也就才登基十二年,他老爹死的时候分明已经是真正的老头子了,而他呢?连白头发也没有几根!还真的将我当傻丫头了?” “他警告我,说若是我敢有负于你,他便是死了也不会饶了我。”萧惟继续道。 长生终于转过身看向了他了,便是眼中的神色仍是有些茫然麻木,但到底还是不再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可是我还是很难过,萧惟,他哄我,我也骗你,甚至骗我自己,我很难过很难过……萧惟,我好难过——” 她哭了,在他离开之后再一次哭了。 萧惟抱着她,“没关系,现在可以难过的,他不会生气的。” “我好难过……”长生靠在了他的怀中,痛哭不已,“他怎么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说走就走?他说要等我三朝回门给他磕头的!他说我也是他女儿的!为什么他要这般偏心?!他什么时候不可以去跟她们团聚?反正都会有机会的,他着急什么?!” “他身不由己。” “他不要我了!他就是不要我了……” “还有我!还有我!” “我就是要他!我就是要他!我要父皇,萧惟我要父皇——” 萧惟不断地安抚着,心却是安了一些,他最担心的便是她压抑着自己不肯将伤心宣泄出来,如今不管哭的再如何的痛苦悲伤,都是好事。 秦阳到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副场景,原本已然平复下来的心绪再一次波动了起来,布满了血丝的眼眶中再一次泛起了泪水。 “还知道哭,算你还有点良心!” 萧惟将长生护在了怀中,即便秦阳先前没有恶意,但正如裕明帝所说的,他走了之后,她能够信任的就只有他了,还有,在皇位的巨大诱惑之下,谁还能继续维持本心?“衡王有事?” “本王是这臭丫头的八皇兄,你连一声八皇兄也不愿意叫,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吗?”秦阳却是冷笑,“要是不满意的话,大可不作数算了!” 什么表情? 他之前没整死她难道会在父皇走了之后前后算账?! 他什么眼神?! 岂有此理! 萧惟道:“既是两位王爷主婚,更是陛下恩赐,如何能说不作数便不作数?长生公主已然是我萧惟的妻子!” “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要绕这般大的圈子,即便是让这臭丫头恨他也要用这样的法子把她嫁给你?!”秦阳继续道。 萧惟皱眉。 “当年的大雍女帝便是与士族联手颠覆朝纲坐上皇帝的位子的。”秦阳冷声道,“即便萧氏一族已经将你逐出宗族,且已然没落,但你终究是萧家的人,还是长房嫡孙,有了大雍女帝的前车之鉴,萧氏一族不会动同样的心思?即便没有,那其他人呢?他们便相信你们在一起就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要是没有先前那般一闹,或许会,可是现在不会!那些大臣,甚至是下一任的皇帝都会怀疑,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麻烦,到时候,你们不是被他们给直接整死便是被这些没完没了的麻烦给逼的真的就做出什么来,然后还是死,当然了,或许没走到这一步,你们便已经完了,再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那些没完没了的麻烦!所以,你们的婚事绝对不能是因为两情相悦,甚至不能是你愿意的!沈文俊的确不错,但他不是你的良配,你以为父皇不知道吗?不过当初父皇为你定这门婚事的时候怕也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尽快将你嫁出去,怕他自己控制不住再对你下手,后来……父皇想通了,不管你是人是鬼,他都教养了那般多年,你就是秦长生,就是他的长生公主,他的阿熹,可你不信,你逃去了泷州,你要嫁给这个会给你带来无尽麻烦甚至性命危险的男人,父皇不忍让你伤心,他只能竭尽全力地避免将来会出现的问题!” 萧惟沉默。 长生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秦阳一眼,不过她没有再哭,在萧惟怀中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僵硬,其实有些事情即便秦阳不说她也明白,她比谁都明白裕明帝的苦心,只是,这些事情,被别人说出来了,更显得她自己自私卑劣罢了。 “阿熹。”秦阳叫了她的乳名,从出生到现在,似乎是第一次用如此平和的语气叫出了这个名字,“父皇为了你可是真的殚精竭虑了!” 两人还是没说话。 “你的这个丈夫是我跟秦靖联手给你弄来的。”秦阳继续道,“将来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谁也不能拿你跟他的婚事来攻击你,说你意图颠覆朝纲,往后,你可以如你所愿,与你心爱的男人一同白头偕老。” “为什么瞒着我?!”长生骤然转过身,目光极怒,“为什么瞒着我——”若不是他瞒着,她便不会说了那般多伤他的话,便不会在他最后的时间里面还跟他怄气,还将时间浪费在了怨恨他上边,她明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的?!“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秦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眼中多了鄙夷。 是啊。 还需要回答什么? 为什么瞒着? 为什么瞒着?! 不就是为了让戏做的更像吗?不就是为了让事情更加的顺利吗?! 她还有什么好问的?! 她是要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吗?! 她还要继续自私自利下去吗?! 这样的她如何值得他如此殚精竭虑?!   ☆、457 悲喜(七) 要说这世上有那么一个男人会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为自己筹谋付出,那这人便只有是父亲了。 只是若自己无法坦然毫无心虚地接受这份付出,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长生明白了。 这是一种比子欲养而亲不在更加深切的痛。 他明明已然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十年的养育教导之情便真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长生甚至无法说出他还有是将对原主的亏欠补偿在她的身上。 即便是真的,她也无法说出口。 她如何还能寻找借口让自己好过些? 即便是痛,也不都是她该承受的吗? 为自己的自私、愚蠢也该承受这一切! 长生整个人瘫在了萧惟的怀中,面色惨白,没有再说话。 “不说了?”秦阳挑眉问道。 萧惟看不下去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在一点一点地散去,道:“够了!”他还想说什么?!“你伤心,长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 长生握紧了他的手,阻止了他说下去,她强撑着身子即便站不起来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发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精神,“你想让我做什么?” “还能看出我有事让你做,也不算是太伤心吧。”秦阳讥笑道,眼底慢慢地燃烧起了火焰,不过也没喷发出来,他愤怒,极度的愤怒,所有的伤心都化成了愤怒,他想如数发作出来,最好是将这狼心狗肺的烧成灰烬,只是,他不行,这是父皇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即便他没有让他做什么,但是若是他做了,帮着他看着她,他会高兴的,甚至或许在天之灵还会为他生出一些骄傲来,就算不为这些,单单为她让父皇笑着离开,他便不能拿她怎么着!“父皇走了,往后你的靠山也没了,别看着我,就算我愿意给你当靠山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你也不要觉得演了这场戏便万事大吉了,要真的想收拾你,有的是别的法子!” “那又如何?”长生神色也冷了下来。 秦阳冷声道:“没错,又如何?你是谁?你可是长生公主,父皇亲自教养大的,要是有谁要赶尽杀绝,你自然也无需客气了!” 长生撑着地,慢慢地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说呢?”秦阳看着她,眼中的冷意渐渐地散去,也开始发红了起来,“现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做?” 长生盯着他,“你确定真的要去做这件事?” “不是我想要,而是一切可以保你未来安然的事情,父皇都希望我让你去做。”秦阳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东西给你……” “你真的不知道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秦阳恼羞成怒,“你废话这般多做什么?!一句话,到底做还是不做?!” “八皇兄亲自找上门了,皇妹岂敢不做?”长生道,“不过,你真的不后悔?真的舍得?这可是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力。” 秦阳冷笑:“你都舍得,我怎么就舍不得?!” “好!”长生没有多说什么,应了这个字,这也是她该做的! 秦阳笑了,笑的有人刺目,“好!这才是本王认识的长生公主!”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然后,递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而就在几年前,他为了这个可以牺牲一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是当时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如此毫不犹豫毫无留恋地将东西交出去,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甚至觉得那人疯了! 长生推开了萧惟的怀抱,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留不住他,亦无法弥补自己的自私自利给他带来的伤害,但是,她还有事情可以为他做,也是唯一可以为他做,“我答应过他,帮他护着这片江山!”她握紧了手中的明黄诏书,一字一字地道:“我答应过他的!” 秦阳眼眶湿润了,“好。” 父皇总算没有白白地疼她一场了。 “记住你这话!还有,就凭你说出这话,就算你真的是鬼魂野鬼,你这个妹妹我也认了。” “我该多谢你吗?”长生笑道。 秦阳也笑了,即便眼中含着泪,“你该感激涕零。” “呵呵……”长生继续笑了出声,泪水再一次滑落了脸庞,随后抬手抹去,“走吧,再不去的话,恐怕就要闹出人命了。” “已经出了。”秦阳道,“还记得当日在公主府前为沈文俊出头的御史吗?这回他又当了出头鸟了,不过运气没上次好,被一刀给砍了。” “你杀的?”长生道。 秦阳嗤笑,“我倒是想,不过可惜被人抢了前头去了。” “秦靖?” “没想到是吧?”秦阳继续嗤笑,“你说他这是在泄恨还是在立威?”说完,便突然间起步往前走,也不是要去哪里,就是走到方才长生跪着起不来的位置,然后席地坐下,“还挺舒服的,难怪你坐着不愿意起来了。” 长生转过身,也似乎没觉得他这般做莫名其妙,甚至走了过去,跟他一样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秦阳挑眉:“怎么?不怕继续死人吗?” “有人想找死,难不成我还得拦着?”长生道。 秦阳深以为然,“没错,有人要找死我们自然不能拦着,拦着人家慷慨赴死做什么?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活人,死一两个无所谓,死一堆也就场面有些壮观罢了,再说了,不管人家是要泄恨还是立威,我们都不该阻拦着,免得将来被他秋后算账。” 长生低着头,笑着。 秦阳也没继续讥讽谁,低着头看着她握在了手里的明黄诏书,“父皇……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跟你又说了什么?” “我先问你的!” “那你就先答吧。” 秦阳被气着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跟你当了兄妹!” “彼此彼此。” 萧惟还有参与其中,有些事情唯有他们方才能够产生共鸣,他没有打扰他们,甚至给他们留了单独的空间,转过身,悄然地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了。 荣贵妃一身白色丧服走了过来,苍白憔悴的脸上带着还没有散去的威严厉色。 萧惟上前作揖,“参见贵妃娘娘。” 荣贵妃颔首,“免礼吧。” “谢贵妃娘娘。” 荣贵妃看向了里头仍在说着话的两人,不像是寻常兄妹般亲近,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屑与讥讽,但是却看起来异常的和谐,“陛下若是见了他们兄妹能坐下来这般说话,会很高兴的。” “父皇会看到的。”萧惟道。 荣贵妃看向了他,笑了,“没错,陛下会看到的。”说完,便示意一旁的宫人上前,“虽说不过是做个人看的,但到底还是要穿穿的,你给长生送去吧,顺便跟她说一声,便是再难过也得去送陛下最后一程,不过得高高兴兴地去送,陛下可不会希望见到她哭鼻子。” “好。”萧惟伸手接过宫人手中的托衣盘。 荣贵妃又看了看里头,“让他们兄妹好好聊聊吧,眼下时辰还早。” “好。”萧惟应道。 荣贵妃对着他善意地笑了笑,“那本宫先回去了。” “娘娘保重。” “本宫会的。”荣贵妃笑道,便转身离开,她没有进去,因为即便是她也无法给予儿子想要的安慰,他或许并不是要完全与长生冰释前嫌当一个和蔼可亲的兄长,但是,他必定是希望从长生身上得到更多关于陛下的。 这般多年来,他的父皇给予他的并不多。 在他的心里,或许至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父亲形象,而长生可以给他们。 荣贵妃走出了这象征着后宫之主尊贵地位的威严大殿,顿住了脚步,转过了身,耳边似乎传来了许久许久未曾听到过的笑声。 “许姐姐……” 你现在跟陛下团聚了吧? 从今往后,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分开你们了! 许姐姐,真好。 真的很好。 只是从今往后,就剩下我一人了。 你走了,陛下也走了,阿熹……也不是阿熹了,阳儿长大了,成了家也不需要我了,从今往后,便只剩下我一人在这尘世中苦苦挣扎。 许姐姐,我想你了。 荣贵妃抬起头,没有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她是大周裕明帝的荣贵妃,她还没将他送走! …… “秦长生,你怎么就不早点死了?!” 秦阳抹了把脸,将代表着软弱的泪水也一并抹去了,嘴里说着狠绝的话,真心的,不过没有带着恶意。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知道他的父亲从未给自己太多的关注与关爱,甚至除了这皇子的尊贵跟荣华之外,他没有给自己任何的东西! 可知道是知道,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说出来。 她没有说他对他有多么的不好多么的不在乎,她说的都是他跟她之间的事情,从她在人贩子手里死里逃生之后一直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才是父亲不是吗?她口中的才是父亲!可那也是他的父亲啊! “我死了,你便能取而代之?”长生嗤之以鼻。 秦阳呵呵笑着,“这可说不准,我既然能够在最后让他正眼看了我了,怎么便不能取而代之了?再说了,父皇连你是那什么孤魂野鬼都接受了,怎么便不能让我取而代之?我身子不好,我虚弱,我是药罐子,我从小就更需要别人的关心关爱,他怎么就不能把不能给你的关爱给我?” “你先想想你之前是什么德行吧!”长生丝毫没有客气。 秦阳也没生气,耸耸肩,“可爷最后还是得了他的信任!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这东西给爷?” “是他知道我不想接罢了。” “你脸皮厚不厚?” “你要不要摸摸?” 秦阳咬牙,“父皇还看着呢,你就不怕丢脸!” “他是我父皇,我还需要什么脸?” “那我出去把你的秘密告诉那臭小子!”秦阳恼火道,“看你还嚣张什么?” 长生也没着急,“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去?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既然他没想听也便不会听,更不会听你胡说八道!我的秘密?我什么秘密啊?我最大的秘密也就是我想过当皇帝罢了,现在这也不是秘密了,你还有什么秘密威胁我?” “你——”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孤魂野鬼啊?”长生继续道,“你倒是说啊,看看他会不会信你?说不准你挑拨不成还会让他怀疑你别有居心,说不定还会认为你在诅咒我让我成为孤魂野鬼呢!” 秦阳将脸别一边去,不跟厚颜无耻的人说话。 “这就生气呢?”长生笑道。 秦阳转过来狠狠地瞪着她,“你以为父皇为什么要瞒着你?除了是为了让戏更加逼真便是为了考验那臭小子!父皇为什么要考验他?不就是信不过他吗?父皇是什么眼光,他瞧着不顺眼信不过的人,你觉得就真的完全没有问题?!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爷劝你最好当点心,别最后被人给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谁买的起本公主?”长生嗤之以鼻,挑拨离间的男人嘴脸最难看了。 “那你便是说父皇眼光有问题?” 长生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这问题等你当了父亲了,不用我答你也会知道答案。”说完,又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遍,“不过瞧你这药罐子的破身子,怕是难了。” “秦长生——”秦阳气的霍然站起来了,不过坐的久了,腿脚都麻了,猛然站起来也没站稳,踉跄几步,差点没摔了个狗吃屎。 长生曲着膝,大笑了出声,“哈哈……”越笑越是大声,越笑越是痛快,笑到了最后,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你哭什么哭?!”这谁欺负谁了?! 长生扯了他的衣摆,不但用来擦眼泪,还擤鼻涕。 秦阳脸都绿了。 “我这是在笑,衡王殿下这才多大年纪了便老眼昏花了?” 秦阳狠狠地吸了口气,“好男不跟女斗!”一把扯回了衣摆,可一想到她刚刚用来做什么,连更绿了,“你是哭是笑跟爷有何干系?爷回去守灵,你自个儿哭笑个够吧!”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他脑子坏了才会在这里跟她待着这般久! “你真的不后悔?”长生开口道,声音已转为了严肃,“八皇兄,这诏书一旦公开了,你便没有任何机会了。” “老子才不揽着苦差事!”秦阳头也没回地走了,有什么舍不得?之前的皇帝如何他没看到,但是眼前这一个,他的父亲,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还看不清楚?“老子还想儿孙满堂活个七老八十!” 瞧不起他是吧? 他一定给她生出十个八个儿子来,还有女儿,他看她还怎么嘲笑她! 衡王殿下气冲冲地走了,走出大殿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瞄了瞄萧驸马爷的下半身,然后阴森森地笑了,像是他王爷殿下要是真的生不出来也要让他当太监似得。 萧惟背脊寒了寒,不过没放在心上多久,捧着丧服便进去了。 长生还坐在地上没起来,眼眶红红的,还带着水汽,刚刚没擦干净,她手里的那明黄色东西更是引人注意。 萧惟没说话,捧着那丧服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放下。 长生抬头看向他。 萧惟也看着她。 沉默在殿内蔓延,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生将身子往前倾了过去。 萧惟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靠在了他的怀里,低声问道:“萧惟,他真的走了吗?” “嗯。”萧惟声音有些沙哑,即便他很想说不是,但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也只能说实话,“可他会一直在我们心里。” “也在你心里?” “当然。”萧惟道,“他让我叫了父皇了。” 长生笑了笑,“是吗?” “你要是不信……” “可也不能问他了啊,便是问了,他也不会给我答案。” “长生……” 长生看向了那白的刺目的丧服,“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是啊,你还在,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即便是死,你也会比我晚死,你得把我送走了,好好地将我给葬了,才能死,知道吗?” “好。” 长生继续笑着,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放纵,“你帮我换了吧,我怕我会手软脚软……” “好。”   ☆、458 悲喜(八) 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了,可太阳却被乌云给盖住了,似乎老天爷也在伤心一般,细雨一直在下着。 一夜之间,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已然披了惨白之色。 太极殿前,所有人都在哭泣。 姑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经过了一夜细雨的浸湿,全身都已经浸湿了,三月的京城还是有些凉意的,这淋了一晚上的春雨,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哆嗦了,更不要说是孩子了。 只是谁也没敢离开。 而这只是开始。 皇帝大丧,真正伤心的没几个,但是受罪的每一个逃得过。 可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现在皇帝驾崩,而储位未定,两位王爷似乎也没有想要做些什么的意思,这比两人明争暗斗甚至大打出手更加的糟糕! 谁也摸不准眼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京城落入了京畿大营的手中,而皇宫由禁卫军控制。 长生公主! 还是长生公主! 难不成她真的要窃夺江山?! 便在众人苦苦熬着的时候,一直没有出现的人终于来了,一身白色的丧服,长发没有如大婚那晚上一般随意披散,而是挽了起来,簪了一根没什么特别的木簪子,她神色肃穆,红肿的眼睛到底还是看到了哭过的痕迹,不过如今却没有半点泪水,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在跪着的众人当中少女娇小的身子被衬托的高大了许多,她目不斜视,明明缓步走着,却走出了一股慎人的气势。 她是长生公主。 长生公主! 钱阁老心中一沉,这般的长生公主并不比皇子差,甚至远胜于皇子,她的身上有先帝的气韵,她是先帝一手教养出来的,什么飞扬跋扈,什么任性刁钻?眼下的人哪里有这些?他是先帝精心养育出来的啊! 如今…… 陛下,难道你真的要拿大周的江山安稳做赌注吗? 王驰没有去看那走来的威严少女,只是即便不去看却也可以感觉到了她的气势,秦长生,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却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继续走下去!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能想王驰这般目不斜视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恨不得将目光钉在了那走来的少女身上,然后揣测出无数个可能来。 沈文俊也在其中,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便是仪容还算是整齐,但哪里还有昔日状元郎的风采? 这几日他都在混乱与惊恐之中渡过。 当日当着众人的面他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痛快淋漓,可那股气过去了之后,惶恐便慢慢地侵上心头了,他不怕长生公主,但是却不能不怕皇帝,尤其是在得知了长生公主连洞房都没有进便直接领着那所谓的驸马进宫去了,那时候他以为不久之后降罪的旨意便会到来,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便传来了皇帝病危的消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召进宫去了,他自然不在其中,不过心里的恐慌更重了,长生公主一进宫告状,宫里便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他岂能有好下场? 若是皇帝因此而驾崩,那新帝即便不待见长生公主怕也不会轻饶了他,总得为皇帝突然驾崩给世人一个交代! 可很快,又传回来了消息大家都被打发出宫了,也便是说皇帝没事了,而降罪的旨意也一直没来。 不管为什么一直没追究他,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只不过他还是不能喘口气,沈氏宗族的人纷纷登门,他们指责他不顾宗族要给宗族带来灭顶之灾,甚至迁怒于他的母亲,逼迫他将表妹沉塘,以求得长生公主息怒,保全沈氏宗族!可他如何能这样做?不说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即便没有,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让无辜之人丧命!就在僵持之时,皇宫的敲响了皇帝大丧的钟声,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朝中所有官员都得进宫守灵,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他去了,也没有人拦着他,他一直紧绷这的心弦终于稍稍松了一些了,这是不是代表现在没有人顾的了他了?一定是这样的!皇帝连储位都没有定下来,燕王跟衡王现在怎么会有心情处理他?!即便只是暂时想不起他,但也给了他求生斡旋的时间,他寒窗苦读十数年,并不是白白读的!他这个翰林也不是靠着跟她长生公主的婚约才坐上来的!更何况,皇帝没了,她长生公主也便没了靠山,即便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他也得拉着她秦长生陪葬! 沈文俊是抱定了这般心思的,只是若是—— 他死死地盯着气势十足走来的少女,浑身僵硬,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不!不会的!即便她真的有这个野心跟胆量,甚至皇帝给她留下了遗诏,她也坐不上皇帝的龙椅,没有人会允许她坐上去的,她是女人,是一个女人—— 一定不会的! 秦阳站起身来了,虽说他中途离开了一趟,而且还把湿了的丧服换了,不过眼下跪了一阵子,浑身上下也都湿了,“来了。” 细雨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缀了一点点的细细珠儿,她看向秦阳,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嗯。” “进去吧。”秦阳道,“父皇等你很久了。” 长生颔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边上跪着的宁王妃,在细雨的浸湿之下,脸上的湿润也看不出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熬了一夜也熬红了眼睛,更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也不需要看便也可以猜到她不可能伤心,至少不会太过伤心,倒是她怀中的孩子,小小的人儿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害被吓坏了,锁在了母亲的怀中怯生生的看了过来。 秦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孩儿脸色不好,便皱起了眉头,“我来处理。” 宁王妃敏感地发现了投过来的目光,将怀中的孩子护的更紧。 长生收回了目光,转向了仍在地上跪着,低着头并没有看她的秦靖,“七皇兄。” 秦靖抬起头。 “你随我进来。”长生道,没有等他回过神来便继续往里面走去。 秦靖怔了一下,然后起身跟着她进去。 这一幕让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长生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昔日庄严巍峨的大殿此时已经布置成了令堂了,皇帝的灵柩摆放在了正中间,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崔公公披着白色的丧服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而这些,本该是有至亲的子嗣做的。 可是现在…… 长生心里涌上了一股悲凉,站定了脚步,神色更加的肃穆庄严,“孝子孝子,我们都该是孝子,也都披了这一身斩哀忠孝,却可却连守在灵前为他烧有些买路钱都做不到。” 秦靖绷着脸垂着头沉默。 “这便是皇帝。”长生继续道,“七皇兄,这便是皇帝。” 秦靖肩头似乎微微一颤,不过还是沉默。 长生转过身看向了他,轻轻地笑了出声,“你什么都明白,可为什么却要装作完全置身之外?” 秦靖抬起了头,目光沉的让人无法窥伺其中的思绪。 “你说我上去看看他好不好?”长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笑着岔开了话题:“还没大殓,还能看最后一面的。” 秦靖看着她。 “可是我若是去了的话,是不是记住的便是他如今的样子?”长生继续道,“即便才走了没多久,即便都收拾了一番,哦,这里还摆放这冰块……” “四皇妹!”秦靖终于开口了,“如此说话是对父皇的不敬!” “你在乎吗?”长生挑眉。 秦靖握紧拳头,“四皇妹有话便直说吧,无需惊扰父皇安宁。” “好!”长生颔首,正色肃穆,“储位未定,你打算如何?” 秦靖道:“父皇自有决断。” “父皇的确是有了决断,不过有些人不听话便是不听话。”长生冷笑道,“你说他的决断是不是也会有人不听?” 秦靖哪里还不明白她的话,“不!”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宁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弑母!” “自然不会让你亲自动……”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不会让我生母受任何伤害!”秦靖打断了她的话,“四皇妹,当日我之所以走到你的面前便是为了为生母求一线生机!四皇妹仁厚,给了我这个机会,如今我如何不能……” “为何不能?!”长生怒道,“我的生母,大周朝的皇后,不也是如此?怎么到了你生母这里便不成了?是她与众不同还是她运气好生了你这般一个孝顺儿子?!” 秦靖抿紧了唇。 “你的确很孝顺,可是你孝顺的只有你那所谓的生母!”长生厉色斥责了起来,“却忘了他也是你的生父,不管他如何忽略你,他都是你的父亲,是你没有任何资格去谴责去憎恨的父亲!” “我没有憎恨父皇!”秦靖反驳道,面色颤抖,“但是扪心自问,这般的父亲,我如何生出不惜一切来孝顺他的勇气?!四皇妹不也一样做不到吗?” 长生冷笑:“是啊,我也做不到,所以在认为他要杀我娶我小命的时候我便造反了,还差一点让他死在了皇陵之中!所以我没有资格质问你是不是?” “我不会弑母!”秦靖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决绝地道。 长生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冰冷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骨血钻进他的心里一般。 秦靖已然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可仍旧是被她看的浑身僵硬,即便他坚信自己没有错,可在她的目光之下,似乎真的错了一般,“四皇妹……”他吸了口气,眼中带着苍凉的苦涩,“我之所以活到现在便是为了保我生母一命,我绝不会放弃!” 长生收回了目光,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灵柩,“您看到了吧?这便是您生的儿子。” 秦靖绷紧了全身。 “崔公公,去请钱阁老进来。”长生没有继续与秦靖纠缠,而是下令道,不过目光仍旧是看向眼前的灵柩,原本冷冽的目光转为了哀伤。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她的身边,还能动手打她喜欢的人,现在,却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了,老天爷似乎在生死上面最为公平,不管是谁不管多大的权势,只要时辰到了,都得走。 崔公公早在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已经退到了一边去了,服侍了几十年的主子走了,自然是难过的,不过,也没有忘了如今的局势与他未来的处境。 哭主子,亦是哭自身。 往后,若是运气好些的话,怕也只有守陵一条路了。 “奴才领命。” 他整了整神色,转身走了出去,即便公主没说但他也知道公主要做什么,陛下没有下葬,他还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如今,他要办最后一件差事。 为陛下办最后一件差事! “公主有请钱阁老。”他走了出去,神色严肃地喊道,一如皇帝还在的时候,他是太极殿的大太监,所传的都是至关重要的旨意。 这一次,传的是长生公主的。 崔升被长生公主所用? 这…… 众人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钱阁老毕竟纵横官场数十年了,自然是收的住情绪的,他起身,迈开有些发麻的脚,缓步走了上去,“有劳公公了。” “阁老大人请。”崔公公躬身道,不敢拿乔,不管继位的是谁,谁也动摇不了这位阁老大人的地位。 钱阁老进去了。 外边的人再也沉不住气了,纷纷切切低语了起来。 还在外边的衡王殿下此时也没有阻止,他忙着将晕倒了过去的安王送回去,还要请大公主她们劝根本不理睬他的宁王妃带着孩子先下去休息一下,就算她不去,孩子也得去,至于那些满肚子心机的人,他懒得理会,只要他们不造反就成了,然后突然间,他发现萧惟没来,顿时来了火气了,感情是怕了逃了? 衡王殿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了,吓的原本已经处于惊吓之中的宁王世子更是害怕了,别说让大公主他的姑姑抱走,连手都不肯松开自己的母亲了。 “都给押下去!”秦阳恼火了,直接将人给押下去了! …… 白茫茫的殿内,长生站着,气势威严。 钱阁老心头震了一下,缓步上前:“不知公主让臣进来所为何事?” “你也很怕我染指这皇位?”长生转过身,没有任何的修饰,将话说的明明白白。   ☆、459 悲喜(九) 到底是文官之首,内阁阁老,很快便平复下了思绪,正色道:“不瞒公主,是。” “在你看来,本宫是不及这些皇子呢?” “不。”钱阁老道,“公主是陛下亲自教养出来的,绝不会比燕王与衡王殿下差,只是……” “我是女人。”长生接了他的话。 钱阁老也没有避开这个话题,“的确是。” 长生冷笑不语。 “公主可以不赞同可以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实。”钱阁老继续道,“千百年来也便出了一个大雍女帝,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是毁誉参半,更不要说我们后人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境况到底如何,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够坐上皇位?太祖皇帝之所以留下那句遗言真的只是老糊涂吗?前朝之所以没落,便真的没有因为公主祸国?不是因为他们大雍出了一个女皇帝,让皇家不仅皇子,连公主也都沉溺在疯狂的争斗之中?大雍女帝之后,为何皇位还是传给了儿子?!公主殿下,老臣并不鄙视女子,更不觉得女子便该卑躬屈膝地臣服于男子,但……” “却无法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女子脚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钱阁老道:“公主即便不愿意接受,可这也是事实,即便老臣愿意,其他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公主,大雍女帝之所以能够坐上皇位除了那些我们已经无从得知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那时候的皇族嫡系,就剩下她一个了,还有大雍太祖皇帝的遗诏护航,可即便如此,她的一生也是走的十分的艰难,她甚至连皇子的生父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宣告,公主,陛下若是动了要立公主的心思,老臣可以明白为什么他要这般做,想来陛下是觉得只要公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可以庇护公主一声,可他……” “放肆!”长生还没开口,秦靖便怒斥出声。 钱阁老跪了下来,“老臣失言,该死。” “免了吧。”长生冷笑道,“钱阁老你这是心心念念都是大周江山,都是天下黎明百姓,谁敢说你该死?便是有人该死也轮不到你。” “公主……” “还有,但对便是反对,不赞同便是不赞同,不需要说那般多漂亮的话来粉饰太平!”长生继续冷笑道,“皇帝驾崩了,本宫也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便是再不甘心再有野心,往后也还不都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公主……” “没了皇帝这大靠山,本宫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钱阁老放心便是!” 钱阁老看着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长生转向了秦靖,“父皇容不下你那生母不是为了让你不好过,也不认为她有什么本事可以成为祸害,只不过是不想百年之后有人去惊扰他的安眠!” 秦靖眸子一睁。 “明陵的地宫一旦封死,除非天崩地裂,否则谁也不能打开!”长生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记住,永远不要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惊扰父皇的安宁,否则,我会让你们好好看看我到底是如何祸害江山!”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卷轴,重重地扔在了钱阁老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开。 秦靖木然站着。 钱阁老却是急忙将地上的卷轴捡了起来,颤着手将卷轴给打开了,看着上边的名字,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跌坐在了地上,“好了……好了……” 秦靖看着他,嘴边泛起了一抹极为凄厉的笑。 原来那般的冷漠狠辣,仍旧是源自于绝情。 他不是怕他会受生母的影响从而当不好这个皇帝,更不是怕他会因为生母而待四皇妹不好,而是因为……他不允许他去惊扰他,惊扰他们—— 可是父皇,活着的时候我们惊扰不了你们,死了,便能吗? 便能吗? 哈哈…… 多可笑的笑话! 长生走了出来,没有再去看那殿内的灵柩一眼,那里躺着的不过是一具即将腐朽的身体罢了,有什么好看呢?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笑了,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团聚了吧?他看到了她来接他,应该是团聚了的。 好好团聚吧。 这尘世的一切,全部遗忘了,抛诸脑后吧。 有我看着呢。 承平十二年,裕明帝驾崩,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了第七子燕王。 …… 由长生公主亲自交出,钱阁老亲自验证的遗诏,还有嫡子的名分,即便有人不甘心但燕王继位一事是毋庸置疑的,他便是大周的下一任皇帝! 储位定了,随着京畿大营跟禁卫军宣示效忠的表态,还有衡王的默认,人心也开始安稳了,接下来便是办好丧事,将先帝送葬皇陵之后,便是新帝登基了。 遗诏宣读之后,内阁便恳求燕王灵前登基为帝,再发丧先帝,不过被他拒绝了,说先帝未曾下葬,身为人子岂能做其他?内阁也没有坚持,言燕王仁孝,令礼部拟定吉日,在先帝入葬皇陵之后再行登基大典。 裕明帝的丧事,依旧隆重而庄严肃穆地办理着。 …… 长生看着躺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的孩子,心突然间觉得暖暖的,似乎唯有生命的温度才可以暖了冰冷的心,看着眼前的孩子,她想起了他的父亲。 若是他父亲还在,今日裕明帝的选择是不是便会多一个? 估计也是差不多吧。 一个为了生母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一个为了生母可以不惜一切,都是一个样,只是那两个生了如此孝顺儿子的女人似乎都不满足。 贪心不足吧? “你长大了之后可不要学你父亲。” 孝顺是好事,可不能因为孝顺便不管其他事,便不择手段! “自然不该学他父亲!” 长生转过身。 宁王妃走了过来,也不着急,脸上也没有看到仇人的恨意与阴冷,便像是眼前的人并不是造成了她丈夫死亡的仇人一般,“公主殿下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学他的父亲!” “这样很好。”长生笑道,便起步离开了。 宁王妃安抚地拍着儿子,没有抬头去看她,“皇位最终失之交臂,公主殿下可觉得心疼?” “宁王妃没听说吗?遗诏是本宫交出去的,既然是本宫亲自交出去的,有何好心疼的?”长生笑道,“再说了,皇位跟本宫本就没有关系,哪里来的心疼?倒是王妃要好好照看世子,世子是宁王唯一的子嗣,又年幼,不管是那个叔叔当了皇帝,将来都不会亏待了他,王妃何苦为难这孩子。” “公主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多谢王妃提醒。”长生道,便转身离开,这才走出了屋子,便看到荣贵妃了,皇位继承定了下来了,作为后宫的妃嫔,而且还是衡王的生母,她便闲了下来了,皇帝的丧事由内阁跟燕王全盘接手了,她要做的不过是每日定时定候跟后妃们一同去哭灵罢了,“娘娘也来了。” 荣贵妃颔首,“这些话听听便算了,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跟一个可怜人计较?”长生失笑,“不过孩子还得多的娘娘照顾,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母亲都会……”话没说完,便笑了,“我说什么呢?不说了,先走了。” “长生。”荣贵妃欲言又止。 长生笑道:“娘娘有话便说吧。” “你若是难过便……” 长生笑了出声,“娘娘放心,我不是伤心过度糊涂了,更不是不正常,我是伤心也难过,不过已经够了,哭也哭过,闹也闹过,都够了,父皇说了,他不想看到我难过太久,我还得开开心心地送他最后一程。” 荣贵妃看着她,眼眶有些酸涩,“陛下会高兴看到你这样子的。” “当然。”长生笑道。 …… 许昭仍旧领着京畿大营戒备京城,在皇宫传出传位诏书之后,他既是担忧又是松了一口气,担忧是秦靖会不会对她不利,松了一口气是她不必经受更大的危机与风波,就算他会坚定地支持她,可是打心底里他便不希望她真的走上那条路,“你一直不进宫便不担心阿熹?!” 萧惟没有陪着她去设灵的大殿,也没有陪着她守灵,而是出宫了,禁卫军、许昭身边两边待着,防着李长林,帮着许昭,若是论做的事情,的确是比在长生身边多多了,但是…… 他就不担心?! 许昭自个儿都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长生身边保护了,他这个当夫君的居然有这个机会居然跑出来了,这算什么?得到手了便不在乎了?反倒是钻研权势名利来了? 他也不怕阿熹扔了他?! “还是你认为皇帝驾崩了,阿熹没了靠山,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欺负她了?” 萧惟神色肃穆,“她希望我此时不在她的身边。” “借口!” “表哥。”萧惟继续道,“她不放心京中形势,所以我来了,她不想我待在她身边,那是因为皇帝走了,没有道理她还在恩恩爱爱。” 许昭一愣。 “她很难过,比我们所见的,她所表现出来的,甚至是她自己所认为的,都要难过。”萧惟看着他,“所以表哥,我得顺着她,不管担心与否,不管是否合适,都得顺着她。” 她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师父分凌光虽然没有露过面,但必定能够护她周全! 许昭沉默了下来。   ☆、460 悲喜(十) 许昭知道她会难过,会很难过,只是到了连萧惟也丢一边的程度……他抬起头,打破了沉默,道:“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 萧惟苦笑,“那晚上她说让我走,说不想让我看着,我没有答应,可是这一次,我拒绝不了。”他忘不了她抱着他说让他出宫去时候的语气,明明带着笑意,却是让人心酸,“她说若是我跟他太亲近了,皇帝的苦心就白费了。” 许昭愕然。 “她会好的。”萧惟道,“她不会辜负皇帝的苦心,所以她一定会好的!” 许昭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虽说皇帝……”话顿了一下,改口道:“先帝既然敢把皇位传给秦靖,想必是做了预防,他短期内不会对阿熹不利,但是不管是先前他为阿熹当靶子还是后来阿熹对他的羞辱,是个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国丧之后,我带她回泷州。”萧惟道,“若新帝不秋后算账,我们便在泷州安家,若他想秋后算账,我们还有退路。” “什么退路?” “我会做好安排。”萧惟没有细说。 许昭皱紧了眉头,不过也没有追问,若是新帝真的要对阿熹出手,那他怕也自身难保,知道多了反倒是对阿熹不利!“好!我信你!” 除了信他,也别无他法。 “表哥要一直待在京畿大营吗?”萧惟岔开了话题。 许昭嗤嗤一笑:“能待便待,不能待了,大不了老子去西州投靠司楠,再不济,老子便什么也不干继续吃喝玩乐就是了!他秦靖还披着元襄皇后嗣子皮,再怎么也不会对许家赶尽杀绝!” 萧惟沉默。 “你只需要照顾好阿熹就行了!”许昭知道他并不觉的他什么也不干了便万事大吉,要是真的到了那要什么也不干的地步,便是走不路都是错,“爷有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被人随便对付了去不成?” 萧惟方才点头。 …… 裕明帝的国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也进行着很顺利,出殡前夜,长生在皇后寝宫中烧起了火盆,一张一张的纸钱往里面投着。 秦阳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的情形,明明没有哭泣也没有眼泪,可却看得人心酸不已,他的脸色也很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甚至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稳,不过不是因为与皇位失之交臂或者身子底子不好,而是这一场国丧下来,每个人都脱一层皮,他能够撑到现在也没倒下来过,也算是很不错了。 “父皇就在太极殿的大殿内,你跑来这里烧什么纸钱?”秦阳走了过去,身子有些僵硬地跪坐了下来,嘴里埋汰着,可手却也拿起了一叠纸钱往火盆里面放着。 长生没看他,“一堆人在哪里做戏,还缺我一个人不成?” “就你真!”秦阳咬着牙道。 长生没理他。 秦阳又放了两张,“臭丫头,你说父皇能收到吗?” “当然能。”长生道,“不过有没有用另说。” 秦阳瞪直了眼。 “父皇是谁?他可是皇帝,便是要走黄泉路也自有阎王爷派人来接的,哪里需要纸钱打点?”长生道。 “那你要烧什么?” “本公主孝顺。”长生道。 秦阳气结,恨不得一叠纸钱拍过去,“就你孝顺!”说着,纸钱放的更快,孝顺他还能比她差不成?! “你抢我的做什么?” “谁拿到就是谁的!” “给我!” “爷孝心还能比你少?!” 原本厚厚的一堆纸钱,很快便都烧完了,你争我抢的两人死死地瞪着对方好半晌,突然间笑了,大声地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长生很快就抹去了。 “明天,好好送父皇最后一程。”秦阳也抹了把脸,不让自己在最讨厌的人面前丢人,“父皇最疼你了。” “嗯。”长生颔首。 “就这些,没了?”秦阳看着见见熄灭的火盆,道。 长生道:“你去弄些来!” “爷累死了,你去!”秦阳道。 长生睨了他一眼,踱步往旁边的椅子走去,慢悠悠的从椅子后边拉出了一个布袋,然后拉着过来。 秦阳有些傻眼了,“你想让父皇把阎王爷也给收买了啊?” “我还真想。”长生耸耸肩,掏出了纸钱继续烧。 秦阳不甘示弱。 这回倒是没有争抢,估计是数量够多,而且投放也更加有默契了,还有就是即便两人没有说话,气氛却是极为的和谐亲近。 秦靖没有进去,他就站在了门外,像个偷窥者一般看着里面越发和谐融洽的两人,背着光的脸晦暗不明,半晌,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你说他是不是想着怎么整死我们?”秦阳瞄了一眼门口,挑眉道,站了这般久,真当他们是傻子? 长生道:“我觉得他是妒忌我们感情好。” “谁跟你感情好!”衡王殿下怒道。 长生耸耸肩,将最后一张纸钱投进了火盆中,“好了,回去睡了,明天记得来叫醒我。” “你——”秦阳憋了一肚子火,可还是要憋着,感情这臭丫头父皇不在了便赖上他了?!他才勉勉强强接受给她当了皇兄,难道现在还得给她当爹不成?! 臭丫头! …… 这一夜的皇宫似乎十分的漫长。 萧惟这一夜跟在了李长林身边,便是不能陪着她,至少也离她近一些,再者,他也是真的不怎么相信李长林。 即便先帝曾经对他有所交代,可现在人已经死了,新帝也定了,该听谁的,不必多说。 李长林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防备,不过还是该干什么便干什么,“驸马爷明日可要送葬?” “自然。”萧惟道。 两人之间很客气,萧惟的到来说是长生公主不放心宫中防卫,让他来看看,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燕王,也便是即将登基的新帝派来的。 李长林倒是知道一些内情,不过遗诏是长生公主亲自交出去的,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思,如今让他来怕也是不放心罢了,他愿意给这个面子,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前的事情,还请驸马爷不要见怪,家嫂自家兄去世后便……” “李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之所以来并不是要与李大人说这些私人恩怨的。”萧惟没有让他说下去。 李长林苦笑。 “不过李大人也可以放心。”萧惟冷笑道:“我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永宁侯府的人不来招惹我,大家便都能相安无事!” 李长林看着他。 “怎么?”萧惟嗤笑,“不信?” 李长林摇头,“我信。”他怎么会不信?他比他们更不想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你放心,我保证永宁侯府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 萧惟冷笑:“最好如此!” …… 皇帝大殓之后,朝臣便无需日夜丢进宫守灵,只需要白天在便可以了,夜里的太极殿中,守着的是即将登基的燕王还有其他皇子。 燕王仁孝,倒是一直守在了灵前,不过衡王殿下不知道是避着燕王还是不满先帝的遗诏,时不时的就不在。 比如说这最后的晚上,他就不在。 不过这一天晚上,先帝如今也就剩下三个皇子了,皇孙倒是有几个,可庶人秦韶的没资格守灵,宁王世子年幼,之前便已经折腾的病倒了,这时候再守着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安王接连倒下了几次,谁要是再要求他守在灵前便是有要他命的嫌疑了。 这最后的一夜,竟只有燕王一个人在灵前。 燕王妃也进宫了,作为未来的皇后,在这皇宫当中已经没有人不给她脸面了,在顺利进了大殿,她见到的便是这偌大江山未来的主人一个人跪在灵前,只有一个孤独的背影与他相伴,她心头一酸,眼眶也热了起来,她没有靠近,即便她想上前,想抚平他的悲伤,想扫去他的孤独,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因为,他即将成为皇帝,成为大周皇帝! …… 次日,整座京城在肃穆与悲伤之中醒来。 裕明帝出殡。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太极殿出发,而走在最前头的,自然该是燕王,他是下一任的皇帝,亦是长子,由他扶灵天经地义。 只是…… 便在出发之时,燕王却将长生公主叫来了,让她与他一并扶灵出殡。 众人惊愕。 这长生公主不说已经嫁人,是萧家的人,便是不来送葬也说得过去,就算没嫁人,也轮不到她来扶灵! 可是…… 燕王目光一扫,冷冽深沉。 没有人开口反对。 “谢谢。”长生道,她领了他这个人情,她走到了灵柩的另一边,抬手,轻轻地放在了灵柩上,她来送他最后一程。 燕王目光深沉,“起程!” 哀乐响起,哭喊声纷纷响起。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宫门,长街两旁,跪满了百姓,白幡在细雨中迎着风轻微摆动,悲伤的气氛弥漫着整座京城。 萧惟也在送葬的队伍之中,只不过依旧离长生很远,女婿是不需要为岳父送葬的,那是儿子的权力,他的妻子有特权,但他不会有,他只能作为臣子前来送葬,站在勋贵的行列之中,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悲伤,而无能为力。 …… 皇陵的地宫大门终于落下了,而此时,这座地宫完完全全只是裕明帝,如今的仁宗皇帝的安眠之地,一并长眠于此的还有他的结发之妻元襄皇后。 “记住,这座地宫永无开启之日。” 秦靖回道:“放心。” 送葬的队伍将在皇陵停留一晚,第二天将会启程回京,然后将仁宗皇帝的牌位供奉至太庙,整个丧仪便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比起折磨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丧事,众人更加期待接下来的登基大典。 进入四月,雨便没有停过,细细绵绵地飘着。 山腰上的陵墓还是安静地伫立着,丝毫看不出当初暴乱的痕迹,周边的树木在春雨的滋润之下翠绿茂密,地上的青草冒出了尖尖儿,一片生机勃勃。 而呆在这里的人,却偏偏没了生机。 “贵妃娘娘告诉我,他跟她说过,他不会来惊扰你的安眠,他会作为大周的皇帝葬入大周的皇陵。”长生轻声道,“不过除了这个原因,我想还有另一个,他心中的愧疚始终没有散去,即便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你来接他了,我想你会原谅他,不,应该说是从未怪过他,哪里来的原谅?只是既然他说了不想来打扰你,那便不打扰吧,也不过是两句腐朽的尸首罢了,葬哪里不是葬?只要你们在一起便好。” 细雨仍旧飘落着。 长生在雨中笑着,突然间有些羡慕,“若是当年你们没有做出那般牺牲,不知道现在会如何?还会有这般至死不渝的感情吗?” “会的。” 长生没有回头,不过也知道是谁来了。 萧惟上前,缓缓地将她搂入怀中,“会的。” 长生放松了身子,舒适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嗯,我也相信他们会的。” “累了?” “有些吧。”长生道。 萧惟继续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惟。”长生道。 “嗯?” “我会在这里为先帝守灵三年。”长生开口道,声音有些艰涩,“你回泷州。” 萧惟抱着她的手一紧,不过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能问为什么吗?” “父亲去世了,作为女儿守孝不是应该的吗?”长生反问。 “是应该。”萧惟声音沙哑了起来,“只是……” “不需要三年吗?” “嗯。” “如果我坚持呢?”长生继续道。 萧惟道:“没有解释?” “需要吗?” 萧惟抱紧了她,“不需要,不过长生,我怕三年之后你会……” “忘了你?” “嗯。” 长生笑了,“你萧大人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自信了?” “不是没有自信,是怕了,长生,是怕了。”萧惟道,“这种绝望希望希望绝望的时候太多了,我怕了。” 长生沉默。 “我知道你难过。”萧惟道,“所以你让我出宫,我出了,只是三年……长生,父皇也不会希望你……” “那就当你那晚上伤了我的处罚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浑身一震,“我……” “跟你开玩笑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转过身来抬手抚着他的脸,“萧惟,就当我任性,当我任性一回,好吗?” 萧惟抿唇不语。 长生也没有说话,只是她知道,他会答应了,最后也会答应的,一如从前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都会支持她一般。 “不许忘了我!” “我的记性便这般糟糕吗?”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若是可以,他更想做的是狠狠地吻着她,只是不行啊,她才失去了父亲,还在母亲的坟前,三年,三年而已,三年很快便会过去的! 这对谁都好不是吗? 他可以有三年的时间在军中建功立业,为她建起一个安全的壁垒,亦可以接着这三年的时间让先帝的苦心真真正正地落到实处! 这对她亦有好处! 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三年之后,给我生个儿子!”三年之后她二十岁了,不大不小,正好生孩子!他不贪心,就要一个,一个就够了! “那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长生笑了。 萧惟咬牙,就跟人家说他不行似得吗,“一定可以生的出来!” “那要是女儿呢?”长生嬉笑道,“你便不要啊?” “要!”萧惟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要!” 长生揽着他的腰,“好啊,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到时候我给你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儿子女儿都要。” “好。” …… 长生公主不见了一个时辰,皇陵便乱了一个时辰,后来她回来了,燕王阴沉的脸方才好了起来,不过也没有追问什么,就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便过去了。 也应该过去才是,只是长生公主却不消停。 “不行!”燕王想也没想地拒绝。 长生神色平静,“为何不行?难不成就是因为我嫁人了,便连给父皇守陵的资格也没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秦靖却语窒了一般。 长生正色道:“你应该很清楚我留在皇陵对谁都好,就算我亲手交出了遗诏,可想找我麻烦的人还是会找,你先别急,我不是说你会秋后算账什么的,只是,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很多事情便都身不由己了,正如先帝当年一般,所以,我留在京城没有好处。” “那你可以……” “萧惟虽说只是水师副总兵,如今的水师也没有多大的体面,但你觉得他们,甚至是你的岳父大人会放心我跟着一个武将远离京城?他们便不担心我在那里当土皇帝?” “四皇妹!” “我想留在这里,好好地陪陪父皇。”长生继续道,“这般多年来,我能够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怕是能数的出来,而失去了这个机会,往后陛下怕是更加不会愿意我来这里吧?” “你随时……”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长生笑道。 秦靖绷紧了脸。 “反正我明天是不会回去的。”长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七皇兄若是觉得对不起我或者想要补偿什么的,便让我那傻乎乎的夫君回泷州水师去,他那脑子可玩不够您那帮大臣,我不在他若是待在京城,怕是不久我便要当寡妇了。” “我答应就是了!”秦靖忙道,“但是你记住,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四皇妹,我也不会让父皇在天之灵不安!” “嗯,记住了。”长生淡淡道,显然不以为然。 秦靖如何看不出来?“我绝不会……” “你要是不想辜负父皇,便好好地当这个皇帝,不管你是如何登上皇位的,既然坐上去了,便好好地尽皇帝的责任,父皇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不过,好皇帝应该算的上的,即便你做不到青出于蓝,总不能比他差。”说完,便呵呵地笑了笑,“瞧我说什么了?本公主区区一个小女子,管这般多做什么?好了,我累了,七皇兄若是没事的话,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秦靖看了看她,“好。”随后,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转过身,“四皇妹,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自然。”长生笑道。 秦靖走了。 第二天,众人回程,而长生公主要留在皇陵守陵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少人错愕,也不少人暗自欣喜,也有人暗道长生公主总算是识趣,知道自己待在京城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留下皇陵。 秦阳也是吃惊,说话更没客气,“你胆子就这般小?连京城也不敢回了?” “父皇看着呢。”长生道。 秦阳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既然是守陵便要有守陵的样子,可别在这里夜夜笙歌!不然就算秦靖饶了你我也不会轻饶你!” 长生斜着眼睛看着他,就跟看白痴一般。 秦阳觉得自己真的是白痴,居然担心她转成跑来受这一顿气,这死丫头即便父皇不在了也只有她算计欺负别人的份!“将那臭小子丢在外边,小心他给你戴绿帽子!” “八皇兄还是努力努力当父亲吧。” 秦阳直接甩袖走了。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离开了,皇陵安静了下来,不久,京城传来消息,新帝登基的日子定了,不过这消息也不比上萧惟离京返回泷州的消息。 长生端着茶盏,没有喝,只是端详着杯上的繁复花纹,面容虽仍是平静却多了一股凛然之气,“派人暗中护送,如有人对他不利,杀无赦。” “是。”凌光冷肃回道。   ☆、461 新朝(一) 萧惟不舍,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皇陵当中,即便她性命无忧,可是没有人陪伴,她更加难以从悲伤之中走出来。 可是,他不能不走,若是不走,他如何能为她筑造一个安全的家? 他们是成亲了,可是却还没有一个安稳的家! 所以,他必须离开! 泷州,水师,海上,那将会是他施展抱负,为自己与心爱的妻子拼搏未来的地方。 一个包袱,一匹坐骑,跟来的时候一样,日夜兼程赶回,也很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军务之中。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一路上,无数的刀光剑影在他的身后看不到的地方亮起又消失,以致后来他得知了,不仅自嘲他萧惟的命还真的珍贵,居然那般多人想要。 长生在萧惟抵达了水师军营之后第一时间收到了平安的回报,自然,那些刀光剑影她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出自一个人之手。 一个女人。 不是先前买凶杀人的永宁侯夫人。 而是现任礼部尚书王驰的结发妻子,同样是买凶杀人,卢荧的本钱下的更大,找来的杀手也更本事。 便是已然握着足以庇护想要庇护的人权力的长生事后仍是后怕,若没有她的多心安排,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卢荧,竟恨他恨到了这个地步! “公主,可要奴婢下手将她……” “不必!”长生冷笑,“除了他,岂不是帮了王大人一个大忙?” 卢荧便是再有本事也是在他王驰的眼皮子底下,她做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即便一次不知,可她接二连三地派人去,他还发现不了?更甚者,他才是那幕后主使! 杀不了她便要杀她的人? “可是……” “既然是王焕之的妻子,自然是该有他自己管家。”长生冷笑道,“将证据送到王家,另外,王尚书手底下的人太有本事了,本宫实在担心,你找人去帮本宫清理清理。” “是。” …… 王驰的确是知道卢荧在做什么,虽不是幕后主使,不过也是给了不少的便利,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自然,目的不会只是为了要除掉让他心里不舒服的萧惟,而是为了…… “真没想到先帝居然这般疼这个女儿。” 只是不知道皇帝若是知道长生公主手里居然握有这般一股势力会作何感想? 先帝用来捍卫皇族的势力居然不交给他手中而是交到了长生公主手里是何用意?他面对这般一个妹妹,便真的一点不担心?还能继续兄妹情深? 王驰很期待。 不过在期待之前,他损失惨重。 “秦长生,这只是开始!” 皇陵不可能永远庇护你,你也不可能永远待在里面! 这笔账,慢慢算! …… “一切安好,保重自己,勿念。” 长生将最新送到的飞鸽传书放下,起身去佛堂诵经。 安好便好。 她会在这里,让所有人都安好。 让这大周江山安好。 父皇,你放心。 …… 承平十二年五月初一,大吉。 仁宗皇帝第七子秦靖奉遗诏登基为帝,帝号永泰,大周完成了新一轮的帝位更替,进入新纪元。 这一次帝位更替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发生流血事件甚至没有半点不愉快,登基大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当中顺利完成。 新帝登基之后,也没有排除异己清洗朝堂的意思,没动一个人,真的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衡王殿下也不知道为了避新帝锋芒还是心有怨气,辞官了,不上朝也不干活,整日在王府陪王妃,放话说要当一个吃喝玩乐的富贵王爷。 皇帝呢?也没说什么,任由着他不干活干领俸禄,在听说了他身体不好的时候吩咐了太医院每天都要去看诊,药材补品源源不绝地送进衡王府,在登基例行恩封先帝妃嫔的时候还将荣贵太妃进为了皇贵太妃,为先帝众太妃之首。 而衡王呢?没有拒绝也没有打脸,不过也没有感激涕零。 这看起来还算是兄友弟恭君臣和睦,便是皇贵太妃不愿意离开皇宫去衡王府养老,衡王也没有闹脾气,也就是三天两头领着王妃进宫请安。 皇帝也没说什么,直接吩咐皇后好生招待。 这一来二去的,渐渐的大家也便都相信衡王没有造反的意思皇帝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新朝氛围更加的好了。 便是在这般上下和睦的氛围中,大周渡过了承平十二年的最后几个月,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后,迎来了永泰一年。 永泰帝没有另外起年号,直接用帝号当了年号了,而在永泰一年的第一次早朝,礼部依例便上奏皇帝选秀充盈后宫。 目前为止新帝的后宫也便只有皇后一人。 永泰帝的皇后自然是原来的燕王妃了,作为钱家的女儿,即便新帝纳妃也动摇不了她皇后的位置,只是她尚未有子嗣,而且便在礼部依例上奏选秀之后,京中竟然流传出了一个皇后因为之前小产伤了身子的传闻,便是不说这个,皇帝以过继嫡子的身份坐上了皇位,便是说即便不是真正的嫡子不是出自皇后的肚子也可以有机会坐上皇位,这不但对于那些即将进入后宫的小姑娘天大的希望,还让皇后处于不利的境地。 可想而知永泰帝的后宫争斗会何等的激烈,将来的皇位争斗又是何等的残酷。 不过永泰帝却驳回了礼部选秀的上奏,以为先帝守孝为名,一般来说,皇帝以日代月,先帝驾崩,新帝依例守孝二十七个月,以日代月,便只是需要守完了二十七日便可以了,更不要说皇帝现在还没有子嗣,这对于新朝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皇帝当务之急便是剩下皇子。 可皇帝拒绝了。 礼部尚书王驰积极尽责,阐明厉害,再次恳求皇帝,御史们也开始做事了,皇帝没有子嗣,于朝堂不宁,于大周不利,哪里能让他任性? 可皇帝态度却很坚决,不选就是不选,他这是要给先帝守孝,谁阻止他便是陷他于不孝之地!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谁敢再继续? 孝道大于天,将皇帝至于不孝之地,这般罪名谁承担的起?尤其是这群将礼教奉做行为准则的文臣。 除了这点固执之外,新帝在其他方面都是不错的,对朝臣宽容,对勋贵宗亲宽厚,大家的日子甚至比先帝在时过的更加的舒心。 而也便是因为大周皇位更替和平完成,新帝与朝臣之间也没有清,朝里朝外一片和谐,原本因为仁宗皇帝突然驾崩而有些蠢蠢欲动的边疆蛮夷也都偃旗息鼓了,没闹出什么大阵仗来。 边境安宁,朝堂和睦,大周呈现出了一片祥和之景。 永泰二年,钱皇后仍未有孕,这更加坐实了她因为小产而伤了身子的传闻了,朝臣们也坐不住了,即便皇帝仁厚,他们的日子也过的很舒心,可是皇帝无子嗣,这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而且,皇帝登基之前没怎么拉帮结派,也没欠下谁的人情,谁也没有机会挣到从龙之功,登基之后更是不偏不倚的,这对于那些本就身居高位的朝臣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那些不上不下或者想更进一步的朝臣乃至勋贵来说,便不怎么好了。 皇帝那边讨好不了,但是这后宫总得努力努力吧? 别说皇后很有可能无子,即便有子,这般长长久久地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变故?就算是庶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要是生出庶长皇子,机会便更大了,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皇子,有个自家人在后宫,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好事! 所以,皇帝选秀纳妃迫在眉睫。 昭阳殿换了主人已经一年多了,不过风水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先帝之时,元襄皇后在这里受尽了委屈最后命丧九泉,如今的钱皇后久久无嗣,不过她比元襄皇后要好,她有钱家在,谁也不敢轻贱她折辱她。 不过,即便她有钱家当靠山,也担不起善妒绝皇家子嗣的罪名。 皇帝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任何关于子嗣的不满,他对她很好,敬重温和,一如在燕王府之中一般。 “娘娘,你劝劝陛下吧。” 钱家这一年多来可谓是烈火烹油,钱家老爷任内阁阁老,钱家长房嫡子在南疆手握重兵,钱家嫡女入主后宫当皇后,其他的子孙也都是个个优秀,说是大周第一家族也不为过。 只是,钱家的过人之处便是即便繁花锦绣也没有得意忘形,这也是钱家之所以能够一直长生不衰的原因。 所以在皇帝始终不肯接受朝臣谏言纳妃之时,钱家夫人进宫了。 入主后宫一年多,本就端庄的钱皇后身上多了一股皇后的威严,她恪守礼教,尊卑,即便在亲生母亲面前。 “母亲放心,本宫知道怎么做。” 钱夫人心里难受,可该说的话她必须说,该劝的也必须劝,不是她不心疼女儿,相反,她这般做正是因为心疼女儿。 她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人,没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即便此时没有妃嫔窥伺,可也不能不谨慎,她享受了皇后的尊荣也便必须尽皇后的义务,更要忍的了皇后的委屈。 当初燕王前程不明她担忧,如今,一切都如愿以偿了,她却发现其实也没有那般好。 “娘娘,总会过去的。” 是啊。 总会过去的。 除了这般做这般说,还能如何? 钱玉熙端庄笑道,“母亲放心,本宫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 从遗诏宣读之后她便知道自己面临什么,也从不惧怕即将面对的,即便她还是会为了皇帝拒绝纳妃而高兴,为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而欣喜,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她是皇后而他是皇帝!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整个赵氏一族。 “母亲,其实大家都担心错了。” 沉默半晌,她该是道:“陛下之所以不愿意纳妃并非为了女儿。”他的嘴角泛起了有些凉意的笑容,“而是因为他真的想为先帝尽心。” 钱夫人皱眉。 “他说,长生公主尚且在皇陵为先帝守陵,他为何便不能尽心?”钱玉熙继续道。 钱夫人抿了抿唇,还是道:“娘娘,恕臣妇女无礼,娘娘之所以一直无孕,真的是娘娘自己的原因吗?” 若是皇帝真的这般在意守孝一事,那完全有可能…… 民间百姓守孝是不沾女色,更不要说生育子嗣了! 可皇帝不一样! 即便皇帝说他要为先帝守孝不选秀纳妃充盈后宫,但谁也不会去想他会真的完全遵循守孝的规矩,可皇后一直没有好消息…… 钱玉熙淡淡笑着,端庄威严,“母亲想多了。” 真的是想多了吗? 钱夫人抿紧了唇止住了这句,“娘娘还是得好好调养身子,臣妇听闻先帝之时太医院有一太医擅长妇科,不如求了陛下,请……” “母亲说的可是闫太医?”钱玉熙道。 钱夫人点头,“正是。” “母亲可知他是长生公主的人?”钱玉熙继续道。 钱夫人自然知道,“只是请他过来为娘娘调养,长生公主应当不会反对的。” “母亲有心了。”钱玉熙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对了,大哥那边可有写信回来?上回他写信给女儿也还是陛下刚才登基的时候,这一晃便一年多了。” “前不久来过。”钱夫人也没有继续纠缠着之前的话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说一切都好。” “那就好。”钱玉熙颔首,“算算大哥在南疆也好些年了……” 母女两人没有再提及纳妃一事,聊起了家常。 一个时辰之后,钱夫人心沉甸甸地出了皇宫。 “启禀娘娘,衡王跟衡王妃进宫给皇贵太妃请安了。” 钱玉熙颔首,“将陛下前不久赐个本宫的那壶东珠送给衡王妃。” “是。” 衡王跟衡王殿下三天两头地便进宫,宫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后娘娘也每一次都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回,只是现在皇后娘娘伤了身子不孕一事正闹的沸沸扬扬,衡王还敢带着衡王妃进宫?   ☆、462 新朝(二) 秦阳没觉得有什么不敢,他连他母妃都敢留在皇宫里了,还怕进宫去探望? 便是怕也得去! 外边不是没有皇贵太妃留在皇宫是皇帝以此来挟制衡王,毕竟谁也不信衡王是真的不将那皇位当回事,也不信皇帝真的就不在意先帝驾崩之前衡王跟他的争斗,便是这个不在意,当初皇后娘娘小产一事总不会也不在意吧? 谁都知道当年先帝是偏袒了衡王妃的。 可是一年多了,谁也没见到皇帝对衡王殿下出手,便是皇后也对衡王妃礼遇有加。 秦阳倒也不觉得他们真的就不计较当年的事情,即便皇帝不计较,可钱皇后不可能也不计较,就算她们问心无愧,可别人就能如此明理?更不要说钱皇后如今便也是因为当日的事情而受困,她就算再贤惠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私心! 没有子嗣的皇后,如何坐稳后位? 便是有钱家在,可钱家也不能绝了皇帝的嫡系! 即便是元襄皇后当年,要不是她早死的话,怕也最后保不住后位。 冲着这一点,秦阳也的确有些佩服皇帝。 他顶着朝臣的压力,江山不稳的威胁一直拒绝纳妃,除了真的有几分孝心之外,怕也是为了钱皇后。 后宫没有妃嫔,便也不会有人窥伺皇后之位。 待皇后生下皇子,哪怕是公主,有钱家在,她也可以稳稳当当地当她的皇后。 不过,皇帝能坚持多久? 秦阳不否认自己有些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坐的了那个位子便受的了这些苦! 皇贵太妃不必问一见自家儿子的嘴脸便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了,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心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们便少些进宫。” 秦阳不乐意了,“怎么便要少些?母妃觉得儿子烦了?还是心疼儿子来回奔波了?要是觉得儿子烦,那儿子便要难过了,要是怕儿子累,那不如便跟儿子回王府住就是了。” 当日皇贵太妃不肯跟着秦阳离开皇宫,秦阳心里焦躁了好一阵子,要不是顾绮劝着,怕早就进宫跟皇帝算账了。 没错,那时候他也是怀疑皇帝是想利用他母亲来挟制他。 可是后来明白过来了,不是皇帝要用他生母来挟制他,而是母妃不愿意离开皇宫,她放不下先帝,要不是担心她去了皇陵会让人觉得皇帝有意为之,是要向衡王秋后算账的意思,她便也去皇陵守陵去了。 不能去皇陵,便只有留在皇宫,即便这里已经换了主人,先帝的痕迹也再一点一点地抹去,可她还是愿意留下来,去追忆那为数不多的过去。 秦阳当时心酸不已,甚至又生出了当年对父亲的怨恨,他的母妃如今放不下先帝,可先帝当年都付出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甚至只不过是将他母亲当做是元襄皇后的替代品! 可最终,他还是尊重了母亲的意愿,让她留在这危险重重的后宫之中。 “阿熹前两日写信回来,问候你了。”皇贵太妃没应自家儿子的话,而是道。 秦阳的脸顿时黑了,“她不好好的吃斋念佛,写什么信?” 为什么一下子便翻脸了? 是旧恨难消? 不,是本该在皇陵中安安静静地守陵的长生公主殿下在先帝一年大祭的时候,见了衡王妃,一场旧时,也便多说了几句了,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聊家常的,没有什么特别,至少看在衡王妃眼中没有,可衡王殿下在边上听着,对其中的一句话恨之入骨。 还没孩子吗? 对,就是这句话! 原本就是手帕交之间的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的话,可却挑起了衡王殿下敏感的神经了。 先帝去世,皇子自然也是要守孝的,不过皇家重子嗣,除了不能纳妾玩美人放浪形骸之外,先帝尾七过了之后还是能跟嫡妻生儿育女的。 衡王殿下伤心是伤心,不过也没真的要跟某位公主殿下一样假惺惺地要守三年的孝,更不会学皇帝陛下大义凛然的所谓孝顺。 他认为给先帝生一个孙子出来,会更加的让先帝安心放心。 当然了,主要还是他忘不了某人讥讽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父亲嫁女儿那种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情,他一定要生一个出来堵住她的嘴,还想着等生出来了抱到她面前耀武扬威,让她好好看看他的战斗力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她只能形单影只。 可是…… 他自认为很努力了,可还是没有成果,喊来了太医一瞧,结果让他恨不得杀人灭口。 他还真的有问题! 不是那方面的能力有问题,而是他的底子一出生便不好,近年来几番折腾,更是雪上加霜了,虚的很,得好好调养,虽没有明说王妃一直无喜是因为这个,但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然后,那臭丫头时不时的就写信来问候他! 分明是嘲笑他! 他怎么能不翻脸? “我在这宫里也照看不了她,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便去皇陵看看她。”皇贵太妃没将两人之间的恩怨放在心上,“阿绮不是也说想去看看她的吗?找时间便去看看吧。”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皇帝纳妃一事,当然了,也都盯着我们呢,这时候去皇陵怕会给她惹麻烦!”秦阳咬着烟道,“以后再说吧!” 先帝驾崩之后,皇贵太妃的话他很少不听,不过这件事真的不成,但也没有说假话,现在去的确不合适。 这好不容易大家才忘了皇陵还有一个不省心的长生公主在,哪里能又挑起他们那根敏感的神经?尤其是现在皇帝还没有子嗣! “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刚刚登基的时候念着皇后是理所应当,可都多久了?再不纳妃是真的想要弄得人心惶惶?” 他没孩子是因为身子不好,可他呢? 也因为身子不好?! 开玩笑!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他身子,何必还在那里装深情?还把先帝拖下水! 简直不知所谓! “慎言!”皇贵太妃沉下了脸。 秦靖不敢再说了,“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们便去看看她就是了,您放心,她好的很了,在皇陵里面除了吃的不怎么好之外,什么都好,你看她还能来找我麻烦便知道她的日子过的有多好了!” 皇贵太妃想了想,似乎也觉得他说的不错,也便没有再勉强了,不过也没听儿子继续地叨念他受了委屈的话,拉过了衡王妃便聊起了家常了。 衡王妃呢,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成亲这般多年要还不清楚自己这丈夫是什么人的话,便真的是白活了。 这些年来,她的日子过得不算十分的安宁,但也的确不错,这个总是有些跳脱的丈夫给她带来了一份心灵上的慰藉,曾经的噩梦渐渐远去了,远的她都开始有些不再记得清晰了,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王爷,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我们去一趟皇陵看看公主吧。” 她过得越好,便越是担心她。 秦阳睨了妻子一眼,虽然不怎么乐意,但还是点头哼道:“去就去,本王还怕了她不成?” “王爷自然不怕。”顾绮莞尔。 秦阳哼了哼。 他当然不怕了! 他没孩子她就有? 他就算现在没有,总是夫妻一个被窝里睡着的,她呢?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那萧惟又长的那张脸,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指不定在泷州已经给她戴了绿帽子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毛病居然将人给扔回了泷州,就真的不怕被戴绿帽子?! 简直不知所谓! …… 衡王殿下是真的不怕去皇陵见人,不过最终还是没去成,开始的确是因为朝臣闹皇帝纳妃一事,不过后来不是了。 就朝臣就要集体跪在太极殿前求皇帝的时候,钱皇后一身皇后朝服跪在了太极殿前,恳求皇帝为皇家子嗣考虑,同意纳妃。 连皇后都这般了,皇帝哪里还能顶的住? 虽然衡王殿下一直觉得他们虚伪,一直压着便是为了这一场戏,可到底皇帝还是同意纳妃了,不过让不少人失望的是,皇帝没有纳重臣或者勋贵家的女儿,而是下旨让京城五品一下七品以上的官员家中适龄女子入宫选秀,还有一前提条件——必须是自愿。 这一下子便绝了不少人的心思了。 五品。 五品的官员甚至在朝堂上都没有发言权。 当然,这对于那些的的确确是为了皇帝为了大周好的大公无私的大臣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皇帝愿意就成了! 永泰二年的夏天因为这一桩选秀的盛事更加的热火朝天。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选秀上边,自然便不会有人去注意衡王殿下带着王妃去皇陵给先帝上香,可也就在两人准备出发的档口,衡王妃身子不适,召来了太医,一诊脉之下,居然是喜脉。 惊喜的秦阳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之后自然便是百般小心了,虽然太医说胎像很稳固,但还没满三个月,秦阳哪里敢带着她出门?后来虽然满了三个月了,可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去,不说去皇陵虽然不远但也不近,便是皇陵这种地方,哪里能让孕妇去? 就算说他不孝也是这样! 所以,坚决不去了。 不过没去归没去,报喜的信还是在第一时间便送去皇陵了,之后每隔几天便会送去一封信,巨细无遗地说着他家王妃怀孕的情况,好羡慕妒忌恨死孤单寂寞的怨妇! 她要不是怨妇之前怎么就老实戳他痛处! 衡王妃对此不算是完全不知情,不过阻止不了,也便只能去信皇陵道歉了,之后便接到了回信说让她安心养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情她自然会收拾。 有了公主殿下这话,衡王妃也便安心养胎了,这孩子对衡王来说极为重要,对她来说也是!至于得意忘形的丈夫,她有些坏心思地等着看他倒霉了。 谁让她欺负她朋友。 是的。 长生在心中说,她们是朋友。 顾绮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听到这样的话,冲着这句话,她直接将丈夫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衡王殿下这股得瑟劲一直持续到了衡王妃生产,十月怀胎,衡王妃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抱着娇滴滴的女儿,衡王终于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有女儿了,看她还怎么说他这辈子也体会不到! 虽说只是女儿,但对秦阳来说,比生儿子更加的有意义!他觉得等女儿满月之后便抱着她去皇陵让那臭丫头好好瞧瞧,羡慕妒忌恨死她! 而相比衡王府的其乐融融,后宫却是愁云惨淡,去年浩浩荡荡的一场选秀,最终成功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五个,这五个秀女位分都不高,后来侍寝之后也只是照例升了一级,如今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婕妤,而这位分最高的婕妤还都是走了钱家的门道,靠上了皇后才得以升到这个位分的,至于其他人,只好继续熬资历了。 当然了,也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只要她们怀上皇嗣,别说嫔位妃位了,就是贵妃也有的当,只是可惜的是,五个秀女进宫,皇帝也都接连宠幸了,但却没有一个能够怀上的,这虽说皇帝勤于政务,进后宫的次数不多,招妃嫔侍寝的更不多,但终究是有宠幸妃嫔的吧?可都大半年了,都没有一个肚子争气的。 永泰三年了,皇帝登基已经是快四年了,膝下仍是空空。 这让民间不禁传出了皇帝龙体有问题的传闻,这传闻一传出,百姓哗然,宗室开始有人蠢蠢欲动,朝堂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甚至连边疆都开始有些不宁了。 不过这种糟糕的状况也没维持多久,便在衡王女儿满月的那一日,皇帝皇后亲临衡王府祝贺,抱过了衡王小郡主的皇后娘娘突然间晕倒了。 一阵混乱之后,太医传出大喜消息。 皇后有孕了。 钱皇后怀了皇嗣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皇帝龙体有问题的传闻一下子不攻自破了,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也可以偃旗息鼓了,皇后有孕,至少可以说明皇帝龙体没问题! 而且,有孕的是皇后! 若是生出了皇子,那便是嫡子,便是太子! 大周即将有储君了! 还有什么是不稳的?! 皇帝很高兴,说这是衡王小郡主带来的喜气,因为皇后也正好怀孕一个月!这话一出,便是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些等着看皇帝收拾衡王殿下的人终于可以死心了。 秦阳却气的牙痒痒的,觉得皇帝利用了他家女儿,什么他家女儿是他们的福星?才满月便给他奉了一个公主,还什么封号不好叫,偏偏叫了福寿!他存心想折他家宝贝女儿的寿吗?!   ☆、463 新朝(三) 衡王殿下那是一个恼火啊,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 忍着呗! 当然了也要更加精心照看自家女儿了,原本打算满月之后抱着女儿去皇陵显摆的计划也再次取消了,决定等满周岁再去! 不过信还是源源不断地送去了皇陵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回信的,但衡王殿下不在意,认为这是公主殿下气的连起码的礼貌回信都忘了。 哼哼,看她还如何嚣张! 他家宝贝女儿越长越漂亮了,而她呢?一年比一年年长,现在该有二十岁了,还是无声无息地待在皇陵中,再这般下去她迟早人老珠黄,到时候看看那姓萧的小子怎么一顶一顶绿帽子地给她戴! 是了。 长生公主在皇陵已经守完了三年的孝了,怎么也该回来了,不过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这桩事忘了这个人一般,尤其是在眼下皇后有孕,大周即将有继承人的情况之下,谁还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已经嫁人了的公主? 先帝已经去世了三年多了,当今皇帝早已经坐稳了皇位,权力交替也早就顺利过渡了,还怕一个只是凭着先帝宠爱而胡作非为的公主? 皇后有孕,对后宫妃嫔来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证明了皇帝龙体没有问题,也不是不失望不妒忌,但是这些家世本就不高的后妃便是再有野心也清楚有钱家当靠山,去跟皇后争宠甚至做些什么取而代之那是找死,还不如安安分分地怀上皇嗣,以待将来了,只要生下皇子,哪怕当不了太子,至少也可以当一个王爷! 永泰三年的夏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到来。 不过很快,这片喜庆便被另一个重磅消息给打破了,不是衡王殿下终于要造反了,也不是那个妃嫔不知死活对皇后下手,而是…… 皇帝的生母还活着! 废婕妤余氏还活着! 这不仅仅不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而是余氏跑到宫门前嚷嚷说出来的,当然,她也没说太多,就说自己是皇帝的生母,她没有死,说皇后要害她。 只是后边衍生的传闻便多了。 余氏当年根本便没有死,而是被皇帝偷偷地救出了皇宫,藏在了燕王府之中,对了,就是那个在燕王大婚之上行刺长生公主最终却造成了宁王死亡的那位人。 这就对了! 那日那刺杀长生公主的女人之后没有任何的消息,大家原本以为她已经被处死了,还有她居然有那般胆子刺伤长生公主造成宁王死亡,这要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的话,谁敢这般做? 原来原来…… 那些年,大家都知道燕王府里面有一位老夫人,据说是燕王恩人的母亲,燕王为了报恩将她当成母亲一般奉养,虽然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但是听说连燕王妃都对她十分的恭敬,原来是这般缘故! 不是恩人的母亲,而是燕王,如今的皇帝的生母废婕妤余氏! 这消息一爆出来,顿时引起来轩然大波。 不但是她本就被先帝处死的罪妃的身份,更是因为她跟宁王的死有关系,就算她当年的初衷是要刺杀长生公主,可宁王死在了她的手里! 宁王妃如何能善罢甘休? 即便宁王死了,宁王妃也不是孤苦无依的寡妇,他们孤儿寡母背后还有一个方家,永泰帝一朝的方家虽然没有一个现任的阁老撑场面,也远远及不上钱家的烈火烹油,但方阁老还在,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还在,方家的子孙在永泰帝一朝也都是个个谋了差事,便是没有出类拔萃的,但团聚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更不要说方阁老的门生了,多年以来,可谓是遍布天下。 便不论这些,单单是方阁老为大周劳苦功高那般多年,朝廷便不能将他置之不顾,否则便会寒了天下朝臣的心。 当然了,若是方家没有站出来支持宁王妃,宁王妃也没有要将伤心事翻出来进而得罪永泰帝的话,那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宁王妃多年来虽然一直深居简出,宁王世子也是甚少出现在人前,但对于当年宁王之死,宁王妃显然是放不下的。 在事情传出来之后,她便带着宁王世子进宫了,已经快八岁的宁王世子已然懂事,更清楚母亲这些年的苦楚,一脸坚毅地跪在了太极殿前,恳求皇帝为自己父亲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那便是要皇帝处置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如何了得? 皇帝敢冒险将余氏偷偷救出来藏在燕王府孝顺便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生母是何种态度了,别说要余氏为宁王偿命了,便是再将她关进冷宫里面怕也不会同意。 对哦,当年先帝可是说过毒杀元襄皇后一案的所有罪人一概不赦的,还说若是有人敢违抗这道旨意,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皇帝这般,不正是抗旨吗? 他的皇位还能坐的稳? 还有,他可是过继给了元襄皇后的,如今如此包庇当年涉嫌谋害元襄皇后的生母,不就是认生母不认嗣母吗?更不要说元襄皇后还是他的嫡母! …… 皇陵地处山陵之下,丛林茂密,又是陵墓,所以便是入了夏,仍是清凉,在这盛夏之中是个不错的避暑之地。 一亮并不显眼的马车在七八个护卫的护卫之下缓缓地驶来了皇陵,守陵的侍卫依例上前查问,不过没有见到马车里面的人,只是看了一个侍卫递过来的令牌便放行了。 马车顺利进了明陵,明陵的守陵大太监早就得到了消息赶来了,恭恭敬敬地恭迎马车上的人下车,“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钱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下了马车,“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守陵大太监起身,低着头继续问道:“不知娘娘来明陵有何吩咐?” “本宫来求见长生公主。”钱皇后道。 守陵大太监错愕地抬头,不过很快便又低下了,“请娘娘先到偏殿休息,奴才这便去禀报公主殿下。” “嗯。”钱玉熙道,“跟公主说,她无需过来,若她愿见本宫,领本宫去便行了。” 守陵大太监愣了一下,“是。” …… 钱皇后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下去了原本用来供前来祭奠贵人歇脚的偏殿,内侍上完了茶水之后便走了,侍卫和侍女都在外边候着,不大的屋子里便只有她一个人。 这虽说是偏殿,但也只是一间屋子罢了,染着皇陵特有的阴森之气。 作为孕妇,她不该来这里的。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对她更是至关重要,可是,她不能不来,皇帝现在陷入困境,她作为皇后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钱皇后端庄地坐着,靠着意志与过人的修养压抑着内心的不安情绪,安静地等候着,没有丢了皇后的风范。 守陵大太监到来的时候,长生正摆弄着萧惟从泷州送来的稀罕玩意,一盒子的碎钻,也不过是在信上偶尔提过了钻石,他居然找来给她了,虽然都是一些不大的碎钻,但也很不容易,大周百姓喜欢有颜色的宝石,对于这种透明且打磨起来比其他宝石更难的东西并不十分喜欢,出海的商队也便没将这东西纳入采购交易的范围了,偶尔也有带回来的,但也不多,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场,所以萧惟能给她找来这些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 “皇后来了?”长生捻着一刻指甲大的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着,这般大的钻石上辈子她估计不吃不喝二十年也买不起,不过在这里,它的价值比不上一串珍珠,“跟谁来的?” 她是不是该担心一下萧大人有没有贪污腐败了? “皇后娘娘一个人来的。”守陵大太监道,“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几个护卫。” “嗯。”长生道,放下了那颗钻石,该将它做成什么好呢?戒指?要真的没个结婚戒指的,只是这般大的钻石镶嵌在戒指上,戴起来怕是累人,项链?这里有人会打磨镶嵌钻石的工匠跟工艺吗?得找人来问问,“可又说什么事?” “皇后娘娘说若是公主愿意见她,便让人领她来公主这里便行,不必公主移步。”守陵大太监道。 长生端起了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那行吧,既然皇后娘娘愿意纾尊降贵,本宫也便托大了,这两天热的慌,不爱动,便请皇后娘娘过来吧。” “……是。”守陵大太监额上冒起了薄汗,这皇后娘娘客气,公主也还真的不客气,不过都伺候了这位主子快四年了,他也多少知道这位主儿的性子,脾气没有传说中的坏,也不折腾他们奴才,可是这嚣张起来还真的谁也不放在眼里,先帝一年大祭的时候,陛下亲自来见她,她都说身子不舒服不见,直接打发了陛下了,眼下这般将皇后的客气当真客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钱皇后对守陵大太监的回复没有恼怒,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愿意见她就好,如果说眼下谁能解了陛下的困局,怕就只有她了! 她是先帝跟元襄皇后唯一的子嗣,只要她站在陛下这一边,其他人便好对付了! 上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还是在先帝一年大祭之时,那时候的长生公主一身重孝,神色肃穆,微红的眼眶可以看出她当时的悲伤,那时候的她跟离开京城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时隔一年多再次见面,却仿佛判若两人一般。 不是说容貌变化很大,而是整个人的气韵都不一样了。 她笑着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盏闲适慵懒却又不是优雅贵气,甚至还有一丝不经意流露的威严,三年多的守陵并未如外边大多数人所想的磨灭了她的一切,在这皇陵之中,她过得很好,甚至比她这个皇后过得还要好。 也是。 她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纷争,只要静的下来,便是最好的舒适日子,即便驸马不在身边,可远在泷州的长生公主驸马可从未忘记过身在皇陵的妻子,书信礼物一直不断,不过是瞒着其他人罢了,要不是知道他们之间早便相识,知道那日所谓的换驸马并非陛下跟衡王的荒唐行为,长生公主的确挺可怜的,可那一切都不过是表象罢了。 可她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如今虽然只是永泰三年,但先帝三年的丧期已然过去了,她早便可以回京了,可她却没有,甚至没有透露过要回京的意思。 她曾经在陛下面前提过这事,陛下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便是她喜欢如何便如何。 她喜欢呆这里吗? 就算没了野心,可总还是想跟驸马团聚吧?怎么便会不想离开这里? 不是另有目的便是…… “见过皇后娘娘。”长生搁下了茶盏,起身给钱皇后行了一个礼。 钱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四皇妹这是做什么?你我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般多礼?”她笑着,也是真心不愿受这个礼,但没有上前一步。 长生笑意盈盈,“礼不可废。” “四皇妹这话便是不将我当嫂子了。”钱皇后亦是笑道,“况且你我还曾有同窗之谊。” “长生可不敢冒犯。”长生笑道,“娘娘请坐吧,听闻娘娘有孕,可长久站着对胎儿不好。” 钱皇后眼底闪过了一抹幽光,笑着道:“那多谢四皇妹了。” “来人,上茶。” 钱皇后突然间有种在别人地盘上的感觉,可分明这是皇陵,而不是她长生公主的府邸,从什么时候起,这明陵成了长生公主的地盘?“本宫有孕的消息这般快便传来皇陵了啊。” “皇后有孕,普天同庆,皇陵虽是远离凡尘之地,但只要有人,哪里会真的与世隔绝?”长生笑道,“更不要说衡王跟我有仇,恨不得将所有让我不开心的事情都告诉我。” “本宫有孕让四皇妹不快了?”钱皇后笑道,看似在开玩笑。 长生笑道:“这便说起来话长了,当年先帝病重,我心情不好,有一回跟衡王又吵起来了,便随口说了一句你又没当父亲怎么就知道父亲的不容易?我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可他倒好,认为我这是在嘲笑他不行。” 钱皇后笑容僵了僵。 “娘娘说我冤不冤?”长生继续道,“所以呢,在衡王殿下的眼里,只要是好事我都不会高兴,谁让我只能孤零零地在这里守陵?明明嫁了人,可却丈夫不在身边,孩子也不见踪影,他自然认为我会羡慕妒忌恨任何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钱皇后笑容有些勉强,“四皇妹说笑了。” “这不就是笑话吗?”长生接了她的话笑道,“我便是再寂寞也不至于去恨别人有孩子吧?虽说羡慕还是有些的。”说完,便又岔开了话题,“对了,娘娘怀着孩子怎么来这里?即便先祖会庇佑娘娘腹中的皇嗣,可到底是皇陵,阴气太盛,对孕妇不好。” 钱皇后没马上接话,似乎也发觉了自己已然不经意间被她牵动了情绪,甚至可以说是牵着鼻子走,“四皇妹既然知道本宫有孕一事,想必也知道如今陛下的困境。” 长生端起茶喝了一口,“所以娘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宫是来求四皇妹伸出援手。”钱皇后也没有饶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当年四皇妹既然容下了余氏……” “当日本宫容下了余氏,今日便要给你们擦屁。股?”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冷了下来,话也粗鄙了,“皇后娘娘,您是当本宫是无所不能的神人还是擦屁。股的破毛巾?” “四皇妹!”钱皇后神色严肃了下来,霍然起身,“你……” “本宫怎么了?”长生继续冷笑,“本宫已然退让到了皇陵,且在这里待了三年多,难不成还碍着你们的眼不成?让本宫出手相助?你们想要本宫如何出手相助?让本宫公然忤逆先帝旨意还是让本宫把生母丢在一边不管去维护一个废妃?” 钱玉熙脸色一青。 “皇帝登基三年了,不是三个月更不是三天!”长生继续道,“这三年他有无数的时间可以处理好这个隐患,便是处理不好,也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要面临怎么样的局面,困境而已,既然能困便能破,他堂堂大周的皇帝还需要本宫这个没了靠山躲在皇陵保命的妹妹出谋划策?出手相救?娘娘也说的出口?便不觉得丢了大周皇后的颜面,有损钱家的家教,更愧对当年女学之中文夫人的教导?” 钱玉熙身子一颤,有些双脚不稳地坐回了椅子上。 “当然,你心里可能还怀疑这桩事是本宫做的,是本宫利用这件事来对付皇帝。”长生继续道,可谓一针见血。 钱皇后来这里不就是这般认为的吗? “可若娘娘如此认为,现在该做的不该是想法子对付我吗?”长生嗤嗤一笑,“现在这般又算什么?什么时候那山崩地裂都能从容以对,最是端庄的钱玉熙成了如今怨妇一般的模样?皇帝对你不好?还是你没生出儿子来没底气?又或许是娘娘用情太深了,以致愿意为了皇帝不要尊严不要理智,将所有的聪明都抹杀殆尽?不过是几年罢了,昔日那让本宫都有些自惭形秽的钱玉熙竟成了这样子,还真的是世事难料。” “秦长生!”钱皇后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别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厉色,“本宫既然来了便不是无的放矢!”她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登基之后,本宫便将余氏送到了钱家的庄子中,庄子中所有的人手都是钱家的人,更是本宫的心腹,余氏这几年虽然时常闹着,但都闹不出庄子,如今……” “够了!”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沉怒的声音打断了。 钱皇后猛然转过身,便见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即便知道皇帝若是得知了她所做的会如何,可是此时便要面对,仍是晃了神。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三年多来的皇帝生涯已然养出了一身帝王威严,尤其是在这等恼怒的情绪之下,越发的渗人,他扫了一眼钱皇后,深沉的眸子中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不过也没有言语斥责,而是直接吩咐道:“来人,护送皇后回京。” “陛下!” “皇后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腹中皇嗣着想!”皇帝沉声道,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来人,送皇后回京!” 钱皇后脸色更加难看,“……臣妾遵命!”两人成亲多年,他从未对她严词厉色过,即便登基为帝,她为皇后,背后还有庞大的钱家,他待她亦是和颜悦色,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看向了仍坐在椅子上低头喝着茶,仿佛眼前的人跟事跟她没关系一般的女子,耳边蓦然响起了她之前所说的那话:又或许是娘娘用情太深了,以致愿意为了皇帝不要尊严不要理智,将所有的聪明都抹杀殆尽?不过是几年罢了,昔日那让本宫都有些自惭形秽的钱玉熙竟成了这样子,还真的是世事难料。 用情太深? 世事难料?! 钱皇后心里突然间涌起了一股恐慌,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了模样?! “皇后?”皇帝沉声叫道,似乎对她呆愣不满。 钱皇后没有去看皇帝一眼,甚至没有行礼便起步慌忙地走了,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又像是在耍脾气。 皇帝的眸子更加深沉了。 长生静静地看着戏,没开口也没表情。 待人走了之后,皇帝这才收敛了情绪,原本的厉色也散了,神色温和了下来,“皇后有孕多思多想,四皇妹莫要见怪。” “不敢。”长生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莫要发生的好,虽说这些年我在这里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许多,但到底是被宠坏了的,要是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发生,难保不对真的对皇后不敬。” “四皇妹……” “不过臣妹瞧着娘娘可不是单单的因为怀孕多思多想。”长生继续道,“她跟臣妹说并非无的放矢。” 皇帝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不过也并未回应长生的话,“此事是我们让四皇妹受委屈了,我会……” “你不是应该自称朕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还是你觉得这般多年过去了,你这个皇帝还是坐不稳?终有一日还是会被我给抢了去?” “四皇妹……” “皇帝陛下。”长生站起来,目光犀利,“我若是想要这位子当年便不会有你的机会,当年我不要了,便不会这时候再来给你抢!” 皇帝脸色有些难堪。 长生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别来烦我!” 皇帝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四皇妹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回去做什么?给你当挡箭牌?”长生讥笑,“也是,当年你给我当了好些年的挡箭牌,我要是不当当岂不是对你很不公平?” “在四皇妹的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吗?”皇帝似乎也怒了。 长生笑了,“这重要吗?” 皇帝似乎无言以对。 “您现在是谁?您是皇帝,所有人都怕着你,防着你,不是应该的吗?”长生继续道,“难不成你当了这个皇帝还想要手足情深?”说完,便又道,“罢了,多说无益,你要是真的有心代父皇照看我,便让我自生自灭便是,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想要做什么,也不妨直接了当,男子汉大丈夫玩那些小女人的阴谋诡计也不嫌丢人。” “朕会处理好这事!”皇帝沉声开口了,面上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等此事了结,你便去泷州。” “我若不去呢?”长生挑眉。 皇帝看着她,“那便是抗旨!” “好啊。”长生却笑了,“那臣妹便好好看看陛下怎么了结这件事!” 皇帝凝视了她半晌,“皇后并非有意,你莫要放在心上。”随后,转身离开。 长生勾着嘴角,笑着。 最后还没忘记护着皇后,倒也不算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只是钱玉熙成了这般模样,也难免有些让人唏嘘。 这女人是不是不管什么样的都会陷入情爱之中? 长生觉得自己该庆幸一下让自己陷入情爱之中的男人是个事事以她为天的男人。 “公主,这样好吗?”崔公公已经褪下了皇帝身边大太监的服侍,换上了寻常内侍的服侍,先帝下葬皇陵之后,他也随长生公主留在了皇陵,平日里也就负责打点一下奉先殿祭品,偶尔在公主身边服侍,没有宫里面的风光,但日子也是过的安稳,他虽不是这明陵的守陵大太监,但毕竟是先帝身边的人,又有长生公主庇护,这里的人对他也算是恭敬,有什么消息也都给他送一份,今日皇后突然驾临,自然便不会忘了通知他了,他是得到通知之后便赶来的,没进去,一直待在外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后来皇帝来了,他也在外边,公主对燕王不客气也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可是以前的燕王已经是皇帝了,而且已经当了三年多的皇帝了,公主也在这皇陵中待了三年多,要是真的斗起来,最终吃亏的还是公主。 长生领了他这份好心,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崔公公担心什么?再怎么说本宫也是他四皇妹,他总不能一刀杀了我吧?” “可公主总不能一直……” “你老没听到吗?皇帝陛下不是说了等解决了这件事便送我去泷州吗?”长生笑道,“这可是好事来的。” 崔公公一愣,这的确是好事,可怎么从公主殿下嘴里说出来却似乎有些不好呢? “公公要是真的担心的话,不如帮本宫好好打听一下怎么皇后娘娘就认为是我在背后挑事?”长生笑道。 崔公公神色严肃,“奴才这便去打听。”可说完之后便脸色讪讪了,虽说他在宫中多年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人脉,新帝登基之后也没清洗,人脉也都还在,可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多少人愿意帮他这个忙他自己也不敢说,这句打听现在说出来是妄言了。 “瞧我说的。”长生笑道,“公公年岁大了哪里能操劳这些?驸马给我送来了一些宝石,我挺喜欢的,想做成首饰,劳烦公公帮我走一趟如何?” 这事崔公公自然能做,忙应道:“奴才遵命。”守孝的时候自然是要素雅的,不过三年的孝期已经过去了,公主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公主想做什么样的首饰?” “公公做主便是了。”长生笑道。 崔公公捧着那盒子钻石走了。 长生也接到了皇帝这烂摊子怎么给捅出来的调查报告,皇帝登基之后,心心念念着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当太后的余氏却被人强行送去了钱家的庄子里面,还被人死死看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大闹特闹,可闹的自己都受不了了,最后也便消停了,而皇帝这次也是狠心,就算余氏拿出绝食的招数来他也忍着不闻不问,余氏整整闹了大半年,这才消停下来,不过她也并不觉的是皇帝不管她,认定了是钱皇后一个人的主意,是她蛊惑了他的儿子,给他儿子吃了迷。药,才让皇帝对她不闻不问的,她恨啊,也一直在找机会逃出去,不过一年又一年,她都没有机会逃出来,直到不久之前,就在皇后传出有孕的消息,她才有了机会,当然了,也因为有人帮忙,而帮助她的便是庄子里的一个婆子,那婆子趁着庄子里的人为皇后有孕而高兴,疏忽了对余氏的看管,将余氏给救出了庄子了,还给余氏出了一个主意,那便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知道她是皇帝的生母,她没有死!余氏呢?被关的太痛苦了,也太过急切想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也便听了这婆子的话,不过就算她还有些理智在也未必能够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认为只要能够见到儿子,她便能够戳破钱皇后的阴谋,能够进宫去当太后享福,所以在回京城之后便直接在宫门前大闹起来了。 便有了这番风波。 余氏逃出庄子到在宫门前大闹中间足足有三天的时间,余氏皇后没找到,但却找到了庄子的叛徒,那婆子被抓了回去,经过严刑拷问,终于供出了她背后的主使者。 不是别人,正是在皇陵守陵的长生公主。 那婆子交代了之后便因为重伤去世了。 要是钱皇后还是当年那个精明的钱玉熙的话,自然会觉得其中有问题,可她关心则乱,便直接忽略了,跑去了皇陵请公主殿下高抬贵手。 长生看完了报告笑了,“没查出谁帮了余氏?” “实发突然。”凌光道,“奴婢会吩咐下去继续查。” “怕难了。”长生道。 “是奴婢失职。” “有你什么事?”长生失笑,“原本余氏便不值得浪费资源,不过往后的确是要加强加强了。” “公主是说……” “皇帝不会杀了他的生母的。”长生道,“如无意外,余氏会待在宫中。” 凌光眼底闪过了杀意,“公主若是……” 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但摇了摇头,“先帝当年没杀余氏,她便有活着的价值。” “可若是她……” “她最恨的可是钱皇后。”长生笑道,“哪里还记得本宫?便是还记得,有钱皇后在,她也没空对本宫下手,再说了,皇帝也不是完全愚孝的。” “皇帝这些年待公主很不错,可他已经是皇帝,却还一直……”凌光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对公主来说并不是好事。” 长生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只要他好好地当皇帝,当一个好皇帝,好好地治理这大周江山,便是他对本宫不善又如何?” 只要目的一致,她不介意与敌同行。 …… 秦阳到底还是来了明陵了,不过没带自家宝贝女儿来,而是为了余氏一事跑来的,他也不是不知道余氏还活着的事情,甚至从皇贵太妃那里还知道当年先帝逼皇帝杀余氏一事,所以他很清楚这件事会引发什么样的震荡,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她,他便更加坐不住了。 这臭丫头便是想回来也不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你还有心思喝茶?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都闹翻了?你……” “福寿呢?怎么不带来?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根本便没生出女儿?”一刀戳在了心头上了。 秦阳气结,“你这辈子也休想见到我女儿!” “这就是假的了。” “秦长生——”秦阳真的被她给气疯了,他上辈子欠了她还是杀了她全家?!他管她死活!于是衡王殿下转身就走了,可没过多久,又要咬着牙回来了,“你就不能认真点?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因为这件事闹成什么样子?”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长生眯起了眼睛。 秦阳一怔。 “我像是这般没品的人吗?”长生冷笑,“逼人家母子相残?” 秦阳愣了半晌,“不是你?”没等她生气便又道,“不是你就好!”可说完,便又沉下了脸了,“不是你的话,那便是说有人想把你拉下水?又或者,根本便是冲着你来的?!”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现在京城已经有你就是这事的幕后推手传闻吗?”秦阳不信她不知道,她能够如此安心在这里待到现在没有些本事他就把头砍下来给她当凳子坐!“有人想挑拨你跟皇帝,不是要借着你的手对付皇帝便是想借皇帝的手杀了你!” 谁有这般深沉的心机?!   ☆、464 新朝(四) 长生公主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趁机这般多年还恨不得将她只是死地的,甚至不惜将皇帝置于困境的仇人……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秦阳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这样一个人,事实上这臭丫头那些所谓的仇人也不过是瞧不惯她的嚣张还有生怕她真的当了女皇帝,让他们堂堂男儿不得不臣服在女人脚下罢了,真正有仇的,也就是跟他们几个皇子! 可现在活着的皇子中,他没整她,皇帝也不会用自己拼命保护的生母来整她,安王那样子要是装出来的,那皇位哪里还有皇帝份? 除非秦恪他们死而复活了,可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还得罪了谁?” 长生却道:“真的不把女儿带来给我看看?难道长得很丑?可没道理啊?不说阿绮了,就是你也算是长得人模狗样的,生出来的女儿也不算太差才对。” “你休想打我女儿的注意!”秦阳咬着牙道,“要女儿你自己生去!”又不是没有男人!?“这都多久了?你一直将人晾在泷州就真的不怕他给你戴绿帽子?爷是男人最明白男人不过,那臭小子就算再爱你可到底也是男人,男人有……” 呸! 他说什么呢!? “总之你老是将人丢在泷州就是不行!在深厚的感情也熬不住长久的分离!你……” “我知道你当了父亲,可也用不着这般快便染上了父亲的唠叨毛病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真的不让我见?我可是准备了见面礼的,不要白不要不是吗?” “哼!”秦阳冷哼一声,不跟她耍嘴皮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京?” “回去做什么?”长生耸耸肩,“我在这里吃的好睡得好,舒服的很,回去做什么?” “行!”秦阳恼火道,“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瞧这样子他根本是白担心了,就算这事不是她闹出来的,她也有本事应对,他着急什么?!有时间还不如回去抱女儿! “礼物稍后我派人送去王府。”长生也没阻止他离开,慢悠悠地道:“不许私藏了,不是我说你,你这当父亲的怎么就给女儿取了这般一个名字,福寿福寿,吉祥是挺吉祥的,可一个小姑娘叫了这般名字……” “我女儿叫阿淳!” “阿蠢?你真是亲爹吗?” 秦阳加快了脚步走了,免得慢了真的要被她给气死,这口气直到回到了家里也还是没消,“我上辈子欠她了不成?!” 顾绮将怀中的女儿交给了奶娘抱下去,“怎么了?” “阿淳睡了?”秦阳没马上回答,看着奶娘怀中的女儿,问道。 顾绮颔首:“嗯,刚刚睡了。” “让我抱抱。”秦阳伸手。 顾绮没让,“这丫头这两天闹的很,这才睡着便别弄醒她了。” “怎么闹的很?”秦阳作罢了,不过看着女儿的目光转为了担忧,“可请太医瞧过了?” “看过了。”顾绮道,“说没什么大碍,估计是见不着你了所以才闹。” 秦阳安心了,随后便是舒心,“小小年纪便这般孝顺知道当心父王了?真乖。”说着,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然后…… “哇哇……” 顾绮无奈,将女儿从奶娘怀中抱了过来哄着。 秦阳有些懊恼,“我来抱吧。” “你这一身味的,也不怕熏了女儿?”顾绮皱眉道。 秦阳一愣,然后低头闻了闻,的确是一身汗臭味,“都是被那臭丫头给气的!”不是她气他,他哪里会快马狂奔回来?“我去洗洗,你照看好女儿。” “去吧。” 等衡王殿下回来的时候,却见不到女儿了。 “奶娘抱下去喂奶了。”顾绮道。 秦阳这才嗯了一声,坐下来喝茶。 顾绮挥手让下人们下去,问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秦阳余怒未消,“不就是被那臭丫头给气的?” “公主现在如何了?”顾绮面露担忧。 秦阳冷笑:“你少担心她,她好的很你!”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地继续道:“你是没见到她那模样,脸色比你还要好!哼!人人都说她在皇陵受苦,可谁知道她在里头享了多少的福!我们是脑子坏了才担心她!” “没事就好。”顾绮松了口气,还能将丈夫气成这样子,看来是真的没事,“不过现在外头传着的谣言……” “你少为她操心!”秦阳冷笑,“这世上便只有她欺负别人算计别人的份,别人想算计她?你等着瞧吧,那敢算计她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顾绮神色一凝,“王爷知道是谁?” “我怎么知道?”秦阳恼火道,“不过她一定知道!” 顾绮皱着眉头。 “好了,别为她伤神了!”秦阳有些不高兴了,“你才刚出了月子,不能伤神!”也不该为那臭丫头伤神。 顾绮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管家说小舅子今天了,可有什么事?”秦阳岔开了话题,小舅子自然便是顾闵了,先帝登基之后开恩科,顾闵参加了,考进了二甲,得了进士的功名,之后也通过了翰林院的考试,现在在翰林院当差。 顾绮也没继续方才的话题,接了丈夫的话,“他说想外放,过来跟我商量商量。” “外放?”秦阳一愣,随后道:“这也是好事,京官虽然好听,但文臣都是靠资历往上升迁的,他有我这般一个姐夫,在京城没人敢为难他,但也未必便愿意重用他,外放的确是个好选择,原本我也想跟他提提这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现在他主动提及那便再好不过了。”说完,便又问道:“可有属意的位子?” “他没说。”顾绮道,“说也不需要我来管,让我好生带阿淳就成了。” “什么叫不让你管?”秦阳恼火,“不让你管还是不让我管?怎么?瞧不起我这个姐夫?还是怕被我给连累了?” “你说什么呢?”顾绮也不高兴了,沉下了脸。 秦阳有些讪讪,“我也就说说!都怪那臭丫头,我这一肚子火的……你别生气,我没说小舅子什么,别生气,才出了月子生气对身子不好。” “闵儿能说靠自己的话我该高兴才对!”顾绮继续道,“总不能让他一直靠着我这个姐姐!” “是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自然便该靠自己!” 顾绮的脸色才好了起来,“祖父年纪大了,闵儿如今也能自己撑起来,我也便安心了。” “这次外放就让他将弟妹带上吧。”秦阳说起了另一件事,“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当父亲了,顾家也该有新一代的继承人。” 顾绮颔首:“我也是这般打算,不过闵儿未必同意,祖父年纪大了,家里又是那个样子,总得有个人操持。” “以前他没娶妻的时候不也好好的?”秦阳挑眉,“这事我跟他说,你别管!” 顾绮看了看他。 “怎么?这般小事你也信不过我?”秦阳咬牙。 顾绮道:“自然不是,不过你得好好说,闵儿所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知道了!”秦阳道。 顾绮起身,“王爷一路赶路,怕也累了,躺下来歇会吧,阿淳喝了奶之后也会睡一阵子,等你醒了也正好看她。” “也好。”秦阳点头,在顾绮的服侍之下脱下了外衣躺了下来,“对了,那臭丫头说会送礼物给阿淳的,你让人盯紧了,要是今天还没送到就跟我说一声!” “好让你找公主算账?” “自然!” “好。”顾绮失笑,拿起了团扇一下一下地为他扇风,“那收到了,要不要跟你说一声?” “当然要!不然怎么知道她送的是什么东西?要是好东西就算了,要是敢给我们女儿送些乱七八糟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好。”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秦阳交代完了便闭上眼睛睡了,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了,“阿淳呢?” “在洗澡呢?”顾绮道,“待会儿便抱回来。” “嗯。”秦阳点头,“礼物送来了吗?” “送了。”顾绮无奈,“满满一箱子呢,可要看看?” “自然是要看!”衡王殿下扳起了脸。 顾绮道:“行,我这就让人搬过来。”说完,果真叫来了下人吩咐了,很快,箱子便送来了、 秦阳打开了,果然是一箱子的东西,便宜到街边孩子玩的拨浪鼓,名贵到镶嵌着宝石的长命锁,中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新奇玩意,便是鸡蛋里挑骨头也不能说这份礼物不尽心,甚至可以说很尽心,不说礼物的价值,就冲着搜罗了这般多东西,他便不得不说这礼物很满意!“算她还有个姑姑样!” “时候不早了,用膳吧。” “嗯。”吃饱喝足了便抱女儿!那臭丫头便哪里凉快哪里去吧! …… 凌光很自责,即便主子并未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但终究是麻烦,若是她谨慎一下,没有疏忽了余氏,便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以致被人趁虚而入,利用余氏将主子卷进这桩麻烦之中! “你真的认为公主是疏忽了吗?” 青龙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而她如今这般状态亦让他不满更是担忧,如今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公主身边的护卫,还掌管着整个龙鳞卫队,一丝差错便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大雍一朝,皇室便养着一支秘密队伍,这支队伍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皇帝不但用来保护自己,也用来稳固江山。 大雍灭亡,这支队伍也随之消亡。 大周立朝之后,太祖皇帝也有意建立这样一支队伍,不过一直成效不大,继位皇帝也一直继续,一直到了先帝时期,才真正地建成,但在先帝手里仍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如今,传到了长生公主的手里。 青龙知道先帝放心不下公主,但之所以决定将龙鳞卫交给她,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偏爱的原因,龙鳞卫的出现是为了庇佑皇帝和大周的江山,而不是皇帝的私人护卫队,爱给谁就给谁! 可先帝将皇位传给了燕王,却将龙鳞卫给了公主! 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只是这原因不是他们该问的,既然先帝将龙鳞卫交给了公主,他们便要听令于她! 凌光一愣。 “先帝要杀余氏,便说明余氏最终会惹麻烦,你以为公主就真的不将她放在眼里?”青龙继续道。 凌光脸色微白,“可公主并未跟我们说……” “公主为何要跟我们说?”青龙冷笑。 凌光的脸色更难看,“你的意思是……公主不信我?” “公主是我们主子,主子什么时候需要将所有的一切都跟奴才交代?”青龙冷笑,“这与信不信没有关系!凌光,你僭越了!” 凌光浑身一震。 “公主已经不是你所记忆中的那个主子了,主子便是主子,她没有义务告诉我们所有事情,而身为奴才,我们更没有资格要求主子坦露一切!” 凌光脸色更加难看。 “先帝去了,公主彻底失去了所有庇护,她若是还跟从前一样,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我们清楚,公主更加清楚!更何况她还肩负着重担,凌光,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力便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主子说的这话你应该还记得。”青龙继续道,“你若是仍旧摆不正自己的位子的话,终有一日,你会成为主子的负累!” 凌光僵住了脸。 “你最好想清楚,若是想不清楚,我会向主子请求让你继续回到主子身边伺候。”青龙继续道,“龙鳞卫不能有一个摆不正自己位子的首领!” …… 宁王世子已经在太极殿前跪了三天了,这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绝对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他硬是坚持了下来,只是三天下来,整个人也已经不成。人样了。 “世子殿下,您还是快些起来吧?就算您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也该为宁王妃想想,您要是出事了,宁王妃该怎么办?” 秦启咬着牙,“请陛下……还……臣父王一个公道……” 张公公急的满头大汗,这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这毅力?这都三天了,这般毒辣的日头,便是大人也熬不住,他一个小孩子居然…… “世子殿下,您便不要为难陛下了!” 还宁王公道? 怎么还? 让陛下杀了他的生母吗? 就算陛下的生母再十恶不赦,就算陛下已经过继给了元襄皇后,可怎么也是生母吧?哪有儿子杀母的?这是大逆不道啊! “奴才当年虽说没有在现场,但是却还是听说过宁王殿下是为了救长生公主才牺牲的,跟陛下的生母没有关系,世子爷莫要听信外边的不实传闻,就算您要让陛下还您父亲一个公道,也总该回去问清楚事情再说吧?” 秦启看向了他,小小的人儿目光却是厉如刀,“除非……陛下出来……给……我父王一个公道……否则……我便是……跪死在这里……也绝不起来!” 母亲的苦他从小就看在眼里,她想念父王,他没有法子,也不能让父王活过来,现在若是也不能为母亲讨一个说法,枉为人子! “世子爷……”张公公没法子了,“您这般要是激怒了陛下,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您母亲!” 秦启神色一震。 “世子爷也是懂事的人。”张公公沉着脸继续道,“不说世子爷父王的死不可能跟那老夫人有关系,便是有,那也是陛下的生母,再怎么陛下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生母,亲儿子杀亲母,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陛下向来仁孝,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世子爷,这世上没有这般道理的!你如此逼陛下,那是不忠不孝!” “你……”秦启的脸色发青。 张公公一扫拂尘,“该说的奴才都说了,怎么做,世子爷自个儿掂量着吧!奴才告退!”说完便转身走了。 秦启挺直了背脊,继续跪着,“求陛下……还臣父王……一个公道——”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行—— …… “陛下,宁王世子还在外头跪着呢。”张公公便是对宁王世子放了狠话了,不过还是得到皇帝面前禀报,以免那小子出什么问题迁怒自己,先帝在世的时候,他是在崔公公手底下做事的,但却也不算是他的心腹,后来出了围场那档子事,崔公公手底下得力的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才有机会被重视,后来先帝驾崩,陛下守灵的时候他便在身边伺候,也是他运气好,竟然入了陛下的眼,等陛下登基之后,便将他提到身边当了近身大太监了。“世子爷性子倔,奴才说的口水都干了,他还是不为所动……” 皇帝负手站在窗边,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回应。 张公公见状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候着。 许久许久,皇帝才开口:“去请方夫人进宫。” “是。”张公公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宁王妃恨得下心来,便是狠不下心,她不进宫来看着也不会太心疼,而且,她要是不进宫,陛下也不好强行让她进宫来看宁王世子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可方夫人不一样,陛下不要拿宁王妃怎么办,可方家要是敢公然抗旨,陛下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奴才这就去!” 让方夫人来将宁王世子带走,这再好不过! …… 方家在这事上边还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有时候沉默便是一种支持,宁王妃敢这般肆无忌惮,怕也是倚仗方家会站在她这一边! 不过,方家真的会为了一个出嫁且当了寡妇的女儿得罪皇帝吗?便是方大人方夫人愿意,其他人也未必愿意! 若是愿意,那便证明方家的人真的是很疼这个女儿跟外孙,又岂会忍心看着孩子受苦?! 张公公觉得陛下这个法子真是英明无比! 方夫人的确不敢不来,也的确是心疼,更没想到女儿会狠心到这个地步,宁王便是再冤枉,可也已经去世了,她可以理解女儿为女婿讨回公道的心情,却无法认同她这般狠心,这般多年来,启儿这孩子还不够懂事?眼下便是需要他做些什么也不该到这个地步! “启儿,听外祖母的,先回去!” “外祖母……”秦启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但还是摇着头强忍着,“不……我不能放弃……外祖母……母亲……还等着我回去……告诉她好消息……我不能……不能放弃……外祖母……母亲会伤心的……会伤心的……” 方夫人心疼不已,“不行!你这样子还怎么能撑下去?启儿,你听外祖母的话,先跟外祖母回去,外祖母保证一定会让你外祖父求陛下还你父王一个公道!启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母亲才会伤心了!你听外祖母的话!” “不……” 方夫人哭了,不再说什么了,直接上前要将他抱起。 “外祖母……你别拦着我……外祖母……我不能走……我不能走……”秦启挣扎着,身体的虚脱以及情绪上的突然激动,阵阵眩晕袭来,再也撑不下去了,整个人倒在了方夫人的怀中,“不……外祖母……不走……”即便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却还是说着。 方夫人急了,“启儿?启儿?!” “方夫人先别急。”张公公见状忙上前,一边安抚着一边指挥着内侍将宁王世子给抱起来往偏殿走去。 哪里早就已经有太医候着了,为的便是应对这种状况,只不过这太医一守便是三天罢了。 宁王世子绝对不能在宫里面出事! 绝对不能的! 宁王世子晕厥在了太极殿前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便是后宫也得到了消息,作为后宫之主,钱皇后是不得不走一趟的,等她赶到的时候,太医还在急救着,方夫人急红了眼站在一旁,便是连她来了都没发现。 “方夫人。”钱皇后上前。 方夫人又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行了一礼,眼泪便又下来了,“皇后娘娘……”她跪在地上不起来,“臣妇求您救救启儿,您救救他吧!” 钱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安抚道:“夫人先起来,本宫已经下令让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过来,你放心,宁王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方夫人是着急,但也没有失去理智,有些话可以说,有些却不能说。 钱皇后又安抚了几句,其他太医便也来了,她郑重吩咐了一遍之后便让他们都进去,许是先前的太医已经做了处理了,这些太医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众人很快便退了出来了,太医院的院士亲自将情况说了一遍,也不复杂,便是身体虚脱才导致晕厥,虽然也是危险,但因为救治及时,已经平安度过了危险了,但宁王世子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再跪下的,再继续下去,怕真的会性命难保,毕竟他才八岁! 钱皇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人去开方子煎药。 方夫人早已经冲进去看着外孙了,看着外孙煞白的小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启儿……启儿……外祖母的乖孙……” 这是要戳她的心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娇娇恨她也好,她也不能让她再这样为难启儿!“娘娘,臣妇带启儿回家,臣妇这便带启儿回家!” “夫人先别急,宁王世子还是先留在宫里修养两日……” “不行!”方夫人强硬道,“若是这孩子留在宫里面,等他醒了定然还会继续去殿前跪着的,娘娘……”她跪了下来,“求娘娘让臣妇将孩子带走,臣妇不能看着这孩子死在这里!”说完,便好像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又道:“娘娘别误会,臣妇没有其他意思,都是他们娘俩性子倔,请娘娘为臣妇求求陛下,让这孩子出宫去吧,要修养在家里也可以修养,只要娘娘心里有这孩子,便是这孩子天大的福分了!”说完,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钱皇后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方夫人坚持,那便出宫修养吧,陛下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多谢娘娘!”方夫人感激涕零,随后便一刻不停地要带宁王世子出宫,有了皇后的话,张公公便也只好动手安排了,一个时辰之后,祖孙两人便出宫了。 这宁王世子一走,太极殿便安宁了,只是这也只是暂时罢了,便是宁王府不再纠缠了,有先帝那一道旨意在,皇帝也始终很麻烦! “陛下,其实要解决这件事并不难。”礼法上边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清楚过礼部尚书了,皇帝将礼部尚书叫来,想来便是想从礼法之上解决这件事,不过,先帝的那道旨意终究是个大问题,但这在王驰王尚书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困难,“臣查阅过了先帝当年下的这道诏书,诏书上边明确写着永不赦免谋害元襄皇后之罪人,那若老夫人不是当年谋害元襄皇后的罪人,便也不需要受这道诏书束缚,陛下也便不算是违抗先帝旨意。” “如何证明?”皇帝眯起了眼睛,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他已经是皇帝,还已经是登基了三年多的皇帝,只要他态度强硬,便是有人不满又如何?难不成还真的有人敢拿先帝的那道旨意来谋反推翻他不成?即便有,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只是若是这样,便会引去不安,耗损的更是大周的实力! 王驰正色道:“若是陛下自己说老夫人没有参与过谋害元襄皇后,当年是冤枉的,自然便会有偏私的可能,但若是由宁王府的人说呢?” “宁王妃对当年宁王之死深恨不已,不可能做这事。”皇帝道。 王驰道:“陛下说的极是,而且宁王妃也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便是愿意配合陛下说服力也不够。” “你所指的是何人?”皇帝问道。 王驰恭敬道:“当年四妃之一、宁王的生母张贤妃。” 皇帝眯起了眼。 当年元襄皇后一案中还有人活着。 张贤妃! 宁王死了之后,她虽然一直病恹恹的,但还活着,还在冷宫里头!如果她出来证明当年的余婕妤没有参与谋害元襄皇后,说服力比任何人都要强! 只是,她肯吗? “她会愿意的!”王驰道,“即便陛下不可能赦免她,但却可以让她在宫里安享晚年,还有宁王世子,宁王去了,她总会想为这个孙子做些什么的!”说完,便又请旨道:“若是陛下信任微臣,微臣愿意亲自前往劝服张氏!” 皇帝看着他,“既然方法是爱卿提出来的,那一事便不劳二主,辛苦爱卿走一趟了。” “臣不敢!”王驰忙道,随后又欲言又止。 “爱卿还有话说?”皇帝问道。 王驰沉吟会儿,“陛下,老夫人这事……臣以为应该彻查,以免有人在背后利用老夫人来离间陛下与长生公主的关系。” “离间?”皇帝笑了,“爱卿是说外头的传闻?” “是。”王驰应道,“微臣以为长生公主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便长生公主心有不甘,但这件事牵涉到了元襄皇后,微臣以为长生公主不至于将自己的母后也一并卷进来,再受人议论,此外,当年先帝的遗诏的的确确是长生公主交出来的,若她还有别的想法,当年便不会交出遗诏。” 皇帝看着他,眸子幽深无底。 王驰低下了头请罪,“微臣僭越,请陛下恕罪。” “爱卿所言朕会仔细考虑。”皇帝并没有动怒要降罪的意思,“不过爱卿所说与朕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朕相信长生公主是不会做出这等危害江山稳固的事情。” “陛下英明。” 皇帝挥挥手,“张公公,带王大人去冷宫。” “是。” …… “你说什么?”后宫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皇后的,只是皇帝让张公公带礼部尚书去冷宫……“你确定没有看错?” “奴婢确定。” 钱皇后心中一沉,思绪转了几下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了,他这不仅是要保住余氏,更是要为她当年的案子翻案吗?“去查查王尚书跟陛下都说了些什么!?” “是。” 钱皇后端起了茶盏喝了口茶,可却仍是压不下心里的烦乱,她想为皇帝解困,但却不想余氏待在后宫,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因为有先帝在,还有长生公主时刻盯着,余氏便是再闹腾,陛下便是再孝顺,也终究是有所顾忌,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整个天下没有他需要顾忌的人,余氏又是那般一个模样,要是她留在后宫,她将来的麻烦必定不少!可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容她不想,要是再洗清了她当年的罪名,她怕真的会如愿以偿当上太后!但即便她再不愿意再担忧,也不能出手阻止,就在方才,无数个阻止的法子在她的脑海中掠过,可她一个也不能用! “罢了!” 她搁下了茶盏,便当做是为腹中的孩儿积德,大不了以后她多花点心思就是了,她就不信她钱玉熙还应付不了一个只会胡搅蛮缠的老太太! …… 王驰在冷宫里面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虽然没有当面得到对方的回复,但他相信结果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张氏不是那种为了儿孙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但是她是一个决不放弃任何机会翻身的人! 这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即便她装的疯疯癫癫的,可是,一个疯癫的人眼里如何会有光彩? 他相信这一趟不会无功而返。 从冷宫出来之后,他便回了太极殿复命,不过皇帝没有见他,让内侍传了一句要是事成便重赏,王驰谢恩之后转身离宫。 这才出了宫门,便看到了自己的长随一脸焦急的样子。 “大人,你终于出宫了!” “怎么回事?”王驰皱眉问道。 “大人,方才府里来人说大少爷不小心掉下了后花园的荷花池,二少爷吃错了东西,夫人急坏了,请大人马上回去!” 王驰脸色一沉,“走!” 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婚事曾经一度不被人看好,甚至被人说成是王驰此生唯一的耻辱,他王驰出身士族名门,后又三元及第,如今更是官运亨通,这样的好男人要娶多好的妻子也不为过,可偏偏娶了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 王夫人没出嫁之前在娘家的那些丑闻开始的时候还没传到京城的,后来传来了,但是京城乱糟糟的,谁有心思盯着这件事?可随着局势稳定,随着王驰官运亨通,随着他受新帝重用,便有人将这事挖出来了。 既然为官,便有政敌。 如此大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可王驰偏偏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愤怒,更没有为此而失去理智,甚至没有解释这些都是别人的诬陷,反而是坦然地认了的确有过这样的事情,当然了,说了这不过是当年有人想要毁了王家跟卢家的联姻才陷害卢氏的,当时卢氏是被逼的差一点便自裁了,作为男人,如何能落井下石,所以,他不顾父母家族的反对,执意要继续这门婚事,这些年来,他的夫人贤良淑德大家有目共睹…… 一下子,将原本的攻击便成了他王大人的个人秀了,耻辱没落下,还得了一个仁义的好名声。 而这几年中,王大人接连得了两个嫡子,后院和睦,更是为人所羡慕。 王家的两位嫡出少爷,一个不过四岁,另一个才刚刚满了周岁,落水跟吃错东西,都是可以要命的!   ☆、465 新朝(五) 小孩子出些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有人看着也不可能万无一失,不过在同一日两个嫡子都出了事,要说这只是意外,王驰不信! 可若非深仇大恨,否则不会对子嗣下手! 而能够有本事在他府邸下手对付他两个嫡子的人,也绝对不会太多! 所以…… 王大人阴沉着脸回到了府邸,一进正院便听到卢氏摔打东西怒骂的声音,原本便难看的脸更是阴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大步走了进去,便看到院子中跪了一地的人,除了下人之外,还有几个女子,而这些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妾室。 卢荧站在廊下,拿着一条鞭子正抽打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怀中似乎还护着一个孩子!“贱人,你以为你不认我便拿你没办法?没有证据又如何?我一样可以要了你跟着小贱人的命!” 王驰站定了脚步。 那女子正是为他生下了庶长女的白氏,这白氏还是卢家现任主母,她卢荧的继母白氏的同族姐妹,虽说关系并不亲自,但到底是同族的,正如卢荧跟许昭的妻子卢氏一样,都是一家人,可想而知卢荧是如何的恨这个白氏。 白氏是江洲王家送来京城的,不说白氏跟卢家的关系,便是她是江洲那边送来的,便有她的一份体面,至于江洲为什么给王驰送来一个卢荧继母的同族姐妹,不就是打脸吗?! 江洲本就不喜这个宗妇,可偏偏毁不了婚,也便忍着接受了,卢荧嫁入王家之后倒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丢王氏一族脸面的事情来,这原本让江洲那边稍稍消气的,可她却久久未能为王氏诞下子嗣,这对于宗族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大罪,江洲送来一个白氏,便是要敲打卢荧,提醒她若是不能给王家传宗接代,便不要霸着嫡妻宗妇的位子不放! 而就在白氏来了京城第三个月,卢荧传出喜讯,十月之后,成功诞下王家长房嫡长子,王氏一族的继承人! 其后皇位交替,先帝大丧,民间禁止一切喜庆一年,而在一年大祭之后,卢荧再次有孕,一朝分娩,又为王家添了一个儿子。 如此一来,卢荧这个嫡妻主母的位子算是坐稳了,只是,后院也是遍地开花,在卢荧有孕只有,江洲那边传来了老夫人的话,主母已然有孕,妾室可停药,甚至在给媳妇送来安胎照顾的婆子之外,还送来了两个专门给后院妾室调养并且安排侍寝日子以便以最小的工作量达到最大的效果,很快,后院的妾室除了那些肚子真的不争气的,都怀上了。 京城王家后院妾室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是六个人,这一下子便又四个人怀孕,白氏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情况要不是当时经历了京城大乱,皇帝才得了几日安宁,大家都不愿意在这时候闹事,必定会成为王尚书的一大把柄。 嫡庶不分! 后来新帝登基了,王尚书官运亨通的同时也树立了政敌,至少是眼红了别人,便有人把这事挖出来,不过只要不是傻子的人便不会拿这事来攻击,新帝可是庶出,便是过继了,也改变不了出身,说王驰嫡庶不分,便是说皇帝也是,先帝也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所以,没有人正义凛然地为王夫人讨回公道了。 不过不知道是卢荧运气好还是这些妾室运气不好,要不是怀胎之时保不住,便是生了女儿,白氏也是生了女儿。 如今的王大人一共有两子三女,两个嫡子,三个庶女,其中一个庶女只比嫡出的二少爷小了一个月,便是说,王夫人在怀上了第二胎之后,后院的妾室便紧接着怀上了,就跟上一次一样,嫡妻已经有了嫡子了,这会儿只要不是在先帝一年丧期之中怀上的,便不会有人在意这事。 王夫人也只能自己咽下苦楚。 卢荧厌恶白姨娘,这是京城王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当初还不知道白姨娘跟自己继母的关系之时,便因为她姓白而在妾室给嫡妻敬茶的时候一杯热茶泼到了白姨娘的脸上,惊呆了所有人! 要知道这正房夫人虽说性子冷,但也没苛待过下人,也没为难过妾室,妾室敬茶定名分的时候也都是没有为难,喝了茶赏了东西的,那一次,是真的吓到人了,而后来在白姨娘的出身传出来之后,她更是差一点将白姨娘给打死了。 就跟现在这样,拿着鞭子狠狠地抽! 当年是良伯给拦下的,可是几年前良伯因意外去世了,后来江洲那边派了婆子来,夫人也怀上了孩子,这才消停了,后来白姨娘剩下了爷的长女,虽然是庶出,但占了一个长字,又有江洲那边的婆子在,夫人也只能明里暗里的为难,没敢再拿鞭子抽人,要人命。 但是现在…… “住手!”王驰不在乎白姨娘的死活,一个妾室是死是活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因为当年江洲将人送来而不待见这个意义非凡的妾室,江洲为他出面敲打他妻子或许是好意,但越过他直接对她妻子出手,何尝不是不给他脸面?!若不是当时白家竟然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也不会收下这白氏,不过既然收下了,白氏便是他的人!卢荧若要管教妾室,他不管,但不给他里面便是不成,更何况,大丫头是也是他的骨血! 卢荧一鞭子同时落下,面目狰狞。 “啊——”白姨娘的惨叫声似乎比先前更加的大了。 众人见男主人终于回来了,也纷纷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妾室。 “爷,你终于回来了!” “爷,你救救贱妾……” “爷,贱妾没有害大少爷跟二少爷,真的跟贱妾没关系……” 众人纷纷哭诉着。 “爷……爷……”白姨娘也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可怜悲惨地看向王驰求救。 “父亲……”王大姑娘是直接从生母的怀中钻了出来,冲向王驰了,哭着喊着,好不可怜。 “啪——” 卢荧直接扬起了鞭子朝着那小小的人儿抽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同时响起,不过却并不是王大姑娘的,而是白姨娘的,她在看到女儿有危险之后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了这一鞭子。 “啊……”王大姑娘被护在了身下,吓坏了,也害怕不已,“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姨娘?” 白姨娘受了这一鞭子,整张脸都青白青白,冷汗直流,“爷……爷……”她护着女儿抬头看向王驰哀求,“爷……贱妾没有……没有……不是贱妾……救救大姑娘……爷……”说完便晕厥了过去了。 也不过是四岁的王大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一幕,哇地哭的上气不接下去的。 “来人,将这个贱人拉下去打死扔去乱葬岗喂狗!”卢荧冷笑道,“至于这小贱人……”她阴测测地一笑,抬头看向王驰,“既然江洲那边这般稀罕这些庶出的贱种,便给他们送过去!” 王驰目光森冷。 卢荧狞笑道:“当然了,爷要是舍不得的话,也可以留下来!” 王驰没有说话。 院子中的气氛一下子冰冷了下来,原先还哭喊着的妾室们也被吓的不敢出声,都低着头战战兢兢的。 “来人。”好半晌,王驰终于开口了,“将白氏跟大姑娘送回院子,其他人回各自的院子,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出房门一步!” 这是要禁足了。 “是!”男主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快速行动。 卢荧也没阻止只是勾着嘴角把玩着手里已经染了血的辫子。 很快,晕厥了的白氏,情绪失控的大姑娘,还有一院子的妾室下人都散了,最后便剩下了夫妻二人相互对峙。 “大哥儿跟二哥儿呢?”王驰问道。 卢荧连眼皮都没抬,“自然是在他们的院子中,怎么?爷忘了他们一出生便被抱走,才满月便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吗?爷怎么找人找到我这里?” 这话怎么停都不像是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更不像是一个因为儿子出事而大发雷霆的母亲,两个儿子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寡淡的很,就像是根本不是她生似得。 “你今日闹的又是哪一出?”王驰继续问道。 卢荧嗤笑:“能是哪一出?自然是为我两个可怜的儿子讨回公道了!怎么?爷这是心疼您那妾室庶女了?难不成皇帝是庶出的,现在庶出的便比之前值钱了?” “卢氏!” “我知道自己姓什么!”卢荧冷笑,“不必爷时时刻刻提醒我!爷不是总对我不关心两个儿子不满吗?我现在便关心了,还很关心,甚至不惜为了他们动手了,爷可要知道自从嫁给了爷之后,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动过手了……” “你以为你这样我便会动怒?”王驰打断了她的话。 “爷不动怒才是好事。”卢荧笑道,“爷要是动怒了,我岂不是又得再个小崽子?” 王驰没有发作,不过眼底的寒芒越来越深。 “不过爷就算是生气了也无妨,不就是生个小崽子!生一个是生,生两个也是生,大不了我生一堆出来,看看你们王家是不是就会人丁兴旺,就会枝繁叶茂!”卢荧一字一字地道,她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给她一起下地狱! 怎么就死不了? 怎么就不淹死在荷花池里? 怎么就不吐死了?! 怎么还不死还不死—— 王驰却笑了,“你放心,两个嫡子足以让你长长久久坐着这王家主母的位子,即便将来死了,你也只能葬入王家的祖坟,生生世世都是王家的人!” 卢荧面目再次狰狞。 王驰转身走了,没有再去看那张丑陋的脸。 …… 王家这一代的两个嫡子,都是一出生便被抱离了母亲身边,第一次,王驰对外宣称卢氏难产,需要长时间调养,不能为孩子的事情操心,而第二次直接没有解释便将孩子抱走了。 王家大少爷是在奶娘的怀中长大的,如今四岁了,见到生母的次数少之又少,他的父亲告诉他,这是王家的规矩,是为了避免嫡子长于妇人之手,避免母亲溺爱儿子,他不懂但是很听话,然后也发现了一件事。 母亲似乎并不喜欢他。 这曾经让他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在奶娘的安抚之下也就放下了,不喜欢也没关系,没有关系。 在他的心里,奶娘已经充当了母亲的角色,他需要的母爱都能够在奶娘那里得到,甚至开始觉得奶娘比母亲还要好,母亲可有可无。 这便是江洲那边派来的奶娘起到的作用。 这一切王驰都看在眼里,只是隔绝了两个儿子跟卢荧的亲情也是他想做的,所以并没有阻止,不过嫡长子过于依赖一个奶娘,甚至将奶娘当做母亲,那也是他不能容忍的,即便没有出这件事,他也会找个机会将这看不清自己位子的奴婢给处置了。 这一次出事,正是个机会。 不过也不需要他动手,因为卢荧已经做了。 就在她整治白氏之前,便先将两个奶娘给打死了,说照顾不利,卢荧这些年在王家日子过得束手束脚,但她生了两个儿子,即便再不得宠爱也没有人敢公然违逆她,尤其是在她拿着鞭子随时都可以抽死人的情况之下。 两个奶娘被活生生打死了。 这分明是很关心儿子的,可是她却连儿子的屋也没进去,更不要说守在那里等大夫确定两个孩子没有大碍,而是来将奶娘打死了之后便回去自己的院子,然后将妾室们找来,对白姨娘跟大姑娘下手了。 这狠辣的手段说是毒妇也不为过。 王驰自然知道她不过是在泄恨罢了,两个孩子如何怀上的他比谁都清楚,那般一个女人哪里会心疼儿子? 只是他王驰的嫡子,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作践? 即便是她生母也不成! 或许,他真的该考虑一下给王家换一个主母! 拥有卢家血脉的王家子嗣已经生下来了,卢荧的用处已然不大! “大少爷受了呛了水受了惊吓,现在还在昏迷着,但只要不发热的话应当没有大问题,二少爷年纪小,得好生养着……” 总的来说,两个孩子没有性命危险。 王驰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多谢大夫。”随后便吩咐人将大夫送出去开方子抓药,自然,也是叮嘱敲打一番。 卢荧打杀两个奶娘的时候,大夫也在场。 这等后宅事情自然不能传出去。 看过了两个儿子,王驰也没守着,只是吩咐了心腹在旁边照看,至于先前院子里伺候的,一并关押起来。 卢荧将矛头直指白姨娘不用问也是在泄私愤,不过两个孩子一同出事,哪里只是巧合意外这般简单? 王驰派人彻查。 很快,也有了答案。 的确不是意外。 是有人故意要害两个孩子,不过这人并不是白姨娘,而是另一个妾室,那个妾室便是当年没生下孩子的妾室,也是从江洲来的,而且还是在王驰在江洲的时候便已经伺候王驰的,情分自然是最长的,至少在她的心里是这般认为。 而她之所以对两个孩子下手,那是因为她认为当年自己小产是卢荧做的,她要报仇,也让卢荧尝尝死了儿子的痛苦,她还说她知道卢荧不得江洲那边待见,甚至连王驰待她也是极为冷淡,所以她认为只要没了两个孩子,卢荧定然坐不稳王家主母的位子,就算王驰不动她,江洲那边也绝对不会让她再占着王家主母的位子! 她交代了,在王驰面前哭哭啼啼诉说着委屈跟多年情分,当然了,还有卢荧的狠毒。 王驰全程脸色阴沉,在她说完了之后便让人将她关起来了,没有直接打死。 因为念着旧情? 自然不是,她既然敢对他儿子下手,难保将来不会连他也恨上,即便这妾室他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但身边有这样一个毒妇,终究是寝食难安。 但事情真的只是这般简单吗? 王焕之若是想法如此简单浅薄的话,便不会走到这一日,甚至活不到这一日! 皇帝生母一事爆出来,他家紧接着便出事? 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即便这事他自信做的滴水不露,可正如他很清楚她不会相信自己就此便安分守己一样,她也不会信他不为当年的损失惨重报仇! 长生公主—— …… “所以说,他认为是我做的?”这些年来,王家的事情是长生闲来无事消遣的材料之一,她的确不信王驰不记恨当年她让他折损了大半势力的事情,所以一直让人盯着瞅着,王家后院这些年也是热闹,她看的不亦乐乎,“本公主看起来是这般狠毒的人吗?连小孩子都下手?” “奴婢已然下令彻查此事。”凌光道。 长生颔首,“嗯,的确是要好好查查,本公主虽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不是十恶不赦,对小孩子下手的事情做不出来。” “是。”凌光领命。 长生看了看她,“心情不好?” “奴婢没有……” “凌光,我是你自幼看着长大的,反过来也是。”长生笑道,“不过我不会说你是我看着老的。” 凌光脸色一僵。 “好了好了,我道歉,我们家凌光哪里老啊,分明还是风华正茂呢。”长生继续笑道。 凌光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是奴婢没有摆正位子,不过请公主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我相信你。”长生笑道,却也认真,“只是怕将来是你们对我失望。” “怎么会?”凌光皱眉。 长生笑道:“希望吧。” “公主……” “王大人给我送来了这般一份厚礼,你说我该怎么回报回报他?”长生不欲继续那个话题,“是得好好想想。” 凌光见状,垂下了头,没有如从前一般追问下去。 青龙说的没错,公主已然不是当年的公主了,她如今所说的好好想想,并不代表她便没有想好,更甚者,眼下的事情她都心中有数。 余氏的存在,不就是她默许的吗? 先帝没杀,若是她真的必须死的话,公主可以杀,可她没有。 很快,王家两个嫡子出事的调查便出了结果了,的确不是妾室报复这般简单,在那妾室的背后还有人。 卢荧。 “是卢荧自己做的?”长生有些诧异,她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卢家罢了,没想到是卢荧自己下手! 那妾室也不是被卢荧指使的,不过是中了卢荧的计谋,让她陷入了仇恨之中,不惜做出这样损人害己的事情来。 “卢荧在那种情况之下生下两个嫡子,怨恨也是正常。” 长生皱了皱眉。 “公主觉得还有内情?” 长生摇头,“我相信先帝养出来的人,不过有些惊讶罢了,但……”她想起了一个人,却没有说出来,“以那把屈辱的方式生下的孩子,不爱也是正常。” “可要将这消息传到王驰耳中?” “不必。”长生笑道,“我们既然能够查出,王大人便不能?不过,这王夫人也是挺可怜的,她父亲当年到底是救了本宫的驸马一回,虽说早就还清了,但如今他女儿怕是要没命了,我们岂有不出手相救的理?” “奴婢明白。” 王驰的确查到了,不过还多了一些痕迹,那妾室背后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卢荧,而卢荧身边也有不妥,在继续追查下去,竟然查到了江洲。 尔后,便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结果。 江洲那边不希望卢氏再占着王家主母的位子,所以需要她让位,那有什么大错可以让王驰对她下手? 自然便是子嗣了。 卢荧是被强迫之下生下两个嫡子的,一次又一次的,她恨两个孩子很正常,即便是王驰也不会怀疑她真的做得出来。 所以,只有对两个孩子下手,才可以逼王驰处置卢氏。 至于两个孩子,本就混着卢氏的血的,而让卢氏一族为王氏所用的计划也都只是王驰一手策划并且实施的,江洲那边没反对但也并不赞同,所以,这两个卢家的外孙没了就没了,尤其是现在王驰位高权重,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什么样的嫡子生不出来? 王驰将卢荧身边所有的下人都给杖杀了,然后便没有再查下去。 …… 自进宫以来,余氏渐渐的便从开始的愤怒转为了恐惧了,她成功见到儿子,也成功进宫了,她终于回到这里了,可是……所有人好像都见不得她好似的! 她们说她是先帝下旨不得赦免的罪人,说她早就已经死了,说她现在还活着让皇帝陷入危机之后! 她们都在说,都在说,一转过身去便说,她们以为她听不到吗?以为她聋了吗?!她是皇帝的生母,是皇帝的母亲,她是太后!她是太后啊!她们竟然敢这样吓唬她?既然敢这样对她不敬?都给她等着,都给她等着! 等她当了太后了,一个个的都要让她们好看! 可是…… 可是…… 靖儿为什么不来看她? 她身子不适,她浑身都不舒服,她让人去请他,可他怎么都不来看她?她病了啊!病了啊!他怎么可以来都不来?! 钱氏那个贱人怀孕了? 她怀孕了又怎么样? 她就算当了皇后也都是给人当媳妇的,她哪里来的底气不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她居然还敢阻止靖儿来看她! 一定是她害的! 一定是她! 她靠着她那娘家逼的靖儿不敢来看她,她还四处散播谣言想要用先帝那所谓的旨意杀了她!就是她!就是那个毒妇害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我儿子是皇帝,他是皇帝——你们敢关着我,我一定要让皇帝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家——” 没有人应一句话。 甚至没有昭阳殿那边暗示的话,宫人们甚至不敢在这位老夫人的面前都说一个字,更不要说敢放她出来了。 况且,不准她出来的命令还不是出自昭阳殿,而是太极殿那边的张公公亲自过来传的。 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谁敢违抗? 皇帝就算现在不处置这般一个生母,怕也不敢明目张胆不将先帝的旨意放在眼里将人给放出来,更不要说是立为太后了。 皇帝现在可是元襄皇后的儿子! 现在在这位即便是皇帝的生母,但在礼法上却已经是断了母子关系的,皇帝的生母是可以立为太后,但前提是母子关系还在,可现在,皇帝跟她已经没有母子关心,就算皇帝一意孤行,礼法规矩那边也说不通,况且皇帝现在也没这个意思。 有这般一个拖后腿的生母,皇帝便是再孝顺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 所以,得将人给看紧了! …… “赵姐姐,看陛下的态度怕是真的要将那位养在这宫里了。”先帝的妃嫔不多,那几年先帝也不热衷后宫,这些妃嫔之间偶尔有些拈酸吃醋,却也没有太大的恩怨,先帝去了之后,一处荣养的倒是养出了一份情谊来,几个年轻的太妃尤其是喜欢来皇贵太妃这里打牙祭,当然了,真正的目的也还是为了将来,她们没有儿子,跟新帝也没有情分在,自然希望抱一下大腿,好让日子过得舒服一些,皇后那边,她们太妃老是过去也不好,人家也未必愿意照拂几个混吃等死的先帝太妃,所以,皇贵太妃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不但能找人说说话,也还能博一搏将来有衡王照拂照拂,“看这位闹腾的样子,怕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先帝的妃嫔当中现在以皇贵太妃为尊,皇贵太妃性子虽然冷,不过人也还算是不错,先帝在时,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她也颇为照顾,先帝去了,她们也沾了皇贵太妃的光,日子过得也还算是舒坦,这要是来了一个不好相处的,哪里有安宁的日子过?还有,皇贵太妃现在已经是太妃中位分最高的了,那人要是留在宫里了,该封什么位分?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生母,总不能在皇贵太妃之下吧?可皇贵太妃之上,便是太后,要是她当了太后,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们这些先帝的妃嫔了。 皇贵太妃神色淡淡,“这是陛下的事情,我们好生吃我们的斋念我们的佛便行了。” “可是……” “好了。”皇贵太妃没让她们说下去,“这事关系到前朝,我们是后妃,又是先帝一朝的,不该过多议论。” 一众太妃只得作罢了,可心里仍是惴惴不安,这要是真的来了一个太后,她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位可是在冷宫里面关了大半辈子的,面对她们这些陪着先帝到最后,即便现在也都是锦衣玉食的姐妹,便不会生恨? 皇贵太妃不担心余氏作妖,更不担心她会对付自己,只是担心皇帝真的一意孤行立余氏为太后。 届时,长生必定不会同意,也便必定会与皇帝起冲突! 她在皇陵守了那般多年,并不是为了这般结果的! “来人,去请衡王进宫一趟。” “是。” 秦阳很快便来了,不必母亲说出担忧他便已经猜到了,“母妃放心便是,她岂会是那般容易吃亏的人?” “皇帝到底是皇帝。” “我倒是一直记得他秦靖是怎么坐上皇帝的位子的。”秦阳道,“便不说这个,太后岂是他说立便立的?他是元襄皇后的儿子,与余氏有何关系?他凭什么立这个太后?大伙儿让他养着余氏不逼他杀了也已经是很不错了,他要是得寸进尺……” “阳儿!”皇贵太妃喝止了他。 秦阳明白她的意思,“母妃,孩儿不是蠢人,在谁面前说什么话还是知道的,如今之所以在母妃面前说这些,便是因为她秦长生心里便是这般想,母妃,那臭丫头心里压根儿便没把秦靖当回事,也没将这事看的太重,所以说,母妃你多虑了。” 皇贵太妃皱起了眉头。 “我倒是希望她闹一场。”秦阳道。 “你……” “母妃你不觉得如今的朝堂安静的不正常吗?”秦阳继续道,神色已转为了凝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死气沉沉,还有皇帝,有用好相处来形容皇帝的吗?在这样下去,那些老狐狸怕是要忘了皇帝是他们的主子呢!” 皇贵太妃一愣。 “我虽然不在朝堂,也不领差事,但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秦阳冷笑,“他秦靖现在算几个意思?既然接了遗诏当了这个皇帝,怎么跟很委屈似得,跟个小姑娘家家一般委屈了便不说话不做事闷着闹脾气!要不是他生母这般一闹,大家怕是忘了皇帝也会发脾气的!” 皇贵太妃看着他,神色凝重,“这些是你的想法还是长生的?” “重要吗?”秦阳反问。 皇贵太妃沉默。 “母妃。”秦阳叹了口气,“先帝已经去了,你不愿意出宫,儿子也不勉强,但母妃何苦为难自己在为这些事情劳心?这大周的天塌不下来,便是塌下来了也不需要母妃来顶着。” “你……”皇贵太妃有些恼火。 秦阳笑呵呵地赔礼,“母妃要是真的闲着,不如便帮儿臣带带阿淳,阿淳可是一天一个样,母妃便不想看看?” 皇贵太妃叹了口气,“罢了,母妃老了,便是想管怕也只会坏事。”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长生是你妹妹……” “母妃放心。”秦阳道,“我答应过父皇,不会让她出事的!” “那就好。” 这只能这样。 …… 宁王妃不是不心疼儿子,可是不得不狠下心来,单单是她一个人,根本便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可启儿不是,他是皇家子嗣,是宁王唯一的子嗣!皇帝若是不管,便是在寒宗室的心,更是告诉天下人他刻薄寡恩! 为了一个罪人的生母,便倒行逆施,不顾宗亲血脉,不理先帝遗诏,朝臣哗然,百姓震怒,他的皇位便会不稳! 他才会正视这件事! 当年的长生公主,她无能为力,可现在一个罪人,一个先帝早便已经打入冷宫,且已经死了的罪人,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到皇宫中享受荣华富贵? 休想! 休想—— 可为什么连母亲也不理解她的苦心?为什么连母亲也不明白她的苦楚?她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不管你有再多的理由,今日我都不会让你带走启儿!”方夫人含泪说道,态度坚决,“启儿必须在方家养好了身子才能回去!” “那就晚了——晚了——”宁王妃眼眸猩红,目光疯狂,“皇帝已经在筹谋,他已经在想办法帮那余氏开脱了,我们要是这时候退了,他一定会说我们不追究了,他就可以将当年的事情撇开,为余氏彻底开脱了!母亲,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机……” “什么最后的机会?!”方氏痛心道,“宁王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当年他怎么死的,先帝已经说了,是有刺客刺杀长生公主,他为了救长生公主才死的,和皇帝的生母有什么关系?你拿什么要皇帝处置他的生母?就凭着外边的谣言吗?” “母亲——” “即便是真的,宁王真的死在了那余氏的手里!”方氏继续道,“那又如何?宁王已经死了,可启儿还活着,他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你要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将启儿也置之死地吗?!” 这话,直接诛心。   ☆、466 新朝(六) 为了一个死了的人…… 一个死了的人! 他死了…… 死了…… 他甚至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孩子就死了! 可死了又如何? 死了便不重要吗? 死了便要被人彻底遗忘吗?! 方夫人看着女儿疯狂的眼神,几乎心力交瘁,“娇娇,你听母亲的,宁王已经走了,眼下启儿才是……” “不是——不是——”宁王妃歇斯底里的撕喊道,“我要为他报仇,我要给他报仇,我活着便是为了……” “你活着是为了启儿!是为了启儿!”方夫人紧紧扣着她的双手,“娇娇,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吗?就是为了启儿,你是为了要平安生下启儿……” “不是!不是——” “娇娇!” “我……”宁王妃突然晕厥了过去。 方夫人吓坏了,“来人!来人!” …… 这些年来方阁老已经不见外人了,便是晚辈也都是年节的时候见一见,不过宁王妃晕厥了过去没多久,他便来了。 方夫人脸色很难看,守在屋外护,“老太爷,娇娇她不懂事,媳妇一定会好好劝劝她的,媳妇保证……” “孩子如何了?”方阁老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方夫人一愣。 “宁王世子。”方阁老问道。 方夫人忙道:“大夫说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便会好的。” “嗯。”方阁老点头,“好生照顾着。”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方夫人不明所以,但只要老太爷不是来赶人的就成,她不是不知道将宁王妃母子带回方家会让方家卷进什么样的风波之中会给方家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但是,她不能不这样做,她若是不管,不但启儿会出事,娇娇也活不成! 他们母子一定不能出事! …… 方夫人将宁王世子从宫里面带出来,而且将人留在方家,甚至连宁王妃也给带去了,而方夫人为什么进宫? 是张公公奉旨去请的。 方家此举,便是不会为了宁王妃母子跟陛下作对。 只要没有人揪着先帝的那道旨意不放的话,这场风波也便可以平息了,至于那余氏,估计也就被皇帝养在深宫终老。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没想到皇帝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即便方家退让,甚至出手安抚了宁王妃母子,朝臣那边也没有,或许是还没有追究皇帝违抗先帝旨意一事,皇帝便说先帝婕妤余氏并非参与谋害元襄皇后一事,她是无辜的。 皇帝竟然要为生母翻案?! 翻案?! 众臣哗然。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就算过继了,也终究不可能抹杀自己生母的存在,就算杀了她,也还是有人记得他是谁生的,生母的出身不能改变,但若是能脱了她罪人的身份,至少可以让皇帝不会被人说成是罪人所生。 可这事谈何容易? 不说这案子是当年先帝亲自定的,即便有违孝道推翻先帝的判定,可怎么推翻?总不能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证据呢?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当年涉案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没错,差不多! 也便是还没有死完。 剩下一个。 宁王生母废贤妃张氏! 可那是宁王妃生母啊!宁王当年死了之后,据说后宫的张氏得到了消息之后也疯了,就算张氏也没发疯,她会不顾自己的儿子惨死,而为凶手作证?更不要说她已经疯了! 可当皇帝早朝上为生母翻案的时候,张氏却是神志清醒地出现,她所做出的供述甚至可以通得过刑部的质疑。 刑部尚书是谁? 顾长远。 据说他跟长生公主有些交情,也算是刚直不阿的,应当不会受了皇帝的旨意做戏,而且大家都在场,顾长远进了刑部尚书职责,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情。 可张氏都给出了合理的回应。 除了所说的是真的,还能是什么? 一个深宫且被关押在冷宫多年据说还疯癫了几年的废妃,哪里来的能力编造出这般缜密的谎言? 没有人觉得她有这个本事,便是皇帝让她照本宣科,可也得她这个临场不变的本事及应对众臣质疑的本事! 她怎么会有?! 便是面临最尖锐的质问,张氏也给出了让人信服的答复。 她之所以愿意站出来作证,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忏悔为宁王世子谋一个前程,她没有名言皇帝给她的好处,只是含着泪说要为孙子谋前程。 皇帝许诺了张氏什么,张氏才站出来,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儿她说出来反倒是更让人觉得她所说的的的确确是真话。 那么说,当年余氏真的是无辜的? 既然无辜,便无需受先帝当年那道旨意的束缚! 她自由了! 至于皇帝是如何瞒着先帝将人从冷宫救出来藏起来,如今为生母翻案推翻先帝的判定又是如何的有为孝道,这些自有人为皇帝做出一个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礼部尚书王驰引经据典,将所有御史文臣都给辩驳了个遍,最终,以皇帝前往太庙下跪请罪三天作为了结。 御史无话可说。 其他文臣也总不能真的跟皇帝翻脸。 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如今先帝的旨意也不能用了,还能真的不要命地跑出来嚷着要推翻皇帝不成? 原本一场大风波,便这般结束了。 城府浅些的或许看不出什么来,可那些老狐狸哪里看不出这场翻案大戏之中,礼部尚书王驰王大人所起到的作用? “往后,这朝堂怕是此人的天下了。” 钱阁老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论能力论手段城府,王焕之的确很有可能走到这一步,只是他终究是士族的人。” 没错,他是士族的人! 大周皇族便与士族便是没有前朝那般水火不容,但让一个出身士族的人,而且还是如今南方士族之手的王氏一族的少主成为文臣之首? 怎么可能?! 内阁的老臣子一直认同这个定论,钱阁老也没反对,只是一直忧心忡忡。 …… “娘娘……” 自从皇帝要为余氏翻案的消息传来,钱皇后便一直端坐着不动,直到朝议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方才端起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抿了一口。 “让御膳房准备,今晚陛下应该会过来。” “是。” 皇帝也的确过来了,不过并没有马上吩咐什么,而是安静地跟钱皇后用了晚膳,又等太医过来给钱皇后诊了平安脉,仔细问了一些情况及细节,这才进入了正题。 钱皇后想,他这般也算是表示还是在乎她这个皇后的感受吧?“陛下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话顿了顿,继续道:“陛下怎么跟长生公主说?” 皇帝沉默。 “公主也是明理之人,应当不会……” “朕会下旨让她去泷州。”皇帝道。 钱皇后一愣,随即笑道:“也是,公主与驸马成婚也三年多了,一直分隔两地也不是个事,先帝三年丧期也结束了,是时候让他们团聚了。” “你觉得朕错了?”皇帝突然问道。 钱皇后笑道:“陛下此话怎讲?不管是孝道还是兄妹之情,陛下都已然尽心尽力,怎么能说错了?” 皇帝凝视着她。 “不过先前臣妾一时糊涂,怕会让公主殿下误会陛下的好意。”钱皇后歉疚道,“不如这样,臣妾再去一趟命令,亲自跟公主道歉……” “不必了。”皇帝摇头,“你怀着身子便不要四处奔波了。”他伸出了手,轻轻府放在了她还没有显怀的腹部上,这个时候也还没有胎动,但是他的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臣妾会的。”钱皇后压下了眼眶的热意,笑着道。 夫妻两人没有再提起如何跟长生公主交代一事,仿佛这事真的很容易解决一般,有了皇帝的话,钱皇后也不再将这事揽在身上了,现在想想当初先帝没杀余氏,长生公主也没杀,现在便也不会逼皇帝要余氏的命,大约也不会怎么追究皇帝为余氏恢复清白一事,先前是她魔怔了。 收拾好了心情,却还要面对摆在眼前的糟心事。 余氏的安置。 皇帝没有名言要如何安置余氏,只是让她安排好,也便是说他没有册封她为太后的意思,最多也就是在后宫荣养起来罢了。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可余氏哪里会甘心? 这才知道皇帝为她洗脱了当年谋害元襄皇后的罪名,便开始摆起太后的款了,甚至还骂起了元襄皇后,说元襄皇后害她无辜受苦这般多年。 钱皇后哂笑,明明是母子,可为什么可以有这般大的区别?余氏怎么生出陛下这样的儿子来? “你听到了没有,我……不!本宫要见靖儿,让靖儿……皇帝,让皇帝来见我!” 皇后又怎么样? 她亲儿子是皇帝! 她就快是太后了! 钱皇后在后宫给余氏收拾出了一个宫殿,供她以后养老用,里里外外安排妥当,便是宫人也亲自挑选,或许是大周至今为止都没有出过太后,宫里面一直没有太后的专属宫殿,余氏见了那还算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也便当做是太后的住处了,对钱皇后的安排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挑剔了一番,便毫不客气地使唤起来,她得先发制人先将这钱氏的气焰给压下去,好让她以后识相点好好地伺候她这个婆婆! 钱皇后脸上挂着端庄的笑,也没跟她计较,“本宫会让人去禀报陛下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余氏恨不得马上让皇帝废了钱氏,但是也还不算是没脑子,知道钱氏背后还有一个钱家在,所以她只能忍着,为了皇帝,就算忍的再难受也得忍着,等皇帝收拾了钱家,看她还怎么当这个皇后! 先帝的四妃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吗? 皇帝哪里容的下气焰嚣张的外戚! 余氏很有信心,所以在将钱皇后教训的一无是处之后,便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穿上了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穿过的宫装,打算去以前的旧相识面前好好地“叙叙旧”,而所谓的旧识,现在她还认识的自然便是皇贵太妃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贵太妃居然不见她,宫人告诉她说皇贵太妃在佛堂诵经念佛,谁也不见。 倒是其他年轻的太妃出来奉承她了。 余氏一张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以前她当婕妤的时候被她们妃位的人欺负,现在她儿子当了皇帝她是太后了,居然还得受她赵氏欺负,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这些小贱人,先帝都死透了,还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打算勾引谁?故意显摆她们年轻显摆她们曾经得到过先帝的宠爱吗?! 呸! 余氏当场便发飙了,端出太后的身份来压人,非得皇贵太妃出来跪迎才可以! 宫人们自然不敢跟她起冲突,便只能回去禀报了,可结果皇贵太妃还是没出来,还让宫人带来了一句话,说等她当了太后,她自会前去拜见。 余氏差点要将这寿安殿给拆了。 好在钱皇后安排伺候的人得力,好说歹说将她给劝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便摔打了一通,好多才摆上的物件一下子便全没了,可还是不消气,让人去昭阳殿兴师问罪,让人去请皇帝说自己要死了! 原本是威胁皇帝,让皇帝来看她的话,可没想到皇帝真的来了,这话却成真了。 余氏遇刺了。 下手的是一个宫女,直接将匕首刺进了余氏的心口,惊呆了所有人,等其他宫人回过神来,那宫女便咬舌自尽了。 皇帝到了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余氏,愣怔了会儿,眼眸猩红地厉吼道:“来人——” 宫里面一片混乱。 …… “余氏遇刺了?” 衡王没有出现在皇帝为余氏洗清罪名的朝堂之上,但消息可没露过,也不得不佩服皇帝居然能想到这般的法子,不过换做是他也会这样做! 但是他这样做有没有将先帝放在眼里?! 跪太庙? 他还有这个脸面去跪太庙吗?! 秦阳憋了一肚子火,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他不否认他的确有所顾忌,现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便是再憋火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过皇帝以为这样做就万事大吉吗?就算这场风波随了他的心愿就这样结束了,他那生母那般能作,往后的麻烦必定不少,他既然这般孝顺往后就等着给她擦屁股吧! 这才在心里搁下了这话,余氏便真的出事了。 遇刺? 谁能跑到皇宫里面刺杀她? 又有谁会刺杀她? “会不会是……”顾绮面露担忧,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怀疑长生。 秦阳皱眉沉思了半晌,“不可能!就算那丫头生气也不至于这般做,她要是要杀余氏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以她的本事有的是法子让余氏死的无声无息的,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让人大白天地在宫里面行刺?” “我就担心公主是冲着陛下去的。” 秦阳摇头:“不会!那臭丫头脾气是不太好,但人品还是过得去的,若是要对付皇帝会直接冲着皇帝去,而不会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说完,话锋随之一转,“不过便是那臭丫头没有做,若是皇帝怀疑也是一桩麻烦事!我们这个皇帝陛下什么事情都可以宽容大量,偏偏在他这生母一事上寸步不让,要是他真的怀疑是那臭丫头做的,她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那怎么办?”顾绮忧虑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你先别急。”秦阳道,“我先写信通知她,让她当心这事,之后在进宫看看情况!” “嗯。” 秦阳马上书信一封派了心腹快马送去皇陵,随后便进宫,先是去了皇贵太妃那里,得知余氏遇刺的事情是真的,现在太医还在急救了。 “好端端的怎么便有刺客?” “是一个宫女做的。”皇贵太妃神色也是凝重,余氏活着便是再嚣张齐其实也不难对付,可她现在这个样子,皇帝岂会善罢甘休? “什么来历?”秦阳问道。 皇贵太妃道:“先帝驾崩之后,宫里面放出去了一批上了年岁的宫女,内务府依照规定重新择选了一批宫女进宫,这宫女便是其中的一个,来历在内务府的记档上边并没有问题,具体的还在查。” 秦阳脸色有些难看,“皇帝现在怎么样?” “一直守在余氏身边。”皇贵太妃道,“现在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医,谁也靠近不了余氏,还有……” “怎么了?” “余氏胸口中刀,当时刀还没有拔出来,太医来了之后说要是昏迷之中拔刀的话很容易醒不过来,便先给她施针,让她醒来再拔刀,那刀还差一丁点便刺中心脏了,拔刀的时候若是不小心便伤到心脏,危险性极大。”皇贵太妃神色有些厌恶,“余氏醒来之后死活不肯让太医拔刀,说除非皇帝立她为太后,否则她宁愿去死!” 秦阳瞪大了眼睛。 “看来人的执念真的很可怕。”皇贵太妃笑道。 秦阳脸阴沉了下来,“那皇帝答应了?” 皇贵太妃没有回答。 秦阳觉得自己真是傻瓜,难不成皇帝那般宝贝这个生母还能看着她死不成?!“也便是说即便皇帝不会怀疑刺客是那丫头派的,那丫头也会为了这事跟皇帝起冲突?!” 太后啊! 立了太后将来便是要与元襄皇后一起享受供奉,甚至还可以将明陵的地宫打开将余氏塞进去! 不管是哪一个,都绝对不会是那臭丫头愿意看到的! “父皇当年怎么便看上了这般一个女人?” 皇贵太妃睨了他一眼。 秦阳知道自己不该这般说,但这话也没错啊,余氏那般德行当年先帝怎么就看得上?还让她生下皇子,皇子便这般不值钱什么女人都能生? “余德妃是余氏一族的旁支。”皇贵太妃道,“当年余德妃怀孕的时候余国公府送进来王府帮余德妃固宠的。” 秦阳眉眼一跳,“也便是说就算她当年没有参与谋害元襄皇后,也是罪人?”余国公府可是被灭了九族的,难道这余德妃便不在这九族之中? “大周律法,祸不及出嫁女。”皇贵太妃道。 秦阳一窒,无言反驳。 余氏的娘家是罪人,可余氏出嫁了,便跟她没关系,只要洗清了当年谋害元襄皇后的罪名,她便是清清白白人了! 这便是说若是皇帝要追究那丫头,那丫头连反击的理由都没有? 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这该如何是好? 长生很快便收到了秦阳的心,不过在秦阳的信到来之前,余氏遇刺一事已然禀报到她的面前。 但是即便已经派人盯着余氏,却还是没法子一下子便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甚至可能跟之前那怂恿余氏出来闹腾的事情一样不清不楚! 龙鳞卫在皇宫里面放了人,但是并不能每一个宫女太监都调查个编,那宫女也一直任何反常的举动,又是刚刚被派到余氏身边没多久,如今又死了,追查下去十分艰难。 或许从她进宫的那一日开始便已经是一个死士了,外边一定有人将她的所有关联全部清理掉。 “也便是说本宫还不是无所不能的?” 凌光脸色一白,“是奴婢失职!” “与其说你失职,还不如说本宫无能呢。”长生淡淡道,没有生气的意思但是却让人听得心里发凉,“要不怎么处处被人抢在前头呢?” “公主,会不会是王驰?” 长生笑道:“这重要吗?” 凌光窒言。 “下去吧。”长生挥手道。 “公主……” “虽说被人处处抢先心里不太舒服。”长生捻起了棋子继续自己跟自己下棋,“但只要大方向没变,这点陷害算计本宫还是能容得下的。” 凌光心头一跳,那想问清楚主子想做什么的话差一点便脱口而出了。 “让人盯着余氏,可别让人死了。” 凌光低下了头:“是。” 长生落下了一子之后便久久不动了,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一身素服的女子笼了一身金黄。 太后? 秦靖,你还真敢应! …… 皇宫风声鹤唳。 便是遇刺的是余氏,就算刺客是宫女,但宫中出现了刺客便是禁卫军保卫不当,李长林这个禁卫军统领难辞其咎。 这可以说是自先帝驾崩以来最后第一场危机。 除了禁卫军这边紧张之外,钱皇后亦是忧心忡忡,毕竟余氏宫里伺候的人都是她安排的,要说不希望余氏好的人当中,她也算是一个,而且她也相信皇帝心里清楚她并不怎么想多了这般一个婆婆。 但刺杀一事,真与她没有关系! “陛下,太医说老夫人没有那般快醒,臣妾让人备了热水跟衣裳,陛下不如……” “为何你不唤她一声母亲?”皇帝看向了她,那目光给刀刃一般利。 钱皇后心头一跳。 “是她不配还是你由始自终便没有接纳过她?”皇帝继续道,声音不大也不急,但是却字字诛心,“她终究是生了我的人!” “陛下……”钱皇后面色有些白。 “皇后怀着身孕,早些回昭阳殿休息吧。”皇帝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径自吩咐道,“皇嗣要紧。” 钱皇后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得,握着拳头福身道:“臣妾领旨。” 余氏到底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现在还昏迷不醒,但这件事足以让大家惊愕,也将那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快四年的长生公主拉回到了人前。 宫里面有消息传出,说这次对余氏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生公主,至于她为什么要命人刺杀余氏,原因也很简单明了,不就是皇帝为余氏翻案吗?据说皇帝还要立余氏为太后,作为元襄皇后唯一的嫡女,长生公主哪里还能忍的住? 不过便是皇帝有错在前,便是长生公主情有可原,可派人在宫里面行刺终究是大逆不道的事!更不要说长生公主先前还得罪了那般多人,所以很快,皇帝的御案上便出现弹劾长生公主的折子。 至于皇帝,不理睬也没有阻止,任凭事态发展。 皇帝跟长生公主终于交恶了? 秦阳越来越担心,便是京畿大营当中的许昭也特意回了一趟京城,找了他,问了这事。 “皇帝将他那生母当宝,怕是很难善了!” 许昭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皇帝能过坐上皇位都是因为阿熹,他总不能为了他那生母将阿熹置之死地吧?” “这可就难说了!”秦阳冷笑,“这些年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什么都无所谓,也就他这生母一事寸步不让,要是她那生母真的因此对了性命,怕是真的要那丫头偿命!”看了看他,神色一沉,“你最好也最好准备。” “什么意思?” “还用问?”秦阳讥笑,“皇帝要是真的要对那丫头下手,哪里还容你执掌京畿大营?事实上你能在京畿大营待到现在都没有挪位置,都已经是让人十分惊讶了。” 许昭眉头皱的更紧。 秦阳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臭丫头,先帝不会丢下那臭丫头不管的,皇帝便是要对付她,她也有应对的法子,再不济逃便是,相比她,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 许昭搁下了茶盏起身,“我自有分寸,阿熹那边我不方便去,你帮我好生看着,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我。” “放心,我不会看着她死不管的!”秦阳道。 许昭颔首:“多谢。” 秦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几年前许昭跟是没什么两样的,可几年下来,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身上哪里还有当年的浮躁气?不过算算他许昭现在也年纪不小了,再浮躁的话怕哪里还能混下去?再说了,没了先帝,他在京畿大营之中便只能靠着自己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 “许统领现在还没孩子?” “先前国丧,后来长生公主守孝三年,许统领似乎也跟着她一起守了,所以至今还没有子嗣。” “还真的是兄妹情深。”秦阳更不是滋味了,“不会是当年玩的太过了,所以才没孩子?” “……” …… 许夫人小卢氏的确还是没有孩子,对了,因为这几年,许夫人跟王夫人往来较为密切,也时常一同出席京中一些贵妇的行走,因许夫人年纪较小,又是王夫人的族妹,大家便以小卢氏称呼。 跟王夫人卢氏相比,小卢氏的日子便过得糟糕了,虽说后院没有碍眼妾室,但是丈夫常年不在身边,都二十多了也还没生下一儿半女,据说许统领对她也是极为冷淡,便是后院没有碍眼的妾室又怎么样?许昭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不在家里放人谁知道外边养了没有?宁愿养在外头也不愿意带回家给妻子管教,这哪里有将妻子放在眼里? 小卢氏能有好日子过吗? 要不是王夫人照拂着,她怕是连一点体面也没有。 这不,好不容易盼着丈夫回来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他便一头栽进书房里面,连面也不肯跟她见。 小卢氏即伤心有愤怒,可有什么办法? 娘家那边根本便不给她撑腰,听说父亲也因为当年她嫁给许昭一事而被家主厌弃,哪里还有心思管她? 族姐王夫人那边看似照顾她,可也不过在施舍还显摆她的幸福罢了,她恨不得撕碎她那张高高在上的冷脸。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至少…… 至少给她一个孩子吧? 爷难道连许家的香火也不顾了吗? 那长生公主已经嫁人了,她已经嫁人了啊! 小卢氏便不信丈夫跟长生公主之间只是单纯的表兄妹情谊,没有那些龌蹉的事情在,他哪里会这般不要命了帮她护她?他多久没回这个家了?现在人家一出事了便亟不可待地赶回来! 这怎么可能是没有奸情?! 她想闹,想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贱人是怎么样的水性杨花,可是她不敢,她怕她一闹,连这许夫人的名分也没有了! “他一定不会不顾许家的香火的!一定不会的!” 就算他在外头养了女人,可庶出就是庶出,就算没有嫡出庶出的继承了家业,那在外头也是低人一等! 她就不信他不在乎许家的家业! “去吩咐厨房炖一盅补品来!” 便是只有一点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 许昭的确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而长久呆在京畿大营,对他来说也的确没有好处,不单单是皇帝的问题,更是自己的发展,他是武将,武将若是不上战场迟早会被取代,而不上战场便无法立功,仕途也便只有止步于此。 皇帝这些年不动他,何尝没有想要将他困死在京畿大营的意思? 只是阿熹……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怎么一把年纪了也还磨磨唧唧的。”书房内响起了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许昭猛然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长生挑眉道,“虽说本公主在皇陵住了几年,但应当还不至于像鬼吧?” “你……你这时候跑回来?你不知道……” “我还不能回来?”长生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不说我也就是去给先帝守陵,又不是被流放到那的,便是流放,三年都过去了,我还不能回来?” “你——”许昭气结,“怎么这般多年了你还这样子?” “怎么样子了?”长生笑道。 许昭无奈,“行,我拿你没办法了,不过……”仔细看了看她,“看你这样子这些年在皇陵也没怎么吃苦,瞧这脸色谁知道你二十了?” “好山好水还有祖先庇佑,连觉也睡的安稳许多,哪里会不好?”长生笑道,随后眯起了眼睛,“二十怎么了?本公主嫁人了还怕人老珠黄?” “不说闲话了。”许昭赶紧打住,“你突然间跑回来不会是跟我叙旧吧?” “怕你惹事,便急急忙忙赶回来看着你。”长生道。 许昭将信将疑,“真的?” “比珍珠还真。” “哈,那倒是拿出来看看!” “还能跟我抬杠便是说没有乱了阵脚。”长生道,“也白过了这几年。” “你倒是白过了。” “这不是很好?等我七老八十了还青春靓丽。” “是,七老八十了你还青春靓丽!”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长生道。 许昭睨了她一眼,“这般跑回来便不怕皇帝来找麻烦?秦阳可是说了皇帝宝贝他那生母宝贝的要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叫人来给这小祖宗送吃的,可这门才打开,便见小卢氏站在外头了。 正好大门打开,小卢氏将里头的人给瞧了个清清楚楚,即便没见过长生公主几面,但女人哪里会不认得自己的情敌的,这才说恨不得撕了那勾引她丈夫的贱人,她便出现了,许夫人的眼珠子顿时红了,脸也狰狞起来了。 许昭脸色沉着,“你怎么来这里?谁让你来的?!” 丈夫的质问更是让小卢氏心里的愤恨到达顶峰,多年来受的委屈与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孤寂让她忘了所有的恐惧,朝着屋子里的女人便冲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砸了过去,面目狰狞地厉喝道:“贱人,让你勾引我夫君——” 许昭惊呆了。 长生也错愕不已。 那食盒滴着里头的补品汤水朝她飞了过去。   ☆、467 新朝(七) 当然那食盒自然没能真的砸到了长生的身上,甚至连一滴汤水也没有沾上,至于小卢氏,更不可能近的了长生的身了。 “啊——” 被人扭着胳膊摁在地上的疼痛让小卢氏惊叫了起来,原本狰狞的脸顿时煞白煞白的。 长生怒目扫向仍有些惊呆的许昭,“我收回先前的话,还跟当年一样没个长进,这些年白活了。” 这都什么事?! 许昭回过神来,也动了怒,“谁放她进来的?!” “奴才该死!”外头的人上前跪下请罪,对自己一时心软将夫人放进来一事十分后悔,不过他们也是好意,在爷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可爷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不说京中了,便是军中也私底下传着爷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荒唐才耽搁了子嗣,为了爷的子嗣着想,夫人又是一心来讨好的,也不可能伤害爷,他们便行了个方便,可谁曾想到爷屋子里竟然有个女人? 这女人什么时候进去的? 爷什么时候带进去的?! “痛……痛……”小卢氏疼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了,“爷,你救救我……爷……”这会儿倒是还记得向人求救。 许昭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了,“闭嘴!” “爷……”小卢氏伤心欲绝,他怎么可以这般狠心,怎么可以!这般多年来他这样对她,她都一直等着他一直原谅他,他怎么还可以这般狠心!“都是你——都是你——” “来人!”许昭哪里还容的下她胡搅蛮缠,“将夫人送回正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得见她!” 这便是要将人关起来了。 “……是。” “把她的嘴给我封起来!”许昭又补充了一句,在小卢氏破口大骂之前。 “呜呜……呜呜……”小卢氏便是再愤怒再伤心,也还是被人堵住了嘴巴强行送走了,那双眼睛满是怨恨跟绝望。 长生皱了眉,“到底是你的妻子!” “你还可怜她?”许昭扫了一眼地上还冒着热气的汤水,“她可是差一点将你给毁容了。” “呵呵。”长生笑道,“你未免太小瞧本公主也太高估你家夫人了。” 许昭正想要堵她这话,却猛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你回京见我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跟卢氏有关系? 不然以卢氏方才的所为,她便是不下狠手处置也不至于这般处处帮着她说话! 总不会是在皇陵诵经念佛久了心肠也慈悲起来吧? “都说我饿了,你还真的想将我饿死?”长生耸耸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有你这书房,怎么被人说闯就闯?拦不住我便算了,连一个弱女子也如入无人之境,你怎么运气这般好居然活到现在?” 许昭脸色有些青,“我自会好生处理!”说完,便又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吃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既然现在不想说他也便不勉强,总不会她专程来一趟却什么也不说就走吧? 他不着急。 “好啊。”长生笑呵呵地应道,“让人将地上也清理干净,这味道怪难闻的,你说你身子到底有多虚,你家夫人要给你喝这般极品的壮阳补药?” 许昭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似得,“你再说小心我给萧惟也送一份过去!” “有心了,我家夫君可用不着。” 许昭哼了一声,没有跟她继续抬杠,“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皇帝到底是皇帝,你既然无心现在跟他正面冲突,便不要被他给发现了!”说完,便去唤了心腹进来打扫,自个儿也出去了。 长生看着那目不斜视地清理的人,收回了先前的话,还是有些长进的。 许昭直奔正院去了,便是可以将卢氏给禁足,但却不能关她一辈子,所以必须好好敲打她一番,还有,她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让他的心腹手下放她进去?这若是她有了异心要他的命,他岂不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到了正院,看着守在外边的手下,脸冷的更蒙了一层寒霜似得。 “爷……” “回军中自行去领五十军棍!” “是!” 许昭推门进去,小卢氏还跌坐在地上默默哭着,见到了有人进来,便抬起了头,可在看到许昭的神色的时候,浑身哆嗦了起来,“爷……” 他……他要杀她吗?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安分守己!”许昭厉色道,“只要你安分守己,这许夫人的位子你便一直可以坐下去,否则,便莫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如今看来你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不!不!”小卢氏当然听进去了,当年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惊恐的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听进去了,我听进去了——”她爬到了许昭的跟前,哀求道:“爷,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许昭低头看着她,“你方才说阿熹什么?” “我……”卢氏语窒了。 许昭冷笑:“王驰的妻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卢氏拉着许昭的手臂,怕他真的要取她的命,“我没有听她说了什么,我知道她不怀好意的,我知道的!我不会听的!我……我……我就是不想一人……我怕!那些贵妇人都嘲笑我,她们都嘲笑我……只有跟她一起出门,她们才不会嘲笑我!爷,我真的没有跟她做什么,我知道她也不是真的想护着我想帮着我的,她不过是用我来显摆她罢了!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她见面了,我保证!” “也便是说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许昭的神色更冷,“我若是没有记错,我曾很郑重地跟你说过,阿熹是我妹妹!” “我……我……”卢氏想反驳,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不敢啊,她哪里敢说哪有妹妹这样缠着哥哥的?哪有妹妹这样子偷偷地跟哥哥见面的?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说了,他们是亲兄妹吗?不是!是可以成亲的表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他们都这般大了,都成亲了,怎么还可以这样孤男寡女地躲在屋子里?!这算什么?!可是这些,她都不敢说出口啊!“我错了,爷,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我不该辱骂长生公主,我错了!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昭冷笑:“记住,今日你谁也没见到,任何事情都没发生!”到底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夫妻情分,毕竟当年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拿她的命赌过,“若是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那便不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我一定守口如瓶!” 许昭转身离开,“夫人身子不适,闭门静养三个月,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小卢氏知道他是在惩罚自己,可这个惩罚比之她所恐惧的,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可是在门关起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委屈了,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委屈席卷而来。 她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抑。 就算当初她救了他是父亲他们安排的,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算计他,就算她也有份,可这般多年了还不够吗?她一心一意地对他还不够吗?! 许昭—— 许昭—— 你怎么这般狠心! …… 长生吃饱喝足便躺在了书房的躺椅中小息起来了,就跟在自己家一般,一点也不客气,许昭回来的时候,先前裆下小卢氏攻击的人已经不在了,就剩下她了,看着那呼吸均匀分明是已经睡着了的女子,许昭瞪了眼睛站着好半晌,这才走到书案前坐下来拿起了本书看了起来,他这次回京不是述职,只是在休沐的日子回来家看看罢了,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务,这会儿也就只能捧着本书看看了。 这丫头还真的是够不客气的! 这书一看便一个时辰,等某人醒了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暗沉了下来了,天要黑了。 “睡醒了?” 长生伸了伸懒腰,“皇陵什么都好,就是那床不怎么舒服。” “你这睡的是床吗?” “把你这躺椅送我?” “你有这般穷吗?” “比你想的要穷的多。” 许昭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有本事你便扛回去。” 长生接过了水润了润喉咙,“别小瞧我,说不准我把你整个书房都给搬空了!” “反正这许府都是姑姑给的,你喜欢便拿去。”许昭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不以为意地道。 长生挑眉,“我可不敢,免得被你家夫人追杀。” 许昭皱起了眉,“你回京不会是为了卢氏吧?” “还真的被你说对了。”长生道,“不过为的不是你家里的这个卢氏。” “王驰的婆娘?” “士族卢氏。”长生道。 许昭看着她,“你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打算,只是觉得这京城便只有一个王家在有些冷清罢了。”长生笑道,“卢氏怎么说也是你的姻亲,王驰不够大方,你不如当个大方的女婿?” “阿熹。”许昭正色道,“你让我去打仗可以,让我动脑子,还不如你直接说明白了让我做什么,免得最后给你惹一堆麻烦。” 长生沉默了下来。 “怎么?”许昭笑道,“这世上还有你长生公主说不出口的话?先前谁还说我想做什么便去做来的?” 长生凝视着他,“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知道就好。” “所以我突然间发觉自己太自私了太不是人了。”长生笑道,“自然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 许昭皱眉,“你这话便是不将我当亲人了。” “你不喜欢卢氏。”长生道。 许昭一愣,“你是想让通过卢氏将士族卢氏跟许家绑在一起?” “你不喜欢她。” 许昭笑了,“小丫头,你都嫁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家家的样子?” 长生没有说话,神色却是认真的。 “我明白你的来意了。”许昭继续道,“你放心,卢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来她守着许家也是劳苦功高。” “你不喜欢她。” “这便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了。”许昭道,“对于男人来说,喜欢自然再好不过,不喜欢也是一样过,日子长了,不喜欢的也便喜欢了,再说了,卢氏到底是我的妻子,后来我得空也查过,当年的事情她并不知情,说起来也算是无辜,这些年我不喜的也不过是她总是爱阳奉阴违罢了,不过方才她的那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喜她跟王驰那婆娘联系,可她在京中也就她一个娘家人,我这个丈夫也没本事让她在外边耀武扬威不必受他人欺辱,她又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人,自然是要跟一个可以帮自己躲躲明枪暗箭的,王卢氏是她最好的选择。” 长生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也就说一句话,你用的着用这般多话堵我吗?” “这是在给你讲道理。”许昭佯怒,“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卢氏也不是一无是处,许家也是时候该添下一代了。” “你便等着当姑姑吧。” “我已经当了。” “呵呵,给秦阳给抢先了。” “所以你要加紧啊。” 两人笑呵呵地说了一阵子话,便又转了话题,许昭神色认真地道:“余氏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可没那闲工夫对她下手。” “我知道,不过这事你恐怕是避不开了。” “那便不避呗。” “阿熹……” “好了。”长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免得你家夫人又误会我是狐狸精了。” “好。”许昭也没有追问下去,这般多看没见她看起来什么也没变,只是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眼前的阿熹还是阿熹,却也不是阿熹,“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表哥都站在你身后!” “嗯。”长生颔首,“卢氏那边由我派人联系,你只需要加紧给许家添丁就行了,没事也听听外边的闲言碎语,难听的不堪入耳。” “是,公主殿下。” “稍后我给你派个人来,你这府邸就跟无掩鸡笼似得,我可不想将来的小侄儿出什么事。”长生道,“不用送了。” 许昭只得无奈地目送她消失。 没错,是消失。 有这般带着她消失的手下,便是不能跟皇帝正面对抗,逃跑应该不是大问题。 既然公主殿下有了吩咐,许昭便只得摁下调往边境的念头,虽然他不知道她在筹谋什么,但只要她开口,他便帮。 …… 宫里面皇帝生母遇刺一事并未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京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热闹。出许府之前,许昭还一个劲地封锁她回京的消息,可公主殿下倒好,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大街上,这个摊档看看那个铺子瞅瞅,还出手买了好些东西,丝毫不在意被人知道她回了京一般。 不过或许时间过得太久了,公主殿下逛了大半个时辰玩的有些不亦说乎了还没人认出她来。 “你说这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凌光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还得分神注意四周,“公主高兴就好。” “的确高兴。”长生笑道,“也有些失望,你说连许昭都有些长进了,怎么皇帝就没有?” 凌光不予以置评,主子也未必想听她的评论。 “找个地方歇歇脚。”长生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瞧瞧京城的茶点有没有长进。” “是。” 便当主仆两人往茶楼走去的途中,终于有人出面邀请了。 “姑娘……” “夫人。”长生道。 张公公脸色一僵,忙改口:“小的该死,夫人安好,主子在前边茶楼等候夫人,请夫人随小的来。” 长生颔首,一边走一边问道:“我之前没见过你。” “小的以前位卑夫人自然认不得小的。”张公公讨好地笑道,在太极殿那几年他虽然没有机会伺候这位祖宗,但她的性子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连先帝都没办法的主儿,难怪陛下得专程出来见她,只是没了先帝当靠山,如今又出了那老夫人的事情,她还要这般的肆无忌惮吗? “是吗?”长生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张公公忙赔笑道,“自然是,小人以前只是在一边打下手,哪里有机会到夫人面前伺候?” “如此说来你升官倒是升的快。”长生笑道。 张公公心里一惊,忙道:“是陛下隆恩。”随后便低着头不说话了,免得说错了被人给抓了把柄,这位主儿这般回京估计不是回来逛街吧?好在茶楼也不算远,不过走了一阵子便到了,“夫人请。” 长生颔首,起步走了进去,神情闲适,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一般。 张公公心里腹诽半晌,在进包厢之前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老夫人在宫里遇刺,现在还没醒来,陛下这两日心情不怎么好。” 虽说先帝驾崩之后长生公主就跟没牙的老虎一般,可到底是受了先帝宠爱那般多年,这几年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有些忌惮这位主儿的,现在她敢肆无忌惮出现在这里,若只是没看清楚形式的话那还好,若是早有准备连陛下也不惧怕的话,那边说明她比想象中还要可怕,所以,留一丝情分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又不是背叛陛下,只是提醒别人不要再激怒陛下,免得损伤陛下龙体罢了! 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张公公心头一紧,低着头开门:“夫人请。” “你留在这里。”长生转身吩咐了一声凌光,便起步走了进去,绕过了门前的屏风,便见到了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的皇帝。 皇帝微服出来,只是还没看神态,从那冷肃的背影便可以印证张公公所说的心情不好。 与上一回出现在皇陵中的皇帝,亦是截然不同。 长生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欣慰一下,先帝最后选择的继承人终于有了火气了,可却是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方才激发出来的,或许她该代替先帝问一问他,这皇帝之位这大周皇朝,在他秦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是他庇护他那生母的工具?! 不过,长生没有问出任何的问题。 她走了过去,没有去看他那同样冷肃的脸庞,扶着窗沿看向楼下那繁华景象,迎着夏日夜里难得的凉风笑道:“如此繁华盛景,先帝在天之灵见了想必也会安慰。” 那个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这个? 不仅仅他,秦氏皇族的历代皇帝,都是如此,不管其中有多少的龌蹉多少争斗,最终求的也不过是这繁华盛世。 皇帝没有说话。 长生侧过头笑着道:“陛下不认同?” 皇帝终于看向了她,冷厉的目光如刀刃一般。 “或许陛下现在更想谈的是谁刺杀了您的生母。”长生笑着道,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皇帝目光幽暗,“皇妹既然回京了,便准备一下南下吧,萧驸马在泷州多年,必定盼着跟皇妹团聚。” 长生倚着窗边,笑道:“若是我不从,陛下真的要定我一个抗旨的罪名?” “你为何不从?”皇帝道,“当年你哭着闹着要嫁的人,先帝费尽心思让你如愿嫁的人,你为何不从?!” “陛下认为呢?”长生反问。 皇帝没有回答。 长生也没等他回答,“让我猜猜陛下是怎么以为的?我放不下这京城的繁华,不愿意去泷州受苦,也有存心了要跟陛下作对……” “秦长生——”皇帝陡然喝道,“父皇交给你的权力便是让你这样用的?!” “我怎么用了?”长生亦是冷笑,“刺杀你生母吗?!” 皇帝的眼眸猛然睁了一下,似乎认为她这般一说便是承认了事情是她坐的一般,身上冷肃的气息转为了肃杀。 “即便真是我做的又如何?”长生气势亦起,“一个将皇帝置于危险之地,让皇家颜面无存的罪人,本就该死!” 皇帝眼底生出了汹涌暗潮:“朕在朝堂之上已然……” “我认了吗?!”长生没等他说完冷笑道。 “朕才是大周皇帝!” “你还记得你是大周皇帝!”长生冷笑,“你把这大周皇帝当什么了?!你庇护你那生母的工具?还是用来装显你究竟如何的委屈如何的可怜的?!秦靖,你将大周历代先帝浴血而来的这繁华盛世当成了什么?!你委屈什么?你可怜什么?你把父皇交给你的江山当成了什么?!” 皇帝面色铁青。 “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大周皇帝吗?那你倒是说说你当了这个皇帝之后做了什么?每天上朝?还是迫不得已委委屈屈为了所谓的皇家子嗣选秀纳妃?”长生勃然大怒,“人人都说你永泰皇帝仁厚,是明君,可什么是仁厚什么是明君?你哪里明了?你不动一人,任凭这许多人尸位素餐,便是仁厚?!你知不知道外边现在都发生着什么?你的百姓现在到底过着什么日子?大周皇帝,你还有脸说你是大周皇帝!是了,当你需要生母需要庇护了,你便是大周皇帝,当你心尖上的人出事了,你便是大周皇帝,甚至愿意当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大周皇帝!” 皇帝目光猩红,却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大周皇帝吗?你是高高在上无人可违逆的大周皇帝!”长生讥笑道。 “既然他如此不信我,为何又要将我推上那张椅子——”皇帝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浸着血一般,“从我为你挡箭的那一日起,我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们,我要的只是我母亲的安然,从一开始就是!” “你凭什么?!”长生冷笑,“所有人都求而不得,你凭什么就想求仁得仁?在这皇家身为皇子,你有何资格想要什么便得到什么?!” “你便成?”皇帝嘴角泛起了尖锐的讥笑。 长生也笑了,笑的有些狰狞,“我成什么了?我想要父皇活着,他活着了吗?我想跟我心爱的人朝夕相处举案齐眉,我成了吗?我还想当皇帝了,我成了吗?我只能躲在皇陵里面看着你是如何委屈地作践我父皇跟母后不惜用性命来捍卫的江山!为什么将你推上去?先帝不信你,但还是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可是他没想到他所认为最合适的人竟然是个只会委屈可怜的懦夫孬种!你心疼你生母,觉得将她藏起来对不起她吗?那怎么不一开始便将她接回来?你已经是皇帝了,你怕什么?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当这个皇帝罢了,你一边委屈可怜一边却又什么都不敢做,你到底要怎么样?!昔日那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血性哪里去了?!你要是一开始便当这个孝子我还佩服你,可现在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被人当猴儿耍当垫脚石的窝囊懦夫!皇帝?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皇帝?!” 四目相对,气势上却是女子的凛然之气压过了那帝皇的肃杀之气。 多可笑! 皇帝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转身疾步离去。 长生扶着窗边,指节发白,笑的眼眶酸涩,看着那略显狼狈的背影一字一字地道:“我只说一遍,你生母遇刺一事与我无关,你若非得追究,本宫奉陪,至于你想立她为太后?那就看你大周皇帝的本事!”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继续离开。 长生在皇帝离开之后也走出了屋子,眸底杀意沉沉,“去衡王府,若有尾巴,格杀勿论!” “是!” …… 皇宫的夜晚似乎永远跟祥和无缘,便是安安静静的,可也都让人心里不宁。 余氏所住的长寿殿灯火通明,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在这里守着,即便余氏已经顺利度过了拔刀这一关,但是现在还在昏迷着,嘴里依旧一日十二个时辰含着参片。 皇帝已经说了,若是余氏出事,所有人陪葬。 谁敢不尽心? 钱皇后也一直守在这里,而就在不久之前,皇帝也是寸步不离的,但是后来他不知道接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间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能够让他离开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可究竟是什么事? 又或者,是什么人? 很快,从打听得来的消息中,钱皇后得出了一个猜测,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时候进京,更没想到陛下会立即出宫见她。 她不敢期盼两人好好说话,但至少不要闹到生死相拼的地步。 皇帝很快就回来了。 皇帝毫发无损地回来,本该松了一口气的,可钱皇后看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陛下这是…… 难道真的对长生公主下手了,所以才会有如此……如此绝望的眼神? 他是真的将长生公主当妹妹,是真的付出了感情的! “陛下……” “下去吧。”皇帝跪坐在了余氏的床边,却没有给钱皇后说话的机会,“朕想一个人待一阵子。” 钱皇后心里难受,但还是领了命令,不过皇帝虽然不能问,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可以。 张公公十分为难,要是什么都不说便是得罪了皇后跟皇后背后的钱家,可若是说了,不就是叛主吗?身为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怎么能将皇帝的事情和盘托出? “本宫只是担心陛下。”钱皇后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公公也不必为难,本宫只问一句话,公公也不用说话,只需点头或摇头就成。” 张公公知得道:“奴才领旨便是。” “长生公主可还活着?”钱皇后握紧了凤袍宽袖之下的双手,神色平静声音平和地问道。 张公公心头一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摇了头。 “多谢公公。”钱皇后松了口气,只是陛下到底跟长生公主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长生公主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露出那般的神情?满腹疑窦,但是却没又追问,并不是没有办法让张公公开口,但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张公公见钱皇后不再追问,也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便是问他也答不出什么来,当时屋子里便只有长生公主跟陛下两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夜深了,娘娘不如到偏殿休息一下,皇嗣要紧。” 钱皇后颔首:“陛下有什么事情马上通知本宫,还有,陛下晚膳还没用,吩咐人准备一些清淡点的饮食,务必劝陛下用些。” “是。” …… 衡王殿下被人从被窝里面挖出来的时候正努力地想给自家女儿添个弟弟,也好来个儿女双全,可是…… “秦长生我要杀了你——” 欲求不满的衡王殿下带着一张青色的脸真的想把人给撕了,尤其是她怀里居然抱着他家宝贝女儿。 “福寿才满月没多久你便兽性大发你还好意思杀我?”公主殿下抬眼睨了他一眼,要有多轻蔑便有多轻蔑。 “你——” 顾绮忙着暴跳如雷的丈夫,脸色也有些尴尬,“公主怎么来了?” “怎么?阿绮也嫌我坏你们好事呢?”这才生了孩子多久?便又开始恩恩爱爱了?不知道有人有丈夫也碰不到?这大半夜的深闺寂寞的厉害吗? 是谁自己跑来受虐的? 顾绮脸颊发烫,狠狠地踩了一脚衡王殿下,都怪这混账! “哇哇……” “秦长生你放开我女儿!”秦阳还没来得及应对妻子的突然袭击,长生怀中的小郡主便哭了起来了。 长生笑道:“哎呀,我们的小福寿这般小便开始护着父亲了啊?知道父亲挨打了着急了?” “臭丫头……” “这可不行,打你父亲的可是你亲娘,不能疼父亲不能娘的。”长生伸手逗着小郡主的粉嫩脸颊,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有人理会了,小郡主哭了两声便不哭了,“呵,没想到你还生了一个孝顺女儿。” 放屁! 他女儿不孝顺谁孝顺?! “把阿淳给我!”衡王殿下上前抢人了,连孩子都没生她哪里会抱孩子?还有,谁让她将孩子抱出来的?大半夜的她想干什么?“要孩子你自己找你男人生去!” “你倒是跟皇帝想到一块去了。”长生笑道,“皇帝估计也担心我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说是要让我去泷州,如果不去的话便要治我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秦阳神色一变,“你见过皇帝了?” 顾绮眼露担忧,“皇帝没对你怎么样把?” “我像是好欺负的人吗?”长生笑道,眼底的冷意散去了一些,“再说了,我都还没见过我们的小福寿了,哪里能把自己的小命丢了?” 秦阳又是气又是急,“阿绮,你将阿淳先抱回去。” “好。”顾绮明白丈夫的意思。 长生这回也没拒绝交回孩子,“对了,你们哪里找来的奶娘的?人家奶娘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敢合眼生怕孩子出什么事,她倒是好,睡的比谁都香,好在来的是我这个姑姑,这要是换做被人也喜欢跟我这姑姑一般三更半夜的抱孩子的话……” 夫妻两人脸色一白。 “我来处理。”顾绮沉着脸,将孩子抱在怀中小心护着,“多谢公主。” “去吧,小丫头估计饿了,小嘴巴努得厉害。”长生笑道。 顾绮点头,抱着孩子下去。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没事!”秦阳不会因为她大半夜的跑来恰好发现奶娘不称职及时避免了将来可能发生的悲剧便饶了她,再说了,她大半夜地进他女儿的屋子将孩子抱出来便是对了?“你跟我作对没关系,但敢碰我女儿……” “有酒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揉了揉眉间,尽显疲倦与颓然。 秦阳皱眉,“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来找我不会是就是要告诉我我有多禽兽吧?” “来找你喝酒啊。”长生道,“一醉解千愁,怎么样?”   ☆、468 新朝(八) 一醉解千愁? “你脑子没病?”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一起一醉解千愁了?还三更半夜的!许昭不是回京了吗? 长生挑眉:“怎么?衡王殿下连一坛酒都舍不得?还是这衡王府已经穷的连一坛酒都没了?” “皇帝跟你说了什么?”秦阳继续问道,以她的性子哪里会因为皇帝逼她去泷州便要借酒消愁? “你到底喝不喝!”长生恼火了,直接黑了脸吼道。 秦阳气的咬牙,“行!不就是喝酒吗?爷还怕了你不成?”说完,便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去酒窖将本王珍藏的百年陈酿都给拿出来!”不把这臭丫头给醉死了他就不姓秦! 衡王府半夜闹腾的厉害,不但是男主人嚷嚷着要将要将酒窖给搬空了,女主人也大发雷霆。 一下子整个王府都紧张兮兮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府的人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之外,并没有人知晓那位姑娘……不,是夫人的身份,至于知情的几个,早被主子下了封口令了,不过衡王府半夜闯进了一个女人差点将小郡主给偷走了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便在府中传了开来了。 而始作俑者,好好地坐在衡王殿下面对喝着他珍藏的百年陈酿,却还是不满足,将那百年陈酿给挑剔的一无是处,还说衡王殿下哪里来的这百年陈酿?一定是贪污了不少。 气的衡王殿下没胡子也吹胡子瞪眼睛了。 “你到底发什么疯?”秦阳饮尽了杯中的美酒,本来舍不得喝的百年陈酿经她这般一说好像真的毛病多多,不过毛病更多的是这发疯的女人。 长生抬眼睨了他一下,那眼神让人看了都觉得憋屈。 秦阳气急了,“你要是专程来发疯的话,爷我……” “爷什么爷?!”长生冷笑,“你以为你自称爷便是爷了?还是以为让女人生了孩子便是真正的男人了?” “你——”这已经不是开玩笑了,是人身攻击,十分严重的人身攻击,而且秦阳也感觉到了真正的恶意,以往她不管话说的多么难听也是戏弄居多,可实现现在……“秦长生,别将你在皇帝那里受的气拿来我这里发泄!有本事就去找皇帝,来我这里迁怒算什么英雄?!” “我又说我是英雄吗?我又说我要当英雄吗?”长生冷笑,“没错,我是在皇帝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我看到他那般窝囊的样子便来气!我就是要迁怒你怎么着?皇帝一团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阳气的脸色发青,恨不得将人来将她给扔出去! “你们到底算什么男人?!一个窝窝囊囊委委屈屈的,一个跟个懦夫一样躲躲藏藏还自诩过得风流倜傥自由自在!”长生摔了手里的酒杯,“让我去泷州跟萧惟团聚?要孩子找自己男人生去?你们以为我不想吗?还不是因为你们窝囊,我才不得不留下来看着不得不困在这里随时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夫妻倒是恩爱了,女儿才满月便想生下一个,我呢?只能夜夜孤枕难眠,你以为我就真的不怕萧惟给我戴绿帽子吗?你以为我就不想日日夜夜守着他吗?!还不都是你们这群懦夫——” 秦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别委屈!我已经在皇帝那里看够了委屈了!我恶心委屈这两个字!”长生继续骂道,“全世界都欠你们的吗?我欠了你们的吗?!” “我什么时候……” “你没有吗?!”长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敢说你躲在这衡王府中不管事不是因为委屈?难不成你就真的怕皇帝秋后算账,所以便避其锋芒?要是这样,你还才真的该死——”她冷笑着,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青史留名但至少顶天立地,至少担的起自己的责任,至少尽了自己的义务!你以为你不跟皇帝争,躲着他便是天大的恩德了吗?秦阳,皇帝是懦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 “我说错了吗?”长生继续冷笑。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秦阳也恼火了,从先帝选了秦靖开始,他便注定了只能当一个闲散亲王!“我待在朝堂上碍秦靖的眼,跟他争锋相对便不是懦夫了?先帝驾崩之前的几年,朝堂还不够乱吗?先帝登基最要紧的便是稳定,我若是待在朝堂上,便是皇帝不动我其他人也会以此生事端,那样……” “是啊,在你们男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要紧的!”长生嗤笑,“为了利益,可以枉顾天下百姓,甚至泯灭良知,哦,对了,还可以寻找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粉饰卑鄙!” “秦长生——”秦阳咬着牙,“你胡搅蛮缠!” “难道不是吗?”长生冷笑,“你敢说你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你自己?朝堂安稳?哈哈,还真的是伟大!你怎么不去当圣人!” “你——” “一个和尚担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就没水喝了。”长生站起身来,许是真的有些醉了,脚步有些不稳,“朝堂上那般多和尚,一个个的生怕做多了便会吃亏,天下百姓就只有渴死了……” 秦阳脸色更加难看,“你……你用得着把话说的这般难听吗?!”他咬着牙,“我是有私心,我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是我还有我母妃,还有妻女,我不去掺和那些糟心事我便是罪大恶极了?!” 他不跟皇帝争,让帝位顺利交接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贡献了,难道他还得为了皇帝鞠躬尽瘁将母亲妻女都置之不顾吗? “秦长生,我们都是人,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人!” “是啊。”长生笑道,“只有我不是人,我是孤魂野鬼。” “你——” 长生扫了他一眼,严重的嘲讽再明显不过,“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吧,不过往后可不要在父皇诉说你的委屈你的不容易,更不要说你是仁宗皇帝的儿子!” 秦阳浑身一震。 “谢谢你这百年陈酿了。”长生笑了笑,没有任何的笑意,踉跄地转身走了。 秦阳看着她的纤细的有些消瘦可却又透着坚韧的背影,站着久久不动,似乎石化了一般。 …… 长生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衡王府,还不许人扶着,看着衡王府的下人们目瞪口呆的,连不该抬头去看也忘了。 长生最终还是撑不住了,倒了下来。 “公主!”凌光赶紧上前扶着主子。 “呜呜……”就跟每一个喝醉了的人一般,没有发酒疯但还是受了影响,长生扯着身边人的衣裳呜咽着,“我想萧惟……我想他……” 凌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便是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却从不知道主子心里竟然藏着这般多的难受。 她甚至没看出来皇帝他们有什么大问题,她一直觉得只要皇帝不对主子不利就行,可是…… “公主,我们去泷州吧。” “呵呵……”哪里就能去?她是醉了,但是也很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她的脑子便是被酒精侵蚀了却还是清醒着的,“他们不管……我管……我答应过父皇的……” 大周的江山,她来守护。 …… 泷州的盛夏因为海风带来的阵阵凉风也不算难熬,过了子时,水师营中当天所有训练项目已经完成,除了值夜的巡防队跟哨兵还在坚守之外,整个大营安安静静,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水师总兵聂永成仍没有休息,目光如刀地盯着伫立在营帐一侧的东海海图上,神色有些忧心忡忡。 半晌,值夜的士兵进来禀报:“总兵大人,萧副总兵回来了。” 聂永成转身,“快请他进来!” “是!” 半个月前,水师派出了一支侦查队,为首的便是副总兵萧惟,而之所以派出侦察队那是因为最近海面上平静的厉害,就像是海上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一般。 这几年来,水师虽然算是在泷州站稳脚跟,但事实上也一直在驻足不前,不是他懈怠而是新朝求稳。 要发展水师怎么除了缺不了银子之外还有朝廷明面上的支持,没有朝廷摆明态度的支持,别说扩充战队了,便是日常的作战都会受到影响。 他是水师总兵,若是海贼来犯,他调动水师出击,合情合理也合法,可若是要主动出击,便需要上奏朝廷! 他也不是怕被冠上一个意图谋逆的罪名,只是若是他出事了,水师多年来的努力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只是朝廷求稳的结果便是他们驻足不前,海上的海贼却是变化甚大,而因为大海的阻隔,他们能够获取对方的消息也是很少,便是这次派出侦查队也未必就会有太大的成果,不过平安回来就好。 即便武将战死沙场是荣耀,但不管是出于私人感情还是水师的未来,他都不想萧惟出事。 皇帝似乎早就忘了当年与水师一同作战的情分,登基之后对水师与其他人并无不同,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皇帝不欲大动干戈。 所以,长生公主或许便是水师最后的庇护了。 萧惟大步走了进来,吹了几年的海风让原本俊美公子多了一份风霜,可却更具备男人的魅力了,那张以前便勾人小姑娘的脸虽说黑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可却多了另一份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若是以前人家小姑娘迷的是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现在迷不但是脸了,还有那岁月浸染之下的独特魅力了。 聂永成有些不明白长生公主怎么便放心将他晾在水师这般多年,这里的确是没女人,可就凭他这一张脸,泷州城的女人便恨不得追来水师军营了,更佩服这小子居然能守得住,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三年、四年! “末将见过总兵大人。” 聂永成上前扶起了他,“回来就好。”说完便拍了拍他的结识的肩膀,“没受伤?” “没有。”萧惟笑道。 聂永成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道:“在泷州城可别这般笑,那些小姑娘可不比京城的大家闺秀懂得矜持。” 萧惟脸黑了。 “好了,不说闲话了。”聂永成笑了笑,没继续打趣他,这小子怕也知道自己笑起来到底有多勾人,所以很少在外人面前笑,尤其是那些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公主殿下知道了会饶不了他,所以在外边一直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非但没有被吓跑,反而更加疯狂,“情况怎么样?” 萧惟收敛了情绪,冷肃道:“近期他们会有大行动,目标泷州城。” 聂永成心中一沉,“他们?” “嗯。”萧惟点头,“不久之前几大海贼头领碰了头,怕是已然达成了协议,一起对泷州城下手。” 聂永成沉默良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些年来,水师虽然没有大发展,但是在护卫商队一事上却是进展的很不错,自然,也大大损害了海贼的利益,不管是出于生存还是出于报复,他们联合起来袭击泷州城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大人有顾虑?”萧惟见状问道,“这些年水师虽然没有扩充装备,但训练也没有停下过,出海作战或许勉强,但是守住泷州城应该不成问题。” 聂永成道:“海贼能够联合起来便是说他们已经意识到水师已经成为他们巨大的威胁,便是我们能够守住泷州城一次,可长久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们输了可以退到海上,而我们,必须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们袭击,这和当年泷州的商行防着海贼上岸不一样,往后他们怕不会自己来了。” “陛下那边还是没有回复吗?”萧惟皱眉问道。 聂永成摇头,“现在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这个。”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朝廷不重视水师,不觉得海贼能造成多大的危害,还有……陛下怕是不欲动武!” 萧惟握了握拳头,“待此战结束之后,大人再上奏,有惨烈的战况在,陛下应当不会置之不理。” “希望如此。”聂永成道,随后岔开了话题,“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迎战之事明日再商议。” “是。”萧惟拱手,便转身退下。 “阿惟!”聂永成开口叫住了他。 萧惟转过身,“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可想回京一趟?”聂永成道,“先帝驾崩已经快四年了,长生公主三年孝期也已经过去了,你想不想回京去看看?” “大人。”萧惟却是一听便听出了他提出这事的深意,“战场是男人的事情,何必扯上女人?” 聂永成脸色有些讪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聂叔。”萧惟迟疑了一下,转了称呼:“我不是不愿意为水师出一份力,只是先帝驾崩,她在皇陵守陵三年,除了想为先帝尽孝之外,何尝不是不得已?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并未正面插手过朝政,那些朝臣便将她当成祸国妖女一般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她已失去了庇护,我如何还能让她陷入险境?” “是我魔怔了。”聂永成道,“这本就是我们将士的事,即便要解决也该走正道。” 萧惟拱手:“多谢大人体谅。” 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简单梳洗了一下坐了下来,方才觉得疲倦,这半个月一直在海上奔波,除了要保证安全之外还得探到有用的消息,甚至不得不冒险,神经从出发之后便开始紧绷着,直到现在才能松下来,倦意也才袭来,但是却没有睡意,聂叔的担忧他不是不理解,可他怎么能够让她出面冒险? 皇帝这些年看起来是宽宏大量也是仁厚,但是却与他记忆中的燕王截然不同,他人都能变的这般多,对长生的兄妹之情便不会变? 不说现在还没到解决不了的地步,便是真的山穷水尽了,没有道理他们一帮男人什么也不干便让她出面!? 他不可能让她冒险! 不过…… 快四年了啊。 他们已经分开了快四年了。 萧惟从怀中取出了一条汗巾,粗糙的手指抚着上边绣着的不知道算是什么的东西,花草不像花草,动物不像动物的,整条汗巾除了那布料是极好的之外,每一处值得如此珍藏,可是却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 是永泰二年她送他的新年礼物。 生辰他记不得了,也不愿意去过,她便送他新年礼物。 除了这礼物之外,还有一封附带着严重警告的家书,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不得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 连针都没有拿起过的她为他亲自绣了一条汗巾让他贴身带着,就跟她陪在他身边一般,他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会嫌弃? “长生……” 他好想好想她。 三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放心吗? 当初三年的约定已经过去了,可长生仍旧没有提及来与他团聚一事,萧惟也没有问,她既然不动,便必定有她的理由,他不追问,便是最好的支持。 只是,真的好想好想她。 …… 这衡王府半夜闹的这一出第二天便传出去了,这般大的府邸便是守的更铜墙铁壁一般也是人多口杂,不过传出去的最后却成了衡王殿下的风流韵事。 衡王殿下不知道在哪里惹下了风流债,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了,半夜潜入了衡王府想要掳走小郡主来报复衡王的负心,幸好小郡主命大被及时发现了救下来,王妃为此勃然大怒,将伺候小郡主的一干人等狠狠地处置了,而王爷呢,却似乎心中有愧,没有对那试图掳走小郡主的姑娘怎么样,还陪着人喝了酒,最后似乎冰释前嫌了,不过也没有留下人家姑娘给人家名分,害的人家姑娘伤心欲绝地走了。 衡王妃先前怀孕,衡王府里面也没有其他的妾室通房,衡王殿下在外边找个女人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找便找吧,也不该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啊? 难不成衡王妃不能容人? 还是衡王殿下本就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一时间,众说纷纭。 因为涉及小郡主,跟衡王妃有些往来的都派人来问候,大公主还亲自登门看望,当然了,也是要劝劝衡王妃,女人终究是要大度些的,免得因为一个不重要的玩意伤了夫妻感情。 顾绮苦笑不已,只得一一应对,倒也没有迁怒丈夫,因为自从他们不欢而散之后,秦阳便一直心情不好,这跟过去他没见长生一次便心情不好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不是愤怒也不是咬牙切齿,而是沉默难受。 等衡王殿下缓过神来,他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名声已经满京城都知道了,为此还牵连了自家王妃,连自家小舅子也跑来差点儿便要揍他一顿。 “对不起。” 只能道歉了。 衡王妃将女儿交给了身边的嬷嬷抱下去,奶娘还是先前的哪一个,不过除了喂养孩子之外,便不用接触小郡主了,倒不是没想过换一个奶娘,而是孩子一出生便是吃她的奶,换了怕孩子不适应,而她自己有没有奶水,也便只能先将就了,当然,这也是在确定她的确有疏忽而不是存心害小郡主的情况之下的将就。“王爷想跟妾身聊聊吗?” 衡王脸色有些讪讪,“你问就是……” “便是妾身问。”顾绮道,“是王爷是否需要妾身为您分担。” “你是我妻子,我自然需要你!”秦阳赶紧道,为自己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还有外边的闲言碎语而有些心虚,亦为妻子明明看出他有问题但一直没有开口问,任由他自个儿冷静而动容,“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只是有点儿……怕你瞧不起我……” “公主骂你了?”顾绮却笑了,“而你也觉得他骂的对?” 秦阳脸色一僵。 顾绮看了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了,“你是我丈夫,是阿淳的父亲,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瞧不起你,所以,你要是想找人说说话便不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 秦阳觉得脸上发起了烫,有些莫名其妙的局促不安。 顾绮失笑,当没瞧见似得,吩咐下人端来了差点让他坐下来慢慢地局促,过了好半晌,衡王殿下这才缓过神来。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便是相信妻子不会瞧不起他,可说出来还是有些丢人,“……这几天我想了想,那臭丫头虽然有些过分,但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顾绮正色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 “咳咳!”秦阳清了清嗓子,“我想了一下,衡王的俸禄虽说不少,但将来阿淳的嫁妆总不能靠着你拿嫁妆贴补吧?再说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给阿淳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吗?到时候不说养孩子是一大笔开销了,成亲更是!要是我一直呆在府里,将来怎么给儿子谋一个好前程?虽说男人得靠自己,但有人帮一把少吃些苦头,还有女儿,有个有权有势的父王总比一个不管是的父王在娘家有脸面,受了欺负的时候也有人能为她们撑腰……” 顾绮笑了,“王爷说的是。” “只是这样一来……”秦阳神色严肃起来,“先前我与皇帝争过皇位,虽说当时我无心,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就是跟他争过,而且,我也不敢保证他能不能容的下我,要是他忌惮起了我,或者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他要……” “难怪公主会骂你。”顾绮见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死罢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除非我们真的谋反,否则皇帝便是再怎么容不下我们也不过是圈禁罢了,王爷怕什么?” “我自然不怕!”秦阳当即道,脸色有些难堪,“我只是不想连累母后跟你们母女!” “王爷觉得我们在意吗?”顾绮问道。 秦阳语窒。 “王爷,我们是你的家人更是你的后盾。”顾绮道,“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是为你稳固后方,与你一同前行,祸福与共却是可以做到的。” 秦阳凝视着她,眼里似乎有什么在喷薄而出。 “所以王爷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顾绮道。 秦阳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好。”随后便又有些别扭地道:“还有一个问题……” “王爷请说。”顾绮道。 秦阳咬了咬牙,“我若是被那臭丫头一骂便乖乖听话,那以后还能翻身吗?岂不是一辈子要被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 衡王殿下,即便你不听话你以为便能翻身吗? …… 余氏醒了,在昏迷了整整十天之后,终于苏醒过来了,整个皇宫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被刀悬挂在头上的太医,心也终于落地了。 “靖儿……靖儿……”余氏醒来看到儿子憔悴的脸,到底还是心疼的,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靖儿……” “母亲没事就好。”皇帝笑了,不过笑的有些难看罢了,“太医说母亲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不过已然没有性命危险,母亲安心便是。” 余氏是安心了,只要不会死她就安心了,虽然现在整个人都还是很不舒服,但是她相信她儿子说的话,“靖儿……你答应过我……要立我当太后对不对?”很快,她便想起了这件事了,握着儿子的手也更加用力了,“靖儿……你说过的对不对?”她记得很清楚的,他是说过的,是说过的! 皇帝沉默半晌,“母亲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可是……” “太医说母亲若是不好好静养的话怕是会落下病根。”皇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正色道。 余氏一惊,忙不敢乱动了,“好好!”她可不想以后当了太后也病恹恹的,反正靖儿也已经答应了,她便先养好身子等着她下旨就是了!“还有——”还有一件事得说,“靖儿,有人要杀我,你要为我报仇,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她咬牙切齿,“一定是钱氏那个贱人,她怕我进宫跟她作对,怕我……” “母亲先休息吧!”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要是伤口裂开了就糟了。” 余氏被唬住了,不敢乱动,但是也似乎看得出来她的儿子还是护着钱氏那个贱人,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等她好了,等她当了太后,看她怎么收拾她! 钱皇后没有进去,就站在帷幔之外,但该听的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了,不过余氏针对她她早便有了心理准备,也没什么好紧张或者生气的,不过陛下的态度……余氏这太后还能不能当的成也是未知之数。 “陛下这些日子也累了,不如先回太极殿休息吧。”见皇帝出来,便开口道,“老夫人这边臣妾会照看着。” 皇帝看着她。 “陛下放心,臣妾知道老夫人对臣妾误会颇多,臣妾会好生处理的。”钱皇后继续道。 皇帝这才收回了目光,颔首:“嗯。”随后又道:“母亲需要静养,外边的闲言碎语莫要传到她耳中。” “是。” 皇帝生母醒了,但刺杀的真相似乎还是不清不楚,刑部尚书在早朝上提了这事,皇帝却言事情发生在后宫,由皇后彻查。 大家也便明白了,皇帝欲将此事大事化小。 但长生公主已经被推出来了,哪里愿意轻易放过,可不曾想皇帝却勃然大怒,斥责那些追着长生公主不放的人是在故意挑拨他们兄妹感情,想要让他成为不孝不仁之人! 先帝驾崩之前他曾答应过先帝要好好照顾长生公主,谁若是敢伤及长生公主便是要将他至于不孝之地,还有便是长生公主一直在皇陵守陵,并未回京,如何有办法派人进入后宫行刺?说长生公主是幕后真凶之人其心可诛!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早朝上大发雷霆,也是第一次与朝臣正面对峙,便是先前余氏的事情皇帝虽然立场坚定但还是采取比较温和的手段处理,而在长生公主的事情上边,却是动了怒。 这说明什么? 便是先帝驾崩了,长生公主的靠山还是没倒,至少皇帝所表现出来的是这个意思! 皇帝大发雷霆了,还是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谁还敢继续下去,只能感叹那长生公主运气还真好,明明皇帝跟她有恩怨的,可还护着她!先帝的意思又如何?不说先帝这话只是说给了皇帝听,便是还有被人听到了,皇帝若是不想从也有的是办法,总不能她长生公主作奸犯科了皇帝都护着吧? 可皇帝偏偏护着了,甚至关系到自己生母也护着。 钱皇后接了查这事的差事,虽然说调查结果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但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不但皇帝不满意,其他人也都会质疑她统御后宫的能力,所以这桩差事也不是很好办。 不过还没等这事了解,钱皇后便面临另一个难题,宁王妃递了帖子,说要进宫给她请安。 从方家将宁王世子带出宫之后,宁王府便没有人出来闹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便放弃了,便是认清楚了形势,也不可能做到愿意低头来讨好她的地步,所以宁王妃进宫必定不是为了向她请安。 那为了什么? 钱皇后想到了一个人,“让人去宁王府传旨,本宫明日见她。” “是。” 宁王妃为什么进宫? 不为张氏能为谁? 张氏出面作证之后,虽然没有出冷宫,但冷宫里里外外已经焕然一新了,她除了自由之外日子过得不比寿安堂的太妃差! 这便是她出来作证得到的回报。 当然,或许也有为宁王世子考虑,但目前为止,这般的母亲让人心寒,也让人不耻。 不过陛下既然承诺她可以在冷宫中平安舒服终老,她便必须活着! …… 宫里的人很快便将皇后的旨意传到了宁王府了。 宁王妃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清醒冷静的。 不过看在了方夫人的眼里,却是更加胆战心惊,废贤妃张氏出来为余氏作证一事她一直不敢告诉她,可最终还是没有瞒住,她以为她会大闹会歇斯底里,就跟她让她清醒一些一般,可是她没有,她很冷静,冷静的让人心惊,然后,便提出要搬回宁王府,开始她想或许是因为余氏遇刺一事,可后来宫里面传出消息说余氏没事了,她死不了了,她还是这样子,现在更是提出要进宫给皇后请安,她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方夫人拽住宁王妃的手,几乎是哀求一般看着她,“娇娇,你听母亲的话,不要再……” “我不是已经听了母亲的话吗?”宁王妃却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背脊一凉,“我现在很冷静。” “娇娇……” “母亲放心便是,我虽然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但还没傻到对皇后下手。”宁王妃继续道,“我们的启儿还得活着呢。” 方夫人哪里能放心,即便知道她还是在乎启儿这个儿子的,不会真的送他去死的,可是哪里能真的放心?“你若是真的要进宫,母亲陪着你!” “好啊。”宁王妃没有拒绝。 方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又因为她的话而将心给提起来了。 “去告诉少爷,我明日带他进宫去给他祖母请安,让他穿好一些。”   ☆、469 新朝(九) 给祖母请安?! 方夫人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相信她带着孩子进宫是要去给张氏请安,“娇娇……” “母亲!”宁王妃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做出了很多让步了!”她盯着方夫人,目光森冷,“别再逼我!” 方夫人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虽说宁王妃求见的是钱皇后,而钱皇后也应了,但这是还是得只会皇帝一句,即便是事后才告知的。 “陛下若是反对,臣妾……” “不必。”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是。”钱皇后应道,看着连头也抬起快速处理积了许多天的折子的皇帝,抿了抿唇,“陛下,老夫人遇刺一事,臣妾这些日子一直有让人查,也派人去了那宫女的祖籍查探,不过怕也查不出什么线索,这事若是一直拖着,对陛下对皇家,对长生公主都不好,所以臣妾打算对外说这小宫女是不满臣妾先前的责罚,便以刺杀老夫人来激怒陛下,让陛下废黜臣妾。” 皇帝抬起头看向她。 “臣妾无能,请陛下恕罪。”钱皇后跪了下来,请罪道。 皇帝凝视了她半晌,“皇后若是无能,朕岂不是就更加无能?” 钱皇后心头一颤。 “起来吧。”皇帝道,“你怀着身孕,不要总是下跪,对孩子不好。”声音还算是温和,神态虽然没有多深的关切之色,但也没有冷厉之色,看起来对她这个处置并无不满,“皇后的处置的确可以给朝臣百姓一个交代,只是如此一来,皇后的名声……”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愿担这个污名。”钱皇后道,“况且,后宫出事,臣妾终究难辞其咎。” “起来吧。”皇帝道,声音又温和了一些,“便这般处理吧。” “是。”钱皇后起身道,又说了几句让皇帝保重龙体的话,便告退了,走出了庄严的有些压抑的太极殿,她方才能松口气,只是心底却是一片苦涩,她自认为聪明绝顶,又受钱家多年精心教导,即便一开始并没有冲着皇后去的,但是曾几何时她亦想过,便是皇后之位,她亦能够轻松应对,可如今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了,方才发现自己从前太过自大了,又或许……那时候的她并未动了情,没有情谊,自然便不会失去冷静,只是,哪一个女子真的能够对自己的丈夫毫无情谊?便是没有燕王府的那几年相处,她便能做到吗? 钱玉熙不知道。 …… 长生没有回皇陵,就在京城之中,不过没有去骚扰许昭也没有去秦阳哪里碍眼,也没住客栈,自然也不会回她所谓的公主府了。 “你打算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安夫人端着茶杯,除去了当年那些日子她似乎从未失态过,即便半夜里喝的醉醺醺的长生公主被人送到她这里,还一把扑倒她身上说着好久不见,也都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父皇不在了,老师你也要赶我走?”长生嗑着瓜子捧着手里的话本看的正起劲,连头也没抬起来,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安夫人也没怎么样,连脸色也没变,更没有露出恼火或者不耐烦的神色,端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抿着茶说着话,就跟闲聊似得,比起当年在书院中严师的模样,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单纯的长辈,“我赶的你走吗?” “这还真的不成。”长生笑道,也终于舍得抬起头了,“老师你便可怜可怜一下学生我,我要不是无家可归也不会来投靠您的,你要是真的把我赶出去的话,我怕是只能露宿街头了。” “你嫁人了。”安夫人道。 长生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话本。 “怎么?”安夫人见她这般,搁下了茶盏淡然的神色也开始有了变化,“当年真的就嫁的不情愿?那萧惟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们在书院的时候便已经认识了,而且你还为了他……” “老师你不揭我老底不成吗?”长生有些恼羞成怒。 安夫人笑了,“这般说便不是不情愿了。” “都以为我不想跟夫君团聚是不是?”长生咬牙,“等把我给逼急了,我就真的去跟夫君团聚生孩子去!” 安夫人敛去了笑容,“先帝想让你做什么?” “老师以为呢?” 安夫人没有回答,“又或者说,公主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瞧老师说的,我能要老师做什么?”长生笑道,“不过是无家可归了,又许多年没有看望过老师了,便来看看罢了。” “公主殿下,当年的恩情民妇没齿难忘。”安夫人道。 长生笑了,“夫人真的想多了,我不是来瞎挟恩求报的,不过若是真的要说出个原因来,那便是我很感激老师当年的教导,亦想通过见到老师来记住当年的教导。” 安夫人皱眉。 “夫人能够回来京城,父皇会高兴的。”长生继续道,却下了罗汉床,“好了,便不打扰夫人了,我也真的是该走了。” 安夫人看着她,“你既然提及教导,那便多留几日,让我瞧瞧这些年来你有没有长进。” “怕我丢了老师的脸?”长生笑道。 安夫人亦笑道:“老婆子我怕寂寞,成吗?” “哈,这还真的是不留还不成了。” “先下盘棋?” “输了可不许罚我。” “至少得抄本书!” “那就得努力赢了!” 暗处的凌光看着主子心情愉悦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便是还有许多事情未曾解决,但至少主子此时此刻是真的开心,安家这次算是来对了。 …… 次日一大早,宁王妃便带着宁王世子在方夫人的陪伴之下进宫了,经过层层程序,三人终于到了皇后的昭阳殿。 钱皇后在暖阁里面见了她们。 宁王妃也没有客套,行礼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想来皇后娘娘也猜到妾身进宫的目的吧?既然如此,妾身便不耽搁娘娘的时间了,请娘娘恩准。” 钱皇后看着眼前消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但是精气神却是十足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王妃难得求本宫一次,便是不合规矩本宫也得帮这个忙,不过本宫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娘娘放心,妾身不过是带孩子来见见他祖母罢了。”宁王妃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道,“先前她疯了,妾身自然便不能带孩子来,如今她既然好了,为人子孙的,怎么可以不来请安?更不要说她为了妾身这可怜的儿子居然敢上朝堂作证,为孙子博一个好前程,妾身怎能不带着孩子亲自去谢谢她?” 钱皇后怎么会信这话?不过也不怕她在自己眼皮子作妖,“来人,送宁王妃跟宁王世子去冷宫,记得,宁王世子才病愈没多久,小心看着,别让他出事了。” “是。” “至于方夫人。”钱皇后端起了茶盏,“便留在这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方夫人不放心,可是却也不能违逆皇后的话,只得起身福了福,“是。” …… 冷宫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若不是门外有人守着,若不是这里没有其他的人,任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是冷宫。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便能将一座破败不堪的宫殿换了一个样,陛下还真的是言出必行啊。” 领人来的宫人低着头,一个字也没回,便是钱皇后的人,但是这话也不能应,宁王妃也似乎没打算有谁会应她,牵着儿子缓步走着,嘴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张氏似乎早已经得到消息了,早就已经坐在了屋子里等着了,衣裳虽然很素净,但是都是好了料子,已经全部花白了的头发盘着发髻,簪子也简单,但也都是好东西,除了那多了许多皱纹的脸,她跟外头那些勋贵重臣家里的老封君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她们更多了一股尊贵之气。 这便是张氏。 她曾经真心要孝顺,曾经要将她当成自己亲生母亲一般敬重,甚至不惜冒险来看望伺候的人! 她是他丈夫亲生母亲,可却也是一手将她丈夫推向死路的人! “母亲的气色不错,看来皇后娘娘说的没错,您已经大好了。” 张氏的目光有些冷,便是宁王妃笑靥如花的,可她怎么会相信她是真心来看望她?还带来了她的孙子?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见到孙子了,“启儿,过来。” 她笑了起来,笑的慈爱。 秦启握紧了母亲的手,一动不动。 张氏也不着急,继续伸手道:“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祖母还没有看过你了。” “我没有祖母!”秦启道,便是他有,他的皇祖母也只是元襄皇后,而不是她,便是她不认嫡祖母,也绝对不会认她!当年父王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或许跟外祖母所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母亲所认为的,母亲过于偏激了,可是现在呢?他现在懂事了,不再是母亲腹中还没出生的胎儿,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为了自己不顾父王的大仇,为了自己眼下的这些荣华富贵好日子,牺牲了父王,牺牲了整个宁王府!为他谋前程?要是真的为了他,怎么现在才出来作证?皇帝登基的时候她便应该走出来! 张氏眼眸渐渐泛红,很伤心的样子,“启儿……” 秦启抿着唇,不为所动,原本便没有什么感情,如今她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生出祖孙之情来? 便是血浓于水,可也得双方付出。 “你这孩子。”宁王妃笑着责怪道,“这是你祖母啊?你以前不是问过母亲祖母是什么样的吗?现在怎么见了便连最起码的规矩也忘了?” 秦启看向母亲,清澈的眼中有着清晰的担忧,外祖母将他带回方家之后他便一直昏睡着,不知道母亲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究竟是何种反应,外祖母也没说,他看到的是母亲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回府的样子,可越是这样,他越是知道母亲心里有多难过,他想再进宫求皇帝,可外祖母拦着,他使劲脑筋想法子劝服外祖母,可还没想出来,便传出了他的那个祖母居然出来为那余氏作证,为杀了父王的余氏作证,说她无辜,要还她清白—— 便是他都气的要命,可母亲却什么也没说,现在更是带他来给她请安,让他叫她祖母,这让他如何放心?! “母亲……” “去!”宁王妃脸沉了下来。 秦启急红眼了,可是在宁王妃冷厉的目光之下,再不愿意也还是起步上前,但是仍是咬着牙没有叫张氏,便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叫出卖他父王的人祖母! 张氏却并不在意,拉过了他的手便红着眼说道:“真像,你真像你父王,启儿,你真像你父王……” 秦启的脸更加的难看了,被她握着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启儿,祖母的乖孙孙……”张氏哭了起来,伸手将浑身僵硬排斥的厉害的秦启抱入了怀中,跟所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孙子的祖母一般,一边叫着乖孙一边哭着,既高兴又伤心,若是不知情的人看着这一幕,必定会感动的,可若是知情,便看的觉得渗人,尤其是在宁王妃那笑容之下,更是如此。 昭阳殿的人一直在边上候着,虽然没有上前阻扰他们三人祖孙婆媳相聚的,但是对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盯得紧紧的,尤其是宁王妃,就生怕她动过手将张氏给杀了一般,这一直盯着,盯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宁王妃是人还是鬼? “你放开我!”秦启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咬着牙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看向宁王妃,却见她仍是笑着,笑的他心头发颤,“母亲……” 宁王妃温柔地看着他,“好好跟祖母说话。” “母亲……”秦启满脸的担忧,将手腕从张氏冰凉的有些不自然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彻底脱离了她的禁锢,转过身看着宁王妃,“母亲,我们回去吧!”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般,但是却知道母亲不能再留在这里! 一定得走! 马上走! 宁王妃温柔地抚了抚儿子的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起了头看向张氏。 张氏端坐着,残留着泪水的眼眶一片森冷。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出去淋了一个落汤鸡,回来发现阳台的下水口塞了,阳台积满水渗进了客厅了,满客厅都是水……今天不写了,我去拯救我可怜的客厅了!嗷嗷嗷嗷……   ☆、470 新朝(十) 余氏那目光就跟想剐了宁王妃一般。 不过宁王妃却仿佛没瞧见似得,继续温柔又不失严肃地教训儿子,“看你这像什么话?给你祖母请安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即便你祖母现在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了,可到底还是先帝的罪妃,皇后总不能每一次都这般宽厚的,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母亲没教好你了。” “母亲……” “好了!”张氏开口道,“既然启儿想回去,便回去吧。” “你瞧,你祖母生气了是吧?”宁王妃叹气道。 秦启瞪了余氏一眼,更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了,可是若是他开口的话,便是与母亲作对,他虽然不知道母亲这到底是做什么,但也不能跟母亲作对,所以只能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余氏眼底的冷意更深,那针线细密的宽袖下,双手握成了拳头,这是她儿子的儿子,是她的孙子,他跟她儿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是她的孙子—— 宁王妃很清晰地看到了余氏眼底的冷意甚至一闪而过的杀意,却勾着嘴角笑了,“罢了,既然母亲发话了,那媳妇便先带着启儿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媳妇再带他来给您老人家请安。”说完,便缓步上前。 “母亲!”秦启心慌,猛然拦住了她的手。 那一旁看着的宫人更加警觉,时刻准备着上前阻止宁王妃刺杀张氏。 宁王妃对着儿子笑了笑,“别急,母亲还有两句话跟你祖母说,说完了便走。” 秦启抿紧了双唇。 宁王妃轻轻地挥开了儿子,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安抚他,“就一会儿。”说完,直接走到了余氏的跟前,弯下了腰低着头在张氏的耳边轻轻道,“不必紧张,我不会捅你一刀的,事实上,我从来便没想过要你死,不过当年是因为王爷,他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我怎么舍得让他白死?不过现在你背弃了他了,也便是说,他就算不白死也白死了,更不再欠你那所谓的生养之恩了,但我也不会杀你,你活着才好呢,不仅是你,还有余氏,你们活着比死了更好,从前我是糊涂了,一心一意想要余氏死,可现在我发现她活着更好,你们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哦,你也应该知道了吧?余氏被刺杀,不过没死成,她还活着呢。其实老天爷也是长眼睛的,将这般一个大祸害给留下来了!至于你,也请千万不要白费了老天爷给你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要白费了!” 说完,便站直了身子,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着,一边转身离开。 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活着才好! 秦启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可听着母亲的笑声,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就跟寒冬腊月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冷水一般。 母亲,她到底跟那个张氏说了什么?! …… “没听清楚宁王妃说了什么?”钱皇后送走了三人,便将那嬷嬷叫来了跟前,听完了禀报之后,盯住了宁王妃最后跟张氏说的话。 “当时宁王妃在张氏的耳边说的,奴婢没有听清楚,不过宁王妃说完了之后笑的有些歇斯底里,而张氏的脸色也很阴沉。” “那便不是什么好话了。”钱皇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让人盯紧点冷宫那边,可别让她们惹事了。” “是。” 张氏要是能够安分守己地养老,她也不会为难,可一个为了自己活得舒适些连亲生儿子也可以不顾的人,哪里会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除了看紧点没有其他的法子! …… 钱皇后是不知道宁王妃在张氏的耳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长生却知道,即便当时她的声音只能由张氏听得清楚,不过这世上还有一种本事便是不听到声音也可以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唇语?”长生将刚刚写满了大字的宣纸放在了一旁,虽说皇陵几年时间棋艺长进了不少,但面对高手还是甘拜下风了,也不得不领罚,不过比起去抄那厚厚的兰花录,写几张大字算是轻松多了,“你会?” “奴婢不会。”凌光道,“龙鳞位中术业专攻,奴婢武艺上修为高,但这些技艺却不懂。” “完全不懂?” “只懂一些皮毛。”凌光道。 长生看了看她,“那我以后若是跟人说话不想被人听到岂不是还得让你避开?” 凌光脸色一变。 “跟你开玩笑呢。”长生失笑,“不过以后我跟驸马一起的时候,你可不许偷看!” 凌光心一上一下,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却也只能应答一个是字。 “到底是方家的女儿,最终还是想通了。”长生换了一张新的宣纸,拿起了震纸压着,“死了有什么好的?活着才好,能够祸害仇人的人,再多也不算多。” 凌光看着眼前笑的恬静的主子,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说也是宁王的生母,告诉冷宫里的人,必要的时候帮张氏一把。”长生那笔沾墨汁,“从前她跟余氏便要好,现在两个人都在宫里了,张氏要想往后过更好的日子,必定会扒着余氏不放,而余氏呢,也定然是想在昔日的姐妹面前好好显摆她尊贵的身份。” “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什么意思也没有。”长生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抬眸看向她,笑意仍在脸上,而眼里却是森森幽暗,“你若是真的需要本宫给你一个理由,那便是本宫突然间想起了当年宁王在本宫怀中死去之前曾求过本宫看顾他生母。” 凌光急忙跪下,“奴婢该死!” “又是该死。”长生笑了出声,“比起这该死,我更喜欢听青龙永远只有的一个字。” 凌光如何还不明白,“是!” 便是再不愿意面对,她也不得不面对眼前的长生公主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将自己当成家人一般的主子了! 她是龙鳞卫的掌控者,本该是这江山的主人! 身为龙鳞卫的首领,需要做的只是遵命,面对主人的命令,永远只需要回答一个是字!这一点,青龙做的很好,而她还没有。 可是…… 当年的那个公主殿下,便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 余氏渐渐好转了,宁王妃虽然进宫去走了一趟,但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出宫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乎认命了。 而皇帝或许是出于安抚,下旨让宁王世子袭宁王爵位,对于方家,也是恩赏了一番。 至于先前传出来说皇帝在余氏重伤危在旦夕之时承诺要立她为太后一事,却没有提及,但余氏总是这般待在后宫也不是回事,最后,礼部尚书王驰在早朝上提及了这件事,没说要立太后,但皇帝生母总是要有个名分的,这样对皇家对皇帝都是必须的。 这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王尚书也没有越权,更没有提及立太后一事,便是提及了,不也跟皇帝的心意不谋而合吗?还有,便是没有公然说出,但是谁都知道皇帝能够解决了生母是罪人一事,王尚书出了不少的力。 不管怎么说,王尚书便是无功,也总不至于被皇帝冷眼质问一句王爱卿很闲吗? 这绝对是打脸的话,而且是毫无技巧的打脸,皇帝不但翻脸无情还直接打脸,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皇帝是介意自己最难堪的事情被臣子知晓,所以现在不但不论功行赏还要过河拆桥? 可不管皇帝为何这般,结果是很明显的。 王驰失了皇帝宠信了,甚至还有可能触怒了皇帝,不过王大人毕竟是王大人,便是被皇帝在早朝上在众人面前打脸,也还是没有失态,当场便下跪请罪了,不问缘由直接先请罪再说,之后,便开始往内阁凑了,一副自己不知怎么触怒了陛下,希望几位阁老能够拉他一把的诚恳样,便是明知道他心机深沉也不得不应付应付。 至于皇帝为何突然间改变态度? 除了一个人,王驰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影响到皇帝! 秦长生—— “给我查出来她在哪里!?” 皇帝不可能不想为生母谋取太后的名分,便是心里顾忌着先帝,但那是他生母,以他对生母的重视程度,会不想将最好的东西捧到母亲面前孝敬? 就算对先帝的敬重让他不敢这样做,但一个太妃的名分也该得的吧? 他这时候提起这事怎么便遭他如此斥责了?! 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皇帝怎么可能会这样?! 秦长生来了京城,从她从许家出来他便已经知道了,只是后来派去跟梢的人被灭口了之后便失去了她的行踪罢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去过衡王府,还闹了一声衡王始乱终弃的大戏! 连他都猜出那半夜闯进衡王府大闹的人是她,皇帝会不能? 她必定跟皇帝见过了面! …… 秦阳听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便觉得该是跟长生有关系,原本还打算斟酌久些的事情当即便打算办了。 以那臭丫头骂他的狠劲,对皇帝怕也不会客气。 “你照顾好阿淳,我进宫一趟。” 顾绮颔首:“小心点。” “小心什么?”秦阳失笑,“我就是进宫找皇帝讨份差事好养家活口罢了,又不是要跟他抢皇位,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了?要真的有什么,也都是被那臭丫头连累的!” “我跟福寿在家里等着你。”顾绮道。 秦阳不乐意了,“不是说了不要叫这封号吗?不成,这回进宫一并改了这个!福寿福寿,有什么好福寿的?我女儿才多大?要是承受不起这福寿福寿的……呸!胡说什么?我们的女儿自然是多福多寿的!” “行了。”顾绮无奈,“别没事惹事,阿淳一满月便封了郡主,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恩典,你少惹事,免得把差事也给耽搁了,到时候看你那什么来给女儿备嫁妆!” “那先搁下这事!”秦阳道。 顾绮又叮嘱了几句,方才送他出门。 秦阳直奔皇宫去了,求见皇帝的时候也没受到什么刁难,很顺利地见到了皇帝,而皇帝见了他,似乎心情也不错,至少笑了,语气温和。 “你想要个差事?”皇帝听完了他慷慨激昂的陈述之后,便确认道。 秦阳硬着头皮继续道:“是,阿淳满月了,臣怕以后她嫁人了我要是没个差事在身上她会被夫家的人瞧不起,再有……衡王府的俸禄现在养家倒也没问题,可往后要是多添几个孩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更不要说臣这破身子,每个月的汤药钱也是一大笔……总不能要王妃拿嫁妆贴补吧?” 皇帝看着他。 “陛下也不必给太重要的差事,臣这身子……” “四皇妹也骂了你了?”皇帝没等他说完便问道。 秦阳一听便知道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臭丫头果然也将皇帝给骂了一遍了,虽然他也觉得皇帝活该,但是眼下却成了他的难题了,“陛下是说那晚上大半夜闯进衡王府闹了一场还给臣一个始乱终弃污名的臭丫头?” “都多大的人了。”皇帝失笑道,看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迁怒的,“还跟四皇妹闹呢?” 秦阳突然间想到皇帝若不迁怒的话说不定会有同命相连错觉,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情,“陛下这话该跟她说,您不知道她大半夜的闯进来,还抱阿淳,真真就跟土匪似得,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了萧惟那臭小子在泷州野惯了,一身匪气!” “四皇妹都骂你什么了?”皇帝问道。 秦阳脑子里思绪快速转动,比应对那臭丫头的时候更加的吃力,“能有什么?不就是说臣是病秧子养不活老婆儿子,让我别生那般多,还说阿淳不如就认了她当女儿,免得将来连个嫁妆都没有,陛下您说她这话是人话吗?” 皇帝笑道:“倒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秦阳觉得自己是不是幻觉了,他竟然从皇帝的脸上看到了羡慕,他羡慕什么?羡慕他被那臭丫头骂?他不也被她骂了? 真见鬼了! “她也骂了朕。”皇帝继续道。 秦阳没接话,这话能怎么接?不是得罪了皇帝便是要将那臭丫头给推一把,他跟那臭丫头之间怎么闹都成,但皇帝掺和进来,他要是说那臭丫头什么,皇帝说不准便会抓着他的话来惩治那臭丫头!到那时候,可就不是能善了的事情了! 皇帝也不在意,继续道:“他说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 秦阳瞪了眼,便是实话也不能说的这般直白吧?她就真的不怕皇帝恼羞成怒? “不过想想,也真的是。”皇帝继续道。 秦阳更不能应这话了,他倒是说的真诚,只是谁知道心里想什么?当了皇帝的人便是窝囊,话也不能随便信。 “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皇帝没继续,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秦阳肃穆道:“只要能挣一份俸禄,且不累便成。”这话就跟最好就是白占了位子不干活的。 “便不怕四皇妹再闯你王府一次?” 秦阳没说话。 皇帝看着他,“八皇弟,我们这般多个兄弟,如今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安王那边是真的不行,可你可以。” 可以什么?! 秦阳继续沉默。 “你可以辅助朕,即便你不愿意,但是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做一些实事,却也是可以。”皇帝道,神色严肃,亦是诚心。 可他是皇帝啊! 还是才在别人那里受了屈辱的皇帝,他便是说的再真诚便是要信也只能信一两分,不过他既然都这般说了,他若是还装傻的话,也就真的跟那臭丫头所说的是懦夫了,“不满陛下,臣虽然气那臭丫头,但被骂了这般一顿也是心有愧疚,不说现在,便是先帝在时,臣也没做过什么实事,这若不是身在皇家身为皇子的话,以臣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怕是早就饿死了,那臭丫头骂人的确可恨,可有句话也说的挺有道理,那便是享了这富贵便该承担这责任,身为皇子,若一直混吃混喝的,跟废人有什么区别?有如何对得起这皇子的身份?”说完,便跪了下来,“陛下,臣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希望将来孩子提起臣这个父亲的时候不至于觉得羞愧,请陛下给臣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跪在皇帝的面前说这些话! 可那臭丫头说的没错。 他是男人! 男人便该有担当,躲躲藏藏怕这怕那的算什么男人?! 不就是皇帝吗? 有什么好怕的?! “好。”皇帝笑道。 皇帝心情很好,钱皇后一看到他便知道了,在接到皇帝要过来用晚膳之前不久,她得知了今天衡王来求见过,具体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也没有去探听,不过瞧皇帝的神态,该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这便好。 “陛下心情似乎不错。” 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这般笑了。 皇帝颔首,“嗯。” 钱皇后将新泡的茶奉上,“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皇帝接过了茶,“想通了一些事情,突然间觉得豁然开朗了,心情自然便好了。” “这样啊。”钱皇后笑道,也没有追问下去,“今天太医说了母亲的伤口愈合的很好,估计过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嗯。”皇帝笑容稍敛。 钱皇后看在了眼里,倒不是想泼他冷水,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母亲又问起了陛下,说陛下这两天都没去看望她了。” “闹了?”皇帝搁下了茶盏,笑容已经完全敛去了。 钱皇后摇头,“只是说了两句罢了,母亲也是想陛下了,臣妾让伺候的宫人劝了她,说陛下前些日子一直耽搁了政事,这两日正忙着,所以才没来得及去看她,母亲听了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还嘱咐宫人定要好生照顾陛下,别让陛下累……” “玉熙。”皇帝打断了她的话。 钱皇后心头一跳。 “有些事情,你清楚,朕亦清楚,无需太过粉饰。”皇帝缓缓道,没有责备的意思,“这后宫交给你,朕很放心。” 钱皇后心里突然间有些百味杂陈,“陛下……” “好了。”皇帝不欲再说下去,握了握她的手,“朕饿了,摆膳吧,你怀着身子也不能饿着。” 钱皇后看了看他,心里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起身应道:“是。” …… 皇帝这边算是雨过天晴了,只要他自个儿想通了,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不过衡王殿下却是带着一个难题回家了。 不是皇帝为难他或者给了他一份很难做的差事,而是皇帝想见长生,可却找不到人,便让他来找了,说由他去找应该容易些。 什么容易些? 感情他认为他们私下勾结不成? 他也不知道那臭丫头在哪里,没有回皇陵吗?那去哪里?客栈吗?若是客栈的话,皇帝怎么会找不到?可偌大个京城,她能去哪里?哪里都能去,可又哪里都没得去!她那公主府现在还空着,皇宫的太极殿她也回不去,她在京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能够去哪里? “感情那丫头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这般说来,她也挺可怜的! 可这是谁造成的? 还不是她自己? 就算她再伟大,可也用不着将萧惟扔去泷州吧?!带着他一样可以骂皇帝骂他,一样可以为这大周江山鞠躬尽瘁的! “你要是真的这般想,那就真的活该被公主骂了!”顾绮这回没站在丈夫身边,事实上每一次公主殿下跟衡王殿下对上的时候,夫妻同心都是屁话,不过这回可不是护短,“公主便是太过为别人考虑才会自己承受了这般多!” “我……我也就想想……”秦阳讪讪道。 顾绮冷笑:“那为什么便不想想公主的好?!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掺和你们这些男人的事情?还不是你们不中用?还有公主驸马,公主若不是为了他好,怎么会让他去泷州建功立业?男人便应该有自己的功业,躲在女人后边算什么?那萧驸马便是再爱公主可若是一直站在公主身后,终有一日会磨尽了爱意,公主便是明白这一点,更不舍得让他丢弃所有陪在自己身边才自己忍受这份离别之苦!你还这般想她!?” “我错了我错了成不?”秦阳傻了才会跟自家媳妇斗话,再说他也的确有些小人之心,“你也知道我,我自小便跟她有仇,这些年也习惯了斗惯了,一日不说说她不好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似得,没什么意思,就真的只是说说……” 顾绮哪里不知道,可她就是心疼公主,“以后不许了!” “好好。” 顾绮这才缓和了脸色,“公主一个人不容易,你是兄长,让让她又如何?陛下那边我没法子,可你这里若是都不能说说,那我还怎么配给公主当朋友,还有……”她脸色渐渐的有些苍白。 “你……”秦阳有些不安。 “我没事。”顾绮压下了那些不该再出现的过往,“王爷,我欠了公主许多许多,这辈子怕都还不清……” “我帮你还!”秦阳赶紧道,“你别伤心,我帮你一起还!不管什么都帮着你一起还!”虽然他不觉得她到底有什么欠了那臭丫头的,可是眼前她的神色让他很不安心,就好像眼前的所有幸福都要破灭一般,所以他还计较什么?!她说欠了便欠了,说要还就要还!“我们一起还!” 顾绮心中动容,伸手抱着他,靠在了他的怀里,“好……” 她没想过她能够得到幸福。 即便是嫁给他的时候。 但是现在,她可以告诉所有人,她很幸福。 而这些幸福,都是公主给的。 …… 虽说难找,可秦阳还是得找,先将京城的客栈都给找了一遍,没找着,然后便是查京城方子的租赁,也没有线索,找的急了,咬咬牙准备在街上敲锣打鼓说找妹妹,让她自己跑出来,不过在不惜丢人现眼之前,顾绮给了一个线索。 安夫人。 对了! 京城那般多的人家当中,跟那丫头有过联系的也便是这安夫人了,而安夫人跟先帝也是关系匪浅的,那臭丫头看起来比他还想父皇,绝对有可能去找安夫人一起缅怀先帝了! 秦阳当即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了,当看到那优哉游哉地坐在葡萄架子下便乘凉吃着冰镇酸梅汤的女人时,气不打一处来。 “能找到这里来,还算有点本事。” 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了,感情她是知道自己在找她了!“你就不折腾我便不安心是不是?!” “运动运动有益身心健康。”长生悠闲自在地道,还一副给提点的模样,“年纪轻轻的别总是想着夫妻之间的那点事,阿绮才出月子没多久,别说不可能这般快便怀上第二个,便是怀上了,对阿绮的身体来说也不是好事。” 秦阳一听这话本能的便想破口大骂,不过话还没骂出来便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了,“你什么意思?阿绮的身子不好?” “你媳妇的身子好不好你当夫君的不知道?”长生睨了他一眼,跟看白痴似得。 “那你……” “难道没人跟你说过怀胎十月一朝生产就跟在鬼门关走一圈吗?这才走了多久便又让她再走?”长生道,“你是禽兽还是……” “闭嘴!”秦阳喝道,脸色难看,不过这次可不止是因为被她气的,更是因为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他就想着多子多孙,孩子多了,他高兴,她也高兴不是吗?况且他们孩子多便说明他们感情好,这有什么不好?可独独忘了她的身子,“太医说阿绮的身子很好……” “还在狡辩便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长生搁下了酸梅汤,“这样的夫君不要……” “我们夫妻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少掺和!”秦阳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真怕她会告到了顾绮跟前似得,“我妻子我自会心疼不用外人操心!”说完,便不等她反驳,便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我找你,便也该知道皇帝找你!你不打算见他?” “我怎么知道?”长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阳咬牙,“那你怎么知道……” “衡王殿下大张旗鼓的找人,差点没将京城给翻了过来,谁还能不知道?”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要是连这点灵敏性都没的话,我还能活到现在?” “好!”秦阳不跟她吵,吵来吵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他,“那我现在告诉你,皇帝想见你,可找不到你,就让我找!” “他自己怎么不找?” “我怎么知道!?”秦阳怒道,“他是皇帝,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了,更何况我还在求他!” “哦?”长生突然间来了兴致一般,“你求他?求什么?想通了知道自己再混日子下去会养不起老婆儿子决定放下尊严去求皇帝赏口饭吃了?” “你这张嘴……”秦阳狠狠地吸了口气,压下了那不知道怎么就能随时被她挑起的怒火,正色道:“我承认之前我的确不是男人,皇帝也说了他承认自己窝囊,不过我奋发图强是真心的,虽然恨你但也不至于要对你如何也是真的,但皇帝那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敢说!所以,这一次你见不见他,你自己决定,便是要见,也得小心些!他毕竟是皇帝,你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多谢八皇兄。”长生笑道。 秦阳身子一个哆嗦,“你别笑!”说的咬牙切齿的,“我宁愿看你那刻薄的嘴脸也不愿意瞧你这张笑脸!” 笑什么笑? 他们很亲吗?! “话我已经带到了,出去的时候我会跟安夫人说一声,让她不要说出去,之后我也会继续找,直到你走了或者见了皇帝为止。”说完,便转身走了。 “八皇兄。”长生叫住了他。 秦阳咬着牙转过身,“说!” “好好跟阿绮过日子。”长生笑着道,“她会是个好妻子。” “这还用你说!” “还有,便是要当一个真男人也不要掺和太深。”长生继续道,“要为这大周江山尽一份力也不一样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可以的话,带着顾绮离开京城去地方。” 秦阳盯着她,“离开京城?” “嗯。”长生颔首,“天下这般大,带着阿绮四处走走,而且,能够为百姓做实事的,还是得到民间,这般待在京城里面,再想为百姓谋福祉,怕也身不由己。” 秦阳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是很认真的,所说的也是为了他好,也很有道理,只是……“你回京城,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长生笑道:“怎么?我一回来便是阴谋诡计了?” “秦长生,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八皇兄便是还认我这个兄长,你……” “能有什么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答应了父皇帮他看着这大周江山罢了,皇帝现在醒悟了,不再窝囊了,我也便省事了。” “只是这样?”秦阳将信将疑。 “不然还有什么?”长生挑眉,“难不成真的把皇位抢过来自己坐?” 秦阳信她不会,要是真的想要的话当初便轮不到秦靖了,“大周江山自然皇帝看着,便是皇帝窝囊,不也还有我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管那般多做什么?赶紧去找夫君,再不济也将人找回来一下,免得人老珠黄了真的生不出孩子了!” “是,八皇兄有心了。”长生笑道。 秦阳盯着她,“秦长生你最好记住,天塌下来也有我们这些男人顶着,不管什么事情,你也别一个人胡来!” “我是胡来的人吗?” 你就是! 不过这话衡王殿下没说出来,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即便他心里还是怀疑她这次回来另有目的,可她不说,他也没本事撬开她的嘴,以后多看紧点就是了! “我走了!” “慢走不送了。” 谁让你送! 秦阳走了,走之前也没忘记跟安夫人交代了一番。 安夫人送走了他之后便来了,看着躺在葡萄架子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女子,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问了出口,“陛下,让你做什么?” “老师认为呢?”长生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却是深邃的厉害,嘴角泛着没有笑意的笑,反问道。 安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是父皇。”长生也摇了头,笑容染了些许悲伤,“父皇怎么会让我做什么呢?他恨不得让我什么都不做,就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那你……” “所以老师应该问,我想做什么。”长生继续笑道,“问我想为父皇做什么。” 安夫人看着她,半晌之后也笑了,“我不问,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长生笑的更加灿烂,也多了一份笑意。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人生在世,不就是该如此吗? 她不奢求什么都能如此,但是,这件事她不许要做到,唯有如此,她方才可以真真正正地还了这份恩情,也才可以完完全全地将他放下! 因为,不管有多少理由多少借口,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是她害了他,是她害死了他! 她如何能不偿还?! “劳烦夫人派人去通知我那位傻乎乎的八皇兄,让他不用再找了,我去见皇帝。” …… 秦阳没走的太远便被拦下了,从安夫人派来的人口中得知了长生的口讯,心沉了沉,便直接进宫去禀报皇帝了。 “陛下,阿熹再如何混账都是我们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皇帝凝视着他。 秦阳没有回避,也没有装傻,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是父皇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我们当儿子的,父皇活着的时候无法好好孝敬,他走了,再怎么也不能让他在天之灵不安!” 皇帝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明白了,但没说怎么做。 秦阳的心更沉了,可是却也不能继续下去,只能期望于那臭丫头能够随机应变了!不过她既然敢闹,便该有自保的本事,没错,她那般怕死的人要是没有退路,怎么敢这般闹?!   ☆、471 风起(一) 长生不喜欢太庙,这里总是能够让她觉得愧疚,总是能将她心里的愧疚最大话,尤其是在她的秘密暴露了之后,她更是不想来这里,在这里,她第一人一等,她是迫害者,是窃取了别人东西的窃贼! 同样的,她想皇帝也不会喜欢这里。 “陛下请我来这里,是想跟我商量着将来您的生母以何等身份进这里?又或者,陛下想在列祖列宗面前让我这个大逆不道的人束手就擒?” 皇帝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转过身来看她,此时的皇帝便像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他无数次站在这牌位之前,背对着她,沉默而深沉。 不同的是,先帝的目光凝住着的是元襄皇后的牌位,而如今的皇帝,看着的是先帝的。 不一样的目标,却是同样的悲情。 “我母亲是余国公府为了帮怀孕的余德妃顾宠而送进宫的,当年的余国公府繁华鼎盛,本枝的姑娘也有的是,是用不着从偏枝里边找人的,只是送了好几个庶出的姑娘进王府,可先帝一个也没动,甚至以余德妃院子中有娘家人不方便,长时间没有进余德妃的院子,余国公府哪里还不明白先帝这是不满他们给他塞人,余德妃一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给他当了侧妃,先帝自然无话可说,可庶出的,先帝不愿意拒绝了,谁也不能说什么,甚至还能得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名声,而余德妃也不想自家的庶出的妹妹进府跟她共侍一夫,自然便暗中做了不少的手脚,可她也很清楚,娘家是不放心她的,担心她怀孕的时候会被其他人抢了先,更是希望多一个人便多一个帮衬,权衡之下,她说服了余国公从偏枝里边选人,这般一选,便选到了我母亲。”皇帝缓缓讲述着,“我母亲的父母早逝,自小便在大伯手底下讨生活,那大伯虽说没有虐待她,但也没给她多少关心,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母亲也因此养出了胆小怕事的性子,但她长得不错,或许也正是这些,让国公府的人选中了她。” 长生没打断他,让他尽情的说。 “母亲被带到了余德妃的面前,被她放在身边当丫头伺候,甚至为了担心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余德妃瞒着母亲的身份。”皇帝继续道,“母亲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听着余德妃安排,先帝没有怀疑,也应该是为了安抚余家,便经常去看望余德妃了,这一来二去的,余德妃安排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伺候,也是寻常的事情,那时候王府的院子中,便是身为正妃的元襄皇后不也安排了人?先帝没有道理拒绝,后来得知了我母亲的出身,或许也曾愤怒过,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给我母亲名分,也或许是为了整治余德妃,他对我母亲很好,好到让余德妃后悔将母亲带进来,后悔让她伺候先帝,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磋磨她以泄心头之恨!后来,母亲怀上了我,就更成了余德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长生大体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所以陛下觉得您生母可怜,想补偿她?” “出身偏枝的对本家原本便抱着敬畏之心,更何况母亲在进府之前,余家的人早便做好了敲打,她根本就不敢反抗余德妃的欺凌,即便她也生了皇子,即便先帝待她还算是有些恩宠。”皇帝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可她还是不敢生出一丝背弃余家,反抗余德妃的心思,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还跟我说也要忍受,幼时,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忍忍吧,忍忍就会好的,不管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是这般跟我说,用余德妃的话来说,余婕妤便是她养的一条狗而已。” “你想如何补偿都可以,但是太后之位,绝对不行!”长生道,对于这一点不作任何让步! 皇帝终于动了身子,他缓缓转过了身来,脸有些倦色,但还算是平静,那双一直有些沉郁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一些,“而在那些被欺凌夹着尾巴不敢昂首挺胸的日子里,没有一丝先帝的影子,或许先帝也知道了便是宠着我母亲,对余德妃唯一的影响也不过是多费些力气来磋磨我母亲罢了,没用了,自然便不需要浪费时间,所以,他冷眼旁观,置若罔闻,甚至若不是他皇子不多,若不是元襄皇后对庶出的皇子一视同仁,先帝或许会忘了他还有我这般一个儿子的存在。” “所以,你心生怨念。”长生道。 皇帝笑了笑,“我一直心存希望,希望有朝一日父皇也能看到我,即便不会对我如同对待你一般,至少会给大皇兄他们一样,就算是严厉,也是放在心上,可这希望在元襄皇后出事之后,便成了奢望,我母亲卷进了那桩案子,但是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她哪里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她与余德妃的关系便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没有人听她解释,父皇也不愿意见我,我在太极殿跪到了失去意识也没能见到父皇一面,直到元襄皇后出殡的那一日,我终于见到了,可是,却不敢上前……”他看着她,“那时候你病了,所以你没有看到那一日父皇的神情,眼中的绝望似乎要将人给吞噬了一般,便是四妃的儿子们,再如何的不甘心不愿意也跪着送元襄皇后出嫁,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不愿意的神色,我也不敢,我终于得到了机会了,但是却不敢上前去求。” 长生沉默地听着,将他话中的愧疚听的清清楚楚。 “后来……”皇帝继续道,“母亲随着四妃一同打入了冷宫,我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被处死,没有跟四国公府一般血撒菜市口,至少还活着,还活着便有希望,我没有再跟开始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去找父皇求情,因为心里的怯弱,也因为怕去求了反而激怒父皇,反而让父皇更加的悲痛从而改变主意将胸口都给杀了,父皇变了很多,变得更难以亲近,变得更加的可怕,我只能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活着等我找到了证据证明母亲没有参与其中,直到后来,我想到了,或许可以求你。” “所以你便来找我了?”长生问道,可仔细去想却想不起来他是在何种情况下来找她求的情的,但是却记得她没有答应。 皇帝颔首,“没错,事实上,在去找你之前,我已经想了这事很久了,可我没有把握,因为父皇变的地方不仅仅是对我们,也是对你,嘉嫔根本便不是真心待你好,即便是我也感觉得到,可父皇却将你交给了她,那时候我想,或许元襄皇后去世了,便是你,父皇也不想要了,又或许是怕看到了你触景伤情,总而言之,便是与你疏远了,我没敢开口,还有便是,那时候你那性子,怕是我说了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你会生气的找到父皇,让父皇杀了我母亲。” “的确有这个可能。”长生笑道,“或许我还会直接闯去冷宫自己杀。” 皇帝也笑了笑,“所以我不敢找你,直到后来不得不去。”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长生继续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当挡箭牌的?父皇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重要吗?”皇帝道。 长生耸耸肩,“的确不重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陛下您说了这般多往事是想要做什么?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皇帝摇头,“我这个皇帝虽然做的不怎么样,但也总是会知错能改的,正如你所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委屈的?” “嗯。”长生颔首,“知错能改的确是好事。” “我真的恨你。”皇帝看着她,继续道,“看到我母亲浑身是血的那一刻,我真的恨你!” “我是不是要多谢你第一时间便怀疑我?” “可我更加害怕。”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道,语气平缓,没有恨意也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我这半生,唯一拥有的便是这个母亲了。” 长生皱了眉。 “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的亲人,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希望与支柱、信念!”皇帝继续道,“若是失去了她,我的所有一切都会轰然崩塌,我会一无所有甚至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长生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不是委屈,也不是窝囊。”皇帝继续道,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究竟是什么,你要我说我也未必说得出来,但我很清楚,我必须保护她,不惜一切保护她!” “你不认我,不认其他人我无所谓。”长生也笑了,没有到达眼底,“但是你这话若是被皇后听到了……” “她或许会难过,不过很快便会好起来。”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也明白她想说什么,“然后继续当她的皇后,即便不依靠皇帝,她也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完成自己的期望。” 长生看着他,“她是你的皇后,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后很好。”皇帝继续道,“可她还有钱家,有她所求的,有她的期盼,如今,更是有了孩子,在她的心里,我并非不可缺失。” “我有些明白了。”长生点头,“你生母那里,你是不可缺失的,所以,她也是你不能失去的,原来先帝最终选出来的继任者是一个没断奶的妈宝男!妈宝男什么意思知道吗?就是……” “你可以耻笑我。”皇帝没让她说下去,苦涩地笑着,“但是四皇妹,这便是秦靖,也是秦靖最脆弱的一面!” 长生盯着他。 “这一面越强势,我便越是在想为什么先帝就可以这般狠心?为什么他可以做的这般绝情?既然丝毫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为什么最后又选了我?让我继续为你铺路?可不是,即便我愿意,也没有本事将你拉上这个位子,我没有他的魄力要带出一个女皇帝,即便有,他又如何相信我可以做到?从在将我放在眼里又如何要如此信任我?即便是秦阳也比我好吧?他为什么要选我?我又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皇帝继续道,“你说的对,我是委屈,更是逃避,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平复下心里的那股积了二十多年的怨气,更不知道我如何做才可以让他不再冷眼看我,将来再见面了不会再用那种我不配给他当儿子的眼神看着我——” 长生没有答话。 “你理解这种感觉吗?你尝试过吗?”皇帝看着她问道,不过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继续道:“有过吧?当年父皇要取你性命,想像垃圾一样扔了你,你应该能感受到那种绝望那种痛苦委屈吧?” 长生还是没答话。 “不过你比我本事。”皇帝继续道,笑了,转过身看着仁宗皇帝的灵位,“你受的起父皇对你的信任与宠爱。”话顿了顿,没有再看着她,“四皇妹,我的确不如你。” “然后呢?” “可我也不是懦夫,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皇帝继续道,声音散去了抑郁与悲凉,慷锵有力了起来,像是一个萎谢了的树木得到了雨水的滋润,开始焕发生机,便是来的有些慢,但到底算是熬过了最萎靡的时候,他转过身看着她,“我不会输给你,至少不会输给你为先帝为这大周江山的心!” 长生看着他,虽然无法看出他这股生气究竟能维持多久又是不是真的打开了心扉不再跟小肚鸡肠地想着那些小事,但是至少他有了这个意识,至少在她需要他清醒的这几年中,他还清醒着,知道什么才为江山好,知道皇帝该怎么做!“先帝曾问过我一个问题,若是萧惟与大周江山走到了对立,我必须二选一,我选谁。” 皇帝眸子一缩。 “我的回答让先帝很满意。”长生继续道,“不过我不是先帝,也没有资格对你要求那般严苛,但是,你生母是什么样子你很清楚,我也不敢要求你将她看的死死的,但至少让她少惹些麻烦,还有,太后之位,便让她不要再奢想了,倒不是我吝啬于一个太后之位,又或者她当了太后便能介入先帝与元襄皇后之间,但多了这般一个名分也是膈应的很,再有,现在她还身份不明您都这般难以掌控,要是她当了太后,有了名正言顺的母子名分,太后的权势,你说以她的本事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可不少人就等着走余太后的路子了。” 皇帝沉默。 长生也没有强迫他一定得开口应下,“你既然清醒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便信了,往后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今天我便离开。” 皇帝神色一变,“我并非……” “你该自称朕!”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厉,“皇帝陛下,别让我叫你怎么做皇帝,我也没做过!” 皇帝抿了唇,“朕没有防着你的意思!” “我也没给你做牛做马的打算。”长生笑了,“这死水一般的朝堂,蠢蠢欲动的四周边境,你自个儿想法子解决便是,我不掺和,也不操心,你不是想让我去泷州吗?我这便收拾包袱去!” “四皇妹……” “陛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记住,你该守护的是这大周江山,这才是你唯一该守护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一路疾步走出了太庙,拒绝了早已等候在太庙之外的轿銮,一路疾步走出了皇宫,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仿佛前方永远没有尽头一般,那弥漫着无尽黑暗的前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清醒了。 知道反省自己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 这是好事,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来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悲哀愤怒伤心?!就像有一头巨兽在心里咆哮着要冲出来毁了所有的一切一般! 这是她所希望见到的,也见到了,却又不是她所期望的,明明都是相差不多的结果,可却仍旧是失望,仍旧是愤怒,甚至悲哀! 即便想通了,也只是如此吗? 昔日那个可以与她并肩作战的七皇子秦靖,甚至不会比她差的七皇子秦靖,原来也不过如此? 当日她所做出的那个结论,是不是错了!? 她怎么便说他所选的人一定便是最好的?她怎么为了自己舒服,为了省去了许多麻烦,为了所谓的将来只需要防着皇帝便可以了的私情将大周江山交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她就不能自己坐上去? 不就是杀人吗? 谁不服便杀了就是,杀着杀着,自然便会服了,自然也就坐稳了! 天下大乱,里里外外脱胎换骨,总好过现在慢慢地被这所谓的繁华盛世腐朽下来! 她错了! 错的离谱! 可又能如何? 手持皇帝遗诏登基,她杀的名正言顺,闹的天经地义,可是现在……即便她不怕千夫所指,也不愿意先帝在死了之后还要背负养出一个乱臣贼子的污名! 抱怨什么? 生气什么? 一切都是她该承受的! “呵呵……” …… 秦阳一直派人盯着,一旦皇帝召长生进宫他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过当他看到抱着他家女儿坐在暖阁内的女人,就知道自己还是棋差一着,可他好心好意的,她还将他当贼一样防着,这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要女儿自己生去!”直接上前抢人了,可走上前去看到了她眼睛里边的神色,却顿住了。 长生脸贴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嘴边一直泛着笑意,柔和柔和的,只是眼中却是悲凉空寂,“让我抱抱,保证不会把人偷走。” 秦阳心里揪了一下,“见过皇帝了?” “有乳名吗?”长生没回答他,“不是说女孩子家的闺名不能随便被人知道吗?福寿你们又不喜欢,我叫着叫着也觉得的确有些俗气了。” 秦阳盯着她,顺她的话说下去,“孩子有了之后我便给孩子取名字,左思右想的直到出生了才真正定下来,儿子女儿都叫淳,之后便阿淳阿淳地叫了。” “都叫阿淳?”长生睨了他一眼,“你这个当爹的还真的够省事的!” “你别急着取笑我,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秦阳也没生气,将当初她扔给他的话扔回去给她了。 “成,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长生耸耸肩,嘴边的笑容突然间扩大了不少,“笑了?我们的小阿淳对着姑姑笑了,来,再笑笑,我是你姑姑哦,最疼你的小姑姑,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忘了我。” 秦阳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来取个乳名怎么样?”长生笑着问道。 秦阳挑眉,“我可以拒绝吗?” “自然不成。”长生道,“嗯,就叫央央吧,好不好啊?小央央?” 秦阳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也不想跟她计较,不过这事关系到他家宝贝女儿,自然得慎重,“有何典故?” “乳名而已,要什么典故?”长生反问。 秦阳咬牙:“这可是我女儿!” “我又没说跟你抢。” “你——”秦阳气结,可看着她珍而重之地抱着孩子,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行,看在你给我女儿那一车礼物份上,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起了名字往后过年过节生辰及笄出嫁生孩子,你这一辈子都得管!” “我还管不着吗?”长生挑眉道。 秦阳笑了,“拭目以待。” “哇哇哇……”孩子扁了嘴了,不知道怎么的哭了起来了。 长生忙抱起了哄着,“怎么了?怎么了?不喜欢姑姑给你取的名字?央央不好听吗?” 秦阳听了这话突然间想到这乳名多加一个字便成了病恹恹了,这怎么能成?“你……” “央央哪里是不喜欢姑姑给娶的名字。”顾绮笑着走了进来,“怕是拉臭臭了。”边说着边警告似地睨了丈夫一样,刚伸手去接女儿,“给我吧,这丫头就跟他父王一样,爱干净的很,尿了拉了便哭,换慢点儿便能哭的声音都哑了的。” 长生将孩子放到了她的手上,“这般乖啊。” “还乖?被她父王给宠坏了,哪里乖?”顾绮失笑,“我先去给她换了,你跟王爷说会儿话。” “好啊。”长生笑道。 秦阳阴阳怪气地道:“还说管一辈子了,怎么换个尿片便躲了?” “他给换过吗?”长生指着某位不满意的父亲大人,问道。 顾绮板着脸,“王爷贵人事忙,哪里有这个功夫?” 秦阳有些傻眼了。 “现在不就有了。”长生正色道,“把孩子给他,让他抱下去换!” “你——”存心折腾他是不是?哪里有男人给孩子,还是女儿换尿片的? “哇哇哇……”小郡主哭的更厉害了。 顾绮板着脸将孩子交给他。 秦阳忙伸手接着,孩子哭的他心都疼了,“阿淳……” “央央!”顾绮严正更正道。 秦阳哪里敢惹生气了的媳妇?赶紧抱着女儿下去了,可这才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了某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公主殿下不怀好意的话,“自己换才是疼女儿!” “王爷当然疼女儿了!” 行! 他认栽! 不就是换尿片吗? 他还不会不成?! 孩子的哭声渐渐地远了,但也还是在,当然还有某位当父亲的心疼的哄声,不过当母亲的似乎不怎么心疼,将女儿扔给了丈夫之后便笑着看着长生,“别理他,他这人就是给好脸色便上杆子胡闹!” “这倒是。”长生笑道。 顾绮让人送来了新的茶杯跟点心,似乎有些感慨,“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坐下来这般说话的机会。” “你很幸福。”长生笑道,“这便好。” “公主也可以的。”顾绮道。 长生笑道:“什么也可以?我原本就很幸福的,难不成你也认为我独守空房这般多年一定过得很不好?” 顾绮脸色一僵,“我不是……” “跟你开玩笑呢。”长生没等她说完便笑道,“这都跟了秦阳这二百五这般多年了,怎么便学不到他那豁达的性子?” 顾绮缓过来,也笑道:“这是赞美吗?” “估计他会觉得是讽刺。”长生耸耸肩,捻起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这点心做的不错,甜而不腻的,走的时候给我打包些。” “好啊。”顾绮笑道,低头抿了口茶,还是开了口,“公主,这般多年,谢谢你。” 长生笑道:“谢我做什么?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若不是你……” “阿绮。”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神色肃然,“自己的人生唯有自己可以做主,也只有自己能够掌控,未来如何,跟过去或许有些关系,但并不能因为有什么样的过去便决定有什么样的未来,如今的你,已然做到了。” 顾绮看着她,“可若是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顾绮,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一生。” “好吧。”长生笑道,“是恩情又不是大仇,我害怕你惦记着不成?而且你这般客气,将来我那八皇兄便只能一直被我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想想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需要帮忙吗?”顾绮道。 长生愣了一下,随机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好啊。” 衡王殿下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王妃给出卖了,好不容易将尿布换好了,不说他那宝贝女儿那一屁。股的黄金,便是脱跟传的过程便已经够他受的了,等终于弄好了,小郡主已经哭的累了,而自己呢,也是满头大汗恨不得将某人给宰了,等哄好了女儿交给了奶娘,赶紧处理一下自己便去找人算账了,可到了的时候,却发现某人已经溜了。 “那臭丫头就这样走了?!” 气死他了! 顾绮看着他,“嗯,走了。” 秦阳正想要再狠狠地喷一顿,却发现了妻子神色不对,“怎么了?那臭丫头对你……” “你就不能好好地说话?!”顾绮突然间恼火了起来,“公主怎么着你了?要没有她护着,你以为你现在能过这般舒坦的日子?!” “怎么了?”秦阳没有生气,只是更加的着急,“她跟皇帝真的闹上了?”不然怎么会是那般眼神?现在连阿绮也影响到了?“你先别急,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不!我去找她亲自说!” “找什么找!”顾绮起身猛然拦住了他,眼眶红了,竟然泛起了泪水,“谁让你去找了?!” “我……” 顾绮知道自己失态了,攥着他的手努力地平复着心绪,“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只是觉得公主太可怜了……她……” “她怎么了?”秦阳也顾不得安慰了,“皇帝对她做了什么了?” 顾绮摇头,“公主没说,我也没问。” 秦阳错愕。 “不说不问你便看不出来她心里很难过吗?!”顾绮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当的?连这般明显的情绪你都看不出来,你还去找皇帝要什么差事?!不怕被朝堂上的小人给撕了?!” “看是看到出来。”秦阳赶紧道,“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 “公主的性子怎么了?!” “好了好了。”秦阳忙道,“我马上去找她,不生气也不骂她,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谈,不管有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皇帝要是要杀她,我挡在她前头,绝对不让皇帝伤她一根头发!” “你真的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秦阳正色道,“不说母妃不会让我见死不救,便是父皇临终之前的交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她到底还是叫了我一声八皇兄!还有我们的央央,往后可指望着她管一辈子了!” “你——”顾绮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找就不用了!公主的性子你既然知道也便清楚她不想说你去了也没用。” 秦阳皱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绮继续道,“但应该没有性命危险,陛下……”她苦笑一声,“王爷,我们都帮不了她。” “我去找找她。”秦阳还是道,“她再任性也叫我一声皇兄,我就不信了她真的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王爷……” “帮不了至少也可以让她骂骂出口气!” 顾绮没有再追。 不过秦阳也没能如愿地见到长生,当他赶到了安夫人的府邸的时候,得到了消息是她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除了出京一个方向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说。 秦阳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家,不过走了,至少性命危险是少了,可这般一声不吭地离开,也证明了事态严重! 皇帝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或许连皇帝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过,长生公主回京了的消息突然间便不胫而走了,这对于刚刚从余氏事件之中平静下来的朝堂绝对算是个爆炸性的消息,不过,还没等那些跟逮住了狐狸尾巴的大臣们开始兴奋出手,便又传来,长生公主已经离开了京城的消息。 这搞什么?! 到底有没有回来? 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她长生公主将这京城当成什么了?虽然说公主没有王爷那般离开京城若是不告知皇帝的话便会被怀疑甚至可能被斥责,可像长生公主这样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算什么?把京城当什么?还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就算是皇帝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就算皇帝还有心护着长生公主,可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不说的话,岂不就是奈何她长生公主不了了? 这怎么可以?! 于是乎,皇帝的桌案上便多了许多弹劾长生公主的奏折。 而皇帝在意的却是长生离开京城之后不久,通过安夫人送进宫里来的一封信,说是一封信,其实也只是一张纸,上边写着给你送一把刀,希望对陛下有用。 一把刀? 这便是吗? 皇帝笑了,他会好好地用的。 接下来所发生的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借由众人弹劾长生公主这事,皇帝发作朝堂,这一次并不是跟上一回众人弹劾长生公主谋害余氏一般,雷声大雨点小,而是真正的狂风暴雨,大周朝堂避过了帝位交替的血流成河,也没有遇上了新帝登基之初的大清洗,只是这一次,躲不过去了,永泰帝一改过去温和的作风,雷厉风行地整治朝堂。 众人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后宫也不安宁,随着余氏身体开始康复,对太后之位便越来越势在必得了,而因为余氏厌恶钱皇后,后宫妃嫔与皇后之间的争斗也起来了,余氏享受诸位妃嫔的奉承之时,也被众人利用成为对付钱皇后的利刃。 很快,另一桩大事又如海上巨浪一般翻滚而来。 泷州水师传来急报,海贼大举进犯,人数之多装备之精良远超于水师预计,虽然水师早有准备,布置严密,但仍是措手不及,即便最后还是将泷州城给守住了,可是损失惨重,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泷州城外,尸首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472 风起(二) 这是永泰一朝的第一场战事,虽然算不上是败了,但从泷州水师送上来的战况来看,便是胜,朝廷也是损失惨重,水师多年来积聚的力量几乎在这一战上消耗一空,更糟糕的是,原本还算是无足轻重,对大周来说虽是顽疾但也不算是重疾的海贼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威胁到大周皇朝的力量! 泷州的问题虽然让朝廷头疼,但泷州的存在给大周商业所带来的拉动是可以肯定的,每年给朝廷的税收虽然只占他们获利的小部分,但也是不小,而且泷州繁华的存在对大周皇朝还有一个重要意义,便是与海外的沟通渠道,这也是为何大周历代皇帝允许泷州不受朝廷管辖的主要原因。 大雍一朝开辟出来的这一条海上通道,大周便是目前为止还未为己所用,但也不能轻易地丢弃。 而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永泰帝下狠手整治朝堂的时候,是先处理好外患,还是先整治好朝堂呢? 皇帝显然是选择了后者,朝中的官员调动处置并没有因为这桩战事而停止,不过水师那边也没有不管,先是调动地方军前往泷州支援,虽说这些地方军不能出海作战,水上功夫也不在行,不过驻守泷州城还是可以的,然后便是召水师总兵亲自入京面圣,同时下令兵部跟户部就战后做好战后抚恤。 似乎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此战是胜了,但是水师损失惨重,皇帝若是要追究水师的责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召水师总兵入京的圣旨并没有什么严厉的词句,所以应该只是召聂永成入京了解此战的具体情况以及商量后续问题。 不过,有件事皇帝还不知道。 “总兵大人这个样子怎么能够长途跋涉?”将近四十身经百战的姚秉副总兵神色少有的阴郁,“绝不能去!” 水师几个副总兵,一战下来,便剩下两个了,而且都负伤在身,不过比起总兵聂永成来说也只是轻伤,聂永成背上被砍了一刀,刀口深入骨头,之前一直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着,但为了安抚百姓跟唯恐海贼得知此事再一次来犯,便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即便向朝廷的奏报上边也没有提及,倒不是怀疑朝中有什么人与海贼勾结,但一旦上报,这个消息便瞒不住,以如今水师的情况不可能再经受一次袭击,便是海贼也损失惨重,但若是对方要再次来犯的话,也未必就不成,这一站的惨烈便足以证明水师对敌人的了解还是十分的不够! 萧惟一脸凝重,大战过后的杀戮气息还没有从身上散去,熬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瞳担忧地看着床榻上虽然已经醒来,但是仍是十分虚弱的聂永成,沉声道:“大人的确不能去。” 姚秉看着他,“阿惟,你去!你代替大人入京!” “姚老弟……”聂永成似乎不赞成。 姚秉看向他,“大人如今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动身的,我人微言轻,陛下旨意上虽说没有责怪之意,但水师损失如此惨重,陛下心里必定不舒服!更不要说朝堂上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文臣!我倒是不怕死,但是水师跟大人不能毁在我手里!阿惟是水师副总兵,还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又是长生公主的驸马,陛下的妹夫,陛下总得给长生公主面子的!他去做合适!还有……”他看向萧惟,“此趟进京除了向陛下陈禀此战情况之外,还需要为水师将来谋划!阿惟,水师不能一战便毁于一旦!” 萧惟神色肃穆:“聂叔,姚叔的话很有道理,你去是万万不行,而和姚叔相比,我去更为合适。” “长生公主驸马的身份未必就是你的保命符。”聂永成道,声音虽然虚弱但话还是清晰。 萧惟自然明白,“我是以水师副总兵的身份入京,而不是长生公主驸马,况且,末将相信陛下不是昏庸暴戾公私不分之人!” 聂永成看了看两人,最终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阿惟……”布这血丝的瞳孔红了起来,悲怆随之涌出,“水师不能毁于一旦!死去的兄弟也不能白死!” “末将领命!”萧惟跪下拱手道。 …… 战后的泷州城一片狼藉,城外的战后工作仍在进行,甚至到了现在仍有将士的遗体没有被收殓。 雨一直下着,似乎在为这流逝的生命哭泣。 城内的百姓神色惶惶,即便海贼最终被挡在了城外,可是那喧嚣了三日三夜的杀戮,那无数的惨叫与厉喊仍旧在耳边徘徊,更不要说那浓重的血腥味还在空气中蔓延。 海边亦被染成了红色,鲜血的颜色,便是海水翻滚,也仍旧没有散去,因为岸上一直持续不断地补充着。 雨水将城外的血带入了大海。 整个泷州城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何等的惨状? 萧惟站着城楼上,任凭着雨水敲打着自己,三日三夜,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可以活下来,就在这三日三夜之中,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就这样没了,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面孔,下一刻便狰狞地倒下,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大战,多年前的燕州,比这更加的惨烈,可是那时候他战胜之后,他心中只有欢喜,而如今,只有满心的悲怆。 或许那时候的燕州城,他不过是初来乍到,更是过客,而水师,是他脱胎换骨的地方,是他成长是他重新开始的家!水师的将士们,都是他的兄弟,都是他的家人! 如今,他们离开了,而他活了下来。 萧惟无法说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满腔的悲愤不知如何的宣泄。 “大人,全家大爷求见。” 萧惟瞬间收敛思绪,转过身看向来人,萦绕在眉间的戾气浓烈了一些,“全家大爷?” “是。” 这些年全家对水师帮助良多,尤其是这一次出海探听消息,全家更是鼎力相助,更不要说这些年若没有全家在旁襄助,收拢殷家势力为己用一事也不会进行的这般顺利。 不管是出于大义还是私情,萧惟都必须给全家这个面子,即便全英杰这时候找上门来有些不合时宜。 全英杰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上门,海贼虽然被击退了,但水师必定也是一片混乱,这时候上门除了给水师添麻烦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他不能不来! “蛮儿被抓了!” 萧惟神色一凛,“什么时候?被谁抓的?” “文老大的人。”全英杰语气艰涩,脸色有些苍白,文老大,曾经与他们合作将殷辉给抓住的海贼头领,“昨天蛮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便闹着要来找你,我们自然不允,便将她给关起来了,可没想到她半夜里装病将丫头跟婆子都使开了,自己跑了出去,我们派人去追,但却发现她不见了,一个时辰之后,文老大的信就送到了全家!” 谁也没想到大战之后,海贼居然还有人在岸上,更没想到会对全家的人下手! 萧惟问道:“勒索信?” “不算是。”全英杰苦笑,“文老大想见你。” 萧惟皱眉。 “这些年全家跟水师的关系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不过面上也都只是互惠互利,但是当年文老大与我们合作抓拿殷辉,他也许猜出了点什么来。”全英杰道,“萧总兵,虽然不知道文老大此举的用意,但这一次海贼大举进犯,文老大的团伙虽然也有参与,但亦有所保留……” “所以就不该死?!”萧惟冷笑。 全英杰急了,“大人,蛮儿是家里长辈的命根,现在她不见了,母亲跟祖母都倒下了,若是她出事……大人草民并非不知海贼与水师不共戴天,亦不敢求大人为蛮儿以身涉险,但是……”他咬了咬牙,跪了下来,“草民恳求大人出手相救!蛮儿她还小,她不能出事!全家愿意倾全家之力报答大人!” “倾全家之力?”萧惟冷笑道:“你可以做全家的主吗?” “可以!”全英杰正色道,“只要大人愿意出面救蛮儿,全家往后便任凭大人差遣!” 萧惟目光幽暗,“若我还是不愿意呢?” “大人便不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全英杰神色也冷硬了下来,“正如大人所说的,文老大就算有所保留,可他们毕竟是海贼,更一同进犯,城外水师将士的流下的每一滴血都有他们的功劳,大人便不想将文老大一举抓获以告慰将士们的亡灵?!” 他没有用全家这些年对他的襄助要挟,而先是哀求,随后便是激将法。 因为他很清楚,此战过后,朝廷对东南沿海的海贼之祸不会在轻视,以如今水师的实力还有永泰帝登基之后温和的行事作风,朝廷很有可能不会跟海贼正面对抗,甚至会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海贼而选择壮士断臂,关闭了泷州这唯一的对外通商港口! 反之,若是朝廷要与海贼死磕到底,那更不会允许泷州继续脱离朝廷的掌控! 全家若要保存若要继续繁荣下去,只能低头,别无选择! “你是在威胁我?”萧惟眯起了眼。 全英杰苦笑:“大人,您认为现在全家还有能力威胁的了你吗?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大人您却不会不清楚,全家有这个自知之明!将来不管朝廷对泷州如何安置,昔日霸王的辉煌,全家不可能再有!” “依你之见,文老大为何要见我?”萧惟问道。 全英杰松了口气,“海上诸多海贼团伙之中,文老大一向低调,而且行事也较其他人温和留有余地,他想见你或许没有恶意。” “可他抓了你妹妹。”萧惟道。 全英杰一窒。 “地点。”萧惟没有再为难他,直接问道。 全英杰脸上一喜,当即将地点说了出来,不远,便在泷州城外不远的一个荒废了的小渔村里,这里离海边很近,若有什么不对便可以直接逃亡海上,对于海贼来说的确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 “我会平安将你妹妹带回来。”萧惟给出了保证,至于其他的,便没有再说了。 全英杰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个,他只要蛮儿平安回来,“多谢萧大人!” 全家现在的确都乱了,不说家里人是真的疼爱这唯一的姑娘,便是家里的老祖宗那般一倒下,一家子便不能淡定了,再说了,竟然敢动他们全家的宝贝疙瘩,不知找死吗?! “要不是我们跟朝廷来往过密,文老大怎么会想到对蛮丫头下手?!”说话的是三房的人,这些年来对于长房跟水师来往过密一事,甚至拿全家的资源为水师铺路不是不满,只是这事是老太爷同意的额,而且,全家一向拧成一股绳,所以也便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了,此时出事了,又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便也说了出来了,“我们是大周子民,孝敬一下朝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历来朝廷一向是贪得无厌,我们这般上杆子……” “迁叔。”全英杰打断了他的话,“您认为全家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被称为迁叔的男子拧紧了眉头,似乎不满意被晚辈打断了这话,但也还是回答了,“自然该是比现在更加的兴旺!” “各位叔叔是不是也这般认为?” “自然是!” “我们现在这般辛苦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阿杰。”坐在了正座上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的全家老太爷开口道,“有话便直接跟你叔叔们说吧。” “是。”全英杰起身应道,随后方才转身看向诸位在做的长辈,“各位叔叔,英杰知道这些年英杰靠拢朝廷的行为让大家不满,认为英杰卑躬屈膝地讨好朝廷,在给全家丢人,但是全家为商贾,即便我们不承认,市农工商,我们依旧是处在这大周的底层,还是困守在泷州的底层!在泷州,我们全家是一霸,可若是出了泷州呢?我们全家能走的出泷州吗?” 众人沉默。 全英杰扫了众人一遍,声音有些沉重,“不能!因为我们的资本都在海上,我们所有的营生都是靠着这一片大海!当然,大海是永远都会在的,即便海贼横行,我们也可以从中谋取一丝利益,这一丝利益便足以让我们全家继续当这泷州一霸!只是,大家有想过若是全家的商船不能出海呢?” 众人脸色一变。 “水师的到来便证明了朝廷并不是对泷州放任不管,更不会让泷州一直被一群商贾掌控着。”全英杰继续道,“各位叔叔,全家若不想被朝廷困死在泷州,就必须做出改变,也必须付出代价!” 众人沉默。 全老太爷扫视了众人一眼,“阿杰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都听清楚了,父亲。”全家几个儿子当即起身道,可见对这老爷子的敬重。 全老太爷颔首:“那往后便不要再说那些话了!阿杰是全家长房嫡孙,是全家未来的领航人,更是我老头子认准的接班人,他所做的一切都经过了我老头子的同意,亦都是为了全家好!记住,全家只有众人齐心,方才可以渡过这场危机!” 危机! 这便是全家的一家之主对眼下情况作出的判断。 全家现在处在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 “父亲放心,我们会的!” 全家能够屹立至今靠的就是这份齐心协力! 全老太爷显然对子孙们的保证十分满意,“阿杰,将蛮儿那丫头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知道吗?” “是!”全英杰起身正色道,他一定会将蛮儿平安带回来,一定会! 全家所有男人都可以为了全家牺牲自己的性命,但是却绝不能让自家女人损伤一根头发! 这是全家男人的尊严! …… 事情牵涉到了海贼,萧惟也没有瞒着聂永成,见过了全英杰之后派人去查探一番,确定全家的宝贝疙瘩真的不见了,便去见了聂永成,将事情禀告了一遍。 聂永成对于全家宝贝疙瘩没什么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便是那文老大为什么要这样做,经过这一场大战,海贼跟水师之间依然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了,他冒险抓了全蛮儿威胁萧惟去见他,到底有何目的? 想投靠朝廷? 还是设陷阱诱杀萧惟? 这些年来,水师副总兵萧惟是娶了先帝嫡出公主长生公主一事早已经是众人周知的事情了,虽然开始的一阵子为他居然抛弃了之前和他闹了私奔留言的妻子另娶了公主哗然过一阵子,也骂了他薄情寡义为权势抛弃糟糠,之所以之前没有被那殷家的小姐勾引了去原来不是因为对妻子情深义重本性好,而是根本就看不上殷家,这换了公主了,便直接抛弃糟糠另娶了,简直负心汉一个!可时间长了,也便过去了,开始转为顾忌他驸马的身份! 杀了先帝嫡公主,当今皇帝嫡亲妹妹的驸马,这对朝廷来说绝对是一大耻辱,也算是报了这惨败的仇了。 “你决定去?” “嗯。”萧惟颔首,“他既然敢来,我还不敢去?” 聂永成颔首,眼前这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现在的他有能力应对这些事情,“小心点,我可不想公主追杀我。” 萧惟神色柔和了一些,“我会的。” …… 约定的日子并不远,也就在两天之后,而见面的时间也不是大半夜的,他们似乎不怕大白天上岸来。 萧惟也只是带了几个亲兵,全家来了全英杰,还有几个护卫。 村子里面废弃了的屋子里头倒是埋伏了人,不过他们见面的地点也就是在海边,埋伏在屋子里的人也就作为后援罢了,今日起风了,到了海边风更加的大,便是弩箭也难以保证准头。 “风暴要来了。” 萧惟看着天上翻滚的聚拢的乌云,明白文老大约在这时候见面并不是随意选的,这个天气之下,对于他们这些在海上久了的人绝对有利! “来了。” 海面之上,一艘船随着海浪的翻滚驶来。 “文老大能够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将蛮儿劫走且逃回海上,便说明他并非浪得虚名。”全英杰斟酌道,“若是他真有意思被朝廷招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认为可能吗?”萧惟冷笑。 全英杰道:“为何没有可能?此战之后,水师的确损失惨重,但是海贼那边也没得一个好,他们也必定损失惨重,但朝廷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水师军源,他们不行,损失一个,便是折损一份实力,短期内无法绝对无法不全,这时候如何选择才是长久之道,文老大不会不明白!据我所听闻的文老大,他趋利避害的本事无人能及。” “你很欣赏他。”萧惟道。 全英杰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承认,“我只是希望蛮儿能够平安回家,大人或许不知道家里的长辈是如何的疼爱这孩子,若是她出事,长辈们怕会撑不住,所以,我希望我所猜测的是对的,文老大有意被朝廷招安。” 这是他做出的最好的设想,不过也并非没有道理! 海贼跟朝廷永远都不可能处于对等的地位,便是海贼能得到一时的优势,但最终都会被朝廷剿杀,即便不明刀明枪的,只要朝廷下狠心封海,所有商船都出不了海,他们吃什么?便只能上岸掠夺,可上了岸,哪里比得了在海上?即便是这样,朝廷也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周旋!现在的朝廷不是当年大雍没落的那些年,它正如冉冉上升的太阳! 究竟如何选择,他知道,相信文老大也知道! 当然了,招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是谁愿意就成,便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真正实施起来也还有许多需要面对的困难,尤其是处于弱势的被招安一方,一个不好,好处没得到反倒是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这般的例子,历史上屡见不鲜! 船越来越近,在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随后放出了一艘小船,小船直接到了海边。 “蛮儿!”全英杰看清了小船上的人,神色紧张地叫了出声。 “大哥!大哥——”全蛮儿到底是全家宠出来的宝贝疙瘩,便是知道自己落到了谁的手里,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现在见了自家大哥了,就更是不怕了。 海贼也似乎没打算为难这小姑娘,没将人绑着就两个大汉一人一个胳膊地抓着,可便是两个大汉抓着人,抓着这小姑娘也显得有些艰难。 “蛮儿!”全英杰急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前。 萧惟示意亲兵拦住了他。 “大人——” “不急。”萧惟神色凛然,“人不是没事吗?” 全英杰也是缓过来了,刚刚是关心则乱,“蛮儿,你别怕,大哥来救你了!” “大哥,你帮我收拾他——”全蛮儿根本就没怕过,张牙舞爪地冲向了她前边站着的男人,月白色的衣裳,带着白纱斗笠,身材颀长挺俊,没有海贼的肃杀之气也不是长得五大粗的,这一看过去,反倒是有种文人的儒雅。 全英杰知道这便是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的文老大,事实上,海上真正见过文老大真容的没几个,相传他便是这般一个模样,性喜月白长袍,头戴斗笠,传闻他脸上常年带着斗笠是因为他容颜有损,但真正是什么原因,便不得而知。 萧惟神色冷肃,凝视着对方评估起来,但从外表来看,的确看不出这便是海贼之中闻名遐迩的文老大,更不像是海贼。 船上的人下船了,踏着松软的沙往他们走了过来。 全蛮儿被整个人提了起来了,也没有再闹,至于不再闹的原因却是因为下船之前,文老大转过身靠近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当时脸色都变了,然后便不闹了,即便神色恶狠狠的,但的确不闹了,这一幕让全英杰担忧的同时也是错愕不已。 萧惟对全蛮儿到底怎么突然间被收服了没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只有那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文老大。 “蛮儿!”人在三米处听了下来,全英杰上前,虽然没能接触到妹妹,但至少离她近一些,“你别怕,大哥来了。” “大哥……”乖乖地被人提着走的全蛮儿突然间哭了起来了,“大哥,他欺负我!他欺负我——”手指指着的方向便是文老大。 全英杰一愣,欺负?随后便怒怼那文老大,“你对蛮儿做了什么?!” “全大爷认为我能对她做什么?”文老大开口了,带着笑意,他的声音很好听,跟他的外形一样,不像是海贼的,温和优雅,就跟书院里面走出来的才子一般,而从他的声音听来,他的年岁并不是很大,至少不是众人认为的四五十! 可是文老大纵横海贼圈子也已然有三十年了,总不能他一出生便打出自己的名头吧? “阁下便是文老大?”萧惟开口问道。 全蛮儿这时候方才发现萧惟也在似得,愣了一下,当即便哭的更加厉害了,“萧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萧哥哥……”哭的稀里哗啦的,好不可怜,已经十二岁的全家宝贝疙瘩似乎一直没有什么长进,单纯而不懂事,似乎仿佛也可以永远这般单纯下去!“萧哥哥,这臭海贼他欺负我,你要为我报仇!呜呜呜……” 全英杰更是慌了手脚了,不顾其他直接上前抢人。 萧惟这次没有阻止。 “一直听闻全家极为宝贝这唯一的女娃,如今见了果真如此。”文老大笑道,身后的人也上前挡在了前面,阻止了全英杰上前。 “臭海贼!臭蛋!你放开我——”全蛮儿又开始手舞足蹈地挣扎骂人了,哭红了的眼珠子怒气冲冲的,颇为好看。 文老大没理小姑娘骂人也没在意全英杰的抢人,目光落到了萧惟身上,便是隔着白色的轻纱,还是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就是在看着萧惟,打量审视着。 萧惟亦如此,没有任何的掩饰。 半晌,全英杰稳住了心神,正色道:“文老大,你要全家做的全家已经做到了,请将舍命交还给我!” “全大爷放心,多年来多得全家看顾,文某这一帮兄弟才能填饱肚子,自然不会为难全家的宝贝疙瘩。” “我呸——”全蛮儿更加火大了,不为难她?难道欺负她的人是鬼不成?“臭不要脸的,你敢说你没欺负我?!把我抓来就算了,你还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你就存心要整死我,你……”话截然而至,而之所以这样就是不过是文老大侧了一下头,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脸,便吓的不敢骂下去了。 全英杰再次错愕,难不成这文老大真的容颜有损? “乖。”文老大笑道,还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等我们说完话了,就让你回家。” 全蛮儿瞪大了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 文老大转过头继续道:“劳烦萧总兵来这一趟了,不知萧总兵可愿意坐下来与文某说两句话?” “既然来了,有何不可?” “好!”文老大笑道,“萧总兵是爽快之人!”说完,便又道,“既然萧总兵爽快,文某也不好不给出些诚意,来人,将小丫头交还给全大爷。” “谁是小丫头?你才是小丫头了,你全家都是小丫头!”全蛮儿又生龙活虎起来了,“你臭海贼叫谁小丫头了?!姑奶奶我告诉你,我全蛮儿不小,一点都不小!” “蛮儿!”全英杰是看得出来文老大并非带着恶意来的,也似乎没有对全蛮儿怎么样,但蛮儿这般辱骂,难保不会激怒他,文老大在海上的威名也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狠辣的名声一样不少!“你闭嘴!” “大哥……”全蛮儿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你骂我!” 全英杰第一次觉得自家人将这个妹妹宠的太过了,当即便拱手对文老大道:“多谢!”便直接上前将妹妹给抱了回来。 “大哥……”终于回到亲人的怀中了,委屈也随之涌了上来,抱着全英杰哭了起来,“大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哭的全英杰一下子便又忘了先前的想法了,现在是恨不得将欺负自家宝贝疙瘩的人给千刀万剐了。 文老大似乎看出来了,“抱歉,委屈全姑娘了。” 全英杰怒视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能说什么?!现在说什么狠话都不过是空话一句罢了!“别怕,大哥在这里!” “呜呜……”全蛮儿哭的更厉害了。 萧惟开口:“全大爷还是先送全姑娘回去吧。” 全英杰也有这个意思,如今他的用处已经完了,留在这里去听那些不该他知道的,未必是好事,“好!” 原本趴在大哥肩上哭着的全蛮儿猛然抬起了头,也不哭了,满眼眶的泪水看着萧惟,“萧哥哥,你不要蛮儿了?” 这话说的! 萧惟的脸黑了。 全英杰也黑了脸,当即决定赶紧带人走了,“多谢萧大人!”说完,便不顾怀中的人是不是愿意,直接抱着人走了! 以前胡闹可以说年纪小,当时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可现在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便及笄了,再说这话便是全家没有家教了! 更何况现在的萧惟娶的是长生公主,不是那跟人私奔了的什么都不是的小女子!即便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可也没几个人知道! 全家担不起勾引长生公主驸马的罪名! 勾引…… 全英杰脸色更黑了,将妹妹抱上了马车之后便沉声怒斥道:“你再闹我便将你扔下不管了!” 全蛮儿傻眼了。 “蛮儿!”全英杰既是无奈又是严厉,“你长大了,不再是四年前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不愿意别人说你是小丫头,那便像一个大姑娘!” “大哥……” “他是水师副总兵,更是长生公主的驸马!”全英杰严正喝道。 全蛮儿委屈,委屈死了,她知道大哥要说什么,不就是说她不要再胡思乱想吗?她怎么胡思乱想了?!她有没有要去抢萧哥哥,她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看到他而已!他是谁又怎么了?她就是他喜欢看到的那个萧哥哥!她又不是要当抢人家夫君的狐狸精! “蛮儿……” “我讨厌死你了!” “蛮儿……” “我不跟你说话不跟你说话——”背过身去就是不跟他说话。 全英杰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训斥下去,不过以后定然不能再如此纵容她了,这一次文老大是没有加害她之心,可下一次呢?其他人呢?这一次若是她被其他人抓了去,还能如此完好无损地回来吗?! …… 全家的人走了,便剩下敌对的双方,而且还是方才结下了死仇的双方,可却能坐下来喝茶了,文老大似乎真的是带着极大的诚意跟善意来的,连茶具茶叶都带来了,至于桌椅,萧惟让人弄来,两人便在海边大风之中,坐下来喝茶。 一杯接着一杯的,往来之间的话语便只有一个请字。 就像是在看谁先稳不住似得。 最后,还是文老大先释出了诚意,还是很大的诚意,他抬手取下了一直待在头上的斗笠,没了轻纱的遮掩,传说中有损的容貌暴露在了他最大的敌人眼前,那是一张阴柔俊美的脸,没有传说中的狰狞可怖的疤痕,十分俊美,唯一不好的便是过于阴柔。 他的年纪也如所猜测一样,不大,跟萧惟不相上下。 萧惟亦是长得好看,却没有这份阴柔之气,而且军中多年历练,冷冽之气也减去了过于出色容貌的杀伤力。 而文老大,文质彬彬,儒雅温和,加上阴柔俊美的容貌,这般的人在海贼窝里面便是不至于被人侮辱,但要梳立威信还真的是难,至少在对手面前,先天便少了一份气势,不过也或许是他这般容貌气质,让他能够一直在海贼圈子里面稳稳当当地走到现在,没有威胁性的容貌加之与容貌不符的手段,谁还能玩的过他? “萧大人失望了?” 萧惟道:“比起你的真容,我更想知道你的目的!”   ☆、473 风起(三) 文老大的真容的确让很多人都好奇,不过萧惟不在其中,不说文老大现在在海贼之中还没有到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便会给大周水师造成多大的威胁,就是到了,只要将他们团伙给灭了,他长了什么样都如何? 海贼能够横行靠的就是一个团伙作案,没了同伙,便是他文老大再本事也无济于事,所以他长了什么样也最多作为海贼死绝了没有的证明罢了! 文老大笑了,一时间竟然让人觉得一身风光霁月,“比起在这里与萧大人喝茶,文某更想做的是……”他的话顿了顿,笑容也多了一抹惆怅之色,轻轻的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回家。” 萧惟一怔。 “不知萧大人有没有时间听文某说一段往事?”文老大继续道。 萧惟收敛神色,“洗耳恭听!” 既然来了,便是明知对方的话不可信,可也不妨听一听,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听到的居然会是如此的一段往事。 如全英杰所猜测的一般,文老大的确有意降了朝廷,不过不是为了活命,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回家。 他们想回家。 …… “文家的后人?!便是那个开拓出海上商道的文子骞的后人?!”聂永成亦是震惊,“你确定?!” 萧惟成功将全家的宝贝疙瘩救回来了,自己也全身而退,而因为文老大所说的那一段往事,他也没有做任何的事情,让他们全身而退了,“时代久远无从考证,不过前朝勋贵后裔的身份对于他们归降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应该不会是假的!” 前朝勋贵后裔,若是文子骞的嫡枝后裔的话,他身上还留着前朝皇室的血,做出这样的谎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文家。 前朝大雍靖远侯府。 在大雍最辉煌的年代里面,靖远侯府也是花团锦绣,甚至因为出了一个开创了海上商道的先祖而被历史铭记! 大雍后世繁华的海上贸易源自于大雍女帝一朝,靖远侯文子骞数次冒险出海而开拓出来的,这位靖远侯没有丢了他先帝彪悍的野性,在当时已然沉溺于享乐的勋贵之中脱颖而出,没有靠着祖荫庇过日子,也没卷进那场让皇家子嗣几乎死光了的夺嫡之争中,年近十六岁的时候便冒死退了公主的亲事,退的还是当时深的皇帝宠爱,且日后还成了这千百年来第一个女皇帝的大雍女帝的婚事,其后,便带着几个心腹南下出海去了,其后数年,人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没想到十几年之后,他突然间回来了,带来了海外的许多极为珍贵的信息和数不尽琅琳满目没见过的番邦之物,为当时的大雍君臣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文子骞归来之后,大雍女帝倒也没有因为当年他退了自己亲事一事而降罪于他,反倒是这份自幼的交情对他颇为照顾,若不是后来大雍女帝将自己亲生的女儿嫁个了文子骞的儿子,野史之中关于大雍女帝的风流韵事怕又要多了一桩了。 所以,若是文子骞的后人,便有前朝皇室的血统,即便年代久远,即便血脉联系也极为稀薄,但真的要计较起来的话,也还是可以计较的! 文老大不可能自寻死路! 再加上靖远侯跟大海的密切关系,文老大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此事我们不能擅自做主!”聂永成神色凝重,“这次进京你一并禀告了,如何决断全凭陛下做主!” “是。”萧惟应道,便是没有牵涉前朝文家,便是文老大归降一事便不是他们可以擅自做主的,只有皇帝能够拿主意! 既然事情解决了,萧惟也不耽搁,当天便带着几个亲兵启程入京了。 …… 文老大顺利从萧惟那里脱身了,不过却并没有顺利回到自己的地盘,他们……不,应该说是他,在半路被人给劫了! 荒谬吧?! 他文家离开大陆来到海上少说也百余年了,便是期间几经起伏,但还真的没试过被人这般劫走的,还是在这时候! 如今大海之上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与他正面作对?更不要说是将他给劫走! 可就是发生了! 事情发生的几位突然,他站在船舷边远眺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心里暗自向先祖承诺在他有生之年必定会让文家回归中土,告慰文家先祖在天之灵,然后,突然间从海水之中窜出了两道影子,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攥着他往掉入海中,别说是他的手下了,即便是他自己都来不及反抗,而入了海水之后,很快便晕厥了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陆地上了,在一间屋子里,虽然这屋子有些破败了,但地面平稳,没有摇晃,的确是陆地! 等他回过神来,便又发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说不上很美,但绝对也不差,虽然笑着,看他的目光却像是在看待价而沽的畜生一般。 “你……是何人?”他警觉起来,说出来的话十分的沙哑,呼吸的时候胸口闷疼闷疼的,他知道这是溺水造成的!就在他被人在水里弄晕之后溺的水!但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哪里来的本事将他无声无息地弄来这里?!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猜猜。”长生笑容灿烂,虽没有到达眼底,但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至少是和颜悦色,也有几分俏皮可爱,不过就是年纪大了些罢了。 文老大整治全家那宝贝疙瘩的时候得心应手的,可面对同样是女子,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亦不过是二十的样子,竟然心生忌惮?不仅仅自己竟然被这般无声无息地弄来这里,更是因为眼前的女子本身!便是笑着,却让人如芒在背!“姑娘如此大手笔地将在下请来,所为何事?” “别急,问题一个一个来嘛。”长生继续道,“先第一个,猜猜我是谁?” 文老大眯起了眼,审视着她。 长生笑眯眯的很大方地让他看。 “抱歉,恕文某眼拙,认不出姑娘来。”文老大道,神色也平静了下来了,所有的情绪收敛之后,便又恢复了那风度翩翩的儒雅美男子,便是现在模样有些狼狈也是如此。 长生抬手托着下巴打量着他,目光肆无忌惮的,“没想到海上闻名遐迩的文老大居然是这般一个美男子。” “多谢夸奖。”文老大笑道。 “不过比起本夫人的夫君,却还是差了一些。”长生继续道。 文老大笑容一敛,当即便猜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他压下了心里的震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整了整狼狈的仪容,然后作揖,“文某见过长生公主。”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出色,也知道这世上要胜过他的男人不多,而有过往来的也就只有一个! 水师副总兵萧惟。 而他的妻子便是长生公主! 眼前这女子,不出意外便是长生公主! 这也便解释了她为什么有这个本事将他弄来这里,且还有这般渗人的气势! 大周仁宗皇帝亲自教养出来的嫡出女儿长生公主! 若不是仁宗皇帝早死的话,或许大周也会出一个女帝也不一定! 文家之所以有那几代的辉煌便是因为当年大雍女帝信了先祖,将开拓海上商道的历史荣誉给了文家! 文家的子孙,从来不会小觑女子,尤其是对自己存有敌意的女子! “不知公主殿下请文某来,有何吩咐?” “你说呢?”长生看着他,笑容更深,也更冷,“你差点让本公主当了寡妇,你说我会对你有什么吩咐?” 文老大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般一个回答,“公主……” “你不担差一点让本公主的驸马丧命,事后还抓了全家的宝贝疙瘩威胁他……” “公主!”文老大打断了她的话,“战场之上,本就是殊死拼斗,文某的人的确参与了战事,但……” “战事?”长生冷笑,“区区海贼也配用战事二子?” 文老大神色一沉。 “怎么?本公主说的不对?” 文老大沉了沉眼瞳,“公主说的很对,海贼再嚣张也只是贼,即便是最后成了海盗了,亦都是下九流的东西,如何配用战事二字?不过文某还是得说清楚,文某从未想将公主的驸马置之死地。” “你不是有参与吗?” “是。” “那不就得了?”长生冷笑,“本宫找不到其他人只找到了你,这口气自然便只能冲着你发了。” 文老大听着这近乎无理取闹的话,一时间也恼了,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堂堂长生公主,如此劳师动众地将他抓来,便只是为了夫君?若是如此,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直接杀了他便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的防备便又多了一层,他竟然轻易地便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公主,我们不放大开天窗说亮话,公主到底想从文某这里得到什么?” 长生慢慢地敛去了笑意。 “文某主动说明身份,应该算是诚意十足了。”文老大继续道,“公主不妨也给出一些诚意来,至少得坦诚相待。” “若本宫说想要你的命呢?” “您不会。”文老大笑了,“若只是想要文子骞的命,在船上便可以直接下手,无需浪费心力将我带到这里。” “文子骞?”长生挑了挑眉。 文子骞神色转为了肃穆,“自文家被迫离开大陆,历代文家家主都取名文子骞,以鞭笞历代家主带领子孙回归大陆,告慰先祖!” 长生看着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饶有趣味地笑了,“文家的后人,真有意思啊。” 文子骞最终也没能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她也没有如她所说的要了他的命,但是,那份要给夫君报仇雪恨的心是真的,她让人将他给绑起来然后抽了整整三十鞭子,然后笑着吩咐人将他送回去,说小心点,可别让他死了,不然驸马会不高兴的。 那模样就跟真的只是来为夫君出气似得! 他再一次被弄晕了,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自己心腹担忧的目光,尔后不禁想,那萧总兵娶了这般一个女子,怕是有的受了! 萧惟一路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虽然急,不过也没有当初收到长生要嫁给别人的时候一般日夜兼程的,路上该进驿馆还是进驿馆,该住客栈也还是住客栈,该招惹的桃花也一样招惹了,他怎么也想不通都已经日晒雨淋那般多年,连他都觉得已经粗糙的有些生怕长生嫌弃了,为什么还这般招蜂引蝶?然后决定明天也学那文老大,买个斗笠带着遮住自己这张脸,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可这还没行动了,麻烦便先到了。 大半夜的居然有个女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岂有此理!可就在暴跳如雷地要将人给扔下床去的那一刻,那女人说话了。 “你敢扔我下去试试?” 手顿住了,暴戾也散去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被窝里面的人,屋子里没亮烛火,那身子也被被子给卷着,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这声音……这声音…… “长生?”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是谁?”女子没抬头,还得寸进尺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往他的怀里钻了去,“你像是谁啊?” 虽然带着困倦,但警告的意味很浓。 真的是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萧惟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同时亦是担心,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这般累的样子?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别吵!”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睡觉!” 萧惟没有吵,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思绪,伸出了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生怕重了她便消失了,这一切都只是梦境了一般,拥着她,“长生。” 真的是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都是她的! 就是她! 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妻子,他的妻子,她来了!就在他本以为很快便能见到她的时候,她便出现在了他的怀里! 真的是她,真真实实地在他的怀中,不再是那般的遥远,不再只能在梦里见到,不再是那一封封死物的书信!是真真实实的她! 长生。 萧惟抱着她,空了多年的心瞬间填满了。   ☆、474 风起(四) 夜色皎洁,万籁寂静。 原本的困倦疲惫仿佛都消失了,萧惟抱着怀中的人儿,透着窗棂中照进来的月光贪婪的凝视着沉睡的容颜。 四年了。 已经四年了,离原本说好的三年多出了一年,他终于又可以这般抱着她,又可以这般看着她在他怀里安睡了。 她瘦了。 也似乎并没有睡的很安宁。 萧惟想着前段日子收到的消息,心沉了沉,即便她退到了皇陵,在哪里守了三年,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吗? “长生。” 怀中的人儿嘟囔了一声,“别吵。”似乎有些不高兴被吵到了。 “好,不吵,你好好睡。”萧惟忙哄道。 长生双手双脚像个浣熊一般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睡觉!” 萧惟身子一个激灵,某种不合时宜的情愫一下子苏醒过来了,只是……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只能苦笑,遏制着,也是心安,这些年来即便时常有书信往来,她也一直将他放在心里,但毕竟分别多年,不过现在看来这四年的分别并没有让她对他产生陌生隔阂,她还是那一年在泷州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长生。 “好,睡觉。” 他轻轻地抚着她,下巴贴着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 然后,亦合上了眼睛。 一夜安眠 萧惟有了自送她回京之后第一个满心安宁的夜。 …… 次日醒来,怀中的人儿还在安睡着。 日光照射进来,将她的容颜照的清明。 她真的瘦了! 而且也的确睡得不安稳,便是睡着眉宇之间的愁绪也没有散去。 除了他所听到的那些消息之外,是不是还发生什么?! 那些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还有,她怎么会来这里? 是知道他的消息赶来见他,还是那些人逼得她便是皇陵也待不下去?皇帝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大清早的,杀气腾腾做什么?”原本沉睡的人儿醒来了,嘟囔地话,没有睁开眼睛,身子挪了挪,好让自己躺的更加舒服。 萧惟连忙收敛外放的情绪,“没事。”随后便又柔声道:“醒了?” 长生没说话。 萧惟也没有再开口,也没动,生怕惊扰到了她似得。 长生睁开了眼睛,惺忪的睡眼让人看得心疼。 “长生……”这些日子……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那些书信那些嬉笑怒骂,全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怎么还什么都自己扛着?“当年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长生低下了头,往他的怀里钻,跟猫儿似得。 萧惟哪里还能板的起脸?“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我饿了……”长生嘟囔道,“萧惟,我饿了……” 萧惟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便是她现在的语气像是还没睡醒一般迷迷糊糊的,但是他还是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不过不说便不说了,他自己做就是了,“等一下,我给你弄吃的。” 长生抬起了头,带着迷糊的笑,“我想吃你。” 萧惟激灵一下,咬着牙道:“不许胡闹!”说着,松手了,“你先躺着,我给你弄吃的。” “你跟我戴绿帽子了?”长生却道。 萧惟一愣。 “哎,看来真的被秦阳那混蛋说对了,这般多年,血气方刚的,哪里便能忍住?真可怜,我居然给人戴了……” “我没有!”萧惟忙打断了她的话,便是知道她不是在说认真的,要是她真的怀疑他,哪里还会这般平静?还肯让他近她的身?不过谁能保证她不认真地说着说着便成了认真了?“你别听那混账胡说八道!”回去之后他饶不了他! “那怎么我送上门了你都能坐怀不乱?” “顾长生,你若是不想饿肚子的话便不要再戏弄我!”萧惟咬着牙,“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弄吃的!” “去吧去吧,我就知道自己人老珠黄了没人要了……” 萧惟什么也没说直接封住了她的嘴了,再让她这般说下去,他还是不是她男人了?! 他是她夫君,拜了堂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夫君! “咕噜咕噜……” 萧惟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她手里的,不过若是真的这般的话,也算是不错的结局,“我去给你弄吃的。” “人家还没有洗漱了。” 萧惟看着眉眼之中尽是风情的“妖女”,心底松了口气,“我给你打水!”还能戏弄他,便是说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其实也不需要他怎么张罗,打开门洗漱用水用具还有早膳都已经准备好了,萧惟接了过来。 “师父在吗?” 凌光眸底闪了一下,颔首。 “多谢。”萧惟道,随后便将东西一一端进屋子了,没假他人之手,这般多年他们才团聚,不希望有外人在。 长生坐在床榻上,仍旧是迷迷糊糊还没睡醒似得。 萧惟失笑,端了水给她漱口,然后拧了毛巾为她擦脸,温柔细致,跟照顾孩子似得。 “你还真的将我当孩子啊?”长生失笑道,迷糊没了,开始的勾人也没了,正正经经的,就像是之前的不正经根本便不是她一般。 萧惟笑道:“我傻了才将你当孩子。”话是这般说着,可照顾她却比照顾孩子更加细致,洗漱后,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梳子为她梳头,一丝一丝的将原本便不算乱的发丝给缕直了,那样子就像是在进行什么大工程一般。 “行了,你再弄下去我肚子都要饿扁了。”长生觉得若是她不制止他的话,他估计要把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弄到这上边了。 萧惟讪讪,“我给你端过来。” “我又不是残废,要在这床上用早膳?”长生睨了他一眼,自己下床去。 萧惟不太爱听这话,脸黑了黑,“不许胡说。” “是,夫君大人。”长生从善如流,顺了他的话道。、 一句夫君大人将萧大人的黑脸瞬间没了,温柔的似乎要腻死人,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去桌子,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长生失笑不已,却也没有阻止。 萧惟将人放在了椅子上,便开始摆弄早膳,很简单的几样吃食,煎饺子跟包子,还有一锅小米粥,两个小菜,不过在这小镇的客栈也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长生真的是饿了,大快朵颐了起来。 萧惟皱了眉,“你一路上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饿了许久似得,而且她比当初他离开的时候瘦了多少了?即便皇陵里面条件不好,可也不至于受罪到这个地步! “吃的好睡的好。”长生喝了口小米粥,“便是我不吃,凌光也会盯着我吃的,再说了我是虐待自己的人吗?” “那……” “怎么?嫌我吃的多还是嫌我吃像不好?”长生眯起了眼。 萧惟板着脸,“就会拿这话堵我,你要是好好吃饭会瘦成这样子?” “想你想的呗。”长生笑道。 萧惟的新湖顿时动荡起来了,本就是思念极深,哪里还能受的了这般直白的甜言蜜语?不过也不是那什么的自制力都没有的小年轻,便是激动可还是看得出来她就是不愿意受他的教训,可她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你啊!”除了无奈跟心疼之外,还能有什么?“算了,这次就饶了你了,以后我好好看着就是了!” “哎呀,那我岂不是没自由了?” “你还想要自由?” “不能吗?” “你忘了你嫁人了吗?公主殿下!” “啊,还真的忘了。” 萧大人顿时黑了脸了。 公主殿下赶紧趁着他没法做之前,笑呵呵地赔了不是,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忘了这事。 萧大人黑着脸往她的碗里又添满了吃食,想要一下子将她瘦下去的都补回来似得。 “啊呀呀,虐待啊,救命啊。” “喊老天爷也没用!” 嬉闹着,似乎四年的时光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得,他们还是当年的他们,深爱着对方,一切都如当初一样。 早膳被一扫而空了,大部分都进了长生的肚子,吃的公主殿下苦哈哈地发誓下一次绝对绝对不说饿肚子了。 “撑了?要不要……” “没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聂永成出事了?” 萧惟见她说起了正事,也便敛去了担忧,颔首道:“恩,聂大人受了重伤,不过未免引起众人不安,一直封锁消息,好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若是要奉诏回京的话,怕是撑不住,我们商议了一下,由我入京想陛下说明情况最为合适。”说完,便凝住着她,“你是听到了战事赶来吗?” “若是我说不是,你会不会失望?”长生捧着茶笑道。 萧惟失笑,“可你来了,不是吗?”为什么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 “这般轻易便满足啊?”长生笑容中添了一丝的狡黠,“我还准备好要赔罪呢,还想着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没想到我们萧大人这般轻易便满足了,哎,白忙活一场了。” “那你打算怎么赔罪?”萧惟眸子之中烧起了一把火。 长生眯着眼笑道:“不告诉你。” 萧惟倏然起身,严重的灼热可以烧死人。 “叩叩。” 长生笑了,十分的幸灾乐祸。 萧大人瞪了她一眼,收敛了情绪转身前去开门,敲门的不是别人,而是与他一同上京的亲兵,他们是来请示他是否继续上路的,“你们先在外边待命。” “是!”亲兵没有往屋子里看一眼,昨天守夜的时候便知道进了这屋子的人是谁了。 长生公主,萧大人的妻子! 长生公主为了萧大人专程跑来,这便是说她很重视这个驸马,而不是像外边所说的那般是因为被皇帝跟衡王算计了才随便嫁的!这也便是说他们此趟上京危险少了,水师的将来也有了人在京中打点! 长生公主来的好! 自然便没有人去惊扰他们了。 萧惟吩咐好了之后便关起了门,这客栈房间本就不大,他在门口说的话,长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我得进京面圣……” “哦。”长生点头,“那我就不能陪你了。” 萧惟一愣。 “都说了不是来找你的,自然就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了。”长生继续道,“你还真的当我骗你的啊?” 萧惟皱紧了眉头。 “生气了?”长生挑眉。 萧惟摇头,“我怎么会生气,不过……” “我来做什么?”长生不等他说完便问道。 萧惟颔首。 “来游山玩水啊。”长生笑道,“我在皇陵里边关了三年多了,终于能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四处玩玩的。” 萧惟眉头皱的更紧,不信她的话!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长生摊手道,“游山玩水是真的,不过泷州的战事吓到了专门跑来看看你有没有断手断脚的也是真的,别皱眉了,再皱便成老头子了,本来也不年轻了,还不注意保养,你就不怕我不要你了?”说完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揉着他的脸,“脸都粗成这样子了,怎么就还勾人家小姑娘呢?” 萧惟失笑,“你不逗我不成吗?”一把将使坏的某人给拉入怀中,“怎么不怕你不要我?你再出来我便去京城抓你了。” “感情这次入京不是为你们聂大人慷慨赴义了?” “你舍得?” 长生磨了磨牙,抬手圈着他的脖子,“皇陵待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成语乱入,别介意。”说着,便将头贴着他的胸膛,磨蹭了起来,“就是来看你的,看你有没有断手断脚,有没有偷偷的跟我戴绿帽子……我想你。” 萧惟心头火热了起来,“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长生,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呵呵。”长生笑了两声,“这可不成,你要回京城呢。” “你跟我一起回去!”萧惟道。 长生摇头,“这可不成,我好不容易出来,还没玩够呢,可不能跟你回去。” “长生……”萧惟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我是你夫君!”为什么总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都说了不要皱眉了,要不然你成了老头子我就真的不要你了。”长生抬手给他揉着眉间,“放心,我还没老人痴呆,记得很清楚我嫁你了,终于嫁成功了,你萧惟是我的夫君。”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 “长生!” “没骗你,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长生继续道,“好吧,也的确有些心情不好,你也知道先前的事情了,我跟皇帝闹了一场,虽说皇帝也没将我怎么着,可心情还是不好,懒得留在京城里边跟他们闹,就出来了,可还没玩多久便又接到了泷州大战的消息,担心你,然后就跑来了。” “真的?” “还能有假啊?我骗你做什么?你可是我夫君,我有事你还能逃了过去?” 萧惟凝视着她,“真的没瞒着我?” “再说便不理你了!”长生起身。 萧惟圈着她的腰,没让她起来,“我信你就是了,不许生气!我们四年没见了,谁都不许生气!” “嗯。”长生似乎心软了,靠在了他的肩上不动了,“真的很想我?” “嗯,很想,每天都想。” “哎呀,那岂不是不用干活了?你们家总兵大人就没有意见?还有那些海贼怎么就这般没用,我们家萧大人这般懈怠都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的,还是我们萧大人这般厉害,随随便便一打便能够……”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了。 萧惟神色凝重。 长生脸上的戏弄也散去了,看着他的目光也深沉了下来,“你可以怪我。” “怎么怪你?”萧惟忙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水师损失了多少将士?”长生站起身来。 萧惟突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长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是这般小气的人吗?”长生笑了笑,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回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朝廷这些年的确不作为了,不过水师本身也并非没有问题。” 萧惟吸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水师本身也的确有问题,当然,我们这些将领责任最大……” 从兵士到将领,这般多年来水师存在的问题以及面临的困境,都一一说来,长生似乎可以看到这些年他在水师当中的点点滴滴,如此鲜活,如此热血,比她在皇陵里边…… 她笑了。 突然间笑了。 萧惟却看得心慌,“长生……” 长生抬起头看着走到她面前不安蹲下来满脸担忧望着她的男人,笑容更加的灿烂,“我家夫君果然没让我失望。”她弯下了腰,伸手抚着他的脸,笑道:“不枉我这般多年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你……” “我怎么了?我夫君这般争气,我还不能骄傲一下?”长生继续笑道。 萧惟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笑容明媚而骄傲,没有一丝的阴郁,是他多心了吗?她若是心里有事,怎么会瞒着他?便是因为怕他担心而不说,也不至于在他面前掩饰,“当然可以。”独守空房?“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这可不行。”长生坐直了身子,“我可还得继续我的行程呢。” “等回京面圣之后,我便陪你一起出来。”萧惟没打算放她一个人在外边,便是安全足以保证,但是他怎么还能让她孤寂一人?先前的那些阴郁,便是因为这般多年都是一个人吧?“长生,我娶了你了,却没有尽过当丈夫的责任。” “你怎么没尽到当丈夫的责任了?”长生失笑,“你在前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都是在为了我吗?便是这太远了,那就说你每月的俸禄吧,那可都是进了我的口袋的,更不要说你私底下挣的那些银子,哪一样不都是给我的?”说完,便眯了眼,“难不成你偷偷的瞒着我藏了私房钱?” “长生……”萧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更加的难过。 “好了。”长生捏了捏他的脸,“什么对不起啊没尽到责任啊的话便不要说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夫妻啊,况且你要是记得那般清楚,那我怎么算?我便尽到了当妻子的责任了?你总不会借着说自己来说我吧?” “自然不是!” “那不就成了?”长生笑道,“你能好好的,我便满足了。” 萧惟心中动容,起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长生。” “嗯。” “长生。”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有其他的话,他就是想叫叫她,叫叫她就好。 长生一直应着。 好半晌,方才平复下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启程了。” 萧惟皱眉。 “先做正事要紧。”长生正色道,“战后的抚恤,水师后续的发展,都需要跟皇帝达成共识,此外还得避免那些不怀好意的,萧惟,此趟进京务必小心谨慎。” 萧惟看着她,“既然这般不放心为何不陪我回去?” “余氏的事情,我与皇帝虽闹过一场,不过最后也算是和平解决,皇帝并没有要对我如何,不过你也知道那些大臣们一直担心我会祸害这大周江山,我躲在皇陵那般多年他们似乎也没忘记我,这一次余氏的事情皇帝没打算将我如何,倒是他们像是饿了八辈子的见到了肉一般,非得要咬下我一块肉似得,我要是跟你回去,你更加寸步难行。” 萧惟就知道她这些日子必定是受了委屈!“那你……” “皇帝目前在清洗朝堂。”长生没等他说完便又继续道,“那些老狐狸们很有可能会借着水师来瓦解皇帝的清洗,我便是他们最好的借口,萧惟,水师不能与长生公主扯到一起。” “我是你的驸马!”萧惟道。 长生笑了,有些悲凉,“所以便说老头子英明嘛,被他那般一闹,现在谁不知道长生公主跟驸马感情不和?不对,是根本便没有感情!说不定驸马连长生公主长了什么样都忘了,怎么操控水师?或许还有人会想着将驸马爷你给拉拢了过去,好让你来对付我,所以,你只需要专心应付皇帝就成,只要将皇帝搞定了,水师的事情便能解决。” 萧惟看着她,“也就是说你怎么也不肯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意跟他们乱搅和。”长生道。 萧惟继续道:“那不入京,你回皇陵,等我办完了事情便去皇陵找你。” “你就真的这般想我跟你回去?” “是!”萧惟坚决道。 长生叹了口气,“好,拿你没办法了,不过你得先走,我还得去见一个人,等我见完了便去跟你汇合。” “见谁?”萧惟问道。 长生跳了眉,“怎么?担心我红杏出墙?” “顾长生!” 长生笑了,“好啦好啦,不戏弄你了,我夫君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这受不得戏弄,不过这样也好,连我都撩拨你不成,外边那些小姑娘便更加没这个本事了!” “真的不能随我一起走?”萧惟问道。 长生摇头,“不行。” “我很想你,长生,我们四年没见面了,我怎么能放的了你离开?”萧惟继续道,正经的话打动不了她,便来了撒娇。 嗯,这应该算是撒娇吧? 男人的撒娇。 没有娇气,却又满满的心意跟深情。 “我很想你!”他抱着她,几乎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这才见面,他怎么舍得放手?又如何能放心?“我陪你去见!” “这才说了你没让我失望呢。”长生失笑,“怎么便又公私不分儿女情长了?” “我……” “你可是水师的总兵,你容不得我拿水师的那些将士打趣,又如何忍心让他们死的不值?还有泷州城的安危,如今的水师已然失去了保卫泷州城的能力,即便海贼亦伤亡惨重,但是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我们始终没有摸清楚,若是他们趁着水师失去防御能力的时候又大举来侵呢?萧惟,儿女情长的确迷人,可不能英雄气短。” 萧惟苦笑,“我一直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可现在……” “你不是如愿以偿娶了我了吗?”长生笑道,“你要是没这些本事又不努力,你以为父皇真的会将我嫁你啊?再说了,本公主是那般没有眼光只爱皮相的人吗?”她站起身来,低下头亲了一下他有些干燥的唇瓣,“听话,好吗?” 萧惟心口里面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便吻了上去,他想她,好想好想她,他舍不得她,即便只是暂时的,即便很快就能够再见面,可他还是舍不得,他怎么舍得?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波三折才让她变成了他的妻子,随后便是四年分离,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是在泷州的那一年,甚至还不满一年的时间,他怎么舍得? 但是—— 不能不舍。 她离开京城或许又避开纷争的意思,但他的长生怎么会为了避开纷争便离开京城?离开她守了四年的先帝? “好,我先走。” 长生气息不稳地靠在他怀中,“好好的,别让我伤心,知道吗?” “嗯。” 两人没有腻歪太久,一刻钟后,萧惟便收拾行装出发了,“见完了人便赶紧回来,十天之内我若是见不到你,便什么也不管来找你!还有,不许再瘦下去了,要是敢再瘦下去,以后我便每天盯着你吃饭,不养胖了便不许下床!” “哎呀,不许下床啊。”长生靠在了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喷着热气,“你把握摁床上是要喂我吃饭啊?” 萧惟脸顿时滚烫了起来。 “本来我也做好了下不来床的准备的,不过没想到……” “秦长生!” 长生在他生气了的时候便离开了他的怀抱了,笑呵呵地跃上了马车,大笑了出声,“哈哈……” 萧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狠狠地瞪着她,“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啊。”长生掀着窗帘子笑容明媚,“我等着。” 萧惟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如她所愿狠狠的让她真的下不了床!不过得忍着,更后悔昨晚上怎么便那般君子,她可是他的妻子,妻子啊!他装什么君子?!“照顾好自己!” “嗯。”长生点头,“你先走吧,我想看着你走。” 萧惟颔首,上了马,又贪婪地看了她半晌,叮嘱了凌光之后便策马离开,再一次离开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过这一次,不会分离太久,他保证! 长生久久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便是已经没了踪影了,也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夫人……” “派人跟着,暗中保护。”长生道,明媚的笑容早已消失,眼瞳中冷厉深沉。 凌光应道:“已经派了。” “青龙呢?” “夫人要见他?” “驸马不说问了他吗?” 凌光一愣。 “告诉青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长生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了下来了,“罢了,他想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吧。” 凌光看了看主子,“夫人放心,青龙会有分寸的。” 长生睨了她一眼。 凌光心头一惊。 “走吧。”长生放下了窗帘子,靠在了软绵的靠枕上,合上了眼睛。 凌光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吩咐外边的人启程了。 这一趟长生出来,的确并不是为了躲避纷争,更不是游山玩水,虽说存了一份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但真正的目的是来见一个人。 一个许久没有见的故人。 若是对方认的话。 算算也有十年了,那一年她在常州,第一次见到卢纲的时候,他还是那一身正义的捕头,然而也便是在那一年,那个正义的捕头消失了,卢家得了一个不算称职的家主,而十年之后,这不算称职的家主也勉强称职了,至少在这十年之间,面对王氏一族的步步紧逼,他没有如萧家那般没落,亦没有如郑家一般墙头草两边倒,卢纲始终坚守着卢家的一切,要说唯一做的不足的,便是亲生女儿卢荧的婚事还有对小卢氏一家的叛变没有及时发现,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这两件事的危害降到了最低了。 王氏试图利用联姻来步步吞噬卢家,但十年过去了,卢荧亦为王家生了两个儿子,王氏却仍旧没能咬下卢家一块肉,至于小卢氏,如今卢氏一族里边谁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已经后悔莫及了?小卢氏被困在许家里面,为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好处!相反,他们背叛了家主,即便这其中有他女儿的手笔,可终究还是失去了家主的看顾与信任,多年以来,日子越过越糟糕了,所以,当小卢氏的书信送到了家中,他们当即便行动了。 即便不为了小卢氏,为了自己也得做这件事。 “家主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卢房神色凝重地看着儿子,这原本是家主身边最看重的年轻一辈,现在却只能待在家里侍奉他这个老头子了,他怎么能够不着急怎么能够不后悔?他恨自己当年鼠目寸光、狼子野心! 卢涛摇头,“没有。” “你再去看看,若是不行的话我让你母亲也去找白夫人说道说道。”卢房道,“白夫人这些年在家主身边也算是说的上话,你母亲跟她是同族的人,她应该愿意为我们带句话!不过最终还是得靠你去说服家主,涛儿,这是我们这一房人最后的希望了,也是你妹妹最后的希望!我们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父亲放心,我会用心的!”卢涛自然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便是家主那边最终还是不听他们的,他们也希望借着这件事搭上许昭!他的这个妹夫虽说没有什么大权势,但怎么也是京畿大营的统领,手里掌管着数十万的兵马,若是攀上了他,怎么也比现在半死不活的好?至少……至少熬到了妹妹怀上孩子! …… 卢家这些年的确是被王家处处紧逼,卢纲很清楚他这个亲家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最好是将他卢氏一族整个给吞了,他更清楚短时时间内他还能够撑着,只是再继续这般下去,卢氏终有一日是撑不下去的,尤其是这些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衰败了,他若是死了,留下来的幼子如何能抵御的了王家这头猛兽?便是卢家内部的争斗,他也未必能经受得住! 他的儿子…… 他感激上苍赐予了他这个儿子,让他渐渐的有种失去了的孩子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终于有了机会弥补当年的过失的感觉。 所以,他不能让这个儿子也出事,即便是他死后,也不行! 还有卢氏一族。 当初接手家主之位的确是为了报仇,可身体里流淌着的卢氏血脉让他割舍不下,多年来护犊子一般的守护,也深入了骨子里,更是放不下去,他如何能看着王氏一族吞了卢家,毁了卢家? 他一直在寻找出路,甚至曾经想过要与郑家放弃仇怨,重新结盟,却从未想过要与朝廷合作! 士族与朝廷合作,最终只会自取灭亡,这在前朝大雍已经演绎了淋漓尽致了,那些远比现在所存士族的更加庞大更加势力雄厚的士族是怎么消失的?是在他们亲手扶植起来的大雍女帝十几年的算计之下分崩离析的! 即便现在朝廷没有与士族水火不容,但是,与他们合作无异议与虎谋皮! 卢家对王家尚且有抵御的能力,可若是引狼入室,便是腹背受敌! 他如何能应? 卢纲却没想到长生公主居然会亲自登门,十年没见,昔日的小女娃子已然长成了,与记忆中的小女娃几乎判若两人,而在这女子的身上,他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仍旧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常州见过你的那个人的气韵。 不愧是先帝的女儿,不愧是他一手教养大的。 “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卢家主不欢迎?”长生笑道,“怎么说也算是昔日旧时,也算是曾一并生死与共过,卢家主这话倒是让人有些伤心了。” 卢纲变了很多,不但昔日那正直不阿的捕头不见了,便是他的容貌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倒不是年纪上的,而是随着气质的变化连同容貌也改变了,俗话说的相由心生或许便是此时卢纲最好的阐述,还未到五十的年纪便已经花白了头发,脸上的皱纹看上去让他又老了十岁,眉宇间似乎终年萦绕着一丝阴郁之气,便是眼瞳除了锐利之外,也是阴郁,此时此刻的卢纲,没有丝毫的鲜活之气,若说还有什么值得瞧上一瞧的,或许便是他眼中的坚定了,便是已经知道卢氏一族已经被王氏逼到了墙角了,仍旧坚定的守护着。 这份坚定,让人钦佩。 “公主殿下不放开门见山吧。”卢纲道,“您想从卢家身上得到什么?” “自然是合作了。”长生笑道,“我想我表哥已经将诚意都摆出来了,只是眼下看来,卢家主似乎还不能满意。” “诚意?”卢纲冷笑,“对卢氏女的几分温情?是卢氏在你们眼中都是愚蠢贪婪之人,还是你们只会这等卑劣的手段吗?” “恕我直言,卢家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长生笑道。 卢纲瞳孔一缩,他明白她的意思,当年他之所以同意将女儿嫁给王家,不也正是想要通过联姻来结盟吗?“公主若是为此而来,卢纲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卢氏一族绝不与人结盟,不管是士族还是朝廷!” “是吗?”长生笑道,“那卢家主怕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家步入死地了。” “卢氏一族虽然不必上王氏,但也没有公主所想的那般脆弱。”卢纲冷笑,“这般多年来王氏亦不能动摇卢氏一份,公主以为朝廷可以吗?即便可以,朝廷就不怕对士族动手引起南方不安?那时候怕是王氏便先反了你们大周皇朝!” “朝廷一向恩恤士族,自然不会对士族下手。”长生道,“不过正如卢家主所说的,王氏一族早已恨不得将卢氏吞进肚子里。” “公主是要与王氏合作?”卢纲嗤笑,并未受她恐吓。 “这怎么可能?”长生笑道,“连卢家主都知道王氏是豺狼,本公主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怎么会引狼入室?再说了,这南方可不止王氏一家,郑氏也是不错的选择,甚至比卢氏更容易掌控。”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 “本公主不喜欢墙头草。”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他可以倒朝廷,明日便可背弃我倒向别人。” “卢氏便让公主这般放心?” “合作而已,哪里需要多大的放心?”长生笑道,“不过卢氏的骨气本宫的确喜欢,但让本宫选中卢氏的原因却还是因为本宫要对付的不是整个南方士族,更不是学大雍女帝利用士族去争那皇帝的位子坐坐,本宫的目标只有一个,而这个目标恰好跟卢家主不谋而合。” 卢纲眯起了眼。 “王驰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已经耍了太久的把戏了,本宫看腻了,也不愿意他在张扬下去。”长生正色道,“原本本宫也只是打算对付他一个人,就跟当年一样,让他丢了王氏的权力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本宫的驸马下毒手!” “萧惟?”卢纲道,语气中有几分讥讽。 长生点头,“没错。” “公主殿下下嫁士族之子,先帝还真是本事。”卢纲讥笑道,“萧氏一族怕也没想到他们不要的弃子,今日居然成了朝廷驸马!” “王驰欺人太甚,本宫忍无可忍。”长生继续道,“不知卢家主是否愿意助本宫一臂之力?” “公主想要如何惩治他?”卢纲问道。 长生笑了,“自然是他最在乎什么便动什么!” “前些日子我接到消息,小女的两个儿子接连出事。”卢纲却岔开了话题。 长生笑道:“本宫还以为卢家主早就不管这个女儿了。” 卢纲眸底泛起了一抹森冷之意。 “本宫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对小儿下手。”长生道,“再者,说句得罪的话,卢家主的女儿生出来的孩子,王氏并不稀罕,说不定死了,王氏还会拍手称快,怎么能让卢家的血脉占据王氏的嫡系呢?将来要是这孩子继承了王氏,不是说王氏非但没将卢氏给吞了,反倒被卢氏给吞了?” 卢纲盯着她,“长生公主,十年未见,难道便仍如当年的稚儿一般吗?” 长生敛去了笑容。 “即便只是合作,亦需要诚心。”卢纲继续道,“公主的诚意是有了,只是却从未有过诚心,即便是真实的情绪也未曾表露过!” 长生端起了茶,姿态优雅,没有回话。 “先帝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会是为了私利而不惜如此兴师动众?”卢纲继续嗤笑。 长生看着他,目光含笑却也含着冰,“卢家主真的想要本宫的诚心?” “不该吗?” “该。”长生笑道,“只是本宫怕卢家主承受不起罢了。” “若是卢家连这都承受不起,又怎么能让公主千里迢迢赶来?”卢纲嗤笑反问。 长生搁下了茶盏,目光凝住着他,也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眼前的人给锁住了,让他动弹不得一般。 卢纲心生忌惮。 “本宫要士族消失!”长生一字一字地道,“让这千百年来根深蒂固死而不绝的士族消失在大周的土地上,淹没在大周的历史之中!” 卢纲双眸欲裂,“你——” “这便是本宫的诚意!”长生目光冷厉。 “卢氏也在士族之列!” “所以,卢氏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卢氏为何要……” “晚了!”长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凛冽的杀意随威压释出,“本宫说过本宫的诚意卢家主承担不起,可既然接了,便只能担着!” “难不成公主还能……” “本宫自然是不能强迫卢家主,不过,本宫有的是办法让卢家主点头答应!”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从今日开始,卢家主你若一日不点头,卢氏一族便会有一个人消失,至于消失的人,本宫会好好择选,必定确保他们消失的如你当年的儿子一般无影无踪!” “你——”卢纲勃然大怒。 长生岿然不动,“当然了,本宫说了不动小儿便不会,所以卢家主不必担心会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不过,若是王氏知道卢家与朝廷结盟了,不知道会不会让卢家主绝后,好引发卢家大乱,灭了卢家这份狼子野心?” “秦长生——” “作为本宫的另一个诚意。”长生抚了抚膝上的裙子,站了起来,“本宫不计较你知乎本宫名讳的大不敬之罪。”说完,便笑着看着面容已然狰狞了的卢纲,“该如何选择,卢家主好生考虑吧,念在昔年卢家主对本宫驸马曾有过相救之恩,本宫可容卢家主再考虑三日,三日之后,便不要怪本宫了。” 卢纲浑身煞气,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给撕了,可即便他不顾一切真的这样做了,也成功不了,这个女人敢走进这里便又了全身而退的准备,更不要说她身边这个女人便不是他能够对付,但是——“若是我将长生公主与士族勾结的消息传入京城,公主殿下又待如何?” “那也得卢家主的人能将消息传到京城去。”长生嫣然一笑,明明是明艳动人的娇花,却比蛇蝎还毒辣! 的确不一样了! 昔日那虽冷漠但仍旧是善心的小女娃如今已然成了蛇蝎毒妇! “别忘了,萧惟亦是士族之人,即便他被逐出了萧氏一族,他身上仍流着萧氏一族的血脉!你们所生的孩子一样是士族后裔!” “这是本宫的事了。”长生笑道,“便不劳卢家主担心了。” 卢纲盯着她,突然间笑了,“公主也并没有所表现的那般对萧惟一往情深吧?” “总不至于比卢家主的女儿差就是了。” 一句话便又将卢纲给打垮了。 当年若不是卢荧作死的话,或许跟王氏的婚约早就接触了,现在卢纲也不必再被王氏掣肘了,即便看似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可终究不会看着她死不管。 长生亦是知道,在这些年里头,在卢荧所谓的仇恨里面,卢纲为这个女儿付出良多,或许,也便是因为这个,她选中了他。 当然了,卢氏也是最为合适的。 它内部不稳,便是卢纲花费了十年的时间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而卢家的掌权人却始终无法狠心壮士断臂,便是有些处置也不过是零星小雨,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卢氏一族内部的问题,但是,只要掌权人稳固,卢氏的魑魅魍魉便会乖乖的,不会出来惹麻烦,不影响战斗力,再有便是这般多年来与王氏的恩恩怨怨。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卢纲终究还是没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将放出如此要挟的人怎么着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他知道她言出必行,三日之后他若是不同意的话,她一定会下毒手,一定会!但是——他怎么可以点头?怎么可以亲手卢氏送上绝路?! “我又不是要他们的命,不过是让他们学人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罢了,怎么便跟撅了他们祖坟似得。”长生笑呵呵地说,“再说了没了卢氏一族的拖累,卢纲便可以再进一步了,脱离了士族,他未必就过的不好,未必便不能有更加光辉的未来,对他这一家子来说,卢氏一族不过是个累赘罢了,他怎么就不明白?怎么这般想不通?” 跟王驰不一样,王驰是将整个家族都握在了掌心,王氏一族在他的手里是武器,是倚仗,自然便不能扔了,可卢氏不是! 凌光没有说话,她知道眼下主子也不需要她回答。 长生笑着,笑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为什么呢? 那她有为什么要如此执拗地要做这件事? 不都是来自于心里的这份执拗吗? 不需要理由! “三日之后,若是卢纲还没有回复,便动手吧。”她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便决定了许多人的生死。 “是!” …… “大人小心!” “保护大人!” 铿锵—— 刀刃相击的声音在进入下一个城镇必经的小树林中响了起来,临近傍晚的小树林一片昏暗,但萧惟还是看出了埋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寻常的劫匪盗贼,而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他虽然答应了长生会好好的,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出事! 他远离京城多年,便是永宁侯府的人还不肯放过他,也不可能这般快就知道他代替聂叔入京,还能准确地在这里截杀他! 他身边有奸细? 还是只是巧合? 拦截的人并不多,但身手都是不错,萧惟勉强可以支撑,只是一路同行的亲兵却一个一个地倒下了,这是自泷州一战之后他再一次看到自己身边的兄弟在自己眼前倒下,而他同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即便是自己,或许也难逃此劫! 不! 他答应过长生会好好的! “铿——” 几道人影窜了进来,化解了萧惟的一个危机,即便光线暗淡,但萧惟还是将来人认出来了,“师父?” 青龙无需自己动手,“留活口。” 拦截的人见势不妙便想撤了,不过却已经错失了最后的机会,有了青龙那一句留活口,他们便是连自尽也做不到。 萧惟没去看眼前的战况,走到了青龙面前,“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便又道,“是长生让你来的。” 青龙颔首,“嗯。” 萧惟没有细问,拱手说了谢了恩师一句之后便去查看倒在地上的亲兵,一个已经没了气息,其他的,两个受了重伤,两个轻伤,损失还不算严重。 “先离开这里再说。” 萧惟看了一眼被人困得严严实实且卸了下巴的刺客,又扫了一眼一身黑衣手段狠辣的黑衣人,颔首:“好。” 一行人离开了小树林,带着这般多人,自然便不能进城镇了,他们进了一个村子,似乎早有准备似得,并没有引起村名的注意。 安置好了伤员之后,萧惟才有时间问一些情况,“长生知道我会出事?” “公主一直派人保护你。”青龙道。 萧惟一怔。 “你在军中除外。”青龙道,“公主没有监视你。” “我自然信她。”萧惟正色道,“是我让她担心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背后,她还未他做了这般多! “是谁?”萧惟问道,眼底生出了戾气,“永宁侯府?” “没有松口。”青龙道。 萧惟眯起了眼,“既然不松口,便都杀了吧。” “不问了?”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除了永宁侯府没有其他。”萧惟冷笑。 青龙摇头,“当年你离京回水师,卢氏派了人刺杀你。” 萧惟一怔,随后便更加的心疼,“她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他错了吧?先前认为的她若是有事的话不会不对他说更不会有意瞒着他的想法错了吧?! “出手的虽然是卢氏,不过公主将这笔账算到了王驰的头上了。”青龙继续道:“随即便展开了一场针对王驰的报复,这一场报复之中,王驰手中的实力折损过半。” “也便是说,他们结了死仇!”萧惟凝着脸道,“余氏那事,怕也是他在背后算计的吧?” 青龙没有回答,不过也算是默认了,“余氏一事,让公主与陛下起了冲突,公主很伤心。” 萧惟眼底泛着杀意,“皇帝……” “陛下没有对公主如何,甚至没有一句责难的话,公主之所以伤心……”青龙叹了口气,“失望。” 萧惟一愣。 ……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卢纲寝食难安,但始终没有低头,卢氏一族再不堪也不能毁于他之手,没了家族,族中的大部分人如何活下去?她长生公主自然是想的简单,便是卢氏家族散了,只要人活着便能活下去! 哪里有她想的这般简单? 况且,与虎谋皮为的不就是更加兴旺家族? 没了家族,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他绝不能低头! 似乎,也抱着一丝她不敢草菅人命的希望,可当族里第一个人失踪的时候,他知道,他这个希望是多么的可笑了! 一天一个,开始的时候还是些年岁大了的,便是不死也活不了几年,而且活着还是倚老卖老颇给他惹麻烦的那些。 他卢纲是不是该感激她? 他就不信她只能受她的威胁! 卢氏家主敲响了衙门的鸣冤鼓,状告长生公主草菅人命,残害卢氏族人! 州府接了这个状子,在不知如何处理的情况之下便一封折子送去了京城,与此同时,卢家仍是一天接着一天地失踪人。 远水救不了近火。 族中不见了家人的人家纷纷上门闹,闹卢纲将他们的家人还给他们,可绝对多数都是冲着补偿来的,他们最关心的并不是他们失踪了的家人,而是,能利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求多少好处!一出又一出的笑话在卢家大宅中上演,再一次让他看到了卢氏子孙的冷血! 卢纲找上了长生,“草民不明白这般的卢家如何值得公主殿下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毁了?!” “士族盘踞南方,一旦化为一体,后患无穷。”长生道。 卢纲冷笑:“也便是说,卢氏不过是公主的一枚棋子罢了!”对付王氏的棋子! “卢氏该觉得荣幸。”长生说道。 卢纲嗤笑:“是吗?那尊贵的长生公主殿下,卢氏是棋子,那这些死在你手中的无辜人,又算什么?他们在您的眼里便连尘埃也不是吗?” “谋大事总是需要点牺牲的。” 卢纲继续道:“若是萧家,您也一样会这样做?” “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卢纲大笑了一声,“先帝亲自教养出来本来是要承继皇位的人,又怎么会将区区几条人命放在眼里?萧家都算不得什么,卢家更如蝼蚁!” 长生皱了眉。 “只是公主殿下,您的所作所为,萧惟知道吗?”卢纲继续道。 长生神色一厉,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够了!”深沉,而带着怒意。 长生转过身,便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萧惟竟然来了,而似乎来了有一段时间,她却一无所知!“看来,卢家主对你的那些族人还很不满,既然如此,本宫便再帮帮忙吧!” “公主请便。”卢纲笑了,作了作揖,便转身离开,在走到了萧惟身边的时候,没忘记停下来再泼一把油,“萧将军可知道自己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劳卢家主费心!” “呵呵……”卢纲笑着离开,任何人都有弱点,长生公主找到了他的弱点并以此要挟,他亦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也的确是来的正好! 即便最后卢氏只能低头,但,始作俑者岂能好过?! 长生站着,脸色冷凛而铁青,她没有去看萧惟,但很明显对于他的到来十分的震怒,虽说这震怒并不是针对来人本身。 萧惟看着她,沉默地站了半晌,方才起步走了过去,可他还没有走到她的身边,她便已经转身离去了。 就这样在她的身边走了过去,铁青着脸没有看他一眼! 萧惟转过身,便是伸了手也抓不住她。 “长生——”   ☆、475 风波(五) 萧惟错愕地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为这件事而生出什么情绪来抬脚便追了出去,可才追出了门口,前方像是落荒而逃的女子突然间吼道:“拦住他!”连头也没有回便又疾步往前走了。 萧惟僵住了脚步,不仅仅是因为面前拦着一个人,更是因为…… “驸马还是先不要去追公主了。”凌光说了这话,便转身追了上去,心里的怒火也在蹭蹭地往上涨,萧惟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很清楚,除了青龙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他想做什么?让萧惟看到公主最不愿意让他看到的一面吗?!他要背叛公主吗?! 萧惟没有追上去,僵着身子面色凝重地站着,双手握成了拳头! …… 青州是卢家的天下,在这里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并不难,不过在与卢家结下了如此血海深仇之后,整个青州怕便是州府衙门也不安全! 不过卢纲也没有将事情做绝了,将长生公主的落脚处也给暴了出来,但他也未必便不会暗地里使阴招,现在长生公主便是待在租用的宅子里头也不安全,更何况还是这样子的在大街上像是个疯婆子一般乱走? 疯婆子…… 长生现在这样子不就是像疯婆子吗? 她也真的要疯了,更想杀人—— “夫人,我们先……” “谁让他来的?!谁把他弄来的?!”长生面色狰狞,眼睛透着要吃人的光,直接吓哭了旁边走过的小孩子。 凌光心中一紧,“夫人,回去之后奴婢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长生没有说话,浑身战栗着,可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哭什么哭?再哭割了你的舌头!” 即便是无辜的孩子亦无法容忍。 这般的暴怒…… “哇……”孩子哭的更加厉害了,街上的行人驻足看过来的也越来越多了,胆子大些的甚至出言自责。 义正言辞的。 不过人家本来就是站在正义站在道理的那一边,这又不是她的家,她要骂人回自己家去就是了,吓坏了人家孩子还骂人家?什么人! 是啊是啊。 一个女人竟然这般凶狠,她家男人怎么受得了? 说不定就是她家男人不要她了,所以她才跑出来这里发疯! 嗯嗯,指不定就是被抛弃了! 这样的女人活该被抛弃! 凌光杀气腾腾的目光扫了过去,将那些声讨的越来越热烈的路人吓的顿时不敢再说了,一下子便做了鸟兽散了。 那孩子还在哭,跟他一起在街上玩的孩子早就吓的跑开了,就剩下他一人坐在地上想逃也逃不了,不过被吓到了之后,虽然还是哭着,却不敢出声了,哭的脸色青白浑身颤抖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长生低着头,看着他。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头上扎着两个丸子髻,便是哭的眼泪鼻涕一并出来了,也还是那般的纯真,干净,干净的让她自惭形秽,纯净的让她无地自容! “夫人……”凌光似乎怕主子会要了这孩子的命一般,“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吧!” 长生没有回应她,便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此时此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眼前地上吓傻了的孩子,她看着,看着半晌,然后蹲下了身子,从怀中拿出了手绢,抬了手去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温柔的动作与那张还没有散去狰狞的面容显得是那般的怪异。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长生笑了,笑的凄然无比。 “豆子——”便在此时,一个妇人冲了上前。 长生站了起来。 那妇人将孩子护在了怀中。 孩子见到了母亲,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了,喊着母亲喊着要回家! 那妇人满脸心疼地哄着,同时也没忘记狠狠地仇视着长生,她恼她怒甚至恨,但是也有怕,也或许是孩子没事,还没有彻底地激发她的母性,她狠狠地瞪了长生,便抱着孩子匆忙走了,又或许说是逃更加贴切! 长生站着,突然间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凌光张了口,可却说不出话来了。 长生转过身,继续往前,没有再质问凌光,也没有先前那落荒而逃的狼狈与心虚的狰狞,只是一步一步,像是丢了半个魂一般地在街上走着,转过了一个街角,先前的那一幕便消失在了大街的繁华之中。 青州府亦是十分的繁荣。 …… 夜,很快便到来了。 萧惟没有去追长生,亦没有找人询问她的去处,而是一直站在了厅堂的门口,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了夜幕到来。 他还没等到她回来。 青龙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萧惟觉察到了,不过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说话。 “陛下临终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公主。”青龙缓缓开口,“他并不愿意将龙鳞卫交给公主,因为手握了龙鳞卫,便是背负起了大周皇室,甚至整个大周江山,陛下最希望是她能够如她所愿的那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萧惟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前方,说道:“那为何还是给了?” “因为只有如此才可以确保公主的安全。”青龙道,“陛下不信当今陛下,即便他在他的面前发誓终身不会伤害公主,陛下亦不信衡王,乃至许昭,更不信你。” 萧惟转过了身。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陛下完全放心地将公主交给他。”青龙面无表情,继续道,“所以,他陛下给予公主最大的保障,让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代价便是终身背负着这沉重的负担!” 萧惟眼底燃起了怒火,只是却无人可以发作,因为造成这一切的人已经死了,即便质问一句他凭什么将这般的重担加诸在长生身上,他凭什么以己度人,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所有人都不可信都显得十分的可笑! 始作俑者已经消失了,而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再愤怒又有何用?! “这四年来,她在皇陵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能够问的唯有如此! 他必须知道他需要为她背负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她的一切都该由他来背负! 青龙眯起了眼,“公主并不想让你知道。” 萧惟双眸睁圆,暴戾之气萦绕全身,“师父,您是我师父,我敬重于你,但我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便这个人是你!” “陛下不信你可以庇护公主一生。”青龙并未动怒,“但是他相信有你在,公主不会迷失自己。” 萧惟浑身一震。 “龙鳞卫的一切并没有太过污秽,但是,这代表的权力却是至高无上。”青龙继续道,面无表情的脸凝重了下来,“萧惟,陛下最担心的不是公主无法承受龙鳞卫所代表的负担,而是怕公主迷失在权力之中。” “师父的意思是她现在迷失了?!”萧惟冷笑。 青龙摇头,“公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她不开心。” 萧惟褪去了冷意。 “陛下遗诏,让我务必好照看好公主,不仅仅是效忠,还有照看。”青龙继续道,“他说,我是你师父,也便是她的长辈。” 萧惟眼眶一热,“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这些?这四年来为什么你就一次也没有说过?!她一个人在皇陵呆了四年!先前你怎么就不记得你还是她的长辈?!” 青龙沉默。 萧惟握紧了拳头,转过身继续盯着前方看着,没有再质问下去,与其质问别人,还不如怪自己!这般多年来,他不也没有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吗?即便她没有在信件中表露,他便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心情吗?!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照顾她,原本是他的责任! 长生…… …… 卢纲最近的日子过得是焦头烂额,不但长生公主在逼他,卢氏族人也再逼他,整个卢氏上下都乱了,而有王氏背后撑腰的其他士族也趁火打劫,王氏的聪明便聪明在从来不会自己出头的,表面上他还是卢家的好亲家,跟卢家是同气连枝同仇敌忾的! 青州最大的士族便是卢氏,而除了卢氏之外的其他小家族,在王氏把手伸来青州的之前,这些士族都是依附卢氏生存的,庞大的士族团体将青州牢牢地掌控住了,便是没有如同泷州那般脱离朝廷的掌控,但强龙难敌地头蛇,哪一任青州州府不是要看卢氏眼色行事的?不过这是之前的事了,自从王氏在卢氏背后捅刀子之后,卢氏对青州士族的掌控便一日一日虚弱,这青州士族之间内部分化争斗,得意的自然便是朝廷,甚至有些士族为了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竟然对州府抛出了橄榄枝,想要让州府给他在背后撑腰,或许是受了王氏的意,又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野心,不过能来这青州任州府的,自然不是头脑发昏的人,在朝廷没有任何指示之下,谁敢跟士族勾搭在一起?尤其是这几年新帝登基,朝局看起来稳固,可哪一次改朝换代不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是早跟晚的事情罢了。 现任青州州府对此深以为然,而事实上,他也没有猜错。 皇帝现在终于开始清洗朝堂真真正正地改朝换代了,这时候,长生公主却在青州搅动风云,还是针对卢氏的,在情况未明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大人,长生公主的落脚之处查到了。” 青州州府神色肃然地点头,“派人暗中保护。” “保护?” “公主殿下来了青州,青州州府自然要派人保护。”青州州府道,“记住,要让对方知道我们只是在暗中保护!” “……是。” …… 萧惟到底没有等到长生从前方走入他的视线,不过她还是回来了,不过还是不肯见他,不过回来了就好。 “告诉她,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什么时候想见我便告诉我。” 凌光吸口气,“驸马不是要入京面圣吗?” “你觉得还有什么比你家主子更重要?”萧惟道。 凌光一窒。 入京面圣处理水师事宜的确很重要,但若是没有了她,便是水师将来威震四方又如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她! 即便她还没有到那般糟糕的地步,可是她不开心,她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楚! 他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如何能够忍心如何能放心? 萧惟没有入睡,便是熄灭了灯火也没有,不过或许是真的了解长生,了解他爱进了骨子里的小女子,他知道她回来,她不见他不过是怕面对他罢了,不用面对了,她怎么会不来?她会偷偷来的,而结果他也没有猜错。 她真的来了。 柔软的身子覆在了他的身上,浓郁的酒味充斥着鼻腔,跟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样,她并不在意惊了他。 萧惟皱起了眉头,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紧紧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疼着,他没有说话,就跟她一样,沉默着。 长生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脸埋在了他的肩窝里,像是喝醉了,罪的不省人事了。 “长生……”萧惟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长生没有回答,不过头却在他的肩窝里磨了起来,也算是一种回应,只是,身子也随着有些僵了。 便只是很轻微的,萧惟还是觉察到了。 “喝酒了?”萧惟继续道,声音有些沙哑了。 长生没回答,也没动。 萧惟继续道,“以后不许一个人喝酒。” “我偏要!”长生开了口了,有些哑哑的,完完全全是喝醉了的人的声音,她抬起了头,“我连酒也不能喝吗?” 萧惟看着她,便是屋子里没有点着烛火,可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喝酒可以,不过得我陪你。” “你陪我?” “嗯,我陪你。” 长生笑了,呵呵的,“好啊,那你现在就陪我!”说完,便爬起身来了,手脚有些不稳,明显不适合再继续喝下去的,“凌光,拿酒来!你家驸马说了要陪我喝酒了!” 萧惟没有阻止,任由着她闹。 长生喊完了,便动了手脚要下床榻。 萧惟揽住了她的腰,“我去,你坐着。”说完,不待她回答便下了床,先是点燃了火,随后便去开门。 凌光似乎早已经知道主子的心思似得,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惟接过来,自己端了进去,跟在客栈之时一样,没有假手于人,燃烧的烛火将屋子照亮,也照亮了床边坐着的女子。 面若桃李,神情微醺,那双眼瞳泛着水色,如花美眷,妖娆佳人,怕便是如此了,若是换做了其他时候,是个男人都受不住这一幕,更不要说眼前还是自己深爱的妻子?只是,现在的萧惟心中生不出一丝的旖旎。 长生伸了脚也下床了,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丫有些不稳地走了过来。 萧惟忙扶着她。 “你真的要陪我喝?”长生圈着他的脖子,气吐如兰的,现在的公主殿下就是一个妖精,魅惑人的妖精。 萧惟神色认真,似乎在回答一个严肃的问题似得,“嗯。” “好!”前一刻还是妖精,下一刻便洒脱了,拍着萧惟的肩,“来来来,陪本公主喝酒,本公主重重有赏!”一边说着便一边去倒酒了。 萧惟嘴边泛起了一抹笑意,温柔而心疼,接过了她给他递过来的酒杯,一口饮了下去。 “好喝吗?”长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 萧惟点头:“好。” “骗人!”长生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大街上弄来的酒哪里就好了?你又不是没喝过好酒?”说完,便又皱了眉头了,颇为心疼地看着萧惟,“你该不会真的没喝过好酒吧?我没给你喝过?”说完,便又道:“怎么这样呢?”她皱着眉,拍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没给你喝过好酒,怎么这样子了?糟糕糟糕,难怪秦阳老是担心我被戴绿帽子了,我连一杯好酒都没有给你喝过。” “我喝过。”萧惟看着她。 长生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真的?” “嗯。”萧惟笑道,“成亲那日,洞房里面的合卺酒,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给你喝的便都是垃圾了?!”公主殿下突然间翻脸了,“那还怎么过下去?连杯好酒都给不了你,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 “长生……”萧惟搂住了她。 “放开我——”长生撒泼一般,怒道:“连我的酒你都嫌弃,背后指不定怎么嫌弃我了!秦阳说对了,我这辈子都只有被人嫌弃孤单寂寞一辈子的份!” 萧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不松手。 “你说!你在泷州给我戴了多少女帽子了?”长生扔了手中的酒壶了,揪着他的衣领便跟泼妇抓奸一般,“多少?我告诉你,不要想骗我,你要是敢骗我我便宰了你的那些相好,我告诉你,杀人的事我现在可熟了,千百种杀人的法子我可以一样一样的试,你要是敢骗我,你那些相好就一个也没剩了!”她凑到了他的脸前边,鼻子已经碰到了他的了,“你要是乖乖老实交代,我或许还会心软给你留一个!” “真的?”萧惟却笑着问道,眼瞳深处悲痛泛滥。 长生嘿嘿地笑着,“当然是真的!不过……”她龇了牙,嘿嘿地笑道:“我会先阉了你,让你看着不能吃,就只能看着,一辈子也吃不到!” “那我不要了。”萧惟继续笑道。 “不要?我给你的你敢不要?”公主殿下凶狠地道,“我告诉你,本公主给的东西你就算不想要也得要!看着吃不着,这样才有意思!什么碎尸万段,什么千刀万剐,哪里有这个有趣?一辈子就只能看着,饿的想杀人了也吃不着,哈哈……嗯,一个或许不够,两个最好,三个也不多,不如本公主直接组建一支脱衣服女郎队,每天给你表演?” “你舍得?”萧惟双手握着她的腰,让她能够稳稳地站着,“你舍得将我送给别人吗?” “反正又吃不着,做什么舍不得?” “可我舍不得,我哪里舍得将自己当成肥肉一般送给一群没穿衣服的女人?我是吃不着,我的豆腐怕是被吃的一点也不剩了。” “那我就挖了她们的眼珠子!”长生狠厉道,脸也阴沉的厉害,说完还未等萧惟回应,便又猛然转过身了,力度大的将腰间萧惟的双手给震开了,狰狞阴沉的面容在入了他的眼之后便消失了,可……到底还是入了脸。 她最不堪最不愿意让他见到的一面,还是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她抚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胸前似乎还是压着一块巨石,气怎么也无法喘顺,可是……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闹翻了,彻底决裂了罢了!她一个人可以过四年,也可以过四十年! 他萧惟算什么东西?! 她怕什么?! 腰间突然间多了一双手,冰凉的身子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他还抱着她,还愿意伸出她的手,她都已经这样子了,他居然还愿意伸出他的手? “我真的会阉了你!” “可我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怎么舍得?” “我舍得!”长生转过身,抬手推了他,面目仍是狰狞,凶神恶煞,一下一下地推着他,将他推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而她仍旧是得寸进尺,像是要表明她真的舍得一般,“我现在就阉给你看!我现在就阉给你看!”最后的一推,直接将人给推到在了床上了,然后,便伸手就要实施暴行了,可脚站不稳,醉意跟不顺畅的呼吸根本便不能让她继续实施计划。 萧惟伸手接过了她倒下来的身子。 长生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没有起身继续当疯婆子,也没有凶神恶煞地要阉了自己的夫君,就是这般覆在她的身上,睁着水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低下了头,吻了他,她改变主意了,阉了做什么?阉了对她又没有好处,她都没有怎么用过哪里能就这样阉了? 萧惟没有拒绝这有些意外的投怀送抱,不说现在即便她真的要阉了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现在这更是他梦寐以求的,况且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不可以?他们本该如此,天经地义,而且,这般的亲密或许便能够给她一丝心安,他从来没有嫌弃,从来没有,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他心中最尊最贵的宝。 “长生……” 一室的旖旎,萧惟翻身将人给禁锢在了自己身下,原先的被动早已经转为了主动,他掌控了主动权了。 “不!”长生突然间喊了,“我要在上面!” 原本激动的身躯震了一下,萧惟看着她,一点也没有同意的意思,“不行!”什么都可以,就是这个不可以! “我就是要在上面!” “不行!” “那你滚!” “晚了,公主殿下!” “我就是要在上面我就是要在上面!” “顾长生!”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两次都欺负我,你现在还想欺负我,你就是想要一辈子欺负我,你一定给我戴了绿帽子,所以才要一辈子欺负我,一辈子压着我,让我翻不了什么,你欺负我欺负我……” “我没有!” “你没有?!” “……就只有那一夜,就只有那一次!没有两次,第一次明明是你……欺负我!” “你还污蔑我!” “我没有!” “那我要在上面!” “不行——” “你就是欺负我,你还要欺负我……”鬼哭狼嚎说的怕就是这个了,“你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 “我没有!没有!” “我要在上面!” “……好!” 公主殿下如愿了,可驸马爷却丢了半条命。 屋子里的人闹腾了半夜,在天明时分才停歇了下来,外边亦不安宁,一夜之间,竟然来了两拨的刺客。 即便很快就被解决了,可也足以证明这里究竟有多危险! “公主不能再留在这里!”凌光神色凝重地道。 青龙负手立着,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你——” “凌光,公主没有你所想的那般脆弱。” “这便是你将萧惟弄来……” “他是公主的驸马!” 凌光咬了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公主不希望驸马知道这一切,你却偏偏将驸马给弄来,你安的是什么心?!” “终有一日会知道的!”青龙目光深沉,“与其将来全盘接手,不如一点一点地清楚!” 凌光一怔。 “况且,现在不是很好吗?”青龙看着已经消停下来的屋子,嘴边泛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凌光无言反驳。 …… 萧惟真的是将自己半条命都给弄没了,不说本就是没什么经验,而且唯二的那两次都不是什么好回忆,这一次比当年燕州那什么都不懂的一次更加的煎熬,她就是生来折磨他的,一定是的! 不过公主殿下似乎也没讨到什么好。 可也不知道是驸马爷不中用还是公主殿下太厉害了,萧惟在醒来之后,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床边也没有,榻上也已经没有了她的温度,他心惊不已,昨晚上她那般闹腾是因为不愿意与他正经还是…… 恐慌随之蔓延开来。 她不愿意面对,怕他会无法接受她的这一面,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便会先一步出手,怕他不要她?她便先一步扔了他! 不然怎么会那般的闹? 萧惟惊恐地冲出了屋子,衣衫不整的,“师父!长生呢?!她在哪里?!”看到了青龙,心里的恐慌稍稍被压制了,“压在哪里?!” “公主出去了。”青龙道。 萧惟忙往外冲,急的连问她去了哪里了都忘了。 青龙一把将他给拽住了。 “放手!”萧惟怒斥道,那眼神似乎现在谁敢拦着他,他便宰了他似得。 青龙上下睨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要这样子出去?公主愿意让她的驸马被人看到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你真的想要那个给公主戴绿帽子的罪名?” 萧惟神色一僵。 青龙松开了手。 萧惟低头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给整理妥当,然后看着他,正色问道:“长生去了哪里了?” “城外。” 萧惟一愣。 长生到了城外,一大早便起来去爬山去了,似乎昨晚上折腾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一般,又或许可以说当了一晚上的狐狸精将男人的精魂给吸光了,精神奕奕地去爬山了。 萧惟感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站在山顶,站在那崖边上,长发飘飘的,没有过多的装饰,也便是拿着绸缎绑了一半,其他的便披散在了背上,月白色的襦裙,沐浴在清早的朝阳之下,有种圣洁之光,这一刻哪里还有昨晚上魅惑人心的妖精模样?不过,这些都不是萧惟现在能够发现的了的,他看到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没有跑了,第二个念头便是她跑来这里做什么?她站在崖边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不! 别似乎乱想! 凌光在旁边盯着呢! 就算她真的想不通了要做傻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先宰了他,哪里能这般轻易就放过他? 萧惟压下了心里的不安,平复了惊慌的脸色,然后,缓步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了手,慢慢地将她搂入怀中。 她的身子很柔软很暖和,跟昨晚上的一样,她很安静,跟昨晚上的截然不同,不过这都是她,他的长生。 “怎么一大早跑来在这里?” “看日出啊?”长生偎依在了他的怀中,笑道。 萧惟心安了,搂着她的腰,“那也得叫上我!” 长生转过头,眼中有着清楚的挑衅,“你起得来吗?” 萧惟脸色一僵,那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感觉又回笼了,搂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一下力,略施薄惩,“你还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要是想听的话,我还可以详详细细地给你说一遍,我可不像某人那般没良心,一晚上便都给忘的清光了!” “顾长生!” “我喜欢你叫我秦长生。”长生敛去了戏虐之色,道。 萧惟心中一动,神色也肃然了起来。 “叫我秦长生。”长生道,“从今往后,我只是秦长生。” 萧惟伸手让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好,从今往后,你就是秦长生,我萧惟的妻子秦长生,你更是大周的长生公主,这片万里山河的守护者。” 长生眼瞳一热,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一般。 “你就是秦长生。”萧惟低下了头,轻轻的吻了她的唇瓣,“我的秦长生,大周的长生公主。” 滚烫的泪,滑落了脸颊。 “萧惟……” “我在。”萧惟道,“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不管你要做什么,不管你成了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长生,我爱的就是你,完完全全的你,以前的你,现在的你,以后的你,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嗯……” “我也没有给你戴绿帽子。”萧惟笑道。 长生也笑了,“你敢吗?除非你想当太监!” “就算当了太监我也不会给你戴绿帽子。”萧惟继续道。 长生笑着,也哭着,“那要是我给你戴了绿帽子呢?” “那我就将你绑起来,一辈子都关在我床上,看你还有没有精力给我戴!”萧惟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哈哈地笑了,眼泪落的更慌了,不过这些是真的被笑出来的,“那你还真的好好修炼修炼了,不然要是跟昨晚上似得,一下子就成了本公主的手下败将了,你还真的关……嗯……”嘴被封住了,打击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要是还让她说下去的话,哪里能算个男人? 一夜的胜败哪里能说明什么? 再说了,谁说昨晚上他败了? 嗯?! “萧惟。”崖边的轻风吹来,长生靠在了他的怀中,看着山下那青州城的繁华,“和我一起守护这片大好山河,这片繁华盛景,好不好?” 萧惟搂紧了她的腰,“好。” …… 卢纲所希望看到的夫妻失和,甚至决裂并没有发生,这从萧惟亲自登门来见他,便明白了,不过即便如此,似乎还不愿意放弃挑拨,“你便真的了解你的这个妻子?” “事到如今,卢家主何必如此?”萧惟神色不动。 卢纲笑了,没有达眼底,“当年,你叫我卢叔,甚至将我视作父亲,真没想到如今我们会以这般身份坐在这里。” “不早已如此了吗?”萧惟道,当年他被他从人贩手里救出来的时候,的确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当年在常州,我们依然是仇人。” “当年的私矿,到底是否萧家所为?”卢纲问道。 萧惟笑了,亦未达眼底,“这般多年,卢家主竟还认为是萧家做的,也难怪公主会选中卢氏一族。” “你——”卢纲猛然起身,神色铁青了下来。 萧惟仍旧笑道:“当年的案子即便是我这个小儿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卢家主却仍旧自欺欺人?不过也是,卢家主的嫡女如今是王氏的宗妇,又岂能接受当日害死亲儿……” “萧惟——”卢纲暴怒喝道,双眸欲裂。   ☆、476 风起(六) 如果说卢纲心里有什么不愿意再被提及的话,那便是当年儿子的惨死! 现在不但被重新提及了,甚至还将他心里最怕面对的秘密也一并揪了出来,他如何还能够再冷静? 只是,又能如何? 他能将眼前这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不堪挖出来,尽情地羞辱他的人怎么样? 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将他给轰出去也做不到! 因为他还需要他来结束眼前的这场荒唐! “你既已被萧氏逐出宗族,那卢氏跟萧氏之间的恩怨便与你没有关系,你更无权过问插手!”卢纲一字一字地道,“但是,眼下这事,你管不管?!” “自然管!”萧惟道,相对于卢纲的暴戾,他的神色平和许多,不过笑容中也渗出了冷厉,“长生公主是我萧惟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都由我萧惟负责!” “负责?”卢纲嗤笑,“你想如何负责?又能如何负责?” “那就要看在卢家主的心里,卢氏的传承重要还是这些活生生的人重要了。”萧惟道,多年沙场浴血而来的煞气萦绕在周身,“卢氏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消失!” “臣服了,同样是消失!”卢纲冷笑,“身为萧家嫡长孙的你,不会不知道家族的传承对于我们来说多重要!断了这份传承,这世上便再我卢氏一族!人活着又如何?不过是苟活罢了!士族的高高在上早已经渗入了每一个卢氏子弟的骨血里,失去了这些,他们如何能承受的住?!我卢纲的确不是一个好家主,但是,我绝不做这卢氏的千古罪人!” “为了你不做这千古罪人,便让卢氏继续这样腐朽衰败下去?”萧惟看着他,没有讥讽也没有动怒,“卢叔,你很清楚卢氏已然病入膏肓,继续这样下去,整个卢氏一族将会分崩离析,那时候你所说的士族传承便能够继续?你所说的高高在上还能继续保持?还是你认为在这分崩离析之下,卢氏的族人能够自己谋一条好出路?!你是卢氏的家主,你该做的不是想着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千古罪人,而是怎么将这烂到了根里的家族……” “为何是卢氏?”卢纲没有让他说下去,“卢氏在外要面对王氏的步步紧逼,在内要面对族人的互相掣肘,对付起来的确是更容易,可相比卢氏,萧氏不是更好吗?你是长房嫡长孙,我想你若是上门的话,萧氏很愿意将你重新记回族谱之上!” 萧惟沉了眸。 “是因为公主殿下防着你吧?她养虎为患!”卢纲冷笑。 萧惟也笑了,却满是渗人的冷意,“今日萧某前来,只是想告诉卢家主,长生公主所做的一切,我萧惟负责!卢家主不管是愿意也好想要报仇也罢,可直接冲着萧某来,但若是再对公主不利,便不要怪萧某下手无情!” 昨夜的刺客,其中一波便是来自于卢氏,或许卢纲不至于这般愚蠢,但是,既然是来自卢氏,便由卢家负责! “另外,昨夜卢氏派去的人,权当是卢家主送来的见面礼,便算了,不过人既然送来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卢纲神色一变。 “若是卢家主不清楚这件事的话,不妨好好问问身边的人。”萧惟继续道,“若真是卢氏的人,那卢家主往后怕要更加管束好族人,若不是……”他勾了嘴角,“或许不许等到萧某下手,卢氏便已然不存在了。” 他说完,便起身,“告辞。” “萧惟!”卢纲盯着他,“她要灭了士族!你们萧氏也在其中!” “卢家主忘了萧某幼年被拐,对于所谓的士族高高在上并没有多少领会。”萧惟笑道,“更何况,我早已不是萧氏一族的人。” 卢纲盯着他,从他决绝而冷漠的眼中看的很清楚他真的没有将萧氏放在心里,当年萧氏不但将他逐出了宗族,更是彻底割裂了他对宗族的依赖跟眷恋,是他自幼被拐所以对宗族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还是萧烨做的太绝?又或许,士族子弟的血都是冷漠自私的?! 或许都有! 都有! 而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了一件事,萧惟跟长生公主站在了一起,而他那可笑的挑拨离间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场笑话罢了,甚至他的坚持,也都只是一场笑话! 尤其是在查清了萧惟口中所说的见面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 他在全副武装地应对外敌的时候,他的族人,甚至是最不该被收买的人居然最后也还是背弃了卢氏,而在他们的眼里,却是可笑的为了卢氏好! “别忘了,你的女儿你的妹妹还在许家!” 前一刻还站在朝廷这一边,恨不得让他马上答应与朝廷合作的卢房父子最后却在背后摆了他一道,居然暗地里更王氏联系,甚至为了不知道王氏许给他们什么利益竟然将卢氏至于刺杀皇族的大罪之上! 他所坚守的,这般多年一直埋没着良知坚守的到底是什么?到底算什么?! 为了利益,连至亲之人都可以随手抛弃! 这样的族人,这样的家族,还有如何有未来? 卢纲没有对卢房父子做什么,甚至连责罚几句也没有,神色灰败,身体佝偻,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大堂。 卢房父子吓白了脸,就在他们被卢纲找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他们以为家主不会放过他们的,便是不会亲自对他们如何,为了卢氏也会将他们交给长生公主处置! 他们以为他们活不成了! 可是现在…… “父亲,家主这是……” 卢房咬了咬牙,“怕他做什么?!现在族里面每天都在死人,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明知道是谁下手的却无动于衷,他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家主?!别担心,没事的!就算他发现了又如何?要是长生公主要找我们麻烦,我们就说是他指使的,到时候要死便一起死!” 他给了他这般一个好机会,为他拉来了朝廷,可是他却一副他背叛了家族的态度,他卢纲算什么?除了他生的好,生在了长房之外,他有什么本事坐这个家主的位子?他当了这般多年的家主,为族人带来了什么好处?! 什么也没有! 反而是他的那个好女婿处处找卢氏麻烦一副要吞了卢氏的模样! 他是背着他将女儿嫁给了许昭了,这又怎么了?只许他把女儿嫁给王氏便不许他为自己谋划谋划?! 更不要说她女儿嫁入许家之后虽然也没给卢氏带来什么好处,可却没有让卢氏带来灾难!可他卢纲的女儿呢?他那好女婿恨不得将卢氏的一切都给吞了都据为己有! 他卢纲早就不配当卢氏的家主了! 他就算跟王氏合作,甚至上了他们的当又怎么样?他总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难道要等着被他卢纲一个一个地送上绝路吗?! 他清高,可凭什么所有人都得陪着他死?! “可是……”卢涛还是怕的,谁想死?不过家主现在这样子,应该是不敢将他们交出去的吧?要是交了他们出去,他也别想撇清!但是……“父亲,那妹妹那里……” “别提那个没用的东西!”卢房冷笑,“嫁到许家这般多年,别说笼络住许昭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指望她什么?!” 卢涛听了这话,也不便不再说什么了,比起自己,已经嫁人的妹妹便算不了什么了,再说这些年来她的确没能给家里带来什么,甚至还反过来埋怨他们当初害她! …… 萧惟进了屋子便看到长生坐在了床边的罗汉床上,手撑着窗台看着外边,神情有些呆,似乎在想着什么,他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揽住了她,“在想什么?” “想你啊。”长生转过头,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怀中,“除了你我还能想什么?” 萧惟身子激灵了一下,揽着她身子的手也随之一紧,声音也哑了起来,“当然只能想我了!” “去见了一个卢纲花了大半天的,都说了什么了?”长生忽然又肃起了神色,问道,“没少花费口舌吧?” 萧惟狠狠地瞪了她一下,分明是存心折腾他的!“没有跟他待多久,至于结果,恐怕让你失望了,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卢氏的传承更重要。” “那你呢?”长生看着他问道,“你在乎吗?” “在乎。”萧惟看着她,笑道:“所以啊,你好好的给我多生个几个孩子,这样我才能有家族,才能有传承。” 长生心中动容,“萧惟……” “我知道你的意思。”萧惟亲了亲她的唇,没有让她说下去,“我对你如何处置萧氏没有任何的意见。” “真的?” “需要我帮忙的话,不要忘了说。” 长生伸手圈着他的腰,“我知道是我害死他的,萧惟,我知道的。” 萧惟愣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若是没有我,他会当一个冷血却心怀天下的帝王,秦恪不会有机会伤他,那些个皇子也不会有机会伤他的心,他会跟养蛊一样养着他们,没有父亲的慈心却尽了君王的心,他们会在他的培养之下一个一个地长成,然后,相互厮杀,最后成就出下一任的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或许他还是回英年早逝,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早早地离开,可是,不会在离开之前有那般多的不放心,更不会只能从矮子里边挑一个高个子,将大周的江山托付给了一个根本便承担不起的人手里……”长生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缓缓说着,“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都是因为我,他花了十年的精力来培养我,然后,不得不放弃,帝王的十年便这般浪费在了我的身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的儿子死了,那些他虽然或许怨恨,但是却从未放弃过的儿子,因为我的存在,一个一个地消失了,怀着对他的怨恨离开,剩下的这些……他们渴望他的爱,可从未得到过,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希望回报的爱?在得不到他的父亲的前提之下,又能有多爱他?而我……萧惟,我伤了他的心,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面,即便明明知道他已经时间不多了,却还是伤了他的心……” “是我不好!” “不是。”长生摇头笑道,“我不是为了你,或许也是为了你,但也不全是,我记恨着呢,我一直记恨着当初他要我命的事情……不然的话怎么便会相信他会那把对我?明明知道我不想嫁给那沈什么还硬逼着我嫁?我若不是记恨的话便不会相信他会这样做!” 萧惟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温度来化解她内心的冰凉。 “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长生看着他,“我必须这样做!我得守着这如画江山,守着他用一切捍卫的天下,即便为此付出代价!” “我陪着你。” “可是我怕。”长生看着他,“要是最后我做出来的事情你……” “不会!”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替你承担!不,我来替你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就成!这样,你就不用怕了,要下地狱,也是我先下!” 长生笑了,灿若夏花,“我没杀那些人。” 萧惟一愣。 长生见了笑道更加的灿烂,他相信她真的那样做了,一天让一个卢氏族人永远消失,可即便知道了这些,即便看到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却仍旧是没有改变,“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萧惟,我爱你!” 萧惟也笑了,心情也激动了起来,“我也爱你。” 长生没杀那些人,但也不完全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生怕萧惟知道了之后嫌弃她,亦不完全是心慈手软,这不过是逼迫卢纲的一种手段罢了,没有必要真的将事情做绝了,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才可以达成合作。 不过,她现在很高兴。 “我爱死你了!” 公主殿下一把将人给摁在了罗汉床上,然后骑了上去,原本还正正经经的一下子便又玩心大起,笑的狡黠跟妖精一样。 萧惟顿时警铃大起,很快便化解了不利的地位,咬着牙,“你还敢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 “不怕是吧?那就慢慢收拾,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了!” “啊,家暴啊!” “闭嘴!” “救命啊……” 萧惟觉得一定得让她好好地认识到他是她丈夫的事实,更要她好好地学学贤妻是怎么当的!于是乎一把将人扛了起来,进卧室去了。 公主殿下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换个地方了,他扛着她回去做什么?“萧大人萧将军萧驸马,你打仗时候的熊心豹子胆哪里去了?” 不就是在不在床上吗? 又不是幕天席地的! 他矫情什么?! 她都不在意了! “我要在外边!” 萧惟没说话,以实际的行动让她忘了外边里边这档子事! 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这事儿真正开了头就受不住了,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公主殿下太过妖精了,恨不得一天勾引他十二次一次一个时辰似得,可是后来吃不消的也是她。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面圣?!” 赶紧走赶紧走! 再不走的话她就要被她给榨干了! 萧惟一边吻着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不急。” 不急? 怎么不急了? 他不急她急了! 这才几天,她就整个人都被他给榨干了,明明当狐狸精的是她,他就该是被吸干了精魂的穷书生才对,可现在……现在—— 公主殿下咬着牙,“你存心要榨干我好让我没精力管你在外边勾搭了几个小姑娘是不是?好啊,你居然这般恶毒,你看我怎么收……嗯……嗯——”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了! 公主殿下决定以权压人,将这不知餍足跟上辈子,不,十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色胚给弄走!好好的差事他不去干想干什么?不干活拿什么养她? 只是,还没开始了,驸马爷便消停了。 不得不消停。 两人窝在屋子里厮混了几天,竟然便出事了。 “全都死了?!”艳若桃李的容颜此时阴森森的,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气狠了,“而你们却不知道是谁做的?!” “我做的。”萧惟开口道,“留着那些人是话柄,不如……” “我敢将人抓来便不怕承担后果,更不怕什么罪孽!”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你少在这里掺和!” 萧惟皱眉,他的确担心她因为这件事而内疚。 “你还不知道你娶了一个毒妇吗?”长生冷笑。 萧惟知道她的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也没跟她分辨,“我跟师父看过了,来人都是死士,而且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的。” “死士?怎么全天下的死士都爱往我这便凑?”长生勃然大怒,“本宫这里是死士集中营吗?还是死士是人都可以养的?!” “长生,这里是南方。”萧惟正色道,“即便是卢家,暗地里也必定有这样人!” “卢纲那胆子会敢这样做?”长生冷笑。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不能冷静的话,便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了!他们杀了这些卢氏的族人,为的便是坐实你滥杀无辜之名,长生,他们在针对你!” “你当我看不出来?”长生怒道,虽然还是没熄火,但已然是缓和了,而她气的也不是有人针对在背地里算计她,而是—— 青龙与凌光跪在了地上。 “龙鳞卫便只有这般水平?” “属下该死!” 龙鳞卫自然不是只有这般水平,只是对方用了火药,直接将整个屋子都给炸了,根本便来不及将人转移! 长生合了合眼,“起来吧。”她这把火实际上是发的有些无理,将消息泄露出去是她的意思,那晚上的两拨刺客,一波可以确定是王氏在背后操控小卢氏父子做的,另一波却一直没有消息,还有在截杀萧惟的那些人,便是到了青龙的手中也居然没有突出一个字了,这等人物自然要慎重,所以,她设局引蛇出洞,却没想到对方用了火药! 火药! 整个大周火药根本便不常见,更很少被用于对付敌人,可现在居然有人拿来对付她了! 王驰吗?! 是他吗?! 杀了卢家的人,便可以让她与卢氏结下血海深仇,更能够将她困在这件事里面!残杀无辜,朝堂上那些人单单是口水便可以将她给淹了,更不要说还有全天下的人! “你呆在这里,我去找卢纲!”萧惟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没有找到尸首,便是谣言再猛烈也终究是谣言,可现在……那般多的尸首,即便很多已经面目全非,但只要有一个被辨认出来了,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而且,动用了火药,朝廷不可能不管,就算青州州府不敢得罪长生公主也不敢瞒下这件事! 一旦这件事抵达天听,便是一场狂风暴雨! “不必!”长生却道,眸中一片森冷,“我说过他若是不答应,卢氏一日便有一个人永远消失,如今不过是兑现了罢了。” “长生……” “我既然敢这般做便承担的起后果!”长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况且,我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而皇帝对我的底线又在哪里!” “你——” “你不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陪着我吗?”长生看着他,“怎么?现在便要变卦了?” 萧惟吸了口气,“我担心你!” “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状况!”长生笑道,“你能担心的了多少?还是你打算将你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担心我上边?萧惟,我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 “好!我陪着你!”萧惟道,“不过卢纲那里我还是得去,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他若还是看不清状况,那我们便换一个人,卢氏想当家主的人多的是!” 眼下这件惨案想要定长生公主的罪没那般简单,便是会麻烦缠身,但是谁能拿出十足的证据证明是长生公主做的? 甚至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说长生公主就在青州府! 但是,卢纲身为家主却不能保护族人的安全,累计族人失踪惨死,他难辞其咎! 如此说来,那下手的人还帮了他们一个忙! …… 萧惟在义庄见了卢纲。 他整个人都很不好,脸色不好,神态不好,便是连周身的气息也不好,城郊的庄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青州府府衙反应很迅速,在他们撤离了之后便赶到了,虽然现场让人震惊、惨烈,但还是很快便清理完毕了。 许是知道涉及到了长生公主,所以青州州府不敢怠慢,只是这件事太重大了,他不可能隐瞒,也没这个办法隐瞒。 “若是你早一日点头,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既然是谈判,便不会先示弱,或许即便责任在他们这一边,只是殊死搏斗,哪里便不会流血? 卢纲盯着眼前被白布盖起来的一屋子的尸首,唇瓣干涸的快要裂出血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勃然大怒要找萧惟拼命。 “卢叔。”萧惟声音沉重了下来,“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师父在庄子里安排的人手足够应付任何敢来的刺客,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动用火药,要是那般大剂量的火药!“火药不可能轻易得到,我已经让人顺着这条线索……” “王氏吗?”卢纲开了口,没有看向他,声音干涸的让人听得刺耳,“或许还有卢氏的人参与其中,还是长生公主的仇人?” 萧惟沉默。 “在你的眼里,萧氏再也不是你的宗族。”卢纲转过头看向他,目光木然的让人心惊,“再也不存在任何价值?” “卢叔,我并不想牵连无辜。” “让长生公主来找我谈!”卢纲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做不了她的主,就让她来找我谈!” 萧惟眼底暗沉了下来。 “怎么?怕我找她报仇?”卢纲嗤嗤一笑,“不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我也不敢拿整个卢氏九族换她一条命!让她来,若是她真的有诚意与我合作的话!” 萧惟眯起了眼,好半晌之后才道:“我会跟她说。” 卢纲不再看他。 萧惟看了看他,“卢叔……” “驸马爷还是叫我卢家主吧!”卢纲打断了他的话,“十年前草民就不敢在担驸马爷这一声叔了!” 萧惟握了握拳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他们虚伪,何必呢? “青州州府徐达舟见过驸马爷。” 萧惟看着走上来的中年男人,拱手还礼,“徐大人。”青州州府派了人在宅子外头暗中保护或者也存了监视的意思一事,他知道,“此事辛苦徐大人了。” “不敢。”徐达舟道,“只是这事,不知公主那边……” “在下与公主在外游玩,途径青州便顺道拜访一下故人。”萧惟神色严肃,“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故人?” “嗯。”萧惟点头,“幼年之时,在下曾在卢家小住过,当时卢家主还在衙门中当差。” 徐达舟惊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本该去拜访徐大人的,不过公主是微服出京,不想泄露身份闹的人仰马翻的,也就没有去打扰徐大人了。”萧惟继续道,“不过还是多谢徐大人一直派人暗中保护。” “不敢不敢。”徐达舟忙道,自然便不可能完全信了这些话,不过长生公主驸马居然跟卢家主认识,这事……根据外边的谣言,长生公主来青州是为了拉拢卢氏为己用……“虽说谣言无稽,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公主怕是会受些影响,以下官之见,为了公主的安全,还是早些回京的好。” 萧惟明白这才是徐达舟最终的目的,让长生尽快离开青州,卢氏本就难应付,再加上一个长生公主,他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先将长生公主送走再说! 萧惟拱手道:“多谢徐大人提醒。”至于走不走,没有表态。 徐达舟也只能继续提着心了。 …… 长生自然不会拒绝跟卢纲见面,她也相信卢纲不会对她不利,即便是杀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给他提出来的不是跟她秦长生合作,而是跟朝廷合作! “卢氏有何好处?” “大树太过枝繁叶茂反倒是长得不好。”长生道,“有些枝叶该裁剪便不要舍不得,只有将拖累了大树生长甚至生存的枝叶看了,这棵大树才能够重新焕发生机,当然了,这棵大树得挪一个地方继续生长。” “你想将卢氏挪出青州?”卢纲道。 长生颔首:“可以这么说,不过不是整个卢氏一族!京城容纳不下这般庞大的宗族,即便装的下,也容不下!” “请说。”卢纲继续道。 长生正色道:“卢氏嫡支入京,也可以挑几支亲近的或者帮得上手的一并如今,还有,卢氏一族在京城重建宗祠!” “你觉得可能吗?”卢纲冷笑,“人可以入京,甚至这里的产业也可以变卖,但是宗祠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是你的事情。”长生笑道,“我只是提出了要求,如何做,是你们的责任。” “公主还没有回答我卢氏有何好处!”卢纲继续道,“要修剪枝叶,不需要千里迢迢挪树,更何况,不是有树挪死的俗话吗?公主总不会弄一刻死了的树入京占地方吧?” “京中勋贵庞杂,但真正能称的上家族的却是没几个,卢氏或许可以占据一个位子。”长生笑道。 “这是公主的保证?”卢纲道,“皇帝那边可知道公主的打算?” 长生看着他。 “公主该不会是想告诉草民,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公主自己的意思,陛下那边……” “这是我的保证!”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秦长生给予的保证!” 卢纲盯着她。 长生也没有说话,沉默地与他对视。 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对峙一般,谁坚持下去,谁退让一步,都在这一刻决定,也决定了往后该走的路! 卢纲最后先打破了沉默,“好,我与你合作!” 不是朝廷,而是你。 既然她是以她秦长生的名义做了保证,他便跟她合作! “公主殿下,往后卢氏一族任凭差遣!” …… 长生赢了,只是心情却不是很好。 “担心卢纲?”萧惟问道,卢纲被逼到这一步才点头,要说心里没有怨愤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他如今所谓的答应合作,所谓的卢氏一族任凭差遣不过是权宜之计,甚至可能是蛰伏! 长生笑了笑,“不过是利益交换,哪里有什么放心的?不过他能给我想要的,我这里也有他需要的,互惠互利,只要这利益还在,便不会翻脸无情。” 萧惟皱紧眉头。 长生看着他,没有多做解释,“我们回京吧。” “好。”萧惟搂着她,为她抵御渐渐起来的秋风,“我们回京。”似乎,那里也是他们的家,那座富丽堂皇的长生公主府,往后便是他们的家了。 …… 卢氏族人惨死在城郊的一个庄子里头,而且很多人还是死无全尸的,这件事在青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整个卢氏一族都乱了,卢纲这个当家主的自然受当其中了,那些死者的家属,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族人,都堵在了卢家大宅的里面,在堵卢纲,最后,直接将卢纲给拉到了祠堂里面了,要他在祖宗面前给死去的族人一个说法,所有人都恨不得从卢纲身上咬下一块肉似得,他们一直闹一直闹,闹到了半夜里,不知道怎么地,祠堂里面突然间起火了,那些原本用来威胁卢纲,要将卢纲烧死在列祖列宗面前的火油却造成了卢氏的另一场惨剧,不知道谁不小心打饭了供桌上的油灯,然后,点燃了火油了,整个祠堂很快便成了火海,为了防止有人来营救还有卢纲逃走,祠堂大门紧闭,一下子,谁也逃不了了,卢氏族人死伤惨重!   ☆、477 风起(七) 长生他们是在离开了青州府才收到卢氏宗祠大火的消息,接到了这个消息,萧惟眉头便皱的死死的,心里的忧虑更深。 “为何不选萧氏?” 长生看着他。 “你若是选萧氏,我可以……” “我舍不得。”长生道,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不会让你再承受那些过往!” “长生……”萧惟错愕,他想过很多种理由,她为何不选萧氏而选卢氏,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一个。 “先别急着感动。”长生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再怎么说我也是嫁人了,总得为你夫君想想,不过,若是萧氏也有一个嫁给了王驰的女儿,我便是再舍不得也得舍得了。” 萧惟瞪着她,“就会给我泼冷水!” “专业泼冷水一百年?” “好,一百年,你自己说的,要是少了……” “你还真的将我当狐狸精了啊?”长生失笑,“要真的一百年我不就成了老妖怪了?” “也才一百多岁!” “好了夫君大人,别贪心不足了。”长生没让他继续,转了话题,“不过这卢纲狠起来还真的够狠的,连小卢氏的父兄也没放过,或许还专程给他们留了一个位子。” “小卢氏?” “许昭的妻子。”长生道。 萧惟眉头又死死地皱了起来了,都可以夹死蚊子了,“长生,卢纲如此狠辣,将来很有可能会反噬。” “要养自然便是养老虎了,总不能养只病猫去对付豺狼吧?” “只是……” “好了,别只是只是的,不是还有你在吗?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长生笑道,拉着他的手晃着,就跟孩子撒娇似得。 萧惟拿她没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以后小心点了。 …… 卢氏宗祠的这一场大火让卢氏宗族一大半有影响力的族人惨死当场,而卢氏的族长若不是被心腹给拼命抢救了出来,怕也会死在大火里面,不过即便是逃出来了,卢纲也被烧伤了,据说现在还昏迷不醒。 这桩惨剧震惊了整个南方士族! 衙门很快便将局面给控制住了,也很快便给出了这桩事件的缘由,就是一个意外!不过自然有人不买账了,很快矛头便被指向了长生公主了,长生公主为了掩盖先前她滥杀无辜一事,便一不做二不休的要将整个卢氏一族都给灭了! 而实际上,她可以说是做到了! 卢氏宗族有影响力的族老都死了,家主卢纲身受重伤,整个卢氏一族已经乱成一团,处在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长生公主狠毒之名传遍了整个南方士族! 而很有趣的是,居然没有人将长生公主的所作所为跟朝廷联系在一起,似乎都认为这一切都是长生公主自己的私人行为,而与朝廷无关! 南方士族震惊,震怒,这股怒火直接烧到了京城了,两个月后,待长生公主的车驾才进了京城,皇帝的人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公主,陛下有旨请公主入宫一趟。”张公公亲自来请,足见皇帝的重视。 长生公主没有露面甚至没有开口,而是一个男人掀开了车帘子,好在张公公事先便得到了消息公主是跟驸马爷一起的,要不然定然会被这般钻出来一个男人吓到。 “驸马爷。” “公主累了,我随公公进宫面见陛下。”萧惟道。 张公公犹豫了一下,“好吧,既然公主累了,那就请驸马代为进宫面见陛下吧。”好在陛下的意思也是公主若是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也不需要强迫,只是陛下这般是对长生公主的爱重还是忌惮,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长生公主做出了这样惊人的事情。 萧惟下了马车,对在外边的凌光道,“送公主回府。” “是。” 萧惟看了看帘子,里头的人的确是累了,正睡着,不过便是她醒着他也不会让她进宫,便是要见皇帝给皇帝一个交代,也得他先看过了情况再说,“回去之后请闵大夫来看看。”她这半个月总是嗜睡,怕是真的累坏了。 凌光神色一肃,“是。” 萧惟又叮嘱了会儿,这才上了旁边准备好的马,随着张公公进宫。 张公公没说什么不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见这位驸马爷和长生公主的关系并不是所传闻的那般不好。 “驸马爷跟公主感情真好。” 萧惟笑了笑,没说什么。 张公公见状也没有多问,在宫里那般多年很清楚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 萧惟觐见皇帝的时候,衡王秦阳也在。 皇帝神色平和,“爱卿免礼。” “谢陛下。”萧惟谢道,不过却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请罪道:“末将未能及时入京面圣,请陛下降罪。” 虽说没有及时回京,但请罪的折子第一时间便送进了京城,折子上也写明了聂永成不能奉旨入京的原因,同时也详细地说了目前水师的状况和文子骞一事,自然,也交代了为何他不能及时入京的原因,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他不放心公主一个人在南方。 不过皇帝对这事似乎并不着急,摆摆手便让他平身,随后问道:“张公公说你请闫太医,可是四皇妹身子不适?” 萧惟无法确定他这话是单纯的关心还是试探长生是否对他的旨意不放在眼里,“公主在青州遇刺,又受了惊吓,回京更是一路奔波,身子的确有些不适。”顿了一下,便又道:“当年公主心口中刀,虽说后来伤愈,但究竟会不会留下病根,即便是闫太医也不敢肯定,这半个月来她一直都很疲倦,末将有些担心,便请闫太医来看看。” 皇帝颔首,眉头微微蹙着,“张公公,你去太医院传话,让太医院院判也过去看看。” “是。” “公主的身子一向都是闫太医照看的,让太医院从旁协助便可。”皇帝又道。 张公公忙领命:“是。” 萧惟看了看皇帝,又看向了秦阳。 秦阳轻轻点了一下头。 萧惟松了口气,“陛下,水师……” “水师一事稍后再议。”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青州之事,四皇妹在信上没有多说,你既然也在,便给朕说说详情。” “是。”萧惟领旨道,先前长生给皇帝的书信他看过,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对皇帝没有丝毫的尊重,亦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告知,她要用卢氏,要灭士族,没有商量的余地,他要做的自然便是跟她站在一起,不过却也不能跟长生一般,而是要为她将她没做的做了,从长生到青州开始直到卢氏祠堂大火,详细地说了出来,自然是重点说明她没有下杀手,便是他不在乎她成什么样子,但是也很清楚其他人会怎么想! 皇帝一直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知道最后萧惟说完了,他才问道:“你是说在这件事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 “是。”萧惟道,“而且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那丫头也查不出来?”秦阳开口道。 萧惟抬头看着皇帝:“是。” 皇帝神色凝重,“朕知道了,外边谣言一事朕会处理,你且先回去好好照顾四皇妹,等她身子好些了,便进宫来。”话顿了一下,再道:“卢氏一事必须慎重行事!” “是。”萧惟应道,“陛下,水师一事……” “朕已经调了地方军前去支援水师。”皇帝道,“战后抚恤兵部和户部也已经着手处理,至于水师后续重建与文子骞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惟虽然着急,但的确也是急不来,援军即便不能水上作战,但在岸上抵御海贼应该是没问题,而且朝廷派去了援军,便也表明态度不会放弃泷州,这样至少可以安抚人心,也能震慑海贼,至于文子骞一事更需要慎重,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反驳皇帝的话,只会让长生的处境更加不利,“是。” 秦阳见萧惟退了出去,也告退了,“那臣也告退了。” 皇帝看了看他,颔首,“去吧。” 秦阳告退,出了太极殿之后,脸色便不好了,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那臭丫头到底想做什么?!原本水师一事已经够麻烦的了,又来了一个文家的后人想要归降,这本就够朝堂闹腾好一阵子的,她还在这时候弄出卢氏一事!青州卢氏惨剧、南方士族人心惶惶,那些正想来个大事好大乱皇帝清洗朝堂的大臣们那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她便是要皇帝不好过也不该把自己搭上去! 他是恨不得马上跑去长生那里看看,可他若是这时候跑过去,皇帝怎么想?那些摩拳擦掌就等着长生公主回来好出击的大臣们怎么想?! 所以只能忍着! …… 长生公主回京了,而且皇帝还派人在城门口等着,还是由张公公亲自去守着的,可最后进宫的却只是长生公主驸马,长生公主直接回府去了! 后来,宫里面传出了旨意,皇帝派了太医院院判去了长生公主的府邸,据说长生公主不能进宫那是因为她病了。 皇帝也便不计较她不尊旨意的事情了。 看的出来,皇帝还是偏向长生公主这一边的,不过,青州卢氏的事情不是小事,即便不利用这件事来瓦解皇帝的清洗朝堂的计划,甚至不为自己的私心,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说青州卢氏的身份,便是一个普通的家族,长生公主这般草菅人命也是天理不容!若是不将她治罪,他们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卢家除了这般大的事情,身为卢氏女,还是家主的嫡女,卢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即便王驰有意隐瞒,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更何况,王大人心里根本便没有丝毫怜惜妻子心思,从卢氏开始出事,卢荧便知道了,不过这又怎么样?! 死了便死了,失踪了便失踪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般多年来她在王家痛不欲生的时候,谁管过她?他不是心里只有儿子吗?好啊,那现在便让他的好儿子来帮他,来救他! 当然了,对卢氏的冷漠并不妨碍她落井下石对付长生公主,她甚至不惜用卢氏女的身份做一场好戏,跑进皇宫里面跟皇后哭诉了一场,甚至还很顺利地让仍只是老夫人的余氏也知道了这件事! 余氏至今也没有一个名分,便是证明了她的清白,她当年没有参与谋害元襄皇后,可是,当今皇帝可以给她自由,但是却不能恢复她的封号,先帝当年是废了她婕妤的封号的,旨意还在内务府那边摆着,皇帝没有办法撤了先帝的旨意,先帝也不可能活过来恢复她的封号,她若是想要一个名分,只有新帝封先帝妃嫔一条路,只是,余氏要的是太后之位,直接将皇帝封她为太妃的诏书给扔了,还说他若是敢只封她当太妃,她便死给他看! 所以至今,余氏还只是老夫人。 这不合礼法的事情,礼部跟御史本来是要给皇帝进言的,不过恰逢皇帝清洗朝堂,尤其是爱拿那些老是不听话给他找麻烦的开刀,这事也便被忽略了,毕竟余氏这事,要这真的较真起来,她也的确是尴尬,皇帝如今这般处理也不算是不孝。 余氏恨啊,不过不恨自己的儿子,恨皇后,更恨长生公主!尤其是在听说了当日刺杀她的刺客跟长生公主有关系之后,便更恨了,当然了,她也不会因此便觉得不是钱皇后做的,不过是多了一个凶手罢了! 她两个都恨! 余氏没有名分,但是不妨碍她在钱皇后面前耀武扬威,她是皇帝的生母,就算不是太后也不是她钱氏可以不放在眼里的,除非她敢在她面前逞皇后的威风! 她不敢! 钱皇后已经怀孕快四个月多月了,肚子也已经开始显怀了,虽然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可到底还是第一胎,又有那般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精神也不是太好,但应对余氏也是足够了,就跟之前一样,余氏又一次搁下了狠话气呼呼地走了,虽说恨钱氏,但也没想过要钱氏的命,毕竟她怀着她的孙子,虽然她也是不喜欢,但孙子就是孙子,等孙子出事之后,看她怎么收拾她! 钱皇后揉了揉眉心,“让人看紧点,别让她闹出大乱子。” “是。” 余氏在后宫蹦跶的很厉害,三天两头便给钱皇后惹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钱皇后也便由着她了,皇帝那边本就愧疚,若是再因为小事跟她斤斤计较,便是她这个皇后的不是了,不过这件事涉及到长生公主,便由不得她胡闹了,还有,长生公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便草菅人命? 卢氏…… 南方士族…… 钱皇后心里有了想法,不过却不敢表露出来。 或许…… 这便是她跟她的区别吧?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她处处都比她高了一头,可终究还是输了。 钱家对她的培养让她足以应对任何复杂的后院纷争,哪怕是这后宫争斗亦可以从容以对,但是对大事,尤其是这种牵涉到大周江山的大事,她只能看着。 这便是区别。 她最高亦只能走到皇后之位,而她,差一点便成了皇帝! …… 卢荧不但进宫哭诉,回宫之后她便病了,病了,自然便有人来看望了,即便只是派来亲信奴婢,王夫人卢氏也不忘告诉她们,她现在有多伤心,长生公主有多狠毒,她有多渴望有人为她讨回公道! 当然了,也没忘记将这件事告诉小卢氏。 小卢氏得知消息之后当下便晕了过去了,醒来之后伤心欲绝哭的很厉害,不过很快便止住了哭泣了,因为身边的嬷嬷告诉她,她有喜了,不能激动更不能伤心。 她有孩子了,在失去了父兄之后,她要当娘了! 便还是伤心,但有孩子,将来有依靠了的好消息还是让她有所安慰,至于声讨长生公主一事,她还真的不敢做。 就算她也恨,可没忘记当初丈夫因为她将长生公主当狐狸精一事的反应,要是她跟堂姐一同声讨长生公主的话,她将来如何在许家过日子?她已经失去了父兄了,没了娘家人给她撑腰了,她怎么可以惹怒丈夫? 再说了,这般多年来,娘家也没怎么管过她! 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 至于王夫人那边,不过是又要利用她罢了! 她父亲不过是受伤罢了,她还能闹多大?要是她出面就不同了,她可是死了父兄的! 小卢氏安安静静地养胎。 许昭很快便接到小卢氏有孕的消息,不过没有回来,也回不来,在长生离京之后没多久,许昭便也请旨调往前线。 折子在皇帝桌案上压了一个月才给了批复,京畿大营统领许昭调往西州,在司大将军麾下任了一个副将,由京畿大营统领到西州成了副将,这算是降职了,不过西州跟京畿不一样,那里常年有战士,只要立功,别说军中的职位了,便是封侯都有可能!但前提便是危险极大,不过对于武将来说,这并没有什么。 空缺下来的京畿大营统领,一下子成了香馍馍了,可还没开始争了,皇帝一纸诏书,便将禁卫军统领李长林调去坐了这个位子了。 两朝元老的李长林坐这个位子,倒也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皇帝这接来的调动,便是说清理朝堂不仅仅局限在文官里,军中也开始动了,但最让人关注的还是水师那边的事,毕竟这是新朝以来的第一场大战。 许昭也不是没有动过去水师的念头,他之所以想去前线便是不想再过安逸的日子,西州那边的确不安稳,但是有司楠在,其实也没有他多大的事,但水师却不一样,只是他知道不可能,萧惟在那里呆了那般多年,便是他走了,自己去了也便接手了他多年的经营,水师本就是新的军中势力,当年亦是长生公主一手扶持起来的,现有萧惟,再有他,水师岂不是成了长生公主的私人军队了?便是皇帝没有忌惮阿熹的意思,但也不可能没有想法。 皇帝毕竟是皇帝。 所以,他只能去西州。 这走之前,自然便将能够做的都做了,不过小卢氏的肚子不争气,都好些日子还没动静,现在终于有了,却也离京了。 小卢氏却是松了口气,就算这些日子他突然间对她好起来了,虽然谈不上很好,但比起以前已经是好了很多了,至少他愿意回家,愿意跟她亲近,但是,她还是怕他,现在卢家跟长生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未必就不会怪她,不会迁怒她,所以,他不在,也是好事,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养胎了。 许家闭门谢客。 ……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将心思放在一颗废棋上。”王驰看着眼前眼底蕴着戾气的妻子,似笑非笑地嘲笑,“不说小卢氏根本算不上一颗棋子。” “那爷将时间花在我身上,便不觉得浪费?”卢荧嗤笑。 王驰目光微微一沉。 “当年卢氏将我嫁出来,便跟我没关系了。”卢荧继续笑道,“如今他们,哦,应该说是我那父亲究竟在密谋着什么,妾身真的不知道,也没法子探听到,而且,爷或许是想多了,长生公主一出马,哪里还能有人耍阴谋诡计?” 他怀疑什么,她很清楚! 可她为何要管? “不过作为女儿,作为王氏的宗妇,作为爷您的妻子,我还是会尽自己的责任的,爷放心,妾身会尽一切的努力让所有人都对长生公主狠毒的心肠深信不疑。”卢荧继续道,“至于其他的,便请恕妾身愚钝,真的无能为力了。” “萧惟回京了。”王驰道。 卢荧的眼瞳无法抑制地缩了一缩。 王驰笑了,“你还记得你是王氏的宗妇,这很好。”说完,便起身走了,或许这才是他的目的,将刀往她的最痛处插! 王驰—— 卢荧面目狰狞。 …… 萧惟第二次走进公主府,不过心情却跟第一次的不一样,这富丽堂皇的府邸给他的感觉也不一样了,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他们的家。 家。 让他心驰神往的存在。 “见过驸马爷。”一个下人上前行礼,“太医院的院判在后院给公主请脉。” “还在?”萧惟皱眉,脚步也加快了,“带路!” 便是奉旨而来,可他在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什么脉也诊完了,怎么还在?除非长生真的有什么事! 从前院到后院主院,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当他赶到的时候,便见到闫太医在跟一个太医打扮的男人说这话,身边围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凌光也在其中,而且神色十分的严肃凝重,心,仍然沉了下去,快步上前,“长生怎么了?!” 闫太医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男人,有些不高兴地道:“驸马爷先一边等一下,老夫还得跟院判大人商量些事情!” 萧惟脸都白了,没等他们再说什么,便转身进内室了。 “喂!”闫太医没想到他直接冲进去了,有些傻眼了。 “那老夫就先回去禀报陛下了。”那院判大人拱了拱手,没打算掺和公主府内部的事情,他可不是闫太医,跟长生公主有十年的交情。 闫太医虽说在太医院资历很深,不过人家是院判,比他官大,拱手恭敬地道谢送客了。 “你们都按照刚才的吩咐去做事吧。” “是!” 丫鬟婆子们也散了。 萧惟进了寝室,见到长生还躺在床上睡着,她的脸色虽然看起来有些疲倦,但也瞧不出有什么大问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被他乌鸦嘴给说中了是因为当年心口中了一刀这事?想到这里,他真的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他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他竟然诅咒她出事?!他…… “公主没事。”闫太医走了进来,低声道,“你别一副死了……”本来要说死了老婆的,可是现在要是敢出这话的话,不是眼前这臭小子被吓死,就是他被他给撕了,这不,才说了一个死字,他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公主很好,你不用担心!” 萧惟死死地盯着他,“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闫太医挑眉道,“还是你想公主有事?!” 萧惟胸腔里有什么想要爆出来一般,手也在颤着,转过身轻轻地抚着她的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信他,他信他说她没事的话!她怎么会有事?!“那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存心吓唬人吗?! “公主虽然没事……不,也不能说是没事,你先别变脸,公主的身子不会有危险,她好得很呢!”闫太医继续道,“不过以后却好好地照顾,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萧惟的心又提起来了,哑着声音低声吼道:“她到底怎么了!?” “不就是……”闫太医话截然而至。 萧惟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你……” “还是等公主醒了自己跟你说吧!”闫太医抹了抹下巴的胡子,“这样的事情公主应该会希望自己亲口跟你说的!” “你——”萧惟气结,可也奈何他不但。 闫太医也没给他继续纠缠,“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虽说脉象平稳,但还是得好好补补,你啊,以后可得盯紧了她了,不能让她在胡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乖乖地在家里好好地养着!” 萧惟心脏又绷紧了,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好的很吗?吃什么药?盯什么盯?养什么样?! 长生到底怎么了?! 萧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揪着闫太医的胡子逼他说清楚,他得冷静,不管有没有事他都得冷静,他冷静了,才可以更好地保护她! “没事,没事的。” 不管什么事情,都还有他在! 萧惟提着心半跪在床边守着人醒来。 闫太医有些看不过眼,不过谁让他笨呢?活该!大男人吓唬吓唬也没什么,就让他继续吓唬着吧! “可别说漏嘴了,这事儿公主一定想亲口跟他说的。” 凌光颔首,“嗯。” 她不会管萧惟这事,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公主如今这个情况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必须不能出一丝的岔子,即便这四年来公主府这里都有人盯着,但毕竟没有来住过,这里的下人也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就算现在身家清白也难保不会出事,余氏遇刺那事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 长生睡的很沉,一直睡到了傍晚了,屋子里都已经昏暗下来了,她才醒来,萧惟也度过了一个极为难熬的下午,不比当初她受伤昏迷他守在床边无能为力好多少。 “你回来了。”她对她笑道,然后便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怎么跪在这里?” 萧惟起身,脚麻的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不过也没露出一丝痕迹来,坐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有哪里不舒服?” 长生看着他,便是屋子里光线不明,却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担忧甚至恐惧,他这是……她笑了,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那我若是有事,你怎么办?” “你不会有事!”萧惟身子震了一下,咬着牙道,“闫太医说你很好,他……” “那不就成了。”长生笑道,“你傻乎乎的自己吓自己做什么?” 萧惟吸了口气,“嗯。” 虽然应了,可那脸色哪里是真的不吓自己了?“闫老头没跟你说?”长生叹了口气,问道,虽说是问,可答案自己已然很清楚了。 “嗯。”萧惟点头,“他说你会想自己跟我说。” “还真是。”长生笑道,“那你想听吗?” 萧惟皱紧了眉头。 “还真的吓坏了啊。”长生失笑,“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呢,什么也不要怕。”跟哄孩子似得。 萧惟也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才听话。”长生笑道,随后,松开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低着头。 萧惟见状,问道:“饿了?我去让人给你……”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闫老头不说你就一点也猜不出来?” 萧惟一愣。 长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拉过了他的,将他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然后看着他,认真说道:“你当父亲了。” 萧惟只觉脑子轰隆巨响,被狠狠地炸了一下,混乱的只剩下混乱了,他的眼瞳也不受控制似得猛然睁大,眼珠子都似乎要吐出来一般,更不要说那张扭曲的脸了,这样子…… “我能理解你现在是不高兴吗?”长生有些不高兴了,见过惊喜的没见过这般惊喜的,怎么?她有孩子他吓成这副鬼样子?就只知道享受不愿意负责?! “不——”萧惟猛然喝出了一声,浑身颤抖,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了,可是,说了这一句,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他的脑子轰轰地想着,耳边也一样响着,然后……然后……他听到了她说……她说他当父亲了……当父亲了……父亲!他终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双手覆着的地方,那里……那里……有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他要当父亲了!他猛然抬起头,眼眶已然红了,湿润了,神色都在颤抖。 长生心口突然间涌上了一股酸涩,心疼眼前的男人,她笑着,眼眶也湿润了起来,“不高兴吗?你要当父亲了哦。” 怎么可能不高兴?! 怎么可能?! 萧惟哭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不……不……我怎么会不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他当父亲了,他有孩子了……“长生……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父亲了……长生……” “嗯。”长生抬起了手抚着他的脸,身体往前倾,额头贴着他的,两人近在咫尺,“嗯,我们要当父母了,我们有孩子了。” 她一直不敢肯定这时候将一个孩子带来到底是不是好事,那时候跟他在一起,只是单纯地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是没有想过那样会有孩子,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若是要让她人为地做些什么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愿意。 她为什么要阻止? 夫妻敦伦,生儿育女,天经地义不是吗? 为什么这时候有孩子就不合适?谁说的?谁给的标准?她若是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的话,还有什么资格说要护卫这大周江山? 她知道这个孩子迟早会来,甚至在身子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疲倦的时候,她便猜到了原因,这个孩子,她虽然有犹豫,但是,却也在按部就班地迎接他的到来。 “萧惟,我们要当父母了。” “嗯!嗯!”萧惟紧紧的抱着她,可很快便又松开了,“我……我有没有伤到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 “我没事。”长生拉住了他,“我们的孩子哪有这般脆弱。” 萧惟不安地看着她,不确定。 “我很高兴。”长生看着他,“萧惟,我很高兴。” “我也是!”萧惟道,“谢谢你!”他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不过很小心,很轻,“谢谢你,长生,谢谢你!” “那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长生笑道,笑的有些狡黠妖媚,“要不是夫君大人你每天晚上那般辛苦,我怎么能这么快就怀上呢?这下子看秦阳还怎么在我面前得瑟!嗯,将他找来,好好地炫耀炫耀,不然他好好地看看什么才叫做真男人。” 萧惟脸僵了。 “吓唬你的。”长生失笑道,“我傻了才会将我夫君大人的厉害说出去了,这当然是要掖着藏着的,免得那些小姑娘来跟我抢!” “你啊!”萧惟虎了脸瞪着她一眼,“不戏弄我便不舒服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那便继续吧。”驸马爷道。 长生哈哈地笑了,“萧惟,我爱你!” “我也爱你。”萧惟道,更爱更爱你! 他们有孩子了。 他会对这个孩子很好很好,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的委屈有一丝的危险,他会将他最好的都给他,他会很爱很爱他! 他绝对会拥有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人生! …… 永宁侯李跃为叔父的升迁在家里摆了宴席,虽然只是宴请自家亲戚,但也算是用了心了,并没有因为李长林的权势越大而有所疏远。 如今他也在兵部谋了一份差事,也成了亲,按理说来也该是分家的时候了,李长林这个叔父也该功成身退了。 不过谁也没提。 李长林放下不下,李跃也不愿意,只是他们不提,其他人却很关注,甚至还传出了一些难听的话来。 现任永宁侯夫人是国丧之后进门的,是李长林夫人的娘家侄女,这也便成了众人说闲话的把柄之一了,说李长林还是觊觎着永宁侯的位子,所以才将妻子娘家侄女嫁进来,现在明明永宁侯已经成家了,却还赖在永宁侯府不走,不是觊觎侯位是什么?! 李夫人很清楚丈夫并没有觊觎侯位,这般多年来她也没生出这份心,当初丈夫让她为永宁侯相看姑娘的时候她也没考虑过自己娘家的人,当初她能够嫁入李家是因为李长林是庶子,可现在是永宁侯,她娘家哪里匹配的上?更不要说若是她将娘家的人嫁给永宁侯,外边会怎么说!可偏偏永宁侯看上了她的娘家侄女,也就是一眼罢了,便跟丈夫提了,丈夫也答应了,娘家那边也是乐意,她若是在再反对便成了里外不是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说什么了,不过眼下这般下去总不是办法!”她看着难得回家的丈夫,“老爷,还是分家吧,跃儿也成家了,你这个当叔父的也到了责任,没有辜负当年大伯所托,再说了,只要老爷有心,即便不住一起,分了家,老爷也还是可以看顾跃儿兄弟,没有什么不好。” 李长林不是不知道外边的传闻,“夫人,你让我再想想。” “好。”李夫人也没有步步紧逼,“不过大郎年纪也不小,该成亲了,若是背着一个觊觎侯位的名声,相看姑娘怕是……” 话没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长林自然明白,“我知道了。” 儿子的婚事,他的名声,他不是不在乎,但是,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长生公主跟驸马回京的消息。 长生公主……那就是一个疯子! 若是大嫂再对萧惟下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若是跟永宁侯府也分家了的话,她更加不会有顾忌了! 李跃一个人如何能应付的了发疯的长生公主?!   ☆、478 风起(八) 永宁侯也不是听不到外边的那些闲言碎语,甚至在宴席之上,也有人在私下这事,甚至有人暗示他要小心。 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亦是愧疚。 他知道叔父之所以一直留在永宁侯府都是为了他为了永宁侯府,而不是所谓的觊觎侯爷的位子,不说别的,便是现在的永宁侯府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 不分家,占便宜的人是他这个永宁侯才是! 或许,他不应该再这般自私了。 “叔父,还是分家吧。” 李长林皱眉,“外边的谣言……” “我自然不会怀疑叔父,这般多年来叔父为了永宁侯府为了我已经付出了许多了,我不能让叔父再背负……” “你既然叫我一声叔父便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了。”李长林打断了他的话,“跃儿,长生公主回京,又闹出了这样的一桩事来,萧惟短期之内怕不可能离开,甚至可能会一直留在京城。” 他是驸马,娶的又是长生公主,陛下不会让他继续掌兵权的,他能够在水师四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母亲那边不可能一直瞒着。” 李跃这一次没有沉默,而是很快便应了他的话,似乎早已经有了想法,“我没打算瞒着她。” “你要告诉她这事?”李长林眉头皱的更紧。 李跃颔首,“既然瞒不住,何必瞒?母亲……终究是要面对这件事,我们也必须面对这件事!” “你可有想过后果?” “母亲不会再有机会买凶杀人。”李跃道。 李长林叹了口气,“跃儿,只要她不放下过去,即便不能买凶,她也仍旧是可以有很多办法……” “那她便是要让我跟这陪葬。”李跃道。 李长林一愣。 李跃笑着,却有些悲凉,“叔父,我心疼母亲,也明白母亲,但是这不该成为我纵容她的理由,我是她的儿子,更是永宁侯府的主人,我不能让她毁了永宁侯府!” 李长林看着她。 “我相信即便她心里有恨,也还存在爱的,她还是爱我这个儿子,便是为了父亲,她也不会让我有事。”李跃继续笑道,作为男人,他以自己来要挟,实在不堪,作为儿子,他用自己来对付母亲,为不孝,只是不堪不孝,总好过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绝境!他可以没了永宁侯的爵位,但是不希望她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她该安养晚年,该好好地过完人生这剩下的日子,更何况,她并不年老,京城那些跟她同样年纪的贵妇人要活的多姿多彩!“叔父,这是唯一的办法。” 李长林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次是怜惜,“你成家立业了,家里的事情,便由你做主吧,不过分家一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长生公主……未必便忘了当年你母亲买凶杀萧惟一事,你母亲不出手,她未必就愿意就这样作罢,当然了,这也是最坏的打算,终究……你母亲也是生了他一场。” 李跃苦笑,即便觉得愧对叔父,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点头。 他跟李长林说的那些并不是谎话来的,而是真的这样做了,就在长生公主回京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去了永宁侯老夫人的佛堂。 死寂一般的佛堂让原本无声的呼吸都有了声响了。 永宁侯老夫人原本便阴沉沉的面容一下子更是阴云密布,她盯着眼前的儿子的那双眼睛仿佛是淬了毒。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李跃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永宁侯老夫人什么也没说。 李跃也没有逗留太久,即便没有听到疯狂的怒骂也没有冷漠的责备,当时,那冰冷的目光,那压抑的沉默已然宣泄出了一切。 他上了母亲的心。 只是,别无选择!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了自己。 李夫人的娘家姓夏,不是京城人士,祖上是武将,不过两代之前便弃武从文了,走了科举之路,但是或许根本便没有读书人的基因,两代下来,最好的成绩也便是出了一个进士,便是李夫人的父亲,被李长林的父亲赏识,便跟他结了儿女亲家,不过可惜,这女儿嫁过来没多久,夏家也还没借着永宁侯府的势往上爬,老永宁侯便去世了,借着,夏老太爷也去世了,夏家便也开始没落了,至今为止,也就出了一个举人,若不是李夫人平日里帮衬着,日子怕也不好过,倒也不是没想过走李长林的路子,可文武有别,李长林便是有心帮忙也没法子,更不要说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李跃身上,连自个儿的子女都难以顾忌,哪里还能扶持岳家?不阻止李夫人私下帮衬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现任永宁侯夫人是高攀了李家。 所以,对于当日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夏氏是爱慕又敬畏,但对于他让自己盯着婆婆的吩咐,却还是惊愕不已,甚至出口怀疑,“侯爷,这样好吗?” “你照做就是,其他的无需多问。”李跃道,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跟妻子说话,人人都说夏氏嫁入永宁侯府是高攀了,甚至说什么祖坟冒青烟了,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叔父的阴谋,可以永宁侯府现在的情况若真的迎娶一个贵女,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对永宁侯府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夏氏很好,甚至是他将她拖入了这个旋涡之中。 夏氏嘴唇嗫嗫,最终还是点头:“好……” …… 永宁侯府怎么着,萧惟并不在意,甚至懒得去关注,尤其是现在他要当父亲了,他恨不得跟永宁侯府的关系彻底地被掩埋干净! 不过,架不住有人不要脸! “不见!”萧惟寒着脸怒道,压着怒火才没让人将李跃给轰出去!他居然登门造访?他想做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长生公主府,他跑来算什么?!想做什么?! 长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要不是有什么大事的话,怕也不会这时候过来,去瞧瞧吧。” 萧惟压着暴戾之气,“没什么好见的!我们跟他们之间又没有关系,能有什么大事?!”即便那个女人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这才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才多久便忘了?” “这事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 萧惟吐了口浊气,不是不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只是…… “你不去我去。” “不行!”萧惟赶紧阻止,“我去就是!”不说她怀着孩子,即便没有,他也不能人让她去见居心不良的人! 长生伸手摸摸他的脸,“这才乖。” “你啊!”萧惟无奈又好笑,“好好吃东西,等我回来检查。” “是,驸马爷。” 萧惟去前厅了。 而他走了之后,长生便叫了凌光进来,“这两日京城有什么动静?” 凌光将消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着重说了王驰夫妻的,王驰没有动静,甚至连青州那边的动作也似乎没有参与,都是在江洲的王氏家主操控的,或许也便是如此,才会那般容易的便露了马脚,但是卢荧很活跃。 “小卢氏那边如何?”长生问道。 凌光道:“一直闭门谢客,先前时候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可能是为了孩子,所以便好了起来,现在一直在安胎。” “派人暗中看着,别让她出事了。”长生道。 “是。” “皇帝……”长生继续道,不过才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罢了,你下去吧,往后不必随时跟在我身边,你是龙鳞卫的统领。” “公主……” “本宫要的是一个合格的龙鳞卫统领,而不是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日子你也应该明白,你该做什么。” 凌光抿紧了双唇,她自然知道,“是,属下领命!” “还有。”长生端起了补汤小口地喝着,“青龙擅自做主将驸马带去青州,看在先帝跟他一心为本宫的份上,本宫可以便饶了他这一回,不过若是一点处罚都没有的话,本宫以后可哪里还有颜面执掌龙鳞卫?” “属下明白!”凌光领命道,“属下会处置妥当!” “别让驸马知道。”长生继续道,“本宫可不想让他觉得本宫虐待长辈。” “是。” …… 萧惟带着火气去见人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跃苦笑,也没绕圈子或者套近乎的,直接将来意说了,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告知他他对母亲做的安排,“……你放心,母亲不会再对你不利的。” 萧惟却嗤笑:“你以为这样她就会不敢下手了?”天真! “母亲……” “她的确疼你这个儿子!”萧惟没听完他的话继续道,“不过同样不会放过我这个仇人!” “不……”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我听到了。”萧惟起身,“恕不远送!” 李跃也起身,“我会尽力不让母亲来打扰你的生活!”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朝中因为卢氏的事情闹的很大,陛下每天都能接到一堆弹劾长生公主草菅人命的,你们……若是有应对之策,还是早些应对的好,告辞!” 他不想与他为敌,但是想要冰释前嫌,那便真的如他眼中所说的那般——可笑了。 萧惟没对李跃的好意而动容,只是觉得可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他这般示好的?难不成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仇怨能够化解? 可笑之极! 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该处理了。 “我进宫见见陛下吧。” 不仅是卢氏的事,水师和文子骞的事也该处理,皇帝未必会愿意让他出面,不过他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文子骞一事我最为清楚,我想……” “若是皇帝不让你管,甚至什么也不让你干,你会如何?”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一愣。 “驸马。”长生看着他,“我三个皇姐先前的驸马,不管婚前如何,婚后都只能当一个富贵闲人。” “你的意思是……” “你所面临的处境只会更糟糕。”长生抬手抚着他的脸,“你娶的是不安于室野心勃勃极有可能祸害大周江山的长生公主,即便皇帝不怕,朝臣们也不会敢让你执掌军权。” 萧惟抬手覆上了她的手,“我不后悔回来,更不会后悔娶了你。” “你敢吗?”长生笑道,一扫凝重严肃。 萧惟也笑了,“自然不敢,要是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功名利禄远大前程权势富贵,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倚仗罢了,现在她已经在他的怀中,没了这些又如何?“你放心,我也不会养不起你的。” “你当然养大起了。”长生瞪着他,“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泷州这四年除了打仗之外都做了什么!我可是将你盯得死死的!” “那感情好。”萧惟笑道,“以后公主便不能污蔑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长生一怔。 “还是公主英明。”萧惟伸手揽着她,笑道。 公主殿下恼火了,“戏弄我?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萧惟可不敢让她闹,“我错了,我错了……”赶紧投降了,哪里敢跟她闹?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永宁侯府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比我们更怕那人动手做什么。” “自然比我们怕!”长生眼底生出了丝丝冷意,“她要是敢再对你不利,我便让她拿永宁侯府来赔!” “所以啊,我还是赚了。”萧惟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娶了她,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长生很满意这个回答,不过也没真的打算就让他被逼的只能待在家里看孩子,她的男人就该在外边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来! “过两日我进宫一趟。” 萧惟不同意更不放心,不过还是点头:“好,我陪你。”因为有些事情,的确是只能她出面处理,而皇帝想见的也只是她! …… 皇帝派了太医去长生公主府,可是情况却是对外守口如瓶,不过长生公主有孕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了。 从太医院给长生公主府里边送安胎的方子,皇帝跟皇后源源不断的补品,便可以确定这件事。 长生公主有喜了。 这是喜事,亦是坏事。 喜事是长生公主有孕,她便处于女人人生中最虚弱的时候,便是有心做什么也未必有这个精力,还有女子生产九死一生,长生公主当年还受过伤,据说这些年在皇陵身子一向欠佳,先帝时期的一个太医一直守在皇陵,她这一朝生产,很有可能会出事,一旦她出事,便万事大吉了,至于坏事,她有孕了,皇帝那边怕就更是护着了,便是不护着,大周律法即便是死罪,对孕妇也是不能用死刑的,更何况她是公主?还有,她若是平安生下了儿子,岂不是会为了儿子更加的胆大包天?!万一她想弄个皇位来给自个儿的儿子坐坐,怎么办?! 总之,长生公主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尸两命! “都是群什么人!?”秦阳简直要听不下去了,“一群大老爷们为难一个怀孕的小女子算什么事?!还最好一尸两命?!他们也不嫌丢人!活该皇帝想将他们都给撤了!”这般担心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地下手,这般在背后算计这些上不了场面的算什么男人?! “你先别气!”顾绮心里亦是动怒,不过她更担心真的有人利用长生怀孕生产的这段时间下黑手,“解决卢氏一事要紧,只要这事解决了,证明公主是无辜的,他们便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 至于后边的,解决了卢氏一事,便好办多了! 秦阳道:“皇帝似乎不打算让我插手这事。” “那你便不能争取吗?” 秦阳对妻子的严词厉色也没生气,道:“得先弄清楚那丫头的想法!还有……你便是不乐意听我也得说了,那丫头未必就是真的无辜!” 顾绮冷了脸。 “阿绮……” “我知道了!”顾绮没听他说下去,“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王爷,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过的好便不管别人,况且公主还不是别人,许将军已经去了西州,现在京城里边能够护着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这话那丫头听了怕会不高兴。”秦阳笑了笑,“她的宝贝夫君可在京城。” “王爷!” “好好好。”秦阳忙道,免得将自家媳妇给惹火了,“你放心,我不会不敢的,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丫头,她还敢回来,还是带着她那宝贝夫君回来,便是有把握不会出事,至于她想做什么,等她见过了皇帝,我会好好问清楚!” “也好!”顾绮点头,“公主有孕,这些日子便先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了。” 秦阳心里真的有些吃味了,不过没开口自己忍了,他是再争也争不过那臭丫头了!“不去也可以让人去问候一下,待会儿你准备些东西让人送过去。” “嗯。”顾绮颔首。 秦阳摸摸鼻子,嘟囔道:“真的怀上了?她将萧惟从水师里边拐出来才多久?还真的是够努力的……” 顾绮没理会发神经的丈夫,一心想着给孕妇送什么东西好。 长生公主有孕了! 她有孕了! 成亲四年,分别四年,前不久人还在水师打仗,他们才见面多久就有孕了!没见面多久就有孕了—— 卢荧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他们天雷勾动地火夜夜恩爱缠绵的场景! “啊——” 他们一边恩爱缠绵,一边毁了她的娘家! “啊——啊——啊——” 终究,还是没有稳住。 王驰负手站在门口,冷着眼看着里面连丝毫掩饰也没有地发疯的卢荧,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看着她,眼瞳里面亦没有愤怒,像是眼前这为了别的男人发疯的女人不是她的妻子一般,便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可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吧?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甚至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变过心,作为丈夫,要有多大的心才可以不在乎。 “你很得意是不是?”卢荧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可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王驰算什么?!算什么?!有本事他就杀了她!“我还是发疯了,我还是在意,我还是恨不得他们死——可这又怎么样?我就是恨,我就是在乎,我就是恨不得把他抢回来,就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 王驰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哦,我忘了,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卢荧哈哈地笑着,“怎么样?心里很不痛快吧?你心心念念的长生公主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是处处不如你的男人的孩子,更是你儿子的母亲一直放在心里的男人!哈哈!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都向着他!你在朝中平步青云又怎样?你是王氏的少主又怎么样?你连一个女人都弄不到手,甚至还被她逼的狼狈不堪,王驰,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王驰没有动怒,“说完了?如果说完了,就将这里收拾干净,享儿该下学了。” 卢荧听了这话面目更加的狰狞,“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什么儿子?那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不过是他王驰利用她肚子生出来的孽种罢了!他们跟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对付他,要不是她不想让他好过,她怎么会见他们?怎么会允许他们在她面前晃悠?两个孽种罢了!孽种——“王驰,我娘家毁了,我也没本事破坏人家恩爱夫妻帮你抢人,你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杀了我啊?!你不是恨不得卢氏灭族的吗?现在卢氏毁的差不多了,你们王氏还容一个卢氏女占着你们宗妇的位子做什么?!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父……父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卢荧看向门口,目光满是憎恨,面容也狰狞,“滚——”他指着那早了回来,面色发白的孩童,“带着你的孽种给我滚——” 王驰转身看向儿子,还不算是完全懂事的孩子不久前便扔给了先生启蒙去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先生那里度过,学好了有奖励,学不好便惩罚,丝毫没有因为年幼而得到过任何的优待,“怎么早了?” 比起应对那歇斯底里的妻子,王大人似乎更在乎儿子为何违背自己安排的作息。 王享小小的身子颤了颤,“孩……孩儿……大字……写的好……先生……先生奖励孩儿……孩儿……就……就早回来了……” “话都说不利索,回院子去写三十张大字!”王驰沉声道。 孩子不敢不听话,怯怯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疯了一般的母亲,低下了头:“是……”然后,转身走了。 王驰转过身,“记住你的身份!”搁下了这话,也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站住——”卢荧冲了出去,不过根本便触碰不了他,她便是想与他大打出手也没有这个机会,“杀了我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王驰连头也没回,似乎与她争辩,乃至多看她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一般。 “啊——” 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是折磨自己。 “夫人尽情摔便是!”一旁的婆子冷着声音开口,语气中的轻蔑与警告清清楚楚,“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夫人库房里面出来的,即便夫人的库房砸完了,王家也不会供养不起夫人!” 意思就是,在这院子里面,她想怎么疯都可以! “滚出去——” 人人都说王夫人卢氏日子过得很舒坦,王尚书敬重,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妾室都规规矩矩的,她有什么不舒坦? 可她卢荧不过是他王驰的一个工具,他要她闹她便闹,他要她生儿子她就得生儿子,他不让她死她就得好好地活着!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她有机会自己死,只是没有人相信她会这样做也不担心她会这样做,没有人将她看的死死的,即便是当初她被迫怀孕生子,也便是开头的几个月怕她弄掉孩子才贴身盯着她,后来孩子大了,便也松了,因为他们都不信她敢不顾自己的性命去落掉孩子! 而事实上…… 呵呵! 哈哈哈—— 可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们丢了自己的命?! “啊——”卢荧蜷缩在了角落里,似乎唯有这般歇斯底里的呐喊才可以宣泄心中的痛意,也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走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当年对她那般好的萧大哥去了哪里了? 萧大哥…… 萧大哥……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其实卢荧错了,在她丈夫现在的心里根本便没有了她所说的那些可笑的不好受,甚至没有一丝的不痛快,便是真的曾经有过什么,这般多年的相互敌对之后也什么都没有了!王驰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自己有用的,另一种则是没用!卢荧之所以还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有用,而她之所以有用,就是她心中这份怎么也磨灭不掉的执拗,终有一日她会为了这份执拗成魔成狂,到时候,便是一个极好的武器,对付长生公主的武器! 而长生公主有孕,亦是他所期待的契机! 正如大部分人所认为的,女子生产,九死一生。 不论尊贵与卑贱。 她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为了什么他很清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插手,江洲那边便已经出了手了,招招都是昏招! 卢氏宗祠的那场大火,卢纲彻底清洗了卢氏一族中的不稳定,他这是在壮士断臂!而若没有足够大的回报,他岂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可跟他这疯子一般的女儿不一样! 秦长生,她已然成了王氏一族的最大威胁! 所以,她必须消失!彻底消失! 可他不能自己动手,因为她必定早就在那里等着他出手! “以夫人的名义给公主府送一份贺礼过去。” “是。” 王驰眯眼看着外边渐渐暗沉的天际,秦长生,这场棋局才开始,之后鹿死谁手,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不过,若是王氏少主连一个孕妇都斗不过的话,那王氏一族怕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 朝堂再一次闹了起来了,围绕这长生公主草菅人命一事,吵的不可开交,这怎么还吵?不是都看不惯长生公主都跟她有仇吗?怎么好闹?应该齐心一起出击才是! 可坏就坏在这不齐心上边。 长生公主不好惹、皇帝明摆着偏向长生公主,这两大因素让一些人看到了契机,欲利用这件事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有了私心了,哪里还能齐心协力? 便是站在一块的那帮人,也未必就是真的齐心。 这便是朝堂。 再太平盛世再刚正不阿也终究是离不开自己的私心! 皇帝冷眼看着他们吵着,不阻止也表态,一副你们要吵尽管吵个够一般,不过,清洗朝堂的计划似乎是搁置了,至少最近吏部没有再出调动的公文,这让那些试图利用这件事来让皇帝无法继续清洗计划的老狐狸们便吵的更加起劲了! 长生便是在这样的一片声讨声安之若素地坐着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在驸马的护送之下进了宫,她这一进宫,消息便传开了。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宫。 皇帝到底是如何想这件事的?! 长生公主又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 “身子可还好?”皇帝虽然每天都被吵,不过似乎没受到多大的影响,气色不错,也没心烦的迹象。 长生端起了御茶坊特地送上来的枣茶抿了一口,“还好,吃的下睡得着的,这孩子是个会心疼母亲的。” “这便好。”皇帝颔首,“不过还是得多注意,皇后刚刚被诊出怀孕的时候也都是吃得下睡得着的,可这一到三个月,便害喜,每天都折腾的厉害。” “是吗?”长生笑道:“不过陛下放心,这孩子不敢,他要是敢这般折腾他娘,他爹会揍他的。” 皇帝失笑:“怕是等孩子出生了,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 “皇后娘娘的产期怕是要过了年吧?”长生问道,“抱歉,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都忘了娘娘怀了几个月了。” “嗯。”皇帝颔首,“得过了年。” “除了皇后娘娘,后宫便没有其他的娘娘有这福气?”长生继续笑道,“陛下爱惜皇后娘娘是好事,不过,您可不要学先帝,他那是自找苦吃。” “父皇要是听了这话指不定又会骂你不孝女了。”皇帝失笑。 长生挑眉:“不是指不定,是一定。” “呵呵……”皇帝笑了出声,暖阁内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便像是兄妹两人叙旧一般,皇帝心情很愉悦,从里到外都是如此,“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嗯,好几年了吧。”长生颔首。 “阿熹……”皇帝看着她,“我很少这般叫你。” 长生耸耸肩,“是吧,反正我是没听过几次。” “以前……”皇帝话顿了下来,笑了笑,“罢了,过去了的便不要再说了,往后的日子才是该在意的,以后没事的话便进宫坐坐,跟我说说话。”说完,便又道:“现在敢这般坐着跟朕说话的,怕就只有你了。” “皇后……” “皇后很好,但她是皇后。”皇帝道。 长生没深究这话,“有时间再说吧。” 皇帝自然也看出了她不欲再继续下去,也便没有继续了,转而进入了正题,“卢氏一事是你一手开的头,朕希望你能一直跟进下去,当然,朕不会让你出面,只是若没有你在,朕担心衡王镇不住卢纲。” “衡王?”长生皱眉。 皇帝颔首:“满朝文武能人不少,不过能够做这事的确没有,衡王是宗亲,绝不会偏向于士族。” “看来陛下是发现了。”长生笑道,“士族子弟很少入朝,但是南方学子,尤其是那些寒门却又才能的学子,几乎或多或少地受过士族的恩惠,大大小小的士族都很喜欢对学子施恩,长久以往,这些学子步步高升,又是自恃文人风骨,知恩图报,最终必定会反哺他们,即便不会为他们抛投怒洒热血的,可一个人还一点,一帮人加起来便可以动摇江山,甚至大周的臣子,都会掌控在他们的手里!这多可怕啊。” 皇帝神色凝重了起来,再不动朝堂的时候,朝堂天下都是歌舞升平,可一旦动起来了,很多的事情都让人心惊,“先前,是朕错了。” “陛下知错能改,列祖列宗们必定安慰。”长生搁下了茶盏,“卢氏入京,还需要一个好看的理由。” 皇帝看着她,“什么理由?” “这可便是陛下的事情了。”长生笑道,“臣妹现在是孕妇,可经不起劳累,臣妹相信以陛下的智慧必定能够想出一个不错的理由来的。” 皇帝也没有为难她,“衡王那边你多费心。” “行。”长生这次没推脱,“反正衡王殿下臣妹也盯惯了,多操些心也应该的。” 皇帝颔首,随后又转了话题,“聂永成重伤,水师如今只剩下一个副总兵主持大局,萧惟……” “你放心让他再回去?” “为何不放心?”皇帝道。 “陛下明知故问。”长生笑道。 皇帝看着她,“阿熹……” “行了,是臣妹小人之心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过陛下不担心,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担心,卢氏一事还没解决,臣妹不想将水师也拖下水,水师目前虽说状况不好,但聂永成的伤势不能上战场杀敌却也没差到不能管事,萧惟便先不回去了,至于那文子骞一事,等京城这边尘埃落定了,再处理吧。” “也好。”皇帝颔首,“若是让萧惟回去,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总不能你一个人生孩子。” 长生但笑不语。 其实也不需要说的太多,见了这一面,不过是互相通了一下想法确定大家的心思跟底下罢了,皇帝不反对,也亦是到了这看起来默默无闻的士族正在默默无闻地侵蚀着他的统治,而长生呢?她只是开了一个头,不愿意做那苦哈哈还有可能随时被炮灰掉了的开荒牛出头鸟,她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萧惟的去留,皇帝的心意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都是一样。 长生不会这时候让萧惟离开,更不会让他回水师,然后让更多的人以此为借口将手伸到了水师里边。 大家达成了共识,很多事情便好做了。 长生公主在宫里面待了大半天,还跟皇帝吃了午膳才离开的,两人曾有将近半个时辰单独相处的时间,至于都说了什么,也便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了,不过据闻皇帝的心情不错,长生公主走的时候也是完好无损,心情愉悦的。 尔后,皇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入长生公主府。 哦,还有,先帝驾崩之后,依照惯例,皇帝会将自己的同胞姐妹封为长公主,以示亲厚,以显嫡枝尊贵,前朝是不管皇帝是不是嫡出,他当了皇帝他就是嫡枝,不过本朝没有那般复杂,当今皇帝虽然是过继的,但礼法上他就是嫡出,那进长生公主为长公主,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所以,皇帝理所当然地做了。 这草菅人命的事情还没解决了,长生公主便成了长生长公主,成了这永泰一朝第一个也怕是唯一一个长公主。 这怎么能不让大家更加的忌惮这位长生长公主?! 连皇帝也站在她这一边啊!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就真的不怕她抢了他的皇位?! 可不管大家如何的震惊,事情就是这样,长生从长生公主成了长生长公主,尔后,便去了长生二字,那毕竟是长公主的名讳,哪里能随口叫着。 长公主。 “皇帝这事在感激我还是觉得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要给我找些不自在?” “你得了便宜便别卖乖了!”衡王殿下咬牙切齿,“皇帝对你不错!”先前还有些怀疑,可一个人到了权力巅峰还这般,除了真心还有什么?总不会怕了她吧? 长生睨了他一眼。 衡王咬牙,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还是个孕妇!“陛下的意思是联姻。” “意料之中的事情。”长生并不意外,“卢氏给出了这般大的诚意,皇家总不能太过吝啬,再者,钱家也是该压一压了。” “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衡王道,“我会给你遍一个动人肺腑的好故事的!” “我不介意成为安乐公主。” 衡王挑眉,“行,成全你!”   ☆、479 风起(九) 安乐公主何人也? 太祖皇帝的嫡亲妹妹! 这位安乐公主殿下平身最爱的便是给他的嫡亲哥哥,大周朝的开国皇帝送美人,太祖皇帝还没登基只是一方霸主的时候便是时不时地搜罗了美女送到自家哥哥的床上,太祖皇帝登基之后,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在太祖皇帝并不贪恋女色,送来的女人十有八九都会送回去,但手下那一两个,便已经足以让后宫的妃嫔们将安乐公主给恨的牙痒痒的,当然了,最恨她的自然是要属太祖皇后了,天底下任何一个正妻都不可能喜欢一个总是给自家夫君送女人的小姑子。 可以说安乐公主是将太祖皇帝后宫除了她送进去需要依靠她来争宠的所有妃嫔都给得罪了,不过因为太祖皇帝护着这个妹妹,而且似乎也没觉得她这般做有什么大问题,最多也只是有点小心思,想在哥哥的后院安插一个可以为自己说话的枕边人罢了,太祖皇帝容下了这种小心思,不过他可能也没想到这般一容,便将安乐公主的野心一点一点地养大了,竟然妄想扶持她所送进去的妃嫔生的皇子,为此不惜对皇后跟太子下手。 当然,事情最后是失败了,安乐公主被贬为庶民圈禁起来,然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有人说太祖皇帝之所以留下那般一道不允许公主涉政,对公主严防死守,安乐公主是导火索,当然,前朝的公主乱政也是重要原因。 不介意成为安乐公主? 她还真说的出口! 也不怕忌讳! 不过她既然送上门来当这个替死鬼了,他还省了不少功夫了!便让她好好地当一回这安乐公主,反正她的名声早已经烂大街了! “央央还好吗?找个时间带来给我瞧瞧。”长生岔开了话题,也将事情给尘埃落定了。 秦阳倒是没有先前的抗拒了,或许是觉得她自个儿也坏了,怎么也不会抢他的宝贝女儿了,便点头道:“过两日吧,前些日子不小心着了风寒,还没好全,等好了再让阿绮带来。” “好端端的怎么便受了风寒了?” “小孩子哪里不病的?”秦阳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要找茬了,忙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少管我女儿!” “成了!”长生也似乎恼了,“你家的女儿你自己管,我管不着。” “你——”说翻脸便翻脸,看也不是真的喜欢他家阿淳!“行了,你好好养你的胎就是了,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处理不了你长公主殿下再出面就是!” “有人愿意当牛做马的,本宫自然乐的清闲。” 秦阳直接起身走了,跟她多坐一会儿保准又会被气的半死!不过这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了,“对了,陛下封了你长公主,这公主府的牌匾也该换了,可父皇没给你封号,可总不能把你的名字给挂上去,那可是先帝跟元襄皇后给你起的,可给陛下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封号,我想了想,你及笄的时候父皇不是给你起了字吗?与其伤脑筋想其他的封号,不如就直接用了这个福安了,也算是纪念父皇了,还不用被人骂你不孝!你自己说说父皇给你起的字你什么时候用过?估计连你自己都忘了!” “好啊,央央的封号是福寿,我这个当姑姑的叫福安,一瞧便是缘分深厚的。”长生笑道,低头抹了抹自己的肚子,“这说不定将来福寿、福安都一块了。” 秦阳起先是没听明白她这话的,可见她摸着肚子,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你休想!我女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儿子!再说了,你生的出儿子再说吧!”说完,直接拂袖离开了。 臭丫头一天不给他不痛快便不舒坦是不是? 肖想他的阿淳? 做梦! 他的阿淳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给她当了儿媳妇! …… “他说我生不出儿子!” 长公主殿下送走了客人之后便直接跑去驸马爷那里告状了。 萧惟的脸色冷了下来,伸手揽着她坐在了书房临窗的炕上,“我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 “好啊。”长生笑呵呵的,偎依在他的怀中,“那你就好好收拾他,诅咒我生不出儿子?哼!看他还敢不敢说!” “嗯,一定会让他以后连想都不敢想!”萧惟见她笑了,也敛去了怒意,笑了起来。 长生窝在他的怀中,打起了哈欠来。 “又困了?”萧惟问道。 长生在他怀里蹭了蹭,“就这样躺会儿,不回寝室。” “好。” “估计是个懒虫,不然怎么一天到晚都要睡……”长生闭上了眼睛嘟囔着,完全忘了这已经是孕妇最好的状态了,不害喜,也就是嗜睡而已,比起那些害喜害的都不成。人形的好多了。 “又胡说!” “胡说怎么了?我就爱胡说……” “好,我的公主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萧惟没给她吵,这时候不依着她什么时候才依着她?“困了便睡,等生下来了我管,不用你操心。” “你还想带孩子啊?” “我的孩子自然是我带了!” 长生睁开了眼看着他,眼中有着困倦,这昏昏欲睡并不是装的,她的精神的确很难长时间维持清醒,不过不清醒并不代表便是糊涂,“说,你是不是暗地里偷听我们说话了?” “还用偷听?”萧惟低头看着她,眼中有些宠溺的笑意,“你孩子都给我怀了,你什么事情我不清楚?” 长生盯着他,“你确定你是本公主的驸马?” “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当然要了!”原本昏昏欲睡没有精神的公主殿下突然间就生龙活虎了,直接动手扒衣服,“让我瞧仔细一些,看看是不是披了我家驸马的皮……” 萧惟本来也就是临时起意戏弄她一下罢了,可没想到最后后悔的是自己了,香软的娇躯便在自己怀里,还动手动脚的,原本便没有恩爱多久,就是新鲜劲也没过,更不要说这是他心爱的娇妻了,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哪里受得了? 可现在不受也得受,闫太医耳提面命的警告他不得胡来! “长生……”萧惟抓住了她作乱的双手,不让她继续胡来,“不许胡来!” “胡来?我又胡来吗?谁让我来检查的?” “我错了!”他错了还不成吗? 长生笑眯眯的,“行,看你这般诚恳认错的份上,便饶了你这一回。”说着便果真不再作乱了,饶了他了。 萧惟沉默地平复着有些不稳的呼吸,“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长生,我没你想的这般脆弱,不说眼下是迫不得已,即便是将来真的只能待在家里带孩子,我也心甘情愿。”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一切的功名利禄原本都只是为了你,如今我已然如愿以偿,便没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唯一担心的便是若是我在家带孩子,你出事的时候我保护不好你。” “你不是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后路了吗?”长生脸贴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他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若我真的到了需要你来保护的地步,那便真的走到绝境了,你所筹谋的后路便是救命符,所以……”她抬起头,笑靥如花,“你怎么会保护不好我?” 萧惟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没想后果,此时此刻他就是想吻上去。 长生伸手圈住了他的颈项。 温柔痴缠。 萧惟在即将失控的时候刹住了车了,“嗯,我会保护好你的。” “当然了。”长生笑道,手指勾着他的衣领,一点一点地拉开。 “别胡闹!”萧惟及时阻止了她,“闫太医说了我们不能……” “我帮你。”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明眸璀璨,一本正经,“既不会伤到孩子又能帮你的法子不少,你想要哪一种?” 可怜的驸马爷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傻愣住了。 “呵呵……”始作俑者大笑了出声。 萧惟哪里还不知道她又再戏弄他?“秦长生,你皮痒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你想怎么样?” 可怜的萧驸马还能怎么样? 忍着呗! “我真的可以帮你的,我保证……” “闭嘴!”她愿意他还舍不得了! 公主殿下撇撇嘴,觉得自己嫁了一个木头了,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这叫夫妻情趣,情趣动不动? 驸马爷是不懂,完完全全的不懂! 开什么玩笑! “你跟我安安分分地养胎,少想那些有的没得的,女子该贞静,该……” 糟了! 把那早就被她给碾压得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小小卫道士给勾出来了! 哎呀,救命呀。 “我睡觉,睡觉!” 萧惟看着怀中安睡了过去的妻子,心里都是满足,“傻丫头,我哪里舍得让你委屈?”便是再难熬也舍不得的。 …… 长公主府里面是甜甜蜜蜜的,可外边却是狂风暴雨了,长生公主草菅人命一事在吵闹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有了新进展了,可却不是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就算皇帝不想治长生公主的罪,可也不至于这般做! 他下旨封了卢纲的侄女为嫔了。 封一个卢氏女为嫔?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想用用这种恩典来让卢氏不再闹下去?以此来护住长生公主?可先前皇帝纳妃那迫不得已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人! 卢氏…… 卢氏…… 即便真的要让一个卢氏女入后宫,也不需要封嫔位这般高的位分,况且,那是卢氏啊!士族卢氏! 大周立朝一来,第一次有士族的女子进入帝王的后宫!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士族也可以参与下一任皇帝的角逐,这对于士族来说可谓是翻天地的巨变,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即便是在大雍一朝士族鼎盛的时候,帝王的后宫对士族之女都是严防死守! 现在,是皇帝主动纳一个士族之女进宫! 长生公主哪有这般大的脸面来让皇帝打破这个士族女子不入后宫的惯例? 还是…… 很快,皇帝明确表态了,长生公主没有滥杀无辜,她才是无辜被害之人!然后直接将那些弹劾的折子都扔回去给那些弹劾的人,劈头盖脸地将人骂了一顿,不过好在没有摘了他们的官帽子,但这般被皇帝骂,尤其是那些本来自认为一心为皇帝为江山的御史们,被骂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不过,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说他们根本便没有查清楚便胡乱弹劾,有何资格当御史? 没查清楚? 还需要查清楚什么? 你们连长生公主为什么会去青州,是不是奉了谁的命令去的都没有查过,就火急火燎地上折子弹劾,不骂你们骂谁? 衡王殿下如是说。 大家便明白了他王爷大人是知道内情的,自然就不能放过他了! 衡王殿下起先态度很坚决,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可后来抵挡不住大家软硬兼施的攻势,便说了,当然,他只是告诉了一个人,而且耳提面命的让对方保证绝对不能说出去,可他王爷大人告诉的是什么人?不是朝堂上的那些一个字便能够想出无数种意思来的老头子,而是一个初入朝堂的愣头青,很快,消息便传遍了朝野了。 原来长生公主之所以去青州并不是游玩,更不是去滥杀无辜的,而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去与卢氏商议大事。 皇帝有意重用卢氏,甚至不惜以后宫妃嫔之位来以示诚意! 至于皇帝为什么要重用卢氏,或许是为了用来压制外戚钱氏,又或许他想培植自己的势力,毕竟现在内阁都是先帝那一朝的,皇帝先前清理朝堂,确没敢动内阁,或许也是动不了,也便是说,皇帝受制于人。 这般情况之下,自然便是要培植自己的新势力了! 士族成了他的最佳选择,而众多的士族之中,他选中了卢氏! 可要扶植卢氏为自己所用,得有人去与卢氏接触,那谁去好呢?臣子自然不行,不说皇帝登基几年根本便未曾仔细培养过效忠于自己的臣子,便是新帝登基之后的恩科选出来的也早就成了朝中那些大佬们的学生了,哪里信的过? 在登基之处,皇帝放弃了与朝臣的博弈,便注定了他输了一筹了,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信的过而且还不会被人发现怀疑从而阻止的人去跟卢氏接触,这个人还得能够让卢氏相信! 谁呢?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皇帝选的人便是长生公主!可为什么是长生公主啊?这便说明了皇帝对长生公主是极为信任的,大伙儿都担心的事情在他哪里不过是笑话而已,皇帝相信当日长生公主交出了遗诏让他顺利登基现在就不会来抢! 所以,他选了长生公主。 长生公主呢,也没辜负他的信任,千里迢迢去了青州了,据说长生公主的驸马跟卢氏的家主还有一些渊源,所以皇帝也让他过去协助了,事情安排的很周密,长生公主也顺利接触到了卢氏,可还没开始谈了,卢氏便出事了,先是有人失踪,然后便传出了长生公主对卢氏不利的谣言,再后来竟然有人用了火药,将失踪的卢氏族人都给炸死了,说是长生公主干的!一桩一桩的,根本便没有给机会长生公主反击,哦对了,她在青州还屡屡遭到刺客刺杀,若不是驸马在的话,她或许就命丧青州了! 可所有污水都泼到了长生公主身上了,她便是喊冤也没有人信! 好在,卢氏相信,也好在皇帝相信。 现在,皇帝觉得愧对长生公主,所以才会明知道大臣们不喜欢不乐意也还是封她为长公主,这不仅是她应得的,更是皇帝对她的补偿和亏欠! 长公主为了皇帝的计划,一直蒙受委屈不申辩,现在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不过,比起长公主的委屈,大伙儿更加关注的是皇帝要启用士族的消息!这无异于是惊天一雷,将所有人都给震的难以回过神来! 皇帝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卢氏若是成了皇帝的新势力,那这大周的朝堂是不是就要翻天覆地了?其他的士族呢?王氏呢?! 最受人瞩目的,便是王氏了。 王氏少主、礼部尚书王驰王焕之又如何应对? 卢氏跟他是姻亲,可谁都知道王氏与卢氏早已经面和心不和,而且暗地里斗了许多年了,卢纲没怎么亲近这个女婿,王焕之也对这个岳父淡淡,两个家族并没有因为联姻而联合在一起,反而嫌隙重生! 现在,卢氏被皇帝看重,王氏又改如何? 还有,明明王氏少主就在朝中,而且还为皇帝解决了生母还活着的难题,便是皇帝后来似乎有些不乐意王焕之知道他那般多事,但不管从哪方面来分析,皇帝要用士族,都没有道理弃了身为臣子的王焕之,让长公主去找卢氏! 皇帝不信王氏! 而要扶植出卢氏来,便必定要为卢氏对付王氏!即便现在皇帝不帮着卢氏对付王氏,可等卢氏站位脚跟会不报仇?! 王氏又这般一个当皇帝心腹的敌人,日子哪里能好过? 王焕之便会首当其中受影响! “大哥,卢氏现在不堪一击,只要除掉卢纲,皇帝想用卢氏来对付我们的计划便落空了,我们是不是……” “父亲让你来就是说这些?”王驰冷笑。   ☆、480 风起(十) 多年之后的王家二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孩童了,尤其是在王驰长期定居京城,江洲那边几乎都是以澈少爷为主,甚至比真正的少主更像少主。 王澈此番进京,为的便是卢氏一事,可见江洲那边也发现不对劲了,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有在京城这边商定好下一步的计划,皇帝就先一步出手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至少在王澈的心里是这样! 只要除掉了卢纲,卢氏便会大乱,到时候别说给皇帝当爪牙了,就算王氏要收拾他们也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再说了,王氏这些年花了这般多的人力物力最后却让卢氏成了皇帝的爪牙,得了皇帝的扶植,岂不是让天下士族笑掉大牙?!以后哪里还会有人臣服于他们? 便是为了王氏一族的颜面也不能让卢氏成功与皇家勾结! “父亲说现在是彻底击垮卢氏的好时机!” 王驰没有说话,只是冷笑地看着他。 王澈心中一凛,幼时那种对兄长不明所以的惧意这时候又突然间涌了上来,“大哥……” 明明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也他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比兄长差多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跟他一样撑起王氏一族,可是现在…… 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为什么大哥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想法没有错,这亦是父亲的决定! 他怎么可以…… “回去告诉父亲。”王驰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他,“卢氏一事我来处理。” 王澈瞳孔缩了缩,他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冷冷的看着自己,不过却比那般看着自己让他更加的觉得难堪,“那……那大哥打算如何处理?!” “你是在质疑我吗?”王驰道。 王澈脸色微震了,“不!我……我……”他握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神,“我怎么会质疑大哥?只是若是父亲问起了这事,我该如何回答?大哥你应该知道父亲一直都……” “那你就跟他说我自有分寸!”王驰打断了他的话。 王澈抿了抿唇,“可是……” “若是父亲不满意这个回复,你便跟他说我不介意他换一个人来当着王家的少主!”王驰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王澈脸色顿时白了,“大哥,你……” “好了。”王驰没打算让他解释什么,“你既然来了京城便休息几日再回去吧,来人!” 在外边候着的下人进来,“奴才在。” “送二少爷去客院休息!” “是。” 王澈不敢不走,即便他心里再如何的平静再有话想说也不敢不走,但是—— 大哥怎么能够…… “二少爷……” 王澈压着心里翻滚的情绪,即便生出了不满却也不能表露出来,尤其是在这里!这便是父亲一直对大哥有所不满的原因吧?在大哥的心里,是不是早便没有了父亲?! 他是王家少主! 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事实也没有人会跟他抢,就算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要跟他抢家主的位子,但是…… 大哥这是要六亲不认吗?! …… 王澈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皇家跟卢氏一族的结盟一直在推进中,很快,礼部与内务府便派了人亲自去青州接新封的惠嫔入宫,还派了太医一同前去给卢家主治伤,随后,宫里面又传出了一个关于皇帝跟这位新晋惠嫔的隐秘消息,说皇帝多年前便对这个惠嫔一见钟情,不过当时皇帝处境很差,惠嫔又是士族女,所以便克制住了,一直没有做什么,现在终于不需要顾忌了,自然便要将心上人给接回来了,不过没想到却害了卢氏一族。 谁信?! 不过是借口罢了,而且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借口! 不说当年皇帝怎么去的青州跟这位惠嫔一见钟情,便是真的去了青州见了这惠嫔,可如今那惠嫔年方十八,皇帝登基四年,四年前,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在京城两年多没出京,满打满算,皇帝真的就见到了这位惠嫔,当时她也甚至尚未及笄,还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皇帝就算看得上也不敢说出来,除非他不怕别人说他有毛病! 可明摆着就是借口那又怎么样? 谁敢跟皇帝说,你这就是借口,你分明就是要扶植卢氏来稳固自己的政权,甚至是要来平衡外戚? 没有人。 即便心知肚明的外戚钱氏也不敢。 钱阁老在内阁仍是备受重用,皇帝没有丝毫打压他的意思,私底下也将女婿对岳父的尊敬做的十足,还不是玩虚情假意的那一套,但是,皇帝现在弄一个士族女进宫对钱皇后来说便是一个大威胁! 若要扶植卢氏,对这位惠嫔便不能不加以宠爱,这没生孩子还好,若是生了皇子,岂不就是威胁? 便是庶出的,可当今皇帝原先不也是庶出? 再说钱皇后,若是这一胎生了皇子,便是嫡出皇长子,也算是稳当了,谁也不可能越过嫡长去,可若是没有,被卢氏女给占了长,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皇帝还选在钱皇后怀孕的时候做这事,可有顾及过钱皇后跟她腹中的皇嗣?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钱皇后处境堪忧。 至于钱皇后自己,倒还好,不但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跟恐慌,还很贤惠地给即将进宫的惠嫔准备住处,也叮嘱了内务府去青州接人一定要仔细,务必将惠嫔平安护送回宫。 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彰显无疑。 不过不管她处理的有多好,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即便是钱夫人也是如此。 事情出了之后,钱夫人便急上火了,恨不得立即进宫看望身怀六甲的女儿,生怕她伤心之下出什么事情,不过却不能,她若是立即进宫的话,不但让外人笑话,还会让外人趁机落井下石对付钱家。 可她担心啊! 虽说女儿是她一手交出来的,不可能应付不了这种情况,可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怎么会不懂? 皇后看起来与陛下不过是相敬如宾,可实际上她已然动了情! 对自己的丈夫动情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偏偏她的傻女儿嫁的是一个绝对不能动情的人!古往今来,哪一个对皇帝动情的妃嫔有好下场?不说先帝的元襄皇后,即便是太祖皇帝的患难之妻也是一样! 这男人敬着就成了,皇帝更是要如此! 她的傻女儿! “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心,陛下压一压钱家是意料之中的。”钱阁老倒是不慌不忙,“他压着钱家,便是代表对皇后看重。” “弄了这般一个女人进宫,也是对皇后看重?”钱夫人心疼的口不择言,“他怕钱家跟先帝一朝那四国公府一样威胁到他,我可以理解,皇帝嘛,哪一个不是这样子的?可是皇后……皇后哪里对不起他了?这般多年来,皇后哪一点……” “好了!”钱阁老听不下去,沉下了脸道:“你要是真的为了女儿好这些话这辈子都不要再说!” “我……”钱夫人想辩驳,可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丈夫说的很对,即便她再不满,即便再心疼,为了女儿都不能说出口!“老爷,我心疼!我心疼啊!” “夫人。”钱阁老语气沉重,神色却有些冷厉,“当日我们既然那般培养她,便知道她将来就会承受什么!” 钱夫人更是伤心了。 是啊。 当初为何那般教养女儿? 不是想她将来有所成就吗? 钱家没有谋逆之心,也没有要称霸京城,成为第一勋贵之意,但是,皇后之位……他们的确有在这个心思,从女儿出生到后来的教养,都是一点一点地将她往皇后的位子上推!他们曾经无比肯定地保证他们并不想将女儿嫁入皇室,先帝在的时候储位还没定的时候便已经坚决地表示了,但是……他们说谎! 钱家的嫡女,除了那至尊的皇后之位,还有谁可以配的上?! 可是…… 可是…… “老爷……我心疼!” “我们应该相信玉熙!”钱阁老道,“她是钱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周皇后!不可能连这点小风浪也过不了的!” 钱夫人含泪点头。 钱皇后的确没有她母亲所想的那般糟糕,若说一点伤心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便是不介意丈夫又要多一个女人,也不会不介意丈夫对她对她娘家的这份防备,只是,她是皇后啊,从他们入主这个皇宫便已经注定了这便是他们的生活,当那至亲却也至疏的夫妻! 难过之后,便是面对。 皇帝防着钱家的心思是有了,不过对那卢氏女也并非外边所说的那般一见钟情,男人,尤其是皇帝,只要不是真情,不管即将入宫的惠嫔有多重要,都还不用她去担忧畏惧! 不过是一枚较为重要的棋子罢了。 “皇后在想什么?” 钱皇后收回了思绪,起身给走过来的皇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不是说了你有身孕不用行礼了吗?”皇帝扶起了她,声色温和,“坐下吧。” 钱皇后微笑道:“谢陛下。” 这是皇帝自从下旨封了卢氏女之后第一次来昭阳殿,温和关切的神色让人看得舒心,“这几日可还好?孩子有没有闹你?” “还好。”钱皇后笑道,“许是知道心疼母亲了,这孩子这几年都没怎么折腾。” “那就好。”皇帝点头,看了看她,似乎欲言又止。 钱皇后只当没瞧见,给皇帝张罗着茶点,“陛下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前些日子一直忙着没事时间来看你,今日便过来看看。”皇帝边说着便打量着她,微微皱了眉,“气色还是差了些,让宫人们给你多做些吃的,想吃什么便做什么,这宫里若是没有便去外头找找。” “多谢陛下。”钱皇后笑道,“臣妾一切都好。” 皇帝凝视着她。 “陛下有话要跟臣妾说?”钱皇后问道。 皇帝也没有再绕弯子,“卢氏女一事,朕事先没有给你打招呼是朕的不是。” “陛下说什么呢?”钱皇后失笑,“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更是臣妾的夫君,所谋之事更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哪里需要向臣妾打招呼?” “玉熙……” “陛下。”钱皇后握住了他的手,笑着正色道:“陛下有这份心臣妾便心满意足了,无需为臣妾忧心。” 皇帝看着她。 “臣妾是大周皇后,必定恪尽职守,让陛下无后顾之忧!”钱皇后正色道,笑的神采飞扬,亦温婉动人。 皇帝也笑了,不过却有些浅,反手握着她的手,“好,其他的朕无法给你保证,但是有朕一日,你便是大周皇后!” “多谢陛下。”钱皇后笑道。 皇帝没有再昭阳殿留太久,便是晚膳也没有用便走了,说是有政事处理,事实上他也的确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但是…… 钱皇后笑容中添了一丝的苦涩。 往后的数十年,他们之间怕就只能如此了! 她知道他失望。 只是,这般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对谁都好! 太过的情感牵绊,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加难以走下去! 如此至亲至疏,便能够永永远远这般和睦到老! 这便是帝后! 她明白,他也明白的。 …… 已经奄奄一息的卢氏居然一下子便要翻身了,出了一个帝妃,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子的外家,卢氏哪里翻不了身?! 当朝廷的人到了青州,整个南方士族又震了震,传闻不是假的,皇帝也没有突然改变主意,圣旨宣读之后,一切都是千真万确了! 还没进宫便被封了嫔位,皇帝还亲自派人来接,这番恩宠可是大周开朝以来的第一桩! 即便宗祠大火之后,卢氏一族死伤惨重,尤其是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即便是意外,但是卢纲没有死,便是伤的很厉害,但族人们也恨不得将他给撕了,认为一切都是他害的,在皇帝圣旨传来之前,卢家大宅日日不得安宁,若不是卢纲身边的人还算得利,主母白氏关键的时候也没有掉链子,长房怕是早就被逼的集体自尽赎罪了!等圣旨到了之后,族人便瞬间消停了,不说现在朝廷给长房撑腰了,便说他们现在没了靠山了,闹也闹不过家主还活着的长房,只能消停了,况且,他们还寄希望于长房能够借着朝廷翻身,好结束这憋屈的日子! 卢芍也不算是卢纲的嫡亲侄女,是后来从族中保养过来过继给卢纲死去大哥名下的,一般过继原本是过继儿子的,可当时的卢老夫人似乎担心再生出什么争夺家主之位的事情来,想了许久,在临终之前做主给卢家大老爷过继了一个闺女,然后留下话让这闺女以后招婿延续香火。 卢纲一直养着,白氏嫁过来之后也是精心照料,也跟他们的女儿没什么两样,所以现在皇帝封了卢芍为嫔,才镇得住族里边的那群人! 圣旨已经宣了,朝廷的人也在等着,但白氏给卢芍准备的东西却还没有办好,也不是她不上心,而是这件事太突然了,当初卢老夫人去世之前给卢芍留了不少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是留给她招婿之后自立门户为卢家大老爷延续香火的,现在卢芍要出嫁,而且还是嫁入皇宫,这些东西便难以处理了。 白氏也是为难,斟酌了再三便将当年卢老夫人留下的东西分了三分之一出来给卢芍,其他的留下来待将来给为大房延续香火的人,虽然丈夫没有明说,但是白氏也明白卢芍入宫这事很重要,准备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能马虎了,卢老夫人当年留下来的东西给了三分之一,却也还不算丰厚,要不丢卢氏的脸面,还得多添一些,但是也不能过于的张扬,让卢芍一进宫便成为众矢之的! “婶娘不必过于忧心,嫁妆按照卢家嫁女的规格准备便可以了。”自幼被当做招婿延续香火养大的,卢芍性子小时候便老成,长大了之后便更懂事稳重了,也便是如此,才能够在卢家大宅安稳地过了这般多年。 白氏心疼地看着眼前花样年华的少女,即便皇帝现在也是青年才俊,可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即便是普通的家族后院亦是勾心斗角的,那天子的后院岂不是斗的更加的惨烈?皇帝又是这般重视,现在后宫那些娘娘,尤其是那出身尊贵的皇后娘娘,心里怎么会痛快?这孩子进了宫日子怕是不好过!“你叔父交代了,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入京。”是了,便是连出嫁两个字也不能用了,皇帝虽然派了人来迎接,但是却只是迎接,而不是迎娶!那是皇后才有的尊荣!“你放心便是,婶娘定然不会让你在其他人面前失了颜面!” 这孩子她自幼看着长大的,现在又是为了这个家去那龙潭虎穴,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让她走的风风光光! “叔父可好些了?”卢芍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了,问起了卢纲的情况。 白氏道:“托了你的福,皇帝派了太医一同前来,又赐下了许多好药,你叔父这两次的情况好了许多了。” “那就好。”卢芍笑道,少女的脸上却没有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稳稳重重的,如同心如止心的老者一般。 白氏叹了口气。 便是准备不充分,可也不能让朝廷的人等太久了,白氏拼尽了全力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备好了一份看上去体面但也不会张扬实际上也是实用的嫁妆,哭着送了卢芍上了马车。 马车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驶去了卢家大宅。 卢芍穿了一身玫红色的崭新衣裙,端坐在了马车内,双手紧紧地握着一个苹果,这是女儿家出嫁之时,父母交到她手上的,寓意平平安安。 她没有资格出嫁,却还是嫁了。 没有大红的凤冠霞帔,却又白氏连夜亲手赶制出来的衣裙,还有卢纲亲自交到她手里的平安果,他们养育了她,现在,该是她报答他们报答卢家的时候了。 “叔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抬起了头,便是觉得艰难也还是抬着,而且,永远也不能低下来,因为她肩上肩负着的是整个卢氏一族的未来! 她不会让他们失望! 白氏站在门口一直目送这队伍走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了,这才抹干了眼泪回了宅子,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去见了丈夫。 那场大火其实她不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老爷伤的如此的重,又是死了那般多的人,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眼下,一切都好就成了。 “老爷,芍儿已经走了。” 卢纲趴在了床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浓重的药味充斥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卢纲真的伤的很重,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脸没有烧伤,也就是说只要身上的烧伤能够好的话,披上了衣服他还是昔日那卢氏的家主! “嗯。” 白氏抿了抿唇,“老爷,要不要给京城的大姑奶奶去一封信……” “不必。”卢纲打断了她的话,“一切,以芍儿为重!” 白氏心颤了颤,“老爷……” “下去吧。”卢纲不欲多言。 白氏只得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虽然惊讶,但是说不上担心或者伤心,卢荧也是她的女儿,只是自从她嫁入这个家之后,卢荧便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甚至还处处针对,尤其是在她生了孩子之后,不过她也明白她心里的苦,便也没有计较过,后来她嫁了王驰,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她也不清楚,但是老爷为了她处处被王氏掣肘,步步后退,她却丝毫不知老爷的苦心,多年来连一个字也没有写回来过,甚至还卢房那一房人闹出了算计那许将军一事,现在老爷重伤,卢氏一族就要分崩离析了,她却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送回来,这般的冷血……难怪老爷心寒!也好,这样的一个女儿,他们卢家要不起! 往后,便以芍儿为重吧! …… 秋意渐浓,京城的夜里已经开始凉了。 “卢纲似乎放弃了卢荧了。” 虽说事情扔给了皇帝,而皇帝又扔给了衡王殿下,不过长生也没真的撒手不管,青州那边的消息一直源源不断地传来,当然了,也有王氏的。 相对于卢荧的事,萧惟更想跟她谈的还是王氏,尤其是那位到了京城但是却一直没有露面的王家二少。 “王澈似乎跟王驰不和。” 长生挑眉,抬手拍了一下他放在她小腹上边的手,“怎么?心疼人家王夫人,连讨论讨论也不能?” “小心孩子!”萧惟板起了脸,孩子三个多月了,虽说肚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但还是成了驸马爷最喜欢流连的地方,有事没事地便摸摸,一日一日地注意着它的变化,自然也就见不得有人欺负了,“都当年了还胡闹!” “我失宠了!”长公主殿下想翻脸,这孩子都没出生了就已经这样了,要是生出来还不是疼到了骨子里?往后她还有好日子过吗?该不会被仍到了一边去当天下第一可怜虫吧?“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呜……嗯……” 爱胡说八道的嘴巴被封住了! 长公主殿下连挣扎也没能便直接被制住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是驸马爷自制力也不是靠嘴巴说的,不管多么失控,在关键时候还是能够停下来的,“你……你……我要是说你不是男人你会不会……” “不生气。”萧惟流连着她的唇瓣,“一切都等孩子出声之后再说!” “我没地位了是不是?你一心就想着孩子,我哪里还有地位可言?以后你跟你儿子过就好了,别来……” “吃醋了?”萧惟抱着她笑道,眼里脸上都是笑意,笑的好不得意。 长生十分的不甘心,人家怀孕都是将老公吃的死死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反过来了?还是他萧大人萧将军不能出去打仗了便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她了?那他要是一日待在家里,她岂不是一天没好日子过?将来要是真的生了个儿子的话,是不是要被他们联手欺负?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才开始孕没多久,便已经被他给吃的死死的,将来那三年傻乎乎的怎么过?要不要找皇帝将他给踢出去,发泄发泄一下精力?要不然整天待在家里就看着她,这不许做那不许说的,她早晚真的就要被逼出被害妄想症来了,不,现在就有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要……” “你要什么?”萧惟盯着她。 长公主殿下一下子便怯了,眼睛水汪汪的不敢说下去,不过很快便又回过神来,又恼火了,“你吃定了我了是不是?” “你说呢?”萧惟笑道,笑的十分的妖孽。 妖孽! 长生咬着牙,伸手蹂躏他的脸,“你到底是不是本公主那听话的乖乖驸马?是不是?让本公主瞧瞧,让本公主好好瞧瞧!”一边说着一边蹂躏着,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萧惟失笑,“在捏下去明天我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要出门?!”长公主殿下顿时眼睛发亮,出门好,出去了便没人把她当成犯人一般看着了!“出去好,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老是待在家里?出去走走好!”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又翻脸了,“出去见谁?说!” “自然是带着我家夫人出去逛街了。”萧惟拉着她的手没让她张牙舞爪的,“公主殿下最近心情火爆,小人带您出去散散心可好?” “谁心情火爆了?”长生哼了一声,“你可别冤枉本宫!” “是,公主说没有便没有。” “你敢说你出去不是去会小姑娘?我有孩子不能伺候你了,你便……”长公主殿下的话没说完便停下来了,然后眯着眼睛盯着他。 萧惟顿时觉得背脊一凉,“长生……”该不会戏弄过了头了吧?“好,我是不想谈卢荧,你现在怀着孩子,闫太医说女子这时候最容易多疑了,我担心我们说着说着你便会生了气,这对你很不好,我不是只顾着孩子只心疼孩子,我倒是怕将来孩子出生了你忘了我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长生颔首:“好,饶了你这回,不过你好端端的提那王驰做什么?不提卢荧是怕我生气,你提王驰做什么?该不会是你怀疑……” “没有!我什么也没怀疑!”萧惟赶紧道,“我就是担心他罢了!这一次皇帝与卢氏一事,皇帝虽然认了下来,或许大多数人也都认为是皇帝的意思,但是王驰未必,这般多年来他一直对你都……不怀好意,卢氏这事怕已经激怒了他……” “你没怀疑我跟他不清不楚?” “没有!” “真的?!” “千真万确!” “哼!”长公主殿下抬着下巴,“行,便信你这一回!” 萧惟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整个人便激灵了一下,“长生!” “不喜欢?”长生靠在他的怀中,抬着头笑着媚眼如丝,身下的手又动了一下,“不喜欢便算了。”然后撤了。 萧惟脸都白了,一把摁住了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自找的!” “哈哈,我还怕了你不成?” 等最后结束的时候,她真的怕了,凭什么要女人怀孕,凭什么女人怀孕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做而男人却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解决?! “乖,睡觉。”萧惟吻着她汗湿了的鬓发,无比温柔。 “禽兽!”昏昏欲睡的咒骂,完全忘了是谁先挑起的。 萧惟心满意足地认了,“嗯,禽兽。” …… 余氏的日子一日过的比一日好,尤其是她听了老朋友的建议不再逼迫皇帝立她为太后之后,跟儿子的关系也好了,甚至还能隔两天便能见儿子一边,想儿子陪这吃晚膳了,派人去请,他一定会来,甚至让他陪着她一起说话到了更响了,他也耐心地陪着,于是最后,她顺势让儿子去了她喜欢的于美人那里歇息,皇帝也听话去了。 她喜欢于美人,不但懂事听话,还很会哄她开心,跟她的姓氏因为是同音,她的家人都没了,现在来了个于美人,就跟自己娘家的晚辈一样,既然都是要有人伺候皇帝的,为什么不能是她喜欢的人? 钱皇后不是大度吗?那就让她好好大度!再说了她怀着孩子也不能伺候皇帝,还不能让别人代劳?! 至于那即将进宫的卢氏,开始的时候她是挺喜欢的,因为皇帝终于心甘情愿地自己找了个女人进宫,也便是说钱氏要失宠了,可后来于美人说了那卢氏是士族女,将来怕是会乱子,尤其是前朝那些士族不将皇帝放眼里,还谋反的那些事情,更是让余氏不待见她了! 还有,凭什么她一进宫便是嫔了? 当年她伺候先帝的时候连一个体面名分也没有,后来生了皇帝,也才得了正经的名分,先帝登基之后,也才封了她一个婕妤!她这辈子婕妤当到了被废进冷宫,若是现在不能让皇帝封她为太后的话,她死了之后也还是一个婕妤! 那卢氏算什么东西? 竟然一进宫便是婕妤了! 岂有此理! 可怜的惠嫔不知道自己还没进宫便得罪了人了。 …… 皇帝这一夜歇在了于美人的宫里,第二天早朝之前才离开。 于美人送走了皇帝之后才懒洋洋地梳妆打扮去昭阳殿请安,然后一副昨夜儿被狠狠滋润了的模样儿去了昭阳殿。 钱皇后只当没瞧见,简单地接受了众人的请安之后便让他们散了。 “让人查查这于美人。”钱皇后不介意她挑衅自己,但是她在余氏面前所说的那些话却不得不让她谨慎。 于美人便是担心卢氏女进宫之后会分宠,要给余氏下眼药,好让余氏将来为难惠嫔,但也说不出那些关于士族危害的话来!至少她自己说不出来! “是。” …… 皇帝为老娘辛苦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被一众朝臣折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才有时间办点正事。 衡王早朝之后被召到了御书房了,自然也知道皇帝找他做什么,惠嫔一事已经落定了,接下来便是卢氏入京之后的安置,“……宅子跟土地都已经圈好了,就是人员的安置问题,京城里面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虽说空了些出来,可也总不能都给卢氏的子弟,况且,人若是进来太多的话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挑一两个就成。”皇帝道,“其他的人员安置,那是卢纲要做的。” 衡王也是这般想,不过总得他皇帝陛下点头,现在他点头了便好做了,“是,臣会安排妥当。” “这是聂永成给朕新上的折子,你看看。” 张公公上前接过来,然后送到了秦阳的手里。 秦阳看了半晌,“这事托太久也的确不好,不说文子骞一事,就是水师这边若是朝廷没有明确的指令,怕会引起不安的情绪,这对军中士气是十分不利的,聂永成能够上折子便是说伤势大好了,陛下要安抚水师军心也不难。” “朕若是让萧惟回去,你认为四皇妹那边会同意吗?” “哈哈,她估计要笑醒了!”衡王耻笑道,“陛下怕不知道现在长公主殿下是恨不得每天都找臣的王妃抱怨她的驸马将她当囚犯一般看着,说很想很想一脚将他给踢了!” 皇帝失笑,“那你去问问四皇妹?” “陛下便饶了臣吧。”衡王道,“臣若是去问,估计得被她给打出来,还要安一个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罪名呢!” 皇帝笑道:“的确有这可能。” “不过萧惟若是回去的话,以他的身份的确可以安抚军心。”秦阳道,“但最重要的也还是水师征兵一事,之前派去增援的地方军终究不能长久留在那里,而且水师不是普通的军队,对将士的要求跟其他的军队不同。” “让长公主驸马负责征兵一事,便是朝廷对泷州的态度。” 秦阳沉默半晌,“聂永成是水师总兵,水师初初建立的时候他便在,有他在,朝廷再给予所有资源,应当不亚于让长公主驸马。” “你不赞同让萧惟去?”皇帝问道。 秦阳正色道:“陛下,阿熹现在怀着孩子,便让她安心生下孩子再说吧,况且,如今卢氏一事已经让朝野不安,何必再挑动他们的神经?” 皇帝凝视着他,没有回话。 秦阳也没有怯弱,他就事论事,便是偏帮了也没有损害皇帝损害大周的利益! “有八皇弟在,朕便安心许多了。”皇帝缓缓开口,笑道。 秦阳的心落地,低头拱手:“臣不敢。” “水师一事就依衡王所言。” “多谢陛下!” 只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很快,一个不好的消息便不得不打破这个既定的计划了! 泷州传来急报:水师总兵聂永成遇刺身亡!   ☆、481 死斗(一) 聂永成遇刺身亡!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长生,消息还没有确定的是不是?”萧惟脸色发白地看着神色凝重的长生,问道,“聂叔怎么可能会……” 遇刺身亡? 便是说他重伤不治……他也相信,可遇刺!怎么可能会遇刺身亡?! “是真的。”长生道,“消息直接送到了皇帝那里,我已经让人确认过了,无误。” “可怎么会……”萧惟的话说不下去,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长生知道他难过,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发颤的手,“具体的情况我还让人查,很快便能知道的。” 萧惟看着她,咬了咬牙努力平复混乱的心绪,“我没事……没事!”他挤出了一抹笑意,“身为武将本就随时准备好……” “难过了便难过,有什么好说谎的?”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在我面前还藏着?” “长生……”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软弱罢了,现在他应该做的不是伤心,而是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为聂叔报仇!“我是难过,不过……”他伸手抱着她,“我也真的没事!” “好。”长生伸手抚着他有些僵直的背,“不过现在先好好难过难过,我陪着你。” “嗯。”萧惟应道,他是真的难过,聂叔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有知遇之恩的伯乐,更是家人,长辈,他让他感受到了早已经失去了的长辈关爱,让他对未来更加有信心!所以他现在驶去的不仅仅是一位上峰,一位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一位长辈,一位亲人!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长生明白,所以才会说难过便难过,不需要藏着。 水师总兵遇刺身亡,这让本就不安宁的朝堂更是炸开了锅,不说水师总兵是南王世子妃亲如父亲的叔叔,便说他说是水师总兵的身份,居然有人胆敢刺杀朝廷大将,这不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是什么?!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可谁去呢? 皇帝没有明说,这彻查的旨意自然而然地送到了水师营中,而经过了泷州城大战之后,水师总兵里边能够做主的,就剩下一个副总兵了,一个副总兵,能起什么作用?至于泷州州府,别说他插手不进军中,便是插了这手,也未必有本事能够查出点什么! 皇帝必定是要派一个人去泷州的! 可派谁去? 皇帝没有表态,风头火势之上也没有人敢提这事。 谁去? 朝堂上也不是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但这时候不管谁去先不说不熟悉情况,更不要说稳定水师军心了! 其实谁最合适,皇帝心里清楚。 秦阳心里更清楚,只是这时候……皇帝没有开口提,他倒也不觉得为难,但事情总是僵在这里也不是回事! 想了想,衡王殿下还是跑了一趟长公主府。 萧惟的情绪已然稳定了,对于秦阳的来意也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有应承。 “你就不想去?”秦阳皱眉。 萧惟摇头:“不。”他自然想去,“为不能丢下长生一人在京城!”眼前还好,可她现在怀着孩子,他怎么能放心?若是他去的话,短期之内,甚至可能不能赶在她生产之前回来,他怎么开的口这个口?也狠不下这个心! 秦阳一窒,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同为丈夫,一样经历过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与不安,他很明白萧惟此时的感觉,尤其是他娶的这位还是个爱惹祸仇人一大堆的,他不放心很正常,“可你若是不去,不管陛下派谁去,水师必定会乱一阵子!甚至有可能聂永成多年以来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萧惟脸色铁青。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秦阳也没有勉强,“京城是不安全,但是皇帝还是护着她的,我也不会不管,再说了,她也有足够能力保护好自己。” 萧惟抿着唇不说话。 秦阳想了想,“我也就说说,你也不要再过在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说完,便又道:“或许我去一趟。” 萧惟皱眉。 “虽然我没什么军功也未必能够安抚住军心,但衡王的身份摆在这里,我去的话至少可以表明陛下是重视水师的!”秦阳道。 萧惟不置可否。 秦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来这一趟也只是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他也尊重他的选择,更体谅他的心情。 衡王殿下进府之后直接便让人找了萧惟了,没让人惊动长生,不过长公主府里边的事情哪里能够瞒得住她?即便瞒住了,萧惟的那张我有很重心事的脸也泄露了一切了,倒也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对于此事终究还是有愧于心。 他想去,想去查清楚聂永成的死,想为他报仇,但是,却又无法放心长生一个人在京中待产,他已经让她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地待了四年了,现在她怀了孩子,怎么能够还丢下她?但是……死的是聂永成!若是他不能亲手为他报仇,他将会愧疚终生! “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吃完饭了再说。”长生给他夹了踩,道。 萧惟猛然惊醒,“我……” “别说了。”长生没让他掩饰辩驳,“先把饭吃了!” 萧惟愧疚不已。 “吃饭!”长生沉了脸,道。 萧惟忙低下头吃。 长生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想过不让他去,但是也不否认她不想让他去,就跟每一个怀了孕的女子一般希望丈夫每天陪在自己身边,可现在……难不成老天爷是看不惯她明明很幸福但是却四处诉苦给她弄了这般一个两难的抉择? 抉择…… 开什么玩笑? 这般一桩小事哪里用的上抉择? “你去吧。” 吃完了晚膳,夫妻两个就跟之前每一天一般一起在园子里边散步,萧惟小心翼翼地陪着,生怕她猜错一脚似得,没有提及饭桌上没有说完的那些话,倒是长生先提了。 萧惟身子一震,“胡说什么?” “你看我的样子像胡说吗?”长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萧惟自然看出来不是,但是……“我怎么能够在这时候丢下你?” “为什么不能?”长生挑眉道,“什么时候我在你眼里成了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人的无用之人了?” “你怀着孩子!”萧惟皱紧了眉头。 长生笑了,抬手去揉他的眉头,“好了别皱了,再皱下去我会怀疑你觉得我现在有这孩子不是时候拖累你了。” “胡说!”萧惟斥道。 长生笑道:“嗯,不胡说了,不过驸马爷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公主了,别说怀着一个孩子,便是坏了两三个我也一样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长生……”萧惟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意?可就是名表才狠不下心来! 长生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不希望你总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总是觉得对不起我,更不希望我自己在你的心里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萧惟,怀孕罢了,哪个女人不会怀孕?这个孩子是在我的计划中到来的,我知道我会面临什么,甚至做好了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打算,别皱眉,不是说要将你撇一边去,而是唯有做最坏的打算才可以有完全的准备。” 萧惟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地抓着,“不行!”若不是因为他长久不在他身边,她怎么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连怀着孩子也是!“我更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长生问道。 萧惟愣了。 “说啊!”长生声音厉了起来。 萧惟看着她,“你做主,不过……” “既然是我做主,那便听我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萧惟,你娶我之前便已经明白以后这个家里不管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 萧惟心中情绪翻滚,伸手抱着她,下巴磨蹭着她的头,一遍一遍的,“我不放你……”他怎么能放心的下?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长生失笑,“不说我自己又不是动不了,就说这满屋子的人,哪一个哪一个不会照顾我?你走了才好,以后便没有人总是盯着我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我才自由了。” “可我舍不得!” “舍不得才好,一直舍不得舍不得的,才可以一直勾着你的心,免得你被其他小姑娘给勾走了。”长生笑道,“还有哦,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样子也会变,不说以后了,就是这两个月下巴便长了一圈的肉了,再这样下去我还能见人?我可不想被你见到我胖的跟猪一般的模样,万一你嫌弃了我了怎么办?” “胡说!” “哈哈。”长生搂着他的腰,笑的花枝乱颤,“我是胡说吗?你们男人哪一个不是喜欢漂亮的脸蛋?别说你们男人了,便是我们女人,也是喜欢漂亮的,不然当初本公主怎么会瞧上你了?你要是长了一张丑八怪的脸,我早就把你给劈了。” 萧惟低下头,额头贴额头的,“长生,谢谢你。” “说是没用的,以后对我忠心耿耿给我做牛做马才是好。”长生抬起了手圈着他的脖子,“知道吗?” “好。” 夫妻两人达成了共识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第二天萧惟便进宫了,跟皇帝求了这事。 皇帝皱眉,“阿熹知道吗?” “知道。”萧惟握紧了拳头,即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心里仍是难受,“她同意末将去。” “同意了?”皇帝问道。 “是。”萧惟回道。 皇帝沉默了下来,神色晦涩不明。 萧惟低下了头:“陛下,末将是水师副总兵,聂总兵出事,末将理应回去处理,再者,末将相信目前朝中没有人比末将更加熟悉水师,聂总兵突然遇刺,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必定与海贼有关,此时海贼派人行刺必定有所图谋,泷州的状况如今朝中亦没有人比末将更加清楚!所以,末将求陛下准许末将返回水师!” 说完,便跪了下来。 皇帝看着他,“你原本打算让你接李长林的位子,任禁卫军统领。” 萧惟一愣,抬起了头。 “朕原本打算待惠嫔入宫之后便下旨。”皇帝继续道,神色肃穆,没有试探的意思。 萧惟心里的确震动,让他人禁卫军统领便是将皇宫乃至皇帝自己的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里,这便是说…… 他们先前所有对他的怀疑都不过是小人之心。 “末将谢陛下信任!陛下能如此信任末将,末将便更加放心返回水师了!”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你可想好了,此去不仅仅是查聂永成之死,更是要稳定水师军心,水师招新兵一事也要一并负责,新兵入营之后的训练,最重要的防御海贼,这些事情一旦开头了便不可能短期之内结束,你或许连孩子出生也看不到!” 萧惟紧紧地扣着拳头,咬着牙道:“末将知道!”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去?”皇帝正色问道。 萧惟正了正神色,“是!” “为了你的前程……” “不。”萧惟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末将并非为了前程,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恩义,更是因为末将是秦长生的丈夫!” 皇帝一怔。 “萧惟是秦长生的丈夫!”萧惟继续道,“这便是我最该去的理由!” …… 次日早朝,皇帝下旨命水师副总兵萧惟返回水师彻查聂总兵遇刺一案,且暂代总兵一职,管辖水师! 这道旨意一出,又是吵的翻天了,许多人反对,而理由都是萧惟乃长生长公主驸马,按照惯例,他不该再任要职的,另外便是水师损失惨重一事,就算胜了,可损失也要惨重了,水师总得有个人出来负责的,现在聂永成死了,作为他的得力干将,萧惟这个唯二活下来的副总兵是不是也给负一些责任?便是不追究他的罪过,也不该再委以重任,更不应该让他管了整个水师! 可皇帝意已决,不同意又能怎样? 死谏吗? 还不到这个地步吧? 再说了,谁又能说出一个比萧驸马更合适的人?现在泷州那边危机重重,谁又敢豁出去性命还得罪了皇帝代替萧惟去? 旨意继续执行。 可萧惟都还没有走了,一直以来或许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只是都缄口不言的身世突然间便爆了出来了! 他竟然亦是士族出身! 还是士族萧氏的长子嫡孙!若无意外的话,他将会是,不,已经是萧氏一族的家族了!可就在十几年前,他便被逐出了宗族了,背负了谋害祖父,还有行为不检的污名,销声匿迹了几年之后便一跃成了水师总兵聂永成的得力干将,后来调去了燕州,再后来跟着司大将军去了西州,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便又回到了水师,还得了先帝看重亲自任命为水师副总兵! 这般曲折的身世更是将萧惟推向了风口浪尖! 当然了,也没放过怀着孩子的长生长公主。 萧惟不得不再次动摇。 “快点收拾!”长生当机立断地掐断了他的犹豫,“你早点走了我也安生些。” “长生……” “别怪我狠心,为了孩子能够安安稳稳的,你还是快走吧。”长生长公主狠心道。 萧惟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意?“要不你跟我一起……”话没说完便知道自己傻透了,不说她怀着孩子根本便赶不了路,便是能够赶路,泷州那边更不安全!“是谁在散播谣言?” “王驰。”长生道。 萧惟眼底闪过了杀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要挑拨皇帝跟卢氏的关系。”长生道,“皇帝重用你,而你出自萧氏,他王焕之这是要提醒卢纲皇帝除了他之外还有异心,而这异心还是你。” “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好好斗一场?总是在背后耍这些阴谋诡计的,他算什么三元及第的天下第一才子?” 长生笑了,“他若是光明正大便不是王焕之了,或许也活不到现在,再说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将尊荣权势说仍便仍的,好了,不说他了,免得坏了心情。”说完,便腻在了他身上,“怎么办呢?你还没走我便开始想你了。” “我……” “你敢说不走我马上将你赶出去!” 驸马爷哪里敢说?“我会尽力早些回来!” “不许被别的小姑娘给勾了魂了。”长生揪着他的衣裳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偷偷给我戴绿帽子,我就阉了你,让你一辈子守在我身边给我做牛做马,看着我带着你的孩子……” 萧惟没让她说下去,低头封住了她的嘴。 好想好想她! 都还没有走了就想她了! “记……记住了没有?” “嗯,记住了。” 长生窝在他怀里好半晌才出喘匀了气,“另外小心文子骞。” “嗯。”萧惟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轻易信他的。” “也不是不能信他投诚的话。”长生道,“我让人查过了,大雍末年,文家的确突然间消失了,又传他们都出海避难去了,所以文子骞的话也未必没有可信之处,不过……”她看着他,眼神有些闪躲。 萧惟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长生讪讪地笑了笑,“就是听到泷州出事,一时不放心去跑了一趟,怕你知道我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便开始没敢在你面前露脸,打算确定你没事之后就走的,可后来听到了全家那小丫头的事情……” “秦长生!”萧惟有些恼火地瞪着她,“你就那般不信我?连一个才十一二的小丫头都下手?” “你怎么知道人家十一二岁了?姑娘家的年纪岂是外人!” “你还说!” “人家那时候不是怕着吗?”恶人先告状不成了,便撒娇了,“怕你嫌弃我不要我了,当然是一点小事就恨不得给你安一个天大的罪名,好让你不好意思离开我!” “所以就恼上了那文子骞?” “谁让他是始作俑者?”长生道,“况且,敢威我丈夫,不留下半条命岂能作罢?” 萧惟听了这话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所以你就要了他半条命了?” “不好意思,你娶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蛇蝎毒妇。” 萧惟低头吻了吻她,“我很庆幸。” 长公主殿下很受落这句话,“所以啊,你得小心了。” “没事。”萧惟道,“你夫君虽然计谋不高,但也不是傻子,再说了,我可是你长公主殿下的驸马,谁敢背地里暗算我?不要命了是不是?” “萧惟,一定要小心。”长生却敛去了戏谑,认真道。 萧惟亲了亲她,“我会的。” 他怎么不会? 他还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怎么丢了这条命? “等我回来。” “好。” 这般多年来,每一次的分别其实都是他在等她的,而这一次,换做她等他了,萧惟,我会在这里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地等你回来。 …… 王驰散播谣言的目的也不外乎长生猜想的几个,不过结果却似乎让他失望了,萧惟并没有因为这传的轰轰烈烈的谣言而止住了返回水师的计划,皇帝也并未因为这个而改变主意,他或许能够收到的最好的结果便是利用萧惟在皇帝跟卢氏一族划了一道裂痕。 不过究竟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目前为止还不清楚。 “家主,二少爷出事了!” 夜半时分,王驰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王澈出事了。 当日兄弟两人见面之后,王澈本来该是马上返回江洲的,可后来或许不满意他的决定,只是派了人回江洲禀报,自己便悄悄留了下来了,还瞒着王驰。 “出什么事了?!” “有刺客潜入二少爷的别院,刺伤了二少爷!” “刺伤?”王驰脸色阴沉的厉害,冷冽的气势也随之散发出来,“伤的多重?” “伤了手臂,应该没有性命危险,不过我们派去看……保护二少爷的人都死了!” 王驰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更是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人可还在别院?!” “在。”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驶出了王家,往城西的王家别院而去,这王家二少也未必就是真的想瞒着自家兄长,否则哪里住不好偏住到王家的别院去? 大周没有大事是不会实行宵禁的,不过夜里也还是有京兆府的人在巡逻,见到了这般半夜里出来的自然就是要询问询问了,不过见到了人了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也便没为难,恭恭敬敬地送走了。 但王驰也没能顺利到达别院。 就在别院门口被人拦截了,还是恶意的拦截,随行的护卫很快死的只剩下一个了,为什么剩一个? 因为得有人收尸。 “长公主殿下如此狠辣便不担心腹中孩子?”王驰满脸愤怒冷眼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掩饰身份的女子! “公主说了她的孩子得天庇佑,岂是区区魑魅魍魉能够侵害的了?”凌光冷笑道,杀意森森,“公主得了王大人厚礼,今夜便奉上回礼,请王大人笑纳。” 王驰冷笑:“多谢!” “告辞。”凌光道,丝毫不担心今夜这杀戮会被宣扬出去,他们敢来便敢断定王驰不会收拾干净! 王驰看向地上的尸首,已散去了先前的愤怒与冷厉,吩咐道:“收拾干净!” “少主……” “此事一丝痕迹也不得露出去!”王驰吩咐完,随后便起步下了马车,去敲那别院的门,外边打成了那样子都没有人出来,里边的人不是出事了便是吓坏了,他也猜对了一点,但也不是全部,人之所以不出来的确是不敢,也因为里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 王澈走了。 就在他的人去禀报他的时候就连忙收拾了东西走了,即便这时候城门已经关了,他根本出不了城门却也还是走了! 为什么? 王驰突然间明白为什么长生长公主会对王澈下手! 不是报复他,而是跟所有人认为他散播萧惟身世谣言一般,是在挑拨! 她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即便没有见到王澈,但他也可以肯定王澈现在必定是认为要杀他的人是他这个大哥! 混账! “大人……” 王驰阴沉着脸拂袖离开! …… 次日一大早,城门才刚刚开了,一辆马车便跟赶着投胎似得冲出了京城。 王驰一夜未睡,便在马车出了城门没多久,他便接到了消息了,即便已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胸中仍是又怒火翻滚着。 王澈! 果真是父亲教出来的好儿子! “大人……” “派人护送他平安回到江洲!”王驰沉声怒道。 “是。” 王驰看着外边已经彻底亮了的天,冷声道:“秦长生,还没开始呢!” …… 长生后悔了,真的后悔了,看着萧惟远去的背影,她差一点便忍不住喊了出口让他回来! 可是不能! 不能! “你也别太担心,等兵部新一批的军需筹集完了,我也会去,有我看着,保准他完完整整地回来。”衡王殿下很有爱地安抚道。 结果却惹了长公主殿下愤怒,“你才不完整了!”咒她孩子的爹,找死! 秦阳咬着牙忍了,他好男不跟孕妇斗! “你有空的话便多带阿淳去她哪里坐坐!” 谁让他是兄长,谁让他是男人?! 他心胸开阔大人大量! 顾绮自然是乐意的,恨不得直接搬过去近身照顾了,不过很快,她便是每天带着女儿过去陪长生解闷,免得她胡思乱想的机会也没了。 “常州送来家书,祖父病危!”   ☆、482 死斗(二) 算起来,顾延的年纪也不小了,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是如此,如今即便他真的走了也是笑丧,当然了,对于真正在意的家人来说,不管是多大年纪离开的都会悲痛,更何况顾家如今的状况虽说稳定发展,但也并未达到顾延所期盼的那般,顾家还未曾走到他想要的状态,但是,老天爷若是不愿意再给时间了,谁又能说不? 顾绮心里很难过,更着急,即便现在还没有出事,但是能将这样的信送到她这里,便是真的已经很严重了。 “王爷,我得回去一趟。” 秦阳皱紧了眉头,倒不是不愿意让她回去,而是自己根本便走不开陪她回去。 “王爷无需为我为难。”顾绮道,“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便成了。” “你一个人……” “怎么会是一个人?”顾绮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丫鬟婆子侍卫一大堆人,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便又道,“只是……央央太小了,这一次又是赶路,我不能带着她一起走。” “不是还有我吗?”秦阳道。 顾绮心中一暖,“是还有你在,只是你一个大男人哪里能照顾孩子?再说了你这般忙,还有不是要去泷州吗?” “那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请母妃帮我们带一阵子?”顾绮道。 秦阳沉思半晌,“好,你收拾东西先启程,母妃哪里我去说,你放心,母妃会照看好阿……央央的。” “嗯。”顾绮颔首,急忙收拾好了东西便启程了。 秦阳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妻子备好了一切随行的人,确保她安然到常州,另外也没忘记妻子嘱托的,让人去长公主府说一声。 长生接到了消息不禁叹了口气。 顾延一点去世,顾闵便得丁忧,而以目前顾闵的情况是不可能夺情的,也便是说他得在常州家里呆三年,即便有衡王这个姐夫在,丁忧完复出的话职位是不成问题,但目前皇帝分明是要大展拳脚,错过了这个机遇,对他将来的发展也是有所耽误,顾延想要看到的顾家兴旺怕又要等上好一阵子了。 “龙鳞卫中可有杏林高手?” 她将凌光找来,问了这事,当日顾家毕竟对她有恩。 凌光回道:“有是有,只是……” “顾延的情况真的这般严重?”长生明白她的意思,“一点希望也没有?便是拖一两年也不成?”问完,不等她回答便又道:“若不是十分危急,怕也不会给顾绮送信了,罢了,生死有命,老天爷既然要将人收回去,任凭怎么折腾也折腾不成。” 说完,便又皱起了眉。 最近她是不是情绪过于的悲观了? 不是该说人定胜天的吗? “公主……” 虽说封了长公主了,不过公主殿下并不怎么喜欢长公主这三个字,长啊长的,说的好像她一把年纪的,不知道她实际上真的是一把年纪了吧?这分明是在戳她的伤疤! 所以,这福安长公主府都只称公主。 “我没事。”长生笑了笑,低头摸了摸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怕是这小子给闹的了。”可怜的小娃娃都还没出世了便要给母亲被黑锅了,“哈哈,可不许跟你爹告状哦。” 凌光见状,松了口气,随后正色道:“公主,奴婢想求公主一件事。” “说来听听。”长生抬起头道。 凌光正色道:“请让奴婢暂时留在公主身边近身伺候!” “出事了?”长生皱起了眉。 凌光摇头:“驸马不在公主身边,奴婢担心公主,虽然如今公主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是奴婢亲自挑选的,但是……” 她还是不放心! 长生看着她,“凌光,你该明白……” “奴婢明白!”凌光打断了主子的话,语气有些急切,“奴婢知道自己的职责,但是奴婢……奴婢不希望公主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长生一愣。 “公主,奴婢绝不会失职,更不会干涉公主的决定,奴婢只是希望在驸马回来之前,至少在公主平安生产之前,能够陪在公主身边!” 长生不否认心中动容,只是……罢了,想留便留吧,“本宫有言在先,你若是因此而疏忽了本职……” “奴婢甘愿受罚!” “起来吧。”长生道。 “谢公主!”凌光激动不已。 长生摸着肚子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菩萨转世,怎么有了他之后我这心就越来越软了?” 好了,完全忘了在不久之前才下令让人去王家别院杀人震一震那王尚书这事了。 凌光一个字也没提醒主子,“小少爷必定是人中之龙!”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便是天之骄女。” “好话都让你说了。”长生笑道,“还是生个儿子吧,他爹会更喜欢儿子的。”不是重男轻女,而是若是个儿子,或许能够彻底将他过去的阴影如数清除,那些阴暗的过去,不该在盘桓在他的生命之中,“对了,那永宁侯府的老夫人最近怎么样了?” “永宁侯跟她说了若是萧惟出事,他也必定会出事。”凌光道,“永宁侯还让他妻子盯紧她,目前并未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哦?”长生倒是有些意外,“这永宁侯难不成还认这个便宜大哥不成?又或者是打什么主意?”虽说这般问了,不过究竟答案是什么,她心里也清楚,永宁侯府那老夫人的确不怎么样,不过生的这儿子还不错,若说他是想借着萧惟跟她的关系得到什么,当年萧惟偷偷追到京城来的时候便不会是那般态度了,“虽然我不想多一个婆婆来,不过若是永宁侯能够化解这幢恩怨的话,我不介意付出点什么。” 凌光了然,“奴婢明白了。” “也无需操之过急。”长生继续道,“毕竟现在李长林才当了京畿大营统领。” “是。” 李长林成了京畿大营统领了,原本是要接任禁卫军统领的萧惟也回了水师,这禁卫军统领该由谁接任? 怕是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了。 “让人盯紧些目前朝中的动向。” “是!” …… 除了卢氏跟泷州那事,朝中也的确因为禁卫军统领一职而展开过一场拉锯战,不过最终决策权也还是在皇帝的手里,先前宫里面传出风声说这位置皇帝居然要留给长生长公主的驸马,不过现在他回了水师,便说明这消息不确切,后来又说这位置要给钱阁老推荐的人,但是一直也没落实,毕竟是禁卫军统领,掌管着整座皇城的安全,总不能一直空着,就算是为了宫中安全皇帝也必须尽快落实才是! 而皇帝也似乎不打算再你争我夺下去了,直接下令让副统领升了一职,坐正了! 这般安排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为什么呢? 因为禁卫军副统领刘硕出身平平,背后没有家族也没有靠山,之所以坐上禁卫军副统领的位子是因为李长林还算是大公无私,任人只看能力,当年禁卫军跟御林军整合的时候,先帝让他推荐副统领人选,他便选了刘硕。 不过也正因为刘硕是他选的,如今他又掌管着京畿大营,所以,原本副职升迁也理所应当众人也没想到会发生。 刘硕是李长林一手扶持起来的,即便两人之间再公正可也有着这份赏识提拔的恩情在,刘硕当了禁卫军统领,便是说整个京城都掌控在李长林手里! 皇帝这般做不是非常信任李长林便是极为信任刘硕若是出事他不会为了恩情而和李长林狼狈为奸! 至于究竟任何,便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了。 长生得了消息,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午膳的时候多吃了半碗饭,心情似乎很不错,不过吃完了之后便又有些哀怨了,“这下巴的肉又多了一层了。” 哪有这般夸张? 也就是圆润了一些吧了。 不过看着自己越来越好的气色,心里对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这事便觉得越来越渺茫了,人家都女儿心疼娘,所以怀着女儿的时候不用受那般多的苦也不会被折磨的见不得人。 “生个女儿也挺不错的,跟我们央央一样可爱。”长生长公主很少出门,似乎是一心一意安心养胎当贤妻良母了,若不是她那驸马暂代了水师总兵一职,她现在这般无害就再好不过了,不过长公主殿下想出门的时候谁也拦不住,去哪里谁也管不了,这不,午觉醒来摸摸床边空空的,心里也顿时空了下来,便吩咐人备了马车进宫来了。 命妇进宫是要先递牌子的,即便是先帝的几位公主进宫也是事先递了牌子,说明什么时候进宫,进宫做什么,便是看望自家生母太妃也是一样,可长公主殿下只需要将长公主府的腰牌一亮,便直接进去了。 没去太极殿给皇帝请安,也没去昭阳殿拜见皇后,长公主殿下心情不好谁也不想理会,直奔目的地去了。 秦阳昨个儿已经带着兵部备好的加急军需出发去了泷州了,福寿小郡主自然便被送到皇贵太妃身边了。 小姑娘虽说见祖母的时间不多,也没在这宫里面住过,可却也不闹,似乎知道爹娘都有事情忙,乖乖的吃吃喝喝睡睡,没有给大人们找任何的麻烦,可爱听话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都软了。 皇贵太妃对于这突然间跑来她这里有些怨妇模样现在又不顾自己怀着孩子执意要抱着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的长公主殿下,除了无奈地笑着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 “儿子女儿都好。” 长生逗着怀中的小郡主,“当然是都好啊,谁说不好,姑姑让人打他板子!” 小郡主笑了。 “真乖。”长生低头亲了亲小姑娘嫩的跟豆腐似得的脸蛋,“你说你那父王怎么就狠下心来丢下你不管呢?” 皇贵太妃失笑。 “跟姑姑回家好不好?” 呵呵呵。 还是笑着。 长公主殿下差点就要认为她是答应了。 “将小郡主抱下去吧。”皇贵太妃可不敢让她抱着孩子太久,这孩子虽然听话,但毕竟是还未满周岁的孩子,若是闹起来,可是不计后果的,“该吃奶了。” 长生念念不舍地放手。 “身子可还好?”皇贵太妃关切地问道。 长生颔首:“挺好的,起初的时候倒是累,可也就是嗜睡罢了,现在也没什么了,能吃能喝能睡,该精神好的时候也好的很。”好的她都嫌弃了。 “想孩子的父亲了?”皇贵太妃笑道。 长生也不否认,“嗯,眼前他在的时候嫌弃的,娘娘不知道他有多烦人,我就是走快两步他都要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关心孩子呢还是关心我!” 皇贵太妃没回她的话,只是笑了出声。 长生也不管她回应不回应,自顾自地说,几乎将自家夫君给批评的一无是处,可话却是满足甜蜜的,说到了最后了,便是失落,“娘娘,我想他。” “会好的。”皇贵太妃没说既然想当初便不该让他走之类的话,男人便该做男人的事情,她明白,长生也明白,所以,她才会让他去,“等孩子出生之后,怕就是想想也没精力想了,到时候估计难受的人就是他了。” “当然了,他哪里能跟我孩子比?”长生笑道,眉飞色舞。 皇贵太妃笑着与她继续说着孩子的时候,说自己当年怀孕的经历,说孩子出生之后的满足,还说了许多衡王殿下小时候的糗事,完全看不出当年将儿子撇在一旁许多年都不管不顾的狠心母亲模样,不过,又有哪一个母亲能够狠下心肠来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真的不管不顾? “娘娘,我会是一个好母亲吗?”长生低头抚着肚子,问道,除了思念之外,心里其实也还有这这般一个不安,而且已经盘踞在心头很久很久了,只是,她没有说出口,没告诉萧惟,因为她很清楚,在萧惟的心里也有着与她同样的不安,且比她深,若是她都没有信心的话,都不能给他信心的话,他便会更加的没有信心了。 皇贵太妃看着她,“这世上每一个母亲都能当一个好母亲,区别只在于,愿意和不愿意罢了。” 长生一愣。 “只要你愿意,你便可以。” ------题外话------ 嗯,今天休息一下。 明天周末了,这几天接连下雨,外边淹成了海,所以决定周末窝在家里好好码字。 我跟编辑说预计9月完结,所以要努力啊,顺便看看努力努力能不能提前,嗯嗯,晚安各位亲。   ☆、483 死斗(三) 只要愿意,便可以。 长生笑了,闭塞多时的脑子似乎一下子通了一般,“人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才四个月便已经傻成了这模样了,娘娘说的没错,只要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皇贵太妃见她如此,也笑的轻松了些,“听说央央这名字是你取的?” “是啊。”两人不再说那些伤脑经的大问题了,说起了琐碎的事情,轻松愉快的,时间一下子便过去了。 傍晚时分,皇后派人过来,说皇后得知长公主进宫来,特意派她过来看看长公主有什么需要的,作为后宫之主,自然不可能现在才知道长生进宫了,之所以现在才派人来,也不是不将这长公主当回事,而是不想打扰。 长生倒是领了她这份心意,起身些了皇后娘娘的恩典,不过也没说需要什么,说时辰差不多了,她也要出宫去了,改日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人领了这些话便去了。 “皇后还是不错的。”皇贵太妃笑道,“有些事情能不计较便不要计较了。” “我是那般小气的人吗?”长生失笑。 皇贵太妃亦笑道:“自然不是,我们的长公主心胸开阔着呢。”她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慈爱,“长生,若是陛下在天之灵见到你这般,会很高兴的。” “娘娘放心,他还会更高兴的。”长生笑着保证,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过不久便要当外祖父了,娘娘若是梦见他的话便跟他说一声,等他外孙子出世了,我便带着去给他好好瞧瞧。” “好啊。” “我还是觉得是个小子!”长生认真道,“你顺便也让父皇保佑保佑我真的给他生个外孙子!” 皇贵太妃失笑,“都好都好,你跟驸马都还年轻,总能给先帝生外孙的。” “我就是要这个!”长生近乎执拗地道。 皇贵太妃也拿她没法子,无奈地笑着,“我送你出去吧。” “好啊。” 这太妃养老的宫殿可不比先前贵妃所住的,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住着也憋屈,不过也没法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将人送去寺庙出家活或者更残忍的直接去皇陵殉葬已经很不错了,“娘娘,若是住的不开心了,便出宫吧,其实只要心里有先帝,也不一样要守在哪里,你看我不也从皇陵走出来了吗?再说了,央央要是能每天都见到祖母的话,必定会开心的。” “嗯。”皇贵太妃应了一声,并未多说。 长生也不再多言,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娘娘回去吧,最近入秋了,夜里凉,娘娘多添件衣裳。” “的确是要当母亲的人了。”皇贵太妃笑道,“行,我会好好主意的,你啊也得照顾好自己,别总是胡思乱想的,要是闷了,去找人说说话,进宫来也成,不过能不进来还是不要进来,累的慌,不是听说安夫人回京了吗?闷了便去找她玩。” “娘娘忘了,她可是我老师?当年在常州书院她对我的‘虐待’我可是刻骨铭心的。”长生笑道。 皇贵太妃一愣。 “跟娘娘开玩笑的。”长生随即道,“娘娘还当真了。”不过想想也是失败,这般多年了她除了顾绮之外竟然没有一个女性朋友,以致到了现在居然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不过老师那边我还真的不敢去打扰,她可不会跟娘娘一般宠着我。” “那便进宫来吧。”皇贵太妃道,即便她最不放心的便是她进宫来,钱皇后没有坏心,但如今皇帝跟卢氏联姻重重地打了钱家一耳光,这事跟长生脱不了干系,皇后心里未必没有想法,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闹事的余氏了,一次余氏没来闹,但她若是时常进宫的话,她会不闹? “娘娘便不要担心我了。”长生笑道,“我呢,最近打算去打扰打扰几位皇姐,娘娘虽说也是当过母亲,可八皇兄都多大了?娘娘怕也忘的差不多了,倒是几位皇姐那里可以去打扰打扰取取经。” “也好。”皇贵太妃有些意外,不过并不反对这事。 长生笑道:“不过央央我还是要来看的。” “行。”皇贵太妃笑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皇贵太妃便送长生上了小轿了,这里离宫门远着呢,别说怀孕,便是没怀孕走出去也得累个半死,自然得坐小轿了。 这小轿自然不能跟从前长生公主的凤銮相比,虽说现在长公主也有一定的礼仪规格,但这凤銮却是再也沾不上边了,不过这小轿也是简陋,不说的话甚至不知道里头坐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长生公主。 所以,在狭长的宫道上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贵人了,退让的自然便是这给进宫来拜见的命妇代步的小轿了。 可里头坐的是长生长公主啊! 来送人的太监也不敢先退让,本事想上前跟前方的贵人禀报,可才上前话还没来得及说了,那贵人的人便大发雷霆了。 “放肆,于美人驾到,你们敢挡道?!” 那太监赶忙跪下:“见过于美人,奴才是皇贵太妃宫中的,封皇贵太妃之命……” “什么皇贵太妃!”那宫女声色皆厉,“这宫里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先帝的妃嫔耀武扬威的?我们娘娘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嫔,你们一个先帝时期的老不作死居然敢挡我们娘娘的道?找死是不是?!” 轿子内的于美人也开口了,声音冷厉的:“来人,这些人冒犯本宫,立即着人拿下送内务府,以冒犯宫妃之罪处置!” 若是别人,她倒是愿意给个情面,可谁让他们是皇贵太妃的人? 老夫人可是恨不得立即让她去陪先帝呢! 她不能直接收拾皇贵太妃,难不成还收拾不了她的人?! 便是陛下知道了,最多也只是责骂她一句罢了,比起让老夫人更加疼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老夫人在,就算被陛下责骂,也绝对不会失去陛下的宠爱! 什么惠嫔?! 便是妃,贵妃都有的她当了! “娘娘……” “娘娘要将谁送去内务府处置?” “放肆!”主子没开口,宫人便先动怒了,“娘娘饶你们一命你们还不赶快跪下来谢恩!还有里边的那个,娘娘给你恩典,你还不赶快出来谢恩!” “若是不出呢?” “好大的胆子!” 于美人也怒了,着人掀开了轿子的帘子,似乎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子这般大似得,可这进宫来看望先帝那群老不死的能有什么大人物?算来算去最大的也就是衡王妃了,可衡王妃不是回娘家了吗?连小郡主都丢进宫来给老不死带了,就算是衡王妃她也不怕,不就是一个靠着陛下吃饭的王爷之妻吗?有什么好怕的?她本该给她让路给她行礼的! “凌光。”长生也没生气,反倒是起了些玩心,先帝的时候她没碰见过这般恃宠而骄公然跟她作对的,当年丽妃他们玩的都是阴谋,像这般轰轰烈烈冲上来来送死的,还真的没有过,在这皇族里头十几年了,没遇上过这种事情现在想起来总是觉得有些遗憾似得。 凌光听了主子的声音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了,上前将帘子给掀开,虽说已经傍晚了,不过天色还不错,于美人那张艳丽的怒容清楚地出现在长生的眼中。 “于美人?”长生看了这位传说中如今最受宠的妃嫔,饶有意思地笑了,“难怪皇帝被逼到那份上才肯点头纳妃了,这一脸的胭脂水粉吃下去,还能好好的?” 于美人也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了,将她脸上的戏虐以及慵懒看的一清二楚,她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她的态度以及她的容貌让她心里的火更盛了,“你是何人?为何进宫来?” 打扮成这样子想做什么? 勾引陛下吗?! 皇贵太妃自个儿没了男人,还想在这后宫兴风作浪?! 这女人到底是谁?! 还有,她刚刚说什么了?! 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见过长生长公主不算是于美人的错,长公主殿下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觉得自己有些人老珠黄了,便没有让人给她梳妇人发髻,装了一会儿嫩,把自己当成没出嫁的小姑娘一般打扮更不是美人娘娘的错,明明模样还是美人儿怀了孕没损了容貌还更添了一抹魅力的长公主殿下起了玩心更更不是她的错。 只能说,于美人倒霉了。 “为什么进宫来?这得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进宫来呢?”长生说完一副我很认真地想你这个问题的样子。 于美人气的脸都青了,“来人,还不快给我拿下!”不管这皇贵太妃弄这女人进宫是什么目的,单凭她现在对她的无礼,她若是不好好收拾她,往后在这后宫里边还怎么站稳脚跟?! “你要拿下谁?!” 长生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完不成了,脸色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于美人一怔。 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很快便最旁边宫道走出来的男子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那送客的小太监见了顿时松了口气,陛下来了便不会有事了,虽然这长公主似乎也不怕,可若是闹起来,他怕也会被罚的! “奴才见过陛下!”在跟众人一同行礼之后,他又再磕了一个头,想要马上跟皇帝讲明事情,“奴才奉……” “陛下!”于美人也回过神来了,从轿子里边扑出来直接往皇帝跟前扑去了,原本愤怒的神色顿时便成了楚楚可怜,可怜的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没说什么事情,就是拿着帕子抹着努力挤出来的眼泪,“臣妾……臣妾好委屈……” “陛下……”那送客的太监急了,“奴才是……” “小桌子公公别急,让美人娘娘说好好跟陛下说说委屈嘛。”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想了想又问道:“你是叫小桌子吧?” “奴才……奴才……是。”奴才叫小卓子,不过长公主殿下说是那便是,回去他改了名就是了,“是。”便低下头不说话了,于美人还说委屈?怕是接下来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陛下!”于美人的火气又起来了,“臣妾好端端的在这路上走着,皇贵太妃宫里的这伙子人不知道怎么的便冒出来了挡了臣妾的道,臣妾的宫人不过是让他们让一让罢了,可他们仗着皇贵太妃的势怎么也不肯让,还……还出言羞辱臣妾……”抹了抹眼泪,又恨恨地指着还在轿子里坐着的长生,“她不但羞辱臣妾,还折辱陛下!”说完,似乎又发现了对方惊天的大错似得,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的手都颤抖了,“陛下你看,她现在还敢对陛下不敬!陛下……” “闭嘴!”皇帝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了。 于美人吓了一跳,也似乎才发现皇帝脸色很不好,“陛下……”难不成皇贵太妃真的得逞了?陛下被这女人给勾引了去?“陛下,您千万不能上皇贵太妃的当,她不安好心啊陛下!这个女人是皇贵太妃安排的,她是存心勾引陛下……” 话,说不下去了,为什么呢? 因为皇帝陛下的脸瞬间变得很可怕,威压也杀气腾腾地向她袭来。 “陛……陛下……” “呵呵……”本来被人打扰了玩性有些不高兴的长公主听了这话心情又好起来了,似乎不安分惯了的人突然间要安安分分的太难受了,所以一旦有事情闹的话便开心了,“陛下?您被我勾引了?”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低头看向那已经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于美人的目光简直要将她给剐了一般。 “于娘娘您糊涂了啊,这是长生长公主殿下啊!”张公公冒着主子的威压硬着头皮说了这话,这于美人脑子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却能哄老夫人开心,这老夫人开心,陛下便能少些烦心事!或许这也是陛下忍的下宠她的原因,啊,扯远了,“您误会了!” 于美人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向轿子里笑的慵懒的长生,嘴巴也因为惊愕张开了,长生长公主?她是长生长公主?! “来人!”皇帝开口了,“于美人冒犯长公主,御前失仪,着废去美人之位,变为宫女!” “陛下!?” “既然母亲喜欢你,你便到她宫中伺候吧!”皇帝看也没看她一眼便挥手让人将她押走了,也没忘记助纣为虐的一伙子人,都让张公公带下去处理了,很快,就没有人挡住长公主的路了,皇帝也散去了怒意,温和了下来,“怎么进宫都不让人来跟朕说一声?” “递牌子吗?”长生问道。 皇帝没计较她的语气,“时候不早了,既然进宫来,不如便陪朕用了晚膳再回去。” “这可不成。”长生摇头,“我家驸马若是知道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吃晚膳入夜了都还不回家的话,会吃醋的。” 皇帝的脸顿时又沉了下来了,“朕会让皇后管束好后宫!” “皇后娘娘身怀六甲难免精神不足。”长生笑道,“陛下还是得多体谅体谅才是。” 皇帝没答话。 “虽说臣妹也希望陛下多子多福的,可这皇子生母的品性还是很重要的,我们这一代人算是给皇家丢了脸了,希望下一代能好好地帮我们把这脸给挣回来。”长生继续道,“皇后娘娘很好,必定能教出一个好儿子来,嗯,以后找她取取经。” 皇帝看着她,“既然不留下用膳,朕让人送你回府,天快黑了,路上小心些。” “多谢陛下。”长生笑道,“臣妾最近懒的厉害,便不给陛下行礼谢恩了,陛下可别见怪。” “行了。”皇帝笑了,“今日之事朕会着人封口,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长生笑道,“哪里需要劳师动众?再说了,臣妾也又不是,最近闷的慌,一时没忍住便拿陛下的妃嫔解了闷了,便算了吧,臣妹以前不知道,现在总算是知道怀个孩子有多辛苦了,偶尔耍耍脾气闹闹事,权当解闷罢了,陛下你可别见怪。” 皇帝看着她,“闷了便跟朕说。” “好啊。”长生笑道,凝视着他。 皇帝似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长生笑道,“就是突然间发现陛下是越来越有兄长风范了。” 皇帝一愣。 “走了。”长生没继续往下说,“等有空,臣妹便进宫找陛下解解闷。” 皇帝颔首,温和笑道:“嗯。” 张公公亲自送了长生出宫,不但送了她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还亲自将她护送回了公主府,确定了她平平安安回到了府中,这才回宫里复命。 等回到宫里的时候,便得知了老夫人余氏在太极殿皇帝那里大闹了,又是哭又是骂的,简直就跟泼妇一样,这样的人居然是陛下的生母!还一心想当太后,就以她这性情,即便长公主不反对,陛下怕也不敢封她为太后吧? 余氏的确是闹,而且是大闹,也没想过这样做有失身份,很久以前她便忘了为自己的行为三思了,她更是习惯了一有什么不如意而皇帝又不听她的,她便闹,直到闹到自己闹不下去或者是皇帝低头为止! 这一次,更甚。 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居然会连这般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拒绝她,更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般不给她脸面! 不册封她这个生母当太后,可以说是他已经被过继了,说是有先帝压着,说那秦长生反对,说满朝文武,皇室宗亲不同意,说时机未到,她忍了,也认了,她不逼他,她相信他还是心疼她这个生母的,终有一日会把属于她的东西给她的! 可是现在是什么事情? 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什么冒犯长公主?! 她秦长生已经嫁人了,就算不嫁人,先帝也死了,这皇宫已经换人了,她还嚣张什么?她凭什么在这宫里耀武扬威?! 便是冒犯,也是她冒犯了皇帝的妃嫔!该受罚被贬的人是她才是! 可是现在…… “你明明知道于美人是我的人,你却还贬了她,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挂?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的?!我才是你母亲,我才是生你的那个人!于美人冒犯她?怎么冒犯了?!她是我疼爱的儿媳妇,是你的妃嫔,别说于美人的性子根本不会做任何欺压人的事情,便是做了,那又怎么了?她已经嫁人了难道还要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她有没有将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她就是不明白她儿子已经当了皇帝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份窝囊气! “目前说完了吗?”皇帝神色淡漠,“时辰不早了,朕还要处理政事,母亲若是说完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你——” “于氏大不敬,本该打入冷宫。”皇帝继续道,“不过既然母亲喜欢她,朕便开恩对她从轻处罚将她留在母亲身边伺候,以后母亲好生使唤便是了。” “你——”余氏气的浑身颤个不停,眼泪又下来了,“靖儿,我是你母亲啊,我是你母亲啊……” “正是因为您是朕的生母,朕才容您在这里闹!”皇帝淡漠的神色中多了一抹的厉色,“母亲,这里是御书房,是太极殿!但凡在这里闹过的,即便是太祖皇后也一样受罚!” 余氏神色大骇,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似得。 “母亲喜欢于氏,往后便在宫里好生养着她便是。”皇帝继续道,“但若她还不安分,继续挑唆你我母子之情,便不要怪朕狠心,赐她一条白绫。” 余氏身子踉跄了一下。 张公公眼明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 “送老夫人回去休息!”皇帝转过身没去看。 张公公赶紧唤人来扶着快要晕过去的余氏离开。 “着太医候着!”皇帝又道。 张公公忙应道:“是,奴才领旨!” …… 宫里面这老夫人可以说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不过像这一次这般闹到了太极殿去却还是第一次。 皇帝说的那句这里是御书房是太极殿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年太祖皇后曾经因为一些事情去太极殿大闹,被太祖皇帝给罚跪在太极殿前三个时辰,丢了半条命,更是颜面无存,太子也差点因为这件事而被质疑品性位子不保。 余氏当年还是婕妤的时候好事情没听过多少,像这些不守规矩不安分的例子,当年余德妃可是不厌其烦地让人跟她说,虽然时代久远她也忘的差不多了,可儿子一旦说出来,她还是想起来了,也让她想起了当年是如何受人欺凌的!现在,这种被人欺凌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是她的亲儿子给的,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皇帝让太医候着不是没有道理。 余氏一回去便倒下了。 病了。 …… 长生没掺和这事,接连两天也没出门,倒不是怕惹事情,而是下雨了,一阵秋雨一阵寒的,不说下雨出去不好走,便是这凉风,也得小心。 孕妇若是感冒了那可不是小事。 出不了门了,便在家里摆弄花草吧。 “不如在院子里挖快菜地,种些青菜瓜果什么的,等成熟了便可以自己摘来煮,吃自己种的菜味道一定不错。” 长公主殿下百无聊赖地放下了剪子,“将这棵青松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权当这两日她辛苦让人送来这般多好东西的回礼吧。” 钱皇后这两日送来了不少的赏赐,有吃的补品,也有把玩的珍品,当然了,皇帝更多,似乎真怕她给闷坏了一般。 “她如此算计公主,公主何须与她客气?”凌光冷笑,宫里面那一场戏可精彩了! 长生端起了茶盏喝了口闫太医专门调配的药茶,“做人还是得大方一些。” “她今日干利用公主来处置那于美人,明日便也敢对公主下手!” “她是皇后。”长生敛去了懒散的神色,“先帝亲自选的皇后!” 凌光低头,“奴婢僭越。” “比起一个软弱无能连个后宫都管不住的花瓶,我倒是不介意她利用利用我。”长生继续道,“凌光,皇帝重要,皇后也重要,皇帝失职,天下大乱,皇后无能,后宫不宁祸及子嗣,都会出大事的,钱氏……”她眯了眯眼,“就凭她敢利用我,便证明她有资格坐这个皇后之位。” “你便不怕公主识破了她,揭了她的底?” “你觉得钱家教养出来的皇后会是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小美人而不惜算计我与我为敌?”长生笑道。 凌光一愣。 “严格说来,她并不是在利用本宫,而是在释出欲与本宫结盟的善意。”长生继续道,“于美人无足轻重,但是余氏却极为的喜欢,于氏冒犯了我,皇帝必定不会轻饶于氏,而他那生母绝不会让他随意处置她喜欢的人,也便有了如今大闹太极殿一事。” 凌光睁了眼睛。 “皇后娘娘这是在断余老夫人的太后之路。”长生看着眼前修剪的挺拔有力的小小青松,“甚至不惜忤逆皇帝。” “她为什么……” 长生笑了,“能为什么呢?” 凌光沉默,是啊,能为什么呢?余氏当了太后,钱皇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甚至将来她的孩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母则刚。”长生温柔地抚着小腹,“能不计较便不计较了,钱皇后……也是可怜之人。”皇帝心里或许不算是完全没有她,但是,分量不重,甚至或许没有多少的分量,她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终究是精心教养出来的,不清楚这世间的情义都是有进有出的,只想着得到却不想付出,哪有这般好事?难怪皇帝将他那不着调的生母当宝贝了。” 凌光皱着眉。 “听不明白?”长生见她如此,笑道。 凌光道:“奴婢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听令便是。” “你倒是会省事。”长生失笑,“不过也好,想的太多了也只是累了自己。” “启禀公主,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来了。” 长生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凌光着人将那盆栽盘走,在三位公主到来之前清理妥当,送上了新鲜的瓜果跟点心,似乎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主子出宫的第二天,三位公主便一同过来做客了,说是陪主子说话解闷,见主子欢迎之后,便每天都过来坐一个时辰,不过,也就一个时辰,不会打扰,也能解了闷。 日子,便是这般一天一天地过去。 泷州那边的局势很稳定,暂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自从聂永成遇刺身亡之后,海贼便没有其他动静了。 萧惟到达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安抚军心,其后便是彻查聂永成遇刺一事,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就是海贼做的。 大战过后的水师军营防御自然没有以前严密,尤其是目前水师军营之中大多数都是皇帝下旨调来支援的地方军,这些人一来不熟悉,二来对海贼不了解,听闻了泷州大战以及多年来海贼的丰功伟绩,心里不安,军心本就不稳,再有便是与原来水师将士之间的矛盾,更是让整个水师军营漏洞百出。 萧惟到来之后,方才真正地明白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严格说来,聂永成不是死在了别人的手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的!大战过后,水师将士情绪本就不稳,那些新来的地方军习惯了在地方的舒服日子,突然间来了前线,心里也有情绪,这两拨人有情绪的人待在一起,一点小事便可以闹大,更何况是无数的小事矛盾?聂永成之所以不得不拖着伤重的身体出来,便是知道若是再不化解两拨人之间的矛盾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就是在那一日,聂永成将所有人都召集到训练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刺客一箭传胸,当时的箭也没有直接射进心脏的,可他本就受了重伤,哪里能再经的起这一箭?撑了一天一夜,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水师总兵被海贼的刺客给刺杀了! 而那刺客是直接混在了将士之中,被抓了之后,也很快交代了,他买通了人混进来的,为的便是替他家老大报仇! 一个海贼小首领的人! 聂永成在临死之前将这件事给处理了,还用自己的性命让那些不愿意来水师瞧不起水师的地方军将领不得不坐下来与水师一并守住这大周东南面的大门! 萧惟到来之后,情况已然是好了许多了。 他愤怒,只是却不得不忍下来! 甚至不得不与聂永成一般放下姿态来安抚那些地方军将领,即便他们也是大周将士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的,可很多事情不是一道旨意便可以解决的,便是皇帝来了,他们也未必就愿意心甘情愿地位水师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不是水师的兵,不愿意为水师卖命! 不过驸马的身份还是给了给了萧惟不少便利,长生公主当年四处奔波,虽说有当今皇帝挡在前头,但长生公主的威名在军中还是很响亮的,尤其是当年侵地一案,长生公主对当涉案的地方军大开杀戒一事,到现在还余威仍在。 先帝当年摁下了这事,没让长生公主的名声再多一个嗜杀的污点,但是,同为地方军多多少少还是收到点风声的。 如今面对这长生公主的驸马,怎么也给了几分薄面。 萧惟暂且镇住了军心,下一步当务之急要做的便是召新兵了! “总兵大人,京城来信了。” 萧惟接了过来,看着上面刚劲有力是不像是女子写的字体,脸上紧绷着的线条舒缓了许多,他的长公主殿下终于来信了。 虽说各种消息他一直都有收到,但她亲笔写的家书还真是第一次送来。 “萧惟,你儿子会动了!” 开头便是这般一句让人振奋的话。 …… 九月十五,虽说不是中秋团圆之日,不过也是月圆之日,是个吉利的好日子,大周第一个士族妃嫔惠嫔卢氏终于到达京城了。 皇帝派了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公公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而皇后更是重视,下令内务府派人去城门口迎接。 惠嫔顺利入宫。   ☆、484 死斗(四) 十八岁的年纪,在大周不算是最娇嫩的年纪了,不过比起那些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又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份稳重,士族的气韵在京城那两位卢氏夫人的身上没体现出来多少,可在这位惠嫔的身上却是彰显的淋漓尽致。 便是钱皇后也压不住她的光辉。 即便惠嫔对钱皇后是恭恭敬敬的,但那周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气派,都在说明往后这后宫不再是钱皇后一个人的天下了。 皇帝先前发作了颇为受宠的于美人,可却不会轻易发作这位惠嫔的,以她一进宫皇帝便招她侍寝了的情况来看,往后恩宠怕只会更浓。 钱皇后这一胎若是皇子那还要,若不是,往后在后宫中的日子便有的熬了。 “娘娘,这惠嫔太放肆了!”这早上的合宫请安,也是惠嫔进宫第二日,侍寝次日的请安,后宫的妃嫔都在,自然也见识到了这位惠嫔娘娘的风采了,那做派,那娇艳的容貌,那羞涩又不是端庄的神态,看的这群以为于美人被贬为宫女之后就能多占雨露的众人火冒三丈,不就是士族女吗?有什么好傲气的?现在可不是前朝,士族女在这京城里面不会比她们下品官之女高贵多少!“这第一天便拿陛下来压娘娘,往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惠嫔为何惹了众怒? 除了她进宫的特殊方式之外,更是因为来了只向皇后请安,没有理会其他妃嫔,自然,如今她的位分也只是在皇后之下,但打打招呼也总是要的吧?这点人情世故谁不懂?她卢氏也不可能不懂,之所以不做,不过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罢了!还有更严重的是,她请了安之后,皇后也没为难她,她便一副皇后要收拾她的态度,直接说陛下说了下朝之后让她伺候早膳,便走了。 这算什么? 这嚣张给谁看?! 岂有此理! 自然了,诸位妃嫔也不是真的要为钱皇后抱打不平,不过是帝王借刀杀人罢了。 “惠嫔方才进宫,又是陛下的旨意,紧张些很正常。”钱皇后没借这把刀,“都会一个宫里住着的姐妹,好生伺候陛下才是要紧。”搁下了茶盏,扫视着众人,“明白吗?”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谁敢说不明白?皇后的意思也这般清楚了,再闹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不过—— 且看钱皇后能忍到什么时候! 众人散了,钱皇后也露出了倦色,“抚本宫回去躺会儿。” “娘娘身子不适?奴婢去太医院请太医。” “只是有些累罢了。”钱皇后摇头,“没什么大事,别折腾了。” 宫人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也不是不为主子生气,方才惠嫔那态度的确气人,可主子都说了不追究了,她们继续不满除了只能让主子忧心之外没有其他的好处! “钱嬷嬷。”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上前,“奴婢在。” “你回钱家一趟,跟母亲说本宫一切安好,让她勿要担心,更不要听信别人的挑唆之言。”钱皇后躺在了贵妃椅上,“也请她相信本宫不会辜负她多年教导。” “是。”既然姓的了主子的姓氏,便是说在钱家里边极得体面的,钱嬷嬷是钱夫人身边得利心腹,新帝登基,钱皇后入主昭阳殿前,钱夫人送来给她使唤的,自然也便是钱皇后的心腹了,在这昭阳殿的奴婢里边也是投一份的体面,“娘娘也不要多想,皇嗣要紧。” “嗯。”钱皇后颔首,便闭上了眼睛。 钱嬷嬷细心叮嘱了近身伺候的宫女,方才出宫去,她亦担心皇后,只是有些事情只能皇后自己想通,她也相信皇后娘娘能够熬过去的! 享的了这份尊贵,便也扛得住打击。 皇后娘娘便是这样的人。 钱皇后不是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担忧,有些好笑也有些动容,她的确没事,月份重了精神也差了许多,不过是累了罢了,伤心吗?或许有吧,毕竟她对皇帝是真的……而皇帝也的确不给她脸面,但是她先动的手,如今他不过是借惠嫔来压一压她,没有直接兴师问罪已然是很顾念夫妻之情了,她并不想算计他,即便当初莫名其妙地被赐婚给他,即便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头,她也没有想过要算计他,她一直认为,夫妻之间便是没有浓情蜜语,也该相互敬重,她敬这个夫君,自然便不会算计他,可是现在…… 帝后,果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娘娘,长公主派人送了盆盆景来。” 钱皇后没起身,躺着看着那太监手里捧着的盆景,“好不错,这会儿总算不是松柏了,不过这是什么花样?” “长公主府的人没说,只说是长公主亲自修剪好的。” 钱皇后颔首,“放在大殿外,着人好生照顾着。” “是。” 宫人捧着盆景出去,往大殿外边的院子走去,将这盆景跟另外几盆一并放在了一个架子上,宫里面有一个小宫女专门照顾这几盆盆景,每隔几日,宫里面的花匠会前来检查一番,确保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这都是长生长公主送来的。 皇后娘娘每隔几日便给她送好东西,不是珍品古玩便是补品糕点的,而她倒好,不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谢恩便罢了,回礼都是小家子气。 这一盆盆的盆景也看不出是名家之手,哪里配摆在昭阳殿中? 可皇后娘娘大度,不但不计较还精心收着,还说等将来长公主带着孩子进宫来观赏,一副很喜欢她送来这些东西的模样。 但怎么喜欢的来?! 皇后娘娘不过是大度谦让她罢了! 可他们都错了,钱皇后的确很喜欢,甚至皇帝对她留了情怕也是看在她的份上,第一次,她给她送了青松,常年翠绿不凋谢的青松,小小的一株栽在花盆里头,她说,若是不能移植出来,其实只要好生照顾,也是可以长盛不衰的。 她明白她的意思,也感激她的大谅。 她并不想与她为敌,亦并非存心利用她,只是有些事情也只有将她摆上台面才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她不否认她不但利用皇帝对她的愧疚与看重,更利用了她同样即将为人母的恻隐之心,当然了,她更是抓住了她不想后宫大乱的心思! 余氏的确不足为据,但是惠嫔进宫了,她不想分出心神来应付一个处处针对她且容易被人利用当枪使的太后,所以,余氏绝对不能当太后,绝对不能! “对不起,还有,谢谢。” 只是这话只能她在心里说,永远也不能说出口。 她是大周的皇后! …… 十月中,皇帝前往围场秋猎,这是永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型活动,自然是备受瞩目的,而能够跟着去的都是极得体面的,皇帝倒也没有厚此薄彼,或者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大家他看谁不顺眼,随行前去的大臣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谁也不能从中揣测出些什么来。 除了朝臣之外,勋贵皇室那边自然也是有人去的。 皇帝将所有能去的都给叫去了,说是让他们动动筋骨,别忘了大周的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如此大的恩宠,众人自然欣然前往。 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这次还带了后宫的妃嫔去,不过只有一个,便是如今宠冠后宫的惠嫔卢氏,这让后宫众人恨的牙痒痒的,可又不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呢?论尊卑,惠嫔为尊,论宠爱,谁能比得上惠嫔?最多是在钱皇后那里下眼药罢了,可钱皇后现在身怀六甲,怎么也不可能跟着去围场的,便是御史也不能弹劾皇帝不带皇后去带惠嫔去,她们更不能嚷嚷着她们也要去,只能忍着! 后宫的妃嫔自然不能嚷嚷着要跟去,可余老夫人可以啊?自从大闹太极殿之后,余老夫人便病了一场,也似乎想利用这次病了要挟皇帝达成自己当太后的心愿,可皇帝还是抗住了,硬是没有开口,甚至期间也只是去过一次,硬生生地将余老夫人的气势给碾压了下去。 余老夫人开始慌了,担心自己真的激怒了皇帝,便自个儿好了起来,然后继续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得,继续母慈子孝。 皇帝也将这事揭过去,该敬重便敬重。 但余老夫人在后宫可以说是丢尽了脸了,一直都想想办法来挽回这个面子,至少要告诉所有人,皇帝就算还没封她当太后但也是极为孝顺她的! 这跟着一起去围场,不就是好机会? 当然,这个建议还是怜心,也便是从前的于美人提出来的,说陛下若是带上老夫人一同去,便是说心里还是有老夫人的,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便不会有人敢欺负老夫人,便是皇后也不能。 余老夫人深以为然。 连钱皇后都不能去,她去了,不就是说皇帝看重她? 至于惠嫔,不过是一个勾男人魂的狐媚子罢了,去了也就是伺候她儿子的,有什么好嚣张的?她才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人! 余老夫人亲自做了点心去了太极殿,提了这个要求。 皇帝同意了。 余老夫人松了口气,靖儿终于不再生气了吧? 而怜心,瞧瞧握紧了拳头,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 秋猎跟长生没关系,即便没有怀孕,她也不会去,那围场里面有着她不愿意再去回想的糟糕记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去,“让人盯紧了,别闹出事情来。” “是。” 皇帝为什么突然间要举办秋猎,长生没让人打听过也没问过,不过办一场活动也的确有利于舒缓朝中的紧张,不过…… “最近王驰那边没有动静?” “没有。”凌光道,“倒是王澈似乎真的信了那晚对他下杀手的是王驰,最近活动频繁,且有意与郑家结亲。” “跟郑家?”长生皱眉。 凌光见状便道:“可要阻止?” “这倒不用。”长生摇头,“未必就能成,便是成了,也正好将水搅的更浑,我们也更好摸鱼了,不过这般的王氏怎么便生出了王驰来?” 凌光没说话。 长生随后又道:“阿绮那边还没安置妥当吗?再不回来,央央怕就认不得母亲了。” 顾延到底是没有熬过去,最终还是去了,顾绮姐弟在办丧事,不过算算时间也应该办的差不多了,该回来了。 “正要跟公主禀报了。”凌光道,“方才接到消息,顾太夫人跟小姜氏也去了。” 长生皱眉,“都去了?” “是。”凌光点头,“顾老太爷出殡当天晚上,顾老夫人也去了,第二天,下人发现小姜氏也死在了佛堂里。” 长生放下了做的越来越像样的小孩子肚兜,“怎么回事?”顾老夫人年纪大了,自从当年顾城死了之后,便一直传闻她卧病,十几年了,现在又失去了丈夫,承受不了一起去了也不是不可能,小姜氏被关了十几年,死了也正常,可这两个人一起死,怎么都有些不对劲,“奴婢已经下令彻查了。” 长生颔首,顾家并非关键之处,龙鳞卫便没在这上边花费心思,“好好查查,毕竟……阿绮是王驰的表妹!” 若非这件事,怕已经忘了这一桩了! “是!” 相比于顾家那边的不对劲,皇帝的秋猎进行的很顺利,上到皇帝下到奴才,一个也没出事,便是意外也没有发生,若真的要说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便是余老夫人了,在一次宴席上皇帝喝了不少的酒,散席之后,余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的派人过来请皇帝过去,皇帝便去了,可没想到居然不是余老夫人请的,而是余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宫女假借余老夫人的名义请了皇帝过去,甚至为了不让余老夫人阻止自己,还对余老夫人下了蒙汗药,让她睡的死死的,然后试图趁着皇帝醉酒,勾引皇帝,结果被觉察到不妙的惠嫔娘娘赶过去拆穿了。 惠嫔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事闹大的,可那宫女却认为惠嫔要趁机害死她,大闹了起来,大吵大闹,这事便是想摁也摁不住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宫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贬为宫女的于美人于怜心。 于氏这般大闹,惠嫔自然不敢动她了,让人捆了等皇帝醒来再做处置,皇帝醒来之后,自然就是大怒了,不过还没发作余老夫人便跑过来求情了,说怜心也只是爱慕皇帝,让皇帝饶了她这一回,至于于氏给她下蒙汗药一事,她不信,因为这件事是惠嫔说的,整个晚上都是惠嫔在处置,她怀疑惠嫔存心要害死于氏。 皇帝被闹的一个头两个大,未免再继续闹下去让人看笑话,直接让人将于氏给捆着送回宫中,不过不允许她继续在余老夫人身边伺候了,直接交给内务府处置了,不过因为余老夫人的哀求,她的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人送走了之后,余老夫人生怕自己也被送走,也就消停了。 秋猎继续。 然后,圆满落幕,众人满载而归,便是余老夫人也是如此,因为皇帝亲自给她猎了一张十分少见的白狐。 儿子这般有孝顺,在最后的宫宴上,她坐在皇帝的身边,享受着众人的奉承,更是喜不自胜了,哪里还记得又一个怜心等着她去搭救? 至少在回宫之前她想不起这事。 “还真的是在哪里都能闹出事来的。”长生将这事当成了八卦一般看着,闲来打发时间,“那于美人现在在何处了?” “现在在浣衣坊。” 长生颔首,“着人盯着,或许有人会对这棋子感兴趣。” “是。” 长生起身松了松筋骨,“皇帝的圣驾什么时候到京城?” “后天午时就应该到了。” 长生低头摸着又大了不少的肚子,“也没吃多少,怎么突然间便大了这般多了?可别一下子来两个。” 会要人命的。 凌光闻言脸色一变。 “不过应该不会。”长生自顾自地继续道,“要是两个,闫老头还不疯了?不过这般能长,估计真的是个不省心的臭小子!” “公主,不如多叫几个太医过来看看?”凌光道。 “再过些时候再说吧。”长生道,见她一脸担忧的,又失笑道:“我也就随口说说,你别太放心上,闫老头的医术我们还不清楚?他都没紧张你紧张什么?倒是皇后那边的确是该好好注意一下了。” “皇后胎像并无问题。” 长生笑道:“心思那般重,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过这样也好,皇子心思重些才能活的长久,若是公主,那便更需要一颗七窍玲珑心了。” “有皇后这般一个母亲,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定然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凌光抚着主子漫步走着。 “也是。”长生笑道,“算算惠嫔也进宫两个多月了吧?九月中旬进的宫,现在都十一月了,又一直得盛宠,宫里怕很快又会传出喜讯了。” 凌光没答这话。 长生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皇帝这秋猎定的太晚了,哪里是秋猎?分明是冬猎,不过今年的初雪似乎来得格外的晚,往年这个时候已经下雪了吧?” “是。” 长生在一片已经败落的花丛前,心情有些惆怅,低头摸着肚子,“都十一月了,你爹那边还一团乱,估计真的回不来看着你出世了。” 长生长公主驸马萧惟暂代水师总兵一职,又有衡王殿下坐镇,水师的情况其实也已经好了许多了,之所以还说一团乱,也便是招募新兵一事。 皇帝给了水师极大的自主权,要什么给什么的,但是,却进展的很不顺利,为什么呢?因为现在天下还算太平,除非真的雄心勃勃不怕死,或者品德超凡愿意牺牲自己保家卫国,否则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拿命来拼前程的,尤其是水师,几乎是可以肯定一定会上战场的,而且,水师历来也没有什么好成绩,去了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上战场,危险系数有多高,大家都不是傻瓜,心里都清楚的很,所以,即便待遇优厚,可还是没有招到足够的新兵。 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尤其是在经过数月的训练,前来支援的地方军能够真正地达到水师要求的将士,不到三分之一,新兵不能及时补充,水师人员严重不足,一旦海贼那边缓过气来,他们便会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处境!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秦阳比谁都急,不但是眼前这桩事情,还有常州顾家那摊子事,好端端的一下子死了三个,他却脱不开身,“你到底有没有好办法?” 萧惟神色凝重,“有。” “说!” “招安。”萧惟道。 秦阳皱了眉,“招安?”这的确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他也是真正地到了水师军营才知道水师的特殊性,想当兵很容易,可要当水师的兵却很难,首先必须熟悉水性,即便现在还没到海上作战的程度,但这是不可能避免的未来,可熟水性还不够,还得经受的气高强度的训练,水师的训练不但在陆地上,还在船上,而且多数在船上,这比在其他军队里边艰难多了,等于是双倍的强度,他在训练的船上待了大半天,不说训练了,就站了半天差点就一头栽进海里,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这不是说身强体壮便可以的,还必须有不错的灵敏度,还有很多其他的要求,而招安,却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但也带来了一个或许更加难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忠诚,“先上折子,请示一下陛下吧。” “我已经递了。”萧惟道。 秦阳眉头皱的更紧。 “启禀总兵大人,南王世子妃遣人求见。” 萧惟神色一肃,“请进来。” 秦阳也整了整神色,南王世子妃不久之前从燕州赶来为聂永成办理丧事,这两日便要扶灵回乡安葬。 现在派人来,怕是定了出发的时间了。 来人是南王世子身边的心腹,的确是来告知世子妃出发的时间,萧惟自然不会反对,安排了人护送他们返乡。 “没想到一代老将便这般去了。”秦阳有些唏嘘。 萧惟握紧了拳头,目送着前方的队伍离去,聂永成去了,朝廷并未下嘉奖,聂永成没有得到与他付出相匹配的哀荣。 “你也别怪陛下。”秦阳道,“陛下不是不知道聂将军为大周留了多少的血汗,只是现在水军这般情况,陛下若是大张旗鼓地恩赏聂将军,反倒是会给他的家人惹麻烦,南王世子妃千里迢迢赶来扶灵回乡,怕也便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对聂将军落井下石。” 萧惟自然明白!水师目前的状况,皇帝那有可能大张旗鼓地恩赏?“终有一日,聂叔会得到他该得的!” “陛下心里记着的。”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虽说他先前是瞧不惯皇帝,甚至处处觉得他不是,但这些日子下来,扪心自问,皇帝真的做的不错,也并非他所想的那般龌龊卑鄙,聂永成在水师这般多年,说是他一手把水师给建起来的也不为过,即便这次损失惨重,即便他死的有些……窝囊,但是瑕不掩瑜,过不能抵了功,他该被朝廷记住! 萧惟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他,却是岔开了话题,“泷州离常州不算远,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看看。” “不了。”秦阳摇头,“你连怀着孕的妻子都扔下了,本王难不成还不如你?” 萧惟听了这话,眉眼舒缓了下来,不过随即便有皱起来了,“我怕是真的赶不回去陪她生产了。” “你也不用这般愁的。”秦阳拍拍他肩膀笑道,“说不定那丫头还盼着你不回去呢?你不知道这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模样……当初本王王妃生产的时候本王都不介意所谓的血光之灾了,可她却介意本王看她生产的样子,骂娘了一般将本王给骂出去,就是不给看,后来本王问了许久,她才肯吐口说不想让本王看到她披头散发的丑样子,你说说,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不陪着她吗,她说你不在乎她,你陪着她了,她又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要看她不堪的一面……” 萧惟拨开他的手,没兴趣继续听他废话。 “喂!” 好心没好报是不是?   ☆、485死斗(五) 招安的确是短时间内解决水师危机的法子,但却并不是一个好法子,也不容易做到,不过因为有了文子骞的主动投诚,此事倒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皇帝从围场回来之后便接到了水师的折子了,随后便召了内阁来商议这事,内阁也渐渐摸清了皇帝的心思了,倒也没反对,不过还是列举了所有隐患,给出了还算是中肯的意见。 同意招安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文人是能不打仗便不要打,而且大周朝廷跟海贼之间除了之前那一场大战,其实也不算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在泷州百姓的心里也并不是非杀光海贼不可,若是能够招安成功,那便再好不过。 但隐患也不少。 尤其是那文子骞的身份,他若是真的文家嫡系后人,那便是说他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统,虽说大周朝跟前朝灭亡没多大关系,但这前朝跟当朝之间的恩怨不是说跟你没关系便没关系的,当年太祖皇帝一登基,便有人打着前朝后裔的旗号作乱,这些远的不说,便说先帝驾崩前两年,不就冒出了一群前朝余孽吗?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了,是不是真的前朝余孽也不清楚,不过也说明了跟前朝扯上关系都会很麻烦。 谁知道这文子骞突然间投诚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隐患之下,利益也还是很大的,若是可以以招安的形式解决东南海贼之患,那不管对朝廷还是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内阁将最终的拍板权交给了皇帝。 皇帝并未立即做出决断。 内阁自然也不催促。 不过泷州那边急啊。 …… 顾家的调查很快便传回消息了,顾老夫人跟小姜氏死的时候,姜家的人也在,而且还是当年那位姜太夫人。 一下子死了两个姜家女,姜太夫人不但没有闹,还让人帮着顾绮料理后事,对外亦是说顾家的好。 长生看完了第一批送来的消息之后便道:“不必查下去了。” “公主的意思是……” “你没等事情查清楚了才来禀报我,不就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何必再查?” “只是……” “这是顾家的家事,只要不涉及到大局,影响到朝廷,何必深究下去?”长生继续道,眸色有些晦涩。 顾老夫人这些年来的确一直卧病在床,不过病情却在顾延去世之前突然间恶化了,而原因便是顾老夫人平日里喝的汤药被人做了手脚,没有下毒只是换了几味药材,让汤药没有效果罢了,而那段日子顾延一反常态经常去看望老妻,至于小姜氏那边,是心悸而死的,原因便是佛堂里面的蜡烛檀香里面添了些东西,闻多了会导致人心悸而死。 也便是说,他们不是自然死亡的。 凌光的确是有了初步的推断,根据种种线索,下毒手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去世了的顾家老太爷顾延,只是事情太过惊讶了,她不敢妄下定论,“可顾延为何要这样做?顾老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小姜氏关了十几年,便是姜家都没有管,她们根本不能给顾闵造成太大的困扰,姑老爷子何必……” “姜家不动,除了因为顾家一直在给他们好处,也因为顾延压着。”长生缓缓道,声音透着一丝的凉意,“顾延死后,顾老夫人是祖辈、小姜氏是长辈,姜家是外家长辈,顾闵未必镇的住,便是顾绮,有可能非但不能帮顾闵震住这些牛鬼蛇神,还会被姜家给咬上,借着长辈亲戚的名义予取予夺,当然了,也还有另一个考虑。” 凌光一愣,随即说道:“难道是孝期?” 依照古礼,祖辈去世孙辈守孝一年,父辈去世则三年,虽说朝廷提倡孝期为一年,以免耽误了传宗接代,不过名门大家都是遵守古礼,又是顾家这般诗书传家的,若是不守的话,顾闵便是不耽搁仕途,怕也难以在士林立足,所以,一起将孝期给守了再好不过,尤其是小姜氏,便是被关了许多年可她仍旧是顾闵的继母,她死了,顾闵得守三年。 顾延怎么可能愿意让孙子为了一个顾家弃妇而白白耽搁三年? “这慈心有时候也是狠心。” 凌光默然。 “不必查下去了。”长生继续道,“便当做是本宫还了顾家当年的收留教养之恩吧,况且,本宫答应过会看顾顾家。” “是。” 虽说情理之中亦可以理解,而且死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跟她没关系,可或许是因为她怀着孩子容易动恻隐之心的缘故,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去取纸笔来,给我们家宝宝他爹写家书。” “是。” …… 长生并未在信上说顾家一事,免得让他担心,只是在信上絮絮叨叨地抱怨为了给他儿子做衣裳扎了满手都是针眼,说这世道怎么便那般不公平,凭什么要女人怀孕要女人做女工? 絮絮叨叨一大堆,不过却是萧惟紧张忙碌之中唯一舒缓心神的精神寄托。 他从未在家书之中提到过任何公事,自然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愿意她怀着孩子还要为他操心罢了,不过他不提,却也不代表长公主殿下不知道,但也没再两人之间的书信上说这些,他不想让她操心,她自然就要乖乖地当贤妻良母了。 而长生长公主送往泷州的家书诉的都是相思之情,说的都是琐碎之事,提的最多的便是孩子,任谁也挑不出一丝的差错。 这般看来,长生长公主似乎已经褪去了锋芒野心,安分地相夫教子了。 “四皇妹以为此事该如何决断?” 长公主府这些日子也时常有客人来,不过却都是女眷,这会儿突然来了一个男人,门房起初惊讶,然后便被吓到了。 因为来的是皇帝陛下。 长公主殿下也没跟他客气,在自己家里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在自己院子暖阁里边见了他,手头上的活计也没停下来,“忙着给我儿子做衣裳,没空想其他的。” 皇帝看着她手里折腾的有些不像样的……衣裳,皱了眉,“让下人做便是了,何必这般辛苦?” “陛下想说我做的惨不忍睹直说便是,我脸皮厚着呢。”长生低头继续折腾,就跟着衣裳给杠上了,就不信她堂堂长生长公主就做不好一件孩子的衣裳。 皇帝失笑:“你自小便没学过,哪里一下子便能够做出来的?” “这倒也是。”长生道,“这得怪父皇了,好好的姑娘家都让他给养成了什么样子呢?” 皇帝没接这话,“水师那边的情况,萧惟没跟你说?” “我现在在他的心里便是一个傻乎乎的大肚婆,他哪里会跟我说这些?”长生笑道,“他舍得让我一个人在家里怀孩子还得为他操心?再说了,一群大男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哪有本事解决?” 皇帝眉头皱了皱。 “陛下,您便饶了你四皇妹吧,我都要生了哪里有精力管这些国家大事?”长生一脸无奈。 皇帝看着她。 “行行行,陛下若是觉得宫里面没有人能说话的话,便来我这里说吧。”长生无奈道,“反正我现在容易忘事,你尽管说,保准不会说出去。” 皇帝又看了她半晌,才笑了,“父皇若是见到你现在这般,会高兴的。” “多亏了陛下看顾。”长生道。 皇帝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希望四皇妹能够给朕一个建议,这招安是招好还是不招好?” “真的得说?” “萧惟的新折子今天刚到。”皇帝取出了一封折子递了过去。 长生没接,不过也敛去了随意的神色,“陛下似乎还没有弄清楚文子骞的价值。” 皇帝皱眉。 “文子骞想投诚,朝廷自然欢迎,不过这见面礼却是不能少。”长生继续道。 皇帝问道:“见面礼?是让他剿杀海贼……” “陛下。”长生笑了,“剿杀海贼从来都是水师的责任,这一点还请陛下永远不要忘记,即便招安成功了,水师也不该丢了这份责任!” 皇帝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 “文家的价值在前朝大雍早已经天下皆知。”长生笑道,“文子骞说他是文家的嫡系后裔?行啊,拿出证据来,也给出他们投诚的诚意来,大周又不是垃圾回收站,若没有价值,我们要他们何用?杀人打仗罢了,谁不会做?” 皇帝错愕半晌,随后笑了。 …… 皇帝是不是真的没抓住这次关键点,长生并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愿意速尊降罪,她也不介意劳心一次,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份想做正事做大事的心,即便他是来试探自己的,即便他防着自己,便说明真的进入皇帝的角色了。 这是好事。 先帝寿辰这一天,长生在自家设立供桌祭拜,没进宫里面凑热闹,实际上作为出嫁女,也不该再进皇家的太庙。 “你的眼光或许还是可以的。” 先前也或许是她自己苛责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奋发图强想当好这个皇帝,只要结果一致的,不就行了? 日子似乎越过越好。 皇帝很快便下了招安的旨意,这在朝中自然又是一记惊雷,不过内阁一致跟皇帝站在一起,其他朝臣便是有意见也都是发表一下罢了,也没造成多大的风波,毕竟招安又不是投敌卖国,可以不用打仗便解决问题,这是好事! 由于皇帝并未泄露文子骞一事,招安这事顺利在朝堂通过了,具体的实施交由衡王殿下全权负责。 也便是说,衡王怕是要在泷州再待一阵子了。 而衡王妃顾绮在小年夜前终于回到京城了,稍作休息之后便进宫将已经不认得她的小郡主给接回了家了,第二天,便带着小郡主来了长公主府。 小家伙经过一晚上便想起了母亲了,乖乖地窝在母亲的怀里,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姑姑,有些怯生生,又有些好奇。 “央央又长大了,脸圆圆的,被祖母养的白白胖胖的,真可爱。”长生笑道,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也没敢抱,她现在这样子哪里敢抱? 肚子又许多了,都七个月了,不过还好后期饮食控制得当,运动也得当,孩子不算是大,应该可以平安顺产。 当然,也不是双胞胎或者多胞胎什么的,就一个。 不省心的臭小子! “等弟弟出来了,姑母再抱你。” “公主别总是惯她。”顾绮笑道,比起小郡主养的白白胖胖的,她这个当母亲的便憔悴许多了,不说整个人瘦了一圈,精神也是恹恹的,看起来状态有些糟糕,“累了便在府里休息,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想着许久未见公主了,便来看看。”顾绮笑道,本就消瘦的脸这一笑,颧骨都突出来了,眼眶更凹陷了,这模样…… 长生心里叹了口气,“的确挺久了,久的都让你把自己给折腾的变了样了。” 顾绮笑容一僵。 “难怪我们家福寿小郡主认不得娘亲呢。”长生逗着小郡主笑道,“你这般模样怕是你家王爷我那八皇兄回来了也指不定不能一下子就认出你来。” “公主……” “不就是多死了两个人吗?”长生继续道,“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这两人一个年老也算是笑丧,一个活着生不如死的,走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顾绮眼瞳猛然一睁,惧色流露了出来,不过很快便又掩盖了过去了,“一连三场丧事,太累罢了,闵儿的夫人又年轻不知事,凡事都得我来照看着,等事情都办妥当了,我又担心央央在宫里,便急着赶回来,中途病了也没停下来修养,这才成了这般模样,让公主担心了。” 长生自然知道她这不过是在找借口掩饰,不过也没拆穿,“都当母亲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待会儿我让闫老头给你把把脉,开个方子好好调养调养,赶紧在你家王爷回来之前把身子给调养好,免得他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多谢公主。”顾绮没有拒绝。 两人也没说多久的话,长生便请来了闫太医,细细给顾绮诊脉,然后开了一张方子让她带回去照着方子吃,长生又开了库房,拿了不少的补品让她一并待会去,这才散了。 “公主不必担心,衡王妃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忧思才会这般的,只要好好调养,放宽心情,很快便能康复。” 长生颔首,眉宇间仍有些担忧,也不是不信闫太医的医术,而是安心休养放宽心哪里那般容易?快要过年了,衡王今年又入了朝,要准备的必定比往年的多,就是年礼往来也就够她忙的了,更不要说其他琐事了,这不当家的时候是觉得没什么,一旦当了家了,才知道个中辛苦,便是她这般当甩手掌柜的也是也觉得事情多,更何况顾绮是衡王府的王妃? 不过这事还是得靠她自己熬过去,谁也帮不了她。 “公主这两日觉得如何?”闫太医没太将衡王妃放在心上,“小公子每日的胎动可正常?” 长生失笑:“你昨天才来给我看过。” “多看看总是没有错。”闫太医一本正经的。 “好得很。”长生还是伸出了手。 闫太医细细地诊了一刻钟,“听下人说公主早膳进的比平日少。” “留着肚子等过年吃。”长公主殿下道。 闫太医似乎没听出她在开玩笑似得,摸着胡须道:“这可不行,小公子若是吃不饱的话……” “你说我虐待我儿子?” “老夫怎敢?” “你闫太医还有什么不敢的?” “公主偶尔有些火气也是好的,小公子性子太安静了也不好。” 长生端起了茶盏,又不横眉竖眼了,优雅端庄的,“便不许本宫生一个女儿出来?” “这公主怕是要失望了。”闫太医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根据公主的脉相,基本可以肯定是一位公子。” 感情这把脉比更B超还厉害? “要不是你赔我?” “这恐怕有些难,小人最多是好好地给驸马爷配几服补药,让公主尽快梅开二度。” 这话你也敢说! 长公主殿下瞪了过去。 闫太医稳坐微笑,他是大夫,百无禁忌。 “哼!” 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 小年之后,年味更浓了,虽说今年朝堂闹腾的厉害,泷州那边也出了大事,但总的来说京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新年的气氛也便越发的热闹了。 长生没跟其他嫁做人妇的女子一般辛苦准备的,不过也没因为丈夫不在身边便不过了,这可是她真正嫁了人之后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过的新年,怎么也得好好热闹热闹,再说了,人家闫太医说了热闹热闹对她儿子好。 除夕当晚,青龙递上来的一个大红包彻底地消了她心里的惆怅与失落,萧惟给的,压岁钱大红包。 在除夕之前,萧惟已经派人将年礼送回来了,在那般忙的情况之下还惦记着他们娘俩,怎么说也是不错了,不过长生心里还是难受,尤其是除夕晚上守岁,人也没几个,又不是在皇陵里面孤孤单单的,甚至在皇陵里也比现在好,至少她可以去找先帝说说话,现在倒好,就这么几个人…… 可这一个红包便彻底的消了她心里的不愉快了。 “看来你娘我也挺好养活的,一个红包便被收的服服帖帖的。”拿着红包摸着肚子笑呵呵的自己乐自己的,然后突然间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虽说过年的礼物也送去了,可也都是一些衣服什么的,还不是自己做的,在军中他怕是连顿像样的年夜饭也没有,“还说要给你爹庆贺生辰呢,这般多年将他一个人仍在泷州不管不顾的,你娘我还真的是有些没良心。” 身边的人低下头没敢打扰主子。 子时二刻,皇宫传来了新年的钟声,长公主府也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了,热热闹闹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长生自然没有守到一整晚,子时末便回屋歇息了,将那压岁钱压在了枕头底下,一夜安眠,连梦也没做。 “看来你娘还真的是有些没良心。”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为自己睡的好好的连孩子的爹都没梦见而有些愧疚,尤其是在收到了他送来的生辰礼物之后,更是如此了。 一枚钻石戒指。 她也只是说了一次,他便真的做出来了。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青龙低着头,“驸马吩咐必须今天方才可以交给公主。” “你不知道我没东西回礼吗?”即便有也来不及。 “驸马说了公主好好的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长生抿了唇,心头酸酸涩涩的,“就知道哄我!”拿起了那戒指,想要带在自己的手上,可戴上去之前又愣住了,这戒指不是他给她带才是吗?“让泷州的人当点心,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宫便扒了你的皮!” “是。” “忘了,你是他师父。”不该说这般狠话的。 青龙低着头:“属下先是公主的奴才。” “看来他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是你教的。”长生哼了哼,将戒指仔细守好,“走了,去花园赏梅花去,跟门房说一声,今天本宫不见客。” 她的生辰,不能跟心爱的人过,也便不过就是了。 虽说长生公主闭门谢客了,可生辰的礼物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先是皇帝的,然后便是皇后的,有了这两位开头,其他人自然便闻风而动了,一整天每个消停,也幸好说了不见客,不然客人怕是来了一波又一波了。 大年初二,回娘家了,不过下着雪,又怀着身孕,便是长生有意进宫身边的人也不会让,更不要说她根本便不乐意回去,虽说有些想念皇贵太妃,但也没兴致进宫去,倒是顾绮带着孩子冒雪过来给她拜年了,虽说还是瘦,眉宇间也是憔悴,但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来等这年过了之后好好养着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顾绮在府中吃过了午膳这才带着孩子离开,因为下午她得进宫去给皇贵太妃请安,原本该是一大早就去的,却先来了她这里,这份心意长生怎么会不动容? 下午,三位公主也登门拜年了,带着各自的孩子,倒也是热闹了一下午,许是白天累了,长生用过了晚膳之后便睡下了。 又是一夜安眠。 这个新年便是在这般安宁和乐的气氛当中度过,元宵节这一天,长生又接到了萧惟的元宵节礼物,还有一堆孩子的玩具。 大大小小的,品种繁多琳琅满目。 “好好提点提点你徒弟,别让他再这般一箱子一箱子地送东西回来,免得被人告他贪污渎职。”真是的。 青龙应了,没解释也没违逆。 长生睨了他一眼,似乎不满意他居然帮着徒弟说话,“你这个师父……” “启禀公主,张公公求见!”这时候,一个婢女神色着急地进来禀报道。 长生收起了教人家怎么当好师父的心思,“请进来。” “是。” 张公公也是一脸着急,“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奴才奉陛下的旨意前来请长公主让闫太医进宫一趟。” “出什么事了?”长生皱眉。 张公公道:“今早皇后娘娘突然间不舒服,太医还没到便已经破了羊水,要生产了。” “算算时间皇后娘娘的产期也差不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长生道,“太医院不是一直说皇后娘娘的胎很稳吗?怎么要请闫太医去?” “这……” “说!” 张公公见状也不敢再隐瞒了,“皇后娘娘跟余老夫人起了口角,余老夫人不小心推了皇后娘娘一下,皇后娘娘方才发动……接生嬷嬷看了情况之后说有些不好,陛下担心,就让奴才来请闫太医进宫候着,以防万一。” 长生就知道出了事,“去请闫太医来,让他跟张公公进宫一趟,务必保皇后娘娘母子平安!” “是。” 张公公连忙到了谢便赶紧去领人进宫了。 长生的脸阴沉了下来,钱皇后怎么可能会跟余氏起口角?余氏那样的人她若是与她争执只会自降身份!钱皇后比谁都清楚,再者即便余氏真的做了什么让钱皇后再也忍受不住了,她也不可能让余氏又可趁之机来伤害自己的孩子!这事便是没让人查,什么内情估计也能猜个一二! 她利用她也便算了,可拿皇嗣当棋子,简直岂有此理! “盯着宫里的情况,有什么消息即可通知我!” “是。” 只是事情并没有长生所预计的那般很快便结束了,钱皇后也并不是让自己受一些苦头,让皇帝对他心生怜悯,从而挽回之前那事在皇帝心里的坏印象,她那样的人哪里会让自己跟孩子出事?便是有事,也必定是有惊无险的。 可是入夜了,宫里面还没传来钱皇后平安生下皇嗣的消息,反倒是不好的消息传来。 “已经一天,若是孩子再不生出来,不但还是保不住,母亲怕也保不住。” “这般严重?”长生皱眉。 凌光道:“奴婢让人查过了当时的情况,不像是钱皇后自编自演的。” 长生眯起了眼。 “陛下很着急。”凌光再道。 长生沉默半晌,“让人备马车,进宫。” “公主……” “不必说了!”长生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钱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关系重大,绝对不能出事!皇帝那里也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是。” 一刻钟后,长公主府的马车驶出了大门,往皇宫赶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到达宫门。 这个时辰宫门还没有下钥,长生公主下马车换了轿子,往后宫昭阳殿而去,此时此刻,皇宫气氛凝重,灯火辉煌,而在同一时刻,王家大宅的书房中,王焕之坐在火炉前自饮自酌。 “爷,长公主府的马车已经进宫了。” 王驰颔首,笑着将杯中的美酒缓缓地倒入了旁边的炉火之中,烈酒入炉,一团烈火随之涌出,带着雷霆之势,“很好。” 长生赶到昭阳殿的时候,除了见到皇帝之外,还见到了皇贵太妃跟衡王妃,她们也来了,皇后要生了这个消息到现在已经是传遍了,该知道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也传入了衡王府之中,不过衡王妃居然也进宫却是让她有些意外。 皇帝面无表情,即便在见到长生之时也是一样。 皇贵太妃一脸担忧,便是跟钱皇后不是很亲近,但这毕竟是先帝的皇孙,名义上也是元襄皇后的孙子,她自然紧张自然希望他平安出生的,还有若是皇后出事的话,这后位悬空,后宫怕又要不宁了,至于顾绮,脸色有些白,估计也是担心,见了长生之后,只是稍稍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安静陪在皇贵太妃身边。 长生也没在意,她现在的注意力该放在皇帝身上,“陛下,情况如何了?” “很不好。”皇帝开口。 长生看着他,吸了口气,“陛下打算怎么做?” 皇帝眸色陡然有些厉。 长生舒了口气,“陛下还没决断便是还不到那个地步,既然没到,也有希望。”说完,便又道:“我进去看看。” “不行!”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对,皇贵太妃便先一步阻止了,“你也怀着孩子,怎么能够进产房?即便不怕忌讳,你进去了又能帮什么忙?” “我进去看看。”长生道,“我想皇后娘娘会希望见到我的。” “长生……” 顾绮也开口:“公主,母妃说的是……” 长生打断了她们的话,“我有分寸。”随后看向皇帝,“如何?” 皇帝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颔首。 “我陪你一起进去!”顾绮上前,神色坚定,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一副她若是不同意她便不会放手一般,“我陪你去!” 长生无奈,“好。”随后对皇帝道,“我会跟皇后说让她安心生产,衡王妃生过孩子,进去或许也可以帮上忙。”这话也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皇帝没有阻止。   ☆、486死斗(六) 顾绮小心又有些过于用力的扶着长生进了寝殿内,药味迎面扑来,长生捂住了嘴,压下了那涌上来的恶心感。 “公主?”闫太医第一个发现了自家主子,“您进来做什么?”倒不是忌讳什么孕妇不能进产房之类的,而是怕惊吓到了她,她也是一个孕妇,若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她也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若是动了胎气后果不必皇后现在好多少?“马上出去,这里有小人在就行,你马上出去!” 长生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尽量努力地平复着呼吸,“情况如何?” “公主……” “说!” 闫太医自然知道主子的性子,见她这般就知道自己劝也没用,“娘娘摔倒以致提前发作,原本产期将近也应当不会有大问题,可现在娘娘的胎位不正!” “胎位不正?!” “是。” 长生皱起了眉,“摔的?” “小人之前为曾给皇后娘娘看过胎相,娘娘的具体状况也不清楚,胎位不正就是目前的情况。”闫太医道。 长生扫了一眼旁边候着脸色难看的太医。 众人纷纷一惊。 长生吸了口气,浑浊的空气进入肺部,恶心感更重了,“有何解决之道?” “目前用药维持娘娘的气血,保存体力。”闫太医道:“让接生嬷嬷以手调整胎位!” “已经一天了,还没调好?” 闫太医神色凝重:“是。”沉吟半晌,随后又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胎儿怕是要胎死腹中。” “本宫说过要他们母子平安!” “公主……”闫太医欲言又止。 “说!” “若是胎位还是不正,便只能强行生产,可若是如此,皇后又有可能会导致血崩,一旦血崩……” “长公主殿下!”这时候,帘帐里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一个婆子,“长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娘娘请长公主进去做什么?!”顾绮直接拦在了长生的跟前,生怕她也推长生一把似得。 长生皱眉。 钱嬷嬷哪里还有心情去想顾绮为什么要这样做?“长公主,奴婢求您进去看看娘娘吧,奴婢求您了!” 这态度就跟长生去了钱皇后便会没事似得。 “公主进去了皇后娘娘便能……” “衡王妃。”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眉宇轻蹙,目光疑惑。 顾绮的脸顿时一白。 长生眉头皱的更紧,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腕,“没事的,别担心,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顾绮猛然拽住了她的手,不过很快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又道:“我陪公主进去,公主怀着孩子,不能受惊吓!” 长生看了看她,没有反对,“嗯。” 钱嬷嬷自然也不会反对,只要长生长公主愿意进去见主子就成了,“谢长公主,谢长公主……”连忙磕了头便起身在前边引路。 帘帐后边人脸色更加的难看,尤其是两个接生嬷嬷,那脸就跟自己离死不远似得,“皇后娘娘您坚持住……” “长公主……” “四皇妹……”钱皇后满头的大汗,脸色苍白的可怕,嘴唇上也见不到一丝的血色,便是眼神也开始涣散,她没有看到长生进来,但似乎知道她已经进来了,低声叫着她,“四皇妹……” 长生欲上前。 顾绮猛然拽住了她的手。 长生转过身,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抹忧色。 “小心点!”顾绮嘴唇抿的有些发白,目光却避开了长生的,“孩子要紧!” 长生颔首,“放心。”现在不是深究她异常举动的时候,钱皇后为什么想见她她大约也猜到了几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在生死关头,在乎的只会是自己的孩子!“娘娘有话跟我说?” 钱皇后原本涣散的目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快速聚拢了起来了,黯淡无光的眼瞳也多了一抹光彩,“你……你来了……” “娘娘不是想我来吗?” 钱皇后看着她,笑了,却也哭了……“我知道……你不信我……先前……是我……利用了你……我承认……我……也不后悔……不过……你信我……这一次……我没有……” “我信你。”长生道。 “真的?” “嗯。”长生颔首,“我也即将为人母,即便这世上有那样会为了某种目的而对自己孩子狠下杀手的母亲,但是我相信你不是。” “谢谢……”钱皇后笑的轻松了,也感激,“谢谢……” “可我不会答应你。”长生继续道。 钱皇后一愣。 “你的孩子只有你自己可以照顾好。”长生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跟她说什么似得,“皇后娘娘,这世上除了自己,永远也不要相信别人会跟你一般照顾你的孩子,更不要妄想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 钱皇后脸上多了一抹凄厉之色。 “我便是最好的例子。”长生没有心软,神色看上去有些冷漠,“先皇后临终之前对本宫做了许多安排,可本宫还是出事了,你腹中的孩子若是公主还好,有钱家在,皇帝偶尔再看顾一下,未必不能平安长大,可若是皇子……不说本宫没有立场护着他,即便本宫应了你,也未必能够做得到,本宫也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看顾,也做不到那般伟大不顾自己的孩子去看顾别人的孩子,尤其是一个会给本宫带来无数麻烦的孩子!所以……” “我知道……”钱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答应……便是为了让我撑下去……四皇妹……长生妹妹……你还记得当年在常山书院……我也这般叫过你吗?” “有吗?” “有,不过你说……你没有姐姐……” 长生笑了笑,“我错了,不该把三位皇姐当透明。” “呵呵……”钱皇后笑了出声,“我不会轻易放弃……即便我托付了你……我也不会……我怎么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便没有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看顾他……只是……若是我无能为力了……还是得托付四皇妹……我不求这个孩子将来……只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安……” “本宫是公主,尚且无法做到,你觉得你腹中的孩子可能吗?” 钱皇后看着她,“即便一丝希望,四皇妹也不愿意给我?” “我一直觉得希望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去获得。”长生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钱玉熙,别忘了当年在常山书院,你是第一人,没有人能够及的上你,也没有人能够盖过你的风采,如今,你是大周国母,却要放弃自己吗?” “帮我……跟陛下说……若是只能保一个……请他务必保孩子……”钱玉熙拽住他的手,很紧很紧,“告诉他……这辈子……嫁给他……我钱玉熙……从未后悔过……” “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长生神色仍是冷漠,并未因为她的话她此时的情况而有多动容一般,说完,便转过身,对着帘帐外的人喝道:“闫老头,你若是再收着藏着便不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钱玉熙听了这话眼中一亮。 “死不是死是老太爷的事情,可想不想活下去,是你的事。”长生看着她道,“钱玉熙,还没到最后一步便放弃,即便是你自己也会瞧不起你自己!” 钱皇后没有说话,只是落着泪。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至于钱皇后是不是真的没法子了或者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长生尤其是皇帝对之前的事情释然,便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长生并未说违心的话,钱皇后不至于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算计区区一个余氏。 闫太医的确是有多保留,不过也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他的法子过于的凶险,一个不少,母子俱亡,他还是希望接生嬷嬷能够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将胎位给调正。 “闫太医有几成把握?” 既然是极为凶险,自然便不能不跟皇帝说。 闫太医低头,“三成。” “三成?!”方才赶到的钱夫人听了这话眼前一阵发黑,从皇后突然间发作她便知道不好了,可没想到居然糟糕到这个地步!“皇后娘娘的胎位不是一直很准的吗?太医不是一直说皇后娘娘很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子?是谁……” “母亲!”钱家少夫人连忙阻止婆婆继续说下去,公公是男人不可能进后宫,也不放心婆婆一个人来,便让她陪着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她在夫君吩咐之下回京过年居然会碰到这样的大事,“娘娘要紧!” 现在追究太医没有任何的用处,反倒会惹陛下不快! 钱夫人也不是糊涂的人,她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有了媳妇的劝阻,便也没再继续下去了,只是……三成……三成……“陛下,您一定要救救皇后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娘娘啊……” 皇帝看了她一眼,“皇后怎么说?” “娘娘说不惜一切代价保皇子。”闫太医道。 钱夫人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跌在了媳妇的身上,“玉熙……玉熙……” 皇帝没有立即决断。 “陛下,必须早做决断……”闫太医也不是不怕,自己的性命只有自己心疼,当然,他也不是怕死,活到他这般年纪了,死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主子需要照顾着,钱皇后这胎到底稳不稳他不知道,但是,妇人生产,的确九死一生,“迟一刻,便少一分希望。” “去吧。”皇帝最终道,“尽全力保皇后母子平安!若是不能……”抿着唇沉默半晌,方才挤出了三个字,“保皇后!” 闫太医一愣。 “不管结果如何,朕恕你无罪!”皇帝继续道,“所以,请闫太医尽力保皇后母子平安!” “是!”闫太医低下头,领命。 长生并未离开,坐在了床边握着钱皇后的手一直陪在她身边,闫太医之所以不提除了凶险之外,便是整个过程必须他亲自动手,若是在长生的上辈子,这般倒也没什么,可在这个年代,别说是当今皇后,便是寻常的妇人也不可能让一个男人进产房,还碰孕妇的身子,甚至还得在孕妇的下身施针,法子,或许不仅仅是他有,但是敢做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当然,也得钱皇后愿意才行,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过程钱皇后不但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还得承受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触碰自己身体的心里压力,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闫老头是真真正正的老头儿,整整时辰,胎位正了,接生嬷嬷再次就位,一碗碗汤药送进了钱皇后的口中,补充力气的参片始终含在了口中,长生的手都被她握的发麻了,终于,孩子出来了。 可危险却还没有解除。 钱皇后血崩了。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这寝室,床榻很快便被血跟浸湿了。 “快!快煎药来——” “银针!银针!” 长生面色发青一动不动地看着焦急忙活着众人,阵阵眩晕袭来,只得咬着下唇忍着,这时候她若是也倒下的话,钱皇后存活的希望或许就更加渺茫了,她敢肯定闫太医一定会先救她,即便不会,也定然会分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有些扭曲了,耳边的声音似乎隔了什么,听的有些空洞遥远,终于,传来了她想要的结果。 “血止住了……” 众人,松了口气。 “谢谢……” 长生觉得她的手似乎被人握了一下,然后耳边传来了声音,她看向钱皇后,似乎看到了她感激的微笑,然后,眼前一黑。 “公主?!” 等再一次醒来,却已经换了地方了,她第一时间便是抚着自己的腹部,孩子也似乎知道母亲的心思,重重地踢了一脚,告诉母亲他没事,长生才松了口气。 “醒了?” 长生看向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陛下……怎么在这里?”随后便又问道:“皇后娘娘呢?她如何了?” 她似乎听到了血止住了的话。 皇帝阻止她起来,“皇后没事,你别急着起来。” 长生没听他的,坐起了身来,头还有些晕,“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朕不放心,就守在这里。”皇帝道。 长生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心有些暖,“陛下该守的人是皇后娘娘。” “皇后没事。”皇帝道,“有太医跟宫人照看着,钱夫人也在,倒是你,闫太医说你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真的会动了胎气。” “闫老头呢?”长生自然也是紧张。 “去看给你煎的药。”皇帝道,目光有些愧疚,“阿熹,你不该进宫的!若是你出什么事,朕如何向父皇交代?” “闫老头说我怎么了?”长生反问道。 皇帝道:“情绪激动,劳累过度。” “没大碍吧?” “得好好养着。”皇帝道,“不过孩子应当没事。” 长生点头,“这就好,皇子如何?” “身子弱了些,以后好好养着便是了。”皇帝道,似乎没有初为人父的激动,也并不怎么嫌弃皇子身子不好,很平静的语气。 长生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皇帝本就该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皇长子出生了,先帝也该安心了。” 皇帝脸色一白。 长生没发现,钱皇后平安生下皇长子,往后十年之中,只要皇帝稳住朝堂,大周便不会出现太大的动荡,以大周目前的情况来看,十年的平稳发展,对大周的江山稳固十分重要,“把闫老头给我叫来,我得仔细问问。”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孩子。 皇帝收敛了神色,应了她的要求。 闫太医很快便来了,板着一张脸给长生诊了脉,又板着脸说了许多的注意事项,虽然还是恭恭敬敬的,但是教训的意味很浓,将一旁的皇帝也给彻底地忽略了。 长生也有些后怕了,其实她便是不进宫,钱皇后也应该可以平安的,倒是累了她儿子,“真的没事?” “有小人在,公主便是想有事也难。” 长生方才安心。 “你在宫里修养几日,待……” “陛下。”闫太医竟然打断了皇帝的话,“臣以为公主还是回长公主府修养为好。” 皇帝神色有些沉,“可经的起车马劳顿?” “无大碍。”闫太医道,“公主主要还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才导致暂时晕厥的,并无大碍。” 皇帝看了看长生,点头,“也好。” “陛下。”长生还是道,“皇后娘娘用性命为陛下剩下皇长子,之前的事情,能不计较的便不要计较了吧。” 皇帝看着她会儿,颔首,“嗯。” 长生也没有立即离开,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宫门已经下钥了,大半夜的出去不但折腾别人也折腾自己,她便在宫里面待这一晚了。 “衡王妃呢?” “公主便不能一心顾着自己?”皇帝走了之后,闫太医的晚娘脸就更加明显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公主当自己是万能的?” 长生自己理亏,也便低头做小了,“是,闫太医说的是。” “我会将这事如实禀告驸马爷。” 得寸进尺?! “你敢!”长生横眉竖目怒道。 “驸马爷离开京城之前千叮万嘱若是公主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尽快如实禀告他,还说若是小人敢瞒报,便让小人好看。”闫太医将脸别一边,“小人可不敢!” 长生吸了口气,露出了笑脸,“好好好,我们闫大夫是最厉害的,你瞧,连皇后娘娘都让你给救了,对了,还有皇长子……” “小人只在乎公主与公主腹中的孩子!”闫太医神色严肃起来,“公主,这一次你太过任性了!你可知道你若是出事,伤心的会是公主最亲的人,先帝与先皇后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长生看着他,神色肃穆:“可我不得不来!” “即便皇后出事了,大周也不缺皇后!” “你觉得皇帝是什么样的人?”长生问道,没等他答话便又自己道:“他看似冷情,实则至情至圣,钱皇后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与他同生共死,即便现在他对她失望,甚至不满,也不会忘了两人曾经的过去与钱皇后对他的恩情!钱皇后若死,他未必能够像先帝一般不立后,但是,短时间内大周不会再有皇后,后位空缺,皇帝膝下无子,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即便本宫不说即便你不在朝堂也应该预想的到!闫老头,本宫不是不顾自己跟孩子,而是,不能坐视不理!没错,本宫不进宫来,钱皇后也未必出事,只要本宫让你尽全力救,你也会做,但是……” “公主保了小人一命。” “不是保你,是保我大周皇嗣,保大周江山的稳固。”长生道,随后苦笑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皇帝能够不顾一切救人,他对钱皇后感恩,钱皇后出事他必定会悬空后位以作祭奠,但是……” “公主怕陛下宁愿让皇后……” “或许是本宫小人之心了。”长生没有接他的话,“不过还好,现在一切都好。” 闫太医吸了口气,“这一次便算了,往后公主便好好听小人的,直到平安生产为止都不要再不顾自己安危!” “是,闫太医。”长生笑道,随后又道,“阿绮呢?”之前那般寸步不离的,现在怎么不在了?别是出什么事情了。 “衡王妃……”闫太医神色有些怪异,“皇贵太妃领了她回去了。” “怎么回事?”长生皱眉。 闫太医道:“公主晕倒的时候宫人上前搀扶,可衡王妃却怎么也不肯让人靠近公主,即便是小人也是一样,后来是皇贵太妃进来了,她才缓过神来,却也不肯将公主交给宫人,是凌光姑娘亲自上前抱起公主,她才让开。”话顿了顿,“公主,衡王妃的情绪有些不对。” 长生皱眉,“如何不对?” “小人不好说。”闫太医道,“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衡王妃才会如此。” 长生沉思了半晌,“凌光呢?” “奴婢在。”话落,便有一道人影从横梁上下来。 长生一愣。 闫太医就当没看见凌光姑娘特殊的出场方式似得,“我去看着药。”就走了,没打算听她们说的话。 “皇帝你也敢监视?” “奴婢只是在保护公主。”凌光没承认。 长生睨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顾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便是担心也不至于担心城这样子?难不成她认为有人要加害她?所以才这般寸步不离地护着她? “奴婢已经让人查了。”凌光道。 长生沉了沉眸子,“好端端的怎么便……”话锋一转,“钱皇后跟余氏是怎么回事?怎么起的冲突?” “于氏买通了浣衣局的人给余氏递了话,求余氏救她,余氏便去了浣衣局见于氏,于氏想余氏哭诉,求她救她,还说之前她冒犯公主一事是皇后娘娘一手算计的,那一日她本来是不会经过那里的,是有人故意引了她走那里,而这人就是皇后娘娘,皇后怕她得宠怀上皇嗣,就借公主的手除掉他。” “有何人接触过于氏?” “刘美人宫里的婆子去过浣衣局接触过于氏。” 长生哪里还不明白?刘美人想利用于氏来挑拨余氏去对付皇后!“查这刘美人!” “已经在查了。” 也便是说目前的情况就是,刘美人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利用于美人挑拨余氏去对付钱皇后,余氏气恨了,造成了钱皇后早产,差一点一尸两命。 没有往下挖的情况之下,这也算是将宫里这事给解释过去了,但是顾绮……她到底怎么了?! “天亮之后便出宫。” “是。” …… 皇贵太妃将人领回来之后没有责骂也没有追问,而是直接领着人去了佛堂,让她跟着自己跪在佛前诵经文。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感觉到身后的人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才停下来。 皇贵太妃站起来转过身,看着眼前面色发白,有些呆怔的顾绮,“阿绮,跟母妃说说,你为何如此?” 顾绮缓缓地抬起头,面色也仍是有些发白,不过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母妃,请恕儿媳不能说出。” “事关长生,你觉得你给我这般一个回答,合适吗?”皇贵太妃道,神色严厉起来。 顾绮嘴唇嗫嗫。 “我是你母妃,阳儿又不在京城,你又是不跟我说该跟谁说?”皇贵太妃缓和了神色,“母妃虽是这后宫苟延残喘之人,但是阿绮,庇佑子孙之心,母妃还没死。” 顾绮苦笑,“母妃,儿媳发誓儿媳一定不会……” “长生有危险?”皇贵太妃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有些厉,虽然是问话,可依然是有九成肯定了,那般的紧张,除了有人想要加害长生之外,还有什么? 顾绮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不会让公主出事!”一字一顿,神色决绝。   ☆、468 死斗(八) 为何如此? 顾绮低下了头,掩盖住了眼底泛起的一抹绝望,然后,抬头:“母妃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公主受到一点伤害的!” “你这孩子……”皇贵太妃似乎拿她没法子,“性子怎么便这般倔?” “母妃。”顾绮笑了,“信我好吗?” 皇贵太妃还能如何?她不说,她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说吗?“阿绮,你若是发现什么最该做的不是瞒着我们,而是说出来,想对长生长公主不利的人很多,但是敢这般做的人却不多,你一个人不可能处理的了!” “我知道。”顾绮笑道,“母妃放心,我不会拿公主的安危当儿戏的。” “你……”皇贵太妃看着她,“别忘了,你还有阳儿,也还有央央。” “我没忘,永远都不会忘。”顾绮笑道,她更不会忘记当年她为了闵儿选择了背弃她,背弃了那个将她从噩梦里边解救出来的恩人,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弥补这个过错了,必须抱着这一份愧疚过完这一辈子,可是没想到最后是她先原谅了她,她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她怎么可能再背叛她?怎么可能?! …… 天亮之后,长生便出宫了,没去看钱皇后,也没跟皇帝告别,似乎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过有人却比她还早。 顾绮一大早便站在了外边等着了。 “你……” “我陪公主一同出宫吧。”顾绮笑道,脸上抹了点儿胭脂,盖住了一夜未睡的疲倦与憔悴,笑靥如花的,倒是丝毫没有不对劲的样子,“央央一个人在家里,怕是要哭坏嗓子了。” “那你还将孩子丢下?”长生道,有些急了的样子。 顾绮笑道:“原本是要带着央央一块儿进宫的,不过昨儿个晨起的时候,似乎有些着凉了,便不敢带她来,可元宵节总不能不来看看母妃,便只好将她丢下了,不过还好来了,不然怎么能在你身边保护?” 长生皱眉。 “公主有许多话想问我吧?”顾绮笑道,“先出宫在说吧,看着天怕是又要下雪了,公主别在这里着凉了。” 长生颔首。 轿子将两人送到了宫门口,顾绮没坐衡王府的马车,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车内早已经准备妥当了,热茶点心炉火一应俱全。 顾绮跟长生倒了一杯热茶,“闫太医备的枣茶味道不错,先前我怀着央央的时候,王爷也曾跟他讨了这茶来。” “还有这回事?”长生端起茶水,笑道。 顾绮点头,“王爷怕公主笑话,还威逼利诱不许闫太医说出来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生产的那日,王爷还派人去皇陵要将闫太医给绑来,好在人还没去,央央便生下来了。” “真的?” “嗯。”顾绮笑道,“虽说是第一胎,但也没吃什么苦头,一下子便生下来了,所以公主也不要过于担心,我这样的人都可以顺顺利利的,公主洪福齐天,自然也是顺顺利利。” “阿绮。”长生笑了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话绕弯子。” “我不相信皇后。”顾绮道,“虽然先前我没有仔细打听过,但偶尔也会听母妃提起,皇后娘娘的胎像很稳,怎么的便胎位不正呢?还有,钱玉熙是什么人?她明明知道余氏不着调,怎么便不防着?疏忽了?她可是钱玉熙,是大周皇后,若是往常,她疏忽还能说得过去,可她现在临产在即,后宫又是这般情况,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疏忽?公主,我知道你心软,也觉得一个母亲不可能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去对付一个根本便不值一提的人,可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会这般认为,她做了,才更显得无辜。” 长生微微沉了沉眼瞳,对眼前这犀利冷漠的顾绮觉得有些陌生。 “不说这些,单单是她隐瞒了腹中龙胎的真实情况,便足以说明她城府。”顾绮继续道。 长生抿了口茶水,“你说皇后故意隐瞒了龙胎的情况?” “是。”顾绮道。 “所以你才那般的紧张?”长生继续问道。 顾绮点头,神色严肃:“是。” 长生看着她,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阿绮,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公主不信也没关系。”顾绮笑了笑,“我知道我的确是反应过激了……” 长生皱眉。 顾绮也给自己倒了杯枣茶,没喝,端起来放在鼻尖嗅着,“好香,当时王爷将这枣茶送到我手里的时候,便是这般的香,香的我的心都软了。”她看着长生,继续笑道:“公主你知道吗?即便我嫁了他,可心里到底还是有多保留的,即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也是如此,可那一刻,他就那样子有些忐忑的端起了热腾腾的茶水放到了我的嘴边,说,试试看?那闫老头说喝这茶水对孕妇好,说还可以缓解害喜,其实我也没怎么害死,不过是晨起的时候有些恶心罢了,可他紧张啊,我却只是觉得他不过是在紧张孩子,可就在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幸福,“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捧在了手心,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真的在跳了。” 长生没说话,听着她说。 “公主……”顾绮继续道,“我害怕了……王爷去了泷州之后,我便一直害怕,我从常州回来看不到他,即便能够收到他的信,可却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便又会回到了那可怕的噩梦之中。” 长生眉头皱的更紧。 “公主你知道吗?”顾绮继续道,笑容已然黯然了下来,“那些噩梦又回来了,那般的真实,那般的可怕……你是我摆脱噩梦的证明,你好好的,便证明我真的摆脱了那些噩梦,我真的活过来了,真的不必再被噩梦操控,真的可以重生,可以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也可以得到幸福!公主,我居然可以得到幸福!我有家,有丈夫,有女儿,我居然可以得到幸福!这一次,因为你,我也可以得到这些!” 长生看着她,“便是如此,你才那般的害怕我出事?” “是。”顾绮道,“你若是出事,便是说结果还是那般一个结果,即便中途出错了,最终的结果也还是一样,我怎么能够让你出事?” 长生心情有些复杂,她想过顾绮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甚至有可能有人拿顾家的那些事情来要挟她做些什么,却没想到她会说这些,“当年我便告诉过你,自己的命运只会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我记得。”顾绮笑了笑,“可是公主,你没有经历过那些,永远也无法体会到那份恐惧与茫然。” 长生沉默。 或许吧,即便她来历也是不正,但是至少她上辈子无灾无难的。 “所以公主。”顾绮握紧了茶杯,“便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得保护你周全,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让你冒一丝的危险!” 长生叹了口气,“你何苦?” “不。”顾绮摇头,“不苦,一点也不苦。” 长生凝视了她半晌,想再劝两句,只是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许该让秦阳回来,否则她还没遇到危险,她就出事了,“阿绮,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住你还有央央,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 “我会的。”顾绮笑道。 这一路还算是走的平稳,回到了长公主府之后,顾绮便换回了衡王府的马车回去了,长生的心却仍是有些沉甸甸的。 “公主,衡王妃那边可还要继续查?”凌光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 长生沉思半晌,“她心思细腻,往她身边放人很容易被她发现,以她目前的状况,若是发现我派人……罢了,先放一放,让人查常州那边,本宫要知道顾绮在常州顾家到底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刺激便让顾绮又沉浸回了噩梦之中的! 她跟顾老夫人和小姜氏都没有什么感情,即便顾延对她们下手,顾绮会心惊,但不至于受影响到这个地步! “是。” …… 元宵当夜,钱皇后有惊无险平安生下了皇长子。 永泰皇帝终于有了儿子了,而且还是嫡皇长子,这便是说大周的江山传承有保障了,永泰一朝的根基也彻底的稳了! 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新年开朝之后的第一次早朝,朝堂的气氛喜洋洋的,都在恭贺皇帝喜得嫡皇长子,在这一片恭贺声中,自然便忽略了钱皇后跟余老夫人起了冲突那事了。 钱夫人不甘心,恨不得将差一点害死她女儿跟外孙的人给撕了,可她不能,即便她想让丈夫在朝堂之上告诉众人这老夫人到底都做了什么都不能! 那是皇帝的生母! 生母啊! 这算哪门子的生母!即便不待见媳妇,可却连孙子也不待见吗?这可是皇帝唯一的孩子,即便为了皇帝能够坐稳皇位,她也该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可谁曾想她居然为了那般一个卑贱的废妃奴婢差一点害死了嫡皇长子! 她就不怕他儿子的皇位坐不稳?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母亲! “陛下驾到!” 钱皇后自生产之后便一直昏睡着,太医说了她这是失血过多,而且目前为止还不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其他的状况,若是再一次血崩的话,便神仙也难救了。 钱夫人一刻也不敢离开地守在女儿身边。 “臣妇参见陛下。” 皇帝神色平静,“钱夫人免礼。” 钱夫人一听这称呼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一想到女儿跟外孙现在的情况,便也咬牙挺住了,“多谢陛下。” 她不过是将余氏派来所谓看望皇子的人给打发了走罢了,皇帝便将原本的岳母转为了钱夫人了。 可她不后悔。 若是不为皇后做些什么,她还当什么母亲?! 她也必须让陛下看见钱家的态度! 钱家从未想过要与皇家分庭抗争,但是也绝对不会允许钱家的女儿在夫家受人欺负!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陛下看过了大皇子了吗?” 皇帝将目光从钱皇后身上拉了回来,看向了旁边站着,端庄的有些冷漠的妇人,“嗯。” “娘娘如今这般样子,怕是得养个一年半载了。”钱夫人继续道,“大皇子虽说有乳母跟太医照看,但……” “钱夫人。”皇帝打断了她的话,“朕如今就只一个儿子,朕岂会不尽心?” “臣妇不敢。”钱夫人抬起头,眼眶湿润了起来,“但求陛下怜悯臣妇爱女之心!” 皇帝看着她。 钱夫人握紧了拳头,便是觉得浑身冰冷也没有退让,她是母亲,是玉熙的母亲,是即便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了她,都会在她身边的母亲! “岳母放心便是。” 钱夫人知道自己赌赢了,“多谢陛下……”她怎么能够不赌这一回?她的玉熙如此受苦受难,她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便是希望一直守在女儿身边不出宫,可这不说合不合规矩,也是不现实,钱家不可能让她一直待在宫里,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的心思之后。 钱阁老第二天便让人来将她叫回去了,关起了门便冷下了脸。 “老爷便是休了妾身,妾身也不后悔说过做过的!”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钱阁老如何会真的对老妻做什么?“我也心疼女儿,只是夫人,皇后后半辈子都得在宫里头过活,即便她聪明绝顶,即便钱家权势滔天,可她最终能不能过的好,还得靠陛下!你心疼女儿,却也不能坑了她!” “我就是心疼!”钱夫人哭了,怎么便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合适?可她是玉熙的亲生母亲啊!“我不求陛下为了玉熙处置了他那生母,只求他看清楚他那生母究竟是什么玩意!她害的不仅仅是他的皇后,更是他!” “你——”钱阁老气结,“皇后出月子之前,你不要再进宫!皇长子那边你也不要再做什么!那是陛下嫡长子,便是为了大周江山稳固,陛下也绝对会悉心照顾!”说完,见老妻脸色难看,便又补充了一句,“你若真的想为女儿做些什么,便私下备一份厚礼送去长公主府!”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这一次若没有长公主府里那太医,皇后怕就真的熬不过了。” 钱夫人还能如何?“好……” …… 钱家跟余老夫人之间的仇怨算是结下了,钱阁老即便阻止了钱夫人对余氏的不敬,却也不会认识不到余氏与皇后之前已然是很难共存了。 余氏绝不能当太后! 这是肯定的。 至于余氏那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端,尤其是在皇长子平安生下来之后,她便觉得事情过去了,还大人大量地派人去看望皇长子,打算等过一阵子便让皇帝将皇长子交给她来带。 那是她的孙子不是吗? 若留在钱氏的身边,被钱氏给带坏了怎么办?就像现在张氏一般,明明那般疼爱孙子,可因为宁王太妃怨恨她,便教的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祖母,即便没有人阻止他进宫看望,他也不愿意进,就算是过年终于来冷宫看望她了,也都是冷冰冰的! 虽然她不太喜欢孙子是钱氏生的,可谁让她儿子现在只有一个儿子? 她自然是要养在身边的! 可没想到钱氏那母亲居然将她派去的人给赶出来了,更没想到她气冲冲地要去兴师问罪,居然被人拦在了昭阳殿外,更更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跟她说,往后不要去昭阳殿! “靖儿,你是不是疯了!” 歇斯底里的模样,疯的人更像是她自己。 秦靖眼底冷漠,“于氏朕已然让人杖毙了,母亲身边的这些宫人朕稍后也会着内务府更换,皇长子那边母亲也不必担心,皇后会好生照顾的,母亲便安心在宫里修养便是。” “你——”余氏真的要疯了,他这是做什么?!他想做什么?!“靖儿,你要为了钱氏将你母亲关起来吗?!” “母亲辛苦半生,该是时候好好颐养天年了。” “你——你——”余氏浑身颤抖,指着皇帝气的是破口大骂都骂不出来了。 秦靖合了合眼,掩去了眼底的苍凉之色,“母亲好生养着吧。”随后,转身离开。 “你站住——你站住——”余氏就跟泼妇一般冲了出去,可这早已不是燕王府,她面前的儿子也早不是她随意作践的儿子了。 她甚至没机会碰到皇帝。 而皇帝,也没有停下脚步。 “放开我——放开我——”余氏疯了一般挣扎厮打,即便最后她终于得了自由了,没有人再抓着她了,可是,皇帝也走了,而等她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宫门口有佩戴着武器的禁卫军守着,居然是禁卫军,她的儿子居然用禁卫军来守着她,他这是不打算要她这个母亲了吗?!“靖儿……靖儿——” 钱皇后在昏迷了三天之后终于醒了,看着奶娘怀中瘦弱的儿子,泪湿了眼眶,“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母后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的……母后发誓……” 余氏被禁足了。 皇帝没有封锁消息的打算,所以,很快便传开了。 钱皇后听了之后神色不动,也没有心胸宽广地在皇帝面前求情,不过也没有落井下石,就跟没这人似得。 皇帝每天都回去看望皇后跟皇长子,重视的态度可见一斑。 钱皇后在康复之中。 皇长子也在太医的精心照顾之下一日比一日好。 长生安安稳稳地养胎,等待临盆。 顾绮每隔几天便会过来看望,神态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而在泷州那边,招安一事也开始进行了,从萧惟送回来的书信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不是故作无事好让长生不担心,而是真的语气轻松。 长生的心情自然也就更加好了。 “就这些?” 长生拿到了顾绮在顾家那段时间的调查报告,不过错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顾绮在回京之前,将顾家上下彻底清洗了一遍,许多下人都换了,而换下来的下人,被送去了庄子之后因为一场走水,全都没了。 顾绮在杀人灭口。 为了顾闵为了顾家,她这般做在情理之中,而能够下得了这般狠心的顾绮,还会被人威胁吗?还会那般轻易地便陷回到了噩梦里头? 还是正因为这般的狠辣,才会让她失去了控制再一次陷了进去? 长生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奴婢会继续查下去。” 长生叹了口气,“嗯。”又想起了方才顾绮带着女儿过来笑容满面的样子,眉头又皱了起来了,“备马车,我进宫一趟。” “公主要进宫?” “去找皇帝说件事。”长生道,顾绮不但是她朋友,更是她八嫂,她侄女的母亲,她总不能看着她这样子煎熬下去。 既然泷州那边一切顺利,衡王也是时候回来了。 凌光有些担心,不过也领了命。 …… 福寿小郡主似乎很喜欢去她长公主姑姑那边,每一次去了都是精神抖擞的,便是前一刻还睡着,到了之后就会醒来,还很少哭,都是笑着的,不过也是太精神了,以至于每一次都是睡着回来的,这一回也不例外。 顾绮将女儿抱回了自己的寝室,没交给奶娘,这些日子她都是自己照看女儿,衡王府的下人都说王妃是离开小郡主太久了,才会这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小郡主   ☆、469 死斗(九) “王妃,子时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寝室的暖阁之中,衡王妃身边的嬷嬷担忧又见怪不怪地看着夜深了仍在低头缝制衣裳的主子,“小孩子虽说长得快,但也没这般快换新衣裳的,王妃慢慢做也不迟。” 除了时时刻刻不理小郡主之外,衡王妃自从忙完了过年的事情之后,便热衷于给小郡主做衣裳,做的还不仅仅是眼下要穿的,孩子周岁的,一岁的,两岁的……像是想要把小郡主未来十年要穿的衣裳都给做完了一般,整个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 下人们都说王妃怕是想王爷想的。 顾绮并未停下来,“去再添一盏灯。” “王妃……” “去!”顾绮抬起头,眼瞳幽暗的有些可怕。 嬷嬷惊了一下,赶紧应道:“是。” 顾绮仍旧低头做着,动作很快,似乎在赶时间似得,而她的旁边已经放着两件做好了的衣裳,这便是今日的成果,可即便小孩子的衣裳小,也是极为废精神的,可她居然可以在一天之内完成两件,看这阵势怕是要做完第三件才肯休息了。 这般样子不是疯魔了是什么? 可若说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完全说是,毕竟该处理的王妃也都没有丢下过,衡王府还是井井有条的。 等王爷回来,一切便会好的。 这是衡王妃身边所有被她吓到了的近身下人心里的共同想法。 王妃想王爷了,若是才会不让自己有一刻的空闲,所以才会夜不能寐只能靠着给小郡主做衣裳打发时间! 而此时,远在泷州的衡王殿下也不是不想妻女,只是招安一事事关重大,他如何能丢下不管?有了皇帝的首肯,且给了他们相当大的自主权,事情便容易做多了,这招安的第一对象,自然便是文子骞为首的海贼团伙了,但是皇帝想要的诚意,文子骞那边似乎不太愿意给,从开始见面接触到现在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却还是僵持着,倒是其他海贼团伙得知了朝廷欲招安的消息前来探听消息,似乎也有意投诚。 不过这也不意外,毕竟有安稳的好日子过,谁愿意颠沛流离? 但正如朝廷向文子骞要诚意,他们也是担心这是不是朝廷的陷阱,虽说开局不错,但要真的做成也还是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秦阳怎么可能离开? “皇后平安生下嫡皇长子了。”目前水师跟京中的消息传递渠道很顺畅,也很快,尤其是这般该普天同庆的大好消息,秦阳得知了消息便起了心思了,“我若是走开一段时间,你可能应付?”可这话一出,便摇头了,“算了,当我没说。” 他担心自家王妃,尤其是顾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但萧惟的老婆更是怀着孩子,算算时间也快临盆了,若是有一个人能够走开一段时间,那绝对不该是他。 萧惟想起了方才京城来的飞鸽传书,道:“目前主要还是跟文子骞斡旋,王爷在不在其实并不重要。” “感情我就一点用也没了?” “文子骞不会因为王爷在或不在便改变心中的决断的。”萧惟继续道,“王爷若是担心便回去看看。” “你——”秦阳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你便不想回去?” “我想。”萧惟道,做梦都想,“不过不久之前长生让人传来消息,说衡王妃许是因为娘家的事情,这段时间情绪有些不稳定,她很担心。” 秦阳脸色一变。 “王爷回去,不但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安长生的心。”萧惟道,“她即将临盆,我不希望她伤神。” 秦阳吸了口气,这段日子他跟阿绮并不是没有联系,书信一直没有断过,她在信上也提了顾家一事,言语之间并未露出太大的伤心,甚至对这事有些冷漠,他知道她跟祖母和继母的关系不好,尤其是那继母,根本就是仇人,冷漠些也是正常,只是……“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阿绮的性情……虽然我不敢说我很了解,但是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那你便回去看看吧。”萧惟道,“顺便帮我照看一下长生,切不可让皇后的意外在……”话没有说下去,他怎么能诅咒自己的妻子?“帮我照看一下她!” “你便是不说我也会。”秦阳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那丫头可不是寻常的妇人,她有多惜命我们还不知道?再说了,以她重视你们这儿子的程度,怎么会不千防万防着?你就等着回去抱儿子吧。” 萧惟笑了,他自然也是这般希望着。 “萧惟。”秦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嗯。” 既然决定了,又有长生的话,秦阳当天简单收拾一下便带着几个近身护卫启程回去了,尤其是得知了长生是通过飞鸽传书这等方式来告知萧惟顾绮有些不对劲让他回去看看的消息之后,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以那丫头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十万火急了,怎么会用这般办法让他回去? 阿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萧惟也是担心,可再担心也只能忍住,他跟衡王不一样,他是水师副总兵,现在暂代着水师总兵的一切职务,水师离不开他,别说回京了,便是离开一两日水师怕也会乱。 新兵最终只是招到了战死将士的一半,不过也算是补充了新的兵源了,可新兵到位之后,便又有新的矛盾发生。 先前前来支援的地方军将领便是还没有完全融入到水师里头,可等有好处的时候便不会认为自己不过是来支援水师,不应该得这些好处的,尤其是皇帝这般长时间都没有让他们回归原来的地方,便更加不能放弃任何的好处与资源了。 新兵,在谁手里将来便是自己的势力了。 来日若是离开水师,便结了一份善缘,若是不离开了,便会成为自己在水师中站稳脚跟的保障,自然得抢了! 萧惟是有长生长公主这个护身符,也是暂代水师总兵的职务,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什么护身符都不管用! 这是萧惟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周军制的问题。 经过了一番周旋,甚至可以说是明争暗斗,萧惟甚至拿捏住了一个将领的软肋这才将水师新兵握在了自己手里! 即便他来水师也存了自己的私心,但是绝对不会让聂叔辛辛苦苦想拉扯孩子一般拉扯出来的水师沦为某些人攫取私利的工具! 水师,是用来保护家国,保护百姓的利刃,而不是私人屠刀! 新兵开始训练。 或许元气还没有恢复,也或许有朝廷诏安消息的影响,海上倒还是风平浪静,入秋之后,商船出海也是很顺利。 萧惟再一次跟文子骞见面是在除夕当天的晚上,两人在泷州城中一同辞旧迎新,也算是交了底了,甚至还就当初长公主殿下揍了文老大一顿一事一笑泯恩仇了,但是,朝廷要的,文老大仍旧无法做出决断。 便一直僵持到了今日。 “我让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惟才送走了秦阳,便有一个人被送到他这里了,算算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了,还真的成了他这里的常客了。 “全姑娘,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被抓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全蛮儿,全家的宝贝疙瘩,虽说过年了又长了一岁了,可全家这宝贝疙瘩却还是没长脑子,任性妄为的以为全天下都围着她转似得,至少在萧惟的心里,这位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便是这般! 全蛮儿丝毫没觉得害怕,“你杀我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算是,我找你算账怎么了?!”她挣扎着,气势汹汹的,“你明明答应我要是见到了那混蛋一定告诉我的,可你都给他一起过年了都不告诉我,你还让他给跑了,我不找你我找谁?!” 事情无他,就是全家的宝贝疙瘩估计是从她家长辈那里偷听来的消息,萧惟会跟文老大见面,她便哭着闹着甚至绝食来让全英杰带着她来找了萧惟,嚷嚷着他要是见到文老大一定要告诉她,看在全家的份上,也因为不想跟一个小姑娘浪费时间,萧惟便随便应了,所以后来,萧惟在泷州城跟文老大见面,自然,是利用了全家来遮掩这事,可全家对这宝贝疙瘩似乎丝毫不设防,又给她听去了,便有了她三番四次一有机会便跑来水师这里找他算账这事。 这都什么事?! 萧惟是一丝时间也不愿意浪费在这上头上,要不是全家还算是办事得力,他也不想过河拆桥,真的就将这脑子都没长的所谓宝贝疙瘩给宰了,全家这般纵着她便不担心将来害了全家?! “绑了塞住了嘴巴扔回全家去!告诉全英杰,若是她再跑来便自己过来收尸吧!” “你混蛋……你……呜呜……呜呜……” 烦人的人终于走了。 萧惟也终于清净了,看着营帐一旁文老大送给他的见面礼据他说也是新年礼物的海图,皱起了眉头。 文家的真正价值在于文家当年拥有大雍最精湛的造船技术,尤其是在大雍进入全盛时期,文家的造船技术在战船的制造上面运用的炉火纯青! 朝堂要的不是他对海上情况的了解,更不是他手底下的几百海贼。 若是文子骞手中真的还传着这份技术的话,这对于水师将来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影响,大周也即将打开一个新世界! 所以现在需要弄清楚的便是文子骞的僵持究竟是因为他手里没有,还是不愿意交出。 若是手里没有,招安一事也不是不能谈,若是有而不愿意给…… 萧惟眯起了眼,眼底渗出了杀意。 不属于自己的利刃,只有毁了! …… 全蛮儿真的是被人丢回了全家了,而且水师的士兵没有避讳任何人,大白天的,直接扛着人骑马进了泷州城,跑到全家的门前,在全家人震惊,围观百姓错愕的反应下,将人扔进了全家的大门,然后等着全家主子出来。 全英杰第一个出来了,如今全家已然是他当家,这般事情他自然要出来,当然,也是因为管家不敢将这事禀报给其他人。 “大人说了,若是全姑娘再擅闯军营,便军法处置,到时候全大爷就得自己去为全姑娘收尸了。” 全英杰拱手:“请代草民向萧总兵请罪,往后草民务必会看管好舍妹。” “告辞。” 全英杰目送了人离开之后,方才转过身沉下了脸看着仍在地上挣扎脸色不甘愤怒的妹妹,“关门!” 他没忽略外头那些好奇又有些等着看好戏兴奋的百姓们。 下人们赶紧回过神来,关门了。 全英杰盯着地上已经似乎感觉到了兄长怒火而不敢再乱动的全蛮儿,“解开她!” “是……”下人们手忙脚乱地上前解绳子。 全蛮儿一得了自由,便哭着扑向了兄长了,“大……”可哥字还没出口,更不要提成功扑到兄长的身上喊委屈了,她瞪大了眼睛,便是脸疼的厉害也没抬手去捂着,就跟看到太阳居然从西边出来了,鱼儿居然可以在天上飞一般,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大……大哥……” 他打她? 大哥打她?! 大哥居然打她?! 下人们也吓到了,不说大爷一向宽厚,连下人犯错也不会严加责罚的,更不要说是动手打人了,这打的还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小小姐不说一直这样不规矩不懂事不听话的吗? 满屋子的主子谁说过她? 大爷这一次…… “将她给我关去祠堂!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也不能见,更不能放她出来!” 下人们呆着。 “都聋了吗?!”全英杰勃然大怒。 管家赶紧招了两个丫鬟过来,将吓傻了连反抗也不会的全蛮儿给拉走了,同时也没忘记让人去后院报信。 倒不是要背叛大爷,可这般大的事情,哪里能瞒着老夫人跟夫人他们? 全英杰并不是一怒之下做出的鲁莽事情,也不是介意自己的妹妹给自己丢脸,而是突然间背脊发寒,害怕了。 全家宠在手心里的宝贝,却丝毫不讲自己当回事! 她不但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一丝危险的意识也没有,在她的心里眼中,似乎不管什么事情,只要闹只要哭,便可以得到便可以做到! 她是全家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宝贝疙瘩,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 且不说全家的家务事,萧惟开始命人与其他的海贼团伙接触了,给出了不少好处,似乎有打算弃了文老大团伙似得。 这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 文子骞明白。 “老大,先祖遗训,我们不能不遵循!” 一月的大海之上也是寒风凛冽,尤其是这两日,风浪突然间大了,由海上吹来的风刮在了脸上,就跟刀子割一般。 文子骞抹了抹脸,“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不然怎么觉得今年的风特别的冷特别的疼。” 身边的魁梧大汉一愣。 “怕若是再不回去,便真的回不去了。” “老大……”大汉似乎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有些着急,也有些……隐隐的期待,“可若是朝廷过河拆桥……” “文家后人之所以还能称之为文家后人,凭的可不是那供奉了几百年的几本书!”文子骞笑了,“阿达,我们凭的是我们的脑子,凭的是这双手!没有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 文达拧紧了眉头,他这般模样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杀气腾腾的。 “不过,我们这位萧总兵也太着急了。”文子骞笑了笑,“不知道是皇帝催了他,还是他的那位长公主夫人?” “不过是一个靠着女人裙带关系……” “泷州城外那一战,早就证明了他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靠着女人裙带关系上来的。”文子骞叹了口气,“他是真正的战士,更是名副其实的水师总兵。” 文达有些不服气。 文子骞笑了笑,也没非得让他听他的,只要他不会见了他便骂一句靠裙带关系上来便成了,“走吧,上岸去逛逛,萧大人这般忙活,我们也不好意思躲在这里吃冷风了。” …… 衡王府中 衡王妃对做衣裳的执拗程度是越来越严重了。 长生开始是不知道的,虽说有让人注意着衡王府,却也只是盯着防止有人对衡王府不利罢了,内院,尤其是衡王妃身边没放人,王妃想王爷想到做衣裳发疯这事,身边的人自个儿私下议论一下就是了,谁会往外说? 顾绮嫁入衡王府多年还是经营的不错的。 而长生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大公主见天气不错,便去找衡王妃,想要问问她皇长子的满月送什么贺礼好。 也便知道了这事了。 后来在长生面前便说了这事,虽说有些担心,不过更多的还是羡慕,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羡慕衡王妃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的思念成魔。 长生的心却沉了沉。 顾绮是什么性子她会不清楚? 即便她对秦阳动了真情,即便他们真的感情深厚,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顾绮,到底怎么了?!   ☆、470 死斗(十) 二月的京城仍是寒风凛冽,昨天下午开始,便下去了雪,整整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这般的天气,绝不是出门的好时候,尤其是对一个临盆在即的孕妇来说,所以,当衡王府的门房看到了手持长公主令牌的下人时,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快!快开中门!”然后便急急忙忙地让人去通报了。 当年衡王封王的时候不算是最得宠的,但是他是贵妃的儿子,是当时所有皇子当中最尊贵的,即便最为年幼,所得到的待遇也是最好的。 衡王府占地十分的广,比当年的燕王府要大上一半,从大门到后院,便是疾步快跑也得走上两刻多钟,自然,长生长公主是不可能在门口等着的,车驾直接驶入了大门,王府总管及时赶到,迎接长公主下马车。 “小人参见长公主殿下!” 一般女眷拜访都会先送贴子来定好时间的,下人会做好一切待客的准备,在门前下了马车之后便会坐上早已准备好的轿子前往后院,可这会儿长生长公主是突然到访,还是在这般一个恶劣的天气,谁能想到今日会有客人到? 不过比起先前她那大半夜突然间闯进来闹得人仰马翻的,现在突然登门拜访也没什么。 总管只能匆忙吩咐下人准备,“请长公主先入前厅稍作休息,暖轿稍后便备好。” “嗯。”长生颔首。 总管松了口气,“长公主请。” 前厅待客,是重视尊重,不过也少了亲近,算起来这衡王府自开府一来,前厅待客的次数并不多。 “长公主请喝茶。” “公主有孕,不宜喝茶。”凌光上前阻止了丫鬟上茶。 总管忙道:“是小人疏忽了。”随后便吩咐,“快去为长公主煮一盅红枣茶来。” “是!” 长生却道:“不必折腾了,你过来,本宫有些事情问问你。” 总管一愣,“是。”随后便快步上前,“不知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生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似乎不满意母亲如此折腾的儿子,“近日你们家王妃都跟些什么人来往?” 总管又是一愣,眸子也睁大了一些,没敢马上回答这话,也无法马上回答,斟酌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道:“小人不知长公主……” “本宫很累,不想听任何敷衍的话。”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想必你们王爷在离开之前也吩咐过你,这衡王府若是有什么事情,可来找本宫!” “长公主息怒!”总管跪了下来,“小人不敢敷衍长公主,小人是不知该如何回答长公主……王妃……王妃这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对劲……但是……长公主所问……小人……小人……”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尊贵冷漠的女子,“王妃很少出王府,每每出府都是去长公主那里,而在王府之中,王妃也很少出正院,便是处理府中的事务也都是将管事们叫去正院,往来的人……除了长公主之外,便是大公主她们了……” “没有其他人?” “没有!” 长生也没想过能够从他这里问出些什么来罢了,“你既发现你们王妃不对劲,为何一直不来禀告本宫?” “小人该死!”总管道,“不过王妃除了沉溺在做衣裳一事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小人以为……王妃只是思念王爷……王爷临走之前交代过,若出事,可寻长公主,但除非大事,否则不能惊扰长公主……奴才这才没禀告长公主……” 王妃是有些不对劲,但除了这一桩行为异常之外,也没什么不对,若是这般小事都寻了长公主府,王爷回来岂会饶了他?再说了,王妃又岂会想别人知道这事?! 长生低着头没生气也没说话,一下一下地抚着肚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总管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连喘息也不敢大声,虽说这些年长生长公主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可之前她每一次到衡王府,衡王府总有人倒霉的,况且,她这次来还是兴师问罪的,便是或许是关心王妃,但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都是灾难,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对她都是极为的看重,得罪了她,至少绝无好日子过。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总管心里恼火着为什么轿子还没有备好?决定等这事之后定然将管这事的人给教训一遍,看她们还敢不敢如此怠慢! 怎么还没来? 轿子来了。 “启禀长公主,暖轿已经备好了,请公主移步。” 长生却没有动。 总管也不敢催。 “公主。”凌光也似乎有些摸不准主子的心思,既然来了,便该见一见。 长生皱着眉没动。 便是此时,外边传来了行礼的声音。 “王妃。” 长生抬起头,便见顾绮神色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了。 “这般冷的天,公主怎么出门了?”顾绮在看到果然是她之后,便更是急了,“公主怎么那般不当心?” “在家里闷的慌了,便来找你解解闷。” “公主闷了让人来叫我去就是了,哪里还要……” “你有空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笑意盈盈,“大皇姐说了你这些日子就跟着了魔一般地跟央央做衣服。” 顾绮脸色一僵。 “走吧。”长生起身,伸手拉过了她僵硬的手,“去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样的衣裳,我也好学学,你也是,怎么有这般手艺也不教教我。” 她拉不动她。 顾绮僵在了原地。 “怎么?便这般怕我学了去?”长生继续笑道。 顾绮没有笑,原本焦急也从脸上褪去了,现在的她,面无表情,即便是眼神也开始有些空洞了。 长生也没说什么,便是这般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现在十分的反常一般。 “你监视我。”顾绮吐出了四个字,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说出来。 长生收起了笑容。 “我承认我是欠了你的,欠你的恩情这辈子我都还不清!”顾绮继续道,眼眸也开始泛起了冷意,“但是,这并不是你操纵我生活的理由!” 长生没生气,也没说话。 “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顾绮笑了,自嘲而讥讽,“我很感激你不顾辛劳地来看望我,也很感激你没有明白地说我有问题,但是,请你不要再让人监视我,更不要惊扰我的生活!我很好,我很满意眼下的生活,不想做任何的改变,更不想失去!” “衡王妃!” 顾绮笑了出声,“你瞧,便是因为长公主殿下您对我这个朋友丝毫不尊重,您身边的人也从不将我放在眼里!长公主殿下,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报答你,去成为你所需要的那种朋友,不管多难,我都会去做,因为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但是,你能不能让我也有我自己的一片天地,没有你的馈赠,也不被你的阴影所笼罩,就单单纯纯的只有我自己!” “你确定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长生道,目光透着凉意。 顾绮笑道:“怎么不知道?我承认我最近精神不好状态更是糟糕,但是我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我知道自己此刻在说什么更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她盯着她,眼瞳似乎有什么要迸发出来一般,“我做了什么了?!不就是多做了几件衣裳罢了,我心疼我女儿,我想给她多做几件衣裳碍着谁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将我当疯子了?哦,或许公主殿下您还多了一点,您是怕我在背地里策划什么阴谋吧?你怕我会跟当年出卖你一样再一次出卖你吧!” “顾绮,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绮看着她,“可公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关心我?或许有吧,毕竟这般多年来,也便只有我成了公主的朋友,也领受了公主最多的恩惠,可在公主的心里,朋友是什么?我也与公主一样,没什么朋友,甚至可以说是除了公主之外,便没有了,我也关心公主,担心公主,但是我却知道再担心再关心也不能以此为名干涉公主的生活,甚至安插眼线监视……呵呵……公主,真正的朋友不是应该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吗?公主担心什么?我有什么本事能够做出威胁到公主的事情来?” “本宫不尊重你?”长生冷笑,到底还是动了怒,她大雪天的盯着一个大肚子来这里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不放心吗? 顾绮抿了抿唇,“我很好,真的很好!” 长生只觉得自己一腔热血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凉意都要渗入心里了,“好,算本宫多管闲事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还请公主把派来监视……” “本宫没这般闲!” 顾绮看着那怒极而去的背影,笑了,她相信她说的话,没这般闲就好,就好……只是从今往后,她怕又要没了这个朋友了,或许,在将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还会想起今日其实她不过是在激她罢了,此时此刻她或许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将她当朋友啊,为了她这个朋友,大雪天的顶着个大肚子来看望她,真真正正地上心了,哪里还能有那般的耳聪目明?不过,她所希望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已然走到了绝路,何须再让她烦心? 这是唯一的法子,牺牲了她一个人,周全了所有人! 只是…… “母亲舍不得你……母亲的央央……母亲的宝贝……”大雪又一次落下,整个京城都像是要被雪白色吞没了一般,她能够做的便是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边,给她所有她能够给的爱,“央央……” 对不起,又一次让你失望了。 只是公主殿下,我很高兴我可以为你做些事情,我很高兴。 …… 长生也不是真的感觉不到顾绮是在激怒她,只是生气了就是生气了,“既然她不愿意我们管,我们便不管就是了!” 能出什么事? 她又能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总不能想跑进宫去刺杀皇帝谋反,好将皇位抢过来给她那弟弟吧?! “让秦阳赶紧滚回来,好好管管他老婆!” …… 全蛮儿跑了。 在全家老夫人、夫人乃至满屋子的女眷的眼泪攻势之下,全英杰不得不妥协,将人从祠堂给放出来了。 全蛮儿吓坏了,在祖母母亲婶婶嫂子一堆人的怀中哭的稀里哗啦的,哭的累了再也哭不下去了这才停下来,累的倒头就睡了。 全家的夫人们心疼不已,直接将全英杰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便是全家的其他男主子也不能为他求情说话,最后,还是全英杰自己去祠堂跪一次,才熄了一屋子女人的火气,可没想到就在众人忙着为宝贝疙瘩讨回公道的时候,她跑了。 明明前不久还睡的打呼噜了的,可等她们发完火之后,想着回去再哄哄委屈的厉害的宝贝疙瘩却发现她不见了。 还好,也不是完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恨死大哥,要离家出走。 全英杰看着那张纸条,脸要多黑便有多黑,当即派人出去找的同时也没忘记对着一屋子着急担心的女人郑重承诺,以后全蛮儿归他管教,任何人也不得干涉他的管教! 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人跟他争这个? “快……快将蛮儿找回来……找回来啊……”全老夫人急哭了,这位一路辅助丈夫将全家发展成如今兴旺的当家主母,完全失了方寸了,事实上在这孙女儿的身上,从来便没有过方寸,“一定要把蛮儿找回来啊!” 全家大老爷也懊悔太过纵容这个女儿了,“你放心,等人找回来了,随你管教!” 全英杰颔首,转身便也出去找了。 如今泷州城虽然还算是太平,但是他对这个妹妹的生存能力没有丝毫的信心,再者,泷州城虽然太平,但是,全家不太平,现在谁不知道全家跟水师关系密切?那些海贼,还有泷州城的其他商行,都在盯着全家,恨不得咬下全家的一块肉来! 全蛮儿这全家的宝贝疙瘩如今是全家最大的软肋,也是最大的最金贵的一块肉!   ☆、471 死斗(十一) “臭海贼我杀了你——” 文子骞不知道自己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才进了泷州城没多久便碰上了人贩子捉孩子,虽说都是同道中人,但他从不做人口买卖,也看不惯这人贩子的行径,当然,让他不得不路见不平的还是这人贩子捉的人。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是全家那位宝贝疙瘩,而小姑娘似乎也认出他了,冲口而出的便是一句臭海贼。 这海贼一出口,他便是不出手也得出手了。 全家有这般一个不省心的,难怪现在举步维艰了,不过这小姑娘的胆子也的确大,而且,将他当仇人了? “我的罪过全姑娘?” 将人贩子给解决了,文子骞摇着折扇,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将人家给绑了威胁萧惟一事。 全蛮儿丝毫不认为自己是被她给救了,他分明跟这些人是一伙的,居然连自己人都杀,简直不是人!还有,大冬天他摇什么扇子?脑子有病! “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自己跑来了!” “算账?”文老大来了些兴致,觉得逗这小姑娘玩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全姑娘要跟在下算什么账账?” 救了全家的宝贝疙瘩,不知道能够向全家要多少谢礼呢? 又或者,直接借花献佛,给萧大人做一个见面礼? …… 萧惟很快便接到了全蛮儿不见了的消息,还是全家主动来禀报的,而全家这般做的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出手相救,至少若是全蛮儿又跑来军营的话,能够将人送回去,只是,全家哪里来的信心他会帮忙?就因为水师与全家合作? “大人!” 便在此时,外头的亲兵进来禀报,“有人送了一个箱子来,说是给大人的见面礼。” 萧惟暂且放下了全家的麻烦事,“何人送来的?” “来人是城里客栈的伙计,说是一位客人嘱托送来的。” 萧惟皱眉,敢送东西来军营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将箱子抬进来,派人暗中跟着那伙计!” “是。” 箱子很快便抬进来了,同时还有一封送礼之人的信,萧惟看了信,脸色顿时变了,对那箱子也起了防心,做好了预防措施这才命人开箱子,只是箱子开了之后,众人却错愕不已,箱子里边不是什么暗算也没什么危险,亦不是金银珠宝海外珍宝之类用来收买人的,而是一个人,女的,却也不是走美人计这一套路,因为这女的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最重要的是,这小丫头便是让全家乱作一团的全蛮儿! 文老大将全蛮儿送到了他这里来! 全家的人说全蛮儿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也便是说不是文老大让人掳走的,可全蛮儿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萧惟神色一凛,“来人!” 全蛮儿怎么到文老大手里的不重要,文老大为什么将人送来他这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文老大上岸了! 这对于僵持了许久的谈判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在信上说,给他的见面礼。 见面礼? 萧惟心想或许他可以赶得及回去给儿子办满月礼。 …… 秦阳从噩梦中醒来,子时也才刚过,离天亮还早着呢,他下了床,没有点灯,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色走到了桌子旁,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已经凉了,喝进了肚子里一阵透心凉。 局促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他接到了长生的消息之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阿绮……” 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等我回来! 万事有我! 可秦阳怎么想也想不到顾绮到底有什么事情会做出这般反常的事情连那个臭丫头也担心!顾家的事情?即便顾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便是她心系娘家,也该尽全力想办法而不是这般折腾自己! 再说了,他是她丈夫,若是她需要人帮忙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说?若是顾家真的出了大事,她该是四处求人帮忙才是! 她激怒那臭丫头做什么? 他对她一字不提做什么?! 顾绮,顾绮…… “来人!来人——” 秦阳没有再睡回去,叫醒了人之后便连夜启程赶路,他还休息什么?!该日夜兼程赶回去才是! …… 二月上旬,京城还继续下着雪,寒风仍是凛冽,不过京城却是喜气洋洋的,尤其是皇宫,这几日一直在为皇长子的满月宴做准备,里里外外的,一片祥和之气。 不过长公主府的气氛却有些紧张,无他,长公主心情不好,不好到了甚至发了脾气,还差点动了胎气,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呢。 这把闫太医给气的差一点连主仆尊卑也给忘了,便是还没到卧床静养的地步也还是勒令长公主殿下躺床上静养了。 长公主殿下也自知理亏,更对腹中孩子心有愧疚,没反对,让躺着就躺着,让喝药便喝药,听话的转了性子一般。 长公主身子不适,闭门谢客。 便是皇帝派来的太医也没见,若不是还是接下了皇帝赐的药材之类的,便又差一点以为她是不是在为皇长子诞生了而不高兴了。 皇帝派来的人可以不见,可皇帝亲自来了,谁敢拦着?等亲眼见到了人了,皇帝才相信闫太医所说的没有大碍。 “怎么好端端的便动了胎气了?出什么事了?” 长生道:“心情不好。” 皇帝一愣。 “为什么心情不好?”长生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道,“我要生孩子了,可丈夫不在身边,心情自然不好了。” 皇帝看了看她,“朕让萧惟回来一趟?” “算了吧。”长生道,“你这时候让他回来除了吓到他,给他添麻烦之外能有什么好处?说不定他还没赶回来我便已经生了。” “不是还有……” “指不定会提早。”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是说若是儿子的话都会提早出生的吗?就算不提早,你这般一道旨意下去,他还不快马加鞭地回来?便是赶的回来看孩子出生,也怕要累个半死,这千里迢迢的,若是中途出个什么意外,你让我们母子怎么办?” 皇帝不说了。 “我没事!”长生吸了口气,“也就是心情不好罢了。” “阿熹……” “好吧。”长生继续道,“也的确是被吓到了。” 皇帝叹了口气,“当时便不应该让你进去。” “我也觉得。”长生嗤笑,“我进去做什么?根本便没我什么事情!皇后见不到我或许还会更加不安心,最后也许连闫老头的法子也不必用就能将皇长子生下来,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躺床上了,你说我进去做什么?”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倒好,自己躺下来,还没落的一个好名声。”长生继续道,“别以为我不出门便不知道外边那些人都在说什么,我进宫不怪好意是不是?我见不得皇帝有儿子是不是?我为了皇长子平安诞生而不高兴对不对?” “阿熹……” “行了。”长生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陛下不必愧疚,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他们怕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话,谁让我以前做了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皇帝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没事。”长生正色道,“身子是我自己的,儿子更是我的,我答应了要带儿子去看他的,哪里会让自己出事?” 皇帝沉默半晌,“有什么事便让人来告诉朕。” “嗯。”长生颔首,不过也没打算将顾绮的事跟他说。 “衡王月底应该可以到京了。”皇帝转移了话题,“原本朕是打算让衡王在泷州多待一阵子,让萧惟回来一趟,只是衡王妃娘家出了那般大的事情,皇贵太妃有些担心,希望衡王回来一趟。” “陛下的好意臣妹领了。”长生道,“便别折腾萧惟了。” 皇帝道:“你若是改变主意便跟朕说。” “我若是真的想见他了,便是你不让我也会让人绑他回来!”长生道。 皇帝笑了,“哪里需要你绑?只要你一句话,萧惟便是爬也会爬回来。” “不是应该飞回来吗?” “是,飞回来。” 皇帝在长公主府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提了皇长子满月宴的事情,不过依长生现在的状况怕是不能去了,就算能去,长生也没兴趣去凑这份热闹。 皇长子秦慎的满月宴在二月十五这一日举行,当日的皇宫满目喜庆,热闹非凡,晚上才是宫宴,白天便是祭祖仪式。 因为是嫡出的皇长子,这祭祖的仪式自然也是极为隆重的,文武百官,勋贵宗亲,后宫妃嫔都一并出席了祭祖大典。 永泰帝亲自抱着皇长子进入太庙,庄重地祭拜了大周历代先祖,然后,将皇长子之名亲笔写在了秦氏族谱之上。 之后,便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之下,当着众人的面,下旨封了皇长子为太子。 大周朝下一任的皇帝落定。 众人震惊。 即便嫡皇长子为太子一事也是名正言顺的,但是皇长子才满月,便要立为太子了? 这未免太过着急了。 只是,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立嫡立长,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年幼又怎么样?难道说年幼不知道养不养的大? 这是诅咒皇长子! 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性情? 那便是说皇帝教子无方。 哪个理由能够说出来? 皇长子秦慎的太子之位,谁也没有立场跟理由反对! 钱皇后没有一并去祭祖,因为至今为止,她的身子也还没有好全,甚至下床走动会儿都会觉得头晕,哪里能够承受的住仪式繁复的祭祖典礼? 虽然,她比谁都想看着儿子记入秦氏的族谱之上。 秦慎。 皇帝亲自给孩子取的名字。 慎…… 除了对孩子将来善意的期望之外,未曾没有对她的警醒。 余氏被关起来了,至少有一段时间,至少在她康复之前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而她一直希望绝了她太后之路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皇帝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她赢了,往后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能够动摇她皇后的位子,她的儿子更是被立为了太子,钱家依旧鼎盛,在将来的日子当中,她或许还需要不断地算计不断地谋划不断地小心翼翼,但是,没有人能够轻易动摇她的地位,即便是皇帝也一样! 国母,太子之母。 除非废太子,否则,她永远都是大周皇后这后宫的主人! 而皇帝既然立了太子,便绝不会轻易废去! 她亦坚信她与皇帝的儿子必定能够担的起太子的尊贵,担起这万里江山的未来! 她赢了! 可是…… 钱皇后抬手捂着心口,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此时此刻,她大获全胜,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下去…… …… 祭祖大典因为皇帝临时插了一个立太子,一直持续到了中午这才结束,结束了之后,皇帝亲自抱着太子离开,完全没有男人抱孙不抱子一说,足见皇帝是真的疼爱太子,立下这太子也不是被逼的,是心甘情愿的,也便是说,太子的地位很稳固,往后便是这后宫有其他的皇子出声,怕也很难盖过太子去! 这对后宫妃嫔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走了,外臣也散了,后宫妃嫔也一一回了后宫,这在皇帝面前不敢发作的火气回到了后宫了,也便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不过当然了,也不会傻乎乎地说自己不满意皇帝立太子,便是借着攻击别人来泄愤罢了。 而这攻击的人,大多数人都选了同一个。 惠嫔卢氏。 当然,也不是真的动手攻击什么的,也都是嘴皮子上的战争,冷嘲热讽的说惠嫔这才进宫便没希望了,说卢氏一族也真够倒霉的,说她肚子怎么这般不争气不能先皇后生下皇子?说惠嫔娘娘不是早就跟陛下一见钟情吗?为什么现在才进宫白白晚了别人一大截,说都是命啊,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一大堆戳人心窝子的话。 惠嫔却是云淡风轻。 众妃嫔便泄愤不成倒是自己又添了一把火,烧自己那是一个难受至极。 …… 皇帝带着太子秦慎回了太极殿,让奶娘给他喂了奶还有换洗了尿布之后,便又抱着悄然出宫了,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之下,微服进了长公主府。 长生看着他怀中睡着的婴儿,顿时有些傻眼了,今天的天气虽然不错,风不大,也没雨雪,还出了太阳,就跟老天爷也在庆贺大周后继有人一般,“你……你疯了吗?!”便是天气很好,便是孩子已经满月了,可他怎么能够大老远地将孩子抱来?更不要说秦慎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受了罪,身子本就比寻常孩子弱,“抱他出来做什么?!” “来看看姑姑啊。”皇帝却是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什么不对。 “你——”长生气结,赶紧抚着肚子免得惊扰到自家儿子,“行!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旁人也犯不着心疼!” 皇帝笑道:“慎儿见过你姑姑。” “他睡着呢!”长生觉得他简直有病! 皇帝却继续道:“见到了姑姑还不起来?” 这不是简直有病,就是有病! 长生气的没脾气了,只管着自己喝茶不管他了,反正是他儿子,他自己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可那孩子就像是真的听到了一般,不!听到什么!分明是被吵醒了!她等着孩子震耳欲聋的哭声,可却意外地见到了孩子的笑脸。 才满月的孩子会笑吗? 当初央央这个时候会笑吗? “来,慎儿,看看,这是你姑姑。”皇帝抱着孩子道。 长生看不下去了,“行了,陛下您便别折腾太子了,要认亲往后有的是时间!”他有这般着急吗? “也是。”皇帝笑道,心情很好的样子,“不过慎儿要记住,这是你姑姑,以后要孝顺姑姑,听姑姑的话,知不知道?” 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别的心思,长生听了这话还真的以为他是不是别有目的或者直接抱着孩子来警告她以后要安分守己不要碰他宝贝儿子,“我有儿子孝顺,要侄儿孝顺做什么?还有听什么话?男孩子得淘,听话那是女孩子该做的!” “阿熹。”皇帝看着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一个好父亲。” 长生一愣。 “往后,帮帮我好吗?”皇帝继续道,明明是笑着的,可却让人看了觉得心酸。 长生叹了口气,“只有用心,哪里会当不好?” “可他是太子。”皇帝道。 长生挑眉,“那便更容易了,没有人比皇帝知道如何教养一个太子。” 皇帝笑了,没应这话, 长生突然间心生不忍,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握着孩子的软绵的小手,似乎有感觉似得,小太子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盯着他,她笑了,道:“太子殿下你好,我是你姑姑。” 小太子还是看着她。 “往后姑姑疼你好不好?”长生继续道。 皇帝原本有些苍凉的眼底似乎生出了一丝暖意,代替儿子答道:“当然好了。” “瞧,你父皇多疼你?”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 他只需要知道怎么当好一个皇帝,怎么教养一个太子就好。 话有些凉薄,但却是事实。 皇帝不需要当一个好父亲。 “太子还小,离不开母亲的。” 皇帝颔首:“朕知道。”   ☆、472 死斗(十二) 余氏被软禁。 皇长子被立为太子。 不管钱皇后中间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现在她是最大的赢家,而且看皇帝这般样子对太子是寄以厚望的,往后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这大周的将士便是他的。 钱皇后的后位稳如泰山。 皇帝也不像是先帝那般可以下狠手的人,钱氏一族只要不谋反,应当也可以稳稳当当的。 不过,皇帝跟钱皇后之间到底是生了隔阂了。 “我不会安慰你的。”长生淡淡道,“也不想跟你说什么好听的话,这不过是开始罢了,往后,你会承受会面对的只会更多。” 区区跟枕边人生了隔阂,又算什么? 皇帝却笑了,“所以,父皇最疼的还是你。” “这当然了。”长生也笑了,“他便只有我这般一个贴心的女儿,不疼我疼谁?”说完,似乎想起了谁了,“这话可不许告诉大皇姐她们,这些日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她们说的上话的。” “好。”皇帝笑道。 “让我再瞧瞧,小太子到底是长得像父皇多一些还是母后多一些呢?”长生没有继续下去,转而看向了孩子,“嗯,像父皇多一些,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阿熹,若是你腹中的……” “可别!”长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不说我这一胎十有八九是儿子,便不是,也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可舍不得她去那地方受罪。” 皇帝讪讪。 “不过小太子也不用担心,将来天下美女任由你选,不愁没媳妇的。”长生也笑道,“你父皇该担心的是将来会不会开花了眼。”随后又道:“怎么给孩子起这般一个名字?” 慎? 谨小慎微? 还是谨言慎行? “也不怕孩子将来胆子小。” “不会。”皇帝笑道,“为天下之主,担苍生之福,本就该谨小慎微,谨言慎行,若是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管这天下?” 倒有些道理。 “怕是皇后会乱想。”长生道,“皇后娘娘当年可是才女,有七窍玲珑心的。” “也是好事。”皇帝道。 长生看了看他,“罢了,反正儿子是你们的,怎么教是你们的事情,不过有你们这般父母在,应该长不歪的。”说完,便又担心,“我现在改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教好这小子了,他那父亲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我呢?好像也没什么本事,这教出来的孩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成不成,得好好给这小子找个师父才成,这要是养出一个纨绔庸才来,将来还不被秦阳嘲笑死?” 皇帝失笑。 长生长公主会教不好儿子? “晚上的宫宴你便不要来了,夜里凉又来回折腾的。” 长生道:“好啊,反正我病着,去了会被人说想带病气跟小太子,心怀不轨,这不去,便说妒忌生气不愿意,都落不得一个好,左右都不是人,干脆便舒舒服服地呆家里了。” “朕会……” “别。”长生摇头,“这心里的话是堵不住的,便是你压的了一时也压不住一辈子,再说了,有人说说也好,可以提醒提醒我要居安思危。” “阿熹……” “行了。”长生摆摆手,“陛下的心思该放在政事上,这点小事无需记挂。”说完,便又道:“哎呀,我们的小太子好像是饿了,你瞧都啃起了自己的小手了。” 皇帝低头看了看,皱眉。 “还不快点回宫去?”长生道。 皇帝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不是饿了,不过算算时间也似乎应该要吃奶了,秦慎小太子很乖的,只要吃饱喝足干干爽爽便不哭不闹,可这一旦饿了或者拉了,那声音简直可以拆房子,“好,那朕先走了。” 长生起身相送。 “你别出去了。”皇帝没让她送,赶紧抱着儿子走了。 长生坐了回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公主累了?” “还好吧。”长生道,“皇帝这是将我当成了心里咨询师还是垃圾桶了?” 凌光一愣, “罢了。”长生叹了口气,“比起时时刻刻勾心斗角,偶尔当当垃圾桶已经是很不错了。”只是不知道皇帝这样子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好过先前的偏执别扭!“我累了,扶我回去躺躺。” “是。” …… 宫宴设在了太极殿,隆重而盛大,这不仅仅是在庆贺皇长子满月,更是庆贺大周有了新的储君,意义之重大不比新帝登基差多少。 昭阳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喜气洋洋的,即便皇后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但皇长子成了太子了。 未来的储君出自昭阳殿! “娘娘,您若是不舒服便告诉奴婢。”钱嬷嬷微笑地为钱皇后上妆,以掩盖脸上的病态之色,“陛下让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并接受朝贺,是爱重娘娘。” 钱皇后笑道:“本宫自然知道。”不过爱重或许过了,全了皇后的颜面,还有为太子将来考虑,却是真的,不过他能够如此为太子考虑,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已经求仁得仁了不是吗?“再添点胭脂吧,今天是慎儿的满月宴,本宫这个当母后的可不能给他丢人。” “是。” …… 皇长子满月,册封太子,合宫庆贺,便是不能去宫宴的诸位先帝太妃,也得了席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庆贺。 皇贵太妃也是高兴,将自个儿的库房给开了,赏了大家不少好东西,当然了,最好的还是留给了自家孙女。 福寿小郡主两天前便被衡王妃送进宫了,说是让她来陪陪皇贵太妃,今晚上,衡王妃也进了宫,一身盛装明艳动人。 “时候不早了,该去太极殿了。”皇贵太妃看着抱着女儿有些不肯撒手的衡王妃,心底担忧,不过想着儿子再过些日子便可以回京,也不再说什么,“央央交给我你还不放心?” “自然不是。”衡王妃笑道,“只是儿臣不过两天没见这丫头,好像就变了样似得。” “这孩子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的。”皇贵太妃笑道,“明儿便将央央抱回去吧,你有孝心是好,可小孩子还是不要老是待在我们这些等死的寡妇身边好。” “母妃说什么呢?”衡王妃语气有些急,“母妃还有王爷,还有央央,将来央央还得母妃多加照顾了,母妃得……” “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皇贵太妃失笑,“瞧把你给急的。” “母妃……” “好了。”皇贵太妃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将央央给我吧,今日不但是庆贺皇长子满月,更是庆贺大周有了新的储君,晚不的。” 顾绮低头看着怀中的熟睡的女儿,那目光温柔而贪婪,像是恨不得一下子便将未来几十年的份给看够了一般。 皇贵太妃皱眉。 “央央有母妃照看,阿绮很放心。”顾绮抬起了头,笑道:“真的很放心的。”她抱起了女儿,郑重地交到了皇贵太妃的手里,“今后便有劳母妃多费心了。” “阿绮……” 顾绮低下了头,亲了一下女儿稚嫩的小脸,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更不会知道在未来的日子当中她将没有母亲的看顾,“有劳母妃了。”她跪了下来,给皇贵太妃磕头行了一个大礼,“央央,便托付给母妃了。” 皇贵太妃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 “时候不早了,儿臣过去太极殿了。”顾绮还是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起身便道,然后转身离开,脚步比往常快了些,也急促了一些。 皇贵太妃心里的不安更重,可也没阻止顾绮去太极殿,皇长子满月和立储大喜,衡王府不能没有人出现!“你去太极殿外候着,若是王妃出来了,便领她来我这里,便说本宫留王妃在宫里住。” “是。” 皇贵太妃皱紧眉头,看来在阳儿回来之前,她得将人看紧一些了!只是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 皇长子满月,皇帝立太子,今晚上不仅皇宫里边热热闹闹的,便是京城的夜市也似乎比往常热闹许多。 不过这些都跟长生没什么关系。 她窝在屋子里早早用了晚膳,看了会儿书做了做胎教便歇下了,也没想过能够一睡便睡到天亮,身子重了之后,晚上她基本都要至少起夜一次,今晚上也没能一夜安眠到天亮,可却是被人叫醒的。 “你说什么?” 凌光衡量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禀报主子,“常州那边传来消息,杀了顾老夫人跟小姜氏的不是顾延,而是顾闵。” 饶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长生听了这件事也还是震惊不已,“确定?” “是顾闵在顾氏的祠堂当中亲口说出来的!”凌光神色凝重,“顾闵一直在家里守孝,心情一直郁郁,开始的时候也以为他只是因为亲人离世和不得不暂停仕途而难过,可有一晚,顾闵喝了酒,之后便去了祠堂,虽然是喝了酒,但不像是胡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担心顾延走了,他压不住这两人?”长生脸色有些不好看,便是他对当年的事情始终没有放下,可也不该下这般狠手,再者,小姜氏便算了,顾老夫人可是他的亲祖母,她对顾绮是狠心了些,可对他这个孙子是疼爱的,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手? 凌光交出了一个本子,道:“这是那夜顾闵所说的醉话。” 长生接了过来翻看看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祖母,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就像是疯了,祖母…… 控制不了自己? 疯了? 长生的心陡然一沉,“顾绮……顾绮现在在哪里?!”若是当年还只是个孩子,性子也被养歪了的顾闵,他或许会真的会控制不了自己的仇恨,可现在的顾闵……即便没能达到顾延所期望能够独自担起顾家,兴旺顾家的程度,但也不可能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顾闵当日一定有问题,顾绮知道!她知道顾闵为什么会这样做!快……” “公主您先别急。”凌光抚着她,“今晚宫中设宴,衡王妃应该是进宫了,奴婢现在便让人去将衡王妃带回来!” “进宫?”长生稳了稳心神,“去备马车,马上进宫!” “公主……” “她若是愿意跟你走是好事,可若不愿意,你还能将她打晕了带出来?!”长生厉色道:“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进出都会有记档,衡王妃莫名其妙地从宫里出来了,你让皇帝怎么想?”即便皇帝心里或许也知道先帝将某些势力交给了她,但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快去!” “好!”凌光也没继续跟主子争辩。 长生捂着心口,深呼吸着,却怎么也无法将心跳平复下来,不过之前很多疑惑都有了答案了,顾绮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反常行为?为什么她会那般恐惧她会被人暗害?顾闵被人算计杀害祖母跟继母,可区区一个顾闵有什么值得别人去算计的?便是顾延没死,顾闵也微不足道!可他有一个当衡王妃的姐姐,这个姐姐还跟长生长公主关系密切,而顾绮,又将顾闵,将顾家视作自己性命般重要!这还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吗?!有人算计顾闵威逼她来谋害她吧?所以,皇后出事早产,她进宫,她才会那般的紧张,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因为有人威胁她来对长生长公主不利!而她不愿意,她不愿意!“顾绮,你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以顾闵在顾绮心中的重要程度,她不可能不管顾闵的死活的,可她又不愿意为了顾闵再度背叛她,甚至不惜对她下杀手,那她会如何解决这个死局? 唯有自己死了,才可以吧? 所以,她才会那般疯狂地给央央做衣裳,因为她知道往后她便没有机会了! 那一日她激怒她,便是怕她会查下去,从而发现这件事吧?更怕她会阻止她做傻事,让顾闵彻底毁了! 顾绮—— 长生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将她抓来狠狠地骂一顿,她傻不傻啊!为什么不跟她说?!她还保不住一个顾闵吗?! “公主,您别急,宫里面那般多人,衡王妃不会有事的。” 长生握着拳头,狠狠地压着心里的焦急,没错,宫里面那般多人,她总不会在宫里面动手!“不对!”脑子里突然间涌上了一个念头,“算计顾闵威胁顾绮对付我,会是谁?能有谁?顾家虽然没有不必长公主府戒备森严,但顾闵这般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怎么可能轻易的便被人算计了?能够在顾家里边暗算顾闵,对顾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能够算计的如此精确的人……”能有谁?!“王驰——” 除了他还有谁?! 知道顾闵在顾绮心中重要到可以让她不顾丈夫女儿,不惜豁出去一切,有胆量来谋害她的人,能有谁? 还能有谁?! “快!快点——” 顾绮不愿意再为了顾闵而背弃她,却没有立即动手了结自己,好让威胁她的人算计落空,而是一直在等,不是等秦阳回来好交代后事,而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跟威胁她,毁了她所有一切的人同归于尽的机会吧? 自尽,是不必再两难抉择了,可也可能激怒王驰,可若是跟王驰同归于尽了,便可以彻底解除危机了! 还能够为她做一些事情,好弥补当年的过错! 顾绮! 顾绮—— “凌光,快点!”长生拽住了凌光的手,“不,紧急传令,让人务必找到衡王妃,务必阻止她做任何傻事!” “是!” 马车在喧嚣的大街上疾奔。 皇宫歌舞笙箫,好不热闹。 钱皇后没去祭祖大典,的确让不少人心里打了小九九,早产难产一事早已众所周知,皇后若是养不好,那太子的位子也未必就稳固。 不过宫宴之上,钱皇后只是露了一些脸,却也看起来没什么,应该不至于跟先帝元襄皇后那般没有福气。 而皇帝让钱皇后与自己抱着太子一并接受朝贺,便是说还是爱重钱皇后的。 后宫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大的变动。 当然了,众人也没忘记不久之前风风光光入宫的惠嫔,钱皇后露了脸之后便抱着太子回去了,宫宴上,坐在皇帝身边的便是这位惠嫔。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见到这位惠嫔的真面目。 端庄贵气,丝毫不比中宫皇后差多少。 酒过三巡,拘谨少了,众人也活跃许多,皇帝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意,对妃嫔们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这让一众妃嫔欣喜不已,便是对惠嫔的嫉恨也暂且放下了。 皇后娘娘身子还没完全康复,不能侍寝,总不能让惠嫔一直霸占皇帝,再说了,惠嫔处处进宫,皇帝爱新鲜也是自然,现在都多久了?新鲜劲早就过去了吧? 怎么也得找些其他的尝尝! “惠嫔姐姐,您跟礼部尚书王夫人是姐妹吧?这难得见面的,不如请王夫人去偏殿好好叙叙旧?” “是啊,惠嫔姐姐进宫在这般长时间都还没见过自家姐妹了。” “相比王夫人也想惠嫔姐姐了。” 惠嫔哪里不知道这些妹妹们想做什么?不过她也的确想跟卢荧好好谈谈,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有人将机会送上门了,她自然便承了,“陛下……” “去吧。”皇帝笑道。 惠嫔起身谢恩,便看向了下面的卢荧,也没当众叫人,跟自己身边的宫女交代了两句,便向皇帝行礼告退了。 碍眼的人走了,其他美人自然便使足了劲往皇帝身边凑了,今晚上若是谁能够将皇帝留在自己宫中,必定能够在宫里头风光一段时间! “王夫人,惠嫔娘娘请夫人到偏殿一趟。”这宫女是惠嫔从卢家带进宫的,自幼便伺候在身边,是心腹,亦是卢家的人,而所有卢家的人对这位给卢家带来无数笑话,让家主颜面无存的姑奶奶,都没什么好脸色。 卢荧冷着脸,也可以说是很端庄,“爷觉得妾身该去吗?” “惠嫔娘娘有请,自然该去。”王驰笑道。 “既然是爷的吩咐,妾身怎敢不从?”卢荧起身,福了福,这才随宫女离开,而没过多久,卢荧的贴身侍婢又回来了,在王驰的耳边悄然说了一句话。 王驰神色一顿,随后便放下了酒杯,起身借口说更衣,便出去了。 这一夜,风有些大,寒意森森的。 “参见长公主殿下。” “让开!”长生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急色怒道。 宫门的守卫一愣,“长公主,今日宫中设宴,按规矩,马车不能入宫,还请长公主下马转乘轿子……” “本宫让你们让开!” “长公主……” “凌光!”长生喝道。 凌光点头,扔出了两个暗器将守卫给击倒,便命马车直接闯进宫去了。 “快去禀报陛下,长公主闯进宫了!” “是!”   ☆、473 死斗(十三) 长生长公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闯宫了?是终于忍不住了要大闹一场吗? 前去禀报的侍卫跟长生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太极殿的,殿内的丝竹歌舞应为那听着大肚子走的极快丝毫不把自己当孕妇且脸色有些阴沉铁青很是着急的女人打断了,她就这样突然间闯进来了,就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众人错愕,面面相觑。 皇帝亦是惊讶,不过很快便起身走了下来,在众人的错愕眼神之下,温和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看她这样子,定是出了大事。 长生目光已然扫了殿内一圈了,衡王妃的品位,便是比钱皇后低一级罢了,便是惠嫔也没有她高,所以,她的席位不会太偏,可是,她没有找到她! “顾绮呢?!”她伸出了手,一把拽住了皇帝,“她在哪里?!” 皇帝皱了眉,“衡王妃?”亦转过身看向衡王府的坐席上边,没看见人,因为皇后身子还没好不足以坐镇宫宴,他亦不想让人来代替皇后以免生出不必要的揣测,便没有纷纷男女席,衡王不在,衡王府的席位上只有衡王妃一人,在不在,一目了然,“来人,去看看衡王妃去了何处了?” 宫宴中也有人离席,基本上都是去更衣和醒酒的。 “你先别急,衡王妃应该去更衣了。”说完,便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握着他手臂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眉头皱的更紧,“阿熹?怎么了?” 长生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一直在殿内扫视着,最后,看着他,再一次问道:“王驰可有进宫?” 皇帝看着她,“有。” “他在哪里?!”长生握着他手臂的手猛然用力,“马上把他找出来!马上!” “阿熹……” “凌光,你去!” “是!” 皇帝神色凝重了下来,伸手抚着她有些不稳的身子,然后沉声下令:“张公公,去看看衡王妃去了何处了!” “是!” 衡王妃跟王驰王尚书? 这怎么回事? 长生长公主这又再闹哪一出?! “阿熹,你先别急,不会有事的。”皇帝便是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看她这般着急也猜到了一些端倪,她担心衡王妃出事,而且还是王驰下的手,不过这可能性不高,即便王驰有胆子对衡王妃下毒手也不会在今晚! 长生挣开了他的手,“我出去找找。” “阿熹!”皇帝叫不住她,只得跟着去了。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然后,有些人便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了!看看这长公主到底发什么疯! 不是发疯吗? 衡王妃跟王驰八竿子打不着。 难不成她怀疑两人有奸情,特意帮衡王进宫来抓奸的? 荒谬! 就算两人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至于在今晚上乱来! 命妇们便想的要多一些了。 咦。 衡王妃好像跟王尚书是亲戚? 是吗? 对,好像是。 什么亲戚? 当日顾家姐弟入京的时候好像听说过王大人照顾过他们一阵子,似乎衡王妃的母亲是王氏的人,还是王驰的亲姑母。 啊,那就是表兄妹了。 表哥表妹的,从来都是最容易衍生暧昧的。 难不成这长生长公主真的不是空口白话的?他们真的有奸情? 就算有奸情也不会胆大包天在宫里乱来吧? 谁知道呢?这会儿不是两个人都不见了吗? 是啊。 都不见了。 长生终究还是来晚了,她已经尽可能地赶了,进了宫,也不管不顾没有顾忌地让凌光去找人了,即便将这太极殿给翻过来也在所不惜,甚至不顾腹中的孩子跑着来找,可是终究还是晚了,就晚了那么一会儿! 顾绮跟王驰真的在一起。 不过并不是众人所猜想的那般躲在一边偷。情,而是…… 众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的确是抱在一块的,可还没等众人惊愕出声谴责这对下作的狗男女,两人便分开了。 衡王妃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坐在了地上,旁边,宫灯璀璨,映照出她腹部上的衣裳被血快速浸湿,她穿着衡王妃的朝服,原本也是大红色的,可那血还是那般的明显,那刺目的红一点一点地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亦染红了她的嘴唇,滴落了下来。 而另一个人呢? 王焕之王尚书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那泛着寒光的匕首上边,沾满了血,刀刃上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 他的脸很难看,扭曲狰狞的,往日的风度翩翩早已不见。 这是…… 怎么了? 王驰杀了衡王妃? 他杀了衡王妃…… “王驰,你在做什么?!” 长生浑身一个激灵,踉跄地往顾绮冲了过去,快的让人忘了她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阿熹!”皇帝吓了一跳。 长生没理会她,也很顺利地冲到了顾绮的身边,跪坐下了身子,伸手去抱着她,可大着的肚子让她行动做的很艰难,最后她只能伸手捂住了顾绮身上的伤口,那还往外渗着血的伤口,面目狰狞地喝道:“来人,快请太医!快——” 皇帝阴沉着脸下令,一是传太医,二是将王驰给控制住了。 匕首锵地被侍卫打落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狠狠地震了一下长生的心,她抬起头,眼眸泛红,憎恨地剐了过去。 王驰脸上的狰狞已然退了许多,有些苍白,但是没有惊恐。 两人目光相对。 长生心中怒火翻滚,几乎压不住汹涌而出的杀意。 “公主……”顾绮似乎感觉到了一般,原本无力躺在地上的她突然间伸出了手,握着她的手臂,那手背苍白的几乎透明。 “将他押下去!”皇帝当机立断地下令。 王驰被押了下去了。 众人跪了一地。 皇帝看向长生,眼中有着不解跟担忧。 “公主……” “别说话!”长生已然将目光收回来了,眼中的憎恨与杀戮之色也散了,“别说话!太医很快就回来!你不要说话!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可她却先害怕起来了,她的话在颤抖,手在颤抖,尤其是掌心那怎么也压不下去往外涌的温热,“顾绮你给我听着,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她只能真的敢这样做! 她怎么敢! “公主……”顾绮却笑了,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的笑了,“真好……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 “你闭嘴!”长生怒道,“你给我闭嘴!” “可……我若是……若是闭嘴了……便再也不能说了……” “谁说的?谁说的?!” “公主……”顾绮握着她的手臂,泪水涌出了眼眶,“我想……和公主好好说说话……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太医很快就回来,你有什么话等太医来……” “陛下……”顾绮似乎知道自己说不通她似得,只能转移目标了,“我能和公主好好说说话吗?就我们两个……” “顾绮!” 皇帝面沉如水,“都退下!” 众人纷纷退下。 “多谢……陛下……”顾绮笑着感激,“陛下……能不能也……” “衡王妃,太医很快就回来,你……” “我知道我不行了……”顾绮摇头,“谁来了……也没用……求陛下……成全……”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 “公主!” 皇帝见凌光冲了过来,也便成全了顾绮的心愿,起步往边上退了过去。 长生伸出了一只手拽住了凌光的,就跟拽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快!快给她止血!快——” 凌光低头参看了一下,却没有做任何急救的。 “我让你给她止血!”长生怒道。 “没用的……”顾绮咳咳两声,又呕出了一口的血,“没用的……不必了……” “怎么会没用?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不就是捅了一刀吗?又不是在胸口上,怎么就没用了?”长生厉喝道,“我告诉你顾绮,你别以为你这样子就可以解决一切了,你别以为你牺牲自己便可以保住所有人!你……” “公主……”顾绮哭了,“我相信过我可以平安到老的,这一辈子,我可以的……” “那你就给我好好的!好好的!”长生没有再去捂那伤口,似乎已经不再往外出血了,可是,她嘴里呕出来的却更多,“阿绮,你做了这般多的努力,你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弃?我们的人生,只有我们自己可以掌控的,你已经走出来了,你已经握住了自己的人生,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顾绮,你是我的朋友,你说过你不会再让我失望的!” “他救过我……”顾绮却笑道,凄然悲凉,“在那些噩梦里头……他是我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光明……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发过誓……若是还能重来……我一定会……一定会报答他的……可是……每一次……都不能……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你……可是,一切都变了,他好像……好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渐渐的……成了……我新的噩梦……公主,我不是要放弃……可是,我活着,那般努力地活着,便是为了要保护好身边的人……闵儿……你……我不能伤害你们,更不能让别人伤害你……他真的很聪明……也很狠心,这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没有他王驰做不了的事情……可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对闵儿?怎么可以这般对我们?那些噩梦里头……他尚且可以怜悯我……为何现在却这般的狠毒……他要我伤害你……他要我在闵儿跟你之间选一个人……我怎么可能选?怎么可能选……我已经背叛了你一次了,怎么能够再……背叛你……还要……取你的性命?”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既然不愿意背叛我,为何要瞒着我?为什么这般的傻?” 顾绮凄厉地笑着,“我没有法子啊,我不能让闵儿毁了,不能让顾家从此万劫不复……我是可以找你,可若是我不听他的,即便他死了,他也还是可以毁了闵儿毁了顾家……可是,若是他比我先声名狼藉,那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他杀了我……怎么诋毁顾家……也不会有人信……不过……”她伸出了手。 长生双手紧紧地握着她。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脱身的……他是王驰……那些噩梦里头唯一活的恣意风光的人……所以……公主……你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再翻不了身……至少……至少把他赶出朝堂去……只要……只要他没能平步青云,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还有……卢家……卢氏……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夫妻反目!”顾绮说的激动了,从口中呕出来的血也便更多了,她受伤的明明是腹部,为什么会呕出这般多的血?“他……他们都想对你不利……都想趁着你生产的时候下手……不能让他们得逞!一定要让他们彻底翻不了身!王氏一族……王氏一族也不要放过……只要没了王氏一族……他们就没有底气算计你……伤害你……” “别说了!别说了!”长生哽咽喝道,泪流满面,“不要说了!顾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有央央,还有秦阳!你不是说你很幸福吗?你舍得他们吗?我是那般没用的人吗?本宫是谁啊?本宫是长生长公主,那般多人想要本宫的命都没能要成,你怕什么?你担心什么?!你傻了吗?!” “咳咳……”顾绮嘴里继续呕出了血,就像是怎么也呕不完似得,“我相信公主……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可是……我不信自己……我不信……我可以保护的了闵儿……保护好顾家……祖父临终之时握着我的手……将闵儿将顾家交给了我……我怕……我怕我会再一次为了顾家……为了闵儿而背叛你……伤害你……我怕我真的会下手……公主,我是不信自己……” 长生泣不成声。 “不要……难过……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你……我再也不必被那些噩梦纠缠,闵儿……顾家都好好的……我还有了王爷……有了央央……我知道了幸福是什么感觉……公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不是为你了才这样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欠了他的……公主……这也是我欠了他的……” 既然是欠,为什么要这样置之死地? 这时候的长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直到许久许久甚至许多年之后,王氏一族分崩离析,她终于为她报了仇之后,猛然地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是亏欠,为何要置之死地? 顾绮对王驰…… 可那时候,斟酌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 人若是不在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你就舍得央央?” 舍不得的。 她最舍不得的便是她的女儿,她可怜无辜的女儿,她怎么能够就这样便丢下了她?她还那般的笑小,还不会说话,便要承受与她一样的命运。 自小便没了母亲。 往后,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至少还有闵儿,而她却只有一个人。 “帮我……帮我……照顾央央……别……别让她跟我……跟我一样……别……别告诉她……我……我不是故意不要她的……告诉……母亲……很爱……很爱她……”她看着天,看着那只有黑暗的天,泪水磅礴而下,还有一个人……此时脑海中除了女儿可怜的小脸之外,还有一个人,“公主……帮我……告诉王爷……顾绮……很庆幸……嫁给了……他……” 对不起。 要让你一个人了。 对不起。 没能让你照顾一辈子。 对不起。 “顾绮——” 长生极力地挽留,只是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顾绮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的,那一刀或许不足以致命,可是她服下的毒,却是让她怎么也活不下去。 太子满月当夜,衡王妃被礼部尚书王驰刺杀身亡。 这便是结局。 顾绮这一辈子的结局。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摆脱命运的束缚,可到最后,却是自己亲手断送了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吗?真的没有了吗? 终究是她自己断送了自己。 顾绮,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亲者痛仇者快!   ☆、474 死斗(十四) 出了这般一件事,宫宴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皇帝下旨让众人散了,至于其他的,一个字也没说,便让大家的揣测更加的激烈了。 能不激烈吗? 礼部尚书王焕之是什么人? 居然在宫里行凶? 杀的还是衡王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是有再大的恩怨,王焕之也不至于在宫里面下手行凶,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有,长生公主似乎知道什么,所以才会急匆匆地闯宫! “打听到了什么了?!”后宫妃嫔也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宫里了,惠嫔也不例外,只是她却无法跟其他妃嫔一般事不关己,只要不惹皇帝不高兴就行了。 出事的是王焕之,表面上对于她来说是好事,但这中间夹着一个卢荧,便不一定就是好事了,偏殿中的见面冷淡梳理,她的这位堂姐虽是恭敬,可这当中的冷漠甚至鄙夷也是清清楚楚,在她的心里,不管是婶婶白氏还是她自己,都是外来者,都是来抢夺她东西的人,她恨叔父也不是女儿跟父亲耍脾气闹别扭,而是真的恨!这或许就是父亲当初让她不要在意她的原因,在卢荧的心里,对卢氏只剩下了仇恨! 可是她不能真的像叔父所说的不在乎她! 她们是姐妹,是同族,不管私底下闹的如何,面上所有人都将她们归在一起,便是为了往后在宫中立足,为了卢氏将来,她也必须化解这份恩怨。 再者,她很清楚在叔父的心里,还是极疼爱这个女儿的,如今不管不顾,并不代表便不在乎,便不会伤心。 还有,她到底是卢氏女,便是不会帮着娘家对付夫家,也不该帮着夫家来对付娘家! 不管是出于哪一点,她都得想办法缓和卢荧跟卢家的关系,今日的宫宴便是破冰,虽然不算成功,但至少她摸清了卢荧的态度,往后可以徐徐图之,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焕之被捉起来了,不过倒是没有为难他的妻子,卢荧被放出宫了。 一般丈夫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妻子便是不惊慌失措没了方寸,也会担心紧张,可卢荧倒好,脸冷心更冷。 惠嫔见了便知道她对王驰也并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可到底两人生了两个儿子,便是为了儿子,也不该这般吧? 谋害皇室中人,这是牵连满门的重罪! 即便不会要了他们母子的命,可王驰出事了,他们母子往后如何在王氏立足生存? 可她呢? 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而且不是装出来的冷漠,是打心底便不在意这个丈夫! 一个女人活到这个地步…… 惠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只是打听到了陛下让人请了皇贵太妃过来,长公主也没有离开,现在人还在太极殿,其他的……便打听不到了,还有……张公公手底下的小夏子瞧瞧跟奴婢说长公主很伤心,陛下很生气,让奴婢不要再四处打听,以免牵连到娘娘。” 惠嫔握紧了拳头,“那便不要再打听了!” “是。” …… 皇贵太妃得知了消息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饶是经历了这般多,也还是被这事给吓到了,匆忙赶来,看着躺在床榻上已经没有了声息的人,终究还是不得不信。 “这孩子……”久违了的哀痛涌上了心头,“我便知道她有事,可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会……我该再当心些的!我该让人看紧了她的!现在……我怎么向阳儿交代?还有央央……”说到了最后声音已然哽咽了,她以为大家走到了如今,不会再有什么大风大浪的,至少可以安稳好些年,可现在……“这孩子……” 长生没有回皇贵太妃的话,她正拧着热毛巾一点一点地给她擦拭着脸,这时候,脸上已然没有任何的血色了,她的嘴唇也是白的,但是,神态却很安详,似乎走的并没有任何的痛苦,似乎……死得其所!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苍白苍白的,而且神色有些麻木,没有太过明显的悲伤之色,但整个人又是全都弥漫着悲伤。 她很难过,却只是一个人在承受难过。 “长生……” “她的衣服脏了。”长生将脸擦干净了之后方才放下手,站直了身子转过身看向皇贵太妃,“娘娘让人回衡王府给她拿一身来吧,等换好了衣裳之后再回去。” 皇贵太妃泪眼婆娑。 “央央……便劳烦娘娘照看了。”长生继续道,“至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会亲自跟八皇兄说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送阿绮回家。” 皇贵太妃含泪点头。 等一切都办好了,出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了,不过长生长公主要出去,谁拦得住?便是皇帝见她脸色很不好也拦不住。 长生亲自送了顾绮回衡王府。 衡王府的人虽然早便收到了消息,但仍处于震惊的状态,便是灵堂也还没有搭起来,顾绮被送回了寝室。 可后事总得要操办起来的。 但长生长公主虽然将人送回来,却并没有主持操办丧事一事。 没有个主子,谁能做这事? 好在皇帝也想到了,第二天便派来了内务府的人,衡王府挂上了治丧的白灯笼,里里外外挂上了白幡。 而就在内务府的人进了王府操办丧事之后不久,皇帝也来了,微服出宫,神色忧虑,不过不是为衡王妃来的,是为了守在了衡王妃身边一晚上的长生而来。 “阿熹,你自己也得保重!孩子要紧!” 长生不是沉浸在悲伤当中不管不顾,顾绮很重要,她也很伤心,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需要她保护的是谁,“我只是想好好地陪她一阵子而已……她这一辈子……怕是没有多少日子有人相伴。” “朕已经派人去接衡王了。”皇帝道,“应该很快便能到京。” “所以啊。”长生笑了,“我才得陪着她,这时候她身边若是没有一个人,多凄凉啊?” “阿熹……” “再说,也算是我害了她的。”长生继续道。 皇帝皱眉。 “陛下应该也猜到了一些吧?”长生看向他,“昨晚上陛下便是离的远,或许听不清楚阿绮跟我说了什么,但大体也是猜到一些。” 皇帝看着她,“阿熹,朕是你皇兄!”意思便是会站在她这一边。 长生笑了,“多谢。”随后又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事情,阿绮不会希望人知道的,但我可以保证,王驰不无辜——”后边的五个字,一字一顿的,冷厉如刀。 “随你处置。”皇帝道。 说了这话,便是说这件事她想如何便如何。 长生闭上了眼,“多谢。” …… 这一天的傍晚,秦阳回来了,他一路往京城赶,后边的路程已经是日夜兼程了,他便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也未曾想过顾绮会死! 她居然死了! 在他回来之前,在他回来的前一天! 皇帝派来的人拦截到了他,说衡王妃出事了,皇帝派他们来接他,他甚至生出了顾绮做了什么惹怒了皇帝,皇帝派人来接他,实则是要将他也一并给控制住了,他甚至想到了顾绮谋害皇帝,独独没有想到她居然死了! 王驰杀了她! 王焕之杀了她?! 就在太子的满月宫宴上,王焕之一刀杀了她?!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满屋子的白幡,看到了门口挂着的治丧白灯,看到了所有的下人都穿着丧服,他们冲着他哭,冲着他说王爷,你终于回来了!他冲到了前厅,见到的便是她的令堂,还有躺在了灵堂后边已经入殓了的她!她穿着她平日里最爱的衣裳,上了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可不该谁在棺材里面的!她该站在门口,巧笑嫣然地迎接他回来,不,她还不知道他赶着回来,她该在屋子里,因为他的突然间回来而吓了一跳,没有多大的惊喜,会板着脸教训他都当了爹了怎么好咋咋呼呼的不稳重,她或许还会生气……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毫无声息地躺在棺材里头! “怎么回事?!” 秦阳眼眸猩红地盯着站在一旁的长生,现在他能够问的人只有她,只有她—— 长生看向他,“先来告诉阿绮,你回来了吧。” 她的声音轻轻的,跟春天的风一般。 可却吹的秦阳浑身毛骨悚然,告诉阿绮,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是回来了!可为什么要这样告诉他?她该好好地站在他们的寝室中,不,这个时候她该抱着阿淳……不,是央央,她喜欢这个没名字,她现在抱着央央在花厅里头用晚膳的!央央还小,除了乳母的奶之外根本便不能吃任何的东西,可她每一次都是喜欢抱着央央一起吃饭,说是吃饭自然是要一家人都在的,所以每一次,她的晚膳总是到了饭菜都凉了,还没有吃完。 他总是说她胡闹,可是却没有阻止,甚至也喜欢她这样胡闹,他的王妃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怎么就不能胡闹了? “秦长生——”满腔的悲痛化作了怒吼,“你把她还给我——” 没有多余的话,便是这般嗜血的怒吼,却已然是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了长生身上了。 她在这里,不退给她退给谁? 她在这里,不关她的是关谁的事?! 他不找她,找谁?! 还能找谁?! “你把阿绮还给我——” 他突然动手,将人给推了开。 长生猝不及防,往后倒了去。 “公主!”凌光大惊,立即上前搀扶,便是及时接住了她的身子,却也没有阻止她往后倒去结果,就算有她在后边垫着,却还是出事了。 长生没有大声惊呼,只是捂着肚子,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 秦阳面目狰狞地看着她的脸由苍白转为青白色,比起棺材里边躺着的顾绮还要难看,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错的! 他该找她要阿绮的! 他没有错—— “来人!来人——” …… 昭阳殿的喜庆似乎也随着衡王妃的死而消散了许多,虽说事情跟昭阳殿没什么关系,但作为后宫之主,钱皇后也不能说一点干系也没有,衡王妃到底是死在了宫里头的。 太子秦靖自钱皇后将他从宫宴中抱回来之后,便还是养在了昭阳殿,皇帝也没有下旨命人将太子的东西乳母奴仆挪走,也便是说还是让太子养在昭阳殿,养在生母钱皇后的身边的。 钱皇后的心彻底地落地了。 “太子身子弱,每次喂奶不要太多,以免……”太医院的儿科圣手正在给太子过平安脉,也不厌其烦地讲着注意事项,不过这回还没有说完,便被急匆匆冲进来有些冒犯的张公公给打断了。 钱皇后皱眉。 张公公也顾不得什么了,忙行了一礼之后便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有旨,请赵太医出宫一趟。” “出什么事了?”钱皇后问道。 张公公神色凝重地道:“回皇后的话,长公主在衡王府出了意外,现在早产,陛下下旨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尤其是妇科儿科圣手都赶去长公主府!” 钱皇后脸色变了变,“既然如此,便快去去吧!” 赵太医也变了脸色,谁不知道长公主府里头有一个这方面最好的太医,陛下现在还下这般旨意,便是说情况危急,不过算算长公主现在的孕期,若是这时候早产的话,怕是真的会比先前皇后娘娘要凶险许多!“劳烦公公带路!” 张公公也不敢再耽搁了,对皇后行了一告退礼之后便领着人走了。 钱皇后脸色凝重起来,“去打听打听长公主在衡王府出了什么事?”说完,便又道:“不必了!钱嬷嬷!” “奴婢在。” “让人准备轿銮,本宫去一趟!” 钱嬷嬷虽然不放心,娘娘这时候的身子也不宜太过操劳,不过也没有阻止,“是。”皇后娘娘出事的时候长公主不顾自己身怀六甲进宫来陪伴,还不顾忌讳直接进产房,现在长公主出事皇后若是不去的话,便是外人不说什么,陛下心里必定会有想法的! 眼下皇帝可是十分在意这位长公主!   ☆、475 死斗(十五) 钱皇后生产时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长生的脑海中回荡,当时她已经足月了,却仍是那般危险,那自己呢? 还没有足月的。 完全还没有到孩子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会如何? 会如何? 长生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可奇怪的是,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恐慌,她比谁都在乎这个孩子,比谁都爱这个孩子,可此时此刻,她却并没有多大的恐惧,甚至焦灼的心情,也在回到了长公主府之后平复下来了。 是闫太医在吧? 是那般多人围着她转吧? 是她坚信顾绮牺牲了自己来保护的自己绝对不会那般的脆弱! “公主,宫口已经开的差不多了。”耳边,传来接生嬷嬷的话,“公主先喝点参汤,待会儿奴婢让公主用力的时候公主便用力!” 长生没有说话,张口喝下了参汤,额上的汗已经浸湿了鬓发,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情况一切稳定,脸色也好了不少,腹部传来了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痛,却还可以忍受,比起丢了性命的顾绮,这点痛楚有什么不能忍受? “公主用力!” “对!” “就这样!” …… 接生嬷嬷的声音在屋子响着,而除了她们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声响,即便是进出的奴婢也都走路无声的,生怕惊到了正在正产的主子。 闫太医神色凝重,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即便情况意外的好,可到底是早产,而且还是过了七个月之后的早产,这时候的早产是最危险的! 接生嬷嬷继续喊着,声音平稳有力,并没有惊慌,也便是说情况还是很好很顺利的,但是……公主没有声音,女子生产之痛岂能是这般好忍下的? “公主的情况如何?” “很好很好,看到孩子的头了!” “对,公主照着奴婢说的用力,吸气……” “快了快了!” 闫太医只能在外边跺脚,危急时候自然是顾不得什么的,可现在既然情况一切都好,那他便没有道理进去了,“凌光姑娘,公主现在状况如何?” 不信接生嬷嬷的话了。 “公主很好。” 闫太医听到了里头传来凌光的话,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又道:“公主,你该喊出来,女子生产本就跟……” “闭嘴——”一直沉默的人终于说话了,却是厉斥的话,撕心裂肺。 闫太医一僵。 “出来了!出来了!” 闫太医赶紧回过神来,神经也随即绷的死死的,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便是老天保佑顺利生下孩子,却并不能说就没事,不说产妇有可能出现血崩的状况,便是孩子也因为早产可能出现各种状况,这也是为什么他求皇帝将赵太医给找来!产妇出事他可以第一时间尽力救治,可孩子并不是他最擅长的,最重要的还是万一两个都出现状况,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来人,快去禀报陛下,将赵太医请来!” “是!” “生了生了!” “哇哇哇……”孩子的啼哭声也随之响起,虽然说不上是洪亮,但也还算是不错,闫太医赶紧上前一步,“公主的状况如何?” 孩子要紧,可最要紧的还是公主! “没事没事,公主一切都好。”接生嬷嬷过了一阵子这才说道,想必也是怕会出意外,所以等了会儿才开口,不过现在没事并不能说接下来也没事。 闫太医又松了口气,不过还不是放心的时候,产妇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之内都可能出现意外,尤其是早产的孕妇。 这时候,婢女领着赵太医进来了。 “长公主可还好?”皇帝就在外头,看那脸色若是长公主出点意外,这里的人怕都活不成!“生了?” “嗯。”闫太医点头。 “哇哇哇……” 孩子一直在哭着。 赵太医听着这声音,心也稍稍安定了,听这哭声比当初太子方才出生的时候好多了,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个时候早产的孩子能如此也是个奇迹了,大多数这般时候早产的婴儿基本上活不成。 “是位小公子!”里头再次传来了接生嬷嬷的声音,欣喜的,“恭喜长公主!” 随着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也都纷纷跪下祝贺,“恭喜长公主!”喜气洋洋的,就跟劫后余生一般。 长公主被送回来的时候,谁能想到结果会这般好? 众人都以为会经历一场比皇后娘娘更加凶险的生产,结果,却一切顺利,比正常生产的时候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一些妇人正产生产都要顺利! “长公主洪福齐天!” 不是洪福齐天是什么? 帘帐之后,长生侧过头,脸贴着苦恼的正欢的儿子,却泪流满面。 …… 长公主生下麟儿,母子平安。 皇帝听了闫太医亲自出来禀告,脸上的冷硬之色方才彻底缓和下来,便是方才听到里边的恭贺之声他也没有彻底安下心来,现在,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长公主的情况如何?” “目前一切都好。”闫太医道,“眼下累着了,睡下了,不过毕竟是早产,往后两天都是关键,只要接下来两天不出意外,便不会有事。” 皇帝的神色又紧张起来,“务必确保长公主安然!” “臣领旨。” 皇帝这才问起了孩子的状况,“是个儿子?” “是陛下,是位小少爷。” “情况如何?” “回陛下,小少爷比足月的孩子弱了一些,但并无大碍。”赵太医上前禀报,“臣给小少爷把过脉象,也便是比足月生产的孩子弱了一些罢了,没有其他大问题。” 这长公主还真的是洪福齐天了。 皇帝颔首:“这便好。”随后又道:“孩子满月之前,赵爱卿便留在长公主府照看。” 赵太医一愣,倒不是不愿意,只是……“那臣便将太子的脉案交给院正大人,请院正大人先代臣照看太子殿下。” 皇帝的脸色一沉。 赵太医忙跪下来,“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太子眼下情况不错。”皇帝也没有发作,“太医院那般多太医,总不至于一个孩子也照看不到!” 赵太医不敢再多说什么。 皇帝也没在纠结这事,“朕能够进去看看长公主?” “这……”闫太医迟疑了一下,“长公主累了,已经睡下了,陛下不如改日再见?”便是亲兄长也没有在妹妹刚生产便进去看望的道理,“小少爷正在洗澡,待会儿便抱出来。” 也便是说孩子可以看,大人嘛,便算了。 皇帝颔首,没为难也没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失礼,“好。”目光便看向房门,这份关切怕是比当初自己儿子出生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钱皇后赶到长公主府的时候,皇帝正在旁边的屋子里抱着已经不哭了的萧家小少爷,皱巴巴的小模样儿,努着小嘴儿,怎么看怎么可怜,看的人心都化了,皇帝的脸上一片柔和之色,小心翼翼地抱着,便是他已经可以熟练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也仍是显得有些笨拙,看着这一幕,钱皇后愣了,一丝丝的酸楚从心底不知道被什么撕开的缝隙里边钻了出来。 她见过他抱他们儿子的样子。 慈爱也不失威严。 而如今…… 钱皇后没有放任这份可笑的情绪太久,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不管皇帝多喜欢这个孩子,这也是萧家的,是他的外甥罢了。 她酸楚什么?! “陛下。” 皇帝这时候才发现了皇后也来了,眉头皱了起来,“你身子不好,怎么出宫来了?” “臣妾听到了消息不放心。”钱皇后笑道,“当日臣妾生产的时候多的四皇妹在,眼下四皇妹出事,臣妾岂能不来?” “你有心了。”皇帝淡淡道。 钱皇后笑着看向了他怀中的孩子,“这便是四皇妹的孩子?” “嗯。”皇帝笑道,“你瞧瞧这小模样是不是跟他母亲一个样?” 钱皇后认真地看了看,“臣妾倒是觉得像萧总兵。” “是吗?”皇帝有些不乐意似得,“还是像阿熹多一点,像他父亲做什么?要是真的像他那父亲,阿熹怕就该急了。” 女儿倒无所谓,可儿子的话…… 即便在饱经风霜之后,萧总兵的那张脸可以说是磋磨的已经算是正常些了,可皇帝并没有忘记多年之前那张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脸! 钱皇后愣了愣,抿唇笑了笑,没反驳也没应承,这孩子看起来比足月的孩子也没有瘦弱多少,还有这意料之外的顺利生产,怎么也不像是早产的样子,想到这里,钱皇后又愣了一下,随后失笑,都想什么呢?长生长公主跟驸马爷成婚多年,哪里需要隐瞒孩子的真实月份?早两个月跟晚两个月也不都是一样? 不过…… 长生长公主洪福齐天却是真的。 比她这个皇后都还要洪福齐天。 “臣妾进去看看四皇妹吧。” 皇帝换了一个姿势抱孩子,“阿熹正在休息,便不要进去打扰她了。” “好。”钱皇后没有不应该出现的反应。 皇帝十分稀罕这个孩子,一直抱着不放手,知道孩子再一次哭起来了,在赵太医跟乳母的劝说之下,方才将孩子放下。 该去吃奶了。 “四皇妹要亲自喂养孩子?”钱皇后听了乳母的话愣住了,原本她只是简单询问一下乳母的情况,也算是敲打敲打,让她更加尽心,却不想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乳母应道。 皇帝皱眉,“这对长公主的身子可有影响?”一般来说,也便只有穷苦人家的母亲才会自己喂养孩子。 闫太医道:“回陛下,并无影响,相反,母亲亲自喂养孩子对母亲跟孩子来说都有好处,当然,唯一的影响便是不能尽快怀下一胎。” 皇帝听了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要没坏处就成,总不能掺和妹妹怎么喂养自己儿子的家事吧?“阿熹遭了这回罪,过几年再生也没什么。” 不生估计萧惟也不敢说什么! 乳母抱着孩子下去了。 闫太医也告退,跟着过去,虽说早就定好了亲自喂养这事,但现在早产,能不能成也不一定,再说公主的危险期还没过了。 皇帝见不到长生,也没法子继续霸占孩子了,坐了会儿便将长公主府的管家给叫来,敲打敲打了一番,这便与钱皇后回宫去了。 随着帝后的离去,长公主府也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 长生的身体很疲倦,在看过了儿子皱巴巴根本没有他父亲的绝色,也瞧不出像自己,丑丑的跟个小老头一般的脸后,便睡了过去了,只是,似乎知道儿子需要自己似得,很快便醒过来了。 “公主醒了?” “怎么了?”屋子里已经清理过一遍了,长生清清爽爽地躺在软绵的床榻上,侧过头看着旁边守着的凌光,“哭的这般厉害?” “赵太医说小少爷怕是饿了。”凌光道,“乳母喂他,可小少爷不吃。” “乳母?” “公主忘了?之前公主担心奶不够,让奴婢找了乳母的。”凌光轻声道。 长生点头,“没忘。”顿了顿,“将孩子抱来吧。” “公主的身子……” “没事。”长生道。 凌光这才让乳母将孩子抱进来。 闫太医在帘帐外边候着,清了清喉咙,道:“公主若是不成,别勉强。”虽说自己是大夫,这丫头又是自己亲自看着长大的,但说起这些事也还是有些不自在。 “嗯。”长生应了一声,也不管外边的人听不听的见,然后便低着头,在凌光跟乳母的帮助之下挪动着身子,她没当过母亲,也从未经历过这些,可一切就像是早就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般,便是仍有些笨拙,却知道该怎么才是最好,还没完全开了眼睛的小孩儿张开了嘴巴吸允着,也没有人教,完全都是天生的本能。 疼。 难以言喻的疼。 可却比不上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吸允的满满幸福,胸腔里头满满都是这种幸福,也只有愿意为了他而奉献一切的念头。 这也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可为什么顾绮便能够那般决绝地放弃这个本能? 为什么? 长生不明白,现在怎么也不明白,直到多年之后,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方才明白过来,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场。   ☆、476 死斗(十六) 明明心头是满足,幸福的,只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了,甚至比先帝去世的时候更加的容易落下来,甚至她还没有意识到便已经流泪满面。 “公主,月子之中不宜流泪。”奶娘嗫嗫地开口,不太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平安顺利生下小少爷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会对眼睛不好的。” 凌光却是明白,“奶娘说的对,便是为了小少爷,公主也得保重自己,还有驸马爷,他必定不想见到公主难过的。” 长生抬起了手摸着儿子柔软稚嫩的头,闭上了眼睛没有让眼泪继续留下来。 凌光眉头皱的更紧。 …… 消息传进后宫皇贵太妃已经是长生平安生下孩子之后了,也不是皇贵太妃消息不灵通,而是顾绮出事之后,福寿小郡主便哭闹不停,似乎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似得,皇贵太妃心疼孙女,便是连衡王府的丧事也顾不上了,等得到了消息,后怕不已。 “确定长公主母子平安?” “是。” 皇贵太妃松了口气,也便是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儿子回来了,“你去向皇后请旨,说我要出宫去衡王府帮忙打理衡王妃的丧事。” “是。” 钱皇后很快便允许了,还派来了昭阳殿的人一同前来随皇贵太妃出宫去衡王府,协助处理衡王妃的丧事,同时照看福寿小郡主。 随后,皇贵太妃便带着福寿小郡主出宫去了,先帝驾崩之后她没有出宫,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出了宫。 到了衡王府,见到满目白色,心更是难受。 衡王府的下人见了皇贵太妃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因为衡王自从将长公主给推倒,导致长公主早产之后,衡王便发了疯似得将灵堂中的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关上了大门,将自己关在里头,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 谁劝也不开门,里面也没有一丝的声响。 皇贵太妃知道情况不好,却不想居然到这个地步,“将门给我撞开。” “这……” “撞!”皇贵太妃沉声道。 这一声令下,众人也便不再顾忌什么了,管家领着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卫直接将大门给撞开了,大厅内一片阴暗,白绸轻飘,阴森鬼气,让人背脊一寒。 “哇哇哇……” 怀中的小郡主似乎也感觉到了,情绪不安地哭闹起来了。 皇贵太妃将孩子交给了身边的嬷嬷,然后起步走了进去,在灵堂后边找到了呆坐在了棺木旁边的儿子。 憔悴而颓废,整个人似乎都垮了一般。 这孩子…… 她知道他们夫妻的感情不错,或许刚刚开始成亲不过是阴差阳错,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一日比一日过的好,尤其是在央央出事之后,她的这个傻儿子是真的爱重顾氏,爱重这个跟她一路走过来的结发之妻。 “阳儿。” 她走了过去,缓缓地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轻轻地将他抱入怀中。 秦阳僵硬的身体激灵了一下,随后便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浮木一般,狠狠地抓着,浑身战栗,“母妃,阿绮一直睡着,我怎么也叫不醒她!母妃,你帮我把她叫醒好不好?你帮我叫醒她!母妃……” 皇贵太妃红了眼眶,“阳儿……” “你帮我叫醒她好不好?”秦阳继续哀求道,“我知道她生我气了,我不应该丢下她跟央央这般久,我不应该这般晚才回来!她生气了,母妃,她生气了,你帮我跟她求求情,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我的气……” 皇贵太妃狠了狠心,松开了他,抚着他的双肩强迫他看着自己,“秦阳,顾绮已经走了,她死了!” “不——” “阳儿……” “不!她不会死的!”秦阳猛然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她怎么会死?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她说过会和央央等我回来的,她说过还要给我生一个儿子给央央生一个弟弟的,她说过……” “你看清楚,她已经死了!”皇贵太妃怒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看清楚!” “她只是睡着了——” “阳儿……” “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会死——”秦阳歇斯底里地喝道,“她怎么会丢下我跟央央——” “秦阳!” “你是我的母妃,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秦阳喝道,“她明明……” “长生早产!”皇贵太妃打断了她的话,“她为什么会早产为什么会差一点没了命?!不就是因为你迁怒她吗?秦阳,你敢迁怒一个孕妇,便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吗?顾绮现在见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如何想?你不是一直说她心底里其实瞧不起你的吗?你不是说一定要努力让她瞧的起你,让她不会因为嫁给了你而……” “就是她害的——”秦阳面目狰狞,眼中充斥这恨意,“王驰为什么要杀阿绮?!若不是她去找王驰的麻烦,若不是她跟王驰作对,怎么会牵连到阿绮?!明明是她造的孽,为什么要阿绮来承担!” “阳儿……” “她是死了!我知道她死了!我在这里守了她一天一夜,喊了她一天一夜都叫不醒她!她就这样闭着眼睛躺在里面——”秦阳指着身后的棺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里面——”他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着,“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皇贵太妃伤心,“孩子,阿绮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恨她,我恨不得杀了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秦阳继续喝道,“可是……”声音哽咽着,悲痛欲绝,“我更恨我自己——”他跪在了地上,浑身战栗,抬手狠狠地打着自己耳光,“我为什么不早些回来!?我明明已经接到了消息的,我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情况不好,她会出事,我都知道!我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还要休息还要住宿?为什么?!若是我早一天回来……若是我早一天回来……我该死——该死——” 他一下一下地打着自己,下手很重,可即便将脸也给打肿了也没法子消除心理的愧疚与负罪,他凭什么恨那个臭丫头?她早就已经提醒他了,甚至还不止一次派人来催他回来,可他倒好,优哉游哉地回来,他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 “都是我的错——” 他若是早一天回来…… 若是早一天回来…… “阳儿。”皇贵太妃身后抱着他,“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办好阿绮的丧事,你回来了,她便有了依靠了,别让她走的不安心。” “母妃……”秦阳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阿绮。 阿绮—— 阿绮—— 他为什么不早一天回来! …… 衡王妃被礼部尚书王驰杀害了,这桩案子可以说是震惊整个京城,其中的内情也是众人议论的热点。 一个是衡王府王妃,一个是如日中天仕途顺畅的礼部尚书,两人能有什么恩怨要到这个地步?更不要说他们还是表兄妹! 正事上边怎么扯也扯不上,便往风花雪月上边扯了,毕竟表兄妹嘛,不过也没扯多久,便爆出了一个大消息了。 这两人虽然是表兄妹,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来往,哪里会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发生?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都是跟长生长公主有关系! 整件事的起因便是长生长公主将卢氏引入京城一事,王氏跟卢氏争斗多年,去年卢氏遭受重创,王氏本来以后机会彻底将卢氏打垮,可因为长生长公主插手,虽说背后是皇帝,但出手的就是长生长公主,王氏不可能找皇帝的麻烦,自然就只能归咎于长生长公主了,王氏多年谋划一场空,哪里能善罢甘休,便开始着手报复长生长公主了。 可长生长公主身份在那里,身边保护的人也多,几次刺杀失败之后,王氏便改变策略了,开始谋划着趁长生长公主生产之际让人下手让其一尸两命,而下手的人,王氏选了顾绮。 衡王妃跟长生长公主关系很好,长公主府身边的人不会防备她,下手成功的几率很大,所以,王驰便找上了衡王妃,拿远在泷州身处危险之中的衡王来威胁衡王妃,衡王妃不放心丈夫,但也不愿意下手去害长公主,便趁着太子满月宫宴找上了王驰,原本是想跟他谈判的,可后来两人谈不妥,衡王妃一怒之下要去找陛下禀报这事,王驰心急之下,便要杀人灭口。 这消息一传出,众人哗然。 王家彻底乱了。 宫宴之后,皇帝虽然将王驰给收紧关押起来,但并未对王家下手,王家一方面在京城活动,另一方面向江洲求救,只是目前为止两方面都没有任何的进展。 江洲那边没有回应,京城这边在王驰出事之后众人也便跟避瘟疫一般躲着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夫人卢荧了。 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是若是王驰真的出事,卢荧这个妻子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再说了,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就算为了儿子,她也该出面,若是她愿意出面的,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她的同族姐妹一个是皇帝的惠嫔,另一个是边疆大将的妻子! 可她从宫里回来之后,便跟没事发生一般,平日里怎么过现在便怎么过,便是两个儿子跪在她里面求她,也没法子让她动容。 “夫人,爷终究是您的夫君,爷若是真的被定了杀人之罪,夫人也必定会受到牵连的!夫人,谋害皇室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卢荧神色淡淡,“死便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夫人!” “你若是这般担心,再派人回江洲求救便是。”卢荧继续道,“不过你们主子跟江洲那边关系似乎不太好,尤其是跟你们那位二爷,不知道那位二爷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少主的位子给抢了?嗯,有这个可能。” “夫人便是不在乎爷,也总该为两位少爷着想吧?” “王氏的儿子,与我何干?” “你——” 卢荧笑着,继续摆弄着桌面的茶具,这时候,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有兴致煮茶养生似得,丝毫没有全家大难临头的感觉。 “夫人可知,长生长公主平安诞下麟儿?” 卢荧手一顿,悠闲自在的笑容顿时转为了狰狞。 “夫人可知外边说爷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爷利用衡王妃杀害长公主?” 卢荧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人。 “爷的确一向算无遗策,但是这一次的确失算了!这般多年来,爷与长生长公主争斗,爷便是一直没有占据上风但是也并未吃多少的亏,可这一次,爷输了,输给了长生长公主,输给了夫人一直嫉恨不已的长生长公主!” 卢荧面容扭曲起来。 “夫人可以不在乎爷,可夫人便甘心?”   ☆、477 死斗(十七) 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据说长生长公主之所以早产那是因为衡王殿下推了她一把,当时她是被抬着回长公主府的,皇帝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了过去,自己也一直守在长公主府,后来连身子还没好的皇后娘娘也去了,皇帝当时就说了,若是长公主出事,所有人都活不了!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严重,可结果她还是平平安安地生下了儿子,这份福气便是皇后也没有。” “呵呵呵……”卢荧不怒反笑,“王家的少主,我的好夫君还真的是够大方的,便是自己妻子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也不在乎,还到处跟人说,怎么?你家主子便这般爱戴绿帽子?” “你——” “我是不甘心,我是恨不得她死,可这跟他王驰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为了整死她,我便要救他?”卢荧冷笑道:“也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不过很可惜,我没这个本事!” “夫人便要这般绝情?” “比不上你主子!” …… 长生顺利度过了危险期,没有血崩也没有其他的危急状况,亦没有再哭了,也会笑,像是一切都好好的,可她会笑,只有孩子在的时候,孩子一离开她身边了,笑容便不在了,即便一切如常,可是,只要是她身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所谓的没事不过是表面罢了。 凌光自然更清楚了,主子不是已经没事,而只是在积压,一直将所有的愤怒悲伤全部积压在心里,或许是为了孩子,又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但不管如何,这都不是好现象! “公主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会出事。” “你想如何?”青龙皱眉。 凌光道:“公主平安生产的消息陛下已经派人送去泷州了,只是……如今泷州那边招安一事方才取得了进展,陛下未必会将实情告诉驸马,也不一定明白公主所承受的打击,驸马或许会担心着急,但公主毕竟已经平安生下小少爷,他未必会回来!” “公主若是想让驸马回来……” “公主不想吗?”凌光恼怒,“她不是不想,而是在惩罚自己!她将衡王妃的死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甚至连迁怒王驰也没有!青龙,你还不明白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吗?!” 青龙沉默。 凌光吸了一口气,“驸马是公主唯一的支柱,现在能够将公主从这份愧疚里面拉出来的只有驸马!我不是不知道这样做公主会震怒,但是青龙,先帝让我们守在公主身边,最终为的不就是让公主平安喜乐吗?” 青龙沉默半晌,“我会派人去泷州。” “快!”凌光道,“闫太医说公主虽然平安生下孩子,也没有再出现危险状况,但公主的身子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若是月子里面不能宽心不能好好静养的话,落下的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青龙颔首。 …… 文老大将全蛮儿当做见面礼送来水师军营之后,僵持多时的招安事件便已经算是破冰了,尤其是在全蛮儿醒来,怒气冲冲地讲述了她怎么落到文老大手里的过程,萧惟更知道文老大并未恶意。 在这时候,不是恶意,便是愿意了。 萧惟并不认为文老大跟那伙人贩子是一起的,原本可以做是不管的,却还是将人给救下,又不是自己去跟全家讨恩情,而是将人情送给他,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不过自从这事之后,文老大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倒是全蛮儿三天两头地跑来,说是要找文老大报仇。 全家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然由着她胡闹。 萧惟也没兴致去管全家哪根筋有毛病,直接无视,先前还愿意让人将全蛮儿给绑了送回全家,现在直接无视了,只是吩咐下午不许全蛮儿踏入水师军营一步罢了,于是乎,水师军营前的小姑娘骂街闹剧一再上演。 全家的宝贝疙瘩现在已经成了泷州城最有名的人了,谁家小姑娘敢这般大胆跑去水师军营闹? 全家不管,水师也不追究,竟然便成了泷州一景了。 “泷州一景?”文子骞颇为意外,“全家不管估计是想借此来撇清跟我们的关系,萧惟不理会又是做什么?大人大量不跟小姑娘计较?” 文达冷笑:“都是一群小人罢了!” 文子骞摇了摇头,“你这话便错了,能让长生长公主那般女人瞧的上还护在掌心里的人,哪里会是个小人?不过这全家……的确是让我有些失望了,全家那小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家族给放弃了,可怜啊。” 全家为了撇清跟他的关系放任全蛮儿的要命行为,不是放弃是什么? 那小姑娘刁蛮是刁蛮了点,可到底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全家此举太过绝情了,又或者,是瞧准了萧惟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 “阿达,递帖子吧。” 僵持了这般久,始终是要做决定的。 文达皱紧了眉头,“老大,便不再考虑考虑?” “还有考虑的余地吗?”文子骞笑道,笑的有些苍凉,“阿达,一百多年了,我们该回家了,那些克死海外的先祖也盼望着回家。” 文达心头一酸,便是还是不信任朝廷,可是老大也说的没错,是该回家了,一百多年,漂浮在海外的数代文家人做梦都想要回家。 “嗯,回家!” …… 萧惟不管全蛮儿的确也是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在全家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可能真的将那不懂事的小丫头如何,不过当文老大的拜帖送来,上面还专门标注了为全蛮儿求情的话,却是意外的收获,当然,这时候也没多想什么,只当文子骞不过是想给全家人情罢了。 比起微不足道的全蛮儿,与文子骞见面一事更为重要。 两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同时出现在约定好的地点中,而约定的地点,恰好便是当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个荒废了的小渔村。 “不久之前,拜萧总兵所赐,草民在尊夫人的手底下好生受了一顿打。”文老大开口便是这事,就跟要算旧账似得。 萧惟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不如何。”文子骞笑道,“只是有些羡慕萧总兵有福气,娶了这般一个维护夫君的好妻子罢了。” 萧惟没接话,静待下文。 “文某也希望有这般一个机会。”文子骞继续笑道,“不知道京城的女子是不是都能如尊夫人一般维护丈夫?” 萧惟心落定了,“以文兄的相貌才学,自然有的是好姑娘愿意当一个好妻子。” “那便承萧老弟吉言了。”文子骞笑道。 绕弯子地做了退步,但是具体的招安事情却是不能如此,文老大列出了一堆要求,整个卷轴拉开来足足有一人高,要求巨细无遗,囊括了方方面面,可以说是将文老大团伙中每一个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其中,要回文家祖坟所在的那座山,便是首要要求,即便沧海桑田,大雍皇朝都灭亡了,文家的祖坟也未必还在,但这是他们的首要要求,他们可以不对外宣称自己是文家后人的身份,但是,文家的祖坟之地必须要回来,文家客死海外的先祖要葬入祖坟,这一点,绝不退让! “我会将文兄的要求递送回京。”萧惟神色平静,“不过,文兄所有求,也便该有所付出。” “自然。” 萧惟得到了文家珍藏多时的造船要略,不过并不激动,从文老大的神情可以看出,大周便是得到了这本造船要略也造不出前朝威震四海的精妙战船,其中的关键,还掌控在文家人的手里,不过,文家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我会尽快派人送到京城。” “多谢萧老弟。” 招安一事,取得了大进展,萧惟自然是高兴,心里对能够赶回去迎接孩子出生又多了一丝希望。 只是…… “生了?!”他看着手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不敢置信,即便送消息的人发誓是母子平安,可早产便是早产,他怎么能够不担心?但更让他担心的还在后头!握着方才接到的飞鸽传书,萧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青是愤怒,白是不安。 “王驰——” …… 有了皇贵太妃坐镇衡王府,衡王妃的丧事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了,衡王一直没有露面,直到衡王妃出殡前一日,他方才出现在刑部大牢前,一身阴冷杀气地与守在大牢前边的顾长远对峙。 自从王驰被关押进来,顾长远便知道会有这一日,不说衡王跟衡王妃感情不错,即便感情不好,就算是为了男人的面子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王爷,陛下有旨,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见犯人!” “让开——” “王爷,请不要为难下官!”顾长远不可能让开,不说有皇帝的旨意,便是职责所在他也不能,更何况这件事牵涉到了长生长公主。 秦阳身上的暴戾之气更重,今日他来便是为了让王驰给阿绮陪葬,阿绮走了好几天了,他也该去给她赔罪!他要将他押到阿绮的坟前,要用他的血来祭奠阿绮!“谁挡本王者,谁死——” 顾长远戒备起来,“那下官便得罪了。” 秦阳动手了,下手狠辣无情,丝毫没了往日病弱的模样,就跟一个发了疯的野兽一般,要将眼前所有阻挡他的人撕咬殆尽。 顾长远自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也沉了下来,“拦住他!”便是伤了他也得将他拦住,以他这般的情况若是被他进去将人带走的话,王驰估计便身首异处了! 这桩案子疑点重重,皇帝的态度也是不清楚,结局如何谁也无法定论,所以人绝对不能在他手里出了差错。 “给本官拦住他!” 秦阳是凭借着意志跟仇恨支撑的,可意志可以提升人的体能却无法改造人的身体,尤其是在顾长远下了死命令的情况之下,“放开我——” 顾长远看着几欲癫狂的男人,心有戚戚,只是同情归同情,不能退让便是不能退让, “王爷……” 便在此时,一行人匆忙而来,看清楚带头的人,顾长远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张公公。” “顾大人。”张公公回了一礼,便看向了衡王,脸色丝毫没有因为衡王此时的状况而变化,“奴才参见衡王殿下。” 秦阳停下了挣扎,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陛下有旨,请王爷进宫一趟。”张公公继续道。 秦阳嘴边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张公公打了一个寒颤,没有再多说什么,“王爷,请。” 顾长远示意衙役将人放开,也不担心衡王会再发疯,因为与张公公一同前来的还有宫中的禁卫军,想来陛下也知道衡王会失控的。 秦阳也没有再发疯,便是仍是浑身暴戾之气,但已然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动手整理了自己仪容,这才起步随着张公公离开。 顾长远叹了口气,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衡王与衡王妃也不算是漩涡中心的人,可先出事的偏偏是他们,“看好了!” “是!” 正当顾长远想离开的时候,里头的狱卒快步跑了出来,“启禀大人,犯人……犯人王驰说想见大人……” 昔日礼部尚书,近年来大周官场上升迁最快,前途最无可限量,打破了百年来士族不任高位的王驰王焕之,如今即便沦为阶下囚,余威似乎仍在。 顾长远看着那狱卒诚惶诚恐的模样,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开口训斥,毕竟高官入牢最终平安走出来的例子也屡见不鲜,更何况这还是士族领头人,至于王驰要见他的事情,顾长远衡量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去,“告诉王少主,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见他,本官虽奉旨监管,但也必须遵从这道旨意。” “……是。” 顾长远走了。 狱卒惴惴不安地回到了牢房里头,此时刑部大牢中不止王驰一个人,不过在他所关押的区域之中,只有他一个,也算是有一个私人的空间不需要被其他犯人骚扰,即便已经被关押进来许多天,身上的官府也已经被剥下,穿着刑部的囚服,可那上位者的气势仍是没有被磨灭。 “王……王大人……大人说了,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见王大人,即便是大人自己也不能违背……” 王驰盘腿坐在了地上,这边的牢房是关押被皇帝治罪的高官的,也还算是整洁,“好,多谢老大哥了。” “不敢不敢……” 便是被关了多日,下巴的胡渣已经密密麻麻了,但也不见一丝狼狈,“还有件事,希望老哥可以帮忙。” 狱卒一愣。   ☆、478 死斗(八) 衡王大闹刑部大牢,被张公公领着禁卫军送进了宫去,这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便在衡王走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该知道这事的也都知道了。 凌光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消息禀报主子,即便皇帝应该不会对衡王如何,但是若不说的话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主子怕会更加难受,“公主,衡王殿下大闹刑部大牢,被陛下派张公公及时阻止,现在进宫去了。” 长生抱着刚刚吃过奶的儿子,手在他的后背拍打着,以免吐奶,这般事情原本不该是她来做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洗澡要碰水之类的事情,她都亲力亲为,下边的人见了自然是想阻止的,可任谁也阻止不了。 “知道了。” 凌光见她神色平静,像是并不紧张似得,眉头皱了皱,“公主可要奴婢……” “不必。”长生低头继续小心地拍打着儿子的后背,“阿绮明日出殡?” “是。”凌光应道。 长生手顿了会儿,“今晚准备一下,去一趟衡王府。” “公主的身子……” 长生抬头看向了她。 凌光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看着那安静却幽深的眼瞳,心狠狠地震了一下,“是。”随后转移了话题,“公主,小少爷也过了十朝了,是不是要起个小名?” “萧顾。”长生道,目光幽深,“就叫萧顾。” 凌光一怔。 “至于小名便不需要了,男孩子哪里用的着什么小名?” 凌光有些急了,“不等驸马回来再取吗?” “他会反对吗?” 不会。 凌光自然知道萧惟不可能反对的,只是为什么叫萧顾?主子对顾绮的死便这般的愧疚?愧疚到了连小少爷…… “顾长生的顾。”长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我的顾。” 凌光又是一愣。 “他还有多久才能回来?”长生又问道。 凌光脸色一变。 “你不会以为我不问便不知道你们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吧?”长生继续道,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凌光却看得背脊一寒,当即跪下:“奴婢该死,但是……”她咬了咬牙,“即便公主因此而要将奴婢治罪,奴婢也不后悔这般做!公主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既然话都说破了,便也不怕再继续说下去了,“公主心里明明难受,可却像没事一般,奴婢宁愿公主像开头的时候伤心难过哭出来,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公主,衡王妃的确很可怜,也是一心为了公主,可这都是她的选择,与公主没有关系,公主便是难过也不该折磨自己!” 长生看着她,没有动怒的迹象,“你以为我为何不动你?” 凌光一愣。 “我并没有自虐的喜好,你大可放心。”长生继续道,“回来了也好,他儿子出生了,他总不能连一面也见不着,人生无常的,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公主……”凌光没有放心的迹象。 长生没打算让她说下去,“好了,让人一路护送好便是。” “是。” 没有受到责罚,这在凌光预料之外,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真的说不好,不过公主并不抗拒驸马回来,那便是好事。 …… 皇帝没有见过衡王这个样子,即便是当年他被人陷害跟燕州军需案有关系整个人都垮了也没有如今这般严重。 “八皇弟……” “把他交给我!”秦阳没让他说完,丝毫没有给他面子,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他顺从地跟着人进宫,便是为了跟他要人! 皇帝皱着眉头,“事关重大,朕不能将人交给你。” “若是我一定要呢?!” “衡王。”皇帝神色也凝重起来,“朕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这件事没有那般简单,你先……” “有何不简单?”秦阳冷笑,“不就是死也不死的两个选择?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交和不交罢了!至于我现在的心情,陛下便不要再说你明白之类的话了,等皇后被人杀了,不,应该是你那生母被人给杀了,凶手明明在哪里你却动不了的时候,你就真的没明白了!” “顾氏不是死于王驰之手!”皇帝沉着脸道。 秦阳的脸色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不是死于王驰之手?陛下真当我不在便什么也不知道吗?满朝文武亲眼看到王驰亲手杀了……杀了——”他的呼吸陡然凌乱起来,脸色也青白下来,就像是突然间窒息了一般,“你说不是他做的?!那难不成是你做的?!” “顾氏是自尽。”皇帝道。 “哈——”秦阳像是听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笑的狰狞笑的面无人色,“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疯了?!” “你没有听错,朕也没疯。”皇帝继续道,眼中闪过了不忍,但最终还是说下去,“顾氏并非王驰所杀,她是自尽以陷害王驰,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话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件事牵涉到长生,他至今为止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内情,若是这般说出来,衡王的怒火更会冲着长生而去,只是…… 王驰便是要死也不是现在更不是死在衡王的手中! “你闭嘴——”秦阳狰狞喝道,就跟要吃人的野兽一般,皇帝根本便无需担心自己该如何解释为什么说不下去,又或者担心他会追问下去,因为秦阳根本不信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没有怀疑过他,直到此时此刻为止,“我愿意效忠你,愿意为大周赴汤蹈火,我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但是——我的妻子,她没有这个责任,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才当了母亲没多久——秦靖,你有本事便冲着我来,有本事便不要将女人拉入你们的阴谋诡计之中——” 皇帝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朕从未利用过衡王妃!” 只是这时候这话哪里还有说服力? “好啊!”秦阳冷笑,“那你将王驰叫出来,让我用他的血祭奠阿绮,让我在阿绮的坟前将他的头砍下来!” “朕将人交给你有何难?”皇帝神色也厉了起来,“只是你这样做的后果想过了没有?!你是可以一泄心头之恨了,可之后呢?士族大乱,王氏一族绝不会放过你,你是要在他们的追杀报复之后过完下半辈子,还是要为大周动荡而被祖宗责备,被后世子孙引以为戒?你可以无所谓,可是秦阳,你还有皇贵太妃这个母亲,你还有央央这个女儿!” 秦阳浑身战栗,因为极致的愤怒。 “顾氏不是死于王驰之手,王驰便是傻子也不会在太子的满月宫宴上下手,更不会亲自下手!”皇帝继续道,“但是,顾氏做到了这个地步,必定是被逼的没办法,你恨王驰并没有恨错,他的确是罪魁祸首,可这其中的缘故,你便不想知道吗?正如你所说的,衡王妃是一个母亲,她即便不在乎自己也总不会不在乎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可是什么事情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八皇弟,将人杀了很容易,可这并不能宽慰弟妹的在天之灵!” 秦阳没有听进去,甚至更加的暴怒,如同野兽一般冲了上前,不管不顾地直接揪住了皇帝,“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杀戮的暴戾在充盈了眼瞳,那神态便像是若是眼前的人再说一句他便真的下杀手一般。 他怎么可以让人污蔑她? 在他任由着她被人残忍的谋害之后,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身边之后,他怎么还能容忍别人污蔑她?! 不是被杀?是自尽? 自尽去陷害王驰? 放屁! “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还要污蔑她?!秦靖,她已经死了,你连一个死人也不放过吗?!你再污蔑她试试!你当了皇帝我便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吗?你敢再污蔑她我就杀了你——” 原本外边候着的张公公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吓的赶紧滚进来了,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便更是大惊,“来人来人——” “闭嘴!”皇帝怒喝道。 张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衡王殿下,你放开陛下……你快放开陛下……” “滚出去——”皇帝再一次怒喝。 秦阳没有松手,甚至还发现张公公一般,就盯着皇帝,死死地盯着他,看他若是敢再污蔑他的阿绮,便掐死他,掐死他—— 张公公心神俱惧,走了不是不走更不是,皇帝的旨意他不敢违背,可总不能将皇帝一个人丢在这里,若是衡王殿下真的发疯伤害陛下,那该怎么办?他只能跪在地上,死死地俯下身子,陛下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了,见到了这一步也是震惊,不过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皇帝一声怒喝给赶出去了,习惯听令的他们并没有如张公公一般不敢走,可随后,便又有人进来了,这一次是一个内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禀告说皇贵太妃带着福寿小郡主在外边求见。 秦阳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请她们进来。” “不——”秦阳陡然厉喝道,“不许她们进来,不许——”他怎么可以让央央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不许让她们进来你听到了没有?!”他揪着皇帝的衣领,完全忘了眼前这个是可以主宰他乃至他全家他最在乎的人的生死的人一般,“不许——” 他怎么可以让她们见到他这个吃人的样子! “好。”皇帝声音平静,“只是朕可以不让他们进去,可她们为什么而来,你应该很清楚,你若是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里,她们即便进不来也绝对不会离开!” “闭嘴——” “朕可以闭嘴,只是秦阳,央央这些日子哭闹的很厉害。”皇帝继续道,“她已经没了母亲了,难道你还要她没了父亲吗?” 秦阳抬手一拳揍了出了,泄恨似得,可到底是松开了手了。 皇帝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这一圈打到了他的下巴上,将牙齿都打出了血来了,他咽下口中的血,依旧挺拔威严地站着,“这一拳,朕受了,不管衡王妃因何而出事,朕都有保护不周的责任!你在泷州为朕尽忠,朕却不能保你妻儿平安,是朕的过错!” “呵呵……”秦阳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难看,笑的最后涕泪横流,恨吗?恨,他是真的恨眼前的人,也是真的想杀了他,他凭什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凭什么将一切都说的如此轻巧,如此的义正言辞!为了母亲,为了女儿,他便只能冷静,为了大周江山,他必须以大局为重,甚至为了他自己的将来,也不能逞一时之快!“哈哈……”他凭什么说的如此的简单!明白他的心情吗?明白?他凭什么明白——“秦靖,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 他没有说清楚。 衡王转身,拂袖而去,一路疾走,终于走到了太极殿前,看到了仿佛老了十岁的母亲抱着哭的眼睛红红满脸委屈的女儿。 他僵住了身子。 皇贵太妃心中钝痛,可是却没有说任何一句宽慰或者责备的话,只是缓步上前,将怀中的孙女交到了他的怀中,“央央想父亲了。” 衡王紧紧地抱着孩子,二月末的风似乎仍如寒冬一般的冰寒刺骨。 阿绮…… 阿绮——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 衡王一个头发丝也没少地从皇宫里面出来了,至于太极殿里面,皇帝跟衡王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太极殿彻底将这事情封锁住了。 众人也并不怎么在乎皇帝跟衡王到底说了什么让衡王不再去刑部大牢,他们关注的是皇帝在这件事上边的态度。 皇帝还不敢处置王驰。 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夜,衡王府的灵堂仍旧香火纸钱不断,而这一夜,守在旁边的是衡王父女,便是福寿小郡主年纪还小,本不该待在这般场合太久的,可衡王固执地坚持,于是便有了今夜父女一人坐在火盆前的地上,一人躺在旁边的摇篮之中,一并守着他们此生最亲的人,陪她走完在这家中的最后一程。 便如同先前一般,长生长公主在夜里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出现在她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在这灵堂之上。 满堂的白幡刺目无比。   ☆、479 死斗(十九) 灵堂很安静。 除了纸钱香烛燃烧的声音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在这白幡满目的环境之下,却并不觉的阴森,或许是因为守在这里的人的悲伤,又或许是旁边还安睡着一个还什么都不动没有沾染上人世尘埃的孩子。 长生缓步走到了灵前,身上披着这个时节不怎么合适的白色的大氅,与周边的白色几乎融为一体,脸色有些白,目光平静而忧伤。 秦阳像是没发现她的到来一般,继续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面当元宝与纸钱,火盆里的火一下一下地窜动着。 长生也没去看他,径自动手取了香,便要点燃。 “慢着。”秦阳终于开了口。 长生并未因此而停下点香的动作,“阿绮不会希望看到你阻止我的。” 秦阳猛然抬头,眸子深处流动着冷冽之色。 长生继续点燃了手中的香,三鞠躬之后,便将香没入了香炉之中,然后,双手垂在了身侧,安静地站着。 锋芒在背。 秦阳也没有说话,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入火盆中的纸钱被攥在了掌心之中,揉捏成了一团。 “灵前火盆不能断火的。”长生转过身,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渐渐熄灭的火盆,开口说道,也起步走了过来。 秦阳快速添了元宝。 长生走了过来,双腿屈膝,跪坐在了他的对面,然后伸出去取旁边的纸钱。 秦阳如何能让她如愿,他不将她赶出去已经是看在妻子的面子了,她有什么资格来送阿绮,便是放在那柱香,她也没有资格上! “阿绮还看着呢。” 秦阳勃然大怒,“滚——” “呜呜……” 长生看了一眼旁边的摇篮,“你吓到央央了。” 秦阳剐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吃人,不过转身去抱孩子的动作也没有半点的迟疑,原本被惊醒的孩子到了他的怀中,似乎是知道是父亲,知道有父亲在便不会有事,很快便安静下来了,眨了眨眼睛,没过多久便又闭上了,再一次睡着了。 “还是当孩子好。”长生笑了笑,笑的有些寡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家人在身边,便会觉得安全,便什么也不怕。” 秦阳戾气骤显。 “孩子很明感的。”长生道。 很快,戾气消失了,但是眼底的憎恨与冷漠一直都在,“滚——” “你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吗?”长生低下了头,伸手拿了元宝往火盆里边投放,而这时候,没有人阻止她,“你不想知道也没关系,我得跟你说清楚便是。” “秦长生,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得从什么地方说起呢?”长生似乎没听到他的危险一般,“便从十几年前,我在常州顾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开始说起吧。” 秦阳似乎忍无可忍,“来人——” 外边早就候着的人第一时间进来,便是不敢得罪长公主,但也不希望主子被长公主欺负,到底这里是衡王府。 “你喜欢阿绮吗?” “把她跟我轰出去——” “你便不想知道她过去都经历了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你都不想知道?”长生声音还是缓缓的,并未因为他要将她赶出去而有任何的激动,似乎断定了他真的不想知道。 秦阳剐着她的目光几乎可以将她碎尸万段。 “至少听了之后等将来央央长大了问你她母亲的事情,你能多说一些。”长生继续道,“我想,这也是阿绮希望见到的。” “你又知道多少?”秦阳冷笑。 长生道:“至少比你多。” 秦阳的脸再一次扭曲,“比我多?我是她丈夫,我们一同朝夕相处了数年,你又有多久?不过是七八岁那年曾经寄居过顾家罢了,秦长生,在你的心里,她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没用了,便扔掉,你能知道多少?!” “你确定要我在这般多人的面前将阿绮的秘密?”长生看着他道。 秦阳面目狰狞。 “下去吧。”长生越俎代庖,秦阳的恨意与愤怒她感受的很清楚,可她也知道,他会想知道的,即便再恨再不愿意,他也想知道,“放心,本宫不会将你们王爷怎么样的。” 下人们不知如何是好。 秦阳到底还是没有抵御的了诱惑,便是极为痛恨这般的自己,可仍是上了她的当,因为这些年来,即便同床共枕,即便亲密无间,可他知道在她的心里,仍是对他隔着一层,他更是发疯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她这般狠心丢下他跟女儿!没错,他揍了皇帝,对皇帝搁下了狠话,但是,脑子里的声音告诉他,都是真的,“退下!” 下人们这才退了出去。 长生也没急着说,依旧一下一下地往火盆里面放纸钱元宝。 秦阳也没有催,但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一年,我被父皇扔给了顾延,住进了顾家,以顾延朋友之女的身份,不过顾家的人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很快,便传出了其实我根本不是顾延朋友的女儿,是顾延的私生女,要不然顾延怎么会对我那般的好,而我又恰好姓顾。 谣言很快便传开了,顾延知道之后既震怒亦担心,因为若是将来我的身份公开了,今日这些谣言便可以毁了顾家,所以他便让人查了,可没想到,顾绮却来找了我,认下了她便是在背后操控这件事的人,目的便是为了陷害她的继母小姜氏,其实当时顾延已经认为是小姜氏做的,她根本没有必要出来认,可她出来了,冒着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危险,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知道我是谁。 我真的很意外,先帝将我交给顾延,便是对他很放心,我的身份怎么可能那般轻易便泄露了?而她告诉我说,是她母亲留下的人告诉她的,她母亲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陪着两个孩子长大,便在临终之前做了安排,居然将人安排到了顾延的身边,再加上顾绮本身也不笨,所以很快便猜到了我的身份了,所以,便利用了我,对付了小姜氏。 可当时小姜氏很贤惠,对她对顾闵都很好,至少在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眼中,小姜氏是一个很好的继母,但是,顾绮从来不这般认为!在她的心里,小姜氏就是一个恶魔,一个会摧毁她摧毁她唯一的弟弟的恶魔。 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生看着秦阳,问道。 秦阳冷笑:“事实证明,她没有错!” “是啊。”长生继续道,“可谁又相信她没有错呢?小姜氏一直伪装的很完美,便是顾闵这个最大的受害者也对她深信不疑,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顾绮,若是她闹,只会让人觉得她容不下继母,不孝不敬。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致命的。所以,她只能利用我,好让她的祖父顾延看清楚小姜氏到底做了什么,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弟弟也拉下水,对了,便是顾闵跑到我面前嚷嚷我是野种,那事才闹大的,顾延还对顾闵实行了家法,把他打的惨兮兮的,那时候我觉得这顾忌听狠心的,也为有人算计而恼火,可是她却跟我说了她的一个秘密。” 秦阳冷着脸。 “她告诉我说,其实她死过了的,而且,还不止一次。”长生继续道。 秦阳恼怒:“秦长生……” “你相信人会重生吗?”长生没等他发作完便继续道,“人死了之后,能够回到从前,从头再来一次。”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吗?!” “鬼话?”长生笑了笑,“是啊,谁会相信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又怎么能够重头再来?可当时她便是这般跟我说,而我,信了。” 秦阳的神色在颤抖。 长生抓过头看向供桌上供奉着的灵位,“我相信了她,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即使即便经历了不止一次心仍旧是脆弱不堪,但就凭她敢算计到我身上,我便信她,也不介意帮帮她,当然了,或许我更希望能够有一个朋友。因为顾绮的算计,也因为我的介入,原本该生活顺畅最后成为大赢家的小姜氏一步一步地落魄了,最后甚至原相毕露,我并不居功,事实上除了狐假虎威之外,我也没做过什么事情,顾绮成功地让顾延认识到小姜氏的危害,也认识到若是再坐视不理的话,顾闵便毁了,所以,小姜氏便倒霉了,或许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突然间倒霉起来,便被顾延给关进了佛堂了,顾城呢?也看清楚了这位继室的真面目,虽说还有些不忍心,但最后也没有心软,顾绮完满地摆脱了小姜氏的危害,即便是她的祖母也再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大伤害,而顾闵,也一天比一天的懂事,她笑着感激我,感激我救了她,感激我将她从噩梦里头拉了出来,她相信这辈子她终于成功改变命运了,可是顾城死了,因为他帮着王驰挟持了我,自己承担了责任,自尽而死,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走到了尽头了,其实在顾城死之前,我已经失望了,在顾家、顾闵与我这个朋友之间,顾绮最终选的还是顾闵,甚至不惜将我至于险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至亲的家人与朋友要二选一的话,自然是选自己家人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可惜当时我并不这般认为,或许我终究也没有将她这个朋友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我施恩于她,我对她有改变命运的大恩大德,她怎么可以为了顾闵便不顾我的死活?这算什么朋友?这不是不得已的选择,而是背叛!我唯一的一个朋友,没了,若不是后来顾城死了的话,我或许会彻底地做绝了,不但砍断了这份友谊,还会让她为背叛付出代价,可顾城死了,即便是他自找的,可我终究还是震撼到了,又或许是心虚吧,若不是因为我的介入,顾家不会翻天覆地,因为这份愧疚,我没有再追究顾绮,甚至还承诺在必要的时候拉一把顾家,承诺顾家往后是顾闵的。” 秦阳此时的神色十分的复杂古怪,或许是震撼,又或许是愤怒。 “你知道吗?”长生笑着,却是很悲伤,“顾绮……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朋友!唯一的一个!” “所以,这一次,她便拿命来还了你的恩情!”说出了这话,便是信了吗?其实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呵呵,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秦阳这一刻希望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一切还可以重来,她还可以重来,若是再重来一次,他无论如何地不会让她做这般的傻事——“秦长生,你凭什么?!” “是啊。”长生继续道,“我凭什么?我对她有什么恩情?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甚至可能只是要验证一下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哦,或许是因为寂寞,因为这世上不止只有我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秦阳眸子一缩,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已经过去了许久极为荒谬的事情,那一年先帝对她态度陡然转变,甚至狠下杀手,便是因为先帝认为她不是秦长生不是她的女儿,而只是一个占据了他女儿身躯的鬼魂野鬼! 不止只有她一个人是不一样? 不止她一个人? “啊,一不小心说破了秘密了。”长生惊讶道,“是不是在想着怎么用这个秘密来整死我,好为阿绮讨回公道?” 秦阳紧紧地盯着她。 “你要是说出去的话,我估计不被烧死也会被赶出京城的。”长生继续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应该可以让你泄了心头之恨的。” 她笑着,笑的有些诡异。 在这灵堂之上,让人背脊发寒。 秦阳却没有背脊发寒,目光也很快便移开了,因为火盆里面的火要熄灭了,他匆忙地往火盆里放纸钱元宝,手颤着,便是怀中的小郡主也感觉到了不安,他赶紧将女儿抱的更紧,手轻轻地安抚着,许久许久。 长生代替了他,继续往火盆里放纸钱。 安静也添了诡异。 “她……还能回来吗?”秦阳终于开口了,声音也是颤抖,带着期待,这一刻,谁能说衡王对衡王妃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夫妻之情? “你喜欢阿绮。”长生笑了,“你一定喜欢阿绮。” 秦阳狠狠地瞪着她,便如同饿急了的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她还能回来了?”重头再来,她未必会再嫁给自己,他也不知道这些,可若是……若是借尸还魂……她便能够回来,回到他跟央央的身边! “不能。”长生冷静地打破了他的希望。 秦阳霍然站起。 长生依旧笑着,即便他没有说话,没有勃然大怒地质问,可她也能够知道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她能够借尸还魂,为什么顾绮就不行?凭什么顾绮不行?可是,不能便是不能,“因为这些全部都不是真的,顾绮所谓的重生不过是几场噩梦罢了,不过是她过度恐惧小姜氏对他们姐弟威胁,过度对恐惧未来,方才有了那样的臆想,这世界上不管是人或者是事,从来都不可能重头再来,便是同样的事情,重头做一次,也会不同,也不是当初的那一次,就跟这纸钱一般,看起来是一样的,可根本不是一样,人没了,便是没了,不会重头再来,也不可能借尸还魂。” “呜呜呜……” 小郡主大哭了起来。 秦阳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将她给抱疼了。 “先帝不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后悔当初那般对我吗?”长生继续道,“所以秦阳,不要心存任何的幻想,先帝至死都后悔当日差一点杀了我。” “滚——” “呜呜……” 小郡主哭的更加厉害。 秦阳此时此刻似乎已经顾不上女儿一般,更是认为自己被耍了,她专门来耍他,用他最爱的人!秦长生—— 杀意骤起。 “呜呜呜……” “王驰联合姜氏算计顾闵,让顾闵中了失去理智发疯癫狂的药,亲手杀了顾老夫人跟小姜氏。”长生继续道,“然后,以此来要挟顾绮趁我生产之际下毒手,让我一尸两命。”   ☆、480 死斗(二十) 秦阳一动不动,甚至似乎已经忘了怀中哭闹着的女儿。 长生的眼瞳也渐渐被冰冷覆盖,“王驰自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没想到顾绮比他所想的还要坚强,还要刚烈,他是拿捏住了顾绮的软肋,可是却不知道在顾绮的心里,软肋不知顾家不止顾闵,当年的背叛之后,我亦成了她的软肋,甚至是心魔。” 秦阳到底还是没有忘记女儿的,低下头温柔地安抚着女儿,话语轻柔,神色温和,明明怎么看都是慈父,都该是良善平和的,只是,站在一边的凌光却是警觉起来了,甚至比先前他露出杀气之时更加警觉。 福寿小郡主很快便停下哭闹了,似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给父亲添麻烦,便是秦阳将她放回了摇篮之中,也没有哭闹,只是睁着眼睛委屈可怜地看着父亲。 秦阳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小脸。 小郡主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秦阳站直了身,然后,转过来面对长生。 长生没有抬头,仍旧是往火盆里面放着元宝纸钱,“王驰应该做梦也没想到精心谋划的算计竟然最终将自己给算计进去了,不过这也应该不能怪他,谁能够想到区区一个所谓的朋友,顾绮竟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下毒手?”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隔着火盆的秦阳,笑了,“其实我也没想到。” 话落,一双冰冷却狠辣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凌光当即上前。 长生却抬起了手,示意她站住。 “公主!” 长生没有理会凌光,便是咽喉被掐着,但却还是能够勉强说出话来,她甚至连神色也没有变,笑容也依旧在,便跟凑上前来找死似得,丝毫没有惊慌,“怎么?”她的声音发的有些艰难,也嘶哑起来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尚未出月子便冒着春寒来这里,是要宽慰你丧妻之痛?秦阳,你已经你还是小孩子嘛?还是当年那个尚未为人夫为人父只凭着自己喜好只顾着自己心情恣意痛快地活着的八皇子?衡王殿下,你觉得我是在戏耍你,还真的没有猜错了,我就是在戏耍你!”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秦阳浑身杀气腾腾。 “你若是敢,还会问我这话吗?”长生嗤笑道,“秦阳,我的八皇兄,直至今日,你还没有承受真相的能力吗?你还以为单靠这般疯狂这般胡闹便可以解决一切吗?我一直不明白顾绮为何会舍得丢下你们父女,现在明白了,因为她没有办法,因为即便是她的枕边人,也无法帮助她!” 秦阳双眸大睁。 “我……不过是……她的朋友……一个因为愧疚而一直不处于平等地位上的……朋友……她不信我……理所应当……可你呢?”就像是真的来雪上加霜一般,长生继续道:“你是她的枕边人,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连你也不信……你便不该好好想想为什么?!愤怒?想杀人?衡王殿下,还能怪她不信你吗?” 秦阳掐着她脖子的手骤然加紧,似乎想一下子便将她的脖子给掐断了一般。 即便主子没有示意,可凌光哪里还能坐视不理?可秦阳发狠了,若是直接对他出手的话,怕会伤到主子,所以,她转移了目标。 摇篮中的小郡主被抱起来了。 秦阳暴跳如雷,“放开她——”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凌光的目的,也哪里还顾得上恨之入骨的长生?像是本能一般,他当即便弃了长生,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他还不懂事便没了母亲的可怜女儿。 长生僵直的背脊屈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咽喉处传来了阵阵的疼痛,可却仍旧是笑着,看着暴跳如雷要夺回女儿却又担心伤到女儿的秦阳,笑的灿烂也悲伤,“还好,你还记得还有一个女儿需要你保护。” “秦长生——” “阿绮做出那般的选择,丢下央央,何尝不是因为她相信便是没有她,央央也不会重复她当年的的悲剧。”长生撑起了身子,看着他,“她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告诉你,她从未后悔嫁给你,她很庆幸嫁给了你。” 秦阳紧绷的神经仿佛彻底崩溃了一般,身体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呆愣了会儿,见到了那火盆熄灭了,大惊一般爬了过去,伸手拿起了元宝纸钱,扔进了火盆里面,“不要熄灭,不要熄灭……”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癫狂之中一般,直到那火盆再一次窜动了火苗,方才好些,笑了,笑的满脸泪痕。 长生看向凌光。 凌光将孩子抱了过来。 长生接过了孩子,还在安睡的孩子根本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睡的很香,她低下头,脸贴了贴那张稚嫩的小脸,即便顾绮相信他们都会看顾这个孩子,可是没了母亲的孩子,人生终究是有了缺陷,如何会不可怜?“央央还需要你。” 秦阳抬起头。 长生蹲下身子,将孩子轻轻地交到了她的手上,“八皇兄,不要让阿绮走的不安心。” 秦阳抱着女儿,没有理会长生,便是连方才对她的怨恨杀戮之气也没有了,比起了怨恨敌对,这般的无动于衷或许更加能够伤人。 长生转过身,看向供桌上的灵位,“好好送阿绮走吧,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 “我妻子的仇,我自会报!” “那你得确保自己不会找死,不会让央央没了母亲之后连父亲也没有。”长生没有阻止,只是笑着道。 秦阳冷笑道:“滚——” 这一次,长生没有再反驳,“好啊,这就滚。” 夜间的繁华没有因为衡王府的丧事而冷清,便是当日为之震撼的人,过了这些时候,又有多少人还关注着? “凌光,你说,顾绮这样做是不是永远也不后悔?”她看着窗帘之外的繁华热闹,没等凌光回答,便又道:“就这样死了,没过多久便会被人遗忘,即便是她最亲的人,也会如此,值得吗?真的不后悔吗?” “公主……” “还是她认为她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长生继续道,“所以才会这般的不珍惜,这般的……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呵呵。 长生笑了,笑的觉得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明日帮我送一送顾绮。” 凌光松了口气:“是。”她还真的担心主子要亲自去,今晚上已经折腾的够厉害了,明日若是再折腾的话,她真的怕主子会出事。 长生倚着靠枕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很累。 凌光的眉头死死的皱着,尤其是看到了主子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之后,秦阳真的该死,可是偏偏又动不了他! …… 恍惚间,长生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萧惟回来了,突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紧紧的,梦境真实的就跟真的一样。 “真好……” 即便只是做梦,也是很好很好。 她很想他。 “萧惟……” 她闭着眼睛,用力地闭着,不想让自己醒来,即便只是梦境,但多一会儿也是好的,就让她软弱一晚上,在他的怀中,在有他的梦里。 有他在,不怕了。 有他在,一切都好。 “长生?” 耳边的声音那般的真切,就跟是真的就在她耳边说着一般,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很累很累,很想很想在他的怀中好好地睡一觉。 “怎么回事?!”萧惟看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了的妻子,满脸的戾气,尤其是在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更是恨不得将下手的人撕了,也迁怒了本该保护她不该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凌光。 他风尘仆仆,有些狼狈的面容可以看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可他回来之后,已经入夜了,还没有出月子的她明明该待在公主府里坐月子的,可是府里的人却说她出去了,去了衡王府!那一刻他真的想将满院子伺候的下人给宰了,不知道她还在月子中吗?不知道她早产难产差一点丢了性命吗?!竟然还让她出去?!他们存心想害她吗?!混账东西! 他当即便往衡王府赶去了,除了担心她的身子之外,更担心秦阳会对她做什么!以秦阳的性情还有一贯对她的态度,不可能不迁怒她,甚至会将责任归咎在她的身上!不过他还没道衡王府,便在半道上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了,拦下来,在众人的惊愕之下见到了她了。 她倚靠在垫子上睡着,睡的很沉,可是却不安。 他将她拥入怀中,惊了她,可却并未醒来,半梦半醒一般,即便如此,她还是知道是他,还是亲昵地依赖他,而她们相识多年,夫妻多年,唯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如此,就像是个受伤的孩子寻求慰藉一般。 还有,她很累很累。 还有,她脖子上的勒痕…… 秦阳—— 萧惟不用凌光回答也能猜一个大概,她去的是衡王府,除了秦阳,谁敢对她下这般狠手?! “奴婢该死。” 萧惟冷笑,却压低了声音,“你的确该死!”不过,现在他不打算追究,因为她累了,累的不愿意醒来,累的只想在他的怀里好好睡一觉,“回府!” 凌光低头应了。 …… 此时的长公主府因为驸马爷大发雷霆而紧张不已,尤其是看到长公主被驸马爷给抱回来之后,更是如此,生怕长公主真的在衡王府出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原本便不算是长公主心腹的人会遭殃。 “怎么样了?”闫太医摸着胡子过来,脸色臭臭的。 萧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也将他给怪上了。 闫太医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可不愿意受这份气,“别对老头子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你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别说老头子我没本事拦得住,就算是你在也未必拦得住!” “她现在如何了?”萧惟压着火气道,就算事实是这样又如何?她出去了,还受伤了便是事实,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够出去?况且他就不信没有人拦得住她,她又不是无理取闹不顾自己性命的人? 闫太医也不跟一个眼里心里只有老婆的男人计较,“让我瞧瞧。”说着,便上前把了脉,大约一刻钟之后,方道:“没事,就是累了,她身子还虚着,来回折腾,累坏了,先好好休息,明日我给她加几味药,好好补补。” 萧惟点头,“她脖子伤了。” 闫太医一愣,随后便探过了身子来,查看之后黑了脸,“衡王那小子干的?” 萧惟没回答。 闫太医也没再问,仔细瞧了瞧伤势,“没大碍,只是皮外伤罢了,等公主醒了之后让人拿热鸡蛋敷敷,几日便能消了。” “不上药?”萧惟皱眉。 闫太医道:“公主身子虚,活血散瘀的药对公主的身体没好处,而且公主在喂奶,是药三分毒,小少爷的脾胃虚弱,能不能便不要用吧。”说完,便又道:“公主怕也不愿意用。” “喂奶?”萧惟有些发愣。 闫太医一本正经,“你当父亲了,不知道吗?” 萧惟自然知道,可当父亲的惊喜和其妙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已经被她的情况给吓着了,这一路赶回来,脑子里只有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其他?“她自己喂奶?”即便是现在,关注点也不在孩子身上,“你们怎么能够让她自己喂奶?不知道她的身体有多虚吗?!” 之前她也跟他提过这事,他没反对,只要对她的身体无害他便不会反对,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不是顺利生产,而是危险至极! “她自个儿愿意,谁拦的了?”闫太医道,没等萧惟反驳便又道:“你也别黑着一张脸,没拦着自然就是可以的,而且,衡王妃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若是不给她找些事情做分散注意力的话,她怕是会沉浸在愧疚之中出不来,那样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亲自喂奶,至少可以时时刻刻知道她已经当了母亲了,她的儿子需要她。” 萧惟脸色铁青。 “时候不早了,先让公主好好休息,明日我在来把脉。”闫太医也没有继续下去,“今晚上小少爷便先交给奶娘照顾吧。” 萧惟自然不会有异议。   ☆、500 虽说大家都不想打扰长生的安眠,不过孩子哪里知道这般多,尤其是一个还没满月的,每个一个多时辰便得吃一次奶,不给吃便哭,而且萧顾小少爷还嘴刁,奶娘的奶怎么也不肯吃,一直哭闹个不停,便是一堆人哄了大半天,赵太医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哄不住,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得前来惊扰长生安眠了。 即便睡的很沉,可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便猛然醒来了,甚至还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便对着外边喊道,“怎么回事?哭成这般厉害?”说着,便要下床去看看,不过还没起来,腰间便多了一双手臂,她愣了一下,眼眸随后一睁,转过了头。 萧惟看到她眼里的惊喜,便觉得这一路再多的辛苦也没什么。 “你回来了?”长生道,笑容在她的嘴边绽放,也平和很纯净的笑容。 萧惟也笑了,“嗯,我回来了。” 夫妻两人还没来得及诉衷肠,外边便传来了凌光焦急的敲门声,“驸马爷,小少爷哭闹的厉害,怕是要……” “进来吧。”长生道。 门随即推开了,奶娘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进来。 长生起身。 “坐着。”萧惟没让她起来,随后对奶娘道:“将孩子抱过来。” 长生也没反对,伸手接过了奶娘递过来的孩子,“怎么了?饿了?怎么哭成这样子了?” “奴婢该死……”奶娘忙跪下,“小少爷不吃奴婢的奶,一直哭闹着。” “这样啊?”长生低头看着到了她怀中便安静了不少的儿子,笑道:“嘴真刁。”随后抬头看向奶娘,“起来吧,跟你没关系。” “谢长公主。” “下去吧。” “是。” 萧惟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生也没理她,先喂饱儿子再说,哪里有空去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驸马爷? 萧惟见了眉头皱的更紧,尤其是那小不点大口大口地吃着奶……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碍眼!“长生,孩子交给奶娘喂便好,你身子还虚,不宜……” “我儿子自然是我自己喂养。”长生温柔浅笑,见了某位当爹的那般神色,顿时怨怼:“你这是什么眼神?” 萧惟更觉得碍眼了,不过哪里敢说什么?只好讪讪道:“这小子怎么这般能吃?”初为人父的喜悦更是散的一干二净了。 “你饿着了不能吃?”长生睨着他,有些警告的意味。 “那便吃吧。”萧惟道。 “好吧。”长生笑道,“那便饶了你爹吧。” “爹?” “我觉得爹比父亲更好听。”长生道,“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萧惟没多说话。 “那就好。” 萧顾小少爷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的累了的时候便停了一下,吧唧吧唧的咬着,看的一旁他家父亲大人眸子又沉了沉,莫名地生出了一股火。 终于,小少爷吃饱了,睁着眼睛看着,蠕着小嘴唇。 “去拧条热毛巾过来。”长生道。 萧惟立即起身,走到了旁边的架子盆便,拧起了旁边还在炉火闻着的水壶,让水盆里倒了水,然后……拧着架子上那小的可怜也就两个巴掌大的……毛巾,“这个?” “嗯,快点!” “你别动!”萧惟忙道,很快便将毛巾拧了过来了,“你别动手,要怎么做?” “擦嘴,轻点。”长生道,“别伤着了儿子。” 萧惟点头,神色极为的严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儿子的嘴,可不知道是力气太大了还是小少爷没见过父亲大人,哇地哭了起来了。 萧惟一时间手足无措,“这……” “没事。”长生失笑,将孩子趴在自己胸前抱着,一边哄着一边拍着后背,“不哭不哭,我们萧顾不哭……”很快,便真的不哭了。 萧惟松了口气。 长生继续拍打着儿子的后背。 “他不哭了,别这般用力……” “哦,我们驸马爷懂的心疼儿子了?”长生笑道。 萧惟神色一囧。 “得这般拍,免得孩子吐奶。”长生失笑道,“我还能虐到你儿子不成?” 儿子…… 萧惟看着妻子怀中的小不点,那般弱点,便是刚才哭闹的厉害声音也是少了中气,他意外早产,差一点便没了……“嗯,我的儿子。”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着孩子的头,头发柔软浓密,方才看了会儿,相貌还没张开,但是还是不错,没有他太过的容貌,也不普通,而且,像母亲,“我们的儿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比当初他知道她怀孕自己即将当父亲更加的奇妙,说也说不出来,但是,他很喜欢。 “辛苦你了,还有……” 声音似乎有些颤。 “谢谢。” 长生眉眼都是柔柔的笑,“来,抱抱你儿子。” 萧惟有些傻眼了。 “不想抱?” “我……”萧惟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当然不是……”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抱,只是怕自己会玷污了这个孩子,他的儿子……“长生……我……” “我累了萧惟。”长生道。 萧惟顿时便将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丢开了,伸出了手,“好……” 长生站起身来,“这样抱……对,就这样……别紧张,不会摔了他的,稳的很呢,对,就这样,嗯,抱得很好,还得再拍拍,这样,手掌中留空心,力道不能小,小了没用,也不能大了,就这样,对,就这样……很好。” 萧惟眼眶湿润,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儿子,心口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塞满了一般,“我儿子……”他抬头看向长生,眼眶湿润地笑着,笑的有些傻乎乎的,“长生,我的儿子!” “嗯,你儿子。” “不!我们的儿子!长生,我们的儿子!” “嗯,我们的儿子。” 萧惟哭了,不再是那个流血不流泪的大丈夫,而是一个喜极而泣的父亲,他萧惟也有这一天,满身肮脏之后他居然还能有儿子!他当了父亲,当了父亲了! “爹在这里……爹在这里……” 长生笑着看着这一幕。 萧惟也没有失控多久,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儿子重要,可妻子更重要,“来人!” 外边候着的凌光赶紧进来。 “奶娘呢?”萧惟道。 凌光颔首,便转身出去将还没完全平复心里恐慌的奶娘叫了进来。 “奴婢在……” 萧惟见跪在地上吓的三魂不见气魄的奶娘,方才想将孩子交给她带下去的念头便动摇了,将儿子交给这般一个人,靠谱吗? “把孩子留下吧。”长生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心思,也乐见其成,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奶娘,他驸马爷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凌光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可奶娘却未必能承受的住他的气势,“你们在外边候着就成。” “是。” 奶娘也没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 萧惟皱眉,“你得好好休息。” “萧顾在这便不能休息了?”长生走了过去,将孩子从他手里抱了过来,然后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榻上,还拿了一块叠成长方形的绸布垫在孩子的头下边,算是枕头,再拉了小杯子给他盖上。 萧惟看着这一应俱全的用具,便知道这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了,“长生,你还在月子中。” “他睡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萧惟心头一痛,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我该在你身边的。” “不错,长进了,没有一上来便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这才说你长进了……”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因为小少爷好像是被吵到了,呜呜了两声,“饶了你了。” “累了吧?” “你这一身什么味?”长生转过身嗅了嗅,“比我这坐月子都好脏,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还是……” “我马上去!” “洗干净点,你老婆子儿现在可脏不得。”长生笑道。 “等着。”萧惟哪里听不出她的打趣,不过也没说错,现在不管的大人和小孩都经不起折腾,“别等了,若是累了便先睡,你沾不得水汽,我弄干了再回来。” “谁等你了。”说完便躺在儿子身边了。 萧惟笑了笑,便转身出了寝室,寝室外边,凌光跟奶娘还有一些丫鬟婆子都守着,见了他出来,众人神色都一紧。 “备浴水。” “是。”还是凌光第一个回答他,随后便转身吩咐其他下人。 萧惟径自走向净房。 身后是松了一口气的下人。 萧惟将自己上上下下都清洗干净了,又散去了水汽,这才回到寝室,床榻上的母子都已经睡着了,孩子睡在了里侧,外边还留着一个位子,他知道是留给自己的,就跟她先前说的,不会抢了他的位置。 “嗯……” 萧惟上了床榻,将人揽入怀中。 “洗好了?” “嗯,不是说不要等我吗?” “嗯,香香的。”长生转过身,头埋在了他的怀中,“是洗干净了。” “嗯。” “现在倒是我脏。” “不脏。” “也不臭?” “不臭?” “你知道我多久没洗澡吗?问问你儿子,他出生之后便没洗了。” “哦。” “不信?” “没关系。” “好吧,骗你的,澡是没洗,不过身子擦了,你闻不到臭味的。” “嗯。” “不过头发还真的没洗过,你瞧,都出油了。” “没关系。”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花言巧语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不是跟你表哥吗?” “谁说的?我表哥可好得很!” “你说的。” “有说吗?” “有。” “没有!” “那便没有。” “你便不能有些立场?” “对你不需要。” “花言巧语。” “嗯。” 长生伸手揽着他,“我想你,萧惟,我好想你。” “我回来了。”萧惟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话,可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退让,即便是她,他也不会退让,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好好睡。” “顾绮死了。” “先好好睡觉,听话。” “好……” 长生睡了。 萧惟也睡了,得到了奔波多日以来的安心睡眠,虽然也没有睡多久。 “哇哇哇……” “又饿了?”某位新科上任的父亲大人皱紧了眉头,心疼自家老婆月子里面都不能好好休息。 长生伸手摸了摸儿子,“还尿了。” “……” 不仅尿了,还拉了。 萧惟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长公主殿下还是怜惜某人还是新手,也没为难他让他换尿布,笑着叫来了下人,萧顾小少爷洗干净了屁屁又换上了干爽的尿布后,又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吃饱了之后继续睡。 吃了睡睡了拉拉了再吃。 这是他儿子! 萧驸马瞪大了眼睛。 “你这什么眼神?” 萧惟赶紧转移话题:“萧顾?”好像是听了很多次她这般叫孩子,难道是孩子的名字? 哪个顾? “顾长生的顾?” “嗯。”长生点头,随后警告道:“不许反对!” 萧惟笑了,将人拥入怀中,“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哪里会反对?” “有什么好高兴的!” “长生公主是很多人的,是这个江山的,可顾长生只是我的!”萧惟笑道,即便什么也没解释,可他还是明白,就跟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长生窝在了他的怀中,“凌光说是顾绮的顾。” “先养好身子再说。”萧惟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听话。” “好。” 原本这事便急不来,要泄恨不难,跟秦阳一般直接跑到大牢里边将王驰给杀了就成,顾长远拦得住秦阳,但是拦不住她,她也有过这样的冲动,便在出事的那晚上,她便有过了,只是,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顾绮或许错了,我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好……”即便她用性命来保护她,可到头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理智,“萧惟,其实……” “睡觉。”萧惟道。 长生抱着他,将整个人都偎依入了他的怀中,“好。” 这一次,一觉到天明了。 衡王妃出殡。 衡王抱着福寿小郡主一路送了衡王妃到了皇陵,大周宗室只要不犯大错,死后都是葬入皇陵的,自然,是葬入宗室的墓地,而不在历代皇帝的陵墓中。 长生自己待了一个时辰,便是萧惟也不让陪着,儿子也不管。 萧惟由了她性子,让她自己一个人悼念。 之后,便会雨过天晴的。 至少她不会再折腾自己。 这一次,萧惟可以说是擅自回京的,怎么说都得给皇帝一个交代,所以在衡王妃出殡第二天,他便递了牌子进宫求见了。 皇帝倒也没怪罪,尤其是在得知了昨晚上衡王府中的事情之后,“回来便好,阿熹的状况不太好,你好好陪陪她。” “谢陛下!”萧惟领旨谢恩,“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王驰?” “阿熹可有说什么?”皇帝问道。 萧惟道:“她尚在月子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不该由一个产妇来处理。 皇帝皱了皱眉,“你应该清楚她不会喜欢你将她隔离在外的,顾绮毕竟是为了她……” “顾绮是为了自己而死。”萧惟打断了皇帝的话,在其他事情上边他不可能违逆皇帝,但事关长生,他不得不大逆不道,“陛下,长生不该为衡王妃的死背负任何责任!若真的要说她有什么错的话,那便是她不该照拂衡王妃!” 皇帝脸色微沉,显然对他的态度不满,“萧总兵,你放肆了。” 萧惟跪了下来,“末将该死,但是末将除了是陛下的臣子之外更是长公主的夫君,为人夫若不能庇护妻子,如何有资格为陛下尽忠效力?!” 皇帝面沉如水。 萧惟也没打算做出退让,“陛下,这原本便不该是她承担的!” “你便不怕因此而惹恼了她?”皇帝问道,语气虽然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大发雷霆。 萧惟道:“我们是夫妻。” 皇帝愣了,随后便笑了,“是啊,至亲夫妻,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好,朕如你所愿。” “多谢陛下。” 皇帝虽应下了,不过也没有当即便下旨,而是一直按兵不动,萧惟开始觉得皇帝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他在等秦阳。” 便是什么也没说,可两人若是足够了解彼此的,不管如何隐瞒也还是可以猜出些端倪来的,更何况萧驸马根本便没打算怎么瞒着,从宫里回来便直接坦白招了,不过也态度明确地表示,这件事不许她管,至少在身子没有养好之前不许管,那般多男人在,哪里需要她一个女人来管?! 萧惟一愣。 长生挑眉,“怎么?驸马爷连这都瞧不出来?” “不许生气!” “呵呵。”长生笑了笑。 萧惟接过了旁边侍女递上来的炖汤,动手喂她,便跟伺候一个没有动手能力的人似得。 长生也没跟他争,他喂什么便吃什么,就算他想要将她喂成了肥猪也一样张开口吃下去一般。 “还疼吗?”萧惟目光落到了长生脖子上。 长生抬手抹了抹,“哪里这般脆弱。”说完便又道:“八皇兄没了妻子,情绪失控很正常。” 萧惟没回这话,冷笑一声。 长生正色道:“萧惟,他是我皇兄。” 萧惟喂了一勺汤到她的嘴边,见她喝了下去才道:“你放心,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就是了。” “萧惟……” “他差一点害死你和孩子!”萧惟没让步,便是没有这脖子上的伤痕,他也轻饶他不得! 长生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不是好好的吗?” “喝汤!” “是,夫君大人。” 很快便证明了长生的猜测是真的,皇帝的确是在等秦阳。 衡王殿下从皇陵回来,将福寿小郡主送回了衡王府皇贵太妃手里之后,便进宫了,便是连梳洗也没有,直接跪在了太极殿外,求皇帝严惩凶手。 皇帝很快便下旨,命内阁钱阁老,自己的老丈人和刑部尚书顾长远一并审理原礼部尚书谋害衡王妃一案。 至此,这桩震惊朝野的案子正式进入审理程序。   ☆、501 抉择 王驰在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到,不管怎么审都不可能脱罪的,可偏偏他背后还有一个王氏一族,即便目前为止王氏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若是朝廷要治他们少主死罪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钱阁老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更明白皇帝之所以让他来主审这个案子除了他够资格之外,还因为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更因为他明白皇帝扶持卢氏来压制王氏,对南方士族情况颇为担忧的心情。 礼部尚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俨然成了南方士族之首的王氏一族! 百尺之虫死而不僵。 这桩案子并不是单纯的还衡王公道,而是朝廷与王氏乃至整个南方士族的较量,即便是如今向朝廷靠拢的卢氏,也未必一心一意效忠。 “陛下,若是要还衡王公道,唯有让王氏放弃王驰。” 只要王氏放弃王驰,便也就扯不到朝廷与士族的对抗了。 “钱阁老有法子?”皇帝问道。 钱阁老道:“臣听闻之前王家二少王澈来了京城,曾与其兄王驰发生争执,最后仓皇离京,这或许是突破口,再者,王氏一直有传王氏家主王晋与王驰之间时有冲突,王晋对王驰不满这在王氏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年,随着王澈长成,王晋更为喜欢倚重这个嫡次子,王氏中也有了王晋欲废长立幼的传闻,但王驰虽常年在京城,但对于王氏的掌控却从未放松过,他在王氏一族根深蒂固,便是王晋怕也动摇不了,所以,若是要让王氏放弃王驰,很难。” 也便是说,他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皇帝面沉如水。 其实大家都清楚,衡王所想要的公道很难得到。 “几百年前,大雍皇族在士族面前只能低着头,难道几百年后,我大周皇族连一个公道也讨不回?!” 钱阁老抬起头,“陛下,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阁老请讲。” “那日,衡王妃果真是死在王驰手里吗?”钱阁老问道,即便众目睽睽之下,衡王妃死在了王驰手中,但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王驰便是傻了也不至于在皇宫动手,即便是被逼急了,其他人或许会,可王驰不会! 皇帝却笑了,“岳父的意思是朕设的局?” “臣不敢!”钱阁老忙跪下磕头道。 皇帝笑道:“没有什么敢与不敢的,而且相信除了爱卿之外,还有很多人会这般想。” “臣该死!” “不过朕以为朕的臣子是不应该说这话的。”皇帝继续道,“还是爱卿觉得您是朕的岳父,担心朕行为失当?” “臣不敢!” 皇帝笑着,似乎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行了,岳父的心意朕领会到了,不过案子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朕希望岳父在关心朕的同时也要为朕分忧解难,不管如何,朕都得给衡王一个让他满意的交代!” “臣领旨!”钱阁老走出了太极殿的时候已然是满身的冷汗,他竟然也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 皇帝便是皇帝! 不会因为他先前是谁,做了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便有所不同! 钱家…… 他或许该退了。 …… 钱皇后知道父亲负责主审这桩案子之后便皱紧了眉头,心里也有一丝的苦涩,即便这是对父亲的信任,可是这桩案子分明就是一块硬骨头,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父亲都是得罪人的那个,乃至整个钱家都会受到牵连。 若是定了王驰的罪,王氏一族绝对会迁怒钱家。 若是没能给衡王想要的结果,以衡王的性情往后定然不会让钱家好过,虽说他的报复或许比王氏要弱,但皇帝分明是护着这个弟弟的,到时候衡王到底能造成钱家多大的麻烦也说不准。 不管如何,吃亏的都是钱家! 皇帝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保住了她皇后的位子,是不是便意味着他要打压钱家? 而她,是不是要感激他用的是这般温和的方式,虽然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但至少不需要钱家流血,更不至于和先帝一朝的四国公府一般血流成河。 然而面对这一切,她只能看着。 原本就已经够烦心的帝后很快便又来了一件烦心事,被关起来消停了一阵子的余老夫人又闹事了,这会儿直接拿着摔碎了的瓷碗碎片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上了一道大口子,顿时血如泉涌。 虽然下人很快便发现了,可情况仍是十分危急,而余氏做到这个地步便是说她真的已经被关的发狂了! 就算是苦肉计,也是绝望之下的拼命一搏。 这到底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将自己的生母逼到了这个地步,皇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钱皇后知道自己才安生了没几天的日子就要没了,而且,余氏可以说是因为她才被禁足的,等她得了自由,以她的性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过? 怕是太子也会有麻烦。 不过事情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余氏被太医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面对跪在她面前的皇帝,没有趁机耍泼甚至逼皇帝立她为太后,也没有再不要命地闹,使苦肉计,而是提出了要回冷宫,说不想再让皇帝为难。 皇帝哪里会答应? 所有人也都只当余氏不过是逼皇帝让步的手段罢了。 可不曾想余氏这才能下床便直接去了冷宫了,然后怎么劝也劝不出来,即便皇帝去了,也劝不回来。 余氏没有骂他,也没有痛苦绝望,只是含着泪看着他,说她原本就是在这里的,再也不出去了。 皇帝很难过,更愧疚。 钱皇后简直是恨死余氏了,她宁愿她跟之前一样无理取闹也不希望她现在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她的?! 以余氏的性子,若是没有人在背后唆使的话,她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卢氏?” 余氏禁足期间,皇帝也不是真的不管不顾的,虽然不让她出去,但也没有禁止别人去陪她,甚至还下令让先前跟余氏走的近的妃嫔时不时地去陪陪她,给她解解闷,也希望能够劝劝她改改性子。 有了皇帝的旨意,别说先前跟余氏走的近的,整个后宫除了起不来的皇后都有所行动,即便是不得余氏喜欢的惠嫔卢氏也去过。 要说谁不想皇后好过的话,那惠嫔或许该是最有嫌疑的一个。 皇后若是出事,后宫当中位份与出身最高的便是惠嫔了。 可是,没有证据。 钱皇后暗中差人查问过了余氏身边伺候的人,说余氏极为不待见惠嫔,虽然见了她,但不过是要找人发作罢了,发作了惠嫔一番便将她赶出去了,之后惠嫔虽然还来,可都没见她,就让她跪在屋子外边,余氏自己在屋子里头看的高兴。 怎么也不能将唆使余氏的人定在惠嫔身上。 但是—— 钱皇后心里最怀疑的还是她。 如果说钱皇后想知道谁唆使余氏的话,皇帝更想知道,是谁让他陷入不孝的境地,是谁在戳他的伤疤。 惠嫔吗? 不。 后宫所有人都有嫌疑。 甚至冷宫中的先帝废妃张氏也有嫌疑! 可总不能将所有人都给处置了。 这便是皇帝。 即便明明知道谁有问题,谁该死,可却不得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到了最后,所谓掌握天下人生死,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母亲一定要留在这里?” 余氏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连头也没有抬起来,那样子就真的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嗯,你走吧。” 皇帝看着她,半晌之后道:“既然母亲喜欢这里,那便住在这里吧,什么时候住腻了,再回去。” 就当余氏是来度假似得。 余氏一针扎错,将自己的手指给扎破了,血珠子一下子涌上来了,然后慌忙地拿了还没修好的帕子捂住了伤口。 皇帝眸子深了深。 “你走吧!”余氏背过身去,似乎被伤透了心一般,“我再也不会出去了,我原本就该在这里终老的!” 皇帝又道:“好,朕会命人另备住处给张氏。” “你又要把我关起来?!”余氏转过身,已然沉不住气了。 皇帝道:“您是朕生母,张氏不过是先帝的废妃,如何能与母亲住一处?” “你——” “不过若是母亲想让她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皇帝又道。 余氏冷声道:“我就是要让她住在这里!我们本来就住一块,又都是先帝的妃嫔,再说当年若不是她帮忙我早死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我没本事,不能让她也洗脱嫌疑,但至少可以照拂她一二,过几日好日子!皇帝不会连这个也不许,认为我是在故意为难你,故意让你难堪吧?” “母亲误会了。” “只要没有人说三道四,谁也不会说你什么!”余氏冷笑道:“我没用,没有好出身也没本事,在这里终老就好!皇帝若是有孝心的话,便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母亲……” “这里是冷宫,皇帝待太久不好!”余氏开口逐客。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朕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母亲在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人便是。” 余氏别过身去,没说话。 皇帝走了。 余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绝望愤怒,“不孝子……不孝子——” 她是他母亲啊! 亲生母亲啊! 他居然为了一些外人这般对待她! 不孝子—— …… 衡王妃的案子一直在审问,京城的王家也被查抄了,不过里面的人,除了王驰近身服侍的下人和心腹之外,其他人都没动。 一大家子住进了王氏的别院之中。 王夫人卢氏还是没有什么营救丈夫的行动,王氏也没有动静,不过也不能说王氏便真的放弃了自家少主了。 至于案子的进展。 被当场逮到了,还有长公主作证说王驰就是被逼急了才杀人灭口,原本也是罪证确凿的,可是犯人不认,说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辩解称衡王妃并不是自己杀的,是自杀,当时他是看在两人是表兄妹关系才会对她疏于防范,让她趁他不备握着他的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刺进了她的腹部,伪装他杀害了她的现场。 至于衡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便是长公主安排的,而至于长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王驰说,他先前得罪了长公主,现在长公主报复。 长生长公主报复? 让衡王妃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王驰? 这可能吗? 就算长生长公主报复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就算狠得下心来,可衡王妃也不是傻子! 衡王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把柄让长生公主抓着,让衡王妃如此舍身忘己。 除非这件事背后有皇帝的手笔。 皇帝要对王氏下手,便牺牲了衡王妃,同时也是要对衡王下手,一举两得,不,是三得,不但打击了王氏一族、也重创了衡王府,挑拨了衡王府跟长公主府之间的关系,再让长生长公主背一个污名。 有人这般想,王驰也是有意将大家往这方面上引。 可说敢说破? 便是御史也只会弹劾长生长公主! 可以说,皇帝是这件事背后的最大赢家! 当然了,还有另一个,便是卢氏了。 卢纲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便是那场大火没有怎么损伤容貌,但是落下的毛病足够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痛苦之中煎熬。 不过,王驰出事之后,卢氏反应很迅速,开始着手处理先前明着靠着卢氏,实际上早便成了王氏走狗的家族。 卢氏便像是一个终于病愈的野兽一般,开始露出它的爪子。 王氏自然是恨卢氏趁火打劫,不仅是卢氏,郑氏也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甚至连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的萧氏居然也冒头了。 而王晋这个家主除了要应对三家打压之外,还得应对家族内部的争斗,王驰一向是嫡支的支柱,现在他出事了,旁支自然也便起了觊觎之心了,便是在嫡支中也都不安宁,有人主张放弃王驰,有人力保,甚至他的小儿子也都四处活动,为的便是取而代之。 人人都说王晋有废长立幼的心思,可事实上绝不可能,王晋傻了才会废了一个可以将家族带领走向复兴的继承人,更何况这个继承人早便不受他控制了,要废了这般一个继承人,王氏必定损伤惨重! 他之所以放任这样的传闻,看重嫡次子,不过是为了打压一下长子的风头,让他有所忌惮,也是制造出一个王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弱点迷惑外人,可没想到…… 王驰谋害王澈? 若是他王驰真的做了这事,那他老子这些年便不会过得这般憋屈了! “父亲,大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他是你大哥!”王晋面色深沉地打断了次子的话,“幼时你最敬仰崇拜的人!”他的确有意让次子疏远长子,可现在发现这个打压长子的方法是极为愚蠢的,“王澈,你是真的要看着你大哥死吗?” “我——”王澈开了口,但是却说不下去,想他死吗?在他居然狠心要杀他的时候,他的确是恨不得让他死,可是……“父亲,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搭上整个王氏一族!” 他没有错! 他有什么错?! 现在落得如此境地都是他王驰自找的!就算是那长生长公主陷害他,可谁让他去招惹她? 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好招惹的? 先帝在的时候她还算是个人物,先帝不在了,她哪里还有价值让他王驰如此用心算计对付? 他王驰敢说他这样做没有任何的龌龊私心?! 为了他一个人的私心搭上整个王氏一族,他王驰也不怕对不起王氏的列祖列宗! 王晋苦笑,这便是长子与次子的分别,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忍受长子的不孝不敬也从未动过废长立幼的心思! 王氏一族的继承人岂能瞻前顾后畏惧权贵?! “此事为父自会处理,你无需多虑。” 王澈脸色一变,“父亲!” “下去!” 王澈便是再迟钝也看出了父亲已经动怒了,心里涌出不安的同时也将更加的不甘,为什么到这个地步父亲还不肯放弃王驰?父亲便是一直不满他的吗?这般多年来,他哪里有将父亲放在眼里过?他处处与父亲作对,为何父亲还愿意容忍他,即便动摇王氏一族也要救他?! 他有什么比不上他王驰! “二少爷,老爷这怕是一定要将大少爷给救出来了!” “闭嘴!”王澈面色阴沉,先前那动摇的意志这一刻倒是定下来了! …… 案子一直僵持着。 衡王开始每天都往刑部去,而且在刑部一坐便是一天,有时候还将福寿小郡主也带着去,一副刑部不尽快结案他便一日不消停的态度。 顾长远头疼不已,其实该审的都审了,现在就差定案罢了,可谁定案?只有皇帝!皇帝那里一直压着,他们也没有法子。 不过比起那日闯大牢,眼下的状况也还算是不错。 …… 在京城因为衡王妃一案而闹腾不已的时候,远在泷州的招安一事也进行的不怎么顺利,即便萧惟走之前已经做了安排,甚至亲自手书一封向文子骞说明情况,可他不在,文子骞便不动,即便文子骞已经将朝廷所要的东西交上了,可人员没有完全归顺朝廷,便不算是成功,那本册子的价值也不多。 文子骞的意思很明确,朝廷得派一个有分量值得他们信任的人过去,才可以继续谈!   ☆、502 抉择(二) 有分量的人是不少,可是能够让文子骞信的过的,却没有几个,而且他这般一说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萧惟回去。 “没直接点你名字,也还算是厚道。” 皇帝接了水师禀报的折子便转送到长公主府了,自然也是明白文子骞的意思,不过若是文子骞点名要萧惟过去才信的过的话,便是给萧惟惹麻烦! 原本便出身水师,又是长生公主驸马,再来一个招安海贼唯一信任的人,那些盯着长公主府不放的人岂会放过给长生公主定一个图谋不轨罪名的机会? 萧惟脸色却有些臭,不过倒不是针对文子骞,毕竟一直以来跟他接触的人都是自己,换做是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要求,倒是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将折子送来给长生,不是要让她操心吗?上一次他已经表明了立场了,如今他只想让她好好养身子!“朝廷这般多人,少我一个不少。” “你便是想回去我也不让。”长生搁下了折子笑呵呵地揽着他的腰,“本公主才舍不得了。” 萧惟目光深了深,“你确定?” “你说呢?”长生挑眉。 萧惟觉得她就是上天派来蛊惑他的妖精,双手勒住了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腰肢,“等你出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长生笑道,“那你可有的等了,闫老头说了,本公主得坐满双月子,到时候要是他老人家还不满意的话,估计还得继续。”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哦哦,那说不准你很快便又要当爹了。” 萧惟听了这话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眉头也皱的紧紧的,虽说这一次是意外,可女子生产,哪一个不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的?再说了,现在一个儿子便已经占去了她大部分心神,若是再来一个,她还有心思理他?“长生。” “嗯。”长生趴在他怀里应道。 萧惟抬手抚着她的背,“一个就够了。” “嗯?” “阿顾便够了。”萧惟低头正色道。 长生仰头看着他,笑眯眯的,“怎么?怕孩子多了,我便不要你了?” “我不想你再受苦!”私心自然不能认。 长生抬手圈着他的脖子,“放心,至少在你儿子断奶之前生不出来,至于受苦吗?”她拉下了他的头,亲了亲他的唇,“为了我家驸马爷,本公主甘之如饴。” 还有什么话比这个更甜更让人动容的? 萧惟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咳咳!”同时,一道不悦的咳嗽声重重地响起。 萧惟忙松开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闫太医,脸色讪讪,“闫太医来了。” 闫太医一点也没给面子,“公主还在月子当中,驸马爷该……” “咳咳!”长生打断了他的话,“闫太医今天的气色不错,昨晚上睡的很好吧?” “公主若是愿意听小人医嘱,小人会睡的更好。” “我这不是乖乖的坐月子了吗?” “哼哼。” “闫太医快诊脉吧。”萧惟一本正经地严肃道,可怀里还趴着一个人,再严肃正经也正经严肃不起来。 闫太医也没有继续下去,敲打敲打一下就好了,“脉相还可以,不过该避忌的还是得避忌,来日方长,可别贪图一时之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悔!” 萧惟脸色僵了僵,“咳咳,我知道了,闫太医放心便是。” “哇哇哇……”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父亲大人有难,特意前来解难了,萧顾小少爷哇哇哇地哭了起来了。 “阿顾哭了。” 闫太医听了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起的什么名字?不过这是人家小夫妻自己愿意的,他这个外人便不多说什么了。 奶娘很快便将孩子送过来了。 “怎么了?”萧惟赶紧上前。 “怕是饿了。” 萧惟接过了孩子,哄了会儿,见他还是继续哭,也便只有交给长生了,自然,闫太医便告退了。 萧顾小少爷大口大口地吃着奶。 某位父亲大人脱难了之后看着这一幕便又有些迟味了,可谁让是自己的儿子?好在也就只有一个! “阿顾的满月宴我没打算大办。”萧惟道,“等百日的时候再好好办。” 衡王妃的案子还没有定论,别说衡王若是知道他们大办满月宴怕是会闹,就算是长生也未必愿意大办,再说,儿子的身子也比一般孩子弱,太折腾的话也没有好处。 长生没反对:“好。” 萧顾小少爷除了饿了和拉了之后会哭闹不停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很听话很好带的,所以只要喂饱了他,把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便可以了。 吃饱了之后,萧惟就将孩子接过来拍背,那动作是越来越纯熟了。 长生歪躺在炕床上,嘴边挂着笑。 一刻多钟后,萧顾小少爷便趴在父亲的肩膀上,似乎又睡着了。 “这小子!”萧惟失笑,似乎对于儿子这吃饱了便睡还是不怎么习惯,不过慈爱却还是很明显的,“抱下去吧。” 奶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抱去旁边的屋子让孩子睡了。 “好在只是挑吃的,没挑其他。”萧惟坐回了妻子身边,要是粘人的话,那长生可更加遭罪了。 长生笑道:“孩子还小,还没到认人的时候。” “以后若是粘着你,别管。”萧惟道,便是现在小小的抱久了也累,更别说以后长高长大了。 长生睨了他一眼,“感情你不心疼你儿子?” “更心疼儿子他娘。” “油嘴滑舌。”长生瞪了他一眼,随后岔开了话题,“算算日子卢氏也快生了。” 萧惟一愣。 “许昭的老婆!”长生没好气地道,“不是你的旧情人!” “你说谁的旧情人?” “谁的谁知道!” “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谁是我的旧情人!” “你敢,闫老头可还没走远呢!” 一句话便让萧惟彻底消停了,现在萧驸马似乎最怕的便是这老头了,“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生挑眉笑了笑,随后继续道:“让人去打听打听,许昭老大不小了,许家该有个后了。” 萧惟点头。 可这才说起了这事,都还没派人去许家看看情况,许家那边便来人了,说是许夫人要生了,而且比预产期早了些时候。 又是早产! 萧惟皱紧眉头。 长生也有些担心,不过也没有乱了方寸,简单问了情况之后便让闫太医跟着许家的人去一趟了。 “你不能出去!”萧惟没等她开口要去便道。 长生笑道:“好,不去。” 虽然有些不放心,不过看情况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许家后继有人了。” “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便不算后了?” 萧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自然算!” “哼!”长生哼了哼,随后道:“一般无意外早产的都是儿子。” 萧惟还真的不知道这个,虽说皇后跟长生都生了儿子,可两人早产都是因为意外,提起皇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余氏割腕自尽,被救回来之后便跑去冷宫了,说要在那里终老。” 长生一愣。 “你身子不好,我不想让你多想便没让你知道。”萧惟道。 长生道:“怎么现在便说了?” “没什么事情了,便告诉你。” 长生冷笑:“怕才开始!” 萧惟皱眉。 “让凌光进来一趟。” 萧惟没阻止。 正如知道余氏性情的人都知道余氏自己不可能做出这般事情的,即便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她也只会先让别人不好过,哪里舍得伤害自己? 凌光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将有嫌疑的人一一列了出来。 “外边怎么说这事?” 凌光摇头,“陛下封锁了消息,倒也没传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传闻。” “张氏还安分?” “没有找到这件事跟她有关的痕迹。”凌光道,事实上这些年张氏都很安分,便是当日为余氏作证也都是皇帝先找上她的,“不过她每个月都会往宁王府送东西,大多是自己做的衣裳,给宁王殿下的。” 长生颔首,“只要她们不闹出太大的事情,便不要管。” “是。”凌光明白,那毕竟是皇帝的后宫,皇帝对他们的存在而且受制于公主心知肚明,可不干涉并不代表便会接受自己跟自己的后宫时刻被人盯着。 长生又转移了话题,“皇贵太妃一直在衡王府?” “是。”凌光道,“自从衡王妃出事,皇贵太妃出宫之后便没有离开过衡王府,也幸亏有她在,衡王府才没有乱。” “衡王情况如何?” “每日到刑部喝茶,有时候还会带上小郡主。” “央央可好?” “前两日病了一场,不过只是着了点风寒,没有大碍,如今也好了。” “让赵太医过去看看,直接去找皇贵太妃,不要说是从我这里过去的。” “是。” “还有,让赵太医从衡王府出来之后便不需要回长公主府了,直接回太医院吧,以后每个几日过来给阿顾看看便成了。” “是。” 长生合了合眼,有些疲倦了,“下去吧。” “是。” 萧惟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去睡会吧。” “你陪我。” “好。” 两人躺在了床榻上,便是已经三月多了,可长生还是觉得身子冷,躺下便往他怀里钻了,“萧惟,你说若是真的定案了,秦阳会怎么样?” 会这般说,便是结果不会让秦阳满意的。 “他怎么样都行,别来找你麻烦就好。”萧惟道。 长生笑了笑,“怕是难了。” “长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萧惟正色道,倒也不是看不出来皇帝之所以现在还没定案并不是定不了,而是顾忌着定案之后的情况,尤其是秦阳,如此说起来,皇帝对这个弟弟好算是不错的,“大周朝廷与士族的博弈,是国之大事,秦阳不是小孩子,他该明白!” “这是不是叫做针扎不到自己便不晓得疼?” “早就扎心里了!” 长生笑了笑,埋在他的怀里没说话,许久许久,便在萧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才呢喃出声,“我让人在王澈身边埋了钉子,挑拨他们兄弟不和。” 王澈? 萧惟想了会儿才想起是谁,“即便没有你,王氏兄弟之间也不可能相互扶持手足情深。”顿了顿,继续道:“王晋对长子不满,有意扶持次子天下皆知。” “这倒也是。”长生笑道,“不过若是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人家兄弟也未必会闹到这个地步。” “立场不同罢了。”萧惟道,“王驰对付你的手段也不仁慈。” “想不想去揍王驰一顿?”长生抬起头看着他。 萧惟皱眉。 长生笑眯眯地靠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本公主打算派人去刑部大牢杀人放火。” “你说真的?” “能假吗?” 萧惟神色凝重起来,“你是想逼王家动手?” “王驰沉得住气,可王晋未必可以。”长生道,眸光阴森了下来,“阿绮丢了性命,即便现在要不了王驰的命,至少也得让王氏一族脱层皮!” “王驰一直没有将顾闵拉下水。”萧惟道,王驰抗辩说长公主算计自己,可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得罪了便让衡王妃牺牲自己来陷害?衡王妃凭什么听话?若是他将顾闵的事情拉出来扣到长生的头上,更能取信于人。 长生冷笑:“因为他很清楚顾绮为何而死!” 不就是为了顾闵吗? 他很清楚他若是敢毁了顾闵,她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而他之所以还坐得住,不就是断定了朝廷不会要了他的命吗?! “你放心,王大人心智厉害着呢,不会被吓的胡言乱语的!” 萧惟道:“我去。” “好啊,给你报仇的机会。”长生笑道,“不过秦阳不许去。” “嗯。” 小卢氏的确没什么危险,不过整整疼了两天两夜才将孩子生下来,跟长生所猜想的一样,是个儿子。 许家有后了。 长生还在月子当中,别说萧惟不许了,便是许的话,小卢氏也未必喜欢她过去看望孩子,因为依着规矩,还在月子中的女子是不干净的,这时候去人家家里会让人沾了晦气。 宫里面皇后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看望,同时还挑了两个嬷嬷入府照顾,皇帝也下旨赏赐了不少东西,也算是帝后对许家的看重了。 不过许家是元襄皇后的娘家,许夫人有出身卢氏,帝后看重也是理所应当。 除了帝后之外,惠嫔卢氏还请旨出宫探望。 自从王驰出事之后,卢氏便更加低调了,即便钱皇后怀疑他跟余氏闹腾有关系,但也只是怀疑,如今她却因为小卢氏而请旨出宫,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恃宠而骄了。 后宫妃嫔,进了宫,哪里能轻易出宫的? 便是省亲也得提前请旨长时间准备,而且,一般都是位列妃位之后才有这个资格,惠嫔现在即使是除了皇后之外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妃嫔,可到底也还只是嫔位。 钱皇后自然不会自己做主,直接将这件事抛给了皇帝了。 皇帝最近烦心事颇多,这时候再碰上一个不懂事的后妃,结果可想而知,钱皇后倒是不知不觉地坑了惠嫔一把。 可结果却并没有让她满意,皇帝虽然训斥了惠嫔,可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钱皇后听了太极殿那边传来让她安排惠嫔出宫去许府探望的事宜后,呆愣了好半晌。 皇帝不可能心仪惠嫔。 只是这般的宠,终究是让她这个皇后面上无光,如今王氏少主身陷囹圄,即便杀不得可也足以打压王氏。 卢氏的作用便不再那般重要了。 况且,王氏失势,皇帝也该压着卢氏,免得让他们成为另一个王氏才是。 还是皇帝另有打算? “娘娘?” 钱皇后回过神来,“去准备吧。” 许家是元襄皇后的娘家,皇帝的处境尴尬,怎么厚待许家也不为过。 至于惠嫔…… 一个小姑娘,难不成还真的能够翻出她的手掌心? …… 一次生产,小卢氏几乎对了半条命,虽然大多都是吓着的,不过这般一惊一吓的,整个人甚至比长生早产之后更加的糟糕。 惠嫔见到她的时候也愣住了,“七姐姐怎么这般样子?不是说顺产吗?” 小卢氏生了儿子,先前因为父兄皆丧一事而生出的恐惧也消了不少了,她有儿子了,便是许昭也不可能休了她,可如今见了娘家人,还是跟卢氏明着亲近实际上根本便瞧不起她甚至利用她算计她不一样,是真的关心的娘家人,心里头挤压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直接抱着原本也不甚亲近的堂妹大哭了起来。 惠嫔愣了。 …… 刑部大牢守卫森严这是可以肯定的,尤其是在经历了先帝魏王之乱后,更是如此,而在衡王大闹大牢之后,顾长远更加加重了守卫的力度,尤其是在这桩案子一直没有定案,他是真的担心衡王忍不住了,直接自己动手为衡王妃报仇。 可这都是最坏的考虑。 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顾长远还是傻眼了,尤其是他所认为的那些森严防守如此不堪一击之后。 对方来势汹汹,却没杀一人,可却又在天牢里面放火,一副要让王驰活活被火烧死态度。 顾长远将人给救出来的时候,王驰一身狼狈,脸都被烟给熏黑了,嘴边还带着没干的血迹,不过还算是清醒。 “王少主没事吧?” 王驰抬起头,眼底有着瘆人的寒意,“没事!”   ☆、503 抉择(三) 此时此刻,王驰最不该的便是露出这般的神色,而身为王家少主也不该因为有人要他的命便情绪外露。 不过,眼下闹的这一场,要的并不是取他的命,而是要羞辱他! 秦长生—— 若不是羞辱他,怎么会有机会一刀杀了他偏偏不动,反而只是打他?!还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 还有那个人—— 即使只有一双眼睛,可王驰还是将人给认出来了! 萧惟! 她竟然让萧惟来羞辱他! 一口腥甜再一次涌上了喉咙,但是被他死死地压了回去。 顾长远眸子沉了沉,不过也没说什么,只要人没死就行,至于他怎么想便是他自己的事了,不过这一次闯进来的刺客…… 或许这桩案子就要有突破了。 虽说犯人没死,不过刑部大牢被人如此闯进来还放了火,即便没有造成人员损失,但出了这样的事这样的胆大包天的人,怎么也得进宫请罪。 所以,在安置好了王少主之后,顾长远便进宫了。 皇帝听了禀报脸色有些沉,不过也没大发雷霆,对顾长远也便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稍作惩罚罢了。 刑部大牢已经毁了。 王驰便只能换地方关押了。 皇帝下旨大理寺接手。 烫手山芋直接送去了大理寺监牢了。 钱阁老把话说明了,“陛下,这桩案子若是再拖下去怕还会再出事。” 皇帝面沉如水,还是没有给准话。 钱阁老只得失望而归,但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长生长公主动手了,没有一次将王驰置之死地,便表示她要慢慢玩! 衡王妃为何而死? 必定跟长生长公主有关系! 果然,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王驰被关进大理寺监牢之后,又有刺客闯进去了,这一次没有那般大的阵仗,但跟上次刑部大牢明明可以杀了王驰却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怎么伤他不一样,这一次,是下了狠手,若不是皇帝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王驰早便没命了。 现任大理寺卿张大人一个头两个大,在加强了人手防卫的同时连夜进宫求见皇帝了,这大理寺监牢里面还有一堆的尸首没处理,而且皇帝既然暗中派了人保护王驰,便是说还不想让他死,这般大的事情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禀报了,况且,天下脚下,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分明是不将皇帝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大半夜的,皇帝却还没有睡下,御书房内的灯火还亮着,当张大人见到了皇帝的时候,心里更是不安,难不成皇帝是专门等他进宫的?还要是来了,若是托到了明日,指不定会面临什么了。 “……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将经过都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后,便磕头请罪了。 皇帝面色平静,看不出息怒,“既然人犯无事,便算了。” “谢陛下!”张大人松了口气,随后抬起头,“陛下,可要彻查刺客……”话还没说完便截然而止了,心也猛然惊了一下,“臣该死!” 他问什么问? 京城之中恨不得王驰死的还有谁?敢这样做的又有谁? “刺客既然都死了,无需再查!” “是。” 皇帝挥手让人退下,之后脸便一直沉着,没有也一直皱着,许久之后,方才叹了一口气,“便不能直接跟朕说吗?”似无奈,更像是难过。 先前的刑部大火,谁做的,皇帝心知肚明,不过这一次他倒是不认为是长生做的,再怎么她也不会为了折腾王驰而牺牲自己的人!但是却并不能说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 “王家的人?”萧惟冷笑,“看来王氏一族是要放弃这个少主了。” “未必。”长生道,随后将一个本子递给了他,“新接到的消息,王晋暗中走访了好几个士族,包括郑家甚至是卢家。”说完,又补充道,“当然,还有卢家。” “他想做什么?” “看着吧。”长生眼底泛着冷意,“南方怕是要有一场发风暴了。” 萧惟面色沉了下来,“如今士族手中无权更无兵,还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驸马爷。”长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也算是出身士族,几年当时年纪小,可你也应该记得何为士族。” 萧惟没有因为妻子提起他最不想提及的事情而生气,只是道:“他们会如何做?” “这才是士族最可怕的。”长生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无法估计的到他们能做出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王晋不会放弃这个儿子。” “那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王家二少的身边埋了钉子吗?”长生道,“估计是他了。” 萧惟皱眉。 “倒是没想到这王家二少心这般狠。”长生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两兄弟往后也才能好好地继续斗下去。” “王澈未必是王驰的对手。” “那是以前的王驰。” 萧惟想想也是,如今王氏一族必定是对这般一个得罪了朝廷的少主不满,王澈又是常年待在江洲的,必定也笼络住了一群人,而且,王晋不是偏爱次子吗?至少在外人心里是这样的,而且,比起城府极深的王驰,王澈更为好掌控,这样的人当家主,对很多人都有好处,“可若是这样放了王驰,我担心衡王……” “这是皇帝该考虑的。”长生道,目光深沉起来,“而我要做的是怎么让王驰往后的日子过得更加精彩!”活着又如何?这世上很多时候活着比死还要痛苦!阿绮的命,阿绮的希望,岂能是他王驰一条命便可以偿还的?! …… “嘭——” 秦阳在得知了大理寺监牢的刺杀经过之后,面目狰狞地砸了屋子里面所有可以砸的东西,皇帝能够猜到的,他怎么会猜不到?秦长生!秦长生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阿绮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即便她是为了顾家而死,可你敢说你没有责任吗?! 他只是要王驰偿命罢了! 她这都要阻止吗?! “阳儿……”皇贵太妃依旧住在衡王府中,只要儿子一日没有从悲伤怨愤中走出来,她便不可能放心回宫,“阿绮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子的。” 秦阳转过身,咬着牙猩红着脸,“母妃,她凭什么这样做?!她凭什么?!阿绮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阿绮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原本死的人是她才是!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做?!” “长生……” “母妃你为何不叫她阿熹?你从小便叫她阿熹,为什么现在叫她长生了?!”秦阳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是因为她根本不是父皇的女儿对不对?至少里面的魂魄不是!她不过是一个占据了秦长生身体的孤魂野鬼对不对?!”所以她才会如此的狠心如此的冷漠绝情! 皇贵太妃愣了。 “当年你说的那些不是误会对不对?”秦阳继续道,“你说若是我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她是不是会被人当成妖怪一样绑起来烧起?!” “秦阳!”皇贵太妃神色厉了起来,“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 “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可以?!她可以如此绝情我为什么不可以?!母妃,阿绮死了,阿绮是为了救她才死了!可你看她都做了什么?!她明明有机会帮阿绮报仇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做!杀了王驰又怎么了?死了一个王驰就会天下大乱吗?!那些士族,那个王氏难道会因为死了一个王驰而造反吗?!母妃,不过是她根本不在乎阿绮的死,对于她来说,阿绮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对!或许王驰所说的才是真的,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她秦长生一手策划的!根本便没有什么王驰的要挟而阿绮不忍杀她便自杀陷害仇人!”秦阳越说越激动,浑身肌肉都要爆开了一般。 皇贵太妃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秦阳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因为挨了这一巴掌便更加激动,而是双腿屈膝,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 “不要让母妃瞧不起你!”皇贵太妃一字一字地道,“你说这些不是在诋毁长生,而是在诋毁你自己,而是在丢你自己,甚至你父皇的脸面!秦阳,长生公主是先帝留给大周的一道保护符,你诋毁她,便是诋毁先帝识人不清昏庸无能!” 秦阳双手撑着地面,“母妃……”他的声音颤抖着,“孩儿心里好痛,好痛好痛——每一晚……我都梦见阿绮浑身是血地求我救她……而我,就站在岸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绝望地被黑暗吞噬……母妃,她没有错,那是谁的错?我吗?只是我吗?!”他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那我是不是该把自己给杀了,好为阿绮偿命?!” 皇贵太妃心痛难当,“孩子,这不是阿绮想看到的!她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跟央央,你若是不能走出来,谁来照顾央央?阿绮自幼丧母,她比谁都明白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若是没了母亲会有多悲惨,你舍得跟母亲一样受这些苦吗?” “所以,我可以恨她的对不对?”秦阳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话里说的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皇贵太妃蹲下身子,频临崩溃的儿子,“傻孩子……” 傻? 秦阳真的很想真的傻了,他心里无处发泄的恨意,何尝没有对她的?在她的心里,他这个丈夫,他们的女儿,到底算什么?!即便比不上她娘家比不上她弟弟,可她怎么可以这般轻易便舍弃了?就真的没有办法吗?!还是她根本便没有尽全力地去想?就算真的泄露了又如何?凭着顾家,凭着衡王府,难道还保不住一个顾闵吗?! 她只是不愿意为了他们冒一丁点险境罢了! “她即便不爱我,不在乎我,可不该这般轻易地便让央央没了母亲……央央连周岁都不到……她怎么狠的下心来?!” 皇贵太妃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能说什么呢?她也是一个母亲,也曾经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情轻易地舍弃了自己的儿子,或许这世上也只有她才明白她为何可以如此的决绝不顾自己的女儿。 …… 萧顾小少爷的满月宴如期到来了,虽说没有大办,也没请什么人,不,是根本便没有对外发请柬,也便是在这时候,小夫妻两个才会嘲笑自己人缘居然如此的不好,不过,自得其乐也有自得其乐的好处,再说了,他们的儿子有他们祝贺便够了,哪里还要那些根本便没有几分真心的祝贺? 可就算没发请柬,可贺礼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甚至还有不请自来的,当然,敢不请自来的也没几个,也不过是大公主几个,还有宗亲里面的,再来便是皇帝陛下了。 皇帝陛下亲自驾临,还抱着萧顾小少爷祭拜,可谓是皇恩浩荡了。 可萧驸马却不怎么开心,除了这抱着儿子祭天的权力本该是他的如今被人抢了这原因之外,还有便是皇帝这一次可不仅仅是来祝贺孩子满月的。 宴席过半,皇帝便去了后院看望长生了。 按理说来长生还没出月子,是不该见外男的,即便是亲兄长也不例外,可谁让人家是皇帝?他要见,谁能不见?谁敢拦着?不,也不是没有人敢,驸马爷便拦了,不过没拦住,最后只得将儿子丢给别人,亲自护送皇帝陛下到了长生跟前,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皇帝看了看萧惟。 “陛下有话便说吧。”长生道,“我们夫妻之间没有秘密。”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 “你放心,大不了他若是起了造反的心思,我第一个灭了他就是了。”长生又道,似乎看出了皇帝皱眉的原因似得。 萧惟眉心跳了跳,怎么说话了?! 长生只当没瞧见,继续看着皇帝,“大理寺监牢的刺客不是我派的,不过保护的人倒是我的,至于刑部的大火,陛下若是要治罪的话,臣妹甘愿领受。” “你可以直接跟朕要求。”皇帝道。 长生笑道:“您可是大周皇帝,有些事情您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掺和进来却是另一回事,有些龌龊的事情我可以做,您却不能。” “王驰不是杀不得。” “别。”长生继续道,“我还想留着他搅的王家家宅不宁了。” “王澈未必是王驰的对手。” “那得看有没有人在背后帮他!” 皇帝沉思半晌,“你确定要这样做?” “废物利用吧。”长生道,“人杀了,能够得到的不过是一时的痛快,衡王妃不会活过来,活着的人所受的痛苦也不会消失,而且,有时候活着,可以比死更加痛苦,但看怎么做罢了。” 皇帝又道:“衡王未必会善罢甘休。” “这便是陛下的事情了。”长生道,“义正言辞的事情我一届小女子不懂,而且,衡王是大周的衡王,陛下为了大周忍心看生母受苦,衡王便不能?” “朕不介意衡王怨恨朕,只是你……” “多一个不多。” 皇帝沉默。 长生却笑了,“怎么?陛下觉得我狠心?” “朕会罢免王驰的官职夺去他的功名。”皇帝开口道,“当时并没有人亲眼看着王驰将刀刺中衡王妃,而且,太医说了,衡王妃死因是中毒,倒也不是不能饶王驰一命。” 长生没说话。 “但是阿熹,你可想好了,一旦朕这般做,你与衡王此生此世怕也不能再重须兄妹情了。” 长生笑着:“无妨,我原本便没有兄长。” 甚是绝情。 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过有人行动更快,皇帝都还没操作了,王家那边便开始反击了,先是南方士人齐齐上奏保王驰,南方各州士族纷纷向当地的州府递交万名书,为王驰喊冤,还有湖州的盐商竟然也掺和进来,闹着被砍头的危险断了北方盐路!整个南方都散播着一种朝廷要在南方士族之中大开杀戒的恐怖氛围,即便朝廷针对的是士族,可南方各州倚靠着士族而生存的百姓无数,士族若是被灭,他们的生存也失去了倚靠,自然是人心惶惶了。 整个南方,俨然生出了一股与朝廷对峙的壮烈来。 苟延残喘至今的士族第一次让大周朝廷震惊,甚至畏惧! 皇帝大发雷霆。 朝臣分成了两派,一派激进派,认为士族可恨,当灭之,一派则是安抚派,以安抚为主,即便为此放了王驰一命。 这分明是在要挟皇帝。 皇帝就算再好脾气也不可能答应安抚,可若是灭之,更没有可操作性! 皇帝陷入了两难境地。   ☆、504 抉择(四) 可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也不是王氏最厉害的一招,这一次王氏不但是豁出去血本,甚至是不惜跟朝廷撕破脸了,举刀直直地往皇帝的软肋砍了过去。 王驰的发妻卢氏跑到了京兆府敲响了鸣冤鼓,当着京兆府尹和一大堆围观百姓的面承认杀害衡王妃的人是她。 凶手不是王驰,而是他的妻子! 这怎么可能? 便是京兆府当天没有亲眼目睹,可很多人是看见的,当时现场只有衡王妃跟王驰在,而且衡王妃临终之前也向长生长公主指认了他! 卢氏此举,怕是要替丈夫顶嘴! 众人唏嘘不已。 便是京兆府尹也有些动容,所以也便没有打算追究她胡乱顶罪一事,训斥了两句便让她回去,可卢氏却不肯走,坚持说自己是凶手。 她说,衡王妃之所以死并不是因为那一刀的外伤,而是死于中毒,而下毒之人便是她!当日宫宴,她趁机在给衡王妃下了毒,那毒并不会立即发作,因为如果衡王妃死在了宫宴上,皇帝必定会大发雷霆,但是那毒没有解药,衡王妃绝对活不过两个时辰,而两个时辰之后,宫宴正好已经散了,衡王妃会死在宫外回家的路上! 这样谁也查不到凶手会是她! 便在众人错愕之时,卢氏还没有停下来,而是说出了另一个让众人震惊不已的秘密,她之所以下毒谋害衡王妃,不是因为她跟衡王妃有什么仇恨,而是受了人指使! 这背后指使的人正是皇帝的生母余氏! 那个一度将京城闹的沸沸扬扬,至今仍是没能册封太后的余氏! 抛出了这般一个秘密,京兆府尹不得不重视,原本不打算让卢氏再在公堂之上当着围观百姓的面说下去的,可卢氏似乎就是要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继续往下说。 她说余氏做梦都想当太后,也不信皇帝心里并不想封她这个生母当太后的,所以,她坚信一定是有人阻止皇帝! 而阻止皇帝的,长生长公主是一个,钱皇后也是一个,还有另一个便是一直高高在上不将她放在眼里,自己当不了皇后也不愿意看着她当太后的皇贵太妃! 这三个人,余氏都恨之入骨。 只是很可惜长生长公主在宫外,也不是她有本事对付的了的,钱皇后背后有钱家,本人也不是好惹的,她便只能先捡软的来。 先帝在时,皇贵太妃是后宫之主,不是皇后却也像是皇后,可先帝已经死了,皇贵太妃也不过是一个先帝的未亡人罢了,所谓的皇贵太妃也不过是提醒她过去的辉煌而已,根本就是一个等死的寡妇,她有什么对付不了的? 所以,她先对皇贵太妃下手了! 原本是是要毒死她的,可她以为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竟然被衡王妃给发现了,她不但发现了,还威胁她若是敢再做伤害皇贵太妃的事情,便将她想谋害先帝遗孀的事情闹大,那时候别说是太后了,她能不能继续在后宫住着作威作福也不一定! 余氏大恨,恨她小小一个衡王妃居然敢如此威胁她,更怕她真的将这件事给宣扬出去,当年丽妃被怀疑杀了赵氏的时候,衡王提着刀冲进丽妃的宫里,直接将丽妃给砍了十几刀,活生生地将人砍死了! 当时先帝还在他便敢这样做,现在她儿子当了皇帝他本来就不满了,若是被他知道她想要杀赵氏,他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所以,余氏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得趁着衡王回京之前,将顾氏给除掉! 卢氏说,余氏那段时间在宫里头虽然身边满满都是人,但是她一个也不信,最后,找到了她,余氏承诺说只要她帮她除掉了衡王妃,她必定帮她杀了长生长公主!她便同意了! 为什么杀了长生长公主她就愿意冒险卖命? 是因为她还是认为当日卢家惨案真的是长生长公主做的? 卢氏却说,因为她恨秦长生,因为她毁了她的一辈子!若不是她夺了她的爱人,她便不必嫁入王家,便不必在娘家与夫家之间为难,便不需要一无所有活的更狗一样! 哇—— 大八卦了! 长生长公主跟王夫人卢氏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 王夫人的爱人是谁? 现在的驸马爷还是? 京兆府尹不好奇,可卢氏却似乎已经豁出去一切了,说她跟现在的长生长公主驸马幼时便已经定下了婚盟,青梅竹马长大的,她的父亲更对萧驸马有救命之恩,还有,长生长公主当日所谓的被迫出嫁根本就是一场戏!她早就勾引了她的未婚夫,跟萧驸马很早的时候便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了!当初她根本便不想嫁给先帝为她选的驸马,所以便演了那一场戏,成功嫁给了想嫁的人还不会被人弹劾抗旨! 卢氏恨。 可长生长公主的恶行还不止这个,若长生长公主只是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多年之后,她也不是放不下,可是长生长公主抢了她心爱的人还不够,多年来,更是跟她丈夫王驰暧昧不清,两人曾经许多次私下偷偷幽会,将她丈夫的魂都给勾走了,让她即便生了两个儿子,仍是不招丈夫待见! 没错,这些年他们夫妻之间举案齐眉全都是假的! 卢氏说,若不是为了子嗣传承,她丈夫甚至不愿意与她同房! 长生长公主先是毁了她少女时期的梦,尔后又毁了她的婚姻毁了她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她焉能不恨?! 所以,在余氏承诺她事成之后必杀秦长生,她二话不说便应了! 宫宴那晚,她找机会成功给衡王妃下毒了,只是没想到衡王妃中毒之后竟然那般快便猜到了怎么回事,甚至还做出了临死之前的反击! 虽然当时她不在现场也没听到衡王妃亲口说,但是她很清楚衡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余氏是皇帝的生母,若是告诉别人她死在了余氏手里,皇帝非但不会为她主持公道,甚至还有可能为了保住他的生母而毁尸灭迹,还有可能会对她丈夫和皇贵太妃下手,所以,她便朝了王驰下手,撑着最后一口气陷害了王驰。 她若是死在了王驰手里,不管是衡王还是长生长公主都会为她主持公道,可王氏一族却不容小觑,到时候皇帝便会陷入两难境地,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和士族起冲突,动摇大周江山! 皇帝不好了,余氏自然也便没好日子过! 她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 还有,她死在了宫宴上,皇帝没能保护好她,对衡王便有愧,即便要营造仁君的形象将来也会对衡王多加照顾。 当然了,也是彻底地报复了她这个杀人凶手! 卢氏明明可以逃过去的,为什么要跑出来说出真相? 因为她也恨王驰,明明长生长公主根本也没将他放在心上,不过是戏弄玩耍罢了,他却心心念念都是她,而对自己不好,她也恨他的绝情,所以,当衡王妃陷害他的时候,她怎么可能牺牲自己来为他作证? 那现在跑出来做什么? 卢氏哭诉说为了两个儿子! 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儿子做任何的事情,所以她这个说辞合情合理。 接了这般一个烫手山芋,还在他的地头闹的如此大,京兆府尹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恨自己一开始怎么便不狠心点少顾虑一些,直接将卢氏的嘴巴给堵住了?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押着卢氏一并进宫去了! 走出京兆府的那一刻,晴空万里,阳光温暖而明亮,仿佛可以驱散时间一切黑暗一般,卢荧笑了。 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人为她陪葬! …… 案子翻天覆地大反转,整个京城都震了震。 皇帝是怎么反应,唯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外边的人唯一知道的便是卢氏活着从宫里出来,被一并关押到了大理寺监牢了,终于夫妻团聚了。 之后便是民间百姓议论沸腾,朝中吵闹不休。 士族那边更是像是抓到了朝廷把柄一般,加把劲地闹腾下去,整个大周都要乱了起来一般。 “我去杀了她——” 萧惟也是气的浑身煞气,若不是长生拦着,他真的冲去大理寺监牢将人给杀了!不过最恨的还是自己,若不是他当年没有处理好卢荧这事,便不会让她想疯狗一样咬了他们这般多年! “你别没有怀疑我跟……” “你胡说什么?”萧惟没等她说完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他怎么可能怀疑?! 长生笑了笑。 “你——”萧惟更加的心疼,也更加的自责,还笑得出来?“我不会轻饶了他们!” “可又能如何?”长生似乎并不在意,“卢荧不必我们出手,皇帝也不会放过她,余氏跟秦阳可不一样,至于王驰,即便最后脱罪了,有这般的一个妻子,往后还能风风光光地当他的王家少主?”神色深沉了下来,“抛出一个卢荧,不但让杀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还挑拨了皇帝跟卢氏的关系,王晋还真的不亏这王氏家主之名!” 是她轻敌了。 一心一意对付王驰,却忘了王晋能生出教出这般一个儿子来,能有多差? “萧惟,你说皇帝会如何抉择?” 萧惟一愣。 “虽然只有卢荧一面之词,可如今闹得天下皆知,皇帝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长生继续道,声音有些幽深,“定罪王驰,与士族彻底对抗,杀了卢荧,与卢氏离心,归罪余氏……”她笑了笑,“还真的为难他了。” “他们都该死!”萧惟恼道,包括皇帝在内!若不是他无能,如何需要闹到在这个地步?这原本便是他当皇帝该做该处理好的,可是现在,他都做了什么?犹豫不决,以致今日被王氏一族打的措手不及!还有他那个生母,明知道是祸害还不好好地看着!“长生……” “你知道不可能。”长生道,即便他没说完,她也知道他的意思,“而且,不战而逃未免太过懦弱了,我们还得给儿子以身作则呢。” 萧惟不是不知道这事,他担心的是皇帝最终会为了保住他的生母而对长生做些什么,卢氏不过是空口白话,利用的也只是舆论,只要皇帝抛出另一个足以让天下百姓乃至士族都无话可说的空口白话,这事也便圆了过去了。 而这世上,有谁比皇帝生母分量更重呢? 除了长生长公主还能有谁? “长生,他已经是皇帝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陪着她在东南剿杀水匪的七皇子,也不是后来心甘情愿为她做戏的燕王!他已经是大周皇帝,比起她这个妹妹,他更想保护的必定是他的生母! “那我们便看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吧。”长生道。 萧惟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话,但既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便陪着就是了,“好,那我们一家三口便一起面对。” 生,则一起。 死,便一块! 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 卢荧的话,秦阳一个字也不信,比起卢荧来,他宁愿相信长生,更何况,他便是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已然是信了她。 可他还是恨她! 恨她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根本不需要她来管的大周江山轻描淡写阿绮的死! “明日我便回宫。”皇贵太妃神色凝重地道,“既然事情牵涉到我,我便不能躲在这里。” “不行!”秦阳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卢氏胡扯,可并不代表余氏对你没有恶意,这一回她居然自己回了冷宫本就不对劲,现在卢氏闹了这般一出,余氏不发狂便奇了,皇帝更信不过!这个时候母妃怎么能够回去?” “阳儿……” “我已经没了结发之妻,不能再没有母亲!”秦阳一字一字地道,随后便直接下令,“传本王的命令,没有本王亲自护送,皇贵太妃不得踏出衡王府一步!” 他没打算劝服母亲,也不打算冒一丁点的危险! 眼下这一困局,唯有皇帝舍了这般一个屡屡找麻烦的生母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可皇帝如何舍得? “母妃,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当日我不在,阿绮做什么我无法阻止,可今日我在,母妃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阳儿……” “又或者,母妃想要我们一家四口在地下团聚!”秦阳又道。 皇贵太妃苦笑。 秦阳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态度已然很明确,如今活在世上的家人,要么一起活着,要么都去死!“我出去一下,母妃你好好陪着央央便行了。” “我知道了。”皇贵太妃只能退让。 秦阳还是交代了一番这才出门,然后直奔了大长公主府,也没当客人的自觉,直接闯到了后院去了,“秦长生,你打算一直当缩头乌龟吗?” “衡王想让本宫如何?” “一盘棋上,先舍去的自然是最微不足道的!”秦阳冷笑,“你不是自诩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要为大周着想吗?眼下只要舍了一个余氏,便可解了这场困局!还是你怕皇帝会跟你拼命?哦,也是,谁让你生了儿子呢?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儿子考虑吗?那不如这样吧,直接造反,将皇位从秦靖手里夺过来,送给你儿子,反正这皇位本来也是你让出去的!” “你说完了吗?”长生神色有些冷,“说完的话便请转身,大门在前面,好走不送!” “你以为我想见你?”秦阳讥笑,“我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你这张大义凛然的嘴脸!” “秦阳,你不是小孩子了!” “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秦阳反唇相讥,“这些日子你难不成便真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你躲在这里跟你驸马你侬我侬,放任失态的发展,让事情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这般局面,你有时间教训别人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先帝留给大周的最大保障?母妃年纪是真的大了,竟然会这般想你!秦长生,先帝去了之后,你除了闹腾皇帝除了折腾别人,你为大周为父皇留下来的这片江山做了什么?!不过是哗众取宠、自以为是罢了!你甚至对不起你背着的大长公主的名号!” “衡王……”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秦阳冷笑,“说什么男人该顶天立地,以大局为重,可你却丢下泷州所有一切留在这里只为陪着一个自以为是自怨自艾的女人!萧惟,你也不过如此!哈,果然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的,你们夫妻真够让人恶心的!”   ☆、505 抉择(五) 萧惟脸色铁青的厉害,自己被骂他无话可说,他也的确不顾大局扔下泷州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回来,可是他如何能说长生? 她有什么义务背起他所说的这些?! 他一个先帝皇子都不愿意背负的,凭什么拿来指责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妹妹! “八皇兄特意登门若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本宫听到了,也听明白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恕不招待!” “你以为我想留?”秦阳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算不应该是她背的,可谁让她自己硬是要背?原本便是她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凭什么现在不能被人说?凭什么到了关键时候才说自己不行?!“我警告你最好马上处理好这件事,若是再连累我母妃,我绝不会放过你!” 长生皱眉。 “不明白我什么意思?”秦阳继续冷笑,“好,那我便说的更加明白!卢氏把你们也拉下水,这件事若是不尽快处理的话,你们夫妻绝对落不得一个好,尤其是你,长公主殿下,一个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污名是背定了!我母妃哪里舍得让你背这样的污名?可她一个先帝的遗孀能做什么?她只能让余氏将所有一切都给认了,尽快结束这件事,可如何才能让余氏认了这桩死罪?不就是让她先畏罪自尽?!秦长生,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背起来的,没有人逼你,所以你没有资格到了最后才说你背不起,更没有资格让别人用命来为你收拾烂摊子!我警告你,若是我母妃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定会让你比当年的丽妃死的更惨!” 萧惟杀意骤现。 长生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面沉如水,“回去告诉你母妃,她若是插手只会让我处境更加糟糕!让她好好照顾央央就成。” 秦阳冷笑一声,没有回她的话,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屋子里便剩下夫妻两人了。 萧惟转过身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不许道歉。”长生揽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你若是道歉我只会更加的不堪。” “嗯。”萧惟应了一声。 长生沉默了半晌,方才松开了手,“好了,是该好好处理这件事了。”说完,便转身叫了人进来,吩咐备马车,进宫。 萧惟握紧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不行。”长生摇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 “什么?” “去见一见萧卓。”长生道。 萧惟一愣。 “萧家现任家主。”长生继续道,“忘了跟你说,前不久他瞧瞧进京了。” 萧惟努力地去找回那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的记忆,许久之后才隐约记起这个萧卓到底是谁,三房的长子,萧烨的堂兄,在外人眼中,他的堂叔,“好。” 没有责备也没有询问为什么,干脆地应了,他并不认为她是忘了说了,不过是不愿意让他烦心罢了。 “萧瑞母子也来了。”长生又道,眼神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有些心虚。 萧惟失笑:“萧卓入京便是想要在京城争一席之地,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虽然我被逐出宗族,可在外人的眼中,我到底跟萧瑞血脉相连。” 这般多年,他便是当年萧氏一族逐出宗族的弃子一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之所以还没有人拿这件事来攻击他,一是他一直远离朝堂,二是他跟长生长公主的婚姻,那些人见不得她好的恨不得她一辈子跟着一个德行有亏的男人,可如今卢氏这般一闹,怕那些人很快便会回过神来了,那时候,他的过去便是软肋! “我会让萧氏一族站在我们身后!” 长生于心不忍,“不……” “长生。”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秦阳的话虽然很多不中听也很混账,不过有一样他说的没错,我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得保护我的妻儿!” 长生看着他。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年造孽的人也已经死了。”萧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何苦困住自己?况且,这也不完全是为了眼下的困局,更是为了阿顾,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将来被人骂父亲是一个德行有亏被家族抛弃的罪人!” “嗯。”长生最终颔首。 便在此时,凌光又送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卢纲也在日前秘密进京了,为什么现在才禀报?那是因为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确定了信息,而能够躲过龙鳞卫的监控,便是说卢氏的实力并不如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薄弱。 长生并不恼火,百年士族,若没有些本事的话,才是真的奇怪了。 “密切监控!” “是。” 长生和萧惟分开行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萧惟站在了萧家落脚的客栈外,心情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当年的事情,那个秘密,就跟扎在了他心里的刺一样,已经烂透了!还好,他有长生,现在还有儿子,否则他的人生也会如这根刺一样,一起腐烂。 还好。 所以,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伤害他的妻子? 萧惟敛去了烦乱的思绪,沉着脸走进了客栈。 萧卓见到了萧惟的时候愣了,即便找上萧惟是他来京城的计划之一,也是第一步要做的,萧氏一族这些年在王氏的打压以及自身的内斗,损伤惨重,几乎已经跌落了四大士族之列,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士族之中便再无萧氏立足之地!就算当日争夺家主之位他也使了不少肮脏手段,但是,身为萧氏子孙,如今的萧家家主,若是萧氏一族毁在了他的手里,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当日他争夺家主之位所承诺一定会将萧氏一族带的更加兴旺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所以,当日被萧烨逐出宗族的萧惟,便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希望! 卢氏与朝廷合作。 萧氏为何不可以? 萧氏还有一个娶了长生长公主的驸马! 只是,当年萧烨糊涂,将人逐出宗族之后竟然还赶尽杀绝,萧惟必定心怀怨恨,所以,他到了京城并没有立即找上门去,原本是打算趁着长公主的儿子满月上门的,只是当天还没出门他便吃坏了肚子,根本便出不了门,只能派人去送了礼,可那日那般多人送礼,长公主哪里会注意到? 原本打算过几日再带着萧瑞一起登门的,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可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阿惟……”萧卓收起了脸上的惊讶,激动与愧疚恰当好处地融合起来,“你怎么来了?”说完,不等萧惟回应,便又道:“不,不,应该见驸马爷才是,草民萧卓见过驸马爷。”说完,便弯腰作揖,然后看着眼前卓尔不群的男人,眼眶发红,“长大了,若是叔父见到你现在过得这般好,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对了,听说你当爹了,原本满月那天打算亲自登门祝贺的,只是……现在也不迟也不迟,来人,去将我备好的礼物拿来,快!” “不必了。”相对于萧卓的热情激动,萧惟却冷淡了许多,“你们为何来京城我很清楚,如需做这些门面上的功夫了。” 萧卓有些难堪,即便知道他不会给他好脸色,但是如此打脸也还是没想到,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的长辈! “怎么?我说错了?”萧惟径自坐了下来,虽然每个好脸色,但也没有甩袖而去的意思。 萧卓能够夺了长房家主之位可不仅仅是因为长房出事,能够稳住萧氏家主这般多年,怎么也有几分本事的,见了这般模样,便明白他亲自登门不会只是为了给他脸色瞧! 希望。 萧卓看到了希望,“阿惟……” “我与萧家已然没有任何关系,与萧家氏也没有熟悉到可以唤对方名字的。”萧惟打断了他的话,“萧家主可以叫我萧总兵或者驸马爷。” 萧卓吸了口气,“是草民失礼了,请驸马爷恕罪。”说完,便转开了话题,“这一次草民专程入京是想驸马爷重归萧氏宗族。” 萧惟勾起了嘴角,没有说话。 萧卓只当没看见他嘴边的讥讽,继续正色道:“当年你父亲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般事情,如今你父亲也去了,再追究的话也不妥,但你是萧氏血脉,亦是你祖父最为疼爱的长房嫡孙,你被逐出宗族,你祖父该有多伤心,阿惟,堂叔知道你心中有怨,可当年你祖父突然去世,你又牵涉进了矿山一案,你父亲也是一时糊涂才会……” “若我重回宗族,宗族可会就我这般多年的委屈而补偿?”萧惟道。 萧卓精神一振,“这自然!只要你肯回归宗族,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虽说也相信萧惟最终一定会同意重回宗族的,毕竟这世间若是没有宗族倚靠的话,不但寸步难行,将来的子孙也会被人嘲笑!他现在贵为驸马,更是看重名誉了,即便为了儿子也该重回宗族,不过也没想到他会这般轻易便答应了!“你尽管说!” “若是我要萧氏家主一位呢?” 萧卓一愣。 “怎么?不能吗?”萧惟继续道,“我是长房嫡孙,当年萧老家主还在世的时候便已经定下来的孙辈继承人,便是我要这家主之位,也不过是要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萧惟抿着唇。 “还是萧家主舍不得?”萧惟讥诮道。 萧卓看着他,然后摇头,“自然不是!若是你可以将萧家带出泥潭,让萧家重归兴旺,甚至可以再进一步的话,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好!若这是你重回宗族的条件,我答应你,我们可以马上回绵州召开宗族大会,将家主之位传给你!” 萧惟倒是敛去了讥笑之色了,神色深沉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心里最见不得人的秘密给挖出来一般。 同意了? 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是真的大义凛然,还是…… 若真的如此正直无私,当日便不会夺了萧瑞的家主之位! “让我考虑考虑。” 萧卓讶然。 “今日京城事情多,萧家主若是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不要出去随意走动。”萧惟提醒道,“王氏一族正发疯的给王少主找替罪羊呢。” 萧卓忙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萧惟起身离开。 “阿惟,你终究是萧家人,身上终究留着萧氏一族的血!”萧卓喊道,再一次提醒他,他骨子里的萧氏印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过了多久,都磨灭不掉。 萧惟脚步顿了一下,“萧家主放心,我清楚的很!” 不但他丢不掉这身肮脏的,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不得不—— 不! 不能在被过去的梦魇困住! 萧氏一族只能成为他手中的刀,而不能成为困住自己的牢笼和噩梦! 萧卓松了口气,虽然没有马上应下来,可他既然来了便代表有这个意思! “父亲,你真的要把家主之位让给他?!”一个青年从外边进来,年岁比萧惟大一些,脸色着急而不忿,不是别人,是现任萧氏少主萧铨。 萧铨之所以能够成为萧氏少主,在萧氏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因为他老爹是家主,可若是萧卓不当这个家主了,萧铨便又会回到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旁支小子! 旁人或许不记得萧惟幼时是如何万千宠爱,如何尊贵不凡的,可与他年纪相当的他却是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的萧惟,便是天上的太阳,而他,则是地上的泥! 所以,当日萧惟不见了,他比谁都开心!后来,他又跑回来了,他气啊,以为这辈子都要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可是没想到很快,他又出事了,比起当年被人贩子拐走了更加严重! 他被逐出宗族了! 还是他亲生父亲做的! 那一刻他心里痛快的就跟盛夏时分吃了冰镇的瓜果一般,浑身都舒爽透了!后来,父亲夺了长房的家主之位,他便成了萧氏少主,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当年萧惟高高在在上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又如曾想到会有今日这般的结果? 可是现在…… 父亲要将好不容易抢来的萧氏族长之位让给萧惟?! 往后,他不但不再是萧氏少主,下一任萧家家主,还得继续在萧惟底下讨生活?还得要看着他耀武扬威?! 这如何可以?! “父亲,孩儿绝不同意!” 他的命已经很好了,被赶出了宗族,又被他父亲害的鸡犬不宁声名尽毁,居然还能在军中翻身,一跃成了总兵大人,最后还娶了长生公主当了驸马爷! 他凭什么还来抢萧氏?! 萧氏如今的确不如从前,可烂船也有三根钉,更何况萧氏也还没到烂船的地步,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萧卓板着脸教训儿子,“急什么?!为父不是教过你遇事情要沉得住气吗?!你都已经当了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听风就是雨?!” 萧铨一愣。 “你放心,萧惟不会要萧氏家主的位子!”萧卓肯定道,“他现在可是长生长公主的驸马,皇帝可以娶卢氏的女子,但是却未必会愿意让长生长公主的驸马成为士族的家主!即便他萧惟真的有这个心思,皇帝也不会让,长生长公主也未必会让!” 萧铨狐疑。 萧卓见状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想明白,既是恼火也是失望,他虽然斗赢了长房,可最后却没生出一个能与长房同辈媲美的儿子来! 萧惟便不必说了。 萧瑞虽落难颠沛多年,可心智却也不差! 萧烨的这两个儿子都很出色,若是当年他没有作死的话,如今的萧氏长房的地位谁能够撼动的了? 不过他也的确感激他。 若没有他的发疯,便不会有他们三房今日! 庶出的三房走到今日并不容易!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便好!” 好在还有孙子,他就不信同样的资源他教养不出一个出色的孙子来! 萧铨只得咬着牙应了,“是,父亲。” …… “母亲,我看到大哥了。” 萧瑞抿着唇对正低头做着绣活的萧夫人说道,昔日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相貌清隽儒雅,多年的母子相依为命让眉宇间多了一抹坚毅,昔日的恩怨,长久以来的苦日子也没有浑浊了他的双眼,仍是如同当年一般澄净,说起了那个自己感觉颇为复杂的人之之时也不经意流露出濡慕。   ☆、506 抉择(六) 相比于萧瑞,萧夫人便显得憔悴许多了,便是神态慈祥平和,但是脸上布满了岁月风霜,看着儿子既激动却又不安的神色,叹了口气,“或许我们不应该来的。” 萧瑞脸色一白。 萧卓为何找上他们,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是很清楚,甚至以为萧卓还担心他长成了会回去跟他抢家主之位,所以才找上他们,要将他控制在手心里。 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大哥。 虽然这些年他们母子远离萧氏艰难生活,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萧氏一族在经历了家主之争之后一天一天地衰败下去,萧卓若再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萧氏一族便会败在他们三房的手里,他也便成了萧氏一族的罪人! 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大哥身上! “母亲,我并没有想要求大哥什么……我只是……只是……”若是他说他只是想见一见亲人,是不是没有人会相信? 当年父亲对大哥所做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更何况还有…… 不。 不能想那个! 大哥便是他的大哥! “母亲,他是我大哥!” 萧夫人自然是信儿子的,“可在他的心里,即便不恨我们,怕也不会还愿意认你这个弟弟。” “母亲也不信孩儿?” “我自然信你,只是我们来了,在所有人的眼里便是挟恩图报,萧氏一族对他虽绝情,但是毕竟生养了他,萧氏可以狠绝,但萧惟却不能。” 萧瑞握紧了拳头,脸色青白青白的,他不是不知道堂叔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甚至还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大哥拉萧氏一把,而他们母子便是他最大的棋子,他明明知道,却还是来了……还是来了……或许,他也不是没有一丝的怨恨…… “我也是有私心的。”萧夫人苦笑道,“母亲年纪大了,即便还能照顾你几年却也不能帮你什么,萧氏一族……那是吃人的地方……萧卓这房人当年为了家主之位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他们,你长大了,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长歪,终有一日他们会想起来留着你是对他们最大的威胁,瑞儿,母亲不能冒险。” 萧瑞羞愧难当。 “萧惟……他即便心里仍有怨恨在,但至少他不会因为迁怒你而对你不利,在他这里,你最多不过是受些气罢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萧夫人继续道,“至于这些气……你便当做是替你父亲当年的过分举动弥补弥补罢了。” 萧瑞咬了咬牙,“母亲,我明白的,我不怪大哥,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耻龌蹉!”当年大哥落难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帮得上忙,甚至还反过来为难他,如今,他落难了,却来找他,甚至往后的前程也想赖在他的身上! “他如今是长公主驸马,又当了父亲,必定会看重名声的。”萧夫人没有安抚儿子,而是道:“即便明知萧卓在算计他,但若是可以,他不会让子孙因为他背负这一个被宗族除名的污名而受连累的,待他回归宗族,你便是他的嫡亲弟弟。” 萧瑞没说话。 说来说去,他们亦是在算计! 萧夫人不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的瑞儿不是萧惟,没有他白手起家的本事与运气!她亦有作为母亲的私心,既然能够有更好走的路,她如何舍得让儿子去冒险? 萧惟和他到底血脉相连! “瑞儿,不要让萧惟知道你已然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他就是你大哥,永远都是!” 萧瑞低下了头,握着拳头,“嗯。” 如何再抬得起头来? 他到底也是萧氏的血脉,一样是龌龊无耻的! 大哥认为他的出身龌龊,血统污秽,可真正龌龊污秽的其实是人心,是贪婪的人心。 母亲不愿意让他受苦,而他亦不愿意终其一生潦倒困苦,庸碌无为。 …… 长生没能见到皇帝,甚至连太极殿的门都没能进,被晾在外边,四月的京城不冷也不热,在外边也不算是难受,但这是平常人,早产虽然没有造成身体太大的损伤,但却还是虚了许多,这一路坐马车来就已经够奔波了,现在还被晾在外边站了一个多时辰,哪里还能好? 脸都白了。 也阴沉了。 皇帝为何不见她? 正如他知道她为何进宫,她也很清楚他为何不见自己! “公主,不如先回去吧!”凌光十分担心主子的身体状况,“陛下执意不见,公主在这里怕也没用。” 还不如另想法子。 长生面色冷凝,正欲说话的时候却见张公公从里头出来了。 “见过长公主殿下。”张公公恭恭敬敬地行礼,并未因为皇帝将人晾在了外边一个多时辰而有所怠慢,“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实在是无暇见长公主,长公主尚在月子当中,还是先回去吧。” “若本宫不回呢?”长生道。 张公公恭敬道:“奴才自然不敢赶长公主,不过长公主一向了解陛下,想来这时候也不会想让陛下更加为难的。”说完,见眼前这位主儿脸色又沉了些,赶忙低下头,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再说外边那些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罢了,长公主若将它放在心上,也未免太给那些心怀否侧的人面子了,而且,也可能会让人以为长公主这是……” “心虚?”长生冷笑。 “奴才不敢!” 长生也没怎么着他,转身拂袖而去。 张公公看着远去的背影,紧绷的心弦并没有松开,反倒是绷的更紧了,皇帝现在哪里是因为政务忙而无暇见人?是无暇理会政务罢了。 “启禀陛下,长公主已经走了。”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的龙椅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屋子内的气压极低极低,整个人都像是被一股戾气笼罩一般。 张公公禀报完了之后,便不敢再逗留了。 皇帝的生母卷进了衡王妃被杀一案,长公主和驸马被牵连声名狼藉,衡王一天一个折子往宫里面递送,外头,南方士族闹腾的厉害,甚至京中的学子也跟风闹起来,皇帝哪里会心情好的? “陛下没有见长公主?” “是。” 钱皇后眉头死死的皱着,第一次觉得事态严重,难不成那余氏真的做了这事?“备轿子,去冷宫。” “娘娘……”钱嬷嬷想阻止,“这时候您还是……” “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本宫还要坐着看戏吗?”钱皇后冷笑道,“若是这般,本宫还当什么皇后?!” 钱嬷嬷赶紧请罪,便下去吩咐了。 不过是几天罢了,冷宫便变了好几变了,如今谁还认得出来这是关押后宫罪人的冷宫?皇帝的这般举动好的可以说是孝顺,不好的便是不将规矩当回事! “你来做什么?!”余氏见了人,当即尖叫起来,就跟刺猬受惊了一般,将身上的刺都张开了,“给我滚出去——” 显然,她是知道外边都发生了什么。 钱皇后面色冷肃,“既然老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宫也便不绕弯子了,本宫今日来这里只为问老夫人一句,卢氏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滚出去——”余老夫人没回答她的话,甚至情绪也没有冷静下来。 钱皇后继续道:“老夫人这般态度是不是表示本宫可以认为您真的做了?” “你放屁——”余氏哪里还有当日主动回来这冷宫之时的心如死灰?现在就跟发了疯的野兽一般,“你算哪根葱,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是皇帝的生母,我生了皇帝——” 钱皇后冷静道:“若你不是皇帝生母,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 “死的是衡王妃。”钱皇后冷下了声音,“即便这事可以推到卢氏身上,可你试图谋害先帝遗妃这事,即便是皇帝也保不住你!” 余老夫人面色涨紫。 “皇贵太妃之所以如此尊贵,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也不是因为她生了衡王,而是她是先帝的遗妃!是先帝亲自册封的贵妃,掌皇后印!”钱皇后继续道,“皇帝若是任由先帝遗妃被人谋害而无动于衷,天底下读书人的唾沫便可以淹死他,皇族宗亲也会人心惶惶!老夫人,这若是你报复陛下的法子,那本宫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没有——”余氏大吼道,她是恨,是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好过,甚至恨自己生的这个白眼狼儿子,但是她不傻!她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知道她的儿子就算再不孝顺但也绝对不会不管她,所以,她才信了以退为进的话,才退到了这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想回来的地方!“我什么也没有做——” 先帝已经死了,赵氏不过是躲在那个住满了寡妇的宫殿中苟延残喘罢了,她哪里有功夫去对付她?! 就算要对付,她有的是法子,用得着找别人吗? 卢氏是个什么东西?!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的?!你恨我当日差一点让你一尸两命,所以便勾结那卢氏陷害我?!” 一定是! 她背后有钱家在,一定是钱家的报复! 只要她死了,后宫便是她钱玉熙的天下了! 一定是她! “我杀了你——” 钱皇后急忙往后退,身边的人也反应很迅速,赶紧上前护着主子,自然对意图伤害自己主子的人也便不客气了。 余氏被摁倒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便在此时,后边传来了皇帝震怒的声音。 钱玉熙心一沉,转过身便见皇帝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钱嬷嬷赶紧示意那两个宫女将余氏给放了。 众人跪倒在地上。 钱玉熙却站着,在他的眼瞳之中看到了愤怒与冰冷,还有一丝的厌恶,或许从当日她利用长生长公主算计余氏开始,他们之间便再也回不到过去,昔日那原本便薄弱的夫妻情谊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 她只是皇后,大周的皇后。 “你想做什么?!”皇帝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刀。 钱皇后背脊挺直,“回陛下,臣妾在尽皇后的职责。” “皇后职责?”皇帝冷笑,“对朕生母动手,便是你皇后的职责?” “后宫诸事,都在臣妾职责之内。”钱皇后道,“衡王妃一案牵涉到后宫之人,臣妾不得不亲自前来询问。” “那你打算如何询问?” “陛下放心,再不济余氏亦是陛下的生母,便是……” “你还知道她是朕的生母!” “陛下在臣妾的心里先是大周皇帝,然后才是臣妾的夫君。”钱玉熙没有退让,“因而,臣妾亦该先是大周的皇后,然后才是别人的儿媳!” “好!好!好!”皇帝怒极反笑,“皇后果然不愧是名门闺秀,道理说的比谁都好!” 钱皇后握紧了拳头,跪了下来,“臣妾无意伤及老夫人,方才一幕不过是老夫人情绪激动,臣妾无奈之下才这般做,若陛下怪罪,臣妾甘愿领受,但是,卢氏供词,臣妾必须查清楚,臣妾既是皇后,这后宫之主,便必须尽自己的职责!” “若你不再是了?” 钱皇后猛然抬头,面色发白了起来。 “那是不是便不需要如此辛劳?”皇帝继续道。 钱皇后是慌了,可更多的还是难过,不仅仅是身为妻子的难过,还有身为皇后的难过,她控制自己不再对丈夫付出感情,但是作为皇后,对皇帝的敬仰从未听过,他是大周的皇帝,千千万万人的天!“在陛下的眼里,这大周江山天下百姓,是不是都及不上一个生了你却没有养你教你的生母?” “放肆——” “是臣妾放肆,还是陛下放肆?”钱皇后悲凉一笑。 皇帝脸色阴沉的更加可怕。 “杀了她——杀了她——”余氏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跃而起,抓着儿子的手面目狰狞,“靖儿,你杀了这个贱人——” 皇帝没说话。 余氏或许是现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感觉到皇帝浑身阴冷戾气的人,“她这般对你你还留着她做什么?钱家又怎么了?大不了把钱家也给杀了,全部杀了,就跟当年你父皇一样,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杀个一干二净,靖儿……” “来人!”皇帝骤然喝道。 余氏吓住了。 很快,便有人进来了,竟然是禁卫军。 钱皇后看着冲进来的禁卫军,心里竟然没有多大的害怕,更多的还是悲凉、心寒,她看着皇帝,背脊挺直昂着头,即便即将面临可悲的命运,却仍是没有失去了大周皇后的尊贵骄傲,“陛下尽管下旨便是。” 皇帝目光冰冷,“皇后失德,将其送回昭阳殿禁足!” “是!” 钱皇后笑了,或许她该高兴,他到底还是留了一丝情分,没有直接废了她!“多谢陛下!”她屈膝一福,笑道,尔后又想,若是他直接废了自己,那该如何安置?这冷宫可是已经被他的好生母住着呢?难不成他是要将昭阳殿变成第二个冷宫? 哦,还有一个,皇帝没有将太子带走,还让她养着。 “娘娘,您不该……” 回到了昭阳殿,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钱皇后似乎也担心皇帝只是忘了,后来想起来便会将儿子抱走,所以,一回来便来看望儿子。 小太子好好地睡在母亲的怀中,根本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钱嬷嬷开口劝了。 “不该什么?去冷宫跟余氏为难?还是不该与他顶撞?”钱皇后轻声道,“或许吧,不过嬷嬷,本宫当不了一个好妻子,但至少可以当一个好皇后,好母亲。” 她不是去试探皇帝的底线,也便是针对余氏。 而是这件事分明已经威胁到了江山,威胁到了皇帝,江山不稳,皇帝受困,她焉能好过?她的儿子是太子! 不过是一个余氏罢了! 先帝能舍了元襄皇后,为何他秦靖便不能舍了一个余氏?! 妻子哪里能比得上母亲? 那般一个母亲…… 钱皇后笑了,或许这便是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的缘故吧,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将余氏看的那般的重! 孝顺,是身为人子的本能。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愚孝了。 他不但是害了自己,更害了他孝顺的母亲! …… 长生回到了长公主府没多久便得知了皇后因为大闹冷宫而被禁足的消息,皇帝甚至不惜落了皇后的颜面,让太子地位不稳来维护他的生母。 这份孝心是不是该让天地动容了? “你先别急,皇帝也不是糊涂的人,他不会看着情况恶化而无动于衷的。”萧惟只能如此安抚。 长生看着他,“我没有母亲,虽然有父亲,可从来都是父皇担心我,为我操心的,当然,若是有人想要对父皇不利的话,我也会遇神杀神遇佛弑佛,从这方面来说,皇帝其实也没有错,是不是?” “余氏如何能与先帝相提并论?” “可道理是一样的。”长生笑道。 萧惟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不高兴便不要笑。” “其实我也没真的想让皇帝杀了她生母来平息这场乱子。”长生靠在了他身上,“或许是我自己也当了母亲吧,心没以前硬了,我进宫,只是想跟他一起想想法子,况且,我也没真的信余氏那脑子能做出这般大事来。” “卢氏的话不可信!”萧惟道。 长生嗯了一声,“或许,始终没有真正转换心境的人是我才对。” 萧惟皱眉。 “我一直认为皇帝没有真正地进入皇帝的角色,没有真正地担起皇帝的担子,我一直不放心,一直不信他,一直怀疑他……”长生自嘲一笑,“可突然间发现,似乎没有找准自己位置的人,是我自己才是。” “长生……” “不说这个了。”长生笑了笑,“你那边怎么样?萧卓入京便是冲着你来的吧?” “冲着长生长公主驸马来的。”萧惟也没有继续追问她,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他想让我重回萧氏宗族,便是我说了想要家主之位,他也愿意拱手相让。” 长生挑眉,“这般大方?” 萧惟讥笑,“他很清楚即便我重回宗族也不可能真的抢了他家主的位子自己坐,我现在可是长生长公主的驸马。” 长生眼底冷了下来。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萧惟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若萧卓真有如此远见,萧氏便不会在短短十来年间落魄到这个地步,他身后怕是有个不错的智囊。” “我让凌光查查。” “好。” 长生握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不要做违心的事,历经磨难一路走来,图的不就是一个舒心?大不了我跟你回泷州便是。” 萧惟如何能不动容?“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背上萧氏这般一个大包袱,我要的是一把刀,而不是给自己和儿子背包袱!不过……”他话顿了顿,揽着她的腰,“你说以后阿顾会不会怨我?” “他敢?!” “要是敢呢?” “我揍死他!”长公主殿下恶狠狠地道。 萧惟失笑不已,“公主殿下恐怕要失望了,我萧惟怎么会教出一个不孝子来?要是真的这般运气不好了,我自会动手,哪里用得着你辛苦?” “也是,养不教父之过。” “放心,我一定给你教出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来!”萧驸马保证,只是却不曾想到,往后萧顾对母亲的“不孝”也便是源自于对他这个父亲的孝顺,更是因为今日他所坐下的承诺,他的确教出了一个十分孝顺懂事的儿子,可也造就了一个忤逆不孝甚至狠心要至自己母亲于死地的不孝子! 自然,这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有这般一日。 萧惟见过了萧卓之后便没有再去了,即便萧卓登门,也被拦在了门外,长生长公主夫妻闭门谢客,也不知道是没脸见人避风头,还是在暗地里谋划什么。 不过长生长公主进宫求见皇帝,被皇帝晾在太极殿外一个多时辰的事情,还是让大家看到点什么的。 或许,这一次长生长公主真的栽了。 御史再次活跃起来。 余氏是皇帝的软肋更是死穴,敢触碰的人不多,可是长生长公主,没了先帝没了皇帝的庇护,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次不将这颗毒瘤彻底拔除,都对不起他们自己了! 至于那萧驸马,品行不端,也不是个好东西。 而其中蹦跶的最厉害的便是当日差一点被先帝收拾了的这些年一直过的跟阴沟老鼠的沈文俊,原来当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他当日所受的耻辱,这些年的屈辱,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而是被人算计! 他根本便没有错,便是错,也是识人不清,竟然被这对狗男女算计了还不自知! 沈文俊一个一个御史地找,直接将所剩不多的颜面都给豁出去了,务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即便要不了那对狗男女的命也要让他们名声烂大街,让他们成为过街老鼠! 一下子,热闹的厉害。 可皇帝却是无动于衷,不管什么人上多少弹劾的折子,他一律留中不发,便是早朝上,众人吵的厉害,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龙椅上,不怒而威,看着大家吵,直到最后内阁出来收拾烂摊子,平息争吵,他便起身离开,下朝。 屋漏偏逢连夜雨,四月下旬,整个大南方开始出现频繁的大暴雨,甚至有些地方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涝灾开始出现。 而西北传来奏报,今年春雨没有如期到来,春耕严重受到影响,若是再不下雨的话,大西北今年的收成绝对惨淡,甚至可能颗粒无收,那时候,不但当地的百姓会饿肚子,西州边境之外的胡人也会因为干旱而生活得不到保障,到时候,边境怕是会出现大战事。 西北本就少雨,若是碰上了干旱,那后果绝对是致命性的,大南方是朝廷税收的重头,若是受灾,朝廷损失惨重。 人祸不断、天灾连连。 为什么? 原本矛头应该指向长生长公主的,可奇怪的是,虽然御史有意愿将责任归咎到长生长公主身上,可还没来得及行动,民间便推出了皇帝的生母余氏,而首先断言老天爷将灾于大周是因为皇帝这个所谓的生母的还是大周有名的高僧一叶大师。 大周的佛教还算是兴旺,百姓信佛的也比信道教的要多,这大师说的话自然便信了,尤其还是高僧的话。 一叶大师在南方极负盛名,凡事找过他的人都说他是神僧,不管是算命还是推演没有一次是不准的,而且他对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是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到了他那里都没有区别,所以在民间,尤其是平民之中威望极高。 这一次他说是余氏的问题,大家便信了就是余氏! 至于为何是余氏? 一叶大师说,余氏其位不正,皇帝却强留她于宫中,便是逆天而行。 皇帝勃然大怒。 可再怒,也不可能杀尽天下百姓,堵住那悠悠之口。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怀疑其中有猫腻。 长生手里很快便拿到了关于这一叶大师的所有资料,但是翻看资料,此人的确是个德高望重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人指使污蔑余氏的,可是,怎么偏偏是余氏? “你信天道吗?” “信。”萧惟道,“不过不信这妖僧。” “妖僧便是说还是有妖的本事的。”长生笑道,“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或许真的有几分本事,可在这事上……” “公主!”凌光突然间走了进来,神色匆忙。 长生皱眉,“怎么回事?” “陛下来了。” 长生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皇帝快步走了进来,与他一并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酒味,皇帝的脚步明显不稳! 萧惟起身,挡在了长生面前,皇帝如此跑来长公主府,不用问也知道他为什么! 不就是怀疑这件事是长生做的? 长生亦站起了身。 虽说皇帝喝了酒,怎么看都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真的走进来了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甚至对萧惟明目张胆地防着他也不以为意。 “陛下有事?”长生开口问道。 皇帝看着她,眼瞳因为酒气而有些氤氲,好半晌,才开口:“我们谈谈。” “不是我做的。”长生道。 皇帝道:“单独谈谈。” 长生看着他。 “如今时辰不早了,陛下便是公主的兄长也不合适……” “我们兄妹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皇帝怒道。 长生伸手握着萧惟有些僵硬的手臂,“你先出去吧。” 萧惟皱紧眉头,不赞同。 “没事的。”长生道,“陛下总不会吃了我。” 萧惟犹豫半晌,见她仍是坚持方才不得不同意,“我在外边等着。” “让人去煮碗醒酒汤来。” “好。” 屋子里很快便剩下两个人了。 长生坐了下来,也没招呼皇帝,径自端起了茶喝着。 “你出月子了?可以喝茶了?”皇帝脚步不稳地走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下,隔着一张小桌子看着她,问道。 这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长生搁下了茶盏,“已经出了,最近脾胃不好,喝点茶调理调理。” “喝茶可以调理肠胃?” “因人而异罢了。”长生道,“不过陛下喝了这般多的酒,倒是应该好好喝一杯茶。” “你不是让人给我备了醒酒汤吗?” “哦,那便等着吧。” 皇帝沉默了下来。 长生也没说话,拿起了方才那一叶大师的资料继续看,主动提出要谈谈的人是他,他不说,她自然也便不辛苦先开口了。 这一沉默,便是到了醒酒汤送来。 皇帝一口喝完了,然后吩咐了人备茶,等茶水送上了,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朕并非怀疑你所为。” “多谢。”长生道。 “朕亦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皇帝继续道。 一叶大师是南方高僧,自然便脱不了士族的手笔了,即便这位高僧再德高望重,也还是人,是人便会有弱点,有弱点了,便会受控于人。 正如他。 “这便是陛下想要跟我谈的?” “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若是当日朕当机立断定了我母亲的名分,今日是不是便不会有人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来算计朕?”皇帝继续道。 长生眸子一沉,“或许陛下该说当日若是你狠点心,将余氏看管好了,便不会有这般多的麻烦!”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朕疯了,为了一个只会惹麻烦,闹笑话,让朕成为天下笑柄的生母如此孝顺如此难以割舍。”皇帝也没因为她的话而动怒,继续道,“可是阿熹,那是你们不明白我母亲对我的意义,在这个世上,皇子的荣华、燕王的尊贵、乃至现在的皇帝,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的妻子,皇后,甚至儿子,他们都是那般的不真实,就好像是一场梦一般,这些年来,这半生一来,唯一让我觉得真实,觉得我是活生生的生存在这个世上的,唯有我的母亲!你们让我割舍的不仅仅是生我的母亲,而是我生存的意义。” 长生沉默。 “怎么?觉得我很可笑也很可悲是吧?”皇帝笑道,“可是秦长生,万千宠爱长大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一无所用甚至连安身立命都是奢侈的人的想法,当年秦阳为何会因为皇贵太妃出事而将丽妃乱刀砍死?秦恪为何可以为了生母的死一心报复十年?还有安王,他可以为了保张氏一命牺牲自己,秦长生,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母亲,便是指路明灯,便是走下去的希望,即便到了如今,我已然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不需要畏惧任何人,亦无法割舍,因为这般多年来,早已经渗入了骨子里,便是剔骨削皮也除不掉。” 长生还是沉默。 “我努力过了,我一直很努力地平衡一切,可是我越是想要兼得便越是失去更多,甚至到了如今,有人拿着她来要挟我!”皇帝的目光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既然必须抉择,朕为何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原本这也是一切的初衷!” “若我不同意呢?”长生道。 皇帝笑了,轻轻道:“你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如今他已经是大周皇帝,已经是这个天下之主,即便她手里有先帝交下的权力,可还能颠覆朝纲不成? 她不会。 她之所以还坚守在这里,不就是要庇护这万里江山吗? 这亦是她的弱点! “我绝不会让人惊扰先帝安宁!”长生道。 皇帝笑了,“朕亦不是不孝子,先帝怕的不过是有人在他百年之后还要打扰他们夫妻团聚罢了,朕可以发誓,只要朕还活着,先帝的担忧便不会存在!” “本宫记得先前陛下也说过不会立你生母为太后的。”长生也笑了,“如今不也是出尔反尔了?” 皇帝继续笑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您是皇帝,谁能奈你如何?” “朕便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皇帝又道。 长生笑道:“本宫也没说我不许你便不能做。” 皇帝低下了头,手缓缓地抚着杯沿,一下一下的,身上的气息也平和下来了,可就跟他方才说出那句,你又能如何一般,不容置疑不容违逆。 他的确修炼出来了,越来越像一个皇帝。 “朕明日便会下旨。” 长生低头喝着茶。 “下旨之后,便会处置衡王妃一案。”皇帝继续道,“朕不想为难衡王,不过若是衡王不接受朕的处置而胡作非为,朕亦不会轻饶。” “嗯。”长生淡淡应了一句。 皇帝继续道:“包括你。” 长生抬起头,目光含笑,“你又能如何?” “我不希望你看得到。”皇帝道,随后站起身来,“先帝一生最大的恨便是当日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朕,不会重蹈覆辙!” 这便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即便牺牲一切,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初衷! 他努力过了,他一直很想兄妹情深,他希望可以相互扶持共同治理好先帝留下的江山,他甚至不在乎与她一并享有这份权力,但是,他失败了。 母亲与手足之情,只能选择其一的话,他不会犹豫。 秦长生,千万不要逼朕! …… 皇帝走了,与来时的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许是喝了醒酒汤的缘故,脚步稳健许多,萧惟自然是第一时间去进去看妻子了,却见她呆呆地坐着,“怎么了?他是不是对做了……” “他能对我做什么?”长生回过神来,“不过是来告诉我,他要立余氏为太后罢了。” 萧惟一怔。 “他说之所以一直有人拿余氏做文章,闹出了那般多的笑话,不过是因为余氏身份不明,因为余氏没有一个让人忌惮的身份,所以,他认为只要立了余氏为太后,一切便都能解决了。”长生笑着道,“想想也是,若余氏是太后,谁还敢轻易拿太后说事?即便她只是皇帝的生母,朝里的那些余氏也不敢明着弹劾她,若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了,谁还敢?” “皇帝魔怔了。”萧惟道。 长生笑道:“我可不这般觉得,我觉得他现在可比谁都清醒!否则也不会跟我说,我若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萧惟脸色沉了下来。 “是啊,我又能如何?还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不成?”长生笑道,笑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不过是一个长公主罢了。” “长生……” “萧惟。”她看着他,“我有点累了。” 真的累了。 “皇帝要维护他最重要的人,说来也没有错,我呢?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可怎么就这般累了?你说老头子是不是还恨我,所以才临死了还设了这般一个局坑死我?” 萧惟伸手抱着她,“累了便休息吧。” 长生笑了,没有说话。   ☆、507 抉择(七) 皇帝言出不行,次日早朝便下旨封生母余氏为太后,任性而霸道的旨意直接将朝堂众人都给轰的连呆若木鸡。 众人猜想了皇帝很多种应对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粗暴任性! 立余氏为太后,一朝太后,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不可能追究她什么,那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不过是偏偏单纯的老百姓罢了,律法于权贵而言从来都不过是游戏罢了! 皇帝登基一来的种种,也算是差强人意,可这一次…… 钱阁老想起了不久前得到关于皇后被皇帝禁足一事,或许便是与这件事有关!先是对皇后下手,然后直接下旨册封,没有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皇帝这是将生母至于江山之上吗? 震惊、忧虑、失望……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然后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大周现任的皇帝,不是自己抢来的皇位,亦不是先帝属意精心培养的,他只是先帝在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便是说当年燕王是被人推上皇位也不为过! 他不将江山当回事,甚至不将自己的皇位当回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般多年之后,他竟然还是如此! 不说身为皇子,身为曾经被权力压迫的几乎丢了性命的失宠皇子,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尝试过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之后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可他却…… 还是他已经被权势给冲昏了头,认为自己是皇帝便可以为所欲为?! 若是要选择的话,钱阁老希望是后者,可是他怎么看都不是! 皇帝根本便不在乎他所拥有的一切,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那个生母! 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而不要江山的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可是这个女人从来都不会是母亲!一个皇帝孝顺到为了生母而不顾江山,这是真的孝顺还是糊涂?! “陛下,您执意如此?” “君无戏言!”皇帝冷声道。 …… 的确君无戏言,即便后来众人反应过来开始劝谏的,皇帝也没有动摇,而比起对长生长公主被弹劾而无动于衷,皇帝在面对欲劝阻他三思的御史大臣,却是勃然大怒。 皇帝宣称,他为皇帝,立生母为太后,名正言顺! 是啊。 名正言顺。 即便他已经过继了,可生母还是生母,他要立生母为太后,是孝道,哪里有错? 所以御史只是劝皇帝三思,尤其是在眼下的状况之下,而不是弹劾,可便是劝谏,皇帝也听不得! 似乎谁若是劝他,便是在阻止他当这个大孝子一般。 没几日,才刚刚修整好的刑部监牢已经住了不少人了,而且撤了这人,便当即下旨别人补上,就算不丢了性命,也丢了官帽! 皇帝立场坚定,亦是有理有据,同僚前车可鉴,内阁几位大佬亦不愿意出头,谁还敢在说什么?立便立吧,总不会立了一个太后便会天下大乱! 那若是怕也没这个本事! 很快,这件事便过去了,便是不过去,怕也及不上接下来的事情,皇帝在简单粗暴地为生母长久以来身份不明一事解决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衡王妃一案盖棺定论! 王卢氏谋害衡王妃、污蔑太后、中伤长生长公主夫妻,罪大恶极,本应凌迟处死,但念在其最后悬崖勒马,主动投案,改判斩刑,七日之后行刑! 至于前礼部尚书王驰,凶手之夫,未有证据证明其谋害衡王妃,但教妻不善,品行有亏,行三十杖刑,罢礼部尚书之职,夺其功名,永不录用,贬回原籍,今生今世不得再踏入京城! 此外,皇帝还降罪于衡王,言其擅闯刑部大牢,擅自插手刑部大理寺审问,本应重惩,但念其丧妻之痛,改罚俸禄一年,府中闭门思过三月。 最后,便是之前说天将大灾乃太后之过的高僧,皇帝也没放过,下旨命当日州府以妖言惑众煽动百姓为名将其抓拿,彻查其背后主使之人,以证天下! 不过很可惜的是,圣旨才发出没多久,甚至还没有到当地衙门,便传来了一叶大师圆寂的消息,而一叶寺中的方丈向朝廷送上了请罪的文书,说一叶是因犯了妄言大戒而无法愧对佛祖愧对信任他的信徒而殉身的,方丈恳求朝廷恕罪。 皇帝放下了请罪的文书,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放晴了。 四月。 清明祭祀的时候,这时候,先祖是不是都在看着他? 先帝是不是就在他身边看着? 所以,这天才会一直没有放晴? 南方的洪涝,西北的干旱,这些天灾,是不是便是对他的不满? 皇帝握紧了拳头,即便如此又如何?他才是如今大周的皇帝,他既然将江山给了他,便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可以为了江山牺牲心爱的发妻,他为何不能用江山来护佑他最珍视的母亲?他们都一样,不过是看重不一样罢了! 他有何错?! “来人。” “奴才在!”张公公上前,战战兢兢,这些日子皇帝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虽说比之前强势英武了许多,可也让人畏惧,“陛下有何吩咐?” “朕记得年前南疆送来了一株千年丹参,你去珍宝阁找来,亲自送去长公主府。”皇帝沉声吩咐,“跟长公主说,朕送她滋补身子的!” “奴才领旨。”这是不是提醒长公主,让长公主安安分分地养身子,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了? 张公公觉得是。 虽然皇帝没有对长公主出手,但是这立太后的旨意绝对是触到了长生长公主的逆鳞,即便长公主现在也没做什么,甚至连开口说一句她反对也没有,但谁都知道她是最不可能同意的一个,陛下这是怕长公主在太后的册封大典上闹事吧? 警告警告一下也好,总好过长公主到时候真的做出什么来激怒陛下,当年先帝也算是对他有恩,他还是希望长公主好的。 张公公亲自去珍宝阁将东西取了出来,亲自装好亲自送去了长公主府,只是进了长公主府后,里面的气氛也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般不好,似乎也没受到外有诸事的影响,即便是长公主本人,在听了他所传的口谕之后,也是神色淡淡。 “搁下就行了。” “是。”张公公也没多说,这些贵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的,没有道理他懂的他们不懂,“奴才告退。” 长生直接让人送客。 千年的老丹参到底是什么样的,托皇帝的福,她也总算是见识到了,看着盒子里头躺着的已然长成了小小人形,看上去几乎要成精一般的老丹参,笑了,“皇帝这谢礼还真的是够厚的。” “公主不觉得这是警告吗?” “警告?”长生嗤笑,“以他现在的本事,哪里需要如此迂回的警告?!” “皇帝变化如此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有内情你查不到?” 凌光神色冷肃,“太极殿有龙鳞卫的人,但皇帝到底是皇帝,龙鳞卫不可能近身监视,所以奴婢也无法确定……” “有什么内情?”长生冷笑,“不过是被压抑久了,现在突然间开窍了罢了。” “开窍?” 这是开窍吗? 是因一己之私胡作非为罢了。 “他是皇帝啊。” 凌光沉默会儿,“先帝不会愿见大周出现昏君甚至是暴君的。” 长生揉了揉额头,“一叶一事可处理干净了?” “公主放心,查不到朝廷头上。”凌光也没有咬着方才的话题不放,“不过皇帝如此,公主何必……” “这可不是你该说的。” 凌光道,“所以奴婢该待在公主身边。” “这可不行。”长生笑道,“眼下皇帝是要惟我独尊了,我阻止不得他立太后,却不能让他将来将他那生母塞进先帝的陵寝,龙鳞卫是我最后的倚仗,亦是皇帝唯一的牵制。” “公主还是不信……” “龙鳞卫乃皇帝护卫队,本宫到底名不正言不顺。”长生知道她要说什么,“不是不信,只是没有你深罢了,皇帝虽然没说,但是他很清楚本宫手里握着什么,凌光,或许真的有那般一日,本宫要与他刀剑相向。” “奴婢明白。” 长生笑了,“真没想到啊。”她居然也会有这般一天,“驸马还没回来吗?” “没有。”凌光顺着主子的话道,“公主放心,驸马身边有人保护,不会出事的。” 长生低下头,“嗯。” …… 萧卓对于萧惟放弃萧氏家主的决定十分的高兴,仍有些悬着的心也落地了,但是对于他提出暂不回宗族一事,却不怎么愿意。 “阿惟,就算为了你儿子,也该早日回归宗族。” 不是萧氏的子孙,哪里会全心全意为萧氏? 再说了,回归宗族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 “如今虽说陛下定了卢氏的罪,可人言可畏,即便卢氏罪大恶极,她的话也未必就不会有人信,就算也伤不着你什么,可将来若是你的孩子听到了这些,尤其是你与公主若是生了女儿,怕是会连婚事也受影响,更不要说现在陛下对长公主……”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暂缓回归宗族一事。”萧惟打断了他的话,“总不能连累了萧氏一族。” “这……” “再者,只要我心里认了宗族,有没有这个形势都不重要。”萧惟敲着桌子,神态悠闲地道,“倒是若是大张旗鼓的,皇帝指不定会怎么想,正如堂叔所说的,眼下皇帝对长公主已然大不如前。” 萧卓皱紧眉头,本能告诉他应该让萧惟正式回归宗族,除了可以让萧惟一心一意为家族办事之外,也能以族规来挟制他! 长生长公主眼下虽然不得皇帝看重,可到底还是唯一的长公主,烂船都还有三根钉了!作为她的驸马,自然也能狐假虎威了!难保哪一日他突然间想要将家主之位夺回去也不一定!还有,若是他回归宗族,那作为他的妻子,长生长公主也会记入萧氏的族谱,这对于萧氏一族来说是个天大的荣耀!那时候,萧氏跟皇族朝廷的关系便真的割不断了! 只是他也说的对。 这时候大张旗鼓地让他回归宗族,皇帝若是多想了,那对萧氏来说绝对很危险! 萧氏不同王氏、卢氏,皇帝若是瞧不顺眼,萧氏一族就大难临头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勉强,等王驰这案子风波平息,陛下不在盯着长公主,我们再行归宗大礼,嗯,便定在一年之后如何?那时候侄儿也周岁了,正好一并记入族谱!” 萧惟笑道:“正合我意。” 萧卓心落定了,归宗一事可以缓办,但为宗族考虑却不能拖到一年之后,“阿惟,有件事这时候请你帮忙或许有些为难你,只是……” “堂叔尽管说便是。” 萧卓脸上一喜,“是这样的,你堂兄萧铨如今也已经是举人功名了,他打算参加下一届的恩科,如今一并与我入京来便是想在京城寻个好一点的书院,找个好先生在恩科开考之前好好补一补功课,不知道长公主那边可否认识一些合适的先生?” “京城最好的先生都在太学之中,若是堂兄愿意的话,我来安排一下,让他进太学。”萧惟淡淡道,似乎在说着一件寻常事情似得。 萧卓大喜,“这自然是好的!” “对了,听说萧瑞也来了。”萧惟随后道,“可也要一并入太学?” 萧卓笑容微敛,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萧惟身为驸马有所顾虑,不可能跟他抢家主一位,可萧瑞却不同,虽说这些年他们母子安分的很,但他多年如一日地苦读,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这出人头地之后,便不会起了为他们长房夺回家主之位的心思?不,或许应该说这便是他苦读的最终目的!萧惟跟他没有仇怨,可当年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他也没少为难这对母子!“这……” “怎么?他不愿意?”萧惟脸色微沉。 萧卓见状,只得先应下,“自然不是,只是怕让你为难而已。” “一个也是进,两个也是进,有什么好为难的?”萧惟摆了摆手,“你让堂兄跟萧瑞准备好,过几日便入太学。” “好。”萧卓应道,“阿瑞这几日一直说想见见你,你可要见见他?还有你……继母,她也跟着阿瑞来了京城。” “不必了。”萧惟语气冷淡,“劳烦堂叔看管便是了。” 看管? 萧卓心定了不少,看来这对兄弟之间的嫌隙也不少,这样很好!“一家人,哪里有劳烦说的?你放心,他们母子在我这里绝不会受一丝的委屈的。” 这一次会面,可比之前愉快多了。 萧惟走的时候也还带着笑,不过在出了门便消失了罢了,从客栈出来,他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绕到了客栈后头,隔着一条巷子的酒楼里面,见了方才他不愿意见的人。 “大……大哥……”萧瑞手足无措,嗫嗫地叫了出声。 萧惟的神色冷了一些。 萧瑞脸色微白。 “萧瑞。”萧惟看着他,“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萧瑞一怔。 …… 皇帝要衡王闭门思过,可不仅仅是说句话这般简单,还派来了禁卫军守住门口,明着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控,皇帝就是要衡王出不了衡王府,惹不出事情来。 自从皇帝为案子做了定论之后,衡王府的气压便一日低过一日,衡王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不顾旨意强行闯出去自己去为妻子报仇手刃仇人。 而是很安静地待在家里。 衡王府的下人倒是希望主子能够大怒一场,就算是打骂他们也行,眼下的安静比挨打更加的可怖! 福寿小郡主似乎也感觉到了父亲情绪的异常,乖乖的,很少哭闹,而且很喜欢粘着父亲,见了便伸手要他抱。 秦阳对女儿有求必应。 “你心里若是难过,便……” “母妃错了,我不难过。”秦阳抚着女儿的头,说道,“我只是在等,等着看他们如何演好他们冠冕堂皇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这场好戏!” “阳儿……” “先帝可以为了江山大局而杀了自己的患难发妻,他秦靖却想什么都得到?”秦阳冷笑,“痴心妄想!” 皇贵太妃忧心不已。 “我不会闹事,不会给秦靖要我命的机会,我会安静地等着,睁大了眼睛好好地看他们如此大公无私会有什么好下场!” 立太后,是为了孝顺,是为了不再让人拿他生母没名没分攻击他,让他这个皇帝坐不稳龙椅,然后天下大乱,百姓受苦! 不杀王驰,是因为跟王氏一族硬碰硬,会动摇江山,为了大周江山永固,只能忍! 他倒是要看看如此大公无私的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要记住,央央就剩下你了!” “母亲也要记住,秦靖可以为他生母豁出去一切,我亦可以。” 皇贵太妃叹了口气,“皇帝维护余氏的心我已然看到,岂会做出些连累你跟央央的事情来?阳儿,母妃亦心疼你。” “多谢母妃。” …… 卢纲入京本为将来打算,当然,能够碰上王驰落难顺便落井下石一番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要为女儿送终! 发妻所生的一儿一女,竟都无法得一个善终! 看着牢里憔悴但平静的女儿,卢纲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救王驰?即便多年夫妻终究留了情分,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便是两个儿子她也不在乎,如何会在乎王驰?! “许久未见了,父亲。”卢荧却笑了,“这些年来,父亲过的可还好?” 是许久没见了。 自从她出嫁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甚至联系也是极少极少。 卢纲没说话。 “怎么?父亲现在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女儿说了?”卢荧继续笑道,“也是,在父亲的心里,女儿早已经是耻辱的存在,如今还破坏了父亲与朝廷之间的信任,更是该死!” “阿荧……” “难得父亲还记得女儿的名字。”卢荧继续笑道,“还好,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女儿叫卢荧,而不是王卢氏。” “为什么?!”卢纲继续道,痛心疾首。 卢荧笑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还能是为什么?活腻了呗,不想再当你们的棋子,不想在跟狗一样活着,这辈子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现在活够了,也做回好事,救人一命吧,说不准下辈子能投一个好胎。” “卢荧——” “我知道我叫卢荧,从未忘记过。”卢荧仍是笑道:“事实上,从未忘记过的唯有我一个人罢了。” “这般折磨我们,你便高兴?!”卢纲双全紧握,仿佛一下子苍白了许多的脸庞狰狞着,除了报复,他想不到任何她这样做的理由! 卢荧笑了出声,“高兴!怎么便不高兴了?!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不过也是,在父亲的心里,我哪里会是做好事的人?满肚子的坏事呢。当然是为了报复了,你猜对了,我便是在报复你们!王驰根本便死不了,江洲那老不死正拼命地救他呢,皇帝可不敢不顾王氏一族真的将王驰给杀了,与其将来他回来再折磨我,还不如我自己了结了我自己!至少我可以给他戴一顶大绿帽子!” “你疯了——” “父亲现在才知道啊?”卢荧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女儿早就疯了许多年了。” 卢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般。 “怎么样?女儿还是有点本事的是吧?”卢荧继续道:“不但给王驰戴了绿帽子,让王氏一族脸上无光,更让皇帝恨上了王氏一族,相信现在皇帝一定恨死王氏了,他可是把他那生母当心肝宝贝的,任谁都会认为是王氏让女儿诬陷皇帝生母的,连皇帝生母都敢诬陷,王氏还有什么不敢做?哦,还有王驰,他不是喜欢拿女儿年少无知的痴恋羞辱女儿吗?女儿认了便是,好好地送了他一顶绿帽子,还有他的那两个小崽子,说不准会被人怀疑是不是野种!他不是心心念念长生公主吗?好啊,帮他一把,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他王驰是多么的情深义重,说不定人家会甩了萧惟来找他呢。” “父亲错了!错的离谱!”卢纲咬牙道,这句话却已经说得太晚了,早在许多年前他便知道自己错了,只是,错已经造成,他无力回天,只能将错就错,可没想到最终是他自己亲手将女儿送上了不归路!“阿荧,父亲错了,你要怎么惩罚父亲都可以,但不要作践自己,阿荧,你……” “那又如何?”卢荧冷笑,“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吗?” “阿荧……” “我不想在被你们操控了!”卢荧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活够了,我受够了,我就是要作践自己,我就是不想再活下去!你们能那我怎么着?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卢纲双眸猩红,落了泪。 “你知道这些年我在王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原以为我可以过得很好的,王驰算什么?我心里根本没有他,他还能拿我怎么办?不过就是在床上伺候他几次的,有什么不可以?我得不到萧惟,他也得不到秦长生,我们同命相连的,一起玩玩有什么不可以?我们还有共同的目标,他恨萧惟,我也恨,他想要对付秦长生,我也想,我们原本合作的很好的,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有个人和自己一样恨,多好啊!他甚至还可以帮我毁了卢氏!”卢荧大笑道,“可是——”她冲到了卢纲的面前,隔着牢房盯着他,眼瞳跟绝望的野兽一般,“没这般容易的!他王驰哪里会那般好心愿意与我同命相连?你知道他是怎么羞辱我的吗?你知道那两个小崽子是怎么出生的吗?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咬着牙熬过来的吗?卢纲,我的好父亲,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卢纲浑身颤抖,脸色更是青白。 “而你,在将我像是垃圾一样抛弃了之后,还想跟皇帝合作,还想风风光光地当你的卢氏家主,甚至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卢芍来羞辱我!”卢荧厉声道,满目怨恨,“她卢芍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我如何不是?我就是帮着王氏对付卢氏又如何?当日你将我嫁入王氏的时候不早就知道结果了?!是谁将我推入火坑与畜生为伍的?!你们做了龌蹉事,还不许我报复了?!” 卢纲脚步踉跄了两步。 “皇帝不会再信你的!”卢荧抬着下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我今日的下场便是卢氏的明日!哦,是会更凄惨!我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卢氏有多少条命?还有王氏!我会在地底下好好地看着,你们将来会有什么好下场!” 卢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监牢的。 卢荧不在乎这些,也很肯定卢纲绝对不会救她,当初他既然狠得下心来,如今便也不会心软!为了一个对卢氏只有怨恨的女儿而继续扩大与皇帝的信任裂痕,卢纲不会做,绝不会! 她死定了。 也终于解脱了! 还有萧惟—— 即便皇帝护着他们又如何?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卢荧曾经与他有过婚约,他们曾经青梅竹马,他萧惟将来不管和长生公主如何恩爱,都摆脱不了她卢荧! 长生公主—— 她杀不了她,却可以让她下半辈子都摆脱不了她! 还有她跟王驰的龌龊。 她就不信日久天长,萧惟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一日一点,慢慢的,终有一天会滴水穿水,积水成河的! 就算他们真的情比金坚,至少她能够恶心恶心一下他们! 她卢荧活在这个世上二十多年,终于算是有点价值了! “哈哈……哈哈哈——” 她蜷缩在了地上,满脸泪痕地大笑着。 …… 皇帝宣判之后,王驰便在刑部公堂上被行了杖刑,三十杖刑说轻不轻,说重也不算重,事实上在这件事上面,王驰所受的屈辱比这刑罚重多了。 官职被罢,功名被夺,妻子公然宣称心有所属,还大爆他见不得人的秘密,即便无人信卢氏的话,他王驰也会背一个为了活命不惜牺牲妻子,牺牲名誉的污名,从今往后,再无三元及第受人崇敬的王焕之,有的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王家少主! 走错了一步棋,便步步错! 不过至少他活着走出来了,不是吗? 放屁! 他王焕之从来便没想过皇帝敢杀他,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死在牢里! “卢氏——” 她该死! “少主伤势很重,连下床走动都不行,如何能够出门?!” 王驰却坚持出门,在下人的眼里,是情深义重,即便卢氏那般羞辱他,将他害到了这般境地,他居然还要去牢里送她最后一程。 在一并被关押在牢里的时候,两人相距不远,但却没有什么交流,如今王驰不顾伤势前来送行,也不知道是真的情深义重还是另有目的。 不过,大理寺卿还是放行了。 死囚临行刑之前可以见家人,这是律法允许,也是朝廷的恩典。 不过他没想到王驰这送行送的那般彻底,就在他的面前,卢氏服毒自尽了,两人甚至没有说两句话,卢氏便服下了她藏在身为唯一剩下的私人物品她头上挽发的木簪里边藏着的毒药,毒发身亡了! 临死之前,血喷了王驰一脸,睁着眼睛笑着走的,似乎在说,我等着你来。 便是见惯了尸体的仵作看了也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刺激到了,又或者是避免麻烦,王驰是晕着被抬出牢房的,事后大理寺卿例行公事询问几句,也没拿他怎么着! 跟卢纲单独与卢荧告别不一样,当时除了狱卒在之外,大理寺卿还派了人在暗中,便想看看卢氏到底是不是为丈夫顶罪,看看王驰在大难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报复计划! 可惜,一无所获,反倒是卢氏死了。 而这卢氏一死,还有几分给王驰找麻烦的意味。 这对夫妻…… 怕说是仇人更加确切。 …… 皇帝对卢氏的死也就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皇恩浩荡,直接将尸首送给了卢纲了,也没追究王驰的过错,不过将卢氏的尸首交给卢纲,也是狠狠地打了王驰这个丈夫一巴掌了。 王驰默不作声,在卢荧死后的第三日,带着京城王家的所有人,启程离京。 尔后,卢纲亦带着卢荧的灵柩,返回青州,临行之前,惠嫔出宫送行,回来之后便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 皇帝大喜,当即下旨进惠嫔为惠妃,尔后,下令解了皇后的禁足,命皇后主理太后册封大殿事宜。 这原本是礼部与内务府的事情,皇后不需要插手,可皇帝下旨,皇后哪里有抗旨的道理? 册封大殿定于六月六日,典礼规格极高,皇帝在用所有的法子来告诉天下人,对生母,他欲以天下养之! 长生长公主一直没有动静,足不出户的养身子,带孩子,似乎也没有要破坏太后册封大典的迹象,衡王也很安分。 在卢氏自尽,王驰离京之后,京城渐渐地便平静下来了。 后宫也是一片祥和之气。 而在皇帝下旨册封生母为太后之后,南方的雨停了,西北那边也下了两场雨,所谓的天谴不过是某些人有意陷害威逼皇帝的手段罢了,即便与上苍有关,那也是上苍见皇帝不立生母而不悦,如今各归其位,老天爷自然便息怒了。 这更是让余氏封太后一事名正言顺! 仿佛,阴霾尽数散去。 一切都好。 便在太后册封大殿前夕,一道旨意从太极殿传了出来,送到了兵部,兵部尚书在接了旨意之后有些意外,不过想着册封大殿将至,倒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便很快下了调动文书。 萧惟接到了兵部的调令,面色阴沉,皇帝调他去西疆,代替司楠镇守西州,而且,立即启程赴任! 这什么意思?! 西州主将,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升迁,可不说眼下他不可能离京,即使他真的不管妻儿,信的过萧瑞,以他的资历要作为西州军主将的位子也是十分艰难,就算是司楠当年到了西州,也是寸步难行!皇帝分明是给他一根硬骨头啃! “我进宫去……” “没用的。”长生道,脸色也不太好,“他既然直接下旨,便不会容许我们多说一句,倒没想到他能忍到现在才动手。” “他还是不放心你!”萧惟恼道,这时候调走他,不就是警告长生不要破坏太后册封大典吗?可长生不是已经表态了?他还想怎么着?! 长生沉默。 “我不能丢下你跟孩子!”萧惟道,“绝对不能!”可旨意已经下了,若是他抗旨的话,便就真的给了皇帝发作的把柄了,但将妻儿留下来更是万万不行,也就是说…… “我们一起走吧。” 萧惟皱紧眉头,虽说这也是他的想法,可西州不比泷州,不说蛮人时常来袭,便是生活条件也远远比不上泷州,“阿顾还小,你的身子又……” “你觉得我还能留的下来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或许不用多久,便又会有旨意送来,让我跟着去呢,皇帝要赶走的人,不是你。” 皇帝想要赶走的人,是她啊。 “走便走吧,这地儿谁爱留谁留,反正皇帝为了要养他那宝贝母亲也不至于将江山给折腾完了,否则他拿什么来供养?” 萧惟思虑再三,方才应道:“好。” 不久,长生长公主上了折子,恳请皇帝恩准他们母子与驸马一并前往西州赴任。 果然,皇帝还是容不下长生长公主,直接将人赶去西州的荒芜之地了! …… 消息传至后宫,钱皇后沉默良久。 “开库房捡一些药材与……” “娘娘!”这时候,宫人急匆匆地赶来禀报,“陛下来了!” 钱皇后皱眉,“慌什么?陛下来了接驾就是。” “……是。”昭阳殿的宫人是被吓坏了,眼下甚至无法判断皇帝到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钱皇后起身往宫门迎接,不过到了之后,便得了消息皇帝直接去太子所住的偏殿去了,显然皇帝是来看望太子,而非皇后的。 众人失望之余也松了口气。 钱皇后倒不认为皇帝只是来看望儿子,这些日子一来,他从未踏进过昭阳殿,但却也还是念着太子,每隔几日便让人来接去太极殿瞧瞧,想儿子了,让人接便是,哪里需要他过来?至于皇帝为什么来,她也有几分把握,怕是为了长生长公主母子一并离京一事,就算在余氏与长生长公主之间选了余氏,但对这个妹妹,皇帝到底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当然,还有愧疚。 “臣妾参见陛下。” 钱皇后进了儿子的寝室,便见到皇帝站在摇篮前,低头看着摇篮里面的儿子,他背对着她,无法看清楚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不过背部的线条还是柔和的,也并无冷意,只是似乎隐隐间透着一丝凄凉。 凄凉? 钱皇后心里哂笑,她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不过怎么也不该是凄凉,现在最春风得意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陛下?” 皇帝久久没有回应,钱皇后只得再唤一声,便是面子情也不愿意给她了? “噗……” 很轻微的声响,可钱皇后还是听到了,同时看到了皇帝本来挺直的背脊微微往前弯曲,放在摇篮里头的手的右手也猛然抬起,她心里一惊,快步上前,便见皇帝面色惨白,捂着嘴的右手边上渗出了丝丝艳红,触目惊心。 “陛下?!” …… 长生没有接到皇帝恩准的回复,反倒是听到了宫里传出来皇帝的最新旨意,原定于六月六日的太后册封大典,取消了。   ☆、508 抉择(八) 太后册封大典,取消了? 皇帝为了让太后册封大典顺利进行,甚至不惜给即便是先帝也不敢轻易动的司楠挪了位置,腾出西州军主将的位子给长生长公主的驸马,顺带将长生长公主也一并弄出京城去。 长生长公主对皇帝威逼利诱让步了,不吵不闹地收拾这要跟驸马去西州,可皇帝却突然间又要取消册封大典。 这怎么回事? 是皇帝改变主意了还是长生长公主背地里做了什么逼得皇帝不得不放弃? 不。 皇帝不能改变主意,他心心念念给生母正名已经很久了,而且,他生母成了太后,对于他来说也有着莫大的好处,至少不会再有人敢拿捏他生母来算计他了! 而今时今日,长生长公主也不可能还有这个本事威胁得了皇帝! 可为什么? 皇帝疯了吗? “他是疯了还是没睡醒?!”长公主府里,长公主殿下亦是大怒,当日皇帝出尔反尔要立余氏为太后,乃至后来威逼利诱将她弄出京城她也没这般生气过,“他以为皇帝是什么?以为圣旨是什么?!” 简直混账! 萧惟倒还沉得住气,不过也理解妻子为何如此生气,皇帝这朝令夕改的,让朝臣,让天下百姓如何想?“其中必有内情。” “来人!”长生面沉如水,喝道。 她一直敬着皇帝这个身份,可现在却发现如今坐在皇帝上的人似乎没有资格享受这份敬重! 岂有此理! “你先消消气。”萧惟给她端了一杯茶,安抚道:“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胡作非为。” 长生瞪了他,“敢情还是我的错了?”却还是接了他的茶,“他是皇帝,他到底知不知道皇帝是什么?!” 先帝为了当好这个皇帝能够牺牲的一切都牺牲了,他秦靖可好,把江山当玩意!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如……” 不如什么? 自己去当? 还是让秦阳上去?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若是没有子嗣,还可以想想换一个人当,可他不但又子嗣,还立了太子,后宫的惠妃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换,那便是谋逆! “希望不是有意为之。”萧惟并不怎么担心皇帝,再如何他也是男人,可若是他有意为之,那目的可想而知。 长生冷笑:“我倒希望他是!” 至少大周的江山能够在他的手里安安稳稳! “凌光!” “奴婢在。”凌光快步进来,应道。 长生目光冷凝,“在皇后与太子身边安排人,你亲自操办这事,秘密行事!” “是!” 萧惟皱了皱眉,“太子?” “钱玉熙生的儿子,钱家的外孙,应该不会差。”长生搁下了茶杯,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想我掺和这些事情,但是萧惟……” “我知道。”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娶的不仅仅是我心爱的女子,更是大周的长生长公主,再说了,你忘了当年在青州我不是答应过会陪你一起守护这片如画江山吗?” 长生笑了,“自然没忘。” “那不就成了?” 长生伸手揽着他,“恩,成了。” 也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秦靖再不堪也不至于真的将江山给折腾败了,真的到了不得不……那至少还可以还有太子。 钱玉熙教出来的儿子,应该不会差的。 …… 皇帝发疯的原因还没回禀回来,一个不速之客便登门了。 “永宁侯?” 萧惟脸色有些沉,萧铨和萧瑞已经经由他安排入了太学,身份也没有对外隐瞒,永宁侯府那边得到消息也不奇怪,但若是永宁侯府足够聪明,便不会在这时候凑上来! 他被逐出萧氏一事还有人盯着呢?现在没继续咬着不放不过是不想激怒皇帝罢了,如今,他安排萧氏子弟入太学,与萧氏交好,在其他人的眼里究竟读出几种意思也说不准。 永宁侯府这时候最该做的便是完全置身事外,不让任何人觉察出任何一丝长生长公主驸马与永宁侯府有任何的关系! 他现在却跑来,还是在这个时候,是要找死吗?! “不见!” “这……驸马爷……永宁侯说……若是驸马不见他……他便跪在府外……”长公主府的总管算不得上是心腹,不过也是兢兢业业的,还算是忠心,而且于皇家而言,一府总管生死荣辱都跟自家主子连在一起的,便是主子不信任,也容不得有二心,所以,自然也是希望长公主府好。 如今长公主和驸马爷即将启程前往西州,不好再出其他事情。 “李长林现在是京畿大营的统领,他的侄子跪在我们家门口算什么回事?”长生道,“你去见见吧。” 萧惟压下了怒意,不见也得见!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十万火急、性命攸关,李跃也不会来找他,可他不得不来!如今能够出手相救的怕就只有萧惟了! “我求你……”李跃一见到萧惟便跪了下来了,神色十分着急焦虑,眼底泛着血丝,整个人都有些狼狈,他咬着牙,哀求道:“救救母亲!” 萧惟眼底瞬间掀起了风暴,“都给我退下!” 原本只是在大厅外候着的下人,当即便退了出去了,萧惟没想到他一上来便是这般,否则早便清场了! 李跃看着他,“我知道你恨母亲,但是,她终究生……” “你若不想你们永宁侯府满门抄斩的话,就好不要再往下说!”萧惟阴森森地打断了他的话,剐着他的目光冷的可以冻死人。 李跃没有退让,“皇后让人将母亲带进了宫里,至今未曾出来!” “与我何干?!” “母亲……”李跃抿了抿唇,脸色也灰白了下来,“你去西州一事……与……与母亲有关!” 萧惟眸子一睁,即便可以预计到李跃所说出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如此说……“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去西州一事与她有关?! “还是她已经恨我恨到了让永宁侯府与我同归于尽?!” 除了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皇帝,借此激怒皇帝,他想不出她还有什么本事让皇帝将他调去西州! “前些日子……太皇祥太嫔病重……宫里来人召了母亲与二婶入宫侍疾……母亲见过了太后……” 即便册封大典还没有举办,但圣旨已下,宫里宫外都已然顺从圣意,尊余氏一声太后。 李跃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竟然有胆子这样做! “她做了什么?”萧惟冷声问道,皇帝突然间取消了拼命维护的册封大典,那个人见过了余氏……这才是皇帝要他们离开京城的原因? 李跃苦笑:“母亲没有告诉太后你们之间的关系。” 萧惟眼底的冷意更深。 “她跟太后说……若你们留在京城……必定会对她不利……”李跃继续道,“母亲只是说了这一句话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过,她只是想让太后向陛下进言,将你调离京城而已,可没想到太后居然会……居然会瞒着陛下私自盗用了玉玺,给兵部下了调动的诏书……” 萧惟满目错愕。 永宁侯老夫人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可余氏……余氏她居然……居然敢私自盗用玉玺假传圣旨?! 她疯了吗?! 难怪,这道调令来的如此突然! 即便皇帝要逼他们离开京城,也无需将他们调去西州,直接打发他们去皇陵继续为先帝守陵,这比将他们弄去西州大权在握好多了! 原来竟然是如此! 竟然如此?! “你如何知晓?!”萧惟冷声质问,“盗用玉玺是谋逆大罪,即便是太后也难逃罪责,皇帝护着余氏决不可能让你知道!” 李跃一愣。 “皇后负责掌管命妇,她宣召你母亲进宫有何不可?即便你母亲其身不正,可也不过是一个煽动太后闹事之罪罢了,哪里便可能知晓太后盗用玉玺假传圣旨?”萧惟继续道。 李跃看着他,“你不信我?” “你有何值得我相信?”萧惟讥笑,“便是我信了你,你又想我如何?帮呢闯进宫去将人救出来?” “我……” “如今皇帝不容我们,你不知道吗?”萧惟继续道,“你母亲这时候闹事,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会猜不出来?是她告诉你的吧?”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永宁侯老夫人都其心可诛! “我是托了太皇祥太嫔身边的人去昭阳殿打听,母亲进了昭阳殿便被皇后关押起来了!”李跃急切道,“太皇祥太嫔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查探到了……” “你觉得钱皇后会让自己的昭阳殿任由人随意查探?”萧惟没等他说完便道,“你是太高看了你们李家的太姑奶奶,还是觉得钱皇后是傻子?!” “钱皇后与太后不和,她未必便想看到太后……” “皇后想要借刀杀人?”萧惟接了他的话。 李跃没有否认。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有些蹊跷,可不管是有什么蹊跷,他都不能浪费时间,母亲在宫里一日便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萧惟笑了,“永宁侯老夫人的死活与我长公主府有何干系?还是钱皇后与你有什么交易,你才会……” “萧惟!”李跃愤然起身,“她是你的……” “你敢说出来试试?!”萧惟骤然浑身戾气,似乎他要是敢说出那个词,他便将他碎尸万段一般。 李跃不怕,可却还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 “滚——”萧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跃如何能走? 这是他救母亲唯一的希望! “大哥——” “嘭——”萧惟一拳打了过去,直接将人给打飞了,“你若是不想死在这里,马上给我滚——” 李跃呕出了一口血,撑着地抬头看着他,“我不信你会如此绝情……那毕竟是……毕竟是给了你性命的人……你便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你不是说钱皇后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吗?”萧惟讥笑,“侯爷既然愿意当孝顺儿子,只要顺了钱皇后的意思不就成了?来我这里装什么可怜?” “你……” “哦,是不愿意拿永宁侯的爵位冒险是吧?顺了钱皇后的意思便得罪了皇帝,皇帝就算救不了自己的生母可要灭了你们永宁侯府却轻而易举!”萧惟继续嗤笑,“可是李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掺和进来?就算我愿意不计前嫌,可凭什么你舍不得永宁侯府的爵位,我可要不在乎我的妻儿?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李跃面色更是惨白。 “来人!”萧惟没打算与他继续纠缠,高声叫来了人,“送客!”便转身拂袖离开了前厅,至于李跃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不关注也不在乎,连一个爵位也舍不得的人,哪里敢狗急跳墙同归于尽?!他更愿意将时间花在了宫里那人身上! 那人在钱皇后的手中,若是将他们的关系泄露出去,往后钱皇后便有了用来挟制长生的把柄!比起永宁侯府来,钱皇后更难对付! 萧惟没有瞒着长生这事,回到了后院便说了,包括自己的担忧。 长生亦是错愕。 相比于萧惟对李跃的怀疑,她却是信了余氏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她真的…… 这便是皇帝取消册封大殿的原因吧?怕是担心她知道了这件事,又被册封大殿给惹急了,直接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将余氏推上死路! “钱皇后想借我的手除掉余氏?” “十有八九。” 长生沉默。 “有这样一个有心计有城府还能进退有度的母亲,太子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萧惟继续道,“只是钱氏如此三番四次算计你……” “能算计的了别人是她的本事,被人家算计了,也是我们自己技不如人。”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这没什么好说的,况且,未来的皇帝总不能没有几分城府。”说完,便看着他,“我进宫将她带出来。” “不用!”萧惟面色僵了起来。 长生道:“不是要救她,而是救我们自己,你不是说若是当年的事情被钱皇后知晓了,我们便如同被她掐住了咽喉,后患无穷吗?永宁侯老夫人心里还是念着永宁侯府跟她的两个儿子的,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否则她便不会隐忍这般多年才找了这么一个机会对你再下手了。” 萧惟抿唇不语。 “就这样决定吧。”长生拍板道,“再说了,钱皇后设了这般一个局,我若是不去见见她的话,她岂能安心?” 萧惟道:“我陪你去。” “你还是看着李跃吧。”长生摇头,“他的孝心可不会比皇帝少多少,还有,这府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忙活了,你进后宫也不方便。” “长生……” “还当我是你老婆便不要说我不想听的话。” “……嗯。”   ☆、509 抉择(九) “你来了。” 钱皇后没有在昭阳殿见长生,而是在她进宫之后,便派了人领着她去了太庙,在庄严的太庙之外,一身素色常服的钱皇后皇后显得有几分憔悴,不过见了长生也还是露出了微笑。 长生眉宇微蹙,看了一眼守在大殿门口的人,便知道里头是谁在,这对夫妻到底在搞什么?!“娘娘这是何意?” “四皇妹不是已然猜到了几分了吗?”钱皇后道,“本宫利用永宁侯引了四皇妹进宫来。”说完,不等长生反应,便又道:“四皇妹先别生气,我没有恶意,只是担心请不来四皇妹,方才不得不迂回一些,再者,也希望告诉四皇妹,调动萧驸马的旨意并未陛下本意。” “你不觉得这般说只会让我更加的生气吗?”长生看向前方的大殿,“怎么?连玉玺都没守住,还有脸来这里?” 钱皇后苦笑,“四皇妹误会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什么了?”长生好笑道,“是误会了你方才所说的,其实皇帝是真的想将我们夫妻赶的远远的,还是皇帝不是没看好玉玺,让他那生母给盗用了?” 钱皇后还想辩驳,“陛下并未……” “皇后如此大费周章引我进宫,若只是为了替你丈夫解释的话,那大可不必了。”长生没给她机会,“他才是这大周皇帝,是好是歹,也都是他的事情,当然了,若他真的想让他那生母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最好便不要将这江山给折腾完了,还有您,皇后娘娘,总得为太子考虑考虑。” 钱皇后眸色一颤,双手握成了拳头,“四皇妹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长生失笑,“如今的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陛下他……” “他如何与我何干?”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只要他不赶尽杀绝,我们夫妻在西州过一辈子也无所谓,当然了,若是他要赶尽杀绝也无妨,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就成。” “陛下从未想过伤害你!”钱皇后似乎有些急了,也有些为丈夫打抱不平的意味,“这些年来,陛下为你所做的,你难道一丁点也看不到吗?!” “所以我要离开了。”长生道。 钱皇后一愣。 “他不是我的仇人,也不是敌人,我没有必要鱼死网破,他更不是我儿子,我亦不需要守在他身边看顾一辈子!”长生继续道,“我欠了先帝,或许还欠了这大周江山,但是没有欠你们夫妻的!怕我不愿意进宫所以如此迂回?皇后娘娘,都这般多年了,还需要如此虚伪吗?还是钱玉熙成了钱皇后,便连敢作敢为的勇气也没了?” 钱皇后面色白了白,继而自嘲道:“或许吧,这般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长生没有反驳她这话。 “你知道吗?”钱皇后看向前方的大殿,“我动过心的。”她笑了笑,继续追忆那过去的美好,“我知道我为何会嫁给他,也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很难走,我更清楚我不该动心不该动情,身为钱家的女儿,怎么能够儿女情长?可嫁给了他之后,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在痛苦中挣扎,我心疼,你知道心疼是什么感觉吗?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知道一件事,我动情了,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处的那一年,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在这偌大的后宫中,只有我们两个,就跟寻常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他晚上时常宿在昭阳殿,虽然只是睡觉,但他是皇帝,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满足的不是他有多宠爱自己,而是他躺在自己身边,能够毫无防备安然入眠,那一年,我们只是夫妻。” 长生沉默地听着。 “后来,这宫里多了人了,新人进宫的那一晚,我就在昭阳殿的寝殿床榻边坐了一个晚上,即便我知道那些女人在他的心里无足轻重,也知道总会有这一日,我比谁都理智,可却还是觉得难过,或许是贪心了,可这天底下的女人哪一个不贪心的?再后来,余氏跑出来了,我已经不算是舒坦的日子便更加不舒坦了,我怀疑你,在出事之后,我第一个便怀疑是你,所以,我去了皇陵,你可以不信,但是那时候,我依旧只是想要为他解困,可后来……”钱皇后又笑了笑,却已然多了些悲凉,“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先帝元襄皇后那般的无私,我不敢,也不会倾尽一切去爱一个皇帝,我开始算计,开始对他起了防备,正如他也开始疏远我,一次又一次,我磨尽了他对我的最后一丝温情,他亦让我不敢再付出一丝的真心,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亦是最疏远的,我们有着孩子,却彼此算计,彼此寻不到一丝的温暖……慎儿……他立慎儿为太子的时候,我依旧在盘算着他这样做的各种可能以及如何应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钱玉熙成了钱皇后,燕王妃早已经死在了那座虽然冰冷但却还有家的感觉的燕王府中。”顿了顿,又道:“又或许,那不过是一场我自己臆想的梦罢了。” 长生静静地听着。 “我很羡慕你。”钱皇后继续道,“萧驸马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丢弃一切,在他的心里,功名利禄,乃至性命,都不及你重要。” “我们相知相守十几年。”长生开了口。 钱皇后愣了一下,笑道:“这世上在一起十几乃至几十年的夫妻不是没有,可能够真的愿意一辈子将对方视作珍宝,不,不要说珍宝了,便是做到不离不弃的,又有多少?” “皇帝并未弃你。”长生道,“皇后娘娘,情义原本便需要双方付出。” “是啊。”钱皇后笑道,“或许这便是我们是帝后,而你们是夫妻的原因吧?这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夫妻。” “也还不晚。” “可我不敢。”钱皇后道,“我不敢啊,我没有元襄皇后的勇气,也没有她那份愿意牺牲一切的深爱,这世上的确有一个男人可以让我不惜一切,但他不是皇帝。” 长生笑了,“如此甚好。” 一个可以为儿子付出一些的母亲,太子在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足以过得安稳。 “可我依旧心疼。”钱皇后侧过身,目光柔和,儿子是她最大的软肋与底线,但却不是她今日引她入宫的目的,“那一日他来昭阳殿,那是他自从将我禁足之后第一次过来,宫里面的下人又惊又喜的,他直接去了太子那里,没说话,却也表明了他不过是过来看望太子罢了,我有些后悔那日也过去了,若是我没有过去,或许,便不会再有这种心疼在。” “皇帝怎么了?”长生听出了些异常,神色冷肃了下来。 钱皇后看着他,“他吐血了。” 长生一惊。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血,事实上我见过太多次了,多的我都忘了,原来他也可以那般的脆弱。”钱皇后继续道,情绪开始激动,“我吓了一跳,便想要喊人,他阻止了我,问我要了手帕,擦了吐到了手心的血,还有嘴边的,然后一脸歉意地看着太子,说瞧父皇笨手笨脚的,将慎儿的衣裳都给弄脏了,那是他的血,他的血啊!” “太医怎么说?!”长生追问道,她是有了放弃秦靖,将希望放在太子身上的心思,甚至有在迫不得已之下让太子取而代之的最坏打算,但是却从未想过秦靖会先出事!“为什么会吐血?!” 她想起了当年先帝突然间倒下! 若他不说,谁知道他的身子早便出了问题?! 十几年。 从秦恪下了毒手到最后撑不下去,他成了十几年! 秦靖…… “他到底怎么了?!” 钱皇后笑了笑,“陛下若是见到你这般关心他,会高兴的。” “钱玉熙,他到底……” “不严重的。”钱皇后道,“太医说了,只是怒急攻心罢了,还有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操劳过度,思虑太深,体内血气淤堵,如今吐出来了,反倒是好事。” 长生松了口气,即便有让太子取而代之的打算,可也不是这时候,太子年幼登基,母族又是这般一个情况,那时候,这大周江山会不会改了姓谁也说不准!她寄希望于钱家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却不能坐视钱家过于独大! 皇帝才能压制住钱家! “因为余氏盗用玉玺?” 若是换做她有这般一个生母,也会被气的吐血! 钱皇后颔首:“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与永宁侯老夫人有关?” “我让人查过,她的确在余氏面前说了若是你们在京城,她便不能顺利当太后的话。”钱皇后冷笑道,“原本她是不愿意的,还等着册封大殿之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了,找机会收拾你们,可她更怕死,她怕被永宁侯老夫人说中了,你之所以一直没闹,便是打算暗中下手,甚至可能是毒手,因为只有将她给杀了,才能永远绝了皇帝立太后与元襄皇后并立的念头。不过比起将你们赶出京城,她应该更想直接写一道把你们都给杀了的旨意,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真的注定了当不成这太后,身边的近身嬷嬷知道了之后给劝住了,说若是杀你们的旨意,你们必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到那时候,陛下知道了,不也一样没用吗?而且,陛下是绝对不会杀你们的,那时候追究起圣旨来,岂不是糟糕?还不如先将人弄去西州去,说那里的蛮人凶残成性,前些时候又遭了灾,蛮人只会更凶残,说不准很快就会打大仗了,还给她出主意,说先给兵部下旨意,让兵部的人赶紧办,将萧驸马调去西州,然后再让长生公主跟着去……” 长生面色阴沉。 “看来现在大家都知道长生长公主夫妻鹣鲽情深了。”钱皇后继续道,“给兵部的旨意,而且还只是调动,皇帝即便知道了会动怒,但也不会气到不要自己的母亲了,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皇帝最多也只是生气罢了,然后,我们的太后娘娘便真的做了。”说完,笑了,笑的荒谬,“陛下不顾一切,甚至连一直以来都想要维护坚守的东西都丢弃了,报下来,捧在手心里的,竟然是这般一个愚蠢的人!好,她是陛下的生母,子不言母过,更不会嫌弃她愚蠢可笑,可是陛下突然间发现,即便他将她送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即便他用天下养之,即便他告诉天下人,他的生母不容任何人算计,不容任何人伤害,却仍旧是改变不了结果,她仍旧是他的软肋,他仍旧没有改变任何东西,他就跟一个蠢货一般,从头到尾演了一场自以为是愚蠢可笑的独角大戏,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傻子!” 长生脸色变了又变。 “他跟我说,他还真是余氏的亲生儿子。”钱皇后继续道,“长公主殿下,你知道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疼吗?” 长生怒极反笑:“我若说他自作自受呢?” “他为何不能?”钱皇后一字一字地道:“他原本便不是要当皇帝的,他原本一心一意地当你的靶子,一心一意地给你当垫脚石,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谴责他,独独你不行!秦长生,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就是当日你一手造成的吗?!” “普天之下哪一个男人不想当皇帝?!”她一手造成?!可笑之极! 钱皇后厉色道:“可他不想!有错吗?!” 长生情绪翻滚,却哑口无言,正如当日她放弃了一般,秦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有错吗?没有错!当日她自己没觉得自己错了,他秦靖今日便没有错! 可是—— “钱玉熙,他秦靖是男人!当日他既然接了,再艰难也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所以他没有放弃,只是一时间魔怔了,一时间走不出自己刻出来的牢笼,他更是很努力在找着好好坚持下去的信念,我一直也觉得他疯了,余氏是他的母亲,可不是他的全部,他一个大男人心里眼里只有那么一个只会给他惹麻烦的母亲算怎么回事?身为皇子,可以杀父,自然也可以囚母了,可他就跟中了迷药疯魔了一般……直到那一日我方才明白,他只是在找努力支撑下去的信念,余氏,便是这个信念,当然了,那一日他来看望太子,或许也有将太子当做信念的念头,他这半辈子……”钱玉熙声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字地从唇瓣挤了出来,“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日!他是男人,但他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长生抿唇不语。 “父亲跟我说过一句话,或许在你的眼里也不过是借口罢了,可是公主殿下,你是先帝亲手养大的,尚且不能承受许多,而他,从未受过一日帝王的教育,他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皇帝,他拼命地与你交好,努力地讨好你,为的不就是想让你留下来帮他?教他?他很努力地要当好这个皇帝!他怕先帝失望,更怕你失望!”钱皇后红了眼眶,“秦长生,他错在哪里了?!” 长生握着拳头,胸膛因为翻滚的情绪了起伏不定。 错在哪里? 错在他一个大男人却纠结在这些事情上边? 错在他居然不愿意当皇帝?! 皇帝啊! 天底下哪一个男人不想当皇帝? 可倒好,当了,却这样成这个样子! 可是…… 没有野心,不愿意,真的错了? 即便回到了最初的交易,也不过是他给她当垫脚石,他们让他生母重获自由罢了。 原本便是他们先毁了诺言。 即便他真的错了,他们又有何资格去责怪他?! “不过你放心,他既然当了这个皇帝,便会有始有终,正如他当年答应了先帝护着你一样。”钱皇后继续道,“但从今往后,他身边还有我!这个皇位,这大周的江山,有我在一日,它便稳稳当当地在他的手中,然后,顺利传到我们儿子的手里!公主殿下,你当日既然放弃了,便没有出尔反尔的机会了,大周的江山如今是永泰帝的,将来是太子秦慎的,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大周的江山从来都没有过缺了你便会大乱的,皇陵三年便是最好的证明!” 长生目光冷凝。 “西州虽然不安宁,但是本宫相信萧将军有能力庇护妻儿!”钱皇后面色冷厉威严,“长公主殿下也应当有自保的能力!” 长生看着眼前威严却也决绝的女子,“也便是说,你选择了当大周的皇帝,秦靖的妻子了。” “我本来就是!”而她也必须走!必须放弃她自以为是的庇护者身份!皇帝留着她,是愧疚,更是担心是害怕,甚至是依赖!只要她在一日,他便永远也走不出他们当年营造出来的阴影! 秦靖,不再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他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皇帝之所以没有收回调动的旨意,是为了保护余氏,而钱皇后也没有做什么,不,她甚至推波助澜,让他们离开的更加坚定,便是为了将皇帝从长生公主的阴影中彻底拉出来! “好。”长生沉声道,“我相信皇后既然做出了选择,便会坚守到底!”她看着她,面色沉肃,“我走!从今往后不再过问京城朝政,不再插手皇帝的决断,亦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我们夫妻,替先帝,替大周守住西北的大门,终其一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钱皇后凝视着她,目光灼灼,“秦长生,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对他说一句,他是一个好皇帝,不逊于先帝的好皇帝!” “本宫拭目以待!” 这才是钱皇后费心将她引进宫来的目的! 让她离开。 心甘情愿的! …… 李长林驻守京畿大营,在永宁侯府的时间并不多,自从李跃成亲之后,府里的事情也很少再过问,这次若不是李夫人觉得不对劲派人去通知他,他还不知道。 太皇祥太嫔出自永宁侯府,不过在先帝的时候便不受宠,生的女儿在嫁人之后也难产没了,别说皇位已经更迭了两朝了,便是先帝时期,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后宫还有这样一位太嫔,而且还是出自永宁侯府。 便是病重了,召了娘家人进宫,也都是静悄悄的。 李夫人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即便永宁侯老夫人提出也去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当年李跃父亲还在的时候,进宫看望太皇祥太嫔的也都是她,如今病重,自然也便不能不去见见了。 之后皇后派人来召她再进宫也没多想,太皇祥太嫔的病是有好转,但毕竟年纪大了,出现反复也是正常,原本她是以为这一回怕是不成了,可宫里面久久没有传出丧讯,反倒是李跃慌了。 她也方才意识到,她那嫂子被皇后召进宫里去怕不是为了太皇祥太嫔,而是其他事情!而能够让李跃着急成那个样子的,必定不是小事,便派人通知了丈夫。 李长林接到消息心里一沉,皇帝下旨将萧惟调去西州,长生长公主请旨一并前去,估计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京城,也便是说他这个大嫂若是想报仇的话,那边必须再等许多年!难保她不会一时魔怔了做出些什么来!? 可等他回来,找到了急的狼狈不堪的李跃,却发现事情比他所想的还要糟糕! 竟然…… 她竟然…… 盗用玉玺,这是谋逆大罪! 即便是太后也难逃罪责,更何况永宁侯府?! “她疯了!” 李跃跪了下来:“叔父,我不能看着母亲死!” “那你就要看着她毁了永宁侯府吗?!”李长林大怒,“你明知她根本放不下当年的恩怨,竟还让她进宫,你……”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责骂的好!“李跃,你是永宁侯!是李家的家主!” 既是愤怒也失望。 “这就是你让我相信你的结果?!” 早知道会有这一日,不如…… 李长林咬了咬牙,将心里涌上了的念头又压了回去,“你先被四处乱撞的!他们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当年的秘密泄露,不过是不愿意受你要挟罢了!如今长生长公主自身难保,若是再曝出驸马居然是个……即便为了他们的儿子,她也不会不管的!” “所以我更担心,担心她会为了……” “你母亲终究是他萧惟的生母!”李长林将不该说出来的都说了,“他不至于做到那一步!” 要杀人灭口的话早就做了,不会等到今天才来做! “来人!” 以他的身份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与长公主府接触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答应了大哥会照看好大嫂! 萧惟接到了李长林帖子的时候,长生已经从宫里出来了,而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已经一个时辰,即便明知道自己担心却还是将他挡在门外,可想而知这一趟入宫心里必定十分的不痛快! “你在这里候着,我去见一见李长林。”她不愿意让他陪着,他便让她一个人待着就是,“有什么事情马上来通知我!” 凌光应道:“是。” 萧惟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皱着眉站了会儿,这才前去赴约,任谁都知道眼下是和长公主府来往很不明智,李长林却还是送来了帖子,便是说永宁侯府对那个人十分的重视!而他也不欲再与永宁侯府纠缠下去! 为了妻儿他可以与萧家亲近,但却不想与永宁侯府再有瓜葛! 他更不会让他的儿子背负上奸生子之子的污名,一辈子被人嘲笑抬不起头! …… 虽说最终胆大包天动手的是余氏,但永宁侯夫人也是个始作俑者,若非她挑拨,余氏那脑子哪里会想到这个? 如今,余氏身边的人都处置了,尤其是那胆子大的敢给主子做主的嬷嬷,再问不出什么来之后便直接乱棍打死了,其他的宫人也一一被处置,或许是被钱皇后给雷厉风行还有皇帝竟然直接取消了册封大殿给吓着了,余氏一个字也没敢说,只是红着一双眼睛狠狠地剐着钱皇后。 这位新上任的太后还没有风光多久便被皇后给狠狠地削了一顿了,钱皇后以强势的手段告诉后宫所有人,这后宫即便多了一个太后,也仍旧是她做主! 以永宁侯老夫人的所作所为,钱皇后便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只是,杀一个勋贵命妇,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是不成的,尤其是李长林如今还是京畿大营的统领,若是她杀了永宁侯老夫人,外边的人便会觉得这是钱家在对付李长林夺取京畿大营的掌控权!这是钱皇后决不允许的,更何况,长生长公主离开之前提过永宁侯来向驸马求情一事,这分明便是要保永宁侯老夫人!她更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钱皇后将脑海中皇帝吐血的那一幕压了下去,也散去了对永宁侯老夫人的杀意,始作俑者自然该死,只是到了这一步,她也已经无足轻重了! 余氏失去了他儿子的心,长生长公主远离京城! 她可以说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 她如今要的不过是那身上再也早不到一丝暖意的男人展露笑容罢了。 “将人再关几天,一天一碗水,两天一个馒头,看好了,别饿死了就成。” “是。”钱嬷嬷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长公主居然会为了永宁侯老夫人进宫,我们要不要查查她们……” “不必。”钱皇后睨了她一眼,继而又道:“嬷嬷,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钱嬷嬷赶紧低下头应道:“是。” …… 李长林邀萧惟前去的地点在城外,想来李长林也是尽可能地避人耳目了,以如今长公主府的状况倒也是正常。 但是,这还没到便碰上了刺客,便不正常了! …… “公主,驸马遇刺了!” 长生猛然打开了门,神色阴沉,“你说什么?!”   ☆、510 抉择(十) 萧惟在赴李长林约的途中遇刺,而且失踪了,跟在萧惟身边的龙鳞卫在发出了求救信号之后殉职。 萧惟本身便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别说身边还有两名龙鳞卫暗中保护,能够在这等情况之下将人击败掳走的,对方绝对不简单,或者该说是下了狠功夫。 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推断,对方的人手远多于萧惟三人,而且都是高手,萧惟输了也是情理之中。 而会下如此大功夫对付萧惟的,一只巴掌也数不来!即便永宁侯府不在其中,但是萧惟是为了去见他们才出事的,他们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可真的要追究的话也追究不来,因为李跃也失踪了。 据李长林所说,当时他们先到了约定的地点,李跃为了表示诚意也是过于着急,见约定的时候差不多便去迎萧惟,之后也失去了踪迹。 青龙亲自带着人在出事地点周边搜寻,在离出事地点十里外也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捡到了永宁侯贴身携带的玉佩。 李长林知晓事态严重,知得入宫禀报皇帝,尔后,皇帝下旨禁卫军前往配合长公主府的人搜救。 钱皇后得知消息之后脸色青白了下来,即便刺杀与自己无关,但若不是她利用永宁侯来引长生入宫,萧惟也不至于会赴李长林的约,更不会让刺客有机可寻! 若是萧惟出点什么事情,秦长生怕是不会翻过自己!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追究她屡次算计她的事情,甚至愿意顺着她的意思离开京城,不过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只要是为大周江山好,她便什么也可以容忍,但是这前提是她的底线没有被触及! 她在乎被算计,但是若萧惟出事…… 钱皇后甚至可以预计到了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如何?她不但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还会迁怒皇帝,迁怒如今她寄以厚望的太子! 她会毁了一切来为萧惟陪葬! “你快去钱家一趟,告诉父亲,务必派人将萧惟平安找回来!” 对方有机会将人杀了但是没有动手,便是说暂时还不会至萧惟于死地!只要尽快将人救出来,便还可以补救! 钱皇后后悔自己当日为何要如此多心?想见她直接找她便是,即便她不愿意进宫,她可以自己去!她总不会将大周皇后也不让进府!她端着架子做什么?她不甘心什么?!现在好了,若是萧惟出事,原本一切都要好的局面会彻底崩塌,整个大周江山都会被祸及! “陛下……” 皇帝看着面色难看的钱皇后,走了过来,握住了她有些发颤的手,“没事的。” “是臣妾……”钱皇后声音哽咽着。 皇帝摇头制止了她的话,“与你无关,是朕自己做的孽。” “不……” “萧惟不会有事的。” 钱皇后的话哽在了喉咙,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她也只能期盼着萧惟会平安被救回来!甚至只要活着回来就好! 萧惟失踪一天了。 长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大,自青龙发现了那处打斗痕迹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发现了,萧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龙鳞卫的暗桩也全部启动,但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打斗如此激烈,可除了两名龙鳞卫的尸首外,没有发现其他的尸首,也便是说他们都将尸首给带走了,但尸首不是活人,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的! 尸首?! “去彻查京城周边的乱葬岗与坟地!” “奴婢已经在查了!” 长生猛然看向了她,目光瘆人。 凌光吸了口气:“奴婢怕公主担心!”查乱葬岗坟地目的是为了查找刺客尸首的痕迹,虽然未必有结果,但这也是其中一个线索,可这事若是禀告主子,怕不仅仅只是查一条线索,她必定会以为……“公主放心,对方下手如此干净,便不会是为了要驸马的命,驸马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长生阴沉着脸没有回应。 凌光动了动嘴唇,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不能将人找回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况且,暂时没有危险是他们一厢情愿,敢在这时候动手的绝不可能只是小打小闹! …… 皇帝下旨调动了禁卫军,长生长公主驸马被刺杀失踪一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甚至连他跟永宁侯李跃一并失踪一事也瞒不住。 可这两个人是怎么扯上一块的? 两人根本没有交集啊! 不过联想起了永宁侯的那个叔叔,便让这件刺杀失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在震惊之余也有人往是不是长生长公主不愿意离开京城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毕竟,李长林可是京畿大营的统领。 而京畿大营之前的统领是许昭,长生长公主的表哥和死忠! 长生长公主对京畿大营下手,能做什么? 谋逆两个字浮上水面了。 皇帝突然间取消了册封太后的大典,如今长生公主的驸马遇刺失踪,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还不能说明一些事情吗? 可当然有人隐晦地跑到皇帝跟前提这事的时候,皇帝却勃然大怒,将人劈头盖脸的砸了一通,还摘了官帽子。 有了前车之鉴,那些聪明的懂得让别人当出头鸟的自然便不敢吭声了,暗自观察着失态的进展,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应对。 内阁亦是担心,不过却不是担心长生长公主谋逆,若是陛下方才登记,长生长公主谋逆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陛下登基多年,日益强势,又立了太子,长生长公主不是傻子,她这时候谋逆不过是死路一条! 他们担心的是她会因为驸马出事而大闹! 到底是先帝教养出来的嫡公主,又在先帝驾崩之后蛰伏多年,一旦不要命地闹起来,后果难以预测! “怕是有人故意挑起陛下与长公主之间的敌对!” 因为立太后一事,皇帝跟长公主之间本就如履薄冰,如今长公主怕是也怀疑是陛下让人对驸马下手! 可下手的人是谁? 王驰有可能! 当日衡王妃一案,长生长公主必定脱不了干系! 卢氏也有可能,死了的王卢氏是现任家主卢纲的女儿,而且还有当初卢氏族人失踪被害一案,都有长生长公主的影子。 还有衡王。 衡王当初便为了衡王妃之死怒怼长生长公主,导致她早产差一点一尸两命。 这三个人谁都有可能,但是也都没有证据,据说甚至连刺客的尸首都没找到,就找到了两个萧驸马的侍卫。 若不是那两个侍卫在临终之前发出求救信号,而且尸首没有被毁尸灭迹,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萧驸马被行刺。 还有,他怎么会跟永宁侯一起失踪?! 钱阁老没心情应对同僚的试探,钱家所有资源都动用了,便是为了将萧惟活生生地找回来。 他相信钱皇后的判断,若是萧惟出事,长生长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长公主放心,驸马爷必定能够平安归来。”钱阁老不得不往长公主府去一趟,一是表明钱家的态度,二是让告诉长生要冷静。 长生冷笑,“钱阁老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下官岂敢?” “你们钱家还有什么不敢?”长生冷笑道:“回去告诉你女儿,她还真的担心对了,本宫的确认为若不是她满腹心机的话,本宫的驸马便不至于遭此大难!若是人平安回来便算了,我便当给皇帝面子,若是……”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阴沉冰冷的脸色已然很明白了,“本宫不介意太子没有生母!” “长公主……” “钱家若是阻难,本宫也不会舍不得让侄儿没了母族支撑!”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本宫说得出做得到!” 钱阁老也有些不悦,即便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话也说的太不客气了! “怎么?”长生讥笑道,“钱阁老认为本宫没有本事动的了你们钱家?” “下官不敢。” “你也是朝中的老人,本宫亦不再是有先帝撑腰的长生公主!”长生讥笑道:“钱阁老不必如此客气!但是,今日本宫的话便搁在这里了,若是本宫的驸马没事便好,若是出什么事,本宫便要整个钱家陪葬!” 钱阁老面色冷凝。 “本宫能不能做到是本宫的本事,你们钱家保不保得住就要看你们的造化!”长生言语锋利如刀,“来人,送客!” 钱阁沉着脸离开,事情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公主……” 长生自钱阁老离去之后身上的冷冽之气便一直没有散去过,不,应该说她这一天一夜都没好过,她的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着似得,她愤怒、更是惊恐,可是,却要一直压着,她不能让愤怒与惊恐压垮了她,她要冷静,要想尽办法去救他!他还等着她去救! 救…… 放屁! 长生扬手砸了茶盏。 比起愤怒与惊恐,此时此刻她更痛恨自己这份无能为力! 她怎么救? 除了在这里等着别人去查探等着别人将他救回来她还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手里握着一手比谁都要好的牌,却打成了这个样子! 她比秦靖又好多少?! 她甚至比秦靖还要糟糕! 至少秦靖护住了他想要护住的人! 她? 除了埋怨别人!除了责备别人,除了觉得别人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她有做了什么?她现在甚至连自己丈夫遇险了她也只能干等着! 她都在做什么?! “公主……”凌光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主子,心里惊了惊。 长生闭上了眼睛,许久许久之后才睁开,虽然仍有些疯狂狰狞的痕迹,但却也算是冷静下来了,“传本宫的话,若是本宫的驸马在谁手里伤了一根头发,本宫必灭他九族!” 凌光神色一肃。 “没听到吗?!” “是!” “还有,让人进宫请皇后娘娘将皇贵太妃与福寿小郡主请进宫里去陪她说话!”长生继续吩咐。 凌光一愣,随即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将那个女人带回来!” “是!”这一次凌光很快便应了,不必明说也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永宁侯老夫人。 会对驸马下手的,这永宁侯老夫人便是为数不多的人当中的一个! …… 宫里很快便派人去了衡王府了,不过却不是钱皇后派去的,而是皇帝派去的,去的还是他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领了这个苦差事心沉甸甸地去了衡王府,面对衡王那要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将皇帝的口谕又重复了一遍,“……王爷放心,陛下只是想请小郡主入宫给太子作伴两日罢了……” 秦慎如今还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娃娃,哪里需要人陪?! 不过是皇帝的借口罢了! 衡王很清楚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 “劳烦公公稍等片刻。”皇贵太妃面色温和地道:“我们还得收拾一下。” “多谢皇贵太妃体恤奴才!”张公公忙行礼道,“您慢些,奴才在府外等候着。”说着,便赶紧脱离衡王的杀人视线。 “母妃……” “央央是姑娘。”皇贵太妃打断了他的话,“她没了生母,若是能得皇帝皇后关爱,将来便多了一层保障。” “皇帝不过是想要央央来……” “我自然知道!”皇贵太妃道:“可是阳儿,圣旨不可违逆。” 秦阳面色阴寒,“我依然让阿绮死不瞑目了,难道……” “那般结果又岂不是阿绮自己希望的?顾家没有被牵连其中,长生亦安全,她牺牲自己为的不就是这个?” “所以母妃你也不信我是吗?!” “阳儿。”皇贵太妃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母亲为何……” “皇帝会怀疑,长生亦会怀疑。”皇贵太妃继续道,“这或许便是下手之人的目的!阳儿,有人想要离间挑拨你们兄妹关系!我如何能不管?!当日先帝曾拉着我的手,让我照看好你们!他知道皇家兄妹本就难为,他担心有朝一日你们会反目成仇,他希望我能够让你们避免走到这一日!阳儿,母亲不是不信你,母亲只是不想让先帝所担心的成为现实!” “你进去了,他们便能不怀疑?!” “至少会安心。”皇贵太妃道,“也至少表明我们的态度。” “若是萧惟活不成,母妃可知道你们会……” “不会。”皇贵太妃打断了他的话,坚定道:“长生不会伤害我们的,正如当日你没有因为阿绮而要了她的命一样。” “你以为我不想?!” “可我儿子不会这样做。” 秦阳满目愤恨,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母妃,不要逼我——” 皇贵太妃笑着,没有说话,若是可以她舍得逼自己的儿子?她如何不知道他的痛苦?如何不知道他的愤恨?可是,她不能看着他一日一日沉浸在愤恨痛苦之中,“你若是想让我与央央无事,便去将萧惟找出来,将那设计构陷挑拨你们兄妹的人揪出来!” “母妃,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他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 …… “咳咳……” 李跃被水呛了,面色灰白地拒绝再喝下一口,胸口处的疼痛没有因为这被呛了更加剧烈,似乎已经麻木了,但是,一口温热的腥甜还是涌上了喉咙,他想咽下去的,可是却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萧惟看着他溢出嘴角的血迹,心更是沉了沉,“你怎么样了?” “没……咳咳……”又被呛到了,不过这一次是被血,“咳咳……” 萧惟抬手抹去了他嘴边越来越多的血,“你别说话!” “我……”李跃咳嗽了好一会儿,将喉咙里的血都给咳出来了,才缓过来,“我……没事……没事……你……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即便不是大夫也可以看出到底伤的重不重,李跃如今伤势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没事!“你……”喉咙像是堵住了东西,剩下的话说不出来。 李跃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因为你若是死了……长公主必定不会……放过永宁侯府……还有……”后面的话,他也没有说下去。 还有什么? 萧惟眸色一颤,似乎也明白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兄弟吗? 血脉相连的兄弟吗? 可如此而来的兄弟,他不觉得耻辱吗?他就从来没有恨不得他从未存在过?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吗? 他恨过! 恨过他的存在,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因为他的存在便是他耻辱身世的另一个见证,因为他即便有一个来历不光彩的母亲,但是却得到了父亲的疼爱,受这期待而出生的,甚至在经历了巨变之后仍旧能如此光明正大,仍能活的如此光彩! 他妒忌他! 因为自己的阴暗,妒忌起了他的光明! 若是当日危在旦夕的是他,萧惟敢发誓他绝对不会为他挡住那致命的一掌! 或许…… 或许他并不知道受了那一掌会如此严重! 他怎么会知道?! “有机会……你便逃……”李跃不是没有看见他的挣扎,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了,“好,不要管我……也不要觉得愧疚……毕竟……若不是我们约你出来……你也不会出事……不过……这件事真的与永宁侯府无关……母亲……母亲被关在宫里头……她什么也做不了的……她也没有……这个能力……找来那些人……这些年……我一直将母亲看管的很严……她找不出那些人的……” “我知道!”萧惟道。 “原谅母亲好吗?”李跃知道自己不敢趁机要挟,只是出了这样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往后怕也没有机会了,他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叔父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城郊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也绝对相信那些刺客跟叔父没关系,他们若知道有人要置他于死地的话绝对不会让他离开长公主府!不过好在,他及时赶到了,及时救下了他……虽然后来反而成了他的累赘,但他很庆幸自己赶到了,他知道自己现在伤的有多重,若是那一掌打在了他的身后,永宁侯府就完了,“母亲……她也很可怜……这般多年来……她没有过过一日安稳日子……放过她好吗?让她好好安享晚年……” “你若是想她安享晚年就给我撑着!”萧惟沉声怒道,“我们很快就能够逃出去,到时候就可以找太医来给你治伤!” 这话并不是安慰他的。 第一批的刺客招招都是杀招,是冲着他的命来的,若不是李跃冒出来帮她挡了一掌,若不是后来又冒出了另一批刺客,将第一批刺客杀了,他早便死了! 第二批刺客虽然擒住了他们,将他们押到了这庄子,但暂时没有伤及他们性命的打算! “咳咳……”李跃又咳出了一口血,“你带着我……逃不出去的……”若不是他,在第二批刺客出现的时候,他便能够趁机逃走。 萧惟见状放下了他,转身走到了铁门口,用力拍打着,“来人!来人——” 很快便有人来了。 是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 “我要见你们主子!”萧惟喝道,即便不能逃出去至少也得给李跃疗伤,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男人脸色没有丝毫的波动,听了他的话便转身走了。 萧惟也没有再喊,对方既然留下他的命必定有所图!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有人来,还是那个男人,“主子说驸马爷便安心呆在这里,等时候到了,自然便放驸马爷出去!” “我同伴受了重伤,继续救治!”萧惟也没有跟他见不见的问题,直接道。 男人道:“如今外头都在找驸马爷,长生长公主放话说若是驸马爷在谁的手里伤了一根头发,便灭那人九族,不可能找大夫来治伤。” “那就拿些药来!” “京城周边所有药铺都被监控住了。”男人又道。 萧惟怒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疗伤的药在手?!”刀口上生活的怎么可能没有疗伤的药?!“告诉你家主子,我的同伴若是死了,他休想利用我得到什么!?”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次很快便回来了,将一个瓶子递给了他,“一个时辰一颗,吃完了就没了。” 萧惟接过了瓶子。 “禁卫军方才搜寻过这个庄子,没有任何发现。”男人看着萧惟给李跃喂药,似乎没担心那药有问题,眉梢微微一挑,继续道:“驸马爷可以安心呆在这里。” 这话差点没让萧惟将瓶子砸了过去。 在这里醒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是地牢密室之内的,可没想到竟然连朝廷的搜寻都躲过去了,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帮人的存在?连朝廷的龙鳞卫也没有发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不会伤害驸马爷便是,其他的,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驸马爷。”男人道。 萧惟喂了李跃药之后,便又站起来,走过去与那男人对视,“告诉你主子,我要见他!若是他不见,那他就等着被灭九族吧!” 不说李跃的伤势单单靠这药是不可能撑太久的,便是在外边的长生,她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可想而知有多担心? 他更不能让这些人利用他来伤害她! “告诉他,我萧惟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让自己端个胳膊腿脚的还是敢做的!” 男人阴下了脸。 萧惟丝毫不退让。 男人愤怒地转身离开。 “他们……真的不会伤害你……”李跃靠着墙壁,许是那药真的有效果,他的脸色好了一些,说话也顺畅了一些。 萧惟面色冷肃,“什么叫做不会伤害?现在不杀我便是?李跃,比起这个,我宁愿他们现在动手!” 李跃明白他的意思,“长生长公主……对你好吗?” 萧惟一愣。 “一定很好的。”李跃笑道,“否则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吧?我听叔父说过……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萧惟皱着眉,不太愿意跟他说这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李跃道,“只是你过得好,那就好……其实,父亲临终之时放不下的除了母亲,还担心你……叔父说,父亲为他当年对你做的事情而后悔……你是无辜的,他不该为了母亲而那般逼你……不过幸好,你没有被毁了,你过得很好,比我们都要好!长生长公主……是个好女人,你会幸福的。” 萧惟没说话。 “这样很好。”李跃笑道,“你过得很幸福……能不能忘了母亲?就当可怜她?”最终也仍旧是绕回了这里。 “只要她不伤害我的妻儿。”萧惟握着拳头,“我不会要她的命!” 李跃苦笑,不过还是道:“谢谢。”   ☆、511 岁月(一) 不知道是萧惟的威胁有效还是这伙人真的将长生长公主放出的狠话听进去了,所以,男人去了之后便带着人来了,开了铁门,将萧惟的眼睛绑着,将他往外边带,虽然看不见,不过凭着一直往上走的感觉,萧惟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 这是一间地牢。 大约走了一刻多钟,到了平地了,这才停了下来,随后蒙着眼睛的绑带被解开了,萧惟便见到了自己身在一件屋子里头,屋子的摆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算是奢华,中规中矩的,而在临窗的炕上,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大约六十出头,相貌方正,不过面容过于的冷厉,一双虽因岁月而浑浊了的眼珠子依旧透着犀利。 萧惟审视着他,正是他审视着自己,“你是何人?将我抓来意欲何为?”不必多问,便知道眼前这老者便是这里的负责人,甚至有可能便是这些人的主人! 老者没说话,继续审视着他,面容依旧冷厉,目光依旧犀利如刀,或许想通过这般端详,将萧惟给看透了一般。 萧惟握了握拳头,本能地觉得不安,“你到底是谁?!” 王驰的人? 先头那一批欲将他置之死地的或许是,可他们……若是王驰,何必如此迂回?而且,如今王驰未必有这个心神再来算计他! 可除了他,还有谁有些本事指挥的动这些人? 李跃错了,即便没有他这个累赘,他也未必能够从他们的追击之中逃脱! “你可知你是谁?”老者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过来问了这话。 萧惟皱眉,“如今我已是阁下的阶下囚,阁下有话不妨直说便是!”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是何等身份,但将他抓来,目的无非是要利用他来算计长生!“何须在戏弄在下?” “公子认为我们有什么目的?”老者还是不答反问。 萧惟沉声道:“萧某身无长物,能够让阁下如此大费周章的,无非便是长生长公主驸马的身份罢了,不过阁下或许要白忙活一场了,萧某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也没什么大本事,但是绝不会让妻子因我而受罪!” “哦?”老者笑了笑,没有一丝的笑意,“那不知公子打算如何不让长生长公主不因你而受罪?莫非打算在我利用你来要挟她之前先自行了断了?” “有何不可?” 老者突然间变了脸,勃然大怒:“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命像什么样?!你活着便是为了一个长生长公主吗?!” 萧惟眸光深沉了些,亦泛起了一丝狐疑:“本该如此!” 老者目光森严,“你可知你是谁?” “你认为我是谁?”萧惟冷笑,双手握成了拳头,一丝莫名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的从心底涌了上来,他不安什么?眼前的人除了会威胁他们性命之外,还会给他带来什么危害?他有何好不安的?!“我自然是长生长公主的驸马,我妻儿的丈夫父亲!”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她能够嫁了你,为你生儿育女是她天大的福气!你何必如此看重?”老者道。 萧惟却笑了,满是讥讽,“感情阁下是被派来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 “萧惟,你可知你是谁?!”老者站了起来,“你可知你身上流着的是何人的血统?你可知你比所有人都要尊贵?!” 萧惟握紧拳头压下了那不该有的不安,嗤笑道:“难得阁下看重!” 不过是疯言疯语罢了! 老者这次没有当即反驳,而是盯着他看,看了萧惟汗毛倒立,浑身激灵,“可惜了……可惜偏偏长得向那个女人!” 萧惟没说话,沉着脸静待他说下去,他倒是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挑拨之言! “不过若你不是长得那般像那个女人,当年我们也就被萧煌拿一个冒牌货给糊弄过去了!”老者继续道,“好在老天庇佑,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你与萧氏一族有关系?”萧惟道。 老者冷笑:“自然有关!若非萧氏当日背信弃义,你又何须背负萧氏弃子的污名?!” 萧惟眯起了眼。 “不过也好,若非萧氏背信弃义,当年这份血脉怕就要真的断绝了,萧煌那老子也算是为他老子恕罪了!”老者继续道,“记住,你没有欠萧氏一族的,是萧氏一族欠了你的,是萧煌父子欠了你的,你半生冠着萧氏的姓氏,更是他们萧氏一族的荣幸!” “你到底是谁?!” 老者笑了,也没什么温度,“我们是什么人如今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不过有一点却是时候跟你说清楚了,免得你将仇人当恩人!” 萧惟目光渗人。 “你不是萧氏子孙,亦不是什么萧煌跟儿媳妇扒灰之下的野种!”老者神色冷厉而严肃,隐隐还有种高傲之气,“你身上流着这世上最高贵的血统!” 萧惟却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杀意森森,“这世上最高贵的血统?阁下不会想告诉我,我萧惟不是萧氏子孙,也不是萧煌跟儿媳妇的孽种,而是皇帝的私生子吧?”这世上最高贵的血统不就是皇家吗?他们是要污蔑他们兄妹乱。伦?“还真够新鲜的!阁下不妨仔细说说,毕竟这不仅可以将我们夫妻置之死地,还能够让整个大周皇族颜面尽失,说不准这大周江山都可以因此而易主!” 老者面沉如水,显然不高兴他这般说。 “不知道阁下的主人到底是谁,竟然有这般奇思妙想!”萧惟继续道,“真的想见识见识!” “在你的心里,当今皇室便是最尊贵之人?!”老者怒道。 萧惟笑道:“本是如此,不是吗?” 老者没说话,只是眼瞳里面的温度一直往下降。 萧惟起步上前,很自然的,不经意的,“又或者,阁下可以跟我说道说道有谁比皇家还要高贵?士族?阁下话里话外瞧不上萧氏,应当不是萧氏的人,可你又对萧氏的事情,乃至萧氏不为人知的秘密都如此清楚,不是萧氏之人,便是萧氏的仇人,可奇怪的是阁下明明可以至我于死地的,却又出手相救,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阁下不妨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他,“阁下对人寄以厚望之前,总得让对方清楚到底该如何才能够不让阁下失望!” “你……” 萧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他说了这般多,为的也不是他的回答,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用处,更是一个字也不值得相信,他何必听了扰乱自己的心神?他要的便是这般一个机会!一个逃脱的机会! “将李跃带上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老者不知道是真的对萧惟没有防备还是被他的话给扰乱心神,最终被萧惟给制住了,不过除了被制住那一刻的激动之外,也再无过激的举动。 “将人带上来!”萧惟厉喝道。 旁边的人根本便没想到萧惟会突然出手,即便手上没有武器,但以他的手劲足以将老者的脖子给扭断,更何况,他们根本便不能伤他。 “呵呵……”老者却笑了,“好!好!好!”很高兴的样子,虽然也带着被挟持的愤怒冷意,“果然是李家的血脉,雷厉风行的时候从不手软!很好!很好!” 萧惟意念一动,但却没有去深思,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马上将人带来!”他下了狠劲,“再不将人带来我便杀了他!” 老者脸色开始转青色,对着手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跃很快便被带上来了,看着萧惟挟持这老者,错愕不已,“大……大哥……”脱口而出之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我……” “过来!”萧惟没等他说完便道。 李跃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撑着身子走了过去。 “把武器都扔地上!”萧惟快速扫了李跃一眼,见他还能撑着便又对那些手下喝道,“带我们去马厩!” 老者示意手下照做。 萧惟挟持着老者,看向李跃:“你可还能走?” “嗯!”李跃点头,弯腰捡起了一把刀用作防身,“我可以!” “走!”萧惟没多说什么,挟持这老者与李跃走出了屋子,在众人带路也围困的情况之下到了马厩,“留下一匹马,其他的都杀了!” 李跃一怔。 “马腹捅一刀!”萧惟道,眉宇间阴气森森。 李跃明白他的意思,一般驯养的马匹便是放走了,只要主人召唤,还是会回来的,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他有身负重伤,在逃走之前一定要断了对方的追击!“好……”他没杀过人,亦没有杀过马,甚至杀马比杀人更难,一刀下去,马惊叫,他甚至差一点死在了马蹄之下。 萧惟有些心惊胆战。 但李跃没有放弃,拖着重伤的身体将马厩中的坐骑一一解决了,就剩下了最后一匹。 萧惟看着他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了,“还能上马吗?” “可以……”李跃说完,便爬上了马背。 萧惟挟持着老者,“都给我退远点!” 众人退开。 萧惟还没有马上放开老者,而是一路挟持着他走出了庄子,确定了前方没有埋伏之后,再将老者给拦腰扛起,往前面的众人砸了过去,丝毫不在乎是不是会将他那一身老骨头给砸碎了,便跃上了马背,与李跃驾马往前方奔去! 禁卫军来这里搜查过,也便是说这里还是在京城周边,只要一直往前走,便很有可能遇上找寻他们的人,而后面的那些人也未必敢冒险追过来! “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老者站稳之后整着衣裳,脸色虽然难看,但是语气也不见得有多生气,他抬头看向前方已经消失了的两人,“收拾干净,撤!” “那公子……” “还没到时候!”老者道,“将信息送去长公主府!” “是。” 也不知道是谁运气好了,这跑了没多久便碰上官府的人了,萧惟的心才定了下来,可马才停下来,李跃便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李跃?!” …… “公主,驸马找到了!” 长生霍然站起,脸色苍白,“他如何了?”即便下了狠话,即便她坚信他绝对不会有事,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仍旧是害怕。 “公主放心,驸马爷平安无事!”凌光道,“青龙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很快便能够将驸马爷接回来,为了安全起见,公主便不要出府了!” “我如何能……” “公主,小少爷还在府中!”凌光道。 长生脚步顿住了,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马上将他带回来!马上——” “是!” “公主!公主!”便在此时,总管急匆匆地跑来了,将手里头的一封信奉上,“公主,方才有一个孩子将这信送到了门房,说是有人让他送给公主的!” 凌光抢在主子前头接了那信,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打开了信封查看里面的信纸有没有问题,这才将信递给了主子,“公主,驸马平安一事目前外边的人还不知道。” 消息是第一时间传到她这里的。 长生接过了信纸,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沉。 “可是与驸马有关?”驸马安全的消息现在还没散播开来,这信不是发出来之前驸马爷还没逃出来便是要借机生事的! 长生没有说话。 凌光见状也没有再问。 “去将闫老头给我叫来!” “是!”回话的是总管,应了这话之后便转身前去找人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定了,方才他可是听到了,凌光姑娘说驸马爷已经平安无事了!平安无事就好!就好! 闫太医急匆匆地赶来,以为是萧惟受伤了,急的不行,可到了之后,却见长生一个人坐在有些阴暗的屋子里头,气氛也明显的不对劲,该不会……该不会那小子真的出事了吧? “公主,驸马爷……”后面的话像是喉咙被哽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萧小子半辈子多灾多难但也是大步走过来了,这一次……这一次真的…… 长生抬起头,眸底一片幽暗森冷。   ☆、512 岁月(二) 青龙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到了活生生的萧惟,心才安了下来。 “长生可还好?” “公主很担心。” 萧惟心中更是着急,不过李跃现在这个样子他不能看着他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他才伤的这般严重的,“走,送永宁侯回去!” 青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安排。 一行人当即往京城赶。 萧惟将李跃送到了永宁侯府门口,便见到李长林赶了出来,想必是得到了消息了,“永宁侯受了很重的内伤!” 李长林当即吩咐管家去请太医,然后将李跃抱下了马,往里头走去,没有跟萧惟说什么。 萧惟也不在意,“劳烦师父在这里看看……” “我得送你回去!”青龙打断了他的话,“不过驸马放心,小人会命人看着。” 萧惟明白他的意思,“好。”随后,便跃上了马往长公主府赶去了,虽然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但一定将她给吓坏了!只是,当他赶回了府中的时候,却被告知长生不在府中,就在不久之前,长公主进宫去了。 “陛下让人来请的?” 她不可能这时候进宫的! “这……宫里面并未来人……” 萧惟更担心了,不是皇帝派人来,她怎么会这时候进宫?是有什么让她不得不进宫的事情?忽然间,耳边浮现起了不久之前那些人的话,心,猛然震了震,突然间冒出来的人,那些莫名其妙挑拨的话…… “我去看看!” “驸马爷!”总管却拦住了他,“驸马爷,长公主吩咐若是驸马爷回来了,便在府里等她回来,切不可在出府冒险!” 萧惟一怔。 青龙道:“既然公主如此安排,必定有其道理,驸马还是待在府里吧。” “可是……” “公主身边有凌光在,而且她既然敢进宫便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青龙继续道,“这两日公主吓的够厉害的,驸马还是莫要让她再担心了。” 萧惟握紧了拳头,半晌之后才道:“好。”说完,便又道:“有件事请师父帮忙处理一下!” “驸马请吩咐。” 萧惟将庄子的情况说了一遍,“师父亲自带人去,将里面的人活擒,不要让朝廷的人插手!” 青龙目光深沉。 “我自会与长生说。”萧惟神色严肃地道:“请师父务必秘密行事!” “是。”青龙应道。 …… 昭阳殿外,凌光守在门口,神色冷厉,她不知道主子进宫是为了什么,但毕竟与那封信有关系,只是可惜当时她没有仔细看! 公主看了那信之后脸色都变了,先是召了闫太医,尔后,便直接进宫,她明明知道驸马爷再回来的路上! 究竟是什么让公主放下驸马爷? 只是疑惑归疑惑,最终还是没说问出口。 “四皇妹说什么?!”这时候,长生来找她,钱皇后并不意外,她来兴师问罪,甚至怀疑是她做的都有可能,可是…… “杀了永宁侯老夫人或者本宫将这份东西交给御史。”长生神色冷漠,“如何选择,皇后自行决断。” 钱皇后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个册子,沉思半晌这才拿起来翻看,这越看,脸色便越苍白,更是不理解长生为何会给出她这样的选择,“长公主方才所说的当真?” “自然当真!” 钱皇后握着那册子的手有些抖,“为什么?” 与这册子上的东西相比,永宁侯老夫人又算什么? 不管是谁,都会选择保住这册子! 可是这个选择是长生长公主给出来的—— 钱皇后握紧了拳头,别人很轻易便能够做出来的选择,可到了她这里,却是万难!这册子上记录了钱家不少人见不得人的事情,钱家家大业大,子孙不少,分支更是庞大,即便父亲再如何管束,也终究是有疏忽的地方,皇后的母族,大周第一权臣家族,岂会人人都奉公守法正直不阿?甚至连他的几位堂兄都有…… 若是她将这册子交给御史公事公办,也不会动摇钱家的根基,但是若是如此的话,她便会伤了娘家的心!往后她与娘家的关系必定会受到影响,反之,若是她选择保住了这些人,那她先前所谓的以丈夫儿子以大周江山为重,会好好当好大周皇帝的话便成了一个笑话! 这两难的选择之中,那拉进了一个永宁侯老夫人! “长公主,你以为我能作何选择。” 长生端起了茶盏,“本宫说了,如何选择皇后娘娘自行决定便是。” “萧驸马出事与本宫无关!”钱皇后道。 长生笑了笑,“本宫知道与你无关,娘娘好不容易才让我们夫妻离开,如何会在最后多生事端?” “那长公主为何……” “为何给出两个根本便不相干的选择为难皇后娘娘?”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的,“这重要吗?正如娘娘算计本宫的时候不会像本宫详细解释一般,本宫如今也无需像娘娘说什么,若娘娘真的要个答案的话,那就当本宫心里不舒坦,想要为难为难一下娘娘您。” 钱皇后苦笑。 “希望娘娘在本宫离京之前作出决断,否则便不要怪本宫越俎代庖直接帮娘娘选了。”长生继续道,“好了,本宫还得回府等驸马回府,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钱皇后没有拦着她,对于她所说的不过是要为难为难她的说辞也不过是信了一分罢了,为难她是真的,可真的是两个不相干的选择吗?不会的,长生长公主岂会在这时候特意进宫拿这两个不相干的选择为难自己?处理钱家的得失她很清楚,可永宁侯老夫人…… “娘娘,萧驸马已经平安回来了。” 钱皇后愣了一下,“消息准确?” “是太极殿那边传来的,千真万确!” 钱皇后松了口气,平安回来就好,那她进宫给她出的这个选择题……永宁侯府?“永宁侯可平安回来?” “这奴婢不知。” “去打听打听!” 消息并不难打听,因为永宁侯府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说是永宁侯受了重伤,这便让钱皇后深信长生长公主是刻意将永宁侯老夫人摆在她面前的! 她是想试探一下她到底心向娘家还是夫家?又或者只是想让她将永宁侯老夫人给放了!毕竟,若是她选了娘家,长生长公主绝不会让一个心向娘家的皇后抚育太祖襄助皇帝! 可她若是要永宁侯老夫人,直接说便是,除了萧驸马这事,别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永宁侯老夫人了,便是她要让她来为此事负责,她也只能认了! 为何要如此迂回? 秦长生,你到底在想什么?! …… “陛下,长公主已经出宫了。” “嗯。”皇帝站在皇宫的角楼上,目送着那辆悬挂着长公主府徽的马车缓缓地驶入了息壤的京城大街,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长公主与皇后都说了什么?” 张公公忙请罪,“奴才这便去打听。” “不必了。”皇帝却又道。 张公公这才松了口气,要是真的要去打听也不是不行,可这便是说要与皇后作对,虽然不知道陛下与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自从陛下在皇后那里住了一夜之后,与皇后的感情似乎又好起来了,这便说明了皇后还是不能轻易开罪的。 皇帝收回了视线,“传旨刑部,让顾长远全力负责调查长生长公主遇刺一案。” “是。” …… “公主,驸马爷已经回来了。” 马车进了长公主府,凌光便道。 长生端坐着,身子在听到了这话的时候似乎颤了一下,然后,便猛然起身,跳下了马车,然后直接扑到了早已经等候在外边的男人的身上。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愧疚淹没了所有的一切,“我回来了,别怕!” 长生的身子在颤抖,她在害怕,很怕很怕,之前所有被压制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她攥着他的衣裳,拽着他的皮肉,到底用了多少力道,到底是不是弄伤了他,也意识不到,仿佛只有如此方才可以确定他安好,他活生生的! 萧惟伸手将人抱了起来,转身往后院走去。 …… 皇贵太妃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衡王府的大门,秦阳不管不顾,就是不许她们离开,母子僵持住了,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萧驸马平安归来的消息。 皇贵太妃松了口气。 秦阳的脸却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狰狞到了极致。 皇贵太妃看的触目惊心,亦是心疼不已,“阳儿,你还有一个女儿需要庇护。”她不信儿子与这件事有关,但若是他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 “母亲,为何上天如此的不公平?!” “不。”皇贵太妃摇头,“老天爷从来都是最公平的。” “是吗?”秦阳嗤笑。 “阳儿……” “好,那就看看老天爷是怎样公平吧!” 一辈子还很长,不是吗? …… 黑夜像是一张巨网将大地团团罩住了,弦月透着清冷的光,寝室内暗香浮动,烛火昏黄,萧惟亲着妻子汗湿了的鬓边,低声哑语,“没事了,别怕。” 长生缩在了他的怀中,“我告诉所有人若是你出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我知道。” “可我想过的……” “我没事了,长生,我平安回来了。” “我想过你会回不来,想过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会叫我名字,不会对着我笑了……” 萧惟将她抱得更紧,可即便如此,仍无法让她安心,“对不起!” “你知道吗?”长生看着他,“那一刻我恨极了我自己!” “不,是我……” “萧惟,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 “我明明拥有足以祸害天下的权力,可我却连我最重要的人都庇护不了,萧惟,你说先帝之所以敢将这般权力给我,是不是就知道我根本没有在这个本事来祸害江山?” “长生……” “不,不。”长生摇着头,“我怎么能这般说他?他为了我殚精竭虑的……” “长生!”萧惟握着她的肩膀,坐起了身让她看着自己,“我没事了!也不会有事!你也没有错!” 长生看着他。 “听到了没有?!” 长生噗嗤一声笑了,笑着揽着他的腰,呵呵地笑着。 萧惟更担心了。 “你说我们折腾什么啊?”长生笑道,“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真是够笨的!” 萧惟皱眉。 “好啦好啦,是我糊涂了,是我吓坏了。”长生抬手去揉他的眉间,“别皱了,都老了好几岁了,你说你怎么便那般不小心?还有,李家的人让你去你就去了?还是去那样偏僻的地方,你知道你现在已经当了父亲了吗?还当你是无牵无挂想做什么百年做什么的愣头青?” “长生……” “什么眼神?觉得我神经错乱了?” “你真的没事?” “吓的够呛的,怎么没事?”长生道,手指点着他的胸膛,“不然你以为你白白地得了便宜?” 萧惟抓住了她的手,也笑了,“我不是一直都得便宜吗?” “你还好说!” “不会再有下一次!”萧惟将人搂入怀中,“以后我不管做什么之前都会先想想你跟儿子,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冒一丁点的危险!” “这是你自己说的!” “嗯,我说的!” “我很担心很担心你知不知道?!”突然间,便又恶狠狠起来了,“你要是敢这样吓我,我便撕了你的皮!” “好。” “你有多少皮给我撕?!” “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脸皮够厚!” “你喜欢就好。” 像是终于平复下来一般,萧惟揽着她,“以后绝不会再吓你了。” “嗯。” 有过会儿,“萧惟,你知道我进宫做什么吗?” “做什么?” “我让皇后选择要么杀了永宁侯老夫人,要么处置他们钱家的蛀虫。”长生道。 萧惟一愣。 长生看着他,神色平静,“你说她会如何选择?” “不会让你失望的。”萧惟道,“钱家怕是要有一场动荡。” 长生继续道:“你你怪我?” “你救了她,我如何怪你?” “你……” “不过以后不需要了。”萧惟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永宁侯府的一切都与我们没关系!” 长生笑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认为她进宫给皇后的这个选择是要让皇后放了永宁侯老夫人,他认为她这是在救她,而事实上……傻萧惟,恰恰相反。 我只不过是怕你恨我而已。 “李跃救了你?” “嗯。” “若是他死了?”长生将脸贴着他的胸膛。 萧惟沉默了下来。 “放心吧,闫老头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嗯。” 长生闭上了眼睛,手紧紧的抱着他!   ☆、513 岁月(三) 事与愿违,李跃没有撑过来。 即便李长林请来了太医,即便长生长公主不计前嫌派来了专用的太医一同救治,都没能让李跃熬过去。 永宁侯伤重不治,于凌晨时分去世。 李长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呆呆站在祠堂中,看着兄长的灵位,老泪横流,“对不起,大哥……” 他辜负了大哥临终所托! “侯爷……” “大哥……” 永宁侯府众人伤心欲绝。 闫太医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永宁侯府,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边,心却再也无法清明,“你回去禀告长公主,我累了,要找个地方好好歇歇。” 随从愣了一下,“是。” 便是消息早就传到了长公主府了,不过没有人敢去打扰还在休息的长公主和驸马爷,而且人已经死了,晚些时候禀报也没什么。 甚至为了不影响主子的食欲,凌光将消息压到了主子用完了早膳,这才禀报。 萧惟听了之后沉默不语。 长生端起了茶喝了一口,“你若是想去看看……” “不用了。”萧惟摇头,“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毕竟是为了救你而死的。”长生道,“你若是不去的话,外人会说我们冷酷无情。” “若非赴他们约,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萧惟道,“而且,他们未必希望见到我。” 长生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去找找师父。”萧惟岔开了话题,“看看是否查到什么。” “好。”长生颔首,“小心点。” “嗯。”萧惟伸手揽着她,亲了亲她的唇,“别担心。” “嗯。” 萧惟转身去找青龙。 凌光之后再将闫太医没回来而只是让随从带话回来一事禀报了主子。 长生睨了她一眼,“闫老头到底年纪大了,见不得这般生死别离,别让他在外边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 “还有问题?” 凌光低头,“没有。”即便闫太医不对劲又如何?主子不欲解释便不该过问,“陛下下旨,让刑部尚书来查驸马遇刺一案。” “去跟顾长远说,不过是几个宵小之辈罢了,无需劳动他。”长生道:“让他回禀皇帝,刺客乃先帝一朝四国公府余孽,本宫自会处置。” “四国公府余孽?” “前朝余孽也成。”长生道,“他喜欢哪一个便让他自己选吧。” “……” “有问题?” “是。” 刺客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惟似乎对她有所隐瞒,不过长生没有去追问,他不说,或许只是没查清楚不好说罢了,而她则是…… 做贼心虚。 长生将压在了书案底下的信纸取出,点燃了火折子,将那薄薄的一张字烧成了灰烬,也将这个秘密永远湮没。 李跃若活,萧惟必死! 威胁不过是威胁,而她之所以那般做,亦不是因为这个威胁,而是……而是什么?!她有必要给谁理由原因吗? 从李跃跑来找他的那一刻,他就该死! 永宁侯府亦早该消失! 如今,她不过是让一个李跃消失罢了! 有何不可?! “就这么一次!我就骗你这么一次!就当做是抵消了你瞒了我这事!” 永宁侯老夫人最该死,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她没有动手,她还是给了她机会,很大的机会,只要钱皇后没有晕了头,她便不会选择杀了她来保娘家! 若钱皇后真的晕头了,那便是那个女人命该如此! 她是对他使了手段,甚至以此来迷惑了他。 连始作俑者她都可以容的下,怎么会对一个李跃下毒手?! “就这么一次!” …… 萧惟不是故意想要瞒着她,只是不希望那些话再让她担心,当时听那些话的时候觉得荒谬可笑,事后想想却是出了吓出了冷汗。 那些人说,他不是萧家血脉。 那他是谁? 会是谁?! 总不会真的是皇帝的儿子,与她有血脉联系的…… 不! 他胡思乱想什么?! 不能说!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绝不能让她陪着他一起担惊受怕!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些人不会待在哪里等着他们去抓是一定的,他并不觉的师父真的能将人一网打尽,可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便未免收拾的太干净了! “庄子被放火烧了。”青龙道,“周边也没有发现痕迹。” 萧惟面色阴沉。 “驸马可否详细讲述一下与这些人交手的情况?”青龙神色凝重,“京城周边出现这样一股势力而我们却一无所知,十分危险!” 萧惟摇头:“我醒来之后就被关在了地牢之中,他们似乎没打算杀我们,李跃当时伤的很重,我在与对方头领见面的时候趁他不备挟持了他,与李跃逃出来。” “驸马可还记得对方的相貌?” 萧惟颔首。 青龙找来了画师,让萧惟口述,折腾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将那头领的画像给画出来了,“属下会派人去查。” “师父,查到之后能够先不禀报长生?”萧惟道。 青龙皱眉。 “这一次她吓坏了,在没查清楚事情之前,我不希望她再受惊。”萧惟继续道,“她生阿顾的时候遭了不少的罪,若是整日心神不宁的,身子必定会受不了,更何况我们还得启程去西州。” 青龙沉默半晌,“若公主不过问,等事情查清之后再一并禀报并不算欺瞒主子,不过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萧惟一愣。 “你便不怕公主认为你是在故意隐瞒她?” “师父……” “不要说什么是因为担心公主,你是我的弟子,瞒得住别人未必瞒得住我!” 萧惟抿唇不语。 “你不是当年的孩子,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青龙继续道,“不过为师必须告诉你,你的妻子是先帝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她有许多寻常女子没有的优点魅力,但亦有寻常女子没有的刚烈狠绝,甚至还有帝王的多疑,昔日我背弃了过她,直至今日,她虽对我委以重任,却从未完全信任过我,你想以后她也这般对你?” “不——” “她现在看似无害,甚至柔弱的受了委屈可欺,都不过是她愿意如此罢了,一旦有朝一日她不愿意了,萧惟,你或许就会永远失去她!”青龙继续道,“不是为师危言耸听,而是你娶的便是这般的一个女子!” 萧惟面色冷了下来,“若你不是我师父,我会怀疑你是在故意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随你吧。”青龙皮笑肉不笑,“只要你觉得你瞒着她不会有什么你无法接受的后果的话,那便随你吧。” 萧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不担心吗? 不。 他虽听不得师父这般说她,可是…… 若真的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瞒着她,会如何? 可是这件事…… 萧惟左右横向,到底还是瞒下了。 对不起长生,我发誓,仅此一次!绝对就这么一次! …… 刑部很快便给出了长生长公主驸马和永宁侯遇刺一案的结果了,对方是先帝一朝时四大国公府的余孽,来刺杀长生长公主驸马为旧主报仇,至于永宁侯,也不能说是被连累,当年先帝砍杀四国公府的时候,李长林也没少鞍前马后出力的。 当然,除了官方的说法之外,民间还有一套说辞,说是京畿大营统领李长林跟这件事有关,是为了夺永宁侯之位而对侄儿下手,也便是如此,他才会故意将约见萧驸马的地方定在那般偏僻的地方,当然了,目的便是混淆视听,让人以为是冲着萧驸马去的。 李长林沉默没有抗辩。 顾长远也没将这些留言纳入调查范围,没打算掺和这些留言背后的暗潮涌动,反正他的调查结果是在皇帝默许的情况之下的出来的,长生长公主不愿意让朝廷插手查这事,皇帝也允许,他自然也不多事了。 京畿大营统领的位子是香馍馍,如今有机会换一个人来坐坐,自然便有许多人把这谣言当武器,好好努力一把了。 不过很可惜,皇帝不买账,反倒是大发雷霆,这分明是居心否侧之人散播欲扰乱京城的谣言,你们居然也信?还有什么资格戴那顶官帽子?不如脱了换别人戴戴?! 皇帝摆明了要保李长林的,别人再眼红也没法子。 而且,很快便又有另一件更大的事情将这事给盖了过去了,钱家出事了!开始只是钱家的一个下人在外边仗势欺人打死了人,然后被事主闹到了京兆府,接着,一个牵一个,很快便将钱家光鲜亮丽背后的一面都给挖出来了。 钱皇后羞愧不已,跪在太极殿前请罪。 钱阁老一下子老了十岁都有,跪请陛下降罪。 昔日烈火烹油的钱家一下子人心惶惶了,似乎有种要步先帝一朝那四国公府的后尘一般,不过,钱家还有皇后,也还有太子,皇帝虽然震怒钱家竟然有如此多的龌龊,但对钱阁老还是和颜悦色说钱阁老为国事操心,方才没有管束好子弟,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另外钱家的这些事说大也不大,也不至于到满门皆灭的地步,不过损失不轻是肯定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蛀虫给清楚了,对钱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但看皇帝如何打算,钱家如何收拾罢了。 钱皇后做出了选择了。 便在李跃出殡的前一天,永宁侯老夫人被送回了永宁侯府,李夫人亲自进宫里接的,对外说为何这般晚才将人接回来,是永宁侯老夫人在给太皇祥太嫔侍疾劳累过度病倒了,李家怕她知道儿子死讯伤心过度导致好不起来,所以才一直瞒着,可李跃要出殡了,若是永宁侯老夫人便见不到儿子最后一面了。 李夫人一直提心吊胆的,从宫里将人接回来之后便直接交给了丈夫了,她是真的怕了她这个大嫂了! 李长林与永宁侯老夫人在祠堂里整整谈了一个时辰,最后出来的只有李长林。 “如何了?” “往后大嫂便在祠堂守灵。”李长林道,脸色很不好,不过话语坚定。 李夫人一直在外边,并没有听到里面有太大的动静,“跃儿去了,大嫂没说什么?” 李长林面色有些冷,“你跟夏氏说,膳食用品直接放在门口便可,不必进去!亦不许任何人来惊扰!”说完,便起步离开。 李夫人脸色一变,这便是说要将人软禁在祠堂里了,可是她毕竟是大嫂,而且永宁侯府也轮不到他们做主,即便李跃没有子嗣,可还有一个弟弟在!就算没有,他们这一房也不该沾手这些,免得被外边的谣言害死! 可丈夫这样子…… 她还能如何? “……以后便好好供着便是了!” 夏氏一身重孝,眼睛都哭肿了,“姑姑,我恨她!” 李夫人一惊。 “若不是她,侯爷便不会去求长公主驸马,也便不会被连累!”夏氏咬着牙道,“都是她害的,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李夫人叹了口气,“孩子,你可不要做傻事!她便是再罪大恶极也轮不到你也做什么!那是你婆母,更是你姑父的大嫂,这永宁侯府未来主人的母亲!景儿性情虽然柔弱了些,可那到底是他母亲,他不会容的下有人害他母亲的!” “可是姑姑,她怎么还有脸活着?怎么还有脸活着——” 李夫人抱着夏氏,“这就是命,孩子,这就是命!” 夏氏泣不成声。 …… 李景站在李长林的面前十分的局促不安,他什么也不知道,自幼便躲在兄长的羽翼之下安然生存,没有野心更不贪心,他就想着好好念书,等水平到了便考一个功名回来然后再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他甚至没有想过从用永宁侯府分出去独立支撑一个家,而现在,他却要担起整个永宁侯府来! “叔父,我……我能不能……” “跃儿没有子嗣,你若是不愿意承继爵位,是要朝廷将先祖好不容易拼来的爵位收回去吗?” “不是还有叔父吗?” 李长林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 李景哆嗦了一下,“叔父,我……我……担心……” “我会上折子为你请封,你只需接旨便是!” 李景僵着不说话,便是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李长林胸腔里涌出了一股悲怆,“你若是真的敬重你兄长,那将来成亲生子之后便过继一个嗣子给他,不要让他断了香火。” “嗯……好……” 兄长去了,没有子嗣的前提之下,兄弟接位也说得过去,可也不是理所应当的,这更是李长林一厢情愿的想法,不但李景害怕担不起,便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 “父亲,你为永宁侯府劳心劳力,怎么便不能……” 李长林没有纵容儿子这般想法,没等他说完便直接动了家法了,可家法可以阻止儿子说下去,却阻止不了他的不甘心以及外边人的嘴,更阻止不了朝廷的另外安排。 “让李长林继承爵位?” 萧惟得知了消息之后皱了眉。 “我没插手。”长生道。 萧惟忙道:“我自然知道,可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往好处想便是恩恤忠心耿耿的下属。”长生一边抱着儿子一边道:“往坏处想,便是让李长林名声有污,往后想造反了也没那般多人跟随,而且,家里一个烂摊子要他收拾,也可以少些时间去想别的。” 萧惟沉默。 “你若是想让李景接这爵位也不是不行。”长生看着他道,“不过对李景来说未必是好事。” 萧惟一愣。 “我让人查过了这李景,性情怯弱,经不起事,若李长林精心教养或许还有机会,可李长林自顾不暇,哪里有这个精力?不说京畿大营统领得常驻京畿大营了,便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甘心,若是李景当了这永宁侯,估计过不久,李家不是出一个逆子便是再办一场丧事了。” 萧惟还是沉默。 “当然了,这对我们来说也有好处。”长生看着他,“当永宁侯老夫人不再是永宁侯老夫人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还如何报仇雪恨!” 萧惟吐了口浊气,“这样也好。” “你若是还未李跃的死而愧疚的话,往后看顾一些李景便是。”长生继续道:“李景性情虽懦弱,但没什么坏毛病,好好地读书,将来考一个功名,再谋一份差事,足矣安稳一声,至于他那母亲,相信李长林已经很清楚她到底有麻烦了,往后必定会好好看管的。” 萧惟凝视着她。 “怎么了?觉得我冷血?”长生问道。 萧惟唤来了奶娘将儿子抱下去,然后将人圈在了怀中,他的妻子不是寻常女子,他没有自信瞒的住她,“长生,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 “我……” 长生看着他,“你给我戴绿帽子了?” “当然没有!”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长生道,“不过若是不想说,不说就是,你娘子我虽说霸道了些,可也还没霸道到要你事事想我汇报的,只要你不是背着我勾搭其他小姑娘就成了。” 萧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傻了啊?” “我……”萧惟瞪了她,“又戏弄我!” “说不准我也瞒了你些秘密。”长生笑道,拉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揉了揉,“你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瞧瞧?” 妖精! 萧驸马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狠狠地吻了上去! 等事情查清楚了,他再说也应该不迟的! …… 皇帝的圣旨一下,李长林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接了这个爵位,永宁侯府的天变了,庶出的李长林成了永宁侯。 除了长生那两种猜测外,还有人品出了皇帝的另一层深意,皇帝自己庶出,怕是心理作祟,才偏向于庶出。 不管怎么揣测,这件事也尘埃落定了。 随着李长林返回京畿大营,永宁侯府闭门谢客,这场热闹正式落幕了,而钱家那边,钱阁老这次算是断臂救命了,公事公办,凡事触犯了大周律例的,不管是谁,即便是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有手软,直接判了一个流放,快刀砍乱麻的,一个月后,便全部处置完了,尔后,向皇帝请辞内阁阁老之位,皇帝准了,不过却封了他一个太子太师,待太子三岁,便进宫给太子启蒙。 这对钱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也表明了皇帝并没有要铲除钱家的意思,甚至没打算放弃钱家! 钱家安心了。 可没过多久,一个消息从后宫传了出来,说这一次钱家出事,皆因钱皇后大义灭亲,将一本记载了钱家诸多龌蹉事的册子交给了皇帝,才引得钱家不得不断臂救命! 钱家上下震惊。 不过钱阁老到底是钱阁老,从朝廷上退下来并不代表便失去对家族的掌控权,钱家虽上下震动,但并未如外人所愿闹出笑话来,亦没有对宫中的钱皇后兴师问罪。 等着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失望而归。 钱皇后看着父亲送来让自己放心的心,心里百味杂陈,难受的厉害,她就知道长生长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过也好,与其一直瞒着,不如直截了当! “娘娘,陛下来了。” 钱皇后收拾心情,“接驾吧。” 皇帝待钱皇后,恩宠更盛了。 惠妃有孕,可得到的恩宠却比从前少了,自诊出龙脉以来,皇帝去她宫中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不来,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的定位,也预计到皇帝必定会减少对她的恩宠,可如今面对满室的孤清,亦无法无动于衷。 “娘娘,陛下去了昭阳殿了……” 惠妃苦笑,“歇息吧。” …… 整个后宫,谁最难熬? 钱皇后? 已雨过天晴了。 惠妃? 不,她还有腹中的希望。 其他妃嫔? 还年轻,不至于绝望。 谁? 那被取消了册封大典还不敢闹的太后娘娘,她已经住进了她先前所住的宫殿内,并且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前朝太后都是住在慈宁宫的,将自己的宫殿更名为慈宁宫。 一切都很好,就等着册封大典之后,她便是大周朝的太后了,到那时候,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对她不敬! 可是,她就一念之差,一切都毁了! “皇帝,让皇帝来见我——” 她又被关起来了,可这一次关她的不是皇帝,而是钱皇后,余氏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日钱皇后一脸阴沉地走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下令将她身边所有的宫人杖杀,当着她的面,让她睁着眼睛看着,再后来,便将她关在这里! 她愤怒挣扎,可无济于事。 她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却冰冷地说,盗用玉玺是谋逆大罪,别说你不过是皇帝生母,即便你是元襄皇后,也只有死路一条!你若是死,便大声嚷嚷出来,便闹开来! 她没有被她吓到,绝对没有! 她只是不想让她如愿,只是不想让她得逞罢了!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要见皇帝,她要见她儿子! 可无人理会。 这富丽堂皇的慈宁宫,如今便是余氏一个人的冷宫,或许不能关她一辈子,但钱皇后说过只要有她一日在,便不会让她祸害皇帝! …… 因为行刺一事,萧惟启程的日子一拖再拖,随着夏日来临,萧惟自然不放心妻儿在这炎炎夏日赶路,打算等盛夏过后再出发,正好赶在入冬之前到达西州,可还没开口向皇帝请旨,西州便传来急报,蛮人犯边了。 虽说蛮人犯边是常事,可萧惟身为主将有战事却不在,而且还在京城里面陪老哦破儿子的,怎么说说不过去,只得出发了。 “我先赶过去看看情况,你们慢慢过来。” “嗯。” 萧惟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爱听的话便不要说了,又不是连体婴,哪里便永远不分开的?便是有错也不是你的错,是你儿子的错,有本事去揍他。” 萧惟狠狠地抱了抱她,“等他长大了再揍!” “务必小心。”长生看着他。 “嗯。”萧惟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是说了,也不过是虚话罢了,那股势力目前为止还是没有消息,那个人,似乎从未在世上露过面似得,“那些刺客师父一直在追查,一定会有线索的。” “好。” “钱皇后那边教训教训一下便算了,不可太过。”萧惟继续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钱家不是兔子。” “是豺狼虎豹。” “皇帝那生母你也别管了,钱皇后既然揽下了,让她去做这个坏人便是。” 长生笑了,“遵命,夫君。” “秦阳……” “行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照你这般说下去,估计天不黑也走不了了,快走吧,磨磨唧唧的,怎么去跟蛮人打?走走走!” “我在西州等你们!”萧惟低头吻了一下她,“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啰嗦!” 再不舍,到底还是要走。 长生没有送他出门,她不喜欢这种别离,更不喜欢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虽说还有一个儿子在,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不过,没丈夫在身边的妇人到底是空虚,所以,长公主殿下决定找些事情来填补填补一下空虚。 不久之后,江洲传来消息。 王氏家主王晋暴毙,尔后,他的嫡次子王澈怒指兄长王驰谋害父亲,展开了一场亲兄弟大战,战火波及了整个王氏一族,这场兄弟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以王驰胜利告终,可这位才被妻子算计的被灰溜溜地被皇帝赶出京城,回到江洲伤势还没好全便又卷进了谋害父亲一事,跟自己的同胞兄弟斗的天昏地暗的王家少主,也没落得一个好。 他的嫡长子在这场争斗之中被王澈给害的残废了,次子也伤了根本,便是能够养大也估计是一个药罐子,其他的庶出子女也有波及,另外还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那妻子因为怨恨他,在生下了两个儿子之后就给他下了绝子药! 可王焕之不愧是王焕之,便是在这般不利的情况之下,他还能够坐上家主之位! 这一点简直是让所有人佩服了。 长生也佩服他,可并不能减少她要玩死他的决心,刺客一事上萧惟对她有所隐瞒,但也只限于后边出现的那一批,前面的那些,伤了永宁侯李跃的那些是来要萧惟性命的!她不去查到底是谁做的,都算到了王驰的头上! 若是冤枉了他,便当做是先还一些债。 若真是他,那便罪有应得! 而事实上,还真的没有冤枉错了他!不过倒也不是只是为了向她报仇,人家王少主的眼界怎么会这般小? 杀了萧惟,她必定会发疯,他们远在江洲,便是有朝一日会轮到他,但首先遭殃的绝对是京城的人! 京城大乱,便为他争取了不少时间,甚至是机遇! 如何不值得赌一把?! “公主若是想要他的命……” “不急。”长生冷笑,“死了多没意思?慢慢玩才好!” 七月中旬,泷州传来好消息,没有回京述职直接赶去泷州的司楠大将军成功与文老大团伙谈妥了,文老大归顺朝廷,除了上交不少多年掠夺而来的珍宝之外,还交出了一份前朝失传已久的造船术,皇帝大喜,将文老大文子骞任命为泷州水师副统领,还赐予了田地房产金银,十分厚待。 这反倒是显得朝廷苛待了新上任的水师统领司楠,从燕州军大将军到西州主将,再到现在的水师统领,混的一日不如一日,在所有人的眼中,司楠已经成了可怜虫了,可是,谁也不会知道他有多想待在这里。 文子骞。 文家的后嗣,他们的身上流着的血有一部分是与他一样的! 似乎冥冥中早已有了安排。 这便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许昭,你说的没错,来这里很好。 祖母,我见到了与我们流着相同血的人了,他们流落海外数代,如今终于回家了,祖母,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我一人。 七月下旬,天气开始转凉了。 长生带着儿子启程前往西州,与丈夫团聚,她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也没有通知任何人,直到她出了京城,长公主府的总管才进宫禀报皇帝。 皇帝看着手中纸上力透纸背的两个字,许久许久没有动。 保重。 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是啊。 她跟他不一样,她言出必行,说不回来,便不会再回来。 “保重……你也保重。” …… 秦阳握着长公主府送来的一封信冲进了长公主府,疯了一般四处打砸,嘶吼,“你出来!秦长生你给我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凭什么怜悯他!凭什么嘲笑他?!凭什么以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作践他!她怎么还敢这样跟他说话! “秦长生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日,整个长公主府几乎成了废墟,可没有人阻止他,因为长公主交代过了,即便衡王将长公主府拆了也无妨。 秦阳疯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了,才踉跄地离开,嘴里嘟囔着央央见不到他会哭的…… 次日,衡王进宫从皇帝那里将他之前的差事给讨回来了,然后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地埋头苦干,虽然不会笑了,下孩子见了还会吓到人家,不过到底是能正常生活了。 阴霾,慢慢散去。 、   ☆、514 岁月(四) 带着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孩子长途跋涉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不过萧顾小少爷也不知道是心疼母亲还是怕被母亲丢下,一路上也没出大状况,也就是有过几天水土不服闹了肚子罢了,好了之后便又生龙活虎了,要说什么不好的话,那便是先前说好的百日宴因为萧驸马不得不赶去西州而不得不简简单单地办了,不过萧顾小少爷还是受到了许多的礼物,装了整整一大车子,一并拉去西州了。 长生长公主前往西州连皇帝也是等她出城之后才知道的,自然便没有找官府护送了,雇佣了京城有名的镖局,然后化作是大户人家前往西州,不说也没人知道这队伍里面的是长生长公主。 不过看着那一车又一车的行礼,便是没暴露身份也足以让人忌惮。 这般大的阵仗绝对不是普通人。 当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眼红。 从京城到西州,从物资丰富草木茂盛的平原走到了荒芜的高原戈壁,怎么也得走两个月,便是大周再太平也总有一些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人,途中不说碰上小偷小贼的,便是穷凶极恶的劫匪也不是没有碰到过,都是冲着那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来的,如此大的肥羊要是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三年? 不过显然大家都没想到对方居然大有来头,那些镖师们好对付,可侍卫却不好对付,更不要说那些暗地里保护的人,很多时候还没冲进去便已经被收拾了,不过贪婪不怕死的人还真的不少,前赴后继的,不咬下一块肉便觉得对不起自己似得! 进入西北,不管是条件还是气候都有很大的变化,大人没事,可还没满周岁的萧顾小少爷却有些熬不住了,发了烧,虽说很快便退了,但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恰逢哪个不长眼的山贼又冒出来,长生长公主直接将火气发在了他们身上,不说不长眼把他们当肥羊的劫匪了,便是那些哪有动手的,只要是在他们前方的都被一一清扫,这一下子,盘踞在西北好几个便是连官府也动不了的山贼团伙都给端了,直接让当地官府无地自容,当然,他们还没有心情去想容不容的事情,赶紧前去拜见长公主,生怕她也把自己个端了似得! 朝廷早便发下了诏令说长生长公主即将前往西州,让沿途驿馆准备接驾,只要是在通往西州官道上的官府也早早便派人去前面打听,看看是否到了自己的境内,可没想到对方却不打明旗帜,而是装成了商队,这般的肥羊谁会放过? 只能说不但那些劫匪倒霉,他们也倒霉! 闹出了这般大的阵仗,长生长公主的行踪自然便无法隐藏了,最新的消息便是长生长公主的玉驾到了榆城,离西州还有十天的路程。 榆城城守接到消息之后当即便敢去驿站拜见了,不过没见到人,只是见到了长公主身边的婢女,说是小公子不舒服,长公主无暇见他。 榆城城守当即便将城里最好的大夫给请来了,见大夫没有被拒之门外,方才安了些心,随后便调动了官府衙役,将驿馆给团团保护住了,生怕再出什么事端似得。 “回长公主……小少爷怕是还没适应这西北的干燥气候,所以才会不适……脾胃不适……”虽说是榆城最好的大夫,可也只是一个贫民百姓,见过最大的官估计也就是城守了,如今突然间来了一个天一般的贵人,再怎么有阅历经验也都是战战兢兢的,这小少爷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不然他恐怕走不出这驿馆,“多喂小少爷喝水……奶娘也多吃润燥的食物……待适应了,应该会好的……草民……再开个方子,煎了喂小少爷喝下去,一天三次……” 萧顾小少爷哭累了趴在母亲的怀中,没睡觉,但整个人都没精神,小脸瘦了不止一圈。 长生眉头皱的死死的,“孩子可以喝药?” “啊?” “他还没满周岁!”长生道。 大夫忙低下头,“这……小少爷应该满了百日了……喝药应该没有问题……不过长公主若是不放心,可以煎了让奶娘喝,然后化作奶水喂小少爷……不过这样的话见效怕是会慢些……” “哇……” 不知道是感觉到母亲不高兴还是怎么地,小少爷又哭了起来了。 长生忙哄着他,“下去开药吧!” “是!”大夫赶紧退下。 长生也没心情去理会他的反应,继续抱着儿子哄着,先前发烧的时候吓坏了他了,虽说小孩子发发烧是寻常的事情,可这般条件,若是烧不退的话,便是性命危险,她怎么能不着急?而孩子遭了这般的罪,是她这个当母亲一手导致的! “公主放心,小少爷会没事的。” 长生这些日子脸色就没有好过,“都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 长生颔首,“西州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有天高皇帝远的好处,可若是失去了朝廷的支援,便会陷入死地,所以,从西州到京城的信息网络必须王权掌握在我们手里!” “公主放心。”凌光应道。 长生低头贴着儿子瘦了许多的脸,“阿顾别生娘的气,娘不是故意让你受苦,只是娘不能让你爹一个人在西州,娘不放心……” “小少爷会知道公主的苦心的。” 长生看了她一眼,“休息几日再继续启程。” “是!”凌光闻言神色一凛,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耽搁一日到西州便多一份危险,主子不可能不知道,她这般,除了小少爷真的需要休息之外,便是……“奴婢这便去布置。” 长生颔首。 远离京城,进入西北,想要她死的人,怕不再是京城结下的那些仇人了。 榆城城守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在长生长公主住进驿馆之后第二天,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长生长公主,不过好在,她虽说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追究他的打算,只是训斥了几句罢了,他或许会因此而受到朝廷的责罚,但应该不至于丢了官帽子,然而他却不能放心,只要这位贵人一日在榆城,他便不能放心。 而因为小少爷病了一事,长生长公主在榆城整整逗留了五天! 这五天里,整个榆城都戒严了,他更是每日每日地守着,生怕有哪些个不长眼的冒出来伤到了这位贵人,好在,五天过去了,一切平安无事,便是那金贵的小少爷也好了,长生长公主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召见了他,多谢他介绍了一个好大夫。 榆城城守终于将人平安送出了榆城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没忘记给下一个州城的衙门同僚送去消息。 他的下一个衙门同僚可就没有这般好福气了,这人还没到驿馆便出事了,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队人马,直接袭击了长生长公主的队伍,等他带人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好在,除了长公主雇佣的镖师之外,还有随身的护卫跟榆城派来一路护送的官兵,长公主也只是受到了惊吓罢了。 贵人没事,并不代表他的罪责便轻了,尤其是在确认了那些袭击的人居然是胡人! 燕州离这里不算远但也不近,而胡人居然能够突破燕州城的防守进入内陆,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便在遇袭之后当晚,长公主入住驿馆后,又出现刺客了,这次的刺客都死了,没有留下活口,身上也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可事情出在他的地头上,自然便算到他的账上了。 襄县县令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长生长公主也没有发落他的打算,只是冷着脸让他将东胡人出现在内陆一事禀报皇帝,第二日,便又启程了,这一次,顺利离开了他的辖区。 在距离西州还有四天路程的时候,长生一行人遭遇了最严重的一次袭击,即便最终抵挡住了,但是损失惨重,不说雇佣而来的镖师了,即便是随行护卫的龙鳞卫也损伤不少,而这一次前来袭击的,却是蛮族部落。 “木塔族的?” “是。” 长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西疆各大蛮族部落的资料,这木塔族不算是蛮族大部落,这些年来,西疆蛮族部落相互杀戮吞并,逐渐形成了乌丝、羌戎、车前三大部族,木塔族不在其中,若说蛮族要劫杀大周长公主的话,三大部落没出手,反倒是一个小小的木塔族出手? “车前阿史那泰其中一个阏氏是木塔族的公主。” 长生眯起了眼,“这就对了。” 车前族近年来出了一个威震各大蛮族部落的人物,名唤阿史那泰,原只是车前族大汗身边的一个大将,后来杀了车前大汗取而代之,成了车前的新一任大汗,并且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将车前族发展成了与乌丝、羌戎并列的三大部族,而阿史那泰除了本人英勇善战以战火杀戮吞并周边部族之外,便是以联姻联合暂时无法吞并的部族,蛮族阏氏便是正室,一般来说只有一个,可到了阿史那泰那里,便成了要多少有多少了只要能够联姻让盟友满意的工具。 “阿史那泰不派自己的人来,除了不想正面激怒大周之外,怕也想借刀杀人。”派木塔族来,若是能够将大周长公主掳去,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行,大周要报复的也不过是木塔族罢了,木塔族一旦势力减弱,便可被他吞并,车前的势力也会大涨! “摸清楚这阿史那泰的底,往后我们怕是要经常打交道了。” “是。” “原地修整一天,继续出发!” “是。” 萧顾小少爷经过榆城的修养之后似乎已经适应了西北的气候了,这一路上也越发的精神了,便是打打杀杀也没吓唬到他,反而觉得很有趣一般,在马车里边听到了外边打杀声,不哭反倒而笑了,笑的他家娘亲不知道该称赞他胆子大将来跟他得一样能够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好,还是担心他居然因为打打杀杀开心而担心。 “小鬼灵精,还是让你爹来给你操心吧!” 儿子当然是父亲来教了。 “呵呵……”小少爷笑的更开心了。 “还有几天便能见到你爹了,开心吧?” 萧顾小少爷一边笑着一边往他娘怀里钻。 这一战之后,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人也总算是见识到了大周长公主防卫规格到底到什么程度了,所以之后一连走了两天都平安无事了,直到第三天,才打破了这份平静,不过不是他们遭到袭击,而是碰到别人被袭击了,一小伙的劫匪打劫一个商队,将男人都给杀了,女的留了下来,也便是如此,全蛮儿才能活了下来。 这货贼人运气这般不好碰上了长公主的队伍,下场自然是不好了。 女眷们已经吓坏了,即便看着劫匪被打杀了,也都木木的不知道欢喜,不过他们的家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欢喜的,尤其是其中两个妇人已经被糟蹋了。 全蛮儿运气真的不错,碰上了劫匪不杀女眷,她年纪又小,看上去就一孩子,便也逃过了劫匪的毒手。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哇——”认出了长生之后,便哇地大哭了出声,直接往长生扑了过去,不过还没扑到便已经被凌光一把给提起来了。 长生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眉头皱的死死的。 萧顾小少爷窝在母亲的怀中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大姐姐,睁大了眼睛,似乎很好奇似得,然后,呵呵地笑了。 长生愣了一下,“坏小子,不许笑。” “呵呵……”小少爷哪里听懂这话,他就是觉得好笑,就想眼前这小姑娘是在逗他笑似得。 长生无奈,“将她带下去收拾一下,留两个人通知官府处理这事。”说完,命人放下帘子,免得她家宝贝儿子以为别人真的在逗他呢! “呵呵……” “哇哇哇……” 天真无邪的笑跟惊魂未定的哭,在车队中交织着,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长生皱眉,想什么呢?“不许笑,坏小子!” 萧顾小少爷嘟着嘴巴,继续钻娘亲的胸脯,他肚子饿了,饿了,饿了,要吃了!   ☆、515 岁月(五) 清路行动还在进行当中,一般来说除非是专门针对长生大长公主的,山贼之类的应该不敢再冒出来的,更别说还是如此残忍的劫杀。 还有本该在泷州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西北?! 全蛮儿便是任性跑出来也决计跑不到这里来的! 这一夜,因为中途耽搁了一下,一行人只能夜宿野外,好在今晚上的天气还算不错,虽说入夜之后温度转冷,但没有风沙,倒也不算是糟糕。 搭起了营帐之后,凌光才将收拾干净了的全蛮儿给带到了主子面前,估计之前是已经受了教训了,所以见到了长生之后眼眶虽然红红的,但是也没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长生坐在榻上,旁边是吃饱喝足熟睡了的儿子。 “还不跪下!”凌光低声喝道。 全蛮儿激灵了一下,这才跪下来,“全蛮儿……参见……参见长公主……”说完,还真的磕头一个响头。 长生挑眉,虽说有一段时间没见这小姑娘了,可也没想到变化如此大,这大半年前不是还将全家上下闹的不可开交吗?怎么现在这般规矩了?“你离家出走跑来这里了?” 全蛮儿抬起头,理直气壮的,便是遭了这般大罪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样子,“没错!” 果然还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那你说说,你怎么从千里之外的泷州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长生继续道,“总不会是来找本宫的驸马吧?” “我……”全蛮儿脸上似乎有一丝的怯意,不过还是僵直着脖子说道:“没错,我的确是来找萧大哥的!” “来跟本宫抢驸马?!” “我才没有!”全蛮儿大声道。 “哇哇……”惊吓到了萧顾小少爷了。 长生厉色睨了她一眼。 全蛮儿吓的一哆嗦,不过让她瞪大了眼睛的还是被长生抱起来哄的小娃娃,“那……那是什么?” “放肆!”凌光斥道。 全蛮儿转过头看向她。 “我们的儿子。”长生也不是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不过这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找自己的夫君,怎么也该黑黑脸吧?“怎么?你来之前没打听清楚我们连儿子都生了吗?” “儿子?”全蛮儿眼珠子瞪的老大的,脚也不禁往前走过去。 凌光想要阻止,不过被长生眼神阻止了。 全蛮儿显然没注意到这些,走了过去看着很不高兴被吵醒,哭的满眼眶都是泪的小娃娃,“这……这是你……你儿子?” 不敢置信的。 “自然是。”长生道。 全蛮儿看着她,更是不敢置信了,“你居然生了儿子了!” 长生挑眉,“不然呢?” “什么不然?”全蛮儿没听懂她话,不过这也不是她要说的,“你生了便生了呗,我又不是没见过小娃娃!我大嫂生小娃娃的时候我还抱过了!对了,我要说什么?我要说我就是来找萧大哥的,可我不是来跟你抢的!我抢他做什么?他凶的厉害,我抢来让他凶我?!”什么萧大哥嘛!简直就是混蛋!“我是来找他,让他跟我大哥说不许将我嫁出去!我以后不缠着他就是了,我又没有要抢他,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就是气不过,就是——就是要找他算账而已,谁让他当初不顾我的死活任由那臭海贼欺负我?!” 长生看了看她,“你大哥要把你嫁人?” “不然你以为我跑来找他做什么?!”全蛮儿苦下了脸了,“若不是他让我大哥把我嫁出去,我来找他做什么?!”她还没被他骂够吓够吗?! 长生将又睡回去的儿子放回了床榻上。 全蛮儿将脑袋凑了过去,小声问道:“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长生睨了过去。 全蛮儿后知后觉,“哦,儿子,男的!叫什么名字?长得像谁多一点啊?啊,像你多一点!没他爹好看!” 不喜欢! 嘟囔着嘴,虽说没把这话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长生突然间挺羡慕这小姑娘的,“你今年多大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全蛮儿顿时警觉起来,“你也想把我嫁出去?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才不会嫁了!” 长生道:“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的?”嫁不嫁这事她不管,她想知道的是她一个小姑娘,还是不知世事,是那种离了家人便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宝贝疙瘩,居然能走到这里?就算运气逆天了,也没这个本事! 全蛮儿没注意到眼前之人眼底的冷意,见她不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也便放松下来了,一边瞧着床榻上睡着的小娃娃,一边道:“我跟我大嫂回娘家省亲,半道上趁着她不注意就跑了,然后就拿着出来之前藏好的银票去找了镖局,让他们送我去京城找……”抬头看了一眼长生,有些不情愿,“找你驸马……可还没到京城,镖局的人说,你驸马去了西州,我就让他们送我去西州,他们说不能将我一直送到西州,只能在半路上放下我,然后再给我找一支商队,让我跟着商队一起去西州,我就到这里了。” “你自己找的镖局?”长生继续问道。 全蛮儿点头:“嗯!小玉说出门要是担心有危险的话就可以去雇佣镖局的镖师,还说只要有钱,他们就会送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我跟大嫂出来之前就偷偷地拿了好多银票,不过小玉也没全说对,镖局的人不去西州,不过他们也很好心,给我找好了商队,我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商队,他们才答应让我跟着的!” “小玉是谁?” “母亲新给我买的丫头。”全蛮儿伸手指着睡着的小娃娃,“他怎么玩口水?” “谁跟你说你大哥要将你嫁出去?”长生没理她的问题,继续问道。 全蛮儿被提起了伤心事,咬了咬嘴唇,“小玉说的,她说大哥已经跟母亲商量好了,今年就跟我定亲,明年就把我嫁出去!我都还没及笄了!我不就是骂了你驸马几次吗?他怎么就这般狠心要我大哥把我嫁出去?!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骂他也不找他了!” “谁跟你说是本宫的驸马让你大哥把你嫁出去的?”长生挑眉,“又是小玉?” “嗯!小玉亲耳听到的,她说大哥也不想把我家出去,可就是你驸马不让,一定要大哥明年就把我嫁出去,说这样我就不能惹祸了!”全蛮儿气呼呼的,“他太过分了!” “哇哇……” 全蛮儿吓了一跳。 长生轻轻地安抚着儿子,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全家宝贝疙瘩能够平平安安走到这里绝不是运气逆天的好!“带下去吧。” “是。”凌光当即上前。 全蛮儿愣住了,“我不是故意吵到他的,我……”话还没说完便被凌光给拧出去了,半晌后,凌光返回。 长生已经安抚好了儿子,“让人查查怎么回事。” “是!”凌光应道,“那全蛮儿如何处置?” 长生沉思会儿,“先带着,让人盯着她。” “是。” 不管是谁将全蛮儿弄来,是出于什么目的将人弄来,只要将人留在身边,便有机会弄清楚,当然,这也可能正中设计这一切那人的下怀。 “公主,若是那人利用全蛮儿……” “本宫若是连这点都怕的话,便是有命到的了西州怕也熬不了多久!”长生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将这全家的宝贝疙瘩送到本宫手里,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 全蛮儿被凌光给吓唬住了,规规矩矩的安安分分地待在给她准备好的马车里,在得知她会带着一起去西州见萧惟,也不闹着要见长生了,就是偶尔问一问那小娃娃还哭吗?浑然不觉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糟糕。 那日劫杀商队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那伙山贼是从西州跑来的,这两年西州的战事越发的频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苦了,尤其是今年,天灾蛮族,许多人开始逃离家园,当然,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活命混口饭吃罢了,出卖劳力甚至出卖自己出卖儿女的大有人在,但由受害者便作恶者的,还是少数,像这般以劫杀来过活的更是少数,不过,这样的人,即便只是出了几个,便已经足够为祸一方了。 那伙人也就七八个,可却毁了一个商队,若不是碰上了长生的话,估计往后还得沾血,无辜受害的怕就要不计其数了。 西州的状况竟已经严重至此。 而西北的官府也未能全部尽忠职守! 大周表面看起来繁花似锦,可内里问题仍旧是一个一个的存在,即便短时间内这些问题不会威胁到大局,但长期以往…… “希望钱玉熙真的不会让人失望!” 便在救了全蛮儿之后的第二天,前方又出现了一队人马,不过这一次不是敌人,而是前来迎接他们的军队,为首的人,便是已经许久未见的许昭。 许府总兵。 “你没事就好!”一身墨色铠甲的许昭看着安好的长生,方才松了口气,“不久前我们接到密报,蛮族派了人潜入大周欲对你下手,萧惟原本要亲自来接你的,不过战事吃紧他走不开,所以让我来走一趟。”说完,又上下地看了看她,才道:“还好你没事!” “战事很吃紧?”长生神色凝重。 萧惟点头,“车前族阿史那泰亲自领军,与乌丝、羌戎分三路袭击边镇,原先以为他们是被旱灾逼疯了,现在怕是为了牵制我们,目的便是你。” “不至于。”长生道:“若对我志在必得的话,便不会自派出那些人了。” 许昭也没争辩,“总之小心没错。” “你走了,萧惟一个人应付的了吗?”长生担心的是这个,西疆不必北疆,北疆只要守住了燕州城,东胡人便无计可施,可西疆的能够突破的边镇太多了,便是西州也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或者城池。 “你夫君别的本事没有,但打仗还是可以的。”许昭道,“不过你若是再不安全到他眼前的话,怕就真的要出事了!” “再说便撕了你的嘴!” “哈哈!这才是我的阿熹嘛?!”说完,便又道:“听说你当母亲了,我的表外甥呢?给我瞧瞧?” 长生没理他,“凌光,启程!” “是!” “别这般小气,我自己的儿子我都没看过,你就让我看看外甥解解馋!” “闭嘴!” 许大将军摸摸鼻子,好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重兵护送,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是很顺畅了,两天之后,长生长公主到达了西州府,这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所有边镇,极大地鼓舞了军民的士气,那股自司楠被调走、蛮族疯狂袭击边镇之后便一直笼罩在西州军民心中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长生长公主也来了西州了,朝廷怎么会不管西州? 远在边疆的百姓并不清楚京城的纷争,他们只是知道皇帝派了一个驸马过来代替了司大将军,他们担心那驸马不过是绣花枕头,担心皇帝根本不管他们死活,可现在不一样了,长生长公主也来了!这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女儿,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更是如今唯一的长公主,这般尊贵的人也来了西州,朝廷怎么会不管西州?!而长生长公主敢来,便代表这位新上任的驸马大将军有本事守住西州,保护西州安宁! 这是大好事! 西北的条件本就不好,尤其是在战乱频繁的西州,即便是西州军的主将府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大些之外,甚至比不上当日他们在泷州的那个小宅子,环境可想而知的糟糕。 许昭也不是不知道情况,“先前司楠一直住在军营,这主将府几乎没待过,也便没有整理,几年下来便成了这个样子,知道你来之后我原本是要找人休憩休憩的,不过蛮族各部活动频繁,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再者,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带着孩子这般快便过来。” “行了。”长生倒也没在意,“至少有瓦遮头,也没糟糕到哪里去,收拾收拾一下就行了。” “嗯。”许昭也没多说什么,“我留些人给你,这些日子你先别外出,让身边的人也仔细一些,西州不必燕州,蛮族的探子无处不在,甚至还有不少通敌卖国的混账在为其卖命!” 长生颔首,“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萧惟短时间怕是回不来,你也别担心,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再说毕竟是主将,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许昭又道,“你安心跟孩子在这里等他就行了。”说完,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主意多,不过打仗不比其他,你可别胡来。” “我是胡来的人吗?” 就是! 许昭心里嘟囔道,没敢说出来,“总之你就安心带着这里等萧惟回来就是了。” “行了。”长生道,“我有分寸的!” 许昭这才放心,“那我先走了!” “小心点!你可还没抱上你儿子了!”长生道。 许昭笑道:“放心,你表哥我还得多生几个了!”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长生看着眼前有些荒芜的宅子,吸了口气,“好了,我们也找些事情做做吧。”这便是她以后的家,往后她安身立命的地方!虽然没有京城的锦绣繁华,但却是心安。 她思念深爱的那个人,就在她不远的地方,为着他们的未来,为了她的承诺,浴血奋战。 长生不担心吗? 怎么会? 只是,这便是他们往日的生活常态,她要做的,便是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如数收起,泰然处之。 她的一切,将在这里,重新开始。 “公主,泷州有消息传来。”   ☆、516 这屋子还没完全收拾妥当,泷州那边便有消息传来了,因为全蛮儿离家出走一事,全家几乎闹翻天了,而将她弄丢了的全家大少夫人简直成了全家的罪人,要不是生了孩子的话,怕是要活不下去了,至于全英杰是不是要将他这个麻烦的妹妹给嫁人了,的确有这回事,全家大夫人,全蛮儿的娘亲已经的确在为女儿物色人选,也因为这件事,全家大夫人都内疚的病了,若是全蛮儿出点什么事情的话,估计便要活不成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全家都没打算将这个宝贝疙瘩当包袱嫁出去的意思,全家大夫人之所以给女儿物色夫家也是因为女儿快要及笄了,早早相看也可以多些选择,也完全是处于对女儿未来的考虑与对女儿的疼爱,哪里有什么怕她惹麻烦要将她嫁出去?更提不上是萧惟威逼的,即便不问萧惟,长生也敢肯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小玉的底细呢?” “的确有这般一个人在,不过全蛮儿离家出走之后她也失踪了,全家的人认为她是跟全蛮儿一起走的。” “将全蛮儿这小丫头弄来萧惟身边,能有什么用处?”在泷州,全家的作用或许挺大,可如今萧惟已然离开泷州,水师总兵的位子也让别人坐了,还是名声响亮的司楠坐的,萧惟与泷州那边算是断了联系了,全家之于萧惟用处也不大了,将全家的宝贝疙瘩弄来这里,能给萧惟带来什么祸端?即便萧惟将全蛮儿给弄死了,全家也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即便咽不下要造反,那也是司楠的事情!算来算去,将全蛮儿弄来,除了膈应她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的用处,总不至于有人认为全蛮儿这般个小姑娘可以勾引的了萧惟,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吧?! 想到这里,长生顿时大怒,竟然起了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的念头?!简直该死! “可要将人看押起来?”凌光问道,“目前为止还未查到那幕后之人,不过对方既然将全蛮儿弄来便应该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长生冷声道:“不必,找人盯着那小丫头,别让她稀里糊涂地给人当了枪使便成了!还有,别让她单独与阿顾一起!”说完,便又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谁会这般有自信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挑拨我们夫妻感情!” 凌光心中一凛,全蛮儿?挑拨公主与驸马的夫妻感情?不说这份心的确恶毒,便说利用的是全蛮儿……即便这小丫头之前痴迷过驸马,可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罢了,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情?便是公主也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可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对方心机险恶!没有防备,才会措手不及,才会被对方有机可乘!“那不如便不让她接触少爷……” “要引蛇出洞总得让对方知道我们中计了吧?”长生道,“再说了,有人陪阿顾玩,也未为不可!” “可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 “难不成你们这般多人都护不住一个孩子?!”长生怒道。 凌光只得领命。 长生喝了口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这般冲也不是没有迁怒的缘故,过了这些年,便是什么龌龊的算计她都不足为奇,可偏偏没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用别的女人来挑拨他们夫妻感情!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岂有此理! “前方战事若是有新情况即可禀报!” “是!” 前方战事说是严重,可也还没到守不住的地步,可比起先前的小打小闹,也的确是严重许多,双方整整打了一个多月,却还是僵持着,这般僵持下去,别说蛮族那边熬不住,便是大周这边也难熬,粮草、药物、兵器之类的已经开始紧缺了,而这时候,西北的冬天也来了,这大冬天的打仗,幼时绝对是蛮族这一边。 不过好在蛮族也没有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打算,在西州下了第一场雪之后,蛮族便停止了攻击了,而大周来年的第一批物资提前到了,还有将士的抚恤也将陆续到来。 西州州府杨天赞彻底地体会到了长生长公主到来的好处了,以前即便朝廷对西州也是关注,粮草物资也从未短缺过,但也没有如今这般要什么便能第一时间得到的,甚至派去朝廷的人回来也说不管是那个部门都十分的客气,还有,皇帝还亲自召见了他,对西州战事关注的很,当然了他也看的很清楚西州的人在京城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而皇帝对西州如此看重善待便是因为长生长公主在这里。 皇帝还跟他说让他回来禀告长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禀报他。 而这时候,长生长公主都还没到西州呢。 足以见长生长公主的好处! 杨天赞在物资提前到了之后便又去了主将府求见长公主,不过这次没见着,说是小少爷病了,这可就有些急坏了他了,小少爷至今还没满周岁呢,如今冰天雪地的,一个不好便会出大事,这西州府也没什么好的大夫……“情况可严重?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请长公主尽管吩咐!” “小人会禀报长公主的。” 杨天赞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便告辞了,之后想了想,还是派人去邻州瞧瞧有没有好的大夫,这次便是用不着,以后也用得着,回府之后也叫了自家婆娘,找个时间过去问候问候,长公主毕竟是个女子。 杨夫人是典型的西北姑娘,性格爽朗,对于这事自然也不推脱,第二天便去了长公主府了,说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虽不是大夫,但对小孩子的小病小痛都有不少经验,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长生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一次随行虽然没有太医,但自家儿子这般小,病痛不可能没有的,所以出发之前便将龙鳞卫中的医者一并带来了,应对这孩子的病,倒是有些大材小用,这时候,或许杨夫人这些当过母亲的人更为有用。 “小少爷这是染了风寒了。”杨夫人看过了之后道,“是得吃药的,好在烧退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看看会不会反复,若是反复发烧,那便要仔细了……小少爷这个月份还没能尝出酸甜苦辣来的,这药能不放甘草便不要放,会影响药性,喂药的时候要慢慢的,别一下子喂太多了,奶娘也要注意一些,别着凉了,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不然会过给小少爷的……” 长生认真听着。 杨夫人一说便说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妾身献丑了,还请长公主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长生笑着,“我得多谢杨夫人才是。” “长公主言重了。” “是真的,若是没有杨夫人在,我这心现在还乱着呢。”长生笑道,“多的杨夫人了。” 杨夫人也不是腼腆虚伪的人,笑道:“长公主第一次当母亲,自然是有些慌了手脚了,这小孩子有些小病小痛并不大碍,我们这边说,孩子不发发烧,还长不高呢,小少爷必定洪福齐天,长公主宽心便是。” “还是多亏了杨夫人。” 杨夫人笑道:“妾身这点小伎俩能宽的了长公主的心是妾身的福气。”随后便说起了自己三个儿子的事情,这一说便又半个时辰,期间说了不少应对小孩子突发状况的小法子,便是连小偏方也说了好几个,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 长生亲自送到了院子门口。 杨夫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回头备份礼物送去杨府。”长生转过身回屋,吩咐道:“另外,派人去请一个擅长儿科的大夫过来,只要对方肯来,条件任由他开。” “是。”凌光领命,“公主,不如请闫大夫来?” 长生脚步顿了一下,眼睑半垂,盖住了满目的幽深,“闫老头年岁大了,便不要让他折腾了,让他好好安享晚年吧,再者,儿科也并非他所擅长的。” 凌光看了主子一眼,“是。” 长生回了屋,便见全蛮儿趴在了炕边上,皱着一张小脸看着被窝里睡着的萧顾小少爷,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满都是担心。 见了长生走了过来,便抬起头:“公主,阿顾怎么病的这般厉害?” “厉害吗?”长生伸手摸摸儿子的头,体温正常,还好。 全蛮儿也不知道算不算厉害,只是以前大嫂生的小侄子似乎没有这样子过,“他会好吗?” “当然。”长生也没跟她计较,道。 全蛮儿皱巴巴的脸这才松开,笑了笑,“那就好!” “你喜欢阿顾?” “喜欢!”全蛮儿点头。 长生笑道:“不是说他不漂亮吗?” “可也好看啊!”全蛮儿也笑道,“是比不上你驸马,不过也好看,比我小侄子都要好看!之前我没看清楚嘛,现在看看也是很好看的,还有哦,他会握着我的手指呢,他的手好小好软,他还会对我笑!”说完,挪了挪身子,靠近了长生,“公主,你让我跟他玩好不好?” “全姑娘,你快及笄了。”长生失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得长不大呢?” 还是普通小姑娘都是这样? 仔细想想,她遇到的小姑娘,不管是顾绮还是京城那些,哪里会如她这般天真烂漫的?难不成那将她弄来的人便是冲着她这纯白无暇的脑子来的? 傻乎乎的小姑娘惹男人疼? “我才不要及笄了!”全蛮儿不高兴了,一想到及笄她便想起了大哥逼她家人的事情,“公主,我不要缠着你驸马,你能不能让我大哥不要把我嫁出去?” “这可不行。”长生道。 全蛮儿急了,“我都说不跟你抢你驸马了!他讨厌死了,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他早的早好看我也不喜欢他了,早说他现在都不好看了,我真的不跟你抢,真的!” “可是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要是让你大哥不要把你嫁出去,你全家人可便恨死我了。” “怎么会?!” “再说,我跟我驸马也没逼过你大哥把你嫁出去啊。” 全蛮儿错愕不已,“真……真的?” “本宫有必要骗你吗?” 全蛮儿傻傻的看着她,好半晌才继续道:“可是……可是小玉说……她说他明明听到……” “傻姑娘,你被骗了呗。” 全蛮儿更傻眼了,“小玉为什么要骗我?她就不怕我告诉母亲打她板子?” “事实上是你被她骗了,而且还问都没问你母亲兄长便跑出来,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了我们,你不是死了便是被卖了。”长生上下打量了她会儿,“虽说人有些笨,不过这脸还是长得不错的,卖到楼子里的话估计能卖一个好价钱。” “你——”全蛮儿眼睛红了,也生气了。 长生笑道:“难道不是吗?” “我……”全蛮儿心里难受的厉害,想骂她,可却又不知道骂什么,她……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一天那些坏人说的话做的事情……她就算闭着眼睛也总是听到些的……要是……要是没有碰上她们……“小玉为什么要害我!” “还知道别人是在害你,也不算是傻透了。”长生道。 全蛮儿站起身来,“你……” “我什么?” “你……你坏人!”全蛮儿红着眼睛气呼呼地说了这话,然后转身便跑出去了。 长生也没在意,反正在这主将府她出不了什么事,也没本事跑出去,出去被冷风吹吹醒醒脑子也好,别年纪不少了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娘还是心地善良的是不是?”她低头脸贴着儿子的,“坏小子,可别再吓唬娘了,快些好起来,知道吗?” 儿子还没满周岁便已经病了三场了,她怎么会不心疼不着急? 更不要说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娘心疼的,快些好起来,知不知道?” 大雪封路,蛮族也退回了他们各自的领地过冬去了,便是有大战,也都是明年开春的事情,萧惟处理好了军中的事务回到主将府,他儿子的病已经好了,又生龙活虎了,不过他回到主将府,第一个见到的确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儿,而是…… “全蛮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517 便是顾绮死而复生站在这里也比全蛮儿合理! 不管有什么缘由她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全蛮儿被他这般一瞪一喝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然后转身拔腿就跑了,她以为她想在这里?要不是那公主让她来这里,她哪里会在这里?就知道那公主没什么好心肠的!她这般坏心的人居然生出了阿顾来! 太可恶了! 他们夫妻都太可恶了!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萧惟都还没发作了,对方便先跑了,他追也不是不追更不是,“怎么回事?!”只能对着旁边的下人发作了,可即便是眼前这人也都是陌生面孔,不是长公主府的也不是长生身边的,哪里冒出来的?! “回驸马爷,公主在院子里等着驸马。” 萧惟用极短的时间便看出了眼前这人不是普通的奴仆,而且身手绝不差,也便猜到了几分,不再追问他的身份,更不要说他说长生在院子里等着他了,从他离开京城离开他们母子到现在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一路奔波的,他们母子吃了不少的苦头,更不要说途中的那些危险!“嗯。”他应了一声,便大步往后院走去了。 眼前这宅子虽然仍旧是陈旧,可却收拾的很妥当,装潢是陈旧,却干净整洁,人气也很足,有家的感觉。 往后,这便是他们的家了。 “驸马。”院子的外头有两个婆子守着,见了他便福身行礼。 萧惟顿了一下脚步,“公主在里头?” “是。” 萧惟颔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今天没有下雪,风也不算是凌厉,像是老天爷也知道他要回家,很给面子没有为难他似得,屋子的门口挂这厚厚的毡子,用来抵御寒风的同时也避免了紧闭房门让屋子憋闷不通风,而在门口处也站着一个婆子,见了他来,恭敬地见礼之后便掀起了毡子,“驸马爷请。” 萧惟快步走了进去,免得毡子掀起太久了让太多的风进去,厅堂敞亮,陈设可看得出来破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他转过身往旁边垂着珠帘的阁子走去,掀开了珠帘,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了,看着那倚在炕头巧笑嫣然看着他的妻子,连月来的疲惫担忧紧张一下子全消了,大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揽,便将人给揽入怀中了,熟悉的气息灌入鼻中,心终于安安稳稳地放下了,狠狠地抱了许久,才开口:“我想你!” “就想我?” 萧惟松开了她些,笑道:“也想我们的儿子。” “哎呀,这便是有人来跟我抢夫君了。” “谁也抢不走!”萧惟坐了下来,然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儿子也抢不走!”眼下自然是老婆重要了。 长生偎依在他怀中,却也没饶了他,“我儿子自然不会跟我抢了,可别人会啊?怎么?没见着人家小姑娘吗?我可是特意让她去门口等你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啊,看上去都赏心悦目,怎么像我这般已经……呜……” 萧惟不知道全蛮儿怎么跑来的,不过却也不给她胡说八道的机会,低头狠狠地堵住了,这原本是要阻止她胡说八道的,可连月的担忧与思念一下子便爆发出来了,哪里还顾得起别的,在怀中人儿娇喘连连之时一把将人抱起,往里间的寝室去了。 可怜的萧顾小少爷被遗忘在了旁边的屋子里,跟凌光大眼瞪小眼,虽说没睡觉,也不喜欢这不会笑老是冷着脸的姑姑,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现在娘亲没空理他,也没苦恼,自己啃着手指玩,这一玩,便玩到了肚子饿了,好饿好饿,哇哇哇地大哭着,好在现在他小少爷已经可以吃其他的辅食,不需要日日靠着她娘亲过活了,可没有娘亲在,还是觉得委屈,哭了好一阵子,但也没能将那没良心的爹娘给哭来,只要委委屈屈地吃着不会笑姑姑喂给他的牛乳羹,吃饱喝足了,还没见到娘亲,咿咿呀呀地又哭了,他要娘亲,还要娘亲。 凌光眉头皱的死死的,不是说孩子现在还认不全人吗?怎么闹成这样子? “乖,别哭,少爷不哭,不哭……” 我就是哭就是哭! 哇哇哇哇哇…… …… 长生伸手将不知餍足的男人推开了些,喘着气道:“你儿子哭了……” “嗯。” “你儿子哭了!” “有别人看着……” 哇哇哇哇—— 这当爹的可以狠下心来,当娘的确不成,长生长公主咬咬牙狠狠心一把将人给推开了,这若不是腿被缠着,直接将人踢下床也有可能。 萧惟差点丢了半条命,翻身又覆了上去,咬牙切齿的,“你要谋杀亲夫吗?长公主殿下!” “不行吗?!”他以为她便好受?!长公主殿下直接咬了他一口,可肩膀上那肉硬的磕牙,咬完就后悔了,然后翻过身坐了起来伸手直接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如实招来,你瞒着我在泷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萧惟瞳孔一缩,目光灼热地盯着眼前的美丽风景,嗓音沙哑:“我做了什么你不都一清二楚?”还好,没被美色给迷晕了头,还听得懂话。 “这便是埋怨我派人跟踪你?!”长公主殿下非但不满意,那多了一条罪状了。 萧驸马狠狠吸了口气才将目光转移,迎向了妻子凶狠的目光,“我怎么会?若是没有你暗中派人保护,我怕早死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没就此作罢,“看我怎么收拾那群没用的家伙!” “别,你的人本事着呢。”萧惟道,可不想连累了师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说你打了文子骞一顿,我便猜到了。”萧惟伸出了手将人拉了下来,软绵的娇躯让他血液再次沸腾,翻过身来再次反客为主,“我很高兴你这样做,长生,我很高兴……”耳鬓厮磨的,让人要溺死在柔情中一般。 可长公主殿下意志力足的很,“你要是没做什么,怎么会有人认为将人家小姑娘送来你这里便可以把你给勾到手?你要是没这个心思,怎么会有人费了这般大的心思将人送来给你?这还好是我先碰上了,要是先到了你这里,你还抗的住?” 萧惟这下子听出些事情来了,旖旎之心也散了些,“有人特意将全蛮儿送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觉得寂寞了给自己找了个妹妹?” 萧惟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件事我来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 “杀了!” 长生推了他一把,便又翻过身来压了过去,“怎么?想杀人灭口?!” “杀了干净!” “要是我不许呢?” 萧惟皱紧了眉头,“那便关着,等查清楚了之后再处置!” “舍不得?” “嗯,舍不得!” “你找死——” “舍不得让你担心难过。”萧驸马一把将人拉下来,紧紧的圈着,耳鬓厮磨的,“一丝一毫也舍不得!” “油嘴滑舌!” “是吗?那再试试看。” “萧惟!”还要不要脸?!“你儿子都快满周岁了,你这老脸还要不要?!” 萧惟失笑,“不怀疑我了?” “你当我很闲!”长生挣开了他,坐起身来便找衣服,找儿子去! 萧惟没给她如愿,“不哭了。” “你这当爹的还真够狠心的!”嗯,的确不哭了,伸了伸胳膊,找个舒服的位子躺了回去,不过又冷,哆嗦了一下。 萧惟拉起了被两人闹到一边的棉被裹了回来,下巴在她的头上磨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还跟我客气吗?” 萧惟低笑,“哪里敢?” “这还差不多。”随后话锋一转,“伤了多少次?” “嗯?阿顾这一路上病了好几次?” “别转移话题,也别想着说谎,我夫君身上有什么没什么还是记得清楚的!”这身上倒是没有血淋淋的伤口,但却添了好几道新伤痕,而且后背那条还新的呢,“你当我瞎了?!还是你觉得你这张脸还能对我施展美男计?” 萧惟揽着她,“没事,都是皮外伤而已,你看不都好了?” “是,好了伤疤便能忘了疼!” “要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受伤?” “你能保证的了?” 萧驸马皱紧了眉头。 “行了。”长公主殿下就见不得自家驸马这般模样,“只要你以后别忘了你老婆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养就成了。” “我爱你。” “少甜言蜜语!我还没气完了!” “大雪封路,蛮族暂时不会动兵,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查清楚到底是谁想陷害我!”萧惟冷声道,眼底杀意明显,“我倒是要瞧瞧谁这般看得起我萧惟,居然对我使这般手段!” “对你使美人计便是瞧的起你?感情你还骄傲了?” 萧惟揽着她,眼底有着清晰的戾气,“敢设计让你离开我,罪该万死!”什么龌龊算计他都可以不计较,躲不过被算计了,也是他技不如人,可唯独这个不行!他努力了十年,守候了十年才得到她,绝不可能让她离他而去! 长生哪里不明白他的感受?“我就这般让人信不过?” “自然不是,可我还是怕!”萧惟道,“我怕一转眼你便走了,不要我了。” 长生笑了,“孩子都给你生了,不要你我还能要谁?” “真的?” “骗你有钱赚?” 萧惟低头贴着她的额头,眼底的柔情几乎可以溺死人,“长生,谢谢你。” “以后当心点,便是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多得是人见不得我们好呢。”长生抬手圈着他的肩,“这新嫩的小姑娘一撮一撮地长,你娘子我却一年比一年老,估计很多人就等着看驸马爷你受不了本公主的窝囊气,偷偷在外边养个温柔体贴的,给本公主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了。” “我看谁敢!” “多得是呢。” “那就都杀了!”萧惟道,森冷的杀意溢满了眼瞳,没有丝毫开玩笑或者哄长生的意思,他是认真的。 长生心里暖的更放在火上烤一样,圈着他的胳膊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萧惟抚着她柔软的后背,“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受着,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是你男人,该站在你跟前抗下所有事情的!” “嗯。” “便是扛不住,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们也还是要一起!” “好。” 萧惟抱着她,没有在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一份温情,过了好半晌,见怀中的人儿似乎睡了,方才动了。 “怎么了?” “你睡吧。”萧惟将人搂着躺了下来,“我去看看阿顾。” “总算想起你儿子了啊。”长生睁开眼笑道。 萧惟给她拉好了被子,“放心,没你重要。”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我去看看便回来。”说完,伸手摸了丢在一边的衣裳便要起身,可这还没起来了,便被人给一把扯的跌在了床榻上,然后,原本该好好睡觉的人儿便覆了上来,“这就想走?真当本公主是你的衣裳,用完了便扔?” 萧惟脸顿时僵了。 “怎么?我说错了?”长生恶狠狠地道,“说走便走,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长生……”萧惟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似得,“你不累?” “谁跟你说我累了?哦,你累了,好吧,看在你还算是听话的份上便不跟你计较了,既然累了便不要起来了,好好歇着,儿子那边有我在。”说着,便真的心疼夫君要当一个贤妻良母一般,起身要去照看儿子去了。 萧驸马哪里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你自找的!”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不就是被人说不行吗?尤其是被自家媳妇说!“秦长生你自找的!” “哈哈,谁怕谁?!” 谁也没怕谁,不过后果有些严重罢了,萧驸马爷自然没什么,可长公主殿下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才醒来,还是跟浑身被车碾过了一般,动都不想动了,可偏偏身边有个咿咿呀呀的小子让她不得不起来。 萧顾小少爷吃了快两天的牛乳羹吃的都想吞了,再也不愿意吃下去了。 “坏小子!” 起来喂饱了儿子之后便发现不见萧惟的身影,“驸马呢?” “驸马在前院书房。” 长生点头,“他没把全蛮儿怎么样吧?” “驸马让人把全蛮儿叫来审了一次,之后便让人将她关起来了,没让她继续接近少爷。”凌光继续道,“不过奴婢看驸马爷更想直接将人杀了。” 长生换了一个姿势抱着儿子,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丢下久了,硬是腻在了母亲的怀中不愿意离开,“别让他真的将人给杀了,即便全蛮儿不能引蛇出洞,到底还是全家的人,前些年全家帮了他不少忙,就算不怕他们报复也不该如此绝情。” “是。”   ☆、518 萧驸马爷虽说回来主将府跟老婆儿子团聚了,但离老婆儿子热炕头的日子也远着呢,回来之后便是在家里待着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前院处理军务,忙的连回后院连吃饭的时间都快要没了,这要不是长公主殿下时刻盯着让人给他送吃的,怕是真的连饭都给省了,这忙完一天的公务回到后院寝室,老婆儿子早就睡了。 萧顾小少爷适应了西北的气候之后,作息也很正常,随着日渐长大,便是连夜里也很少起来,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虽说会比大人早些醒来,但也算是很疼他娘了,没大半夜的折腾她,不过长生也没能一觉睡到天亮的福气,她的夫君大人几乎从不在子时之前回房。 “回来了?” “又吵醒你了?”萧惟轻声地愧疚道,“要不以后我睡书房?” “你敢让我独守空房,小心我给你戴绿帽子。”长生没睁开眼睛,伸手揽着他的腰头埋在了他的怀中,警告道:“想学人家红袖添香?下辈子吧。” “下辈子也不学。”萧惟抱着她,心里的满足让连日来的疲倦消失殆尽,西州的情况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即便有长生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可若是没有真本事,也镇不住下边的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尽快将西州的军务完全掌握下来,这绝不比与蛮族大战容易,“等忙过了这段日子我便好好陪陪你跟孩子。” “有人找你麻烦?” “谁敢?”萧惟笑道,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如今谁不知道皇帝如此重视西州军,要什么便给什么,甚至没要都提前给了,都是因为长生长公主吗?谁还跟找我麻烦?” 长生也没戳穿他的话,空降兵,还是有背景有靠山的,这般大的西州军怎么可能没有人会心有不甘?便是不敢明着,暗地里使使绊子也定然会有,不过他不说她也便当不知道,况且,他要在西州军立足,必须倚靠萧惟本身,而不是借着长生长公主驸马的光环,“嗯,我夫君最厉害了,哪有什么处理不了的?” 萧惟失笑,抱着她浑身放松,也没忘记瞧了瞧睡在里面的儿子,“儿子可还听话?” “我儿子当然听我话了。” “那就好。” 长生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他,“累了便睡吧。” “嗯。”萧惟低头亲了亲她,然后闭上眼睛,很快,便真的睡了过去了。 长生哪里会不心疼?只是往后他们要在西州落地生根,有些苦早受了早好,西州军必须掌控在他们手里,否则别说为皇帝守住这西疆,便是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都得不到保障,而军队的事情,她不能明着插手,所以只能辛苦他。 “都会好的。” 夜,静谧无声,也安宁祥和。 萧惟准时醒来,不过这一次却有人比他还早,如往常一般,醒来第一眼便看怀中的妻子,然后又看向里边睡着的儿子,按照以往的程序,看完了儿子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不惊动妻子起来去净房梳洗的,不过今天却不一样了,怀里的妻子还是跟以往一样安睡着,可里头原本也该睡着的儿子却已经醒了,正啃着自己的手指玩的高兴,在发现了身旁有人醒了,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认得,连手都不吃了,就看着他。 看着眉宇间明显更向自己的儿子,萧惟这心都软了,小心地松开了怀中的妻子,坐起身来便要去抱儿子。 萧顾小少爷却突然间哇的一声,哭了。 萧惟被吓了一跳。 长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醒了之后便转过身去看儿子,见他哭了,便伸手抱在了怀中哄着,熟练的就跟成了本能似得。 萧惟看的心里更是愧疚。 “尿了还是饿了?”长生查看了孩子的尿布,“没尿,饿了?” 小少爷不哭了,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娘亲。 长生失笑,“坏小子!”便准备喂儿子了,不过也在此时,突然间发现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转头一看,“你还在?” 萧惟一颗心拧的更难受了,“时辰还早了。” 长生愣了一下,看了窗户,见外边还没亮光,这才知道这小子今天早醒了,“昨晚上不是吃了半碗肉粥了吗?怎这么早便饿了?” “我来吧。”萧惟伸手想将儿子抱过来。 长生没给,“时候还早你便再睡会儿,我喂饱他便不会闹的。” “我也该起来了。”萧惟没躺下,看着大口大口吃饱的儿子,皱了皱眉,“他还在吃奶?不是可以吃肉粥了吗?” “嗯,还没断奶。” “为什么不断了?”萧惟道,“能吃其他东西了便断了也无妨,不是说孩子吃半年奶便成了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长生抬头笑道。 萧惟正色道:“随便听来的。”说完又道:“既然能断便断了吧,别折腾自己。”喂奶母亲需要注意许多事情,别的便不说了,就是这一日三餐也必须格外的注意,甚至连盐也不能多吃,吃食轻淡的很,“你又瘦了!” “我儿子怎么能说是折腾呢?”长生失笑,“吃半年奶是有,可那是没法子才会这样的,有些银钱的人家的孩子这奶吃到三岁的也有。” 萧惟一听这话,脸更难看了。 “别黑着一张脸了。”长生失笑,“我不会让你儿子到了三岁还吃奶的,放心,等他满周岁我便断了。” “那还得几个月!” “驸马爷,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不是捡的!” 萧惟不是不疼儿子,“我不想让你受累,这些日子我忙着军务没法子帮你照看孩子,怎么能……” “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自己喂养孩子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一愣。 “除了不乐意让我儿子吃别人奶水将来多了一个半个娘亲之外,便是因为喂养孩子对我的身体有好处。”长生继续道,“女子不生养生养了不喂养,等将来年纪大了,身体会出不少问题的。” 萧惟神色有些呆。 “怎么?不信?”长生憋着笑。 萧惟摇头,“不,可……” “没骗你!”长生笑道,“我像是这般不疼惜自己的人吗?再说了,这可是我的亲儿子,辛苦又怎么了?倒是你这个爹,看起来怎么像是个后的?难不成你怀疑我生的……” “他吃饱了!”萧惟赶紧道。 长生哼了哼,“没饱,中场休息。” 萧惟看着继续大口大口吸允的小子,有些讪讪,“我就是觉得这小子太折腾你了,而且男子汉大丈夫的,早些断奶便能早些独立!” “你放心,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你教他怎么独立。”长生道。 萧惟见她没继续先前的话,悄悄松了口气,“好,等他断奶之后便交给我,我来教养!” 长生点头,“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怎么会?”他儿子他怎么嫌烦? “公主,驸马,可是要起了?”外边传来了守夜婆子的声音。 萧惟这才想起了是要起来了,“嗯,不必进来,去准备热水给公主梳洗便成。” “是。” 萧惟起身要去更衣。 “等等。”长生却叫住了他。 萧惟看向她,“嗯?” “玩小半个时辰去应该没问题吧?”长生问道。 萧惟颔首,“应该可以。” “那好。”长生将吃了个半饱的儿子递了出去,“你儿子尿了,估计也拉了,你来处理。” 萧惟抱着那被迫停下填肚子撇着嘴就要大哭的儿子,一时间愣了。 “怎么?不是说不想让我太辛苦吗?”长生笑眯眯地道,“现在便请驸马爷替你娘子我好好分担分担。” 萧惟不怕累也不怕脏,可是…… “哇哇哇……” 好了,小少爷哭了。 萧驸马还能怎么样?娘子叫到,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原本以为换个尿布很简单的,就算是拉了,可结果却真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还好这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着呢,不然小少爷可就受罪了。 长生任由着他们父子折腾,当了爹自然便要有当爹的样。 “好了好了,这不是好了吗?你爹亲自给你换的尿布,你还哭?别人家的小朋友可是没这待遇的。” “呜呜……”小少爷不哭了,靠在了娘亲的肩上,不理人。 “这小子!”萧惟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长生瞪了他一眼,“行了,不是忙着吗?还不快走?” 萧惟很想说一句今天留下来陪你跟孩子,可却不能,今天他要去校场检阅兵士,除非有战事,否则不可能取消,“我今天早些回来!” “外边下雪呢?好好地回来就成,不许赶!”长生道。 萧惟笑了,走了过去连同儿子一并抱入怀中,“是,公主殿下。” “去吧。”长生道,“早膳都放在马车里了,在马车里吃了再换马!” “好。” 便是再不舍也得离开。 长生倒也没多大的不舍,又不是天涯海角地分开,不过是送老公出去干活吧了,将早膳都给他准备好了担心他赶时间还专门安排了马车让他在马车上吃了再换马骑,也算是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了吧? 怎么便有人想用美人计来离间他们? 她生了儿子之后人老珠黄了? “你娘我老了吗?” 小少爷累了,不理人,继续趴着,也听不懂。 长生亲亲他的小脸蛋,“坏小子!” 一晃,西州已入严冬,新年也快到来了,即便是在边疆,可对于这个辞旧迎新的喜庆大日子却还是很重视,进入腊月,便开始准备起来了,等到了小年,整个西州府都是喜气洋洋的,即便是在军中,也是如此。 虽说军中的绝大多数的将士都不能回家过年,不过该过的年还是得过,今年上边还下了一个命令,每个将士可得一套新冬衣,除夕当夜伙房加菜,很寻常的过节福利,甚至在大户人家当奴才所得到的过年恩赏还要少,可将士们却还是很欣喜,这不是赏赐重与轻的问题,而是代表着朝廷重视西州军,代表着心上任的主将将他们放在心里! “一人一套冬衣?”长生得知了消息笑着看着终于可以正常回来陪着她吃晚膳的丈夫,“好大的手笔啊,萧将军。” 这可是几十万人,而不是几个或者十几个,朝廷的军需都是有定数的,即便现在皇帝偏着西州军,可户部大伙儿都盯着,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若是他开了这个头,那还了得?所以这笔新年礼物必定是他萧驸马爷掏自己荷包的。 “泷州那边今年的收益不错。”萧惟道,“我们出的起。” 长生自然知道,“你别不怕御史弹劾你收买人心?” “东西是泷州商贾捐献的,由西州军前主将司楠发起,并且操办购买之事,亦是他的人将东西送来。”萧惟继续道。 长生眯起了眼,“好啊,瞒着我偷偷做了这般大的事情!” “事情没定方才没跟你说。”萧惟道,“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谁的主意?” “我与司楠。”萧惟道,“许昭当了中间人。” 长生瞪了他一眼,“感情以后都要背着我做事了?” “我……” “行了!”长生挥挥手,“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也懒得管,爱怎么着便怎么着!”说完,又警告道:“不过我可告诉你,什么事情能不说什么事情不能瞒你可给我掂量清楚了,要是你敢瞒着我不该瞒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惟拉过了她的手亲了亲,“遵命,娘子。” “油嘴滑舌!”长生佯怒道,“这回全家是出了老血了吧?你还要关人家的宝贝疙瘩到什么时候?” “全家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萧惟似乎不喜欢提起这人,脸色有些沉,“等人到了便让他们接走。” “你直接送不是更好?” “全家的人自然是他们全家来接!”萧惟冷下了声音。 长生看了他一眼,“行,你是一家之主你安排便是。” “这事估计跟南方那些士族脱不了干系,不过具体是谁,目前还没有线索。”萧惟一边给她的碗加菜一边道。 长生低头吃着,没注意到萧惟脸上有丝不自然,“怕是见全蛮儿没用,所以便干脆放弃了。” “应该是这样。”萧惟点头。 长生又道:“既然让全家的人来接了,便跟那小姑娘说一声,免得全家的人还没到人家小姑娘便被你吓死了。” “她可没这般不经吓。” “呵,还挺欣赏人家小姑娘的勇气的。” “是嫌弃!” “不是佩服?” “吃饭!”   ☆、519 萧惟自从将全蛮儿给关起来之后便没有再去见过她,即便是后来她冷静下来没那般害怕了开始闹,他也没理会,不过在将人送走之前,他还是去见了她。 “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全家的宝贝疙瘩在开始的几天中的确是惶恐不安甚至连有人进来送吃的都害怕是来杀她的,不过好几天都没动静,而且吃的喝的甚至还给她送来了取暖的炭火,她便开始渐渐安心了,嚣张跋扈的性子也起来了,闹了好一阵子就是为了把他们给闹出来见她,把她关着算什么?有本事便杀了她!可他们就跟忘了她似得,没杀她甚至没理她,最后她也觉得累了无趣了,自己不闹了,可这样子被关着她都要疯了,“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把她关着算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凭什么关着她?! “你确定要我杀了你?”萧惟冷笑。 全蛮儿激灵了一下,“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跟公主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死你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萧惟没应她这话,全蛮儿到底是什么人一眼便能看穿了,除非这般多年她都在装,不过这个可能性基本没有,所以,她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而这位大小姐还没有丝毫察觉自己被人当成了棋子,怕是还洋洋得意自己居然能成功找到他们!“全家的人过两日便会到,到时候他们会接你回泷州。” 全蛮儿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让我回泷州?!”他就算不杀她,可会那般好心让全家的人来接她?“你是不是又让我大哥把我嫁出去?”说完,不等萧惟回答便有道:“不对!公主说了你没有让我大哥那样做,是小玉骗了我……” “那个小玉的底细,你真的不知道?”萧惟问道。 全蛮儿没有察觉他神色的变化,有些伤心也有些愤怒,“我当然不知道了,要是我知道了我还会被她骗了吗?我告诉你,我来找你真的只是被小玉骗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也别自作多情,我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喜欢你!” 萧惟没说话。 全蛮儿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她以前怎么就觉得他好看喜欢呢?那公主脑子也是有病,居然嫁了这样的人!“还要小阿顾不像你……” “你说什么?” 全蛮儿又激灵了一下,“没……没!我什么也没说!”她可没忘记他将她关在这里的时候说若是她敢对他儿子不利的话便将她碎尸万段了的话!“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说完,便想起了,“哦,过两天就可以走了,对了,你让谁来接我了?不会是……我大哥吧?” 大哥会不会气的打她? 萧惟上前了一步,高大的影子罩住了她。 全蛮儿脸顿时白了,吓的手足无措,“你……你想……”做什么?便是话也说不全了。 萧惟没有说话,便是这般目光深沉地盯着她,似乎要穿透她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渗入她的心看清楚里面的所有东西一般。 全蛮儿脸色越来越难看,觉得有一股气压往自己压了过来,压的她便是喘气都觉得艰难,他想干什么?想干什么?要杀了她吗?“不……”她踉跄地往后退,最后跌倒在地上,“别……别杀我……” 萧惟收回了威压,确定她真的一无所知,也没开口安慰,达到了目的之后便转身离开。 全蛮儿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晌,然后突然间大哭了出声,她再也不跟他们见面了,这一次回去之后她再也不见他们了! 太可怕了! …… 两日之后,全家的人果真来了,虽然不是全英杰来,可来的人分量也不小,是全家的二老爷,全英杰跟全蛮儿的亲叔叔,这来了之后自然先是向长生长公主请罪了。 长生也乐意给全家面子,亲自见了他,在他诚惶诚恐的请罪之后也便是不会追究这件事,还提了一下自家儿子挺喜欢全蛮儿这个姐姐的,还说将来有机会便让全蛮儿再来西州看看。 全家二老爷自然不会真的将客气话当真,不过长生的这般态度还是让他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心定了下来了,之后便由萧惟领着去了前院的书房了,这一次全家二老爷亲自来不但是为了接全蛮儿,还为了捐献冬衣一事,虽说银钱全家也没有大出血,但既然担了这个美名便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全家也明白朝廷不会白白让他们得了这个美名的。 两人在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结束。 萧惟命人领着全家二老爷去见全蛮儿,然后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头,神色阴沉而凝重,不过让他如此的并不是因为全家或者全蛮儿,而是…… 他藏匿在书架兵书后边的信件。 一封一封,从他从前线回来主将府之后,便开始出现了,都是夹在各处送来的公文之中,他命人查过,可却没有消息,自然,也或许他派去查探的人不得力,只是…… 他不敢惊动长生! “你到底是谁?!” 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对方没有署名,可他一看便知道就是离京之前的那伙人! 这些书信没有恶意,里面所说的内容可以说都是在帮他,有西州各级官员的情况,虽然没有师父给他的详尽,但也看得出来用了一番心思,也有将领的情况,甚至还有蛮族的信息,若是没有与那伙人碰过面的话,他都怀疑是不是长生担心直接帮他会让他心里不好受所以迂回行事,可他知道有那样的人存在过,而且他们说—— 这些日子师父一直在查当日刺杀一事,可都没有那伙人的任何线索!现在他们跟着来了泷州,而且是这般一副态度…… “大人。” 萧惟收敛了思绪,“进来。” 来的是军营的文书,来给他送公文的,放下了之后便退下了。 萧惟第一时间便是在公文中查找一番,果然在其中一份公文中夹带了一份信!即便他已经下令密切监管公文传送的流程,却还是让对方混进来了,也便是说他们可能在军中也有人!甚至是在他的身边…… 简直欺人太甚! 萧惟面色阴沉,可待他看了这一次信件的内容,更是勃然大怒—— 果真没有猜错! 对方所谓的善意不过是掩饰罢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对付他! 而且选择了他最不能容忍的方式! 信上的内容不长,也就讲了一件事,它说,永宁侯李跃的死与他的妻子有关系,是长生长公主让人下了毒手,方才指使李跃重伤不治! 美人计不成,便欲以此挑拨离间吗?! “你们究竟是谁?!” 信件被扔进了火盆中,连同先前的所有信件,他真的是疯了才会留着这些信,他居然留着这些信,让他们以为他会相信他,给了他们污蔑长生的机会! 该死—— …… 全蛮儿见到了自家二叔,哭的稀里哗啦的。 虽说不是自己的女儿,可全家便只有这般一个小姑娘,全家二老爷也是疼这位侄女,就算这回她过分了些,可也受到了教训了。 “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要胡闹就行了。” “我再也不胡闹了……”全蛮儿一边打着嗝一边道。 全家二老爷笑着安抚了几句,便说起了离开的事情。 全蛮儿早就巴不得离开了! 全家二老爷虽说不能当天便带着人离开,但却在当天便将人带出了主将府,虽说萧惟没有明说,但全家二老爷也还是听出来了,自己侄女被人利用来挑拨人家夫妻关系,长生长公主没将蛮儿给杀了已经是大恩了,他怎么还能任由着侄女待在主将府? 全蛮儿还是很高兴,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 虽然她很喜欢阿顾小少爷,可他的爹娘太可怕了,她还是要走!走的越远越好! …… “全家将人接走了?” “嗯。”萧惟颔首,抱着儿子神色温柔慈爱,“这两日下雪不好启程,待雪停了他们便会离开。” “我会让人暗中护送他们平安回到泷州。”长生道。 萧惟抬头看着她,“有这个必要吗?” “我养了她这般长时间可不是仅仅是因为全家帮过你。”长生道,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你没看出来?” “嗯。”萧惟也笑道,“只是摸不准你想做什么。” 长生捏了捏儿子软绵绵的脸蛋。 萧顾小少爷不乐意了,哇的一声哭了。 萧惟赶紧哄儿子。 “我认错!”没等萧惟开口为儿子讨回公道便举手认错了。 萧惟失笑不已,“阿顾瞧瞧,娘亲好像吃阿顾的醋了哦。” “不成吗?” “阿顾说成不成啊?” 萧顾小少爷骄傲地别过了头。 “坏小子!”长生笑道,“只是一个初步构想,还没理清楚所以才没跟你说,等过些时候理清楚了再跟你说。” 萧惟笑道:“我还不信你不成?” “你敢不信吗?”长生挑眉笑道。 萧惟失笑,“不敢,不敢。” 夫妻相视而笑,怀中的小人儿啃着手指玩了起来了。 岁月静好。 …… 除夕前一日,全家一行人启程回泷州去了,萧惟没去送,不过还是派了人护送他们离开西州,也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不会追究这次的事情,自然,全家也得继续感恩戴德。   ☆、520 西北的春节与京城虽说有许多的不同,但有一样是不变的,那便是团圆。 阖家团圆,一起辞旧迎新,期许着来年风调雨顺太平安康,对于边城的百姓来说,这个祝愿更是显得尤为珍贵。 这一年的除夕夜,萧惟没有缺席,他终于陪在了妻儿的身边,即便将来或许还会面对很多的风雨,但只要眼前的妻儿,便可无所畏惧。 “新年快乐,夫君大人。”长生举杯,笑着祝贺。 萧惟拉过了她的手,喝下了她杯中的酒,然后将她拉入怀中,将口中的酒渡了一半过去,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身边伺候的婆子们面红耳赤的忙将头压低,幸好这屋子里没有脸皮薄的小姑娘,不过在长生长公主殿下近身伺候的,哪里会有小姑娘? 长生长公主来了西州府一个多月了,也还没正式展开交际圈,可关于她的传闻却是满天飞了,其中最为让人侧目的便是长公主身边不用任何的婢女丫头,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妇人,因为长生长公主忍受不了年轻的小丫头在驸马面前晃悠,即便是一些貌不惊人的也不成,反正没成亲没嫁人年纪不大的一概不要! 也难怪驸马爷洁身自好到了便是连酒楼也不敢踏进一步。 “新年快乐。”萧惟有些情不自禁,不过却也没继续,便是不顾及身边的下人,也得估计躺在摇篮里头吃着自个儿手指头玩的儿子,“这小子怎么这般脏兮兮的!” “嫌弃?”长生顺势窝在了他的怀里,娇笑道。 萧惟低头亲了一口她微醺的脸颊,“我就是嫌弃自己也不会嫌弃他,再说了,他自个儿玩没来闹我们也是孝顺。”说着那是一个一本正经。 长生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没吃过自己的手指的?人家说了,不会吃的反倒不够聪明!哎呀,驸马爷如今这般笨,难不成小时候便不会?傻傻的呆瓜笨的只会让人欺负。” “傻人有傻福,不然我怎么便娶到你还生了这般聪明的儿子。”萧惟挑眉道,眉眼间尽是风情。 长生看着这张被风霜侵袭的不再那般耀眼夺目却越发耐看的脸,巧笑嫣然,“说你傻的人才是真的傻。” “那便是你咯。” “不行吗?”长生挑眉,“本公主便是要当一回傻瓜。” “行,你说什么都行。”萧惟纵容道,“只要你说的,都行!” “油嘴滑舌。” “是吗?那试试?” “你儿子饿了,还不快喂他吃东西,真的要让他把自个儿的手指给啃完了才成?”萧惟继续道,“怎么当爹的?” “遵命,公主殿下!” 萧顾小少爷终于被无良的父母想起来了,不过人家不饿啊,人家吃手指就是觉得好玩就是要变得更加聪明,可是……可是…… “哇哇哇……” 不吃这个不吃这个。 “乖,乖。” 萧驸马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可成效不大。 只能长公主殿下出马了,看着那嚣张地占据这本来只属于他的阵地的混小子,萧驸马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他! 臭小子都多大了? 啊?! 守岁守岁,守的或许便是这一份自得安乐,团圆幸福。 “来,娘给你压岁钱了。” 萧顾小少爷裂开嘴笑了。 “你爹的!” “呵呵呵……” 笑容更加的灿烂,似乎知道黑脸爹虽然黑脸,但还是恨疼他似得。 萧惟搂着妻儿,笑容满面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长生突然间想时间停留在此刻。 “萧惟,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还有儿子。” “……臭小子!” “不许欺负我儿子!” “……”不欺负,但是会好好教训! 这一年的除夕,波澜不惊,却是往后很长一段岁月中始终存留在心中的温暖,有时候幸福很简单,只要一家团聚便可以,而有时候却又很复杂,往往与伤痛交织在一起,但只要不曾放弃,只要心中仍旧清明,幸福,终有一日会眷顾。 …… 热热闹闹的新年喜庆一直持续到了元宵,西北的元宵佳节比除夕更加的热闹,而今年的喜庆也不仅仅是在民间,便是军中也是如此。 新的冬衣在年前送到了,朝廷抚恤金也在年前发放到位,大雪封路之下,蛮族消停了,便是训练没有停息,可一众将士还是平安和乐地过了一个新年。 萧惟也是一直在主将府中待到了元宵第二天,这也是他的极限了,元宵的第二天,他便必须回到军营当中。 西北的风雪还没散,冬天也还没有过去,但是应对蛮族犯边的作战计划却是要开始准备了,尤其是去年西北发生了旱灾,而今年的冬雪也比往年厉害,可想而知开春之后蛮族攻势会多么凶猛,西州军经过一个冬天的修整与朝廷的支援的确是兵强马壮,但在面对一群为了活下去而疯狂嘶哑的野兽,也仍旧是要十分的小心! 只是没想到先来的不是蛮族的疯狂,而是一直隐藏着的秘密。 “师父想说什么?”军中的主将营帐内,萧惟面色深沉地看着眼前的恩师,说道。 青龙仍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公主若是知道你瞒着她这些事情究竟会作何反应,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萧惟眸色一颤,随即冷笑:“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的挑拨离间罢了,若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便是他们居然在军中也安插了人手这一点,师父总不至于怀疑我会受这些挑拨之言的影响吧?” 其实自从那一封写了李跃之死与长生有关的信件之后,对方便再也没有来过信了,直到他回到了军营当中,方才再次出现,依旧是夹在了公文之中,他派人查,或许便是因为这般惊动了青龙,随即也发现了他隐藏了许久的这个秘密。 他知道瞒不住,却不想竟如此之快! “我今日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便不是以公主属下的身份。”青龙继续道,“萧惟,你与公主走到今日来之不易……” “正是因为来之不易,我才更加珍惜!”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师父既然来跟我说这些便也知道哪些信件到底说了什么,师父觉得我告诉了她,她会如何?比不告诉她后果会好吗?” “你不信公主。” “我是不信我自己!”萧惟道,声音有些尖利,“我不信我自己有魅力到了可以让她不管我到底是什么我的一切依旧一无既往地爱我,依旧不会弃我!师父,我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她的心,好不容易才与她走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你信了。” “我没有!”萧惟道,“不过即便信了又如何?我不是萧氏血脉又如何?不管我是谁,我都是萧惟,都是一心只有她,只会爱着我的妻儿的萧惟!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 “既然如此,又何必瞒着?” 萧惟哑口无言。 青龙看着他,“至今为止,当日绑走你的人依旧没有半丝线索,如今公文中夹带私信这事,你依旧查不出源头,萧惟,你认为这些人只是宵小之辈吗?你觉得若是你……” “那师父认为我是什么?”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不是萧氏的子孙,不是公公与媳妇苟且生下的孽种,我会是什么?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加不堪的身世?我这所谓的身世为何便让这般一伙神秘的人如此揪着不放?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又有什么企图?我不该瞒着她,那告诉了她之后,又能如何?除了让她担心,让这些人有机可趁,让这些人目的达到之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我如何告诉她?!我如何敢告诉她?!” 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离不开一个他不敢。 没错,他的确是受了影响,即便明知道这是对方的阴谋可还是受了影响! 他如何去面对一个比孽种更加不堪的身世?! 青龙沉默。 “我会告诉她。”萧惟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不是现在,开春之后,西州军与蛮族之间必定会有大战,这场大战不但关系到边城百姓的安危,更关系到长生长公主能否在西州立足,这时候我不想让任何事情来干扰我们,更不能因为宵小之辈的挑拨而与长生起嫌隙,我需要她为我守住后方,需要她全心全意地等着我成功回去!即便之后她不原谅我的欺瞒,也至少能够让我为她撑起西州的这一片天!” 青龙一个字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萧惟握紧了拳头,“谢师傅”。 沉默,便是默许。 …… 枕边之人的心思,长生便不是一清二楚但还是有些察觉的,初来西州,萧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清楚,所以见他有时候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被她发现了之后便又忙收敛神色,她便知道他有话想跟她说,不过一直没有说出口,至于顾虑着什么,也无外乎便是那一个。 怕她生气呗。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担心自己会生气? 其实只要不是背着她偷人了,她都可以不计较,他总不至于会勾结外人将她给卖了吧?不说便不说吧,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依旧也是开心也能完全放松,便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不问便是了。 可是…… “这便是他瞒着我的事情?” 青龙没有毁约。 只是有人似乎不想看到他们夫妻平顺。 “你徒弟这脑子怎么想的?他是萧煌跟自己儿媳妇苟且生的孽种我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他不是萧氏的子孙?他担心什么怕什么?还是他萧惟可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世让我会割肉刮骨一般不要他?” 青龙跪着,没有说话。 长生也没有发作他,更不会去气那傻的可以被人卖了的丈夫,心疼都来不及了!“跟本宫查!本宫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有创意想出这么一个离间我们夫妻的法子来!” “是。”   ☆、521 生变(一) 长生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是不在乎萧惟到底是不是萧家的血脉到底是谁,可是萧惟在乎!他好不容易才从萧氏野种的身世当中走出来,甚至去面对,如今,却有人又拿他的身世开刀…… 她怎么能够容忍! 那傻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到底承受了多少! “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便如了暂且如他的愿!”长生目光冷凛,“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别告诉他!” “是。” “还有,这些人能如此无孔不入,必定不简单。”长生继续道,“安排人近身保护他!便说是你的意思!” “是。” 长生也没忘记青龙帮萧惟瞒着她这事,“念在你一心为你徒弟的份上,这一次本宫便不追究!” “谢公主。” 长生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有些事情本宫不想说的太明白,但这般多年了,青龙,本宫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所以,不要逼本宫做出本宫不愿意做的事情!” “属下明白。” 长生也没有多说,拿起了桌案上已经被蹂躏的皱巴巴的信件递给了他,“彻查清楚!” “是。” 来了西北数月,龙鳞卫该渗透的地方也都完成了渗透了,虽说不比在京城,但是,如今的西北,亦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即便如此,竟然也只是查到了一些零星的线索,对于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也仍是查不到! 而便是追查道的线索,也随着被捕获的人第一时间自尽而中断! 长生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相反,青龙的追查似乎打草惊蛇了,对方彻底消失了,亦没有再往他们这里送挑拨离间的书信。 萧惟对这种情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的不安,危机不是消失了,而不是过隐藏起来!不过三月开春之后的第一场战事,让他不得不将这件事放下。 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蛮族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掠夺了,来势之凶猛与之前西北军的预计差不多,不过与年前统一集中作战不一样,年后的犯边都是零零散散的,便如同先前的一般,之所以会这样,根据前方探子的回报,年后乌丝、羌戎、车前三族没有再联手,相反因为年前与大周的作战损失不少,三族之间的矛盾也多了许多,其后,乌丝族大汗遇刺,刺客是羌戎族的人,而羌戎族则说是车前陷害,羌戎一怒之下抢了车前阿史那泰即将入门的第N任老婆,后来阿史那泰亲自去抢回来了,可新娘却已经怀了孩子…… 这个冬天,蛮族热闹的很。 盟约的崩坏,这对于大周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不过毫无章法的打也是很让人头疼,这时候不管什么战略都没用了,你根本便无法预测对方下一步会动哪里,只能全线防守,除此之外,还必须时刻注意着那个戈壁上的野狼。 阿史那泰没有对那被羌戎抢走的老婆弃之不顾,不但带人将她救回来,还不介意她怀着羌戎人的孩子,甚至连那孩子也没动,说是男人的错不能加诸在女人的身上,车前与兰业的友情永远不会变! 兰业位于羌戎边上的一个部落,不大,但是却掐住了羌戎的水源! 兰业族长对于阿史那泰如此宽阔的胸怀欣赏不已,愿意与之世代交好。 蛮族中出现这样的一个人物,将来必成祸害! 而人物就是人物,便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有大动作会对大周造成大危害的时候,他却派出了使者,欲与大周和谈。 “和谈?” 如此大的事情,军中自然不能做主,西州州府也不能,在禀报朝廷的同时,西州州府也没忘记向长生长公主禀报一声。 “区区蛮族也合用和谈一词?” 西州州府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这阿史那泰是个人物,但即便是整个蛮族目前为止也只能说是给大周西境造成骚扰罢了,即便战事不断,但从未出现过诸如当年燕州城一般的生死大战,车前族可与朝廷坐下来谈谈化干戈为玉帛,可却还没有资格用到和谈二字。 西州行政衙门与军方一并对车前托大的行为做出了抵制与抗议,而正如阿史那泰为了笼络兰业族而欢快地戴下了绿帽子且还喜当爹不拘一格一样,和谈很快便成了拜见,甚至透露出车前族愿意向大周称臣纳贡的意思。 阿史那泰要做什么? 受过了戈壁上的恶劣生存环境,愿意以向大周屈服为代价,改善生活? 怎么可能! 但人家既然抛出了橄榄枝了,大周便是不接也得彰显大国风范,更何况,接不接现在还不知道呢。 军方的军报与州府的折子连同车前族的公文一并送去京城。 而车前的举动,也让蛮族诸部落哗然不已,一时间大家也没时间来犯边了,都围着车前转了,整件事目前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如此了。 萧惟总算能回家一趟了,可却还是错过了儿子的周岁礼,说好了周岁宴大办也因为战事而成了一句空话。 不过萧顾小少爷似乎没什么感受,仍旧是每天过的高高兴兴的,对于好些日子没见甚至已经不记得了的老爹也没有太抗拒,瞅着他瞧了一天,还是愿意被他抱着的,还有哦,人家现在不但能爬,还能跑了。 “阿顾会走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萧惟又是激动又是愧疚。 长生笑道:“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先前让他爬,怎么也不肯爬,后来突然间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会了,原本以为估计会爬好一阵子才学会走的,可没想到也就爬了几天,便突然间站起来来跑了。” 萧惟目光动容。 其实也不能说是会跑,摇摇晃晃的,跑了几下便扑通一下摔了,不过对于缺席了儿子这般多关键时刻的萧惟来说,却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坏小子,你瞧,惹的你爹都要哭了。”长生一把将又摔在地上但丝毫没有哭闹的儿子捞起来,“来,好好安慰安慰你爹。” 萧惟抱着怀中有些不乐意被母亲丢下来的儿子,眼眶湿润,心里的热流一波一波地涌动,“阿顾,我是你爹……” “不然呢?”长生失笑。 萧惟裂开嘴笑着。 萧顾小少爷看向母亲,一脸的茫然,这爹是不是傻了? “这回能待多久?”长生似乎怕驸马爷继续沉浸在这份感动中真的会哭出来一般,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他们虽说终于团聚了,可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不算多。 萧惟平复了心中翻滚的情绪,一边将腰间被儿子扯着的配饰取下来给儿子玩,一边道:“两天。” “为了车前欲与朝廷交好一事回来的?” 萧惟点头,“回来跟州府碰碰面。”随后又道:“主要是回来看看你们母子。” “还算有点良心。”长生笑道,“既然消息送进京了,该如何便由京城那边定吧,你做好本分就成了。” 萧惟点头,他也是这般打算,回来跟州府碰面也就是通一通气,免得京城那边的人会借机生事罢了,“阿顾可办了抓周宴了?” 长生听了这话,脸顿时黑了。 “怎么了?”萧惟疑惑。 “你问问你的好儿子!”长生恼火道,“人家抓周最担心的便是抓到了胭脂水粉之类的将来担心他没出息,可你儿子倒好,一上来见东西便往怀里抓,一抓一个准,也幸好没请人来,否则你这宝贝儿子怕就要成为西州府的名人了!” 萧惟却笑了,“是吗?” 萧顾小少爷听不懂,不过人家笑他也笑,咧开了嘴笑的呵呵呵呵的,那个得意劲让人看的心都软了恨不得把他给偷回去藏起来。 “乖儿子!” 长生佯怒,“我就说他哪里学来的吧,原来是你惯的!” “我们家阿顾聪明!” “贪心!” “够胆量。” 长公主殿下哼哼,没再发火。 在长公主殿下的眼皮子底下作妖,的确是够胆量的! 萧顾小少爷笑的更加开心。 萧惟在家里呆了两日,不过待在妻儿身边的时间也不到一半,倒是许昭赖在了主将府了,之前一不小心受了伤,被萧惟送回来养着,这一养便一副要在这里养老的模样。 萧顾小少爷很喜欢这位表舅舅,比待了两天又跑了的父亲好玩多了,因而当一个月后萧惟又回来的时候,第一件要走的事情便是将带着自家儿子跑出去逛楼子的许大将军给撵出家门! 许大将军冤枉了,他发誓绝对没有领着小娃娃地逛楼子的打算,不过带着小少爷出去逛街的时候被碰到的几个休沐的战友硬是要拉着他去喝酒,他推脱不掉只好带着小娃娃一起去,但绝对没想到是去楼子,而还那般不巧的被难得回来见不到儿子抛出来找的萧大将军在楼子门口当场逮住了,他发誓当时他是要带着孩子走的! 不过,解释无效。   ☆、522 生变(二) 一个月前还跑几步就摔一跤的萧家小少爷现在已经能够稳稳当当地走了,更让萧惟惊喜的是他居然还认得自己。 不过还是比较喜欢带着他四处玩的表舅舅。 一见到许昭便屁颠儿屁颠儿地走过去,挥着肉呼呼的小手咿咿呀呀的。 萧惟本来已经缓和了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一双眼睛简直要吃了那交换自己儿子的混账。 许昭挑眉,弯腰将小肉团抱起来,笑呵呵地道:“小圆子还是最喜欢表舅舅的!”也不怕不能完好无缺地走出这主将府的门,“可惜啊,以后表舅舅不能陪你玩了,你爹要赶表舅舅走了……”那模样,可怜兮兮的。 萧家小少爷最近多了一个小名儿,叫做小圆子,他表舅给起的,理由便是白白胖胖给圆子一样,在长公主殿下不反对的情况之下,被这般叫了一个月,叫的小少爷都以为这才是自己的名字,只要叫小圆子,他都会冲着他笑。 不过这会儿他没笑,因为表舅舅好像要哭了,他要哭,他是不是也要哭啊?小圆子没哭,不过眼睛红红的,很难过的样子。 萧惟气的咬牙切齿,在就要上前夺回儿子将人撵出去之时,长公主殿下出现了。 小圆子见到了娘亲,咿咿呀呀地招手,还是可怜兮兮的,像是被谁给欺负了,要找到安慰一般。 “怎么了这是?”长生上前抱过了儿子,对于没见一个月的丈夫回来了情绪并不怎么激动,不过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回来了。” 萧惟怒意顿时消了大半,走了上前,目光凝视着她,“嗯。” 许昭瞪了眼,明知道他孤家寡人的还这般浓情蜜意的,是不是过分了?!所以说,他抢他儿子解解寂寞也是理所应当! “来来来小圆子,还是表舅舅带你去玩吧,你爹现在眼睛就看到你娘了,你也怕也顾不上你了……” 萧惟一把从妻子的怀中抱过儿子,怒目瞪了过去。 “表哥要是闲的太厉害,我给你找些事情坐坐?”长生也开口,显然也不喜欢被人如此说道。 人家夫妻一条心,许大将军还能如何? “成,你们一家团聚,我走便是了,不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吗?又不会死。” “自然不会,楼子里面的乐子多的是!”萧惟似乎没打算忘了那事,敢带他儿子去逛楼子,简直找死! 许昭瞪眼,大男人的这般小心眼做什么? “你去楼子了?”长生脸黑了下来,“好玩吗?” 许昭嬉皮笑脸起来,这时候跟他们认真简直是找虐,“阿熹你这脸色让外人瞧了怕是会以为你要抓奸呢,就不怕你家驸马爷吃醋?” “看来你真的挺闲的!” “休养了一个月,伤应该好了。”萧惟也道。 许昭急了,“喂,我可是差一点回不来,你们就不能有点同情心?”这话虽说的有些严重,不过也不算是假话,他并不是在正面战场上受伤的,打了这般多年的仗除非对方真的出一个绝世名将,在优势完全在自己这边的情况之下,他受重伤没命的几率很低,“你不知道那些蛮人蛮到什么地步,要不是我机灵,怕就真的要成了他们锅里的晚餐了!” 许大将军是深入敌后打探军情的时候出事的。 “你没说我也便不提了,你既然提起我倒是要好好问问身为西北军副将的许大将军,你哪根神经出问题了居然跑去当探子?!”弄的半死不活回来,他以为她还是十七八的小伙子吧?也不怕连儿子一面也见不到! 许昭耸耸肩,“问你家驸马,他是头头。” “我不知情。”萧惟不护他,“你擅离职守这事我还没追究!”意思便是你还好意思提! 许昭气结,举手投降了,“成,成,对上你们夫妻,我完败!” “再带我儿子去楼子,我保证你能再趟两个月!”萧惟突然道。 许昭死死瞪了过去,向女人告状萧大将军你要不要脸? “你带我儿子去楼子?!”长公主殿下阴测测的声音传了开来。 许昭激灵了一下,“误会,一场误会,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跟小年轻一般去楼子?都是误会,我发誓,就是误会!” “误会?” “对!我今天带小圆子出去逛街,在街上碰上了几个休沐的同僚,他们见我伤势大好,便说要给我庆祝,硬是拉着我去喝酒,我不好拂他们的好意,便去了,可谁知道他们……” “喝的是花酒?” “对!”许昭忙点头,“所以,只是一场误会!” 长生冷哼一声。 “真的!”许昭举手发誓,“我发誓!” “晾你也不敢!”长生面色稍霁,随后便将人给丢一边了,自家夫君回来了,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别的男人?“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萧惟颔首:“好。” 休息自然是不用了,不过的确是得好好梳洗一番了。 许大将军得了缓刑,暂时还能待在家里,而且为了伺候夫君大人,长公主殿下连儿子也不要了,直接扔给了他了,不过鉴于他记录不良,便不准他带着孩子出去。 净房之中,一片水雾氤氲。 长生站在浴桶旁边,拿着毛巾给他擦背,这次回来倒是没有添什么新伤痕,不过这浑身的肌肉硬邦邦的,劳累过度所致。 “你趴边上,我给你捏捏。” 萧惟笑道:“好。” 长生放下了毛巾,动手了,虽说手法不算是熟稔,但心思情义却是足足的,“军中的事情很多?” “还好。”萧惟趴在双手枕在下巴趴在了浴桶边上,“虽然都撤回去了,但阿史那泰活动频繁,未必没有以向朝廷示好来赢取时间。” “车前的确是有意与大周结好。”长生道。 萧惟一愣。 “别动!”长生制止了他转身,“蛮族与我们汉人多有不同,派人车前的探子很难接近中枢。”便是承认了她也在暗中活动,“去年的联盟最终仍无法突破大周防线,阿史那泰便该知道目前为止,蛮族与大周势力仍是悬殊,继续打下去,除了能够掠取只够作为短暂补给的资源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尤其是在朝廷重视西北的情况下,若是继续打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蛮族,而车前也不仅仅只想当这蛮族三大部落之一。” “阿史那泰此人野心勃勃。”萧惟道,“他若真想与大周结好,怕也是为了将战略重心放在内部。” “嗯。”长生点头,“估计就是这样了。” 萧惟还是转过了身,“那朝廷应当不会同意。” “朝廷会。”长生看着他道。 萧惟皱眉。 “你认为大周有能力阻止车前扩充势力吗?”长生问道。 萧惟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能。”长生走到了一边拉起了他的手继续揉捏着同样硬邦邦的手臂,“不是说大周没有军队,也不是说没有财力物力,而是一旦大周露出了要剿杀蛮族,这群长于这片高原戈壁上的彪悍名族便会疯狂自卫,这般多年来他们相互征伐,屡屡犯边,说到底也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活下去,一个民族为了活下去,究竟能爆发多大的力量,谁也无法估计,大周便是不惧,但得知衡量之下,没有赚头,蛮族部落领地对大周来说没有用处,若是得了,反而还会成为一种累赘,更不要说大周对蛮族部落地形等各种情况都不熟悉,还有一点,西北军的铁骑到底还是欠缺了火候,真的打起来,也未必便能占多大优势。” 萧惟自然清楚这些,“阿史那泰可不仅仅是想要活下去。” “时间。”长生笑了笑。 萧惟看向她。 “他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这也是一场大战,不过没有真刀真枪的厮杀罢了。”长生继续道,“他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时间段来吞并,而我们也需要时间打通通往西域之路。” “西域?”萧惟神色一震,“你的意思是……” “蛮族的存在对大周来说是一道阻碍亦是一道屏障。”长生继续道,“萧惟,蛮族之后的西域,才该是我们将来谋划的。” 萧惟凝视着她。 “怎么?”长生笑道,“被本公主吓到了?可惜啊,便是吓到了也退不了货了,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跟着这般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过了。” “胡说什么?!”萧惟轻斥道,随后,吸了口气,“我是惭愧!” 长生自然知道他惭愧什么,“驸马爷,你是武将,只要负责打好仗便成了,你要是能文能武的,估计皇帝便要睡不着啊了。” “长生……” “好了。”长生没听他说完便道,“起来吧,水要凉了,虽说现在四月天不凉了,可也并不是说不会染风寒的。” 萧惟颔首,“嗯。” 换好了衣服,长生便又继续充当贤妻良母,拿着毛巾给他绞干头发,这才将人拉上床,别误会,只是让他好好休息罢了,“先好好睡一觉,有事醒来之后再说。” “陪我。”萧惟揽着她的腰。 长生巧笑嫣然,“你确定我陪你你还能睡?” 萧惟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眸色也深了。 “不行。”长生断然拒绝。 萧惟眸子一眯。 “你娘子我小日子中,脑子里那些有颜色的赶紧收了!”长公主殿下板着脸教训。 萧惟脸一僵,随后便又皱眉,“身子不舒服还碰水?胡闹!” “这得托你儿子的福,自从生了他之后,什么毛病都没了。”长生笑眯眯的,“比你这当爹的有用多了!” “别玩火!”萧惟勒住了她的腰警告道。 “不玩不玩。”长生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好好睡你的觉,你娘子我先去给你准备好吃的,等你睡醒了在好好伺候你。” “陪我!” “都说了……” “就陪着我睡!”萧惟坚持,低头在她的脖子上腻歪着,“长生,我们一个月没见了……”这话说的多委屈。 长生抬手摸摸他的头,跟抹儿子的时候一样表情,“好。” 萧惟将人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有些事情,他想或许真的要告诉她了,即便似乎已经过去了,可是当她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还要为他们未来操心的时候,他如何能够为了自己那说不出口的自卑而欺瞒她?更不要说他瞒下的或许会给他们在这个家带来危害! “先睡觉,有事睡醒了之后再说。” “嗯。”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了?” “最近没上阵,都定时作息。” “你骗你儿子去吧。” 萧惟低声笑了,“长生,我是不是还是有些没用?” “你要让我后悔挑了你?” “休想!” “那不就成呢?我不在乎我男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他所有本事都用来在保护妻儿为我们这个家未来而努力便足够了。” “谢谢。” “乖,睡觉。” …… 小圆子少爷被无良父母扔一边整整大半天,直到入夜了,这才见到了娘亲,还有那不怎么熟悉的亲爹。 咿咿呀呀的。 张牙舞爪。 不过最后还是窝在了表舅舅的怀中,偶尔啃一下自己的手指,不太理他们,他少爷也是有脾气的。 萧惟看的有些发愣。 “不是我教的!”许昭一本正经地道。 长生挑眉:“我教的,怎么了?” 萧驸马自然没说什么怎么了,“阿顾,爹抱抱怎么样?”到底是血脉相连,小圆子少爷听到了陌生的称呼、看着有点凶的父亲大人,最后还是亲近了起来,转移阵地到了父亲的膝上抓了一块骨头啃的不亦说乎,满手满脸都是酱汁。 呵呵。 “阿航也满周岁了,应该可以经受的起长途跋涉。”长生看着许昭眼热的神色,“我派人去把他接来。” 许昭敛了神色,“暂时不用。” “表哥……”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阿熹,即便皇帝不在意,满朝文武却不可能不在意,如今我们在西州根基才刚刚打下,还不稳,经受不起群起而攻之。”许昭道,“再说,那孩子不比小圆子,身子有些娇弱,未必受的起西北的环境,另外,卢氏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总不好让他们母子分离。”   ☆、523 生变(三) 严格说来,小卢氏的确没什么对不起许昭的,撇开她当初怎么嫁进来这事,反倒是许昭对不起这个妻子,将人仍在家里一扔便是这般多年,如今小卢氏怕也是对丈夫不做任何期待了,将唯一的儿子当眼珠子似得,若是硬是要将孩子接走,不是要她的命吗? “那便将他们母子一并接来。” 许昭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神色严肃,“阿熹,别胡来。” 长生笑了,“我是胡来的人吗?” 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的,不过许昭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若是他点头,她必定会做到,甚至不需要他点头…… “你表哥我是连妻儿都护不住的人吗?”许昭板着脸,“长公主殿下是本事了的,不过也得给你表哥我留点面子!”说完,睨了萧惟一眼,似乎在说管好你老婆。 萧惟只当没瞧见,坚定不移地跟自家娘子站在一块。 “怎么?还嫌我多管闲事了?” “阿熹,这事你别管!”许昭认真道。 长生点头:“好。” “我说真的!”许昭还真的怕她说一套做一套,她难得有现在的安宁日子,可不能因为他的事情给破坏了,“皇帝再好说话也是皇帝,更别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活的好好的!” “行了,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 许昭继续道:“皇帝到底过继给了姑姑,阿航是许家唯一的子嗣,皇帝便是为了名声也会善待阿航,他们母子留在京城会比在西州过得舒坦。” 长生搁下了筷子,“你知道许航是许家唯一的子嗣就成了。” 许昭一怔。 “表哥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萧惟开口道。 长生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等孩子满三岁,便要做进一步的安排,卢氏没有坏心,但是许家唯一的子嗣长于妇人之手,将来如何支撑许家门庭?” 许昭点头,“我知道了。” 孩子也不是不能长于妇人之后,小圆子少爷便是由她娘养的将来估计也查不到哪里去,可小卢氏明显不成。 虽说有了这小插曲,不过总的说来,这顿饭还算是吃的愉快的。 饭后,许昭自动自觉地消失了,不当人家一家三口的电灯泡,也不想再被追问怎么他堂堂副将居然跑去深入敌后干起了探子的活计。 萧惟陪着儿子玩了会儿便被长生勒令拧着儿子去洗澡了,父子两人在净房里头闹了半个时辰,差点没将净房给淹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出来。 长生黑着脸盯着父子两人。 萧惟忙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小圆子少爷似乎也感觉出来母亲大人生气了,缩在父亲的怀里不敢出来,他可见识过母亲大人生气时候的样子的,他可不要被打屁屁! “娘……” 长生顿时脸色一震,将原本盯着自家夫君打算好好地让他反省反省免得以后继续跟儿子胡闹的目光转向了儿子,眼眸也瞪大了,又惊又喜。 萧惟也是惊喜,“阿顾会叫娘了?” 小圆子少爷呵呵地笑着,却很有原则地拒绝回答父亲的问题,在父亲哄着他再叫一声的时候也坚决地拒绝,咿咿呀呀的呀了不少,就是不再叫娘来了,更别说是叫爹了。 夫妻两人失望不已。 “阿顾还小嘛,等过阵子一定叫的利索!”萧惟担心妻子生气会为难儿子似得,帮忙解释。 长生哼了哼,抬手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儿,“臭小子!” “呵呵……” 萧惟直接抱着儿子回寝室去了。 长生也没继续追究这事。 小圆子少爷早就过了吃饱就睡的阶段了,而且难得有个人睡觉的时候也愿意陪着他玩,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父子两人一直闹得外边响起了二更的更声还意犹未尽的,长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勒令儿子躺下来乖乖睡觉,这父子两人才作罢。 许也是闹累了,小圆子少爷很快便睡着了。 “生气了?”萧驸马爷这时候总算是想起自家娘子了,给儿子盖好了被子之后便走到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妻子身后,伸手圈着她,还将头搁在了肩窝里,哪里还有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 长生失笑地搁下了手中的楠木梳子,“陪你儿子玩了一晚上自个儿也成了孩子了?” “不好吗?” 长生转过身,抬手圈着他的脖子,“好,怎么不好?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大不了以后本公主辛苦点就是了。” “我可舍不得。”萧惟伸手一把将她抱起。 “萧惟……” “别急,你夫君我还不至于这般没有自制力。”萧惟笑道,“就是想抱抱你。” 长生佯怒:“一身硬邦邦的肉,磕的难受!”嘴上是这般埋怨,这身子却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萧惟环抱着她,双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真的不难受了?我记得似乎不是这个日子的,真的没问题?” “嗯。”长生眼皮儿在打架。 萧惟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瞧她的气色很好,应该真的没事,“睡吧。” 长生挪了挪身子,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子,沉沉地睡去了。 萧惟看着怀中的妻子和身旁的儿子,亦是一心的满足,之前那想要告诉她他一直隐瞒的秘密的念头又沉下去了。 即便她不会因此便不要她,可是,他还是不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失望,看到对他的不信任! “长生,对不起。” 长生似乎也忘了在净房时他有话没有说出口这事,好好地当着她的贤妻良母,任谁见了都不会想到长生长公主能够如此安安静静地相夫教子。 萧惟这回也没能待多久,因为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同意了车前族的投诚,即将派钦差前往西州商议具体事项,即便朝廷也释出了善意,可在双方明确谈妥了条件之前,西州军都不能放松警惕,谁也不能保证车前族不是以交好为借口偷袭西州。 西疆,风声鹤唳,戒备森严。 一个月后,朝廷的钦差到达西州,车前族大汗阿史那泰亲自前往西州府与钦差见面,双方明争暗斗了整整半个月,这才将条件给谈妥了。 车前族与大周称臣,且每年向大周纳贡。 大周则开放西州边境,准许商队进入蛮族部落,为车前带去粮食与食盐,当然,车前族必须通过正常的交易来获得。 此外,车前族还必须保证大周商队在蛮族部落的安全与贸易自由,并派遣向导带领商队往西继续前行进入西域疆域。 这一协定,不但对蛮族来说是大事,对于大周亦是巨大的变化,多年来,大周朝廷一直封锁着西疆的贸易,大周商队的脚步止步于边境线,如今开放边境,对于那些不惧怕于蛮族凶狠敢于拿性命来拼搏的商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消息,蛮族说是蛮族,可对于粮食等生活必需用品的需求却是极大,而他们拥有者丰富的矿产资源,大周禁止民间贩卖金属内矿产,可对于玉石之类的却并没有严令禁止,便是车前族手头上便有一个出产量极为丰富的玉石矿,从里面出来的玉石都是上乘的,大周西疆虽禁止贸易,但不要命的商人也还是有,从蛮族那边偷运进来的玉石,获利颇丰,如今能够正大光明的交易,岂不是好事? 再有,蛮族之外,便是传说之中遍地黄金的西域。 不但大周商贾开始摩拳擦掌,即便是那些权势士族也都开始动心思。 海运不是每个人都能分一杯羹,可西域贸易之路,却只要胆子大豁出去命,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有机会一夜暴富。 而对于蛮族,至少对于车前族来说,他们需要大量用于生存的物资,需要不再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兴兵动武,摆脱了生存危机之后,他们便可以将精力放在了皇图霸业之上。 乌丝、羌戎气急败坏,可即便双方联手,却也已经无法扭转局面了,大周西州军与车前族联手,击退了乌丝、羌戎两族联军,两族损失惨重。 大周的西疆,战火暂歇。 小圆子少爷便是在这般相对安稳的环境之下慢慢地长大,爹娘叫的顺溜顺溜,跑的比谁都快,当然了,长生长公主跟西州主将的儿子,亦让这位天骄之子几乎成了西州城的小霸王! 三岁的萧顾少爷早就摆脱了小时候那圆乎乎被人叫小圆子小圆子的无断身材,而随着霸王的气势渐长,几乎不沾家的坏习惯,原本还有几分像他父亲大人的小脸儿被西北的风沙烈日给晒的黑乎乎的,哪里还有他爹当初风华绝代的模样?好在轮廓还是像他娘的,不然长公主夫妇真的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人给偷换了。 “娘,我错了!娘,我真的错了!你别打了!你儿子我要没命了……” 萧惟一踏进家门便听到儿子杀猪一样的叫喊声,不过驸马爷连眉头也没抬一下,习以为常地继续去找娘子去。 当然,找到娘子却还是不得不见自己那丢人现眼的儿子。 “爹救命!” 这才走进了院子,便见一个小人儿向一支箭一般冲了过来。 萧惟低头伸手,将想要扑倒自己怀里寻求救助的不孝子一把拧了起来,面色沉肃,一脸严父的威严,“又惹你娘生气!” 萧小少爷不过三岁,却已经大祸小祸闯了一大堆了,三岁大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可人家却什么都懂,说他聪明那是真的聪明,可聪明的让他爹娘时常气的跳脚,“爹,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下回一定……” “今天谁也帮不了你!”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萧少爷一脸苦哈哈的,“爹……阿顾真的知错了……” 萧惟看着眼前拿着藤条脸色气的铁青的妻子,当下脸也沉了几分,“说!又闯了什么祸了?!” “他能闯什么祸?不过是胆子比天还大,偷偷藏在了商队里面说是要去西域给我们赚养老的银子!”长生冷着声音道。 萧惟一脸脸也青了下来。 “爹……” 萧少爷原本以为的救星最后反倒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不但被他娘罚着抄一百遍的孝经,还被他爹罚站马步,头上顶着一只装了水的碗,虽然他很喜欢练功,可这样子扎马步他的腿会断的,最最最不能忍受的是,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不能吃他爱吃的酱肘子了!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叫祖宗也没用!” “爹……” “再喊每天多站一个时辰!” 萧少爷不再说话了。 两年过去了,长生长公主也变了许多,甚至变的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在西州两年多,除了开头的时候还会或多或许地干涉过政务与军务之外,便再没有大权独揽的行动了,竟然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虽然她家夫君在西州军的地位越发稳固,不过长生长公主居然能够站在男人的身后,且也没有利用她驸马掌控西州军做些什么,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两年来,便是京城那边想找茬也找不到,最多也只能参她一本教子不善,交出了一个才三岁便四处祸害西州城的霸王儿子来。 交出这样的霸王儿子来,她想做什么? 难道天高皇帝远,想要在西州称霸不成? 皇帝对于这些弹劾,直接给写出来贻笑天下的当事人扔了回去,护着西州府那一家三口的心意一如既往的坚定。 虽说找不出可以至长生长公主于死地的机会,不过,她愿意安安分分相夫教子也是一件好事。 这两年来,京城朝堂也没什么大风波,皇帝越发威严,朝臣依旧吵吵闹闹,西州一片祥和,北境与南疆也没什么大事,便是东南沿海也都只是偶尔来场小战事,司家毕竟是武将世家,即便从内陆调到了海边,司楠依旧没有让人失望,如今的海贼面对大周水师也不再如先前那般不当一回事,大周水师在经历了两人总兵,终于在第三人总兵的手里正是行程规模,而这与招安政策有莫大的关系,首批被招安回来的文子骞团伙,为大周水师带来的不但是战术上的更新,还有战船上的巨大变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海贼们看到了投诚的希望,有安稳的日子过,谁愿意提着脑袋讨生活? 由于大周水师的日渐成熟,泷州城再度焕发生机,繁华更胜从前! 大周一片歌舞升平。 “你睡着,我去看看。”夫妻多年,身边人有一丝动静,萧惟第一时间便能知道,没等妻子起来便先起来了。 长生压根儿便没睡,被气的,也是担心。 萧惟叹了口气,“要不我将他带去军中?” “然后将他养的更无法无天?”长生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把戏!”明面上也是当严父,可这背地里,他比谁都护着! “我不是罚了他吗?”萧惟有些无辜道。 “少装无辜!”长生推了他一把,没推开,“都是被你给惯的,你说这两年他闯了多少的祸?这才几岁?!三岁!不是三十!他哪里来的本事能闯出这般多的祸来?他萧少爷即便睡个觉都能把床给烧了的!” “儿子平日里不是跟你……” “敢情是我的错了?!”长公主殿下没等他说完便恼火道,“子不教父之过,他不是你儿子?” 萧驸马赶紧认错,“是,是,都是为夫的错,为夫现在便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不孝子,看他还敢不敢闯祸气他娘亲!”说着,便要下床去找儿子算账。 “得了吧你!”长生气恼地坐起身来,“你舍得教训再说吧!” “怎么舍不得?我这就去!” “再说你也给我出去站着!” 萧惟不敢再说了,“你别气,我保证以后好好管教那不孝子!” “哼!” 萧驸马只得继续安抚,说的口水都干了,长公主殿下这才稍稍歇火了,“别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长生睨了他一眼,对于这般油腔滑舌已经是有足够的免疫力了,“我就说那臭小子像谁,感情是像你了!” “都是我的错!” 长生一把推开他,“起开!” “不!” “再不起开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娘子要怎么不客气法?” 长生眯起了眼,可或许是这一招用的次数多了,还没行动便被人发觉了,直接胎死腹中,而且还把男人给激出了某种心思来,“萧惟……嗯……放开……嗯嗯……” 萧驸马成功将长公主的反抗镇压了下去。 事实上,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而她偏偏还没一次都就范了,长生觉得有些丢人,便是不算上早就已经忘的差不多的上辈子,这辈子她也老大不小了,不过身边这一脸餍足的混蛋比她还老,简直没脸没皮的! “想什么呢?” “想怎么扒了你的皮,反正你也不要了。”再怎么有火气可身子还是最实诚的,舒舒服服地躺在坚实的怀抱之中,打着哈欠,连动都不想动了。 萧惟笑着揽着她,“好啊,你喜欢便扒吧。” “没空,下回!” “好,下回。”萧惟失笑,眼底的柔色更浓,“长生,阿顾还小,闹腾些没什么,只要不出大事就好,别生气,嗯?” “你儿子还真有福气,估计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他老爹为了他居然连美男计都用了……” “娘子眼里我还是美男,为夫感激不已。” “再说便一刀划了你那招蜂引蝶的脸!”眼睛没睁开,不过语气足够凶狠。 萧惟不敢再说话了,虽说他一直洁身自好到连母马都不骑,可还是断绝不了那些飞来的桃花,他也觉得无辜,毕竟现在他谁也不会再说一句漂亮了,可不知道怎么的还会有女人送上门来。 “怎么?真不知道?”长生睁开眼睛盯着他,一副他要是敢说一句不知道便吃了他一般。 萧惟忙点头,“知道!我以后一定改!” “知道你个头!”长生恼火,可恼火过后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得,这些事情都气一番,往后还活不活?“成了,你别跟我开口!”说完,又闭上眼睛睡了,可没过多久便又睁开眼睛,这次还直接起身了。 萧惟坐起身,“真的生气了?” “懒得理你。”长生捡起了被扔到一边的衣裳,“松手,我去瞧瞧儿子!” 萧惟这次没有阻止,“好,我陪你。” “你爱陪不陪!” 长生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更年期了,算算加上上辈子,她还真的老大不小了,更年期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想什么了?”萧惟这次觉得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长生看着他,“你觉得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很糟糕?” 萧惟一愣,“怎么这般说?” “没有吗?” “没有。”萧惟摇头,随后皱起了眉,“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 “没事!”长生哂笑道,“走了,去瞧瞧你儿子!” 萧惟想自己是不是该多抽些时间陪陪妻子,这两年来为了让摆脱靠妻子裙摆上位的名声,也为了他能够安心在军中,一个人带着孩子…… “等等我!” 长生顿住了脚步。 萧惟坚持握着她的手一并出去,他是真的该花多些时间在妻子身上,“我陪你一起去。” 长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没真的怪你,儿子是我教出来的,再怎么……” “养不教父之过!”萧惟坚持。 长生也没跟他争下去,“行,那请夫君大人以后好好教吧。” “自然!” 萧少爷爱闯祸的毛病由来已久,不过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认罚,态度好的不行,再苦再累都从不偷工减料,扎完了马步便赶紧回房间去抄孝经了,虽说那孝经上还有不少的字它认得自己自己不认的他,手腕不够力气,写出来的字也跟狗爬似得,不过盘腿坐在炕上,到是端端正正的,让人见了都不禁惊叹不已。   ☆、524 生变(四) 萧驸马爷看着端端正正坐着认真抄写的儿子,心头涌现了一股为人父的骄傲,这便是他萧惟的儿子! 长公主殿下更多是心疼,罚是自己要罚的,可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果然是自己亲生的,也就只有亲生的才会这般不管多苦多累多难受都甘之如饴。 萧少爷认真地抄写,便是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萧惟也心疼儿子,看着妻子为儿子求情。 长生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当她这个当娘狠得下心? 萧惟摸摸鼻子,十分无辜。 “哼!”长生冷哼一声,起步往儿子走了过去。 萧少爷这时候也听到动静了,抬起头便看到娘亲走过来,看那脸色好像还在生气,便赶忙坐的更加端正,“娘……”当然,也没忘记展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努力认罚,你瞧,他的手握笔握的都肿了,“娘,你来了。” “嗯。”心疼归心疼,该严厉的还是要严厉,“都抄完了?” 萧少爷顿时苦了脸了,“还没……不过娘放心,很快就抄完了!”然后冲着走过来比较好说话的父亲大人笑道:“爹你看,我很认真在抄哦。”晃着自己疼了的小手,一脸的讨好,“你爹看!” 萧惟哪里看不出儿子的小心思,当然也更心疼儿子的手,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三岁多的孩子,随便罚罚,让他知道错就是了,“手怎么红了?让爹看看。” 萧少爷顿时惊喜起来了,豪气万丈地道:“爹我没事!就是握笔握的累了而已,没事的!”这模样儿哪里是要让人家可怜他,好免了他的罚,分明是很自豪的模样。 长生脑仁儿又开始有些疼了,“既然没事,那就继续吵吧!” 萧惟一愣。 “好啊!”萧少爷很爽快地笑道,像是忘了自己先前装可怜的初衷了,“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抄完的!” 傻乎乎的蠢儿子! 长公主殿下的脑仁儿更疼了,这捣蛋的时候让她操心听话了也还让她操心,果真是自己生的! “时候不早了,明天再抄如何?”萧惟忍不住为儿子求情。 长生咬咬牙,“今天的事情当然要今天完成!” “不行!”萧少爷也认真摇头,“我做错了事情就要认罚,娘教的!”他可不能让娘真的生气不理他了。 萧惟这下子倒是成了坏人了,“好吧,那爹陪着你如何?” “你不陪着找谁来陪?” 萧惟忙道:“自然是我了,我儿子当然要我自己教了!” “好啊好啊!”萧少爷这下子更精神了,“娘你先回去休息,爹陪着我就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工减料的!” “还会用偷工减料,也没白跟夫子学!” 萧少爷挺起胸膛,骄傲地道:“当然了,我可是很认真跟夫子学的!”虽然也就年初才请了夫子来给他启萌,可人家可是聪明的孩子,这没两个月便学了不少了,更不要说没请夫子之前他便跟着娘亲学认字! 萧惟摸摸儿子的头,笑道:“我们阿顾最听话了。” “呵呵……”萧少爷这会儿倒是有些心虚了,“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话,不会再闯祸了!” 长生挑眉:“那我不是再也没机会罚你了?” 萧少爷傻眼了。 萧惟失笑地看着自家傻儿子,“你娘跟你说笑的。” “啊?”萧少爷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丢了手里的笔便扑到了走过来查看他抄写成果的娘亲,软软糯糯地撒娇:“娘亲,娘亲。” “叫祖宗也没用!” “我才不叫祖宗了,我就是要叫娘亲,娘亲,娘亲,娘亲……”萧少爷腻在了母亲的怀中,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没脸没皮的小坏蛋!” “娘亲最疼我了!” “哼!” “娘亲娘亲娘亲……” “再粘下去你今晚上便不用睡了!”长生板起脸,拒绝儿子的糖衣炮弹,“除非你想要说话不算话!” “我才不会了!”萧少爷连忙坐直身子,认真保证,“我一定会抄完的!”说完,就连忙坐回了小桌前拿起笔,不过也没忘记叮嘱道:“娘你先回去睡觉,明天醒来我一定把抄好的孝经拿去给你检查!” “就让你爹陪不让你娘我陪?有了爹便忘了娘了?” “才没有了!娘亲是女人家家,要好好睡觉身体才能好!”萧少爷一本正经地道。 便是再硬的心肠听了这话也都软了,“行了!睡觉去,明天再抄!” “啊?” “手弄伤了还得我花钱请大夫,睡觉去!” “可是……” “这才说了要听话现在便又反悔了?!” “我才没有了!”萧少爷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父亲,突然间脑子灵光一闪,又扑回了娘亲的怀中,“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娘亲娘亲,我有没有说过我好爱你哦。” 长生脸黑了。 “不是我教的!”萧惟赶紧道,也没忘记帮儿子说说好话,“不过儿子这也是实话,也不算是油嘴滑舌!” “娘亲,我说真话哦!”萧少爷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 长生哼了哼,“睡觉去,明天一大早起来继续受罚!” “我要跟娘亲一起睡!”萧少爷仰着头嘟着嘴求道,“娘亲你好久没陪我一起睡觉了,你不能有了爹便不要儿子!” 萧惟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一定是有人教坏他儿子,一定是!“阿顾是男子汉,哪里能粘着你娘亲?” “我才三岁!”萧少爷理直气壮的,“还不是男子汉!” “是吗?那以后不许出门不许……” “不要不要啦!”萧少爷赶紧开口,“娘亲你看,爹一回来就欺负我,他就知道欺负我!他就是嫌弃我不让我陪着娘亲睡,我就是要娘亲,不当男子汉也行!” “好,陪你睡。” 方才得了好处的萧驸马爷也不是非得粘着妻子不可,不过这臭小子怎么过河拆桥?当真是不孝子! 萧少爷似乎感觉到了父亲大人的怨念,当即道:“我也要爹陪!今晚上爹跟娘都陪我睡好不好?” 萧惟挑眉。 长生睨了他一眼,你瞧,这就是你儿子! 八面玲珑聪慧过人,至少以后不会吃亏! 哼! 萧少爷没注意到父母之间的交流,高高兴兴地叫人端了热水进来梳洗换上了寝衣便一手拉着爹一手拉着娘去睡觉了,虽然真的很累,不过实在是机会难得,好像自从他两岁开始,爹娘就不陪他睡了,嬷嬷说爹娘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让他不要去打扰,他很听话自己一个人睡,可是……可是他真的很想跟爹娘一起!“爹陪着我,娘也陪着我,真好真好……” “睡觉!”长生沉声道。 “呵呵……”萧少爷往母亲的怀里钻,也没忘记拉着父亲的手抱着自己,“我最喜欢爹跟娘了……” “睡吧。”再狠的心肠听了这些话也狠不下去了,“爹和娘都陪着我们的小阿顾,好好睡。” “嗯……”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萧少爷第二天幸福满足地从爹娘的怀中醒来,高高兴兴地用完了早膳之后便很守信用地继续去扎马步,一个时辰之后便继续抄经文,奋战一个上午,终于抄完了,下午打算很乖巧地去跟夫子学习。 不过萧驸马爷似乎发现了自己这个父亲当的的确有些失职了,特意放下一堆的事务抽出了半天的时间来陪着儿子出去玩。 萧少爷高兴坏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母亲大人会因为他不跟夫子学习而生气,结果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事后,母亲大人居然也没反对,只是板着脸教训他不许乱跑闯祸,就同意了。 他便高高兴兴兴奋不已地拉着父亲出门去了。 因为大周开放西疆的商队贸易,这两年来西州府繁华热闹了不少,随着第一批商队从西域回来,西州城中便多了些新奇的玩意,虽然都是珍品,寻常人见不着,可萧少爷是谁? “爹,我去年的压岁钱都存着,明年娘生辰的时候一定可以给娘买一份好看的生辰礼物!” 要不是娘的生辰就在大年初一的话,他今年便可以买了!因为过年的时候娘说了他三岁了,往后可以有自己的小金库,所以今年过年时候的压岁钱他都自己收着,收了整整一屋子了! 那没见过面的皇帝舅舅很大方,今年整整给他送来了两车子的过年礼物,新年的压岁钱更是满满的一匣子,金子、银子、铜钱都有! 他现在可有钱了! 萧惟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小金库,“好,我们的阿顾最孝顺了!” “呵呵……”萧少爷很开心,“要是娘也来就好了。” 萧惟笑着将儿子举到了肩上让他坐着,“好,下次我们带上你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长生倒不是不想陪儿子出去,不过难得有机会让他们父子两人培养培养感情,自然便不去凑热闹了,这男孩子还是得由父亲带带才成,不是她自己贬低自己也不是被这些封建礼教给洗脑了,而是即便是在上辈子文明发达的时代,男孩子长于母亲之手,依旧是有多欠缺的。 父亲,在孩子,尤其是儿子的长成过程中不可或缺。 初夏午后的时光让人觉得昏昏欲睡的,屋子里放置着冰块,外边是茂盛的大树,屋子里面清凉清凉的。 长生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难得不用管儿子也不用管丈夫,不过这忙碌惯了便真的闲不下来,依旧让人将最新的谍报送上来翻看着。 两年来长生长公主深居简出安安分分当贤妻良母,这自然只是表面的,大周与车前之间的盟约不可能长期持续,如今蛮族内部的战事一日比一日激烈,西州城的繁荣不过是镜中花罢了,终有一日会破灭,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即便她深居简出心无旁骛地当贤妻良母也依旧有人盯着她,将来若是被逮到了机会了,要将她置之死地的人便会蜂拥而至。 更不要说原本便结下死仇的人还在虎视眈眈! 两年来,她将龙鳞卫的势力遍布西州,在各个要点也都安插了人,眼下便是真的谋反夺位,也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当然了,龙鳞卫效忠她,却不一定会支持她弑君夺位。 最新一期的谍报最热门的消息便是王氏一族与郑氏一族联姻了,王驰娶了郑家的女儿,而在去年,卢纲也为儿子求娶了郑家的女儿,这郑氏是要两面逢源。 王驰到底还是坐稳了家主的位子,不过期间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王氏一族经历了此场内乱实力亦是大减,也便给了郑家上位的机会了。 卢氏靠着惠妃一步一步地夺回了先前不少被王氏侵占而去的地盘,同时也成功将自己的家族子弟送进了朝堂之中,如今卢氏家主一家已经移居京城,与先前王驰定居京城不一样,卢纲迁居京城,便是真正地落地生根,再也没有退路了。 惠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虽只是诞下了一位小公主,不过皇帝的恩宠并未减弱,而不久之前,又传出了有孕。 皇帝依旧勤政,不贪恋女色,不过也算是进入了皇帝的状态了,皇帝该做的他都做了,这两年来,后宫也陆续进了新人,还幸了宫女封了美人,整个后宫也算是兴兴向荣了,除了皇后生了太子、惠妃生的大公主之外,后宫妃嫔也陆续开怀了,不过能够成功生下来的也只有新晋杨妃的二公主,如今惠妃又传出有孕,除了皇后与钱家之外,怕是大家都希望这一胎是皇子。 太子虽然已立,而且这几年来也被养的很好,不过皇帝只有一个儿子总归是不太安全,还是多些皇子的好。 每期京城的谍报中都例行有关于余太后的消息,余太后在被关了大半年之后终于熬不住病倒了,一度危及性命,不过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钱皇后倒霉,余太后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许是不想经受子欲养而亲不在的苦楚,也是真的被余氏这一病给激发了愧疚,皇帝与余氏的关系好转了,这两年来母子的感情也算是不错。 余氏倒也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不过还是针对钱皇后,每当后宫有什么事情便说是钱皇后做的,尤其是在有妃嫔小产之时,更是咬着钱皇后不放,也好在皇帝还算是信任皇后,不然钱皇后可就糟了,可虽说如此,有这般一个日日盯着自己找自己错处的婆婆,钱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余氏针对为难的也只是钱皇后罢了,也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更没对太子下手,皇帝便睁只眼闭只眼,长生自然也没兴趣去管他们婆媳之间的事情,让人看紧了太子不让他出事就是了。 皇帝这唯一的儿子,一满月便被封为太子的秦慎倒也没让人失望,虽不能说惊才绝艳,但也不辜负他太子的身份,自然,离不开钱皇后的精心抚育。 “后宫的那些糟心事便无需理会了,让宫里的人看顾好太子就成了。” “惠妃那里也不需要?” “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盯紧卢家便可。”长生道,“到底是皇帝,这两年不闻不问并不代表便真的不在意,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不会好受的。” “是。” 长生又将其余的谍报都给看了,倒是看到了一个惊奇的消息,“全家把全蛮儿嫁给了文子骞?” 这什么跟什么?! “是。” 许是知道主子会对这个消息有兴趣,关于此事的汇报也是比较详细,全蛮儿被全家的人接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是刺激过度打通了脑筋了,一下子懂事了不少,不但不再惹祸,还跟着全英杰学着处理事情,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如今谁不知道全家的大小姐不但性子大变,还跟在全家大爷身边学了不少的本事,娶回家绝对不亏,所以,从去开始,前往全家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了,可最后,全蛮儿却要嫁给比她年长许多,且曾经一度被她骂做臭海贼的文子骞。 具体的过程便是全蛮儿好不容易说服了家里人让她出海长长见识,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了海贼了,或者该说,这些海贼是冲着她全家大小姐的名头去的,当时双方大战,好在她的运气也不算是太差,碰上了出海为客死海岛的先祖迁坟的文副总兵,过程惊险便不必说了,最后结果就是文副总兵将全大小姐给救了,全大小姐平安回家之后便没两天,直接带着父亲大哥杀去了水师大营,说要让文副总兵负责任!而负责任的最后结果便是由司楠做媒,文子骞向全家提亲,择日迎娶全家大小姐。 虽说负责任的具体内容不清楚,不过长公主殿下还是能够脑补出来一些。 “活的久了还真的什么都能见到。” “胡说什么?!”萧惟轻声斥责,“无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听的他心里发慌,什么活久了?她也不过是二十来岁,久什么久! 长生失笑:“不就是说说而已,你紧张什么?该不会见人家小姑娘移情别恋了,心里不舒服吧?” “跟我有关系吗?”萧驸马爷正色道。 长生伸手圈着他腰,“嗯,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到底是相识一场,到时候送份贺礼过去吧。” “有这个必要吗?” “文子骞到底是你招来的。”长生笑道:“人家一大把年纪终于娶妻了,还是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也得祝贺祝贺人家。” 萧惟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该不会妒忌人家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嗯……”长公主殿下想刁难刁难自家驸马爷增加一下生活情趣的机会没了。 萧惟对这事也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不过却跟长生戏谑的完全不一样,他担心的是当年那伙利用全蛮儿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人,这两年来,他始终没有放弃过追查,只是却始终没有线索,而他们也没有再出现过,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不安,就像是暗处一直有一条毒蛇在蛰伏,等待着自己放松警惕便扑出来狠狠地咬自己一口一般。 还有他的身世…… 萧氏这些年虽然没有卢氏一般靠着惠妃有了大飞跃,但是也不用再惧怕被人吞了,稳稳当当地过着,萧氏的子弟也陆续有人考中功名,走上仕途,虽说没有卢氏的子弟顺畅,但借着长生长公主的光,还是得了不少的便利,而萧瑞在今年的春闱上更是大放异彩,高中一甲探花郎。 萧惟在萧氏也笼络了一些人,尤其是萧煌的旧仆,撇开了当年的肮脏,萧煌待他的确很好,若他不是萧氏子孙的话,那萧煌便没有一丝对不住他萧惟之处,可是他在这些旧人之中调查,都没查到什么端倪。 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他不是萧氏子孙! 永宁侯……不,现在是李老夫人是在出事被送去别院才认识永宁侯的,他必定也与李家没关系! 他若不是萧氏子孙,会是谁? 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会让这般一伙人如此看重?! 长生迷迷糊糊醒来见丈夫没有睡,皱着眉神色冷厉,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了?” “没事。”萧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不着,便看看你。” 长生失笑,“这般多年了还没看够?” “怎么会看够?” 长生伸手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别担心,我们会好的。”他必定与她一样,知道摆在他们未来的不仅仅只有眼下的幸福,还有无数的变故与艰险,“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还怕什么?” 萧惟笑了,下巴磨着她的头顶,“好吧,为夫还是没娘子豁达。” “是你娘子我心大,其实最糟糕的结果不外乎一命呜呼罢了,想通了便没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我们如今也不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人。”长生笑道,“与蛮族开展,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日子没如今这般清闲罢了,若是皇帝那边……那就更好办了,打便是了,不过我倒是觉得皇帝担心我们打起来更多于我们担心他会对付我们。” “好。”萧惟抱着她,“睡吧。” “好。” 长生没觉察到丈夫真正的担心,不过这两年来她也没忘了当日的事情,但跟萧惟一样,都没有线索,却也没萧惟这般忧虑,更想到全蛮儿嫁人一事会让丈夫忧虑的夜间失眠,更更没想到一直都追查不到的人竟然又出现了,还直接一封信送到了她的面前,邀她见面! 胆儿真的肥的很!   ☆、525 生变(五) “查到人了?” “已在密切监控中。”凌光目光凌厉,当年这事一直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两年来从未放弃过追查,但却一直没有线索,现在终于冒出来了,可却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奴婢便能将其一网擒获!” 长生目光冷肃,“明日赴约!” “公主……” 长生没让她说下去,“便这样吧!”随后又道:“此事先不要告诉驸马。” “是。” 萧惟没发现妻子瞒着自己事情,因为昨天陪了儿子一下午,今天一整天都在书房忙碌,不用打仗的好处也只是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军营之中,但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并没有减少,尤其是在意识到儿子需要他的时间只会更多,便想未来尽可能地腾出些时间来陪伴儿子长大,自然也便更加忙碌了,到了晚膳时分,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今天萧少爷很乖,一点祸也没闯,吃饭的时候也是大口大口的吃,连平日里挑食的毛病也没了,乖的让他家父亲大人觉得不对劲了,想着是不是又被他娘给训了。 “爹,我今天好乖哦。” “嗯。”萧惟点头。 萧少爷笑呵呵地继续道:“那我明天休沐,爹可不可以陪我玩?” 原来是有所求。 萧驸马爷安了安心,虽说事情多的很,不过儿子难得开口,而且为了让他同意还特意转了性子,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可以什么?”长生直接泼冷水,“就快到朝廷派人来检阅西州军的日子了,你哪里来的时间?” “啊。”萧少爷失望不已。 萧惟有些不忍心,“一天而已。” “你爹陪了你一天接下来怕是好几天都不能睡觉,你舍得?”长生没管丈夫,直接跟儿子说了。 萧少爷立即道:“当然舍不得!爹你还是不要陪我了,要是不睡觉身体会撑不住的!” “哪有……” “你爹不陪你你可以陪你爹。”长生没等丈夫说完便又道:“一放假便想着出去玩,便不能好好在家里陪着你爹?尽想着你爹陪你玩,你便不能陪你爹干活?” “啊?”萧少爷傻眼了,他陪着爹干活? 萧惟都有些愣了。 “怎么?不成吗?”长生扫了一眼父子两人,道。 萧少爷突然间用力点头,很兴奋也很激动,“可以!可以的!爹,我陪你干活,我陪你上战场!” 长生脸顿时黑了。 “爹,你放心,我马步扎的很好,陪你一起上战场一定可以……” “你巴不得你爹去打仗是不是?”长生恼火道。 萧少爷又被骂呆了。 萧惟只好护着傻儿子,“爹现在不需要去打仗,我们的小阿顾现在还小,也不需要陪着爹去打仗,等你长大了,在陪爹!” “好!”萧少爷忙点头,看了一眼好像又生气了的母亲,“可是娘说……” “爹这几天都在书房处理公务,你娘是怕爹一个人闷坏了,便想让你去陪陪爹,活是不用我们阿顾做的,就待在哪里陪爹好不好?”萧惟将儿子抱到了自己膝上,笑道。 萧少爷看向母亲大人,“娘,是这样吗?” “不然你娘我真的会让你去打仗?”长生敲了一下自家笨儿子,“明天哪里也不许去,便待在你爹的书房陪你爹!活儿你帮不了,但给你爹倒倒茶水难道也做不来?” “当然做得来了!”萧少爷挺起了胸膛,“爹,明天我就去书房陪你,给你倒茶,我还会研磨,到时候我帮你!” “好啊。” 虽说不能出去玩,但能够跟爹在一起还是很高兴,而起啊,还能帮上爹了,他不再是小孩子只会闯祸了! 因为高兴,还多吃了半碗饭,晚上也很乖地没有缠着爹娘,早早便洗干净去睡了。 萧惟也没怀疑妻子这样做另有目的,只道她是在制造机会让儿子跟自己多些时间相处。 第二天,萧少爷一大早便起来,踌躇满志地要好好地帮父亲,用过了早膳之后,便拉着父亲大人去书房了,说午膳也不回来后院用,让娘亲送去,他要跟爹一起用,简直就是有了爹便不要娘了。 “小没良心!”长生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去吧,好好帮你爹忙,不许捣乱,知道吗?” “我才不会了!” “我们阿顾当然不会!”萧惟笑道。 “今天我出门一趟,儿子便交给你了。” “去哪?” “怎么?便准你们父子高高兴兴的,就不准我放放假?”长生挑眉。 萧惟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如我们……” “行了。”长生没给他说完便道,“珍宝斋最近来了一批新货,难得今天这小坏蛋有人管,我便去瞧瞧。” “真的不用我们陪?” “我可不想以后晚上独守空闺。”长生道,“你别怕我乱花银子就成了。” “尽管花,我养得起。” “走吧!” 萧少爷有些纠结,他既想陪父亲,也想陪母亲,不过最后还是选择陪父亲,“娘,下回我陪你!就陪你一个!” “行。”长生笑道。 送走了丈夫跟儿子之后,她也没立即出门,先把家里的琐事都给安排妥当了,又亲自吩咐了午膳做什么,点心要什么样式,茶水该用那种茶叶之后才优哉游哉地吩咐管家去备马车,谁也不会怀疑她出门是去逛街扫货。 对方定下的见面地点并不偏僻,甚至料定了长生不会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似得,便定在了一家茶楼里面。 这间茶楼早已经被凌光查了个底朝天,没有问题,这也更加证明了对方有恃无恐。 来人是一个青年人,年岁与萧惟差不多,相貌堂堂的,若不是眉宇间泛着一丝冷厉阴鸷,长生还怀疑是不是进错门找错人了。 “你是何人?” “长公主放心,在下会是您的朋友。”男人开口道,声音温和,不过隐隐间也透着一抹阴沉,“请坐。” “你认为你有资格请本宫坐下吗?”长生笑道。 男子也笑了,“长公主来了,不是吗?” “本宫的确好奇究竟是谁这般有胆量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长生继续道,“这两年来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人了。” 男子依旧笑道:“多谢长公主夸奖。” 长生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不过气势未减,也没有绕弯子,“本宫还得回去照顾孩子伺候夫君,阁下有什么话便说吧。” “长公主这般心急?” “本宫还可以再心急一些。”长生笑道,“不过结果怕不是阁下愿意承受的。” 男子看着她。 长生目光转厉。 “相信两年前长公主已然知道您的驸马并非萧氏子孙!”男子到底还是先让了步,或许从他来到西州的那一日起,他便不得不让步。 长生哂笑:“若阁下没有其他的新招的话,那本宫便不奉陪了,当然,作为阁下长久以来本宫夫妻的关注,本宫会好生报答阁下的。” “您的驸马不姓萧,他姓李!”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阴鸷冰冷,眼睛像是兑了毒一般。 长生眸光沉了下来。 “长公主不必着急。”男子又笑道,不过此时此刻的笑容已然与先前的截然不同,“且听在下将一个故事。” 长生冷笑:“本宫对听故事没兴趣!” “长公主可以现在就走,当然了,也可以杀了在下。”男子冷笑,“不过在下可以保证,长公主一定会后悔的!哦,对了,忘了告诉长公主,在下并非两年前告知长公主您驸马不是萧氏子孙这事的人!” 长生冷眼沉默。 “如此,长公主应当愿意在在下身上浪费一些时间。”男子继续道,也不着急马上讲故事,而是动手泡起了茶,倒弄了一刻多钟,将一杯煮好的茶端到了长生的面前,这才继续开口,“两年来这西州府的确变化很大,这茶的品质也是好了许多,长公主尝尝。” 长生自然不会动。 “也罢。”男子也不在意,“想必长公主也等着急了。”却也还是端起了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继续:“很多年前,一个大家族无意中收留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孩子,或许是觉得有利可图,这个家族的家主不但收留了这个孩子,还将他收为了义子,让他跟自己的嫡长子一并长大,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又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这个家族的嫡长子有一个表妹,也是自幼寄居在他们家的,三个孩子可以说是一并长大的。 或许都是寄人篱下同命相连吧,长大了之后这位义子与表妹便情投意合甚至私定终身,而这个表哥也是喜欢表妹,想着等表妹及笄之后便迎娶她,可他没想到表妹只喜欢义子,顿时愤怒嫉恨,而这时候,他的父亲也将义子的特殊身世告诉了他,原本他父亲是想着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这个秘密该是时候告诉他,也免得他将来因为一并长大的所谓兄弟之情而恨不下心肠来利用这枚棋子为家族谋利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的嫡长子正被妒忌愤恨困住了,在得知了义子这个秘密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让他消失,而且还不会让表妹憎恨自己,所以,他做了一件事,让这个义子存在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这家的家主收留这个义子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在没有筹谋妥当之时这个义子的身份若是泄露,那对于他们整个家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为了毁尸灭迹,家主只得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个义子,抹灭了关于这个义子的一切!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死了,这位嫡长子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开心,反而悔恨不已,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他打算以死谢罪,不过最后被父亲阻止了,而这时候,他也发现表妹竟然珠胎暗结,不用猜,她怀的便是义子的孩子。 这位嫡长子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恕罪的机会,他恳求表妹让他娶她,发誓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将孩子视如己出,表妹本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为了保住心上人的遗孤,便答应了,两人很快便成了亲,七个月之后,孩子出世,因为他准备得当,没有人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世,就这样两人共同保护这个孩子长大,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可是孩子三岁的时候,那位义子的世仆还是找来了,并且发现了孩子的身世,不顾表妹的哀求直接将孩子给抢走了。 表妹不但失去了孩子,甚至还得知了当年心上人的死便是现在的丈夫一手导致的,伤心欲绝之下便要与那嫡长子决裂,离开家门从此一刀两断。 嫡长子如何能接受?他不但阻止了表妹,甚至还失控之下违背了当初成亲时绝不违背她的心意成夫妻之实的承诺,将表妹给强。暴了,之后,便是寸步不离地让人看着她,生怕她做傻事更怕她离开,而一个月之后,表妹怀孕了,事已至此,或许那表妹也不是什么贞烈不畏死之人,到底还是活了下来,没有再要死要活的,孩子生了下来,这个家族终于有了真正的嫡长子了。 不过两人也没能白头偕老,或许到底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关,最终郁郁而终,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被带走的孩子,她真正所爱男人的孩子,嫡长子如今也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他承诺妻子一定会找到那个孩子,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之后,又过了好些年,自己的孩子也长成了,可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孩子,甚至直到他死,也没有找到,所以,在他临终之前,他所有的秘密告诉了儿子,嘱咐他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他的儿子很孝顺,虽然震惊也惧怕,但还是应了下来,之后,一手导致这一场悲剧的人也死了! 这个家族迎来了新的家主。 新家主被教养的很好,在他的带领之下,这个家族一日比一日兴旺,若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便是当日父亲交代的事情他没能做到,虽然他一直在查找,但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他步入暮年,就在他被人算计与自己的儿媳妇通奸,处于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一直苦寻不着的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跟自己有四五分相似,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父母一直在找的人,他终于在有生之年完成了父母的嘱托了,他很高兴,打算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兄长,不过兄长却没打算留下来,而是将怀有身孕的儿媳妇交托给了他,原来,这位兄长在被世仆带走之后一直被当做是复仇的工具养育,他们逼他为家族报仇雪恨,哦,或许该说是复辟家族才是!他一辈子都被困在了这件事里头,为此付出了无数的代价牺牲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到了最后,连儿子也牺牲了,为了摆脱这个诅咒,也为了不让孙子重蹈覆辙,他找上了他们,即便在他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的母亲水性杨花害死了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他或许会信,可历经世事,他却觉得唯一的希望或许就是这个一直都没有放弃找寻他的家族,这个与自己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弟弟!他将怀孕的儿媳妇托付给了他,只有一个希望,便是让他们母子二人远离他们家族的诅咒,永远也不要再成为牺牲品! 家主答应了,恰好,这时候儿媳妇被诊出了喜脉,怀上了孽种,家主突然间想到了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办法,所以,他不顾儿子的震惊与憎恨,强迫儿媳妇生下了孩子,甚至为了让两个孩子出生日期相近,对儿媳妇下了催产药。 两个妇人在同日生下了孩子,恰好都是儿子! 这个家主便将两个孩子调换了,而这时候,困住兄长的人还是找来了,将他们母子带走了,家主庆幸自己早一步下手,不然未必能够保住兄长的孙子!之后,他将儿媳妇送走,把兄长的孙子当做自己的孙子,养在了膝下,宠爱万分! 或许直到死,他都以为自己的计划是成功了,他帮兄长保住了孙子,利用一个孽种瞒天过海,让兄长的孙子在他的庇护之下长大,然后,长大,甚至继承家业! 没有人怀疑那孩子的不是这个家族的血脉,因为那孩子张了一张与家主母亲十分相似的面容,即便是那些带走另一个孩子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怀疑过!直到——” 故事截然而至了。 男子此时的面容已然扭曲了起来,在笑着,笑得狰狞可怖,满目怨毒。 长生的脸色也是青白交加,双手已然握成了拳头,力度大的手背上都冒起了青筋,一个极为可怕且又荒谬至极的结论在脑海中赫然成型。 “后来,他们发现了这个偷龙转凤的秘密,原本打算马上更正错误的,只是这时候他们发现,他们真正的小主子居然与当朝皇帝的掌上明珠长生公主关系密切,然后,他们便觉得……” 长生没有让他说下去,甚至转身拔出了凌光腰间的长剑,直接砍向了眼前的男人。 “你若是杀了我他们就会知道秘密提前泄露,或许就会马上带走他们真正的主子!” 长剑戛然而止。 “哦,现在还多了一位小主子了!”男子笑了,畅快无比,像是积压多年的郁结此时此刻终于散了,“长公主殿下,您可得好好想清楚!” 长生面色狠厉,目光瘆人,可手中的长剑却始终没有砍下去。 “公主……”凌光的脸色也很难看,若是这人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萧惟便是…… 长生一动不动。 男子继续笑道:“长公主殿下放心,在下开始便说了我们会是朋友。” “公主……” 长生移开了长剑,狠厉地劈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即便没有内力,只是单凭蛮劲却还是将眼前的茶桌给劈成了两半了,当然,这剑也是好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不能杀了眼前这人,她如今受制于眼前这人!“你想如何?!” “我不愿意沦为弃子!”男子一字一字地道,“即便我运气好,不会因为他们的利用而丢了性命,但将来真相大白,我也活不成!长公主殿下,您要您的驸马平安,要您的儿子不必背负前朝余孽的命运,而我,只是要活下去!” “你以为你说是便是?!”长生冷笑。 男子笑了,“只有有人说便是!更何况,我既然敢来这里便不会无的放矢!您的驸马,您的夫君,不是萧氏血脉,而是前朝大雍李氏皇族的后裔!你的儿子身上流着两个皇族的血统!”说完了最后,竟是笑了出声,不知道是讥讽还是觉得荒谬。 “你闭嘴!”凌光自然感觉到主子的不好,“公主,别听……” “成交!”长生却道。 凌光一震。 男子笑了,“多谢长公主!” …… 长生走出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在男子走了之后,她便在那间一地狼藉的茶室里面,呆了一整天。 “公主……” “先不回去!”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先别回去。” 凌光明白主子的意思,“是。”她不想回家让驸马发现不对劲。 “凌光……”长生声音沙哑,目光森冷,“别背叛我!” 凌光跪了下来,“奴婢誓死效忠公主!只有公主!” 长生闭上了眼睛,双手,依旧紧紧握着。 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前朝皇族后裔…… 萧惟? 她的萧惟?!   ☆、526 生变(六) “怎么喝酒了?” 天黑了妻子还没回来,萧惟自然放心不下,正打算去找的时候,她便回来了,可却喝了酒,而且还醉了。 “公主听说醉仙楼新出了几款招牌菜,打算先是试试,若是好的话便与驸马和少爷去,掌柜的恰好进了几坛好酒,送给公主尝尝,公主不好拒绝,也想着若是好的话便带回来给驸马尝尝,不想一没注意便多喝了几杯。” 萧惟看了一眼凌光,“好了,你下去吧。” “是。” 萧惟转身吩咐下人备热水和醒酒汤。 “难受……” 萧惟抱着她,“难受还喝那般多?” “没喝多……”长生腻在了他的怀中,“就喝了两杯……” “可还是难受?” “嗯,还是难受。” “娘……”萧顾小少爷有些不知所措的,娘这是不舒服吗? 萧惟这才想起了儿子还在,转过头看着担忧不已的儿子,“阿顾听话,你娘喝多了要休息,你先回房,明天再跟你娘说话。” “不,娘不舒服,我还陪着娘!” 萧惟皱眉。 “阿顾……”长生抬起头,脸红红的。 萧顾忙上前,“娘,你哪里不舒服?” “娘没事……”长生伸出了手摸摸儿子的头,“果然是娘的乖儿子,真孝顺……” 萧顾笑了,“当然了,我可是娘的儿子!” “嗯,是娘的儿子……”长生笑道,“吃饭了没?” 萧顾愣了一下,“娘你饿了吗?我这就去让人摆晚膳!” “没吃饭?”长生皱了眉,转过头看向丈夫,“怎么不吃饭?不是说了要让你们好好吃饭的吗?你怎么照顾我儿子的?饿坏了我儿子,你拿什么赔我?!” “不是的娘!”萧顾忙道,“是我一定要等娘回来才一起吃的!我不饿,真的不饿!” 长生哼了哼,“瞧,你儿子多孝顺!” “嗯,孝顺。”萧惟温和点头,目光里面的担忧更浓,凌光的那番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甚至于她今天外出的理由现在想起来也让人怀疑!“不过时辰也是不早了,阿顾,你先去吃饭,你娘有爹陪着就成了。” “我也要……” “听话!”萧惟打断了儿子的话,“别让你娘担心!” “我……”萧顾犹豫了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好……我这就去吃饭……娘你饿吗?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娘不饿,娘偷偷在外边吃了很多好吃的……”长生伸手捏捏儿子的小脸蛋,“这次是娘不好,没带上你跟你爹,娘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一定叫上你们,不许生娘的气,知道吗?” “我才不会生娘的气了!”萧顾认真道,只要娘不生他的气就好。 “真乖。”长生抱着儿子,紧紧的。 萧惟开口道:“好了,让阿顾先去用膳吧。” “好吧。”长生笑道,“去吧,一定要吃的饱饱的,知道吗?” “嗯!” 待儿子走了之后,萧惟又吩咐了下人道:“去准备一些清粥小菜。” “是。” “我家夫君饿坏了?”长生笑呵呵地道。 萧惟看着她,“怕你饿坏。” “怕我饿坏?”长生失笑不已,“我刚刚在外头大吃大喝回来,怎么便怕我饿坏了?哦,一定是生气了,所以打算喂肥我,好让我没身材没脸蛋成黄脸肥婆是不是?驸马爷,你的心肠什么时候便的这般黑了?” 萧惟搂着她的腰,好让她能够坐稳,“真的大吃大喝了?” “当然了!你都不知道那一品楼新出的……” “不是醉仙楼吗?” 长生一愣。 萧惟看着她,“方才凌光说你去醉仙楼试菜了。” “是吗?”长生抬头捂了捂头,“哦,我记错了吧,管他醉仙楼还是一品楼,总之你别想黑心肠的让我变成肥婆就成了!” “长生。”萧惟正色道,“我们多年夫妻,你不会觉得我没看出什么来吧?” “你看出什么来了?” “你今日为何出去?” “逛街啊。” “实话?” “当然是实话了,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了?”长生道,“去偷汉子红杏出墙了?萧驸马爷,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本公主不放心?” 萧惟吸了口气,“好,你不想说便不说。”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先躺会儿,过会儿等醒酒汤送来了全喝了,不许嫌味道不好,东西也要都吃了,你放心,清粥小菜吃不胖你,吃胖了也没关系你,你夫君我不会嫌弃。” 长生躺着看着他,没说话。 萧惟继续道:“以后想喝酒的话在家里便成,这些年虽说没什么人对你出手,可并不代表便安全了,我不问你便……” 长生一把将他扯了下来,然后圈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 萧惟一愣,虽然知道眼下不该是做这事的时候,可却被她眼中的不安与急切镇了,理智暂时被丢一边了。 只是,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醒酒汤最终还是没喝。 清粥小菜更是没机会上场了,便是萧顾小少爷吃饱了回来复命顺便看看娘亲好了没有,也不得其门而入。 我好爱你,萧惟我好爱好爱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对不会…… 萧惟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光,耳边一直徘徊着昨夜她一直说着的这些话,他现在担心的不是她瞒着他做了什么,而是担心她昨日在外边出了什么事!即便可能性很小,但是,她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那样子!“说!公主昨日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别以为你是长生的人我便动不了你!” 凌光低着头,还是昨日的那一套说辞复述了一遍。 “嘭——” 萧惟扬手砸了茶杯,戾气随着气势释放了出来,“你以为本将真的奈何不了你!” “将军大人这是要奈何谁啊?”长生缓步走了进来,神态慵懒闲适,眉宇间还有没有散去的春意,看了一眼地上的凌光,笑道:“这是怎么了?凌光犯了什么错惹的你这般大发雷霆的。” 萧惟已然站起身来,“你怎么起来了?” “你还真的我是瓷娃娃啊。”长生走了过去,“怎么了?” 萧惟凝视了她,“没什么,只是问她些事情而已。” “哦。”长生点头,随后转身吩咐凌光道,“你先下去吧。” “是。” 萧惟也没阻止,伸手揽过了她便让她坐了下来,“不是让你再睡会儿的吗?怎么还是起来了?” “我再不起来,你是不是便要杀人了?”长生笑道。 萧惟脸色一僵,“我……” 长生伸手封住了他的嘴,笑道:“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怎么便当真了?别说你不会杀了我的人,便是杀了,也都是为了我。” “长生……” “昨天我出去见了个人,然后心情有些不好,便任性了。”长生抬手圈着他的脖子,“没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昨晚上你不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哪里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再说了,我是谁?谁有本事动的了我?” 萧惟皱眉。 “真的,不骗你。”长生认真道,“要不我再将人叫来让你亲自问问?” “见了什么人?” “皇陵来的人。” “皇陵?”萧惟皱眉,的确没想到这个。 长生挑眉:“怎么?不信?” “不是。”萧惟道,“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什么,便是先前伺候先帝的一个近身宫人病逝了。”长生道,“一时感触,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怎么在外边见?” “怕让你想起当年本公主是如何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喽。”长生道。 萧惟看着她。 “真的。”长生看着他,“萧惟,我怕你有一天突然间想起了知道了我原来是那般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会不要我……” “说什么傻话!”萧惟扳起了脸。 “可我就是怕!”长生抱着他,“或许真的是年岁大了,越是拥有便越害怕失去,你多好啊,而我,除了这长公主的身份,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得不算很好、脾气更不好,还善妒,明明知道你在外边连母马都不骑的可还总是找你麻烦……” “可我喜欢,我高兴!”萧惟笑道,“我娘子这般死死的盯着我,便是说心里在乎我!” “真的?”长生挑眉道,“不是哄我?” “不是。”萧惟道,那神色谁也说不出他是在装的。 长生笑的眉眼如画,“看来本公主的眼光还真的是不错,这随便一捡便捡了一个一辈子都对我好的宝。” “随便?” “哈哈,不是不是,是很认真的挑的!千挑万选的!” “这回便饶了你!” “不然你还想如何?”长生挑眉。 萧惟抱着她,“昨晚上你在外头喝酒一事本驸马便不追究,不过往后要是敢再犯的话……”说完,扬起了手。 长生惊了,“你敢打我屁。股!” “怎么不敢?你要是敢再犯再让我担心,我不但敢再这样做还要当着儿子的面打!让你好敢不敢不顾自己危险在外头乱……” “你敢你敢你敢……” 凌光一直没有走远,直到听到了里面传来两人嬉闹的声音方才安下心来,只是这才刚刚开始,往后公主要瞒着驸马的事情必定更多,到时候…… 她不敢再往下想。   ☆、527 生变(七) 长生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不过萧惟信是真的信了的,她感觉得出来,或许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她说的,他都信,也或许只是为了不让她为难。 这般的男人,她顾长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碰上? 她怎么能够允许他出事?! “想什么了?” 也许到底心里不安,萧惟一连好几日都空出了不少的时间来陪伴妻儿,萧顾小少爷高兴之下早就忘了那日的事情了,每天乐呵呵的,也开始闯祸了,不过他爹娘都有心思,也存了补偿的心思,也没怎么罚他,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还能想什么?”长生睨了一眼丈夫,“不就是你儿子?这才安分了几日,又闹了,三岁定八十,难不成我们还真得为他操心到八十岁?” “到时候怕是他不让你操心你都不乐意了。”萧惟失笑。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萧惟忙安抚,“阿顾也不算是闯祸,不过是活泼了些罢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腼腼腆腆的你怕更发愁了。” “我就说他怎么又开始闹了,感情是你这个当爹的给他撑腰了?”长生恼火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把他给惯坏了,我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真的不会?” “养不教父之过!到时候你自己受吧!” 萧惟笑道:“好。” 长生狠狠地瞪了过去。 “钦差快到了,过两日我便得回军营去。”萧惟转了话题。 长生颔首,“放心,府里有我了。” “嗯。”萧惟点头,“长生……” “嗯?” 萧惟看着她,“阿顾也三岁多了。” “嗯。” “等这次钦差检阅之后,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萧惟继续道。 长生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想多要个孩子?你不是说有阿顾一个就够吗?” “以前是这般觉得。”萧惟笑道,“不过阿顾越发长大了,便觉得孩子有些孤单,而且,若是阿顾当了兄长了,性子也能转转,到时候当了兄长了,便不会闯祸胡闹了。” “感情你是想省了教儿子的事啊?”长生失笑,“你便不怕你儿子觉得多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来跟他争宠,性子更加不好?” “我们的儿子怎么会如此狭隘?” 长生气笑了,“怎么说都是在夸你自己是吧?” “不是在夸我们儿子吗?” 长生懒得跟他争辩,“我倒是没意见,不过驸马爷,先前没给你儿子断奶的时候怀不上正常,这两年我们可没做任何预防措施,可依旧没动静,现在可不是你说想再生便能再生的。” “没关系,我们多努力努力便是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没脸没皮的!”长生嗔怪道,“行,只要夫君大人想,妾身我便是舍命陪君子又何尝?!” “又胡说!”萧惟板起脸,“都当娘了还总是胡说八道!” 长生失笑,“成成成,都听夫君的,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说完,也不耐烦他继续痴缠似得,“过两日便是表哥的生辰,照旧在我们这边过,到时候你将人带来。” “需要我带吗?”萧驸马爷语气有些不满,“不必等到那一日他便跑来赖着不走了!你说我们儿子这般爱闯祸是不是被他教坏的?” “方才谁说这不是闯祸来的?” 萧驸马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话可说,只是似乎也不乐意便这般被老婆打发走了,依旧腻腻歪歪的。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 长公主殿下十分无奈,向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行了,去瞧瞧你儿子,免得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好不容易,终于将人给打发走了。 长生脸上的笑容褪去,“凌光,你说他是不是还在怀疑?” “驸马只是不安,应该并未怀疑。” 长生哂笑,“是啊,他从来也不会怀疑我,即便当初那些人将李跃之死的真相告知他,他亦未曾怀疑。” “公主……” “所以,本宫怎么能不爱?”长生继续道,“又怎么能容忍有人来破坏我们这个家?!” 前朝后裔? 那又如何? 即便是天皇老子也别想破坏她的家! “一切按计划行事,不过也不必遵守什么交易约定,一旦有任何不妥,即可格杀勿论!” “是!” 长生着手操办许昭的寿辰,这些年来,许副将跟主将府关系十分密切,跟长生长公主这个表妹的关系也十分的好,而这般多年来,许副将身边也没个女人伺候,若不是偶尔会跟同僚去喝喝花酒,真的会被怀疑有毛病,这许昭来主将府也从不避嫌,便是男主人不在,他也一样会来,甚至有时候还会留宿几日,好在目前为止并没有人就此事提出过任何质疑或者闲言碎语,他与长公主的关系众人也只是定义为兄妹之情。 这要说长生长公主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的话,也必定是与这位来往密切的表哥的,所以,当外头传出了长生长公主与人私会,给萧驸马爷小大将军戴了绿帽子,许昭第一个念头便是跟自己有关系,气急败坏之下也懊恼自己怎么这般不避忌,可他还没向夫妻两人请罪,便被告知与他无关了。 与长生长公主有私情的不是他许大将军。 “那是谁?!” 萧惟脸色阴沉的厉害,在钦差到来的当口传出这样的传言,他不得不多想,不过彻查的结果却和他所预计的不一样。 完全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传出这谣言的人也并不是有心或者有什么目的的,而不过是喝醉了酒无意中说了一句,便被人给传出来了。 “牛青阳!” “牛青阳?!”许昭大怒,“他怎么敢?!”虽说愤怒,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这几年他们联手虽说控制住了西州军,不过里面不服的人也还是有的,这牛青阳便是其中之一,他是西州当地人,出身也算是有些来历,乃西州有名乡绅牛家的嫡长子,从军多年来也是立了不少的功劳,如今亦是西州军的副将之一,在西州军中也举足轻重,有家世有本事也有功劳,当年若不是司楠空降过来重新整合了西州军,他如今怕也不止于此,“当年司楠在的时候他便已经闹了不少幺蛾子了,你来了之后,更是一副被你抢了主将位子的模样,他还真当你不来皇帝便会让他坐这个主将位子?!” 就算司楠不来、萧惟不来,西州军主将也绝对不会让一个西州当地乡绅之子来坐! 皇帝不怕他直接将西州变成了他牛家的?! 愚蠢又小心眼,跟个女人一般! “不对,他即便再不甘心也总不至于使这般手段!他便不怕被阿熹给宰了?!”牛青阳有许多的缺点跟麻烦,但是本事是真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否则这些年便不会只是跟女人一般使性子耍脾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萧惟道:“前段时间长生出门一趟见了个人,被牛青阳无意中见到了,之后他在喝花酒的时候无意中说了这事,花娘嘴巴不紧,在伺候别人的时候说了出来,便被传出来了。” 许昭愕然。 “看来这些年我们夫妻的脾气太好了,以至于连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婊。子也敢随便议论!”萧惟冷笑道。 许昭问道:“没有人在背后操纵?” “查过了,没有。”萧惟道。 许昭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办了,钦差要来了,你便不要插手这事,我来处理。” “不必,这事……”萧惟的拒绝还没说完,便有人进来禀报说长生长公主派人过来了,“让人进来。” 来的是主将府的一个侍卫,是来转达长公主的话的,“长公主说钦差大人快到了,将军安心军中事务便是了,外头的事情长公主自会处理。” 萧惟皱眉。 许昭倒是觉得是在意料之中,“阿熹说的也没错,这事由她出面处理更为合适,你先别急,不是要拦着你保护妻儿,而是也是时候提醒提醒外边的人,长生长公主的脾气没消,火气也没熄,正好钦差要来,让他也看看,回去之后好告诉那些依旧不死心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回去告诉长公主,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不必有所顾忌!” “是!” 牛青阳是典型的西北汉子,虽说心胸有些狭小,但决定顶天立地,绝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不过在听到了外边传闻的时候,也的确是心里暗暗爽了一把,觉得自己当日在茶楼所见所想没有错!即便这两年来这位长了一张娘们脸还是靠着老婆裙摆上位的主将大人也算是证明了他有几分本事,但当年他输给了司楠没话可说,谁让人家是武将世家身经百战?可眼下,他却要屈居在这般一个除了娶了一个好婆娘之外样样不如他的臭小子之下,他如何能够甘心?如今好了,被人戴了绿帽子了,看他还怎么有脸在军中混! 他幸灾乐祸,费了很大的劲才压住了去嘲弄那小子一番的冲动,可也仅限于此,他没打算落井下石或者趁着这次机会把他拉下马,更从来也没想过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长公主,末将从未想过要污蔑长公主!”城守府的大堂之上,牛青阳面色铁青,极力申辩,“只是一场误会,末将从未……” “你从未说过本宫与一男子在茶楼私会?”长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气势迫人。 牛青阳僵着身躯,“末将……末将只是酒后一时胡言乱语,并非有意……” “也便是说花楼的妓女招供是真的?谣言的确起于你口!”长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牛将军好大的本事,不过是酒后一时胡言便闹得满城风雨,让本宫清誉全毁,这你若是有心的话,岂不是整个天下都要大乱了?!” “长公主……”牛青阳甚至已经忘了那一日是不是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的确是见到过她跟男子在茶楼私会,的确心中嘲讽萧惟那小子很有可能被他尊贵的婆娘戴了绿帽子,但是……“长公主,末将那日的确去过茶楼,可究竟有没有说过这话末将的确想不起来!不过,若是此时真因末将而起,末将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如此说来,将军还是要狡辩?” “末将不敢!” “你连污蔑本宫与人私通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长生大怒,手边的茶杯也被砸了出来,面色冷厉铁青。 西州州府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却也不好插嘴。 牛青阳跪着,“末将绝不推卸责任,但亦不愿蒙受冤屈!” “那感情是本宫收买了那花娘污蔑你了?!”长生冷笑,“你牛将军好大的脸面让本宫赔上清誉来污蔑你!” “牛将军,你的确糊涂了!”西州州府终于开口,军中的人他无权处置,但此事他是绝对不能置身事外的,“长公主如何会拿自己的清誉来污蔑人?” 牛青阳苦笑,的确不可能,就算萧惟容不下他要想办法将他搬到也决计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事到如今,他也便只能认了!“末将酒后失言,冒犯长公主,折损长公主清誉,还请长公主恕罪!” “本宫十分好奇,牛将军为何单凭本宫在茶楼里面见了一个男人便认定本宫与人私通?”长生却没有当即发落,“本宫来这西州府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从未听说过这西州府的女人若是跟丈夫以外的男人见面便是有私情!牛将军,你甚至没有去查过本宫所见那男子的身份便直接定了本宫的罪,本宫很想知道,本宫这些年来可是做了什么水性杨花的事情让牛将军如此笃定?!” 牛青阳如何能答这话?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在萧惟莫名其妙当了主将之后他便让家人去查了他们的底细,甚至还派人去了京城,萧惟的事情倒是没打听出多少,但是,长生长公主的事情却是很多,其中一个便是她与那王驰不清不楚的传闻。“末将该死!”咬了咬牙,“不过长公主殿下便能保证你所为没有任何让人误会的地方?!没错,单凭在茶楼里面见了一个男人不能说明什么,可长公主身份尊贵,如何会想不到与丈夫意外的男子私下见面会引起什么误会?!末将酒后失言的确该死,但长公主亦不是没有任何责任!” “感情本宫也有错了?!” “长公主没有吗?”牛青阳抬起头,犟着脾气道。 长生气势大涨,眼中怒火熊熊。 西州州府见状暗道不好,“长公主息怒……” “牛将军果然不枉这姓氏!”长生冷笑。 牛青阳脸一沉,“长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迁怒末将宗族?!” “本宫若是偏要迁怒呢?”长生冷笑,“虽说你是军中之人,但污蔑皇族是什么罪名,你应当也不会不知道!” “你——” “别说本宫不过是说了这般一句,便是本宫灭了你满门毁了你宗庙,你又能奈本宫如何?”长生继续道。 牛青阳真的急了,“末将乃大周将士,要杀要剐也该有兵部查处陛下决断,长公主贵为大周长公主便该……” “你没打听过本宫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牛青阳脸色青白交加。 “本宫何时遵循过所谓的规矩与律法?”长生冷冷嗤笑,“本宫亦可以告诉你,即便本宫越俎代庖处置了你,皇帝也不会拿本宫如何!” 牛青阳浑身紧绷,额上青筋凸起。 “怎么?想先下手为强杀了本宫?”长生见状笑道,“也顺便告诉你,想要杀本宫的人很多,可至今为止,每一个成功的,哦,还有,刺杀皇族,按照律法该怎么判处?你既然如此精通律法规矩,不如跟本宫好生说说?” “长公主,不就是要末将的一条命吗?末将给你便是了!”说完,一跃而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便要刎了脖子。 自然,没成功。 虽说他动作迅速决心很大,但也仍旧是被制住了,摁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的挣扎也挣扎不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羞辱我!” “羞辱你?”长生端起了刚刚送上来的新茶盏,“本宫何时羞辱了你?” 牛青阳一窒。 西州州府额头突了突,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所预料的那般。 “你……”牛青阳抬头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死不让他死,难道真的要他全家为此担责?! 长生搁下了茶盏,“本宫无辜受辱,是否因你而起?” “……是!”便是不愿意承认,可这的确是事实! “本宫便是其身不正,可轮到你来管?”长生再问。 牛青阳咬紧牙关,“轮不到!”便是她给萧惟那小子戴了一百顶绿帽子也跟他牛青阳没任何关系! “那你多管闲事做什么?你是八婆吗?” “你——” “你自然不是!也更不是在为你的上峰打抱不平,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可你凭什么不甘心?!你哪来的自信笃定没有了本宫的驸马西州军的主将便非你莫属?你是立下了绝世奇功还是本事超群?又或者,你也娶了一个皇帝的妹妹?!” 牛青阳这次没有挤出一个字。 “我堂堂大周的大将,心眼儿居然连女子都不如!”长生哂笑道,“牛将军,本宫的确是要羞辱你,可这又何尝不是你自取其辱?!” 牛青阳浑身颤抖。 “本宫若要一个人的命,他便是有九条命也得乖乖地去跟阎王爷报到!”长生继续道,“本宫不杀你,本宫只是想要你明白你牛青阳不过尔尔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沙场杀敌为的该是保家卫国,即便功名利禄也重要,但没了这份大义之心,有何资格谈顶天立地!” 牛青阳双眸大睁。 “本宫也不怕告诉你,即便你真的立下奇功,甚至于将蛮族给灭了,西州军主将的位子也不会是你的!”长生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吗?” 牛青阳真的是不知道。 “因为皇帝不会想看到西州变成你们牛家的天下!” 牛青阳浑身一震。 西州州府心中胆寒,他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长生没有再继续,转过来看向西州州府,“牛青阳酒后失言侮辱本宫,按理当斩,不过本宫不愿西州军失去一个英勇善战的将军,所以,便打一百军棍就算了,既然人已经到了州府大人这里了,便一事不老二主,请州府大人监刑了,至于其他的人,也劳烦大人按律处置!” 西州州府便是再不愿意也不能说不,当即便起身拱手应下了这桩差事,这军中将士犯错本该由军中处置的,这长公主将人弄到这里,怕便是要护住她那驸马的名声,这般袒护,怎么可能与人私通?这牛青阳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也罢。 一百军棍对于他这等沙场之人来说也死不了! 至于其他人,那便更好处置了。 “下官必定会尽快平息谣言!” “如此甚好。”长生起身,无事牛青阳震惊错愕的目光,缓步离开。 …… “这些日子不要让少爷出门,府里的人也敲打一番,不要让阿顾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从衙门里面回来之后,长生便吩咐了下去,而与这个命令一并下的,还有…… “公主?!”凌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长生目光深沉,“凌光,若是将来我保不住了,至少……可以保住阿顾,至少他可以活下去。” “公主……”凌光明白了过来,“即便事情暴露,也未必便如公主所想的那般糟糕,他们并没有证据证明驸马的身份!大不了到时候您跟驸马还有少爷离开大周便是了!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的!” “未雨绸缪罢了。” “可奴婢担心若是少爷知道了……” “他总是要长大的。”长生道,“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他必须必其他孩子坚强勇敢。” “可是……” “不必可是了。”长生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阿顾若是听到了,我亲自跟他解释便是,萧惟那边也很好说,不过是吹一阵子风罢了,很快便会散去的,只是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罢了。” 凌光只得点头:“是。”   ☆、528 生变(八) 牛青阳被打了一百军棍,奄奄一息地被送回了军中。 萧惟这时才知道长生并未将他牵涉进谣言一事宣扬出去,也便是说,牛青阳挨了这一百军棍除了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内情之外,没有人知道,后来,军中便传出了萧将军终于要秋后算账整治总是与他不对付的牛将军了。 “阿熹这是要制造你在军中并不是一言堂的事实吗?不,不算是制造,而是强化,让大家看的更清楚。” 原本便不是一言堂!不过掌控力越来越强罢了。 萧惟吐了口浊气,心疼又愧疚,“她总是这样!” “你得了吧!”许昭语气有些酸,“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娶了这般一个妻子,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 萧惟没说话。 原本以为这事很快便会过去的,毕竟是长生长公主亲自出马,可事实却是相反,谣言反而越传越过分了,甚至还牵扯上了萧顾。 当钦差到达西州府的时候,听到的便是长生长公主给萧将军戴了绿帽子,便是连他的独子也不是他的种,当年长生长公主生孩子的时候可不是足月生的,而且,萧小少爷也不像萧将军! 放屁! 许昭简直想杀人。 萧惟也是处于暴怒的边缘。 不过谣言也没传多久便被州府大人强势镇压了,钦差大人还没来得及深入八卦,便不得不止住好奇心了,毕竟他是来检阅西北军的,长生长公主轮不到他管。 兵部每年都会派人到各大军中检阅,查看军队的编制人员财物等各种情况,是皇帝深入了解各大军营的强有力手段。 这一次与往年的也没什么两样,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一个月后,钦差带着检阅的结果还有一个月前的八卦启程回京了。 萧惟也终于得闲了。 “好了,别再阴着脸了,都过去多久了?”长生好笑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丈夫,“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一回家便是这般面孔,待会儿阿顾下课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了。” “你就不该不让我处理!” “感情你还能比我干的好?”长生挑眉。 萧惟语窒了。 “还是你真的信……” “我怎么可能信?!”萧惟没等她说完便喝道,“谁说阿顾不像我的?!那些人眼睛都瞎了吗?!” “是是是,你儿子最像你了。” “你还笑!” “不然呢?难不成哭啊?” “真的没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萧惟咬牙切齿,即便现在谣言散了,可坊间也仍旧有些不要命的人在议论,而且这件事也会一直留在所有人的脑子里! 长生摇头:“的确只是牛青阳酒后失言闹得,阴差阳错而已,至于有没有人煽风点火,或许有,毕竟这西州人多的了,想我们夫妻失和的也不少。” 萧惟脸色更难看。 “好了。”长生拍拍他的脸,“都过去了,以后我谨言慎行……” “你有什么错?!” “有夫君大人这句话,我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甘之如饴。” “长生……” “不许说对不起,你已经很对得起我了!”长生阻止他说下去,“再说了,人这一辈子哪里能不遇上些事情?即便被保护的再好也会,夫君大人,你没有失职,相反,你很称职,在出事的时候,你信任我,甚至全权将事情交由我处理善后,这世间男子能够做到的,九牛一毛。” 萧惟握紧了她的手。 “怎么?被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惟知道她在戏虐自己,“阿顾可有受影响?” “我跟他说了,他听了之后便说要冲出去杀了那些污蔑我的人。”长生笑道:“也不算白白生了这个儿子。” 萧惟皱眉。 “放心,我儿子我能不心疼?”长生笑道:“都做好心理辅导了,他好的呢。” 萧惟松了口气。 这事,便这般过去了。 牛青阳的伤整整养了两个月才算是好起来,又养了一个月才回到军中,正好赶上入秋后的轮训,回到军中之后,他的职位依旧没变,一应待遇也没变,即便是萧惟见到他,除了目光有些冷,表示他仍旧未曾释怀之外,也没有怎么为难他。 一向骄傲的牛将军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不堪,咬咬牙,直接上门请罪去了。 萧惟恼怒这姓牛的,但对方并非有心,且又已经付出了代价了,如今还愿意低头上门请罪,他也得有些心胸,再说,质疑阿顾身世的传闻也并非他传出来的! 这一方请罪了,另一方也愿意原谅,矛盾自然便解开了,很快,军中便传出萧将军跟牛将军冰释前嫌的消息,那些还想着如何利用这次的事件在西北军中谋取更大利益的人,不得不暗自饮恨错过了大好机会了。 谣言一事,似乎便这般过去了。 至少在西州府是如此。 主将府的日子恢复了正常,钦差走了,在入秋之后的作战演练之后,入冬之后,萧惟便也得了空闲了,陪伴妻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最高兴的自然是萧顾少爷,每天一睁开眼便想着今天该让父亲陪自己做什么,心情好了,饭也吃多了,个头儿也窜高了不少,到了年末,便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了半个头来。 “娘,我的衣裳有短了!”要说有什么烦心的话,那便是衣服老是很快便变短,明明不久之前才新作的,还有哦,萧顾小少爷不喜欢穿新衣服,说总是穿新衣服会被人笑话不像是男子汉,只有女孩子才会每天都穿新衣服,“下回你给我做大一点的!” “行!”长生失笑道,“给你做大一点的!” 萧顾小少爷这才满意,随后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盯着母亲的肚子瞧,“娘,这里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吗?” 长生一愣。 “爹说会很努力让你这里装上小弟弟小妹妹的!还说到时候我就是大哥了,要有大哥的样!”萧顾没瞧见母亲大人的尴尬,继续道:“这些日子我很努力哦,连夫子都说我很聪明学的很快,我还跟爹学了武功,不过爹说我现在年纪小还没练出火候,等长大些就好了,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努力练功,将来保护小弟弟小妹妹的!”说着说着自己便兴奋起来了,就跟马上就要当大哥似得。 长公主殿下当天晚上便差一点将驸马爷给揣下床,让他在儿子面前胡说! 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将西州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萧惟想要再当父亲的心愿却仍是没有达成,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好在儿子够乖,稍稍弥补了一些他失落的心情。 长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一次却不得不心狠,在一切都还没有完全掌控之前,她不能再多一个软肋。 她只能狠着心让他失望。 “情况如何?”长生神色凌厉地问道,这是她与李玺第一次合作,目标便是前朝余孽在西州的暗桩。 凌光回道:“一网打尽!” 筹划了快半年,得到了这般结果也不算白忙活。 长生颔首:“很好。” 其实要将人一网打尽并不难,尤其是在李玺已经将所有暗桩都透露出来之后,但是难的便是如何确定李玺没有隐瞒或者所言真假,还有最终的是不会引起他们怀疑她已然知情! “尾巴收拾干净了。” “公主放心。”凌光应道,之所以筹划快半年,便是为了让对方不起疑心,这一点,她还是可以保证的,“不过青龙似乎有所怀疑。”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他还敢到处乱说不成?” 凌光忙道:“他自然不会!” “敲打敲打一下他,要是萧惟那里听到半点风声,休怪我不念多年主仆之情!”长生冷笑,“让他别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本宫的底线!” “是!” …… 青龙的确怀疑,身为龙鳞卫的统领之一,若连一点察觉都没有,便真的白活了,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知道自己的本分,倒也没开口说什么问什么,而凌光的敲打更是让他确定这里面有内情! “公主不信我我明白。” 对于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不过…… “公主既然认为我不该知道,我便不会去探知,不过公主的性情你也很清楚,虽然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可以很冷静,但任性起来也足以伤人伤己,凌光,别让公主将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 凌光神色凝重,“我会的。” …… 这个冬天,西州有好些人消失的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人们还是安安乐乐开开心心地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主将府里里外外也都被收拾的焕然一新,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炮竹烟火也储藏了不少,各种吃的用的也都堆满了库房,萧顾小少爷也放假了,不必每天去跟夫子念书,在父亲大人的放纵之下,几乎每天都在外头跑,美曰其名为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他是大孩子了,要为母亲大人分担家中事务。 他很喜欢过年的,因为每年过年不但爹娘都可以陪他,他怎么闯祸都不会被骂,还能收好多好多的压岁钱,尤其是他的皇帝舅舅,他一定会给他送很多好东西! 去年便送了一箱子,今年他长大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多些? 啊。 越想越高兴,越盼望着。 最后,他的皇帝舅舅也没让他失望,给他送了两箱子的好东西,压岁钱也装了两个匣子。 “娘,等我长大了,我就成了天底下最有钱的人了!” “瞧你这出息!”长生给自家儿子泼冷水,“靠着你皇帝舅舅给的银子,就算当了这天下最有钱的又怎么样?有本事便自己去挣!” “我当然有本事了!”萧顾小少爷挺起了胸膛,“不过以后我不是要当天下最有钱的人,我是要跟爹一样当大将军,当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将那些敢来欺负你们的坏蛋都给打的远远的,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萧顾小少爷听着娘亲好像不信自己,有些难过也有些不高兴,“娘你可不能不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好,娘信你。”长生笑道,伸手抱起了儿子,“娘一定信你!” “娘,你别抱了,我很重,会累坏你的!”萧小少爷被父亲大人亲自调。教了之后,还是长进了不少的,不但祸闯少了,还更加孝顺了。 长生笑道:“没事,你娘我还能抱的动,不过再过两年的话,可能就真的抱不动了。” “没事,爹背我背的动!” “就心疼你娘,不知道心疼你爹了?”萧惟从外头进来,身上的大氅上还有雪花。 萧少爷一下子便从娘亲的怀里下来了,扑了过去扬起了红扑扑的脸,“爹你回来了!” “嗯。” 萧惟两天前回了军营,做年节前的最后安排。 “表哥一同回来吗?”长生走过去为他脱下大氅,又命人端来姜茶,问道,“这回总不会又是他留守军营吧?” “不是。”萧惟道,“他与我一并回城,不过回城之后说是不好空手来,便去大采购了。” “表舅舅要给我买东西吗?”萧少爷眼睛晶亮晶亮的,除了皇帝舅舅之外,表舅舅也是很好的人,最疼他了! 长生板起了脸,“不给你买便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 “好了。”萧惟给儿子说好话,“大过年的,便让孩子高高兴兴的就是了。” “就你会心疼儿子?” “不,我们都疼!”萧惟揽着妻子的腰,笑道。 萧少爷顿时转身往外了,“娘,我去看书了,你和爹好好努力给我装小弟弟小妹妹!” 夫妻两人有些傻眼了。 长生恼羞成怒,锤了丈夫一拳,“都是你!” 萧惟摸摸鼻子,有些无辜也有些窃喜。 …… 许大将军像是害怕礼物不够重便会被赶出家门似得,整整拉了一车的东西来,看的长生有些目瞪口呆,几乎要问他是不是贪污受贿了。 虽说没问出口,可自家妻子的心思萧惟哪里会看不出来,笑着宽慰到许昭的俸禄不算少,再加上他在西州府置办了两个铺子,生意一直不错,一车东西也没什么珍品,也算不了什么。 长生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除夕很快到来,一大早萧顾小少爷便起来了,笑呵呵地让爹娘陪着自己出去玩了一圈,回来之后便沐浴更衣,全身上下都是新的,开始等待晚上团圆饭收压岁钱了,不过,他这本来觉得很轻易便能够达成的心愿却最终落空了。 就在吃饭的时候,都还没开始派压岁钱了,管家便一脸急切地跑来,说京城来人求见长公主,然后,他娘亲便去见人了,之后,就没有回来吃饭了,甚至连他爹也没说一句话,便直接跟着那京城来的人跑了。 只是管家回来禀报,说是皇帝舅舅让她回京城去一趟。   ☆、529 生变(九) 萧惟得知消息之后是又急又气,就算再急也总不至于连回来说一声吧?! “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们了……”萧小少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一句话,顿时将他爹的脸给说白了。 萧惟愠怒道:“你胡说什么?!” 萧顾脸色一颤,便是有些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也知道自己惹父亲生气了,记忆中,生气的总是母亲,而他的父亲便是严肃的时候也是看起来和蔼可亲,“爹……”他赶紧拽着父亲的手,似乎生怕他也丢下他去京城似得,“阿顾错了,你不要……”不能说不要他,不能说…… 萧惟自然也知道吓坏了儿子了,伸手将脸色惶恐的儿子抱了起来,“爹没有生气,你娘更不是丢下你,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得亲自去处理,所以才出门的,阿顾是好孩子,不能胡说知道吗?你娘要是听了你这话会伤心的。” “我再也不会了!”萧顾立即点头。 萧惟继续道,“好,父亲现在要去看看你娘需不需要帮忙,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萧顾小脸严肃地点头,“爹你放心,我会好好看家的!” 看着儿子懵懂但是却认真的神色,萧惟心里更不好受,“阿顾最乖了!”说完,便将孩子交给了许昭,“劳烦表哥了。” 许昭点头,“阿顾我会照顾好,不过你真的要这样追过去?” “她胡来我总不能看着不管!”萧惟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恼火,便是再大的事情她也不该不跟他说一声便走!她不知道他会很担心的吗?! 许昭自然也看出来,“阿熹的性子你应该最清楚,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她不会这般不告而别的,就算放得下心你也放不下阿顾。” 萧惟沉声道:“我更担心她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京城离西州十万八千里的,便是再要紧的事情也不至于耽搁不了一刻钟!他们在离京之前在京城放了人,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道理一点消息也收不到,皇帝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有更好更快的渠道告知长生,如今却是无声无息地派来这般一个人……“你照顾好阿顾!”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许昭亦是忧心忡忡,萧惟所担心的亦是他所怀疑的,只是阿熹也不是莽撞糊涂之人,怎么会轻易中计?还是京城真的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的大事?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萧惟没能成功追上妻子,这才追出了西州府便被人给拦住了,“请师父让开!” “驸马爷,公主有话让属下传给你。”青龙道。 萧惟脸色虽然还是难看,但到底心里是稍稍安了些,还知道派人来传话便是说至少她是安全的,也至少没有完全将他这个丈夫给抛到九霄云外了!“什么话?” “公主让驸马爷不用着急,也不要贸然追着她入京。”青龙神色凝重,“驸马爷好生在西州照看好少爷便可。” 萧惟勃然大怒:“她的原话?!” “驸马……” “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萧惟压下了怒火,“师父,你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青龙皱了眉。 “你便放心她一个人跑回去?!”萧惟大怒,“她让我留下我便留下?她知不知道我是她丈夫,她自己去涉险却让我留下来?她知不知道我……” “驸马在怨公主?”青龙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不是怨,只是生气,她怎么一直都是这样?再大的事情他们夫妻便不能好好商量的解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力扛着的臭毛病?便不能真的娇娇弱弱的让人照顾让人疼惜?!“我心疼她!” “若是公主跟您……” “师父!”萧惟喝止了他的话,“到了现在你还要跟我客气吗?!” 青龙看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萧惟继续问道,“我不信你们事先真的得不到一点消息!” 青龙皱眉。 “师父!” “今年年初的时候,公主便吩咐减少宫里的暗线。”青龙道,“只留了昭阳殿太子身边的人,直至今日,京城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萧惟心中一沉。 “有可能是消息被皇帝压下了,没有惊动太子身边的暗线,也有可能暗线出了问题。”青龙继续道,“公主之所以不辞而别除了情况真的紧急,便是……” “她此次回京极为危险!”萧惟接了他的话,脸色铁青的可怕,“所以怕我阻止她,更怕我带着孩子与他一同赴险?!”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她会这般丢下他们父子! 青龙没有否认,“你放心,龙鳞卫有能力保护公主周全。” “但若是我们去了,便会成为她的软肋?”萧惟继续道,便是不愿意承认可这却是事实,“果然,我还是连护她周全也做不到!” “在你心里,你的妻子便是这般的人?”青龙面色冷厉,“还是这般多年的历练终究没法子抹去你心底的怯弱与自卑?” 萧惟一怔。 “公主是你的妻子,她的心思你应该最清楚才是!”青龙继续道,“若只是为了不让你们涉险,当日她便不会同意你来西州!” 萧惟浑身一震。 “萧惟,你是公主最在乎也是最信任的人!”青龙继续道,“她既然让你留下必定有她的道理!不要被担忧蒙蔽了理智!你该是最懂公主心思的人!” 萧惟脸上青红交加,是啊,他该最懂她,该最信任她,该最听她的人!“好!”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成了拳头,“告诉她,我会照顾好儿子,让她放心!” 青龙点头。 究竟有什么非得他来做的? 失控之后,理智随之回笼,多年来的历练也并未如青龙所说的白费的,让他必须留在西州的,便只有西州军了! 她需要他坐镇西州军! 为什么? 京城能出什么事情需要他掌控这西州军? 隆冬之中,萧惟生出了一身冷汗。 “师父,告诉她,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原谅她!” 秦长生,你给我好好地回来! 毫发无损地回来! 他们在西州过的安安稳稳,即便他一直都没发觉她心里存了谋逆的心思但她也绝不会动的如此匆忙,大过年的丢下他跟儿子动手,更不要说在她心里压根儿便没有谋反夺位的念头! 所以,京城所说的大事,必定与皇帝有关系! 性命攸关的! 所以皇帝才会将消息瞒的如此严密,甚至不惜耗费更多的时间,通过自己的渠道将消息带来西州,将长生直接召回了京城! 或许…… 安排这一切的人已经不是皇帝了! 青龙留了下来,不过并非不信任,主子将自己最重要的人交给了他,怎么可能是不信任?“你放心,公主即便不在意自己也绝不会不在意你们。” 萧惟自然愿意是这般,可他也很清楚这大周江山在她心里的位置,她背负的这份责任不是因为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而是因为愧疚! 对先帝的愧疚! 因为是愧疚,才会更加不惜一切! “告诉她,若是她出事,我与阿顾绝对不会独活!她若是出事,我先送阿顾下去,然后再去陪她!原话告诉她,就这样告诉她!” 青龙看着他,半晌之后颔首,“是。” 萧惟抬手抹了把脸,眼眸泛着猩红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不必了!就告诉她,我跟阿顾一切都好,我会带着西州军站在她的身后,让她不必有任何的顾忌,尽管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便好!我和阿顾会一直陪着她!” 青龙叹了口气,“好。” 长生除夕夜连夜离开西州府的事情,萧惟在第一时间便将消息封锁住了,对外宣称长生长公主感染风寒,正在病重闭门谢客,往来拜年的,便都是萧惟一人接待,虽说脸色不太好,但众人也只当他是在担心长公主,最后,传出最不好的消息便是长生长公主病的不轻,没有一丝长生长公主不在西州府的风声露出来。 萧顾心情也很不好,又大了一岁的萧少爷已经很清楚地看出来不但父亲,甚至连表舅舅都很担心,而担心的对象便是他娘,所以,他也担心,最后成了害怕,偷偷问了始终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青龙太师父,“是不是娘亲出事了?” “少爷不必担心,公主一切都好。” “那爹跟表舅舅为什么那个样子?尤其是爹……我都好几次看到爹晚上没睡觉了……”萧顾哄着眼眶道,“青龙太师父……是不是啊?” “你爹是想你娘想的,不是担心更不是害怕。”青龙道。 萧顾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 “自然是真的。” 萧顾松了口气,不说青龙此时的神色谁也看不出来是在说谎,便是看出来了,小孩子再聪明也是小孩子,自然是喜欢听真话了,“我也想娘……娘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以前就算她生气了不理我了也都只是一天就好了……太师父,我们不能去京城找娘吗?” “不能。” “为什么?”萧少爷不明白,“爹是大将军要看守军营要打仗,可我不是啊?我可以去京城找娘陪着娘的。” “那你爹呢?” 萧顾一愣。 “你娘留下你便是让你陪着你爹。”青龙继续道,“你若是也去了京城了,不是只剩下你爹一个了?” 萧顾恍然大悟,“娘是让我留下来陪爹啊!” 是啊。 现在有他陪着爹,爹都这样子了,要是他也去找娘了,爹不是更糟糕? 不行不行的! “太师父,我们走,我去陪爹!” 青龙点头,任由着他拉着自己走。 萧惟没有立即回军营,虽然京城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但不怕一万遍怕万一,若是他突然间回军营必定会引起猜疑,尤其是现在长生是以病了的理由不露面,一向爱妻如狂的萧将军这时候怎么可能丢下妻子回军营? 不过许昭可以回去。 “军中并无异常。”除夕第二日,他便返回军营了,孤家寡人的他便是回去也没有人怀疑什么,在军中观察了几日,并未发现异常或者有人会在这时候作乱,“京城的消息应该还在封锁当中。” 萧惟颔首。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许昭看他越发不好的脸色,“别的或许说不定,但阿熹一人想要全身而退并不难。” 萧惟没说话。 “你这样子外边的人只怕会更加认为长生长公主真的病的很重!”许昭吐了口浊气道,“便是这般有利于隐藏阿熹不在西州府的消息,可到底是晦气!阿顾是人小鬼大,可到底才四岁,你这样子会吓到他的!” “我才没被吓到了!”萧顾冲了进来,“表舅舅,我没有!” 许昭一愣。 萧惟看着儿子,眸子中泛起了柔和之色。 “爹,我不怕!”萧顾跑到父亲的跟前,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担心爹会不会病倒!爹,我知道你想娘,我也很想娘,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一起等娘回来的!爹,娘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着急!我陪着你等娘回来!” 萧惟胸口涌现了一股热流。 萧顾继续道,“爹,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你病倒了,娘回来会生我的气的,她就是让我留下来陪你的,你要是生病了,娘一定会生我的气的!爹,我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娘回来好不好?我陪着你的!”说完,抬手拉着父亲的手,紧紧的,像是担心他真的会病倒一般,“爹,你一定不能病倒!” “好。”萧惟抬手摸着儿子的头,“爹会好好的跟阿顾等你娘回来。” “嗯!”萧顾终于高兴了。 即便是为了儿子,萧惟也不得不缓过来,况且,若是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的话,如何掌控住西州军,站在她身后成为她最大的后盾? 长生,我跟阿顾在西州,我们等你回来,亦会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 从西州到京城,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长生却在元宵当晚便便赶到了,阔别多年的京城依旧繁华热闹,元宵的灯会更为这座古老深沉的皇城增添了一抹亮丽色彩,人们欢乐嬉闹,一片歌舞升平。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这份繁华升平正面临着狂风大浪,大周的锦绣江山已然危在旦夕……   ☆、530 生变(十) 与外边繁华热闹的花灯会相比,宫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今年的花灯会被皇帝取消了,原因便是太后病了,而从去年年末,太后便一直病着,不算是重病但却怎么也好不了,皇帝孝顺,便是除夕宫宴也不过是露了一面便命衡王主理宫宴,回去侍疾去了。 据说太后病了之后便更加缠着皇帝,似乎恨不得他一天到晚都在她跟前似得,尤其是在重大的节日,更是离不开皇帝,而且除了皇帝,她谁也不见,即便是她很喜欢的二公主也不见。 皇帝的生母是什么人,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这些年虽说没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但当初的闹腾却是让人记忆犹新,如今她病了,硬是拉着皇帝侍疾,怕是老毛病犯了,不过皇帝愿意被她折腾,也没影响朝政大事,又有一个孝字在,谁也不敢有所质疑。 倒是钱皇后遭了无妄之灾,无端端的被御史弹劾了,说她不孝。 皇帝到底还是护着她,也没有把这弹劾当回事,这御史的弹劾也就是觉得该尽自己劝谏的责任,在知道钱皇后每天都会去太后宫中请安问好,也便消停了。 “母后,怎么还不休息?”已经四岁的太子神色严肃,稚嫩的脸上泛着担忧,“还在担心太后吗?” 钱皇后收起了思绪,看着夜里还过来,既是心疼也是窝心,“母后没事,原本今晚上便不该早睡的。” 太子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倒是你,怎么还不休息?”钱皇后也不愿意儿子小小年纪便一脸老成,只是他是太子,注定了不能如同寻常孩子一般天真烂漫,“明天还得一大早去给太后请安了。” “儿臣是要休息的,不过见母后这里亮着灯便有些不放心。”太子继续道,“母后,儿臣找太医问过了,太后的病根本不严重,如今她这般不过是要闹腾父皇罢了,母后不必过于担心。” 钱皇后皱眉,“以后这些话却不可在外人面前说起!” “孩儿明白!”太子点头道,他自然不会对外人说起,即便太后有再多的不是,可她终究是父皇的生母,如今的大周朝太后,他可以不叫她一声皇祖母,但却不能对她有所微词,“母后放心。” 钱皇后抹了抹儿子的头,“好。” 这些年来,余氏不是没有打过慎儿的主意,不过皇帝始终站在她这一边,这才让她不得不将心思转到其他人身上,惠妃她本来便不喜,又是生的女儿,所以,她原先寄以厚望的便是杨妃,不过可惜的是,杨妃肚子不怎么争气,最后只给她生了一个孙女,不过有好过没有,她对二公主也还算是偏爱的,不过只要余氏不折腾她的儿子,她偏爱谁便偏爱谁,只是一个公主罢了,她余氏总不至于养出另一个长生长公主出来! 而在她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儿子对这个亲祖母也十分疏远,在他的意思当中,唯有元襄皇后才是他的正经祖母!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不过,她不希望儿子对余氏口出不敬之语,即便他所说的元襄皇后才是他正经祖母没有错,可若是他完全不将余氏当回事,也必定会授人以柄,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余氏已经给他们母子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不该再添这般一桩。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那母后也早些休息。” “好。” 钱皇后命人送了儿子回去,却并没有如答允了儿子那般休息,这些年余氏的闹腾都是小打小闹,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太医那边禀报的消息余氏的病情并不严重,应该不至于让她这般闹腾,还是她另有目的? 还有陛下…… 余氏明明不严重,他何须如此? 便是当年余氏病的很严重,在病中向他认错,母子两人从归于好之时,他也未曾这般过。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宫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最大的事情也便是惠妃即将临盆,可即便她生了皇子,也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 难不成余氏终于等不了其他妃嫔生下皇子,要与惠妃联手了? “再派人去慈宁宫探探消息!” “是。” 算算日子,皇帝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来昭阳殿了,这是许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虽说有太后绊住了皇帝的缘故,可皇帝总不至于两个月都抽不出一天的时间过来看看吧?便是过来吩咐皇后一些事情也是要做的! 不是说皇后不孝吗? 皇帝不管是训斥还是安慰,都该过来一样。 皇后到底是皇后! 昭阳殿的人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只是,往常漏洞百出,即便余氏隐藏的多好的事情都很容易被昭阳殿的人给探出来,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 昭阳殿的人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只是不是探回来人尽皆知的便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因为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慈宁宫中,所以防备才会严密了?又或者,皇帝知道皇后在监视太后,动了怒气,不但加强了慈宁宫的防卫,更是不踏进昭阳殿一步以示惩戒? 不过不管如何,主子吩咐要去,她们还是要去,原本也是抱着一无所获的结果回来的,可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娘娘,奴婢……奴婢好像看到了长生长公主进了慈宁宫!”这一次,钱嬷嬷亲自去,原本想尽可能地探出些消息来,却不想竟然发现了这般大的秘密! 长生长公主不是在西州吗? 她怎么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了?! 便是太后死了,她也不必回来! 钱皇后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长生长公主?你确定没有看错?她怎么会在宫里?!” 钱嬷嬷脸色也不好看,“奴婢确定没有看错……是长生长公主……娘娘,她怎么会突然间跑回来的?是陛下让她回来,还是……”后边的话不敢说出来。 钱皇后脸色发白,“走,我们去看看!” 钱嬷嬷一愣,随后猛然伸手拉住了主子,“娘娘,你不能去!若是陛下派人将她召回来的,他没跟您说便是不想让您知道,您若是贸贸然过去,必定会激怒陛下的!若不是陛下派人召她回来,娘娘如此毫无准备地过去更加危险!” “放手!”钱皇后厉色道,她现在担心的不是长生长公主是不是要做什么,而是——“本宫让你放手!” 她怎么就没想到? 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可能这样!? 不! 绝对不能是这样! 绝对不可以! 他绝对不能有事! …… 曾经漏洞百出的慈宁宫在三个月前在众人都没有发觉的前提之下变得固若金汤,尤其是在这一个月以来,更是防守的滴水不漏。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太后身上,都盯着她是不是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来,谁也没有怀疑过是皇帝的问题。 怎么可能是皇帝的问题?! 可是—— 长生看着床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皇帝,泛着血丝的眼瞳暗沉的可怕,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连日来的长途跋涉昼夜赶路,心中始终有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不过是一个误会,甚至可能是他所设下的陷阱,或许他也知道萧惟的身世,又或许,他觉得再也容不下她了,可是—— “你——” 她说了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一股岩浆一般的灼热从心底涌了上来,直冲上头,她双眸欲裂,面目狰狞,她能说什么?还能说出什么来?! 除夕之夜赶来见她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给她送来了一个盒子,在那侍卫的眼中,这不过是皇帝宠爱她这个妹妹,非得赶在除夕当日再给她送一份礼物,所谓的大事急事不过是皇帝的恩赐,她亦没有多想,只当他皇帝大老爷使唤人不心疼,可没想到—— 那个侍卫当即便被她控制住了,一并被她带回了京城,原本怀疑那侍卫有问题,可一路上的审问告诉她,那不过是皇帝的一个信使罢了! 而皇帝给她的东西,便是一封信和一道遗诏! 遗诏的内容暂且不说,那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他命在旦夕,让她立即回京主持大局! 她没有选择,甚至连思考是不是陷阱都来不及! 若是皇帝出事,太子年幼,朝局必定会大乱,钱皇后便是能够护住太子也必定靠的是钱家,一旦外戚开了专权的局面,局面便不好收拾! 还有,皇帝怎么好端端的便危在旦夕? 谁做的?! 这一桩桩的危机一桩桩的疑问,让她不得不回来一趟! “你回来啦……”皇帝艰难地开口道,灰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安心,微笑道:“你……回来了……就好……” “除夕之夜,我丢下丈夫儿子,甚至怕他们会阻止我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我连回后院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有便出发了!”长生一字一字地道:“秦靖,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丢下丈夫儿子,甚至不惜让他们埋怨回来,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皇帝看着她,“对不起……我怕要让你失望了……四皇妹……我让你失望了……” “谁做的!?”长生厉色道,“告诉我,谁做的!?” “不是……皇后……”皇帝说道,“这些年来……皇后尽职尽守……她做的很好……比起朕来说……好多了……太子在她的教养之下成长的很好……可是他太小了……他才四岁……再懂事早慧……终究还是个孩子……我不是不信皇后……我相信……即便朕不在了……她也会好好的抚育太子……只是……主少母壮……四皇妹,我不能冒一丝的风险……我已经让你……让父皇失望了……不能再拿大周江山冒险……” “谁做的!?”长生冲了上前,一把揪起了他,“我问你谁做的?!” 皇帝的回答是从口中呕出的一口血。 长生的身上也溅到了一些,她目光狠厉地盯着他,再一次问道:“秦靖,是谁?!” “不……重要了……”皇帝道,“四皇妹……你回来了就好……” 长生盯着他,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是余氏?” 皇帝原本平静的眼瞳顿时起了波澜。 长生知道自己猜对了,是啊,除了余氏,除了他那生母,还有谁有这个机会有这个本事?!她松开了他,近乎嘶吼地喝道:“你是皇帝!你是大周的皇帝!你怎么可以——”她浑身颤抖,呼吸混乱而急促,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现在,终于要把你的命还给他了吗?!” 皇帝笑了,凄然无比。 长生跌坐在了床榻边上,抬着头冷笑道:“那你叫我回来做什么?放不下你儿子?觉得让父皇失望了心中有愧?!还是怕钱氏抢了你儿子的江山?!你便不怕我将你那生母给千刀万剐了——” 皇帝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秦靖——”她盯着他,一字一字尖锐如,“你真让人恶心!” 皇帝气促了会儿,连连咳嗽,“你……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让人……恶心……江山……原本便是你的……我不会……交给别人……太子……年幼……他是你的亲侄儿……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长生猛然起身往外走去。 “阿熹——”皇帝大惊大急,竟然挣扎起了身,虽然下一刻便又趴在了床边,“阿熹——你别走——” “你说这江山是我的便是我的?好!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我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我不乐意要了便扔了!况且,皇帝陛下,你这所谓的江山是我的,不会交给别人也不过是让我给你儿子保驾护航!”长生怒极反笑,“皇帝陛下的算盘打的可真的响亮,你怕钱氏外戚夺权,怕子少母壮,钱皇后贪恋权势将来为祸大周,便将我给弄回来了,我便活该让你利用,活该让你……” “你立过誓要守护大周江山的!”皇帝亦是喝道,“秦长生,你立过誓言的!” “那又如何?”长生怒喝。 皇帝面色越发青白,“我只能交给你……我只能信任你……阿熹……我只能信任你……我不能让大周在我手里风雨飘摇……我不能让大周江山毁在我手里……四皇妹……这是父皇留下来的江山……我已经让他失望……不能将来没有脸面去见他……” 长生突然间泪流满面。   ☆、531 夺权(一) 脸上一片冰凉。 长生抬起头,摸到的是一手的湿润,哭?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便是要哭也轮不到她来哭!她早就提醒过他,不止一次提醒过他,甚至威胁,她说过他那个生母终有一日会毁了他,如今,终于成真了! 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知悔改! “阿熹……”皇帝面色凄苦。 长生转过身眼不见为净,带着满腔的怒火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次,皇帝没有开口阻止,不是不想,而是当他再一次张口,吐出来的不是阻止求情的话,而是一口红黑色的血。 “陛下!” 长生还没有走出去便被惊住了脚步。 钱皇后没有让人备轿辇,疾步地往慈宁宫走去,可是当她到了慈宁宫门口的时候,却被拦住了,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原本在暗处防备的人如今已经到了明面上了,侍卫守住了慈宁宫的门口,持着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宫也不成?!”钱皇后大怒。 守门的侍卫面色冷漠地道:“陛下有旨,谁若是闯宫便是要谋逆!” 钱皇后脸色更为苍白,谋逆?!闯进去了便是谋逆?!这里不过是慈宁宫罢了,又不是皇帝的太极殿,怎么也跟谋逆扯不上关系! 皇帝…… 皇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娘娘……”钱嬷嬷亦是心惊不已,上前低声劝慰,就怕主子会真的不顾一切闯进去,“不如我们先回……” 钱皇后没等她说完话事实上根本便没听见她在说话,便对那守门的侍卫道:“去禀报长生长公主,本宫在这里等她!让她出来见我一面!本宫会一直在这里等到她出来见本宫!” 那侍卫神色有了波动,没说尝长生长公主在里头,不过还是对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便转身进了里面了。 钱皇后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渗进了肉里! 不要有事! 千万不要出事! 即便是秦长生谋逆控制住了陛下也好! 陛下—— 元月的京城还是隆冬,寒风刺骨,可钱皇后的额上却是冒出了薄汗,便是后背的衣裳,也是被渗出来的汗水沾湿了。 她一直等,可里面却始终没有人出来。 …… “……虽说中毒之后第一时间便做了祛毒的措施,只是毒性已然渗入肺腑,能撑这些日子已经是奇迹了。” 太医的话长生或许会不信,可是凌光所说的,她还如何能不信? 中毒…… 又是中毒! 长生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下,面色苍白如雪。 “公主!” 长生一手撑着冰冷的墙壁,一手抬起阻止了凌光的搀扶,然后,放在了胸口的位子,那里像是压了什么似得,沉重的便是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 又是中毒…… 不同的是,先帝撑了十年,而他不过是几个月! 果真是让人失望了,让人失望透顶! “公主……” “余氏在何处?!”长生咬着牙道。 凌光道:“在寝宫里面。”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的人一直看守着,任何人也不许入内,日常饮食都由人试用之后才端进去,不过余氏的情况并不好。” “她还想好?!”长生冷笑。 凌光道:“奴婢已然让人彻查此事,根据目前查到的余氏的目标是钱皇后,当日太后说太医说惠妃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皇子,为了庆贺皇帝又要添一位皇子,便在慈宁宫设了家宴,邀了陛下与皇后与后宫妃嫔前来一同饮宴,余氏原先的打算是在家宴上对钱皇后下手,然后嫁祸给惠妃卢氏,可后来二公主突然间腹痛不止,宫宴提前解散了,余氏仍不愿意放弃,将二公主留在慈宁宫,还让皇后也留下来照看,之后,便让人将她亲自下了毒的宵夜送给了皇后,可没想到皇帝知道余氏是有意为难皇后,之后又折了回来,让皇后回去照顾太子,他在便成,钱皇后走之前,将余氏为她准备的宵夜留给了皇帝。” “毒药来自何处?!余氏想钱氏死不是一日两日,为何现在要动手?!”长生继续道,“给本宫查,掘地三尺的查!不管查到谁都将人揪出来,宁可杀错也绝不能放过!” “是!” 长生后悔莫及,当日她不敢有那般多的顾忌,当日她不该那般放心! “长公主殿下……陛下……陛下有请……” 长生压下了翻滚的情绪,转身走了进去,经过了太医的急救,皇帝精神好了一些,但脸色却更糟糕了,已然时日不多,甚至有可能撑不过这两日…… “事到如今,还要护着她?” “她终究……是我的母亲……她也是……无心之失……” “她要杀你的皇后!”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秦靖,这般多年了,你便始终看不明白吗?!你要当孝子可以,可天底下没有为了当孝子便可以将所有都置之不顾的道理!你不仅仅是她余氏的儿子,你还是别人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你更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你母亲的安康,你身上肩负的不仅仅只是身为儿子的责任!你是大周的皇帝!我以为当年我离开之时你已经很明白!” “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是秦氏的李祖列宗,是这天下的千万百姓!”长生厉色道:“你可知道你这样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妻儿会被人群起而攻之,你的江山会风雨飘摇,甚至连你心心念念护着的母亲,第一个便不会有好下场!我告诉过你,你若是真的孝顺余氏,若是真的想要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便看着她,好好地看着她!可是你——秦靖,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阿熹……”皇帝伸出了手,虽然很艰难,可到底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了,“所以……你得回来……大周的江山……太子……唯有交给你的手里……才是最安全的……朕……朕下去之后……会向父皇磕头请罪……会向列祖列宗磕头请罪……阿熹……帮帮朕……将你叫回来……这是朕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了……” “你忘了,我也有儿子!”长生冷笑道,“你便不怕……” “不怕。”皇帝却笑了,“当年你既然不要了,便不会现在来抢,我们长生长公主的儿子,也不屑于把她母亲扔了的东西抢回来……更何况……你那般疼阿顾,怎么舍得让他受这份苦楚?朕……没见过阿顾……但是……比起太子……他定然活的更加开心……更加恣意……太子……”他的脸色有些一丝精神,“好在……好在朕没生出一个与朕一样的儿子……太子……他不像朕……他应该……应该不会如他父皇这般无能的……”他握紧了长生的手腕,“可是……他还小……他才四岁……单单是她母亲一个护不住他的……我更不愿意让他成为第二个我……阿熹,太子……不能成为第二个我……皇后……是个好母亲……可我的母妃……当年何尝不是……阿熹,朕求你……” 长生闭上了眼睛。 再多的愤怒、再多的怨恨,最终也敌不过她曾经作下的承诺! 他答应过先帝,答应过眼前苦苦哀求的帝王,她会守住这片江山! “可是七皇兄,谈何容易!” “你……你能够做到的……你会做到的……从小到大……只要你想的事情……都能做到……父皇亲手教养出来的……” “你错了。”长生凄然一笑,“我亦辜负了父皇的精心栽培!” 若未曾辜负,如何会一次又一次地走到绝地? 她不比他好多少! “秦靖,你真的该死!” …… 钱皇后一直在慈宁宫的门前站到了天明时分,可始终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在寒风中站了一夜,谁能好的了? “娘娘……” 钱皇后已然头晕目眩,可依旧靠着意志力支撑着,“不见到她……我不会走……” “快去禀报,去告诉长公主,她若是不想皇后死在这里,便让她滚出来——”钱嬷嬷也压不住怒火了,若是陛下这般折腾娘娘,她一句不满的话也不敢说,可她长生长公主算什么?!一个已经出嫁了,还离开京城多年的外嫁女,便是有长公主的封号也终究在皇后之下,她张狂什么?!这里是皇宫,除了陛下之外,皇后便是唯一的主人!她在别人的地盘嚣张什么?!若是真的跑回来弑君夺位的话,有本事便出来连他们也一并杀了!“士可杀不可辱——” 门口的侍卫虽说不敢不奉旨,不过也担心皇后真的出事,又派了人进去,而这一回,很快便有人出来了。 是皇帝身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钱嬷嬷一边扶着主子一边焦急叫道:“请公公马上……” “陛下怎么了?!”钱皇后听到了张公公三个字便顿时精神起来了,踉跄地上前一把抓着张公公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张公公苦笑:“皇后娘娘……便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还得……还得去太极殿传陛下的旨意……” “什么旨意?!”钱皇后喝道。 张公公脸色青白,“陛下龙体不适,今日的大朝取消。” 元宵次日,是新的一年第一次大朝会,除非出了大事,否则绝不会取消,如今却是取消了,理由还是……皇帝龙体不适…… 钱皇后脸色好不容易回了一些的血色顿时又散去了,随后便松开了手直接往里面闯了进去。 “娘娘……” “滚开——”钱皇后怒斥道,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退让,直接强硬地闯了进去,那些侍卫虽说不敢抗旨,可也不敢对当朝皇后太子生母动手,只能跟着追了进去。 钱嬷嬷紧跟其后。 张公公跺了跺脚,还是决定继续去太极殿传旨,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是要托孤长生长公主,身为陛下近身之人,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便是做好陛下吩咐的每一件事!或许,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 钱皇后很快便被人拦住了,慈宁宫外边是宫中的侍卫,而里面,已然换上了长生的人,凌光亲自带着人拦住了钱皇后。 “陛下呢?!你们将陛下怎么了?” 凌光拱了拱手,“请娘娘随奴婢来吧。” “你想做什么?!”钱嬷嬷戒备道。 凌光扫了她一眼,继续对钱皇后道:“皇后娘娘想必有很多疑问,只要随奴婢来,娘娘便会清楚。” 钱嬷嬷仍是不放心。 钱皇后盯着她,“本宫只想见陛下!” “不弄清楚一切,娘娘便是见了陛下又如何?”凌光道。 钱皇后目露凶光。 凌光并无畏惧。 “好!”钱皇后敛去了惊慌失措,镇定而威严地道:“本宫随你去!” 凌光也没将钱皇后带去哪里,不过是将她带去了太医暂且留驻的后配殿,同时还让她见了余太后身边的一些宫人。 钱皇后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了,而惊奇的是,她居然能够自己走着出来,便是她自己都觉得十分惊奇! 她居然还有力气走着出来! 她也终于见到了阔别多年等了一夜的长生,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陛下呢?” 长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弯下了退,在冰冷的有些刺痛皮肤的石阶之上坐了下来,如此不顾及自己身子的行为让凌光皱了皱眉,不过眼下的情况,她知道自己不该多说,“皇帝方才说的话有些多现在累了,皇后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先陪我说会儿话?” “你觉得本宫现在还有心情与你说话吗?”钱皇后道。 长生笑了笑,抬着头看着她,“没心情也还是得说,不是吗?” 钱皇后眼底的冷意似乎又深了。 “太医说皇帝怕就是这一两日了。”长生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这京城的天还是这般冷啊,本宫记得当年……” “你回来做什么?!”钱皇后突然厉喝道,面容狰狞了起来。 长生看着她,“你以为呢?”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儿子!” “在你的心里,便只有你的儿子?”长生继续笑道,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在你的心里,皇帝还生几分分量?!” “你——” “余氏对你动了杀机你居然不知道?”长生冷笑道,“是你一心一意不愿意让本宫失望,一门心思想要养育出一个出色的太子来,还是你的心由始自终便没有在皇帝身上过?!” “你胡说!” “本宫也想问问你,当日你那般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说要保护你丈夫的话是不是也是胡说——” 钱皇后浑身一震,内心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坍塌。   ☆、532 夺权(二) 长生满腔的愤恨堆积在胸腔,“从他出事到现在三个多月,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你是他的而妻子!钱玉熙,你是他的妻子!这便是你当日所承诺的绝不会让我失望吗?!” 余氏不可能突然间便想要杀她,可她却没有一丝的察觉! 这算什么?!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你有意为之?!” “不——”钱玉熙大怒,面目更加狰狞。 “不?”长生冷笑,“为何不?!太子聪慧过人,满朝皆知,你钱皇后贤良淑德,钱氏一族增增日上,你的兄长还是封疆大吏,而皇帝的存在除了一次又一次地制造你儿子的对手,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纳妃让你伤心之外,还有什么?!他甚至还可能为了不让皇权旁落外戚而对你的家族,甚至是你下手!太子越是聪慧,你这个皇后、外戚钱氏一族便更加危险!所以,为什么不?!皇后娘娘,钱大小姐聪明绝顶,如何会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太子年幼,皇帝一旦驾崩,你与你的家族一般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不?!” 钱皇后目光愤怒而悲怆,“他也是这般认为的是不是?!”问完,并没有等她回答,便又继续道:“所以,他才会瞒的如此的仔细,才不会偷偷的让人把你召回来!他也怀疑我是不是?!” 长生一脸冷漠,并未回答她的话。 钱皇后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凄厉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她转过身,一边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长生并非确定她有嫌疑,但是事情出在后宫,她钱玉熙难辞其咎,再者便是,皇帝一旦驾崩,她若要掌权,第一个要打压住的便是这位新帝的生母! 大周开朝一来从未有过太后临朝的先例,只是那是因为大周从未出现过子少母壮的先例!钱玉熙更不是普通的后宫妇人,面对执掌天下的滔天权势,她会愿意放弃?会甘愿深居后宫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后?即便为了她的儿子,怕也不会愿意! 皇帝对她没有信心,她亦然! 钱皇后未必能够抵御的了权势的侵蚀,不会对大周江山起半点贪念!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顾念着她?” 皇帝笑了笑,沉默不语。 长生嗤笑一声,“不过恐怕短时时间内她不可能明白你这份苦心。” “无妨……”皇帝呢喃道,“我……亏欠她甚多……只她能够一个安稳的未来……”她还年轻,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为她安排更多,只是可惜,他不能,从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刻,便再也不会有这个可能!“慎儿……是个好孩子……只要没有利益争斗……将来他会好好孝顺皇后的……而皇后……也不必为儿子与娘家两面为难……阿熹……这是朕最后能够为她做的……” “她恨你。”长生道。 皇帝笑道:“无妨……恨总好过伤心……朕从未给过她想要的……她何必为朕伤心?” 长生合了合眼睛,“你便这般信我?” “我信父皇……我也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照顾你……绝不能让你受一丝伤害……”皇帝继续道,“朕走了之后……不管是谁掌权……怕都不会纵容你……数十万西州军……他们都不会容你……只有你自己来掌权……才可以……呵呵……如此说来……父皇当年还是信任我的……在父皇的心里,我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信我不会伤害你……” “八皇兄……”长生声音沙哑了起来,一腔悲怆涌了上来,“对你们而言,父皇未必是一个好父皇,但他始终是你们的父皇!” 如何会真的无动于衷没有一丝父子情谊? 皇帝微笑道:“是啊,终究是我们的父皇……可惜……我终究是让父皇失望了……我没能保护你一辈子没能让你一辈子都安安乐乐的……阿熹,你说我下去见到了父皇,他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不会?堂堂大周天子,秦氏子孙,居然这般轻易被被人暗算死了,父皇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是啊……不过好在我撑到你回来了……我没有让你出事……这样……父皇应该会愿意让我请罪……应该会消消气吧?” 长生抿紧了唇,再也说不下去。 …… 钱皇后几乎是疯了一般冲出了慈宁宫,隆冬中站了一晚上又受了巨大的刺激,没跑多远便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上了。 太子是太医来个钱皇后诊治之后才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问了太医说是受了寒且刺激过度才会晕厥,没有性命危险。 至于到底怎么会这样,太医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嬷嬷没有跟着进去也不知道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知道的,都一股脑地说了,将眼前不过四岁的太子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太子殿下,陛下在慈宁宫中一定出了大事,娘娘这个样子必定与那长生长公主有关系,太子殿下,奴婢这便出宫去找钱家求救,请太子殿下务必保护好娘娘!” 秦慎小脸严肃,“你说长生姑姑回京了?现在就在慈宁宫中?” “是!” “长生姑姑为何突然间回宫?” “殿下,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长生长公主便已经插手朝政,甚至还传出先帝要立女帝的谣言,陛下继承皇位之后,长生长公主也好几次……” “放肆!”年近四岁的太子沉声怒斥道,“长生长公主乃父皇唯一嫡亲胞妹,更是先帝宠爱的嫡出公主,如何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太子殿下……” “如今宫里宫外风平浪静,怎么可能发生嬷嬷所担忧之事?!”年幼的太子继续训斥道,“你且在这里好生照顾母后,本太子亲自去慈宁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钱嬷嬷大惊,“太子殿下——” “来人!”太子没理她,转过身便对旁边的宫人吩咐下令:“没有本太子的允许,昭阳殿任何人不得离开殿门一步,更不能出宫一步,如有违背者,不但自己死罪难逃,家人也同罪!” 钱嬷嬷睁大了眼睛,她是自幼看着太子长大,也是亲眼目睹皇后如何教养太子,可是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太子会将皇后所教的用回到他们身上! “太……太子……” 到底是年幼,也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宫人,秦慎的态度还是软和了一些,“钱嬷嬷,母后尚且不知为何如此,父皇如今还在慈宁宫,又是一项看重长生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都还不清楚,嬷嬷若是贸贸然出宫向钱家求救,只会将母后陷于更加不安的境地!” 钱皇后之所以如此绝望不是没有原因,这般多年来,她给儿子灌输的是钱家是臣子,先帝一朝皇子将亲近母族到几乎可以为了母族而对自己父亲下手的事情还没有冒头便被她狠狠地掐灭了! 而皇帝给她的回报,依旧是不信任。 钱嬷嬷觉得心寒。 这个身上流着一半钱家血脉的主子,骨子里对钱家没有半分的依恋与亲近! 娘娘,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慎没有去想那般多,即便再聪慧,他仍旧只是一个孩子,他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钱家不过是臣子的念头根深蒂固,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在父皇的情况还不明了的情况之下,便去找臣子求救根本不合适,再者,便是要求救,也该先找禁卫军和内阁,轮不到钱氏一个外戚! “回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回了太极殿了。” 秦慎到了慈宁宫,得知的便是这般一个消息,他面色凝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长生姑姑呢?” “亦随陛下回了太极殿。” 秦慎颔首,拍了一下抬轿,道:“去太极殿!”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便是为了讨个吉利也绝不会轻易取消的,可如今,却是取消了,还是因为皇帝龙体不适,难不成是因为连日来给太后侍疾才病倒的?不管如何,这对于新的一年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开头,不过也没多少人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是对那位总是闹幺蛾子将陛下连累的病了的余太后颇有微词罢了。 御史们在心里掂量着这件事该如何劝谏陛下才好。 孝心是要有,但是不能因此而耽搁了国家大事! 内阁几位阁老被留了下来了,除此之外,禁卫军统领、衡王也一并被留了下来,与其他散朝出宫的大臣相比,这被留下来的几人则是面色凝重,皇帝若只是因为侍疾而累病了,不可能将他们都一并留下的,若是担心朝政无人主理,直接一道旨意下来便成了,如今将内阁留下,便是有大事吩咐! 皇帝这才传出龙体不适,便留下内阁……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众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秦阳神色冷肃,自从当年衡王妃一事过后,这位昔日虽说不太好相与但也还算是和善的王爷便成了冰人一个,正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据说除了在福寿小郡主面前会好些之外,即便是面对皇贵太妃也都是如此。 “依王爷之见,陛下召见我们,所为何事?”内阁最年轻的张阁老开口问道。 他是在钱阁老致仕之后进入内阁的,而他的夫人乃是钱家老夫人的侄女,大家都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击败很多明显比他有优势的人进入内阁,是托了钱家的力,而他,也是钱家在内阁的势力,是钱阁老的接班人,年纪轻,资历也轻,可他背后站着是皇后的母族,在内阁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而皇帝也似乎不打算太过打压钱氏,所以,对于这位新晋的张阁老也还算是倚重。 面对如今不明状况,心里最紧张的,自然便是这位与钱家关系密切的张阁老了。 衡王也没有不理人,不过却是冷冷地道:“张阁老不是与钱家来往密切的吗?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张阁老应当比本王清楚才是!” 一句话,让张阁老脸色顿时青红交加,即便是凭着钱家跻身进内阁的,可他也并非徒有虚名!这衡王此言便是诛心! “衡王殿下……” 秦阳直接一甩衣袖,往外走走去了。 张阁老脸色更加难看。 “张老弟消消气吧。” 内阁总共七个位置,皇帝登基之后,除了当年钱阁老被迫致仕之外,也都没有变动过,年纪可以说都是不小了,都是一群老头子,可谁也不敢小觑几个老头子,即便是笑语晏晏,也可能暗藏杀机,尤其是最近内阁首辅荣老大人年岁已经不小,也已经开口向皇帝提出告老的请求,皇帝原则上不反对,不过也没立即答应,理由自然是还没找好顶替的人,而一般来说,这内阁首辅的人选,基本上是内阁之中选的,之后缺了的位子,早从外边找人进来顶替,所以,目前内阁之中亦是暗潮汹涌。 荣阁老稳稳在内阁二十年了,虽说没有太大的建树名声也不响亮,但却是一位实干派,坐上首辅的人位子也是名至实归,即便当年钱阁老之所以压了他一头也只是因为他是钱氏的人后来还成了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父,并非实力上的碾压。 如今,荣阁老要告老了,张阁老明知机会不大却也还是想努力一把,所以,对于自己的竞争对手,自然也是严防死守的。 “让林阁老见笑了。”即便有钱家在背后撑腰、自己实力也不差,但在内阁的他也是举步维艰,对于这些前辈们的亲切,从未真正地放下过戒备。 说话的林阁老也是内阁的老人了,一向都是老好人的形象,无欲无求的,似乎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满足了,对晚辈们也愿意提携,就像是没瞧见张阁老的防备,摸着胡须继续安慰道:“自从衡王妃出事之后,衡王这性子便冷了许多,张老弟也别放在心上,哎,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先帝在的时候,这衡王病恹恹的,后来娶了王妃便好起来了,陛下登基之后,对衡王也是极为厚待,还特意提携了他,让他入朝参政,又有了小郡主,这日子原本该是越过越好,可谁曾想……哎,老夫瞧这衡王也是痴心人,不然也不会成这样子,可怜见儿的。”   ☆、533 夺权(三) 林阁老的话说的唏嘘,可究竟有多少感慨是真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没说一句话都不会仅仅只是一时的感慨。 “好了。”内阁的第二把交易,次辅何阁老开口道,随后扫了一眼首座上闭目养神的首辅荣阁老,继续道:“陛下既然命我们留下便必定有其道理,我们好生在这里候着便是,陛下有下一步的旨意自然会召见我们。” 老大没开口,老二说话了,在目前内阁表面上一片祥和的情况之下,自然也便消停了,不可能拂了对方的面子争执下去。 秦阳站在了屋外的廊下,凛冽的寒风如刀一般剐着他的脸,他负手而立,身躯挺拔而深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当年巨变之后,衡王秦阳的确变了许多。 “见过衡王殿下……”便是宫里的宫人们见了这位主儿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位主儿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管打狗看主人,直接下手处置了,两年前便有这般一个内侍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这位主儿,被他一脚给踢飞了装到了墙上当场便没了命,事后御史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可皇帝却置之不理,态度明确地站在了衡王这一边,那以后,宫人们对这位主儿便更加忌惮了,人人都知道皇帝因为当年衡王妃一事而对衡王有愧,估计只要衡王不弑君谋逆,不管他犯了什么样的大错,都可以如数宽恕,“陛下……陛下请您过去……” 秦阳抬起了低垂着的视线,转过身,冷笑道:“是陛下还是长生长公主?” 那内侍惊了一下,“奴才……奴才奉旨……前来请……王爷……其他的……一概不知……” 秦阳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嘴边挂着冷笑抬脚便往前走。 那内侍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也如当年的那位同僚一般成了这位主儿的脚下亡魂,至于究竟是陛下召见还是长生长公主,他的确不知道。 而也就在衡王走了之后,屋子里的几位阁老便得知了长生长公主回京了,而且已经进宫了,现在就在太极殿内这个重大的消息。 可这般一个重大的消息,却是在这时候他们才知道! 连衡王都比他们消息灵通! 这说明什么?! 不仅说明他们这群老头子已经陛下隔绝在了关键的领域之外,更说明了陛下将他们留下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荣阁老,您看这事……” 一直淡定地闭目养神的荣阁老也睁开了眼睛,苍老却睿智的面容一片肃然,浑浊却仍是锐利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道:“稍安勿躁。” 都不是年轻人也都爬到了这个位子上,即便事出突然,可内阁老大都说了稍安勿躁,谁若是还躁,便是丢自己的脸面,所以,也都安静下来了,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大事以及应对法子。 荣阁老垂下了眼瞳,脑海中却浮现了当年先帝曾与他说过充满试探与暗示的话,当时,他在明哲保身的立场之下隐晦地阐述了先帝的念头会带来的各种后果,先帝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不清楚,不过后来,登基为帝的是当今圣上。 先帝驾崩之前的几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而很多都与这位长生长公主相关,如今……她又回来了,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之下! 或许,这大周的天又要变了。 当年先帝终究没有那份魄力,而如今,陛下又待如何? 荣阁老的确是要告老了,仕途走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或者不能够放下的,长生长公主若是胆敢弑君夺位,自有天下人讨伐之,若是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是他将人叫回来的,便也自有他的考量。 先帝当年最后的选择或许迫于无奈,但大周的皇帝,不会是一个糊涂昏庸之人,当今圣上也不像。 大周的这次变天,能不能顺利过去,便看这群年轻人的了。 “荣阁老这是要去何处?” “去净房。”荣阁老道,“年纪大了,茅房也得多走几趟……”这嘟囔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首辅该说出来的话,可他说出来了,也没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众人错愕的原因不是因为此话的粗鄙,而是都这个当口了,他却还能如此安稳如山,这不愧是历经三朝的内阁首辅! 不过,也跟他即将告老有关系吧! 还有便是他荣阁老孤身一身,膝下除了一个过继目前在老家当富家翁的孙子之外,没其他家人,荣氏一族也是平平,并未因为这位阁老大人便鸡犬升天。 荣阁老深的三位帝王的看重除了他治国之才之外,便是这份淡薄名利的清高品格。 “陛下的龙体是不是……” “张阁老!”另一位与这位靠着钱家挤进内阁的同僚有些不满的陈阁老沉着脸开口,“慎言!” 张阁老老脸一红,狠狠地咬着牙不再说话,慎言?!待真的出事了,他要看看这群老头子是不是还能这般镇定! 不过,若是陛下真的出事了,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太子是钱家的外孙,一旦皇帝……太子年幼,作为皇后母族的钱家必定会权力辅助太子,到时候…… 但是…… 长生长公主?! 若不是她自己跑回来,而是陛下召她回来……或许会有些麻烦,可再麻烦她长生长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外嫁的公主罢了,太子自有生母皇后照看,还需要一个外嫁女牝鸡司晨在朝政上指手画脚不成? 想到这里,这位新晋阁老顿时觉得满腔热血翻滚着,若是陛下真的……若是太子真的……将来这大周的内阁便是他的天下! …… 许久不见了。 长生对于秦阳的状况很了解,除了关心之外,便也是担心他会因为当年衡王妃的死而做出什么傻事来,而这一次皇帝出事……她不否认,她亦怀疑他! 当年罪魁祸首是她,凶手是王驰,可皇帝也难辞其咎,便是余氏也都脱不了干系,若是他想报复,极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即便她在他身边放着的眼线没有报回任何他暗中谋划什么的线索,但是再严密的监视也未必能够万无一失! “果然是你!”秦阳冷笑道,“怎么?在西州待不住了,又跑回来兴风作浪了?也好,这京城也安静的够久了,动一动也是好的,况且,你回来了,阿绮才不会寂寞!” 长生神色不动,“央央可还好?” “听说你儿子成了西州小霸王。”秦阳继续道:“不愧是长生长公主的儿子!” “他父亲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当中,我这个当娘的说是要狠下心来教养,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到底是狠不下心来。”长生也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只要一想到当年我差一点便没能将他带来这世上,便是他犯再打的错我也忍不住饶了他,这一来二去的,即便我发火了,他也都知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便越发嚣张了。” “是吗?”秦阳冷笑道。 长生笑了笑,“是啊,好在这两年蛮族愿意与大周交好,他爹能够回家的时间多了起来,那小子被他爹收拾了几次,还算是收敛了不少,央央应该很乖巧吧?当年我便一心想着要生一个女儿来,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懂事听话,是娘亲的小棉袄。” “央央的确很听话懂事。”秦阳继续道,“谁让她自幼没了母亲,无人纵着,除了乖巧之外,还能如何?” 长生看着他,“你若是仍旧恨我,我无话可说。” “本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秦阳冷笑,“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想跟做是两回事,别说本王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有,本王会不会下手也不一定,怎么说你的命都是本王的王妃用性命保下来的!” “秦阳……” “好了。”秦阳没让她说下去,“说说你回来的目的吧,怎么?你的驸马终于掌控住了西州军,可以让你回来一雪前耻了?” 长生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是?”秦阳又道,“那该不会是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放心将太子交给钱氏,便把你叫回来吧!” 长生面色冷肃,“你可有做了什么?!” “哦?”秦阳笑道,“我可有做了什么?长公主觉得本王会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哦,你是想问本王有没有对皇帝下黑手吧?” 长生没有回答。 “怎么?”秦阳笑的更加恣意,也更加冷厉,“不会真的被本王猜到了,皇帝真的出事了吧?!” “你如何猜到?” “很难吗?”秦阳嗤笑,“那余太后好端端的突然间病倒,明明没什么大病,皇帝却当她就要死似得,日夜守在身边便是连早朝也不上了,朝政大事也都丢给了内阁处理,这可是这两年来从来便没有过的事情,不是说当年你离开的条件便是他勤政爱民当一个好皇帝吗?他不怕他食言了,你带着你的驸马杀回来?” 长生沉默。 “好了。”秦阳不以为意,“你将我叫来打算让我做什么?” 长生还是没说话,只是审视着他。 “你若是觉得皇帝出事与我有关的话,大可直接动手。”秦阳负手淡淡道。 长生问道:“那是你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秦阳嗤笑,“不过你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来,我梦中最常出现的一个场景便是我把皇帝砍了个十七八刀,然后看着他在我面前苟延残喘,这种感觉非常非常的好,好到我一度想将梦境变成现实!” “皇帝时日无多。”长生舒了口气,即便他说的再狠辣,可长生却是确定不是他,自然,很大的原因也还是她在他身边放了的人没有发现他与这件事有关的任何线索,“八皇兄,大周的江山即将又会面临新的动荡。” 秦阳看着她。 “我希望你能助我。”长生继续道。 秦阳笑了,原本不过是嘴边的笑却是扩大到了整张脸,“哈哈哈……”他大笑了出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又似乎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般,“希望我助你?秦长生,西北的风沙将你给吹傻了吗?!” 长生安静地看着他。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吗?”秦阳继续道,“不是我不想,更不是我深明大义,只不过是我的女儿还没长大,我得看着她长大,得给她找一个好人家,更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没本事斗不过你们,人人都说长生长公主被贬去了西州受苦受难,那些想对你落井下石而不敢动手的,不过是顾忌皇帝,说你之所以能够在西州安稳地相夫教子当一个贤妻良母是因为皇帝的恩宠,可本王知道,谁对你下手,便是自寻死路!本王可不能死,就只好忍着看你在西州快活过日子了!”他走近了他,身上的冷意越发的明显,“我更想看看,你们这对兄妹情深,皇帝陛下这份恩宠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先帝对你真的很好,临终之前将最大的保命符给了你,可这对于你来说是保命符,可对于皇帝来说却是致命符,我一直在等着看你们的结局!”说完,又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我没跟你说过当年父皇也给了我几个人吧?虽然后面父皇收回去了,不过,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是什么?还有,我找过王驰,从他哪里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你——” “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秦阳继续笑道:“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你们都可以放过他了,本王为何便不能找他?看着他这些年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本宫这心也舒坦多了,然后便发现,其实仇人死了,除了一时的痛快之外,也便没什么了,但若是——”他低下了头,声音阴冷如鬼魅,“他们狗咬狗的活着,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生不如死,却是人生一大快事!” “皇帝出事,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你不是派人监视我吗?!”秦阳嗤笑,“自己去查呗!”说完,又道:“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若要我说的话,我一定会说,你的人背叛了你了!回去之后,将人换了处置了吧,总是老面孔的,本王见了都烦了!” “衡王殿下……” 秦阳循声看去,“怎么?张公公还活着?” 张公公低着头只当没听到这话,“陛下请您进去。” “哦?他还有气跟我说话?” 张公公没敢抬头。 秦阳笑道:“好啊,能够看看仇人死之前的模样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完,便负手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长生面色铁青,怒喝道:“来人——”   ☆、534 夺权(四) 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果然是时日无多的皇帝,衡王的脸上却没有方才恣意的笑意,平静的仿佛不是在目睹着自己等待已久的报应。 “八皇弟……”皇帝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说什么解释什么,“切勿忘记了……你是大周的皇子……是秦氏皇族的子孙……” “那又如何?”秦阳勾起了嘴角。 “帮帮阿熹……”皇帝看着他,“我知道当年衡王妃的死……你依旧耿耿于怀,但是……阿熹亦是衡王妃一心想要保护的人……帮帮她……朕走了之后……太子……大周的江山……便托付给你们……” “秦长生怀疑我与此事有关!”秦阳继续道,“怎么?你不怀疑还是真的以为单凭这几句话我便会傻乎乎的不计较?” 皇帝咳了两声,气息开始不稳,“阿熹……不是怀疑你……她只是不知道该信谁……当年……先帝曾辜负了她的信任,如今……朕亦然……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她只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若是真的怀疑你……又如何会放你进来?” “或许她早就想你死了,而我正好能帮她这个忙!”秦阳挑拨离间。 皇帝笑了,“事到如今……八皇弟还以为这些话有意义吗?” “是没有意义。”秦阳亦笑道,不过却没有任何的笑意,“比起将你儿子将江山交给钱氏,你更愿意交给秦长生,即便她心怀否侧甚至可能你落得如斯田地便是她在背后下黑手,如此说来,钱家还真的是倒霉透顶了,被人利用完了便一脚踢开。” 皇帝没有反驳。 秦阳继续道:“不过……”他笑了笑,“你确定秦长生有这个本事?父皇可已经死了七年了,她不在京城里面混也好些年,就算她贼心不死,可如何去跟在京城根深蒂固的钱家斗?更何况,你死了,钱皇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监国太后,还是皇帝陛下打算带着钱皇后一起走?” 皇帝还是沉默。 “还有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秦阳继续道:“从来便没有出嫁了的女人回娘家掌管家业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有窃夺江山之嫌的女人!”顿了顿,他又话锋一转,“就算她真的有本事摆平这一切,你就确定她不会将江山改了姓?她的儿子可不姓秦!” 皇帝却是笑了,“你觉得……这是一件好差事吗?” 秦阳冷笑不语。 “八皇弟,好好记着,你是秦氏皇族的子孙……你身上流着的是秦氏皇族的血……你与四皇妹……是血脉相连的手足……”皇帝继续道,“朕已经没有机会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做出补偿……可你还有……不要让自己到了最后一刻……才来后悔……” “如果你是怕我在你死了之后跟她夺权的话,你大可不必!”秦阳开口道,“本王连皇位都可以说不要便不要,更不要说吃力不讨好的监国之权,我甚至可以帮她顺利掌权,本王就是要看看当她大权在握,当她自以为自己是这江山的守护者,自以为自己比老天爷还要有本事的时候,她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一直等着,原本想等你们反目成仇狗牙狗,可惜陛下太过不中用了,如今,便只要看看她秦长生能不能抵住这份滔天权势的侵蚀了!手掌天下大权,哈哈,我会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她能够为了这片锦绣江山做到什么地步——” “秦阳……” “秦靖,你的确该死了!”秦阳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整个人都阴鸷的可怕,“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苟延残喘即便生不如死,可到底还活着,还能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在乎的人,还能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清新气息,可是—— 他的妻子死了! 阿绮死了! 她什么也没有了,便是连看女儿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知道吗?我没见阿淳一次便多恨你们一份,每一次看到你们夫妻和顺,子女和乐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你们的子女可以有母亲的疼爱,而我的阿淳只能对着一块牌位——” “当年的事情……” “你放心!”秦阳没等他说完便道:“你现在落得如此地步与本王无关,倒不是本王不想下手,只是没这个机会罢了!不过老天爷还算是有眼的!现在是你,相信不需要等太久,便会轮到秦长生了!不知道她的报应会是什么呢?” 他很期待! 皇帝撑起了身子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身影,一口温热的血呕了出来,是他想的过于的简单了……这些年来他什么也没做不是已经放下了,而是一直隐忍着……他所计划的说服他帮助阿熹……怕也不可能……甚至留下他……还可能是阿熹……是大周江山的巨大隐患……这一次他中毒一事……与他无关……可下一次呢?他还能忍多久?还愿意等多久?可是……他不得不留下他! 不是因为心中愧疚,也不是下不了狠心,而是……若是没有一个宗室的支持……长生长公主更加难以掌权……南王世子愿意领命……可他毕竟远离宗室……秦阳这几年与宗室的关系越发亲厚…… 是不是早便猜到有朝一日,他需要仪仗于他?! “父皇……儿臣……儿臣……对不起……你……” …… 皇帝病危! 这个消息不亚于冬日惊雷,炸的所有人都懵了。 六部尚书被召进宫中,与内阁一起静候皇帝最后的旨意。 与此同时,禁卫军将皇宫守成了铜墙铁壁,永宁侯奉旨带领一万京畿大军进驻进城周边,守卫京城四门,京城实行宵禁! 风声鹤唳。 人心惶惶。 内阁阁臣、六部尚书被召进宫中便杳无音信,衡王也被困在宫中,整个皇宫被禁卫军守的严严实实的,一只苍蝇飞进去也会被察觉,里头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皇帝究竟是真的病重还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不少人心里都在盘算着。 整个京城当中,最为紧张的怕便是钱家了,去年,钱家老太爷去世了,钱阁老,如今称之为钱太傅也丁忧,留守家中守孝,错过了给太子启蒙的机会,钱家的其他子孙除了镇守南疆的钱钧之外,全部丁忧回家守孝,而如今,离钱老太爷一年孝期结束也还差两个月罢了,可现在,皇帝病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钱家如今这般状况,如何能保太子顺利登基?好在现在皇帝没有其他的子嗣,即便是传闻惠妃腹中的是皇子,可不说现在还没生出来,即便生了出来,也不过是一个小娃娃,满朝文武断没有废了名正言顺的太子而立一个婴儿的道理! 可即便太子能够顺利登基,钱家最关键的契机!辅助太子登基的功劳没有落到钱家身上,钱家将来还如何重回朝堂,从回当年的辉煌?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钱家便坠落神坛了,即便钱家再如何淡泊名利心里也难以接受这个落差! 最重要的是—— 皇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便不行了?! 因为给余太后侍疾弄得? 怎么可能? 还是…… “大哥,之前一直病着的怕不是余太后!” 钱太傅如今如何还不明白?“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探探皇后的情况。” “大哥的意思是陛下会对皇后不利?”钱家二老爷开口道,“四弟,务必保护好皇后!” “大哥二哥放心,我马上去办!”相比于在朝堂的钱太傅,钱家四老爷身在江湖办起事情来更方便。 钱太傅嘱咐道:“务必小心!”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子年幼,陛下未必会狠得下心来对皇后下手,所有我们更不能逼皇帝下这个狠心!” “我明白!” 皇帝为什么会对皇后下手? 无非是担心太子年幼,钱家会借着皇后独揽大权,威胁到他们秦氏的江山! 钱阁老最担心的也是这一个,永泰帝心情温和,但是越是温和的人若是下了狠心,比谁都狠辣,若是他真的担心太子过于年幼,外戚会专权,怕不但会对皇后下手,连钱氏一族也不会放过!朝堂中有的是能臣愿意当这个辅政大臣,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衡王在! 比起外戚,皇帝怕是宁愿衡王夺了他儿子的江山! 终究都是秦家人! 不过即便钱家四老爷有些本事,可还是没能探到钱皇后的消息,甚至派进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反而是从其他的渠道得知了一个消息。 “长生长公主回京了?” “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钱太傅心却是定了许多,“如此,皇后应该没有危险!” “为何?” “皇帝不会允许外戚专权,所以,打压钱家和皇后是一定的。”钱太傅道,“他将长生长公主召回京城,怕是起了托孤之意,衡王毕竟有当年衡王妃一事在,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长生长公主可以!她的驸马如今掌着西州军,又与东南水师渊源颇深,她与南王世子关系也是不错,最为重要的是,她对太子甚好!” “可她毕竟是女人,还是嫁了人,还有一个儿子跟太子年岁相当,皇帝托孤于她,便不怕大周江山改了姓氏?” 不信钱家,那是因为史书上外戚专权颠覆朝纲的屡见不鲜,他们钱家当的了这个外戚便受的了这份怀疑,可将江山幼帝托付给一个出嫁的公主……是他糊涂了还是他们钱氏的龙子龙女与众不同?! “长生长公主不会窃夺大周江山。”钱太傅幽幽道,“当年她选择放弃,如今便不会出尔反尔,我们若是要担心,该担心长生长公主会拿我们钱家来立威!” “皇帝留下我们便是为了……” “正如你所说的,长生长公主即是女子又是出嫁女,当年先帝临终那几年又发生了那般多事情,皇帝想托孤给她,没那般容易!” “皇帝希望我们支持她?!” “所以,你才会探不到皇后的一丝消息。”钱太傅道,“不必再派人进去了,白白伤了人命,我们好好等着便是!” “可是——” “四弟,这不是江湖,朝堂之中,走错一步便可能满盘皆输。”钱太傅道,“而很多时候,退一步并不代表便是失败。” 钱家能够走到今时今日,也并非浪得虚名! 这场博弈,谁稳的住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皇帝为了给长生长公主掌权寻求帮助,便不会对皇后下手,而只要皇后在,钱家便还有机会翻身! …… 皇宫戒备森严,禁卫军不但进驻了太极殿,连皇后的昭阳殿也都守卫森严,太子已经被接到了太极殿皇帝身边去了,昭阳殿之所以守卫重重,守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后宫妃嫔被勒令留在宫中,不得擅自走动。 皇后被困在昭阳殿倒也不那般明显。 慈宁宫中,余太后骨瘦如柴,两只眼睛都已经凹陷下去了,整个人比不了鬼魅好看,她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亲手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中毒了! 他病了! 现在…… 所有人都说了……他不成了!他病重!他把她关在这里,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可是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了,都没有事情,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病重? 病重?! “靖儿……靖儿——”她疯狂地往外冲,只是不管她如何敲打如何嘶吼,紧闭的大门仍旧是岿然不动。 皇帝没有处置她,当日出事之后只是将她看管起来了,而皇帝不动她,其他人也可以暂且不取她性命,但是,始作俑者如何能够安然自得地等候再一次被原谅?! 一次又一次,她若是不心力交瘁,谁又该死?! 长生站在帝寝殿外的角厅处,任由着寒风将脸上的冷意越刮越重,皇帝驾崩的消息一传出,各方涌动。 便是一直稳如泰山的钱家也迫不及待地派人入宫了。 更不要说其他了! “都杀了吧。” “是。” 所有混进宫的所有在打听皇帝消息的探子,都在这冬夜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权之下,不需要任何的怜悯更不需要任何解释。 很快,夜色转明,皇帝的状况更差了,他将太子交到了床边,将内阁阁臣、六部尚书、衡王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的南王世子召进了帝寝殿,随后,命张公公颁旨意,托孤于长生长公主,封长生长公主为摄政大长公主,在皇帝亲政之前掌管朝政! 这道旨意一出,震惊天下!   ☆、535 夺权(五) 没有人知道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永泰帝驾崩的那一日,文武百官入宫祭奠,内阁首辅于灵前宣读了皇帝的遗诏。 太子继皇帝位,而长生大长公主摄政,在新帝亲政之前统御朝政。 内阁阁臣、六部尚书、还有先帝唯一还留在朝堂上的兄弟衡王,无一人提出异议,即便在有朝臣喝御史提出异议的时候,内阁首辅荣老大人却是严词厉色地质问对方是否要抗旨! 长生大长公主竟然便这般顺利执掌摄政大权了! 自然,这期间不可能是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从六部尚书到内阁阁臣,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方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时隔七年,仅仅只是七年,太极殿再一次挂上了白幡,众人再一次披上了丧服,皇宫再一次敲起了九九八十一声丧钟。 永泰七年,永泰帝驾崩。 “不——不可能的——不——不——”便在丧钟敲响的那一刻,慈宁宫中,余太后疯了一般嘶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撞着被死死锁着的大门,声嘶力竭,绝望癫狂。 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真的! 一定是他们骗她! 一定是! …… 永泰帝死的很突然,几乎可以说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而他的死因,对外宣称是得了急病暴毙,可其中疑窦重重,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知道绝不是这般简单。 所谓暴毙,从来都不过是掩饰真正死因的借口罢了。 而很多人都在怀疑永泰帝的死亡与长生大长公主有关系,毕竟她一回来,皇帝便死了,而在皇帝死之前,据说只有她守在身边。 当然,在皇帝临终之前见过皇帝的,都知道不是。 但是,那些被威逼利诱不得不接受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的朝中重臣们,谁又能真正的服气甘心?! …… 永泰帝死之前,唯一守在皇帝身边的,便只有长生一人,她原以为在最后的时刻,或许他想要跟余太后再一次,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将余太后接来看他的准备,可他没有,甚至连太子也在一番叮嘱之后,将人撵了出去,而皇后,他的结发之妻,更是从头到尾都被他软禁在了昭阳殿! 这般的绝情与狠心,倒是真的有几分皇帝风范,只是可惜,做的太晚,领悟的也太迟了。 长生原以为他还有事情要交代她,只是,从他将所有人都撵出去,到最后咽下最后一口气,除了说了一句,对不起,四皇妹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语,或许,是已经油尽灯枯,已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又或许,一切都已然尽力,再多说也是无益。 他说,对不起,四皇妹。 长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已然能够坦然面对他的死亡,便是曾经失态过,可也不过是因为愤怒因为失望罢了,对于这位兄长,从一开始便很清楚他们之间所谓的兄妹情谊,脆弱的好比初冬湖上的薄冰,一碰便会碎的,而在先帝死之前的那些年,更是早已经磨尽了,他之于她,不过是守卫这座江山的人罢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至少不会很伤心的。 可是…… 便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多年前先帝驾崩之时的悲痛似乎又一次袭来,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资格再放纵自己,从今晚后,在背负起了这般一个重担之后,她甚至会连喜怒哀乐都是奢侈。 “走吧,安心走吧,下辈子不要再投身帝皇家了。” 永泰帝驾崩了。 大周再一次迎来了新的君王,新的纪元,而这新纪元的开始十几年间,甚至可能更长的时间,大周的朝政大权将执掌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了出去,等萧惟接到讣告以及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的消息时,亦不过是皇帝驾崩的第三日罢了。 “爹……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萧顾不是很明白摄政大长公主是干什么的,但是,看着他爹的神情还有那个一脸讨好的传旨钦差的话,他隐隐猜到了他娘或许不会回来了。 “我们会去京城找娘吗?” 总不至于一直分开吧? 想到这里,一向开朗的小少爷心情抑郁了,事实上自从母亲大人除夕之夜走了之后,他的心情便一直不怎么好。 萧惟收敛神色,“自然会的。” 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京城面对所有人的敌对,而她,亦不会将他们父子永远丢在西州! 他们总是一家人,总是要一家团聚的! 不过,如今首先要做的,便是加强边境戒备,以防蛮族会因为皇帝驾崩而生事! …… 太子一直没有哭,自从那一日他的父皇苍白着脸严肃地教训了他说,身为太子,没有哭泣的权力,他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即便在最后,他将他一并撵出来,不肯让他陪着他走到最后,他也没有哭泣。 可是,他恨! 他恨眼前这个夺去他陪伴父皇走完最后一段路的人! 他的姑姑! 几乎完全陌生的姑姑! 他恨她,而她,便这般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冷漠,眼神冷淡,似乎眼前漫天的悲伤哭泣都与她没有关系一般! 他不哭,是因为父皇的命令,他却不是不伤心不难过,可是她为什么不哭?父皇也不让她哭吗?还是她根本便不在乎父皇的生死?她一点儿也不伤心难过! 父皇对她那般好!那般好—— 而她呢?连一滴眼泪,一个悲伤的眼神都吝啬给出! 这便是他的姑姑! “若是难过,可以哭。”她对他说道,“在你登基之前,可以恣意地哭!” 哭? 他怎么能够哭? 他答应了父皇绝对不会再哭的! 她现在让他哭是想让他忤逆父皇,让父皇走的不安心?! 好歹毒的心肠! 她对他伸出了手,似乎想像父皇一般轻揉他的头,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在她连一滴眼泪都不愿意为父皇流之后,他有什么资格对他做出这般亲昵的事情? 她是他的姑姑,可她也没有资格当他的姑姑,当父皇的妹妹! 他没有让她得逞,原本是想要狠狠地推开她的,可是,便在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刻,却不知道怎么地没有挥开她的手,而是一把拽了过来,狠狠地朝她的手腕上咬了过去,狠狠的,咬的很用力! 他是太子,从他知道自己是太子开始便是受礼,即便是坐着甚至没走一步都是规规矩矩的,他就像不是自己似得,竟然做出了这样不规矩的事情! 可是,他很开心,心里很痛快,甚至觉得压在他胸口的东西也轻了许多! 她没有动,似乎身边有人被他这般举动给吓坏了,想要上前来阻止他,不过最后没有上来,好像是她阻止了吧! 阻止了又如何? 这样就算是对他好吗? 任由着他伤害她,便是对他好吗?便会如父皇所说的,从今往后,你姑姑会护着你,也只有你姑姑会全心全意护着你这样子吗?! 父皇那般那边信她,可是,她却连一点伤心也没有—— 口腔中似乎有血腥味了,很浓,浓的他都呛住了呼吸了,他松开了她,不是因为他不敢再对她报复下去,而是他必须呼吸,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他答应了父皇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的!他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是很难过,他让她见血了,连父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了,他伤害了她报复了她了,可是为什么更难过了?! “你可以哭。” 她又这样说了! 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就算他不用照镜子也可以猜到自己现在一定神情可怖,一定看起来很可怕,他的嘴唇要沾着她的血,而她,依旧是那般冷淡冷漠,依旧没有丝毫悲伤! “我不哭——” 他不会哭! 死也不会哭! 该哭的人是她! “你为什么不哭——父皇驾崩了,你为什么不哭——他对你那般好——他那般疼你——他最疼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她不哭?! 她还是没有生气,反而是走上了前,依旧抬起了手,他很清楚地看见了那白皙的手腕上有着一个很深很深的压印血痕,血还在往外边渗,她的衣袖都被染红了,而她,还是无动于衷,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就跟她一点也不难过似得。 他死死地盯着她,狠狠地瞪着她。 “因为姑姑是大人了,因为你父皇走了,再也没有人疼姑姑了,因为慎儿比姑姑更加需要哭。”她轻声地跟他说。 一直压着的眼泪在听到那一句再也没有人疼之后,便一下子涌出来了,再也没有人疼了,父皇走了,再也没有人疼她……而他,也没了父皇了! “父皇……父皇很疼我……他很疼很疼我的……” 他到底还是哭了。 忤逆了父皇,违背了对父皇的承诺。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他冲到了她的面前,用力捶打着,他恨她,好恨好恨,她让他连最后为父皇做的都做不到了!“我答应父皇不能哭的,我答应了父皇的——你为什么害我连这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到?父皇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事情,这事唯一的一件事——我恨你——恨你——” “你父皇是要你坚强,而不是不允许你伤心。”长生低头看着眼前的孩子,“孩子,你可以难过。” “不——”他不信她的话,她一定是在害他,一定是!“我不哭!我不哭——”可他越是吼的厉害便越是哭的厉害,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为什么要一直流?为什么?他连自己的眼泪都控制不了吗? 他还要当皇帝! 他还要当皇帝的! “你现在还可以哭的。”她走了过来,伸手,将他抱入怀中,那是一个很温暖柔软的怀抱,甚至比母后的都还要温暖柔软,“你父皇很疼你,怎么舍得让你忍着不哭?难过便哭,哭过了便好,这才是你父皇想要你做的,你现在只是太子,只是你父皇的儿子,你可以哭。” “我不哭——不哭——”他嘶吼着,却没有如同先前一般动手,浑身颤抖的只能拽着她方才可以支撑下去,可是,他真的想哭……真的好想好想哭……父皇,儿臣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的,都是她害的,不是儿臣不听话!父皇,儿臣很难过很难过……“父皇……我要父皇——我要父皇——你把父皇还给我——你把父皇还给我——” 年幼的太子歇斯底里地嘶喊着,要她把父皇还给他。 只是,他永远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 永远。 太子与长生大长公主起了争执,甚至动手伤了长生大长公主,这件事让原本便扑朔迷离的皇帝驾崩一案更添了几分说不得的紧张感。 “照看好太子,在登基之前不要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他!” 张公公将头压的低低的,皇帝驾崩之后,他本该守在灵前,可却被长生大长公主派到了太子身边,说他是陛下跟前的人,太子看了他会更加心安,不过他很清楚,大长公主是不想让别人在这时候接近太子,从而影响太子对她的看法,进而挑拨他们姑侄之间的感情! 他不过是大长公主放在太子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 “是。” 可如今陛下驾崩了,他不必被治罪已经很不错了,又如何还有挑选差事的权力?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死的,可他一清二楚! 皇帝是被余太后亲自下毒毒死的,即便她的目标不是皇帝! 至少…… 至少不是大长公主做的,至少皇帝的死跟她没关系,即便往后她未必便能一心一意辅助太子亲政,但至少应该不至于会害太子! 他只要好好遵命,也应当可以保全自身。 “太子殿下,大长公主对真的是一片赤诚的。”要不是也不会大老远赶回来,“她不是不难过,只是陛下将您交给了她,她必须冷静甚至冷漠,才可以帮您镇住陛下驾崩之后的局面!”忌惮是一回事,长生大长公主回京之后所说的一切,谁能说她不难过不伤心不为陛下考虑?“她是陛下临终之时唯一信任的人,太子殿下,陛下是希望您将她当做陛下一般敬爱的。” 平复太子的情绪不单单是向长生大长公主示好,对太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秦慎跪在了大行皇帝的灵柩之前,红着眼眶,不言不语。   ☆、536 夺权(六) 大行皇帝的丧仪在礼部与内务府的严密操办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与此同时,永泰帝暴毙与长生大长公主有关系的传闻也不胫而走,当年长生大长公主还只是长生公主时候的那些桩桩件件的事迹也都被翻了出来,原本便被人诟病的作为如今更是成了谋害大行皇帝的佐证。 太子年幼,内阁与六部尚书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开口,衡王与大行皇帝有仇,自然也便不会开口,便剩下钱家与皇后了。 皇后一直没有露面,虽说对外宣称皇后是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才没有出现在太极殿的灵堂之上。 可钱皇后是什么人? 即便她对皇帝真的情深义重,也不至于看不清眼下的局势,太子不过四岁,眼下是最需要母亲在身旁看顾的时候,就算再伤心欲绝也不该丢下太子不管不顾,再者,长生大长公主若要顺利掌权,面临最大最强劲的对手便是太子的生母大周的皇后钱氏! 钱皇后哪里会好? 虽不知长生大长公主究竟是如何搞定衡王与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但钱家绝对不可能甘心坐以待毙! 钱皇后被软禁,他们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所以,若要整治长生大长公主,最佳的合作伙伴自然便是钱家了,而如今最想整治长生大长公主的,却并不是朝臣,而是皇族宗亲。 大周皇族并不算是繁盛,眼下还传承着的皇族偏枝也不过是寥寥几脉,可身上流着皇族血脉的人,即便平淡的再久,只要有机会也定会冒头! 而声讨长生大长公主的还不是一个皇室宗亲,而是绝大部分,他们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谋害大行皇帝欲夺权的人给千刀万剐了。 虽说有南王世子尽力斡旋,但是南王府毕竟远离宗室,便是宗室还认南王府却未必愿意听他的,更不要说衡王态度暧昧。 长生大长公主的应对方式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将首先冒出来试探的人给绑了,以冒犯大行皇帝的罪名将人押去了太庙直接给砍了! 如此举动,再一次震惊朝野。 御史们纷纷出动,直接冲到了大行皇帝的灵前声讨长生大长公主去了,而长生大长公主的应对也不客气不迂回,一样以不敬大行皇帝将人给绑了,不过这一回没有将人杀了,而是直接关进了大牢中,说是她奉先帝旨意执掌朝政,不惧任何质疑,处置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灵前失仪,不敬先帝!说要让这些糊涂虫在牢里好好反省,若是最后还是执迷不悟,便一辈子不要出来了! 如此手段,自然激起了众怒。 可偏偏不但禁卫军听令于她,便是京畿大营也在她的掌控之中,更不要说朝中重臣都保持沉默!大周朝堂似乎一下子成了长生大长公主的天下! 不过,抗议还是没有停下来。 朝臣们不怕是的都被关起来了,而那些为的只是从龙之功劳的自然便不会在这个火头上往里面跳,但是,不怕死的人可不仅仅是朝堂上的人,不如说,太学院的学子便是其中之一!在长生大长公主再一次将声讨她的人给扔进大牢之后,太学院的学子纷纷走出学院,走到了皇宫前请命要求长生大长公主就大兴皇帝的死给出一个交代,请求满朝文武为大周江山社稷铲除奸佞……   ☆、536 夺权(七) 上一次学子闹事还是裕明帝一朝,而那一次学子闹事的幕后推手便是如今的长生大长公主,如今,似乎不过是风水轮流转。 对待朝臣可以直接把人扔进大牢,可面对太学院的学子,甚至还有后面加入的其他读书人,总不能也一并处置。 如今,长生大长公主可以说是犯了众怒了。 宫门前声讨、染血万民书…… 在这些文人学子的眼中,似乎女子掌权便是罪大恶极! 皇宫角楼 秦阳缓步走到了一身丧服的长生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往下面看了一眼,宫门前黑压压的一片人,那些泣血一般的声讨声还在很有毅力地持续着,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似乎视死如归。 “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不错吧?” 长生伸手放在了墙垛上,侧过了头看着他,“八皇兄心情很不错?” “的确很不错。”秦阳笑道,“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地遭到报应了,心情如何会不好?” 长生笑了笑,“那的确是该高兴一下。”话落,转过头看向下边黑压压的人,继续道:“这宫门似乎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上一次这般热闹,似乎连父皇都还没有是太子,当时是什么原因热闹呢?印象中父皇似乎说过,当时祖父似乎想要立他为太子,可别人不乐意,便想以舆论来逼迫祖父放弃,结果如何了?” 秦阳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我们的祖父的确是位有魄力的人。”长生继续道:“当时他说了一句话我听认同的,便是这世上不缺臣子,更不缺还不是臣子的读书人!” “怎么?你想效仿?”秦阳冷笑。 长生转过身,笑道:“有何不可?不就是杀人吗?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八皇兄不也说了我心狠手辣吗?如今不过是杀几个多管闲事的读书人,有什么不可以的?一个连自己思想都没有,被人煽动几句便自以为可以成为救世主,这般的臣子大周朝不需要,至少,在我手里的大周朝不需要!” “好啊。”秦阳笑的阴鸷,“那我便拭目以待,看看长生大长公主如何大开杀戒清洗这些不好好读书不够安分的读书人!”顿了顿,又道:“又或者,看看你怎么杀尽天下不服你之人!” 杀尽天下不服之人? “好啊。”长生笑道,“不服,便杀了吧。” 许多年前,那位历经艰险终于走到最后一步的前辈,面对天下人的质疑,便是说了这般一句话,不服,便都杀了她。 从此,这片大陆的历史上有了第一个也或许是唯一的一个女帝! 时至今日,长生已然很清楚她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成为第二个,但是,皇帝留给他的摊子,她会收拾的妥妥当当! 裕明帝留下来的江山,她会倾尽全力来守护! 即便为此遗臭万年! 禁卫军很快便出动了,开始只是驱逐,倒也起到了一些效果,散了一些人,但是硬骨头也不少,也没关系,骨头总不至于有棍棒刀枪硬,负隅顽抗者,直接绑了,与禁卫军相比,这些收入寸铁的读书人根本便不值一提,很快,宫门前便安宁下来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带头闹事的是太学院的人,自然,太学院的老师们也难辞其咎,禁卫军直接将太学院给封了,所有太学院的老师,包括已经回家守孝了的钱家二老爷,还有方家大老爷,如今宁王的外公也一并被抓进了大牢里头。 长生大长公主正是对钱家发难,同时将方家拉下了水。 方阁老虽已经致仕多年,方家在朝为官的这些年都在外放,方家大老爷在太学院里面教书,外表来看方家已经退出了权力圈子,只是,方阁老在内阁的资历比如今的荣阁老还要深,那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这些年一直没有动过,其影响力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准。 长生大长公主对钱家发难了,不少人便等着看好戏了,钱皇后出事,钱家或许可以忍一阵子,可现在人家已经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自己,而且还砍了自己一条手臂,你说,谁还能忍下去? 没有人信钱家还能忍下去。 钱家自己人也不愿意! 钱太傅不是不动怒,只是比起与长生大长公主正面开战,他更想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和底牌!长生大长公主便是有皇帝的遗诏,便是手中掌控着禁卫军和京畿大营,便是衡王与南王世子都站在她这一边,可是,她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她更不可能真的与天下为敌!这时候,她对待钱家该死拉拢,而不是直接开战! 钱家要做的便是逼她先亮出底牌! 钱太傅没去救人,而是直接对禁卫军与京畿大营出手,欲釜底抽薪夺了长生大长公主的最大倚仗!   ☆、537 夺权(七) 自从永宁侯的爵位落到了自己头上之后,李长林便没有一日活的轻松,即便不管是长嫂还是兄长唯一剩下的儿子都没有说他一句,侄儿甚至还反过来宽慰他,只是,他终究是辜负了自己兄长的临终所托,不但没有保护好李跃,甚至连永宁侯的爵位也从长房落到了庶出的旁支,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便是如今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长生大长公主。 若是没了她,若是有人能够向新帝进言,他将爵位还给长房,也不是不可行,李长林的脑海中不止一次闪过这个念头,尤其是在钱家的人秘密与他接洽之后。 只是…… 当年裕明帝的信赖,先帝多年倚重…… 永宁侯到了他这一辈已然丢了先祖的英勇,难道还要为了自己心里重归安宁便要毁了永宁侯府唯一剩下的忠贞吗? 长生大长公主并未弄权! 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钱家都是高风亮节的坦荡之辈,所以,当李长林看着被送到他手里,他的亲生儿子这些年瞒着他做下的事情,勃然大怒。 “回去告诉钱太傅,我李长林不缺这么一个儿子!” “李统领息怒,这不过是家主给李统领的见面礼罢了,李大人是两朝元老,大行皇帝生前极为倚重,更是连永宁侯的爵位都挪给了李统领了,相信李统领也不需要将大行皇帝的真正死因查清楚,不让大行皇帝死的不明不白,更不愿意看到大周江山落到一个心怀叵测之人的手中,以致朝纲动荡,百姓难安!” 李长林面色冷厉,“滚——” “望李统领勿辜负了大行皇帝与仁宗皇帝多年宠信!” 区区几句话自然不可能说服李长林与自己合作,对于这一点,钱太傅很清楚,他所需要的只是在钱家反攻之时,李长林稍稍中立罢了。 只要他不动,长生大长公主便如同断了一只臂膀! 而与钱家一并打着李长林主意的人似乎不止一人,便在钱家的人走了之后没多久,李景神色匆忙地跑来了。 “叔父……叔父——”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李长林的面前,眼眸发红,神色着急的有些癫狂。 “出什么事了?!”李长林第一时间便想到有人对府里下手了。 李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右手上紧紧握着一张纸。 “怎么回事?!”李长林再次问道。 李晨抬起头,咬着牙哄着眼睛,“叔父,大哥的死不是意外!是……是长生大长公主……是她——”他咬着牙,“是她杀了大哥!是她让人杀了大哥的!” 永宁侯神色大震。 …… 相对于搞定李长林,摆平禁卫军统领似乎更加容易,钱家没有花太大的力气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了。 永宁侯那边虽说还么有回复,但是,只要胜在李长林忠心,若太子与钱家站在同一阵营,李长林便不可能站在长生大长公主那一边对付他们! “太子殿下!” 作为太子太傅,皇帝驾崩,自然是要进宫祭奠的,而距上次钱太傅见太子已经是一年之前了,“节哀。” 太子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 国丧期间,作为皇室宗亲的宁王府里里外外也都是一片白,下人们早已经换上了丧服,而作为大行皇帝的侄儿,宁王更是每天进宫祭奠,虽说当年大行皇帝在一些事情上边是委屈了宁王府,但也抹杀不了这些年来大行皇帝对宁王府的厚待,若是没有大行皇帝的恩宠,宁王府不可能一直存在,宁王更不可能好好长到了现在。 如今的宁王已经是小小少年郎了,未曾出生便丧父,母亲又一直未曾走出仇恨与痛快,让这个原本也还在只懂玩闹的少年俨然成了大人,撑起了宁王府的一片天。 他知道母亲恨仁宗皇帝、恨大行皇帝,更恨长生大长公主,所以,大行皇帝驾崩,她不但没有丝毫的伤心,还觉得痛快,而对于长生大长公主摄政一事,便是痛恨不已,可在怒骂一场之后,便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朝臣天下百姓如何收拾长生大长公主。 她现在每天最大的快乐便是听外边如何声讨大长公主。 所以,宁王更是谨慎,以免她被外边的风暴波及,不过就好像担心什么便来什么,这一日他祭奠完出宫,便见府里的下人焦急地在宫门前等候,见了他便焦急禀报说太妃娘娘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 下人回报,今日太妃娘娘说要出去走走,府里的下人最近都知道太妃娘娘的心情虽然很不错但是情绪还是不稳定,也便没有敢拦着,据跟着出去的人说,太妃原本也没什么不对劲,便是在街上逛了一圈,而且还是坐着马车的,因为在国丧期间,又闹着声讨长生大长公主一事,街上冷清的厉害,别说热闹了,便是连铺子都全关门了,后来,太妃又说要去方家,到了方家,随行的人便安心了,虽说这些年太妃跟方家的走动少了,可到底是娘家,方家老夫人对太妃这个女儿还是极为的关心的,太妃怎么也不会在方家出事吧? 可偏偏出事了。 就在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宁王太妃失踪了。   ☆、538 夺权(八) 宁王赶到方家,恰好方家已然将宁王太妃突然怎么失踪给查清了,并非有人胆大包天进方家掳人,更不是方家内部出了问题,而是宁王太妃自己遣了身边的下人,偷偷从方家的后门出去了,也便是说,所谓失踪,不过是她自行跑出去罢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王知道母亲一直没放下父亲的死,甚至若是有机会的话,她会拼尽全力为父亲报仇,只是眼下她有什么能力去做这件事?! 皇帝已经死了,她要去找长生大长公主寻仇吗? 她应该很清楚如今等着看长生大长公主被声讨才是最好的选择的!可她现在是要做什么?!一个人跑出去了,能做什么?! “外祖母放心,我一定会把母亲平安找回来的!” 方老夫人一下子似乎老了许多似得,这些年因为女儿的冷淡疏离而煎熬着,可若是再给她机会的话,当年她还是会那样做! 不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毁了孩子! 她更做不到看着女儿一直活在折磨之中而不去点醒! 可结果失败了,而代价便是与女儿离了心。 如今更是…… 方老夫人并不如宁王所认为的那般对宁王太妃悄然离开方家的原因一无所知,便在不久之前,她们起了冲突,起因便是宁王太妃希望方家与钱家合作,一并整垮长生大长公主,只要她一死,她多年的仇恨也总算是了结了!皇帝死了,长生大长公主再死了的话,当年的恩怨便可以彻底消了,便真正地善恶到头终有报了! 可方家拒绝了! 方老夫人也没有出言帮忙,反倒是劝宁王太妃不要再执迷不悟。 这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或许不是最终的原因,但若是方家同意了,她或许便不会铤而走险! 宁王走了之后,方老夫人便倒下了。 方家的支柱是已然荣升为太上老爷的方阁老,这些年他已然很少插手家中的事务,但是在长生大长公主的问题上,他很早便已经下了命令,方家不可掺和其中! 方老太爷如何能违背父亲的命令? 尤其是这些年他也被女儿的怨念疏离伤了心。 “她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管不了她!” “老爷……” “你别忘了你除了这个女儿还有儿子跟孙子!”方老太爷怒道,方家对这个出嫁女已经足够厚道了,试问哪一个娘家能够如此庇护出嫁女的?她倒好,不但没有感激,反倒是求而不得之后便心生怨恨!这样的女儿,他就当没生过!“长生大长公主既然敢站在那里,便必定有后招,方家蛰伏多年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连根拔起!” 方老夫人伤心不已,“老爷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疼女儿,可她不仅仅只有女儿啊!“但是老爷……宁王没有错……这孩子这些年来对我们是一片赤诚,我们……我们不能不管他啊……” 方老太爷神色亦闪过了一丝怜悯,但是最终还是狠下心肠,“害他的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们能如何?!” “至少跟他说……” “你觉得他听得进去吗?”方老太爷恼怒道,“若是他听了我们,你就能安心?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方老夫人张大了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是啊,若是他听他们的不管娇娇,他们便安心吗?不,只会寒心伤心!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管的人,是多么狠的心肠?“可是……” “哎!”方老太爷叹了口气,到底是心疼老妻,“宁王虽然年幼,但这孩子心性坚强,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道:“釜底抽薪,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我们劝不了她,便让她儿子来劝!” 方老夫人一愣。 “或许会有些风险,但只要熬过这一关,将来娇娇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方老太爷继续道,不过也没有明说。 宁王太妃这般跑出去不可能是因为方家拒绝,必定还有人想利用她来做些什么,她在方家这里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自然便愿意与虎谋皮! 只要熬过了这一关,或许一切都会好的! “可……可若是熬不过呢?” 方老太爷愣了一下,随后狠心道:“那死了或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方老夫人脸色一白。 “这些年,她活的不够累不够苦吗?”方老太爷抚着老妻,“夫人,这些年没见娇娇一次我便想着,或许我们当年便不应该阻止她随宁王而去。” 方老夫人面色惨白,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生不如死……或许这些年,唯有这个词能够阐释女儿的生活…… 可是……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那是她的女儿啊! 十月怀胎娇宠多年的女儿啊!当年若不是他们任由她随着圣旨嫁给宁王,便不会造成如今的悲剧! “老爷……” 方老太爷伸手抱着老妻,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却没有开口安慰,夫妻做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很多话也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 宁王没有怀疑方家任何事情,甚至没有想过他们会有事情隐瞒自己,离开方家之后,他径自进宫了,原本是想直接找上长生大长公主,直接了当地摊开一切,即便与这个姑姑没有任何的接触,但是,他还是觉得她不会伤害他们,至少,看在当年父王是为了救她方才死的份上,帮他这么一回! 他必须尽快找到母亲,不但担心她在外边会出事,更担心她会被人利用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怀疑母亲的失踪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结果他也猜对了,但是却没想到那幕后之人会是那个人,而她的最终目标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 宁王还没到太极殿便被一个太监拦下了,说是他的祖母请他去冷宫走一趟,这些年来,他与冷宫几乎是没有来往,即便里面的人时常送些东西出宫,可他知道母亲不想他与那人往来,而他也很清楚那人待他,并不仅仅只是祖孙之情,她对他的那些慈爱与关怀中含着算计! 这是他自己的感受,并非来自于母亲的挑拨。 或许是自幼丧父,母亲又是那般样子,他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敏感,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冷宫那人看着他的慈爱目光之中有着期待,一种让他十分不舒服的期待!他亦知道当年父王的死,最终是因为这个人的贪念!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他必定拒绝,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有着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母妃的失踪,或许……或许与冷宫那人有关系! 他只得走这一趟! 而结果,也没有猜错,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利用母妃来要挟他去做这样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疯了!” 让他去毒杀太子?! 不是疯了是什么?! 不说他根本没有能力毒杀太子,即便有,她以为太子死了,皇位便会轮到他头上吗?! “这些年来,你依旧不知悔改!父王已经被你的贪念害死了,你现在还要我去毒杀太子,你简直丧心病狂!” 张氏有过一瞬间的狰狞,被自己的亲孙子如此教训,哪一个当祖母的心里好受?可她不是寻常人!一个可以在冷宫当中熬了这般多年,熬赢了所有人,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活着的人,怎么可能被唯一的亲孙子一句话便能够击垮的?! “皇帝驾崩,那秦长生被群起而攻之,宫中人心惶惶,只要你找个机会接近太子,将毒药放进太子的茶水当中,便可!” “你——” “太子死了,所有人都会将矛头对准秦长生!”张氏继续道,目光冰冷而狠毒,“即便你不小心留下证据,那些大臣们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是秦长生为了脱身而陷害你!”她上前一步,双眸狂热起来,伸手拽住了他的双肩,“到时候,皇位就是你的了!” “你疯了——”宁王惊怒,“即便太子死了,皇位也轮不到我!”大行皇帝现在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可惠妃即将临盆,即便她最终也生不出一个皇子来,还有衡王在!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身上!“你马上将母妃交出来,否则便不要怪我不念祖孙之情!” 张氏松开了他,“若这也是你母妃想要你做的?” 宁王一怔,随后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没错!母妃是恨长生大长公主,但是她从未想过要让我当皇帝!” “可就是她进宫来向我提出这个计划的!”张氏笑道,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宁王睁大了眼睛。 …… 慈宁宫现在已然是一片死气沉沉了,皇帝死后,余太后不管是落到长生大长公主手中还是钱皇后手里,日子都不会好过,更不要说,皇帝是死在她的手里的,是她亲手还是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后半晌的倚靠,便是这个打击,她也未必能够活下去。 在确定了皇帝驾崩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之后,她便倒下了,如今不过是在熬着日子罢了。 若是还有什么能够支撑她走下去的,或许便是恨了。 恨让她错手杀了儿子的人,甚至……这时候要是有人告诉她,皇帝误喝了她给钱皇后的断命汤不是意外……她岂会不恨不想报仇? “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539 夺权(九) 二月的京城,天阴沉沉的,寒风仍是凛冽,便在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的大雪将原本便沉浸在了白色丧葬色调之中的京城更是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而往年这个时节,便是寒峭未散,也不会再见如此漫天大雪。 似乎老天爷也在为大周皇帝山陵崩而伤感一般。 秦慎依旧守在陵前,便是宫人们如何劝说他也没有动摇,便是身体依然到了极限了,也都咬着牙支撑着,他坚持着在为父亲尽最后的一份心。 宫人们劝不着,长辈们……钱皇后伤心病倒、余太后被人完全忽略,而长生大长公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居心居然不闻不问,而钱家的人,能够接触到太子的机会也不过是每日的祭奠罢了,能够说得,也都是那几句场面的客套话,他们没有机会私下接触太子。 这样下去,太子如何能撑得住? 一旦太子也出事…… 宫人们不敢再往下想,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时刻在外边候着旨意,准备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 入夜之后,太极殿的灵堂之中,依旧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般来说,国丧是不该如此冷清的,只是,皇帝驾崩之前说了丧事一切从简,便是陵墓也都不需要修建了,直接葬在仁宗皇帝的明陵便可。 太子孝顺,便应了,白天他不可能阻止朝臣祭奠,再从简也不能让一国之君走的如此冷静,可到了夜里,那是他自己的父亲,他不需要那般多根本便没有多少伤心的人来为他哭丧守灵,他亦想一个人好好地陪陪父亲。 “见过惠妃娘娘……” 秦慎抬起头看向牵着大公主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进来的惠妃,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看了会儿,便起身来,对着惠妃行了一个晚辈礼。 惠妃面色不太好,疲惫而苍白,这些日子她虽说因为怀孕而不必跟其他妃嫔一般一个白天都必须守在这里哭灵,但出来露露脸还是要的,即将临盆的时候来回奔波,脸色哪里好?更不要说皇帝一死,她便成了寡妇,便是腹中怀着的是个皇子,也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想要的,除非谋逆! “太子多礼了。” 她艰难地回了一礼,随后便低头看着手里牵着的女儿,还不到三岁的大公主怯生生的,不必承受太多的她有着与年龄符合的心智,她从奶嬷嬷那里知道父皇驾崩是怎么回事,虽然平日里见父皇的时间很少,可她还是很难过很难过,也好好地哭了一大场,但是每天来这里守着,她觉得累觉得难受,如今大半夜的来这里,她更是觉得害怕,这里就像是她偷偷听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说有鬼的地方一样,阴森森的,让她觉得可怕…… 父皇驾崩了,是不是也会变成鬼? 她很想这般问,可是也不敢问出口,还有便是…… 她也怕这个太子哥哥。 明明他不凶,可看着她,她就觉得害怕。 “筠儿,你陪你皇兄在这里守着你父皇可好?” 筠公主顿时哆嗦了一下,原本便苍白的小脸更是煞白了,“母妃……”她想说不要,可是在母亲凌厉的目光之下却不敢说出来,可是,要她点头,更是做不到,只能死死的握着母妃的手,死死的。 秦慎自然看出来,“大皇妹年幼,熬不了夜,便不必了,父皇会明白惠妃娘娘的一片心意的。” 惠妃看着眼前的孩子,比不得自己的女儿大多少,可是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场,或许,这便是太子,这便是钱皇后精心养育,是陛下用心培养的皇位继承人,人人都说她腹中的皇子若是出事,这后宫的局势将会有变化,至少,她的皇子不是没有希望,钱皇后有钱氏当靠山,而她的背后,也有卢氏一族,未必便斗不过她! 进宫这般多年,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她低调内敛,不显不露,顺利怀上龙种,便是第一胎生了公主,但是,也并不算是坏事,皇族对士族的仇视与防备由来已久,她若是生了皇子,未必是好事,卢氏一族也还没在朝中站稳脚跟,而公主的出生,却可以让她在后宫彻底站稳脚跟,也将卢氏一族顺利地推进了朝堂,她知道在皇帝的心里,她依旧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但是看在公主的份上,皇帝还是给了她体面与恩宠,后来,怀上第二胎,便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而这第二胎,她希望是个皇子! 皇帝对太子看重,便是打压了钱氏,也丝毫没有动摇太子的地位,她知道即便她给皇帝生十个八个皇子也未必比的伤一个太子! 但是,一个皇子,足以让卢氏一族谋划一个前程远大的未来! 太子年幼聪慧,但后边的日子还很长,皇帝未必不会改变心意,所以,她希望第二胎是皇子!老天爷似乎也格外厚待自己,等身子重了,太医便暗示说很有可能是个皇子,她亦踌躇满志,蛰伏多年,终于可以有机会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突然驾崩了! 太子登基毫无异议,她便是生下了皇子,也只不过是让人唏嘘罢了。 她,有些不甘心! “筠儿亦是先帝的女儿,理应在此处守灵。” 秦慎神色不动,“大皇妹年幼,会害怕的。” 惠妃看着紧紧拽着自己手掌的女儿,便是想反驳也反驳不起来,“只是太子一人在此处,终究不好,你们是兄妹,哪里有哥哥受难妹妹……” “惠妃错了。”秦慎打断了她的话,连娘娘的尊称也少了,“秦慎是在为父皇守灵,哪里有受苦一说?” 惠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惠妃身子重,还是早些回宫吧。”秦慎继续道,“您腹中怀着皇嗣,若是出事,秦慎担不起这罪过!” 惠妃面色一青。 “母妃……”筠公主哭了,小声叫着,也不敢大声哭出来。 惠妃还能如何?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她神色有些恍惚,究竟来这里做什么?人已经死了,又何须在假装什么?不甘心吗?可领着女儿来,又能平复什么?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要想皇帝证明,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又即将再生第二个,整个后宫便只有她一个人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如何微不足道可有可无? 想着这些,她都觉得荒谬可笑。 当日入宫,她便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便知道自己是什么。 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母妃?!”筠公主惊恐地叫了出声。 惠妃低头,顺着女儿惊恐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自己所站的地方竟然有一片红色,渐渐地蔓延看来,她睁大了眼睛,惊恐亦浮上了心头。 大行皇帝出殡之前,惠妃诞下一子。 只是在永泰帝已然驾崩的情况之下,这位皇子的出生已经失去了价值,如今他存在的价值或许也便只有让惠妃后半生有个依靠罢了。 没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大长公主已然吩咐太医院好生照顾惠妃与二皇子了。”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回来禀报。 秦慎往火盆里面放着纸钱,“那就好。”他不知道惠妃突然间生产是不是因为他那晚上说的那些话,不过好在,母子平安。 人人都说惠妃若是生了皇子便会威胁到他,但是他知道不会,父皇在的时候,不会,如今父皇驾崩了,更不会。 父皇在的时候,自有父皇护佑,他说过,太子之位唯他可坐,断不会改变,而他相信,父皇去了,那个人在惠妃生下二皇子之后,便终于愿意再一次踏进了灵堂,说二皇子不足为惧,不过若是他仍旧不放心的话,她可以让他消失。 让二皇子消失? 亏她也说的出口! 她将他当成什么了?! 连自己方才出生的亲手足也不肯放过?还是认为他愚蠢到会去怕一个才出生的小娃娃?! 简直岂有此理! “另外,告诉她,与其花时间在这些根本不需要她操心的事情上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化解外边的汹涌舆论!” 他一直在这里守灵,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宫人没敢应这话,青着脸退下了。 秦慎也不在乎宫人是否应下或者是否会将他的话转达,因为他知道,他在这里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她的耳中! 他似乎又找到了另一个恨她的理由! 长生大长公主,他的好姑姑,扼杀了他的一切自由!   ☆、540 夺权(十) 钱家人以及钱家的所有资源都如数调动起来了,隐秘而又快速,一切都已然布置妥当,便只需等待时机的到来! 太子身上流着钱家人的血,大行皇帝的皇后出自钱家,如今,没有人比钱家更有资格掌管朝政,没有人比钱家更有义务铲除奸佞! 茫茫的大雪之中,万物寂静,而在这片寂静之下,酝酿着的是巨大的风暴。 不过,在风暴没有到来之前,一切都很安宁。 永泰帝的丧事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惠妃的生产很快便又淹没在了国丧的悲戚之中,不过到底是大行皇帝的第二个儿子,除去太子,便是他最为尊贵,作为惠妃的母族,也算是外戚的卢氏一族却很平静,既没有因为皇帝突然驾崩而乱了阵脚,也没有因为惠妃诞下皇子而有所行动,似乎认命地接受眼前这一切变故。 只是可能吗?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卢氏甘愿就这样功亏一篑? 更不要说卢氏家主卢纲与长生大长公主之间还有杀女之仇! 这些年,关于王家的那位夫人,卢纲的那个嫡长女的事情陆陆续续地传出了许多,或许是卢氏有意为之,也或许是到底纸包不住火,这位卢氏的确做了不少有辱门风的事情,但仔细追究,也是一个可怜人,而当年她的死,那所谓衡王妃死亡的真相,却也并非是当日所断定的那般,时至今日,在卢氏在京城站稳脚跟,在江洲那边王驰声名狼藉之后,大家更倾向于相信当日卢氏的认罪不过是迫于王驰的逼害,王驰为了保存自身,牺牲了结发之妻,当然,卢氏之所以愿意为王驰顶罪,除了迫于王驰的威胁之外,也有因为心中对长生大长公主夫妻的怨恨,只因当年在青州、在常州,在那生养他们的南方之地,卢氏深深地爱恋着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如今的西北军主帅萧惟,不过后来却被长生大长公主横刀夺爱了。 当年的这段风流韵事,在有人的刻意营造之下,生出了更加爱恨交缠、百转千回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当中,最可怜的便是这位被人背信弃义、被人横刀夺爱,最后还嫁了一个中山狼,背负罪孽含恨而终的卢氏。 卢氏的罪名是皇帝定的,可对于民间这些故事演绎,却也无能为力,若是横加干涉,只会让百姓认为皇家心绪,当年的断案真的有问题。 而长生大长公主夫妻也远在西北,便是传着,也不过是百姓之间的闲话八卦罢了,谁也不会摆上台面,谁也不会真的去追究其中的冤情。 更何况说到底,长生大长公主夫妻其实也不算是有什么大罪恶,不过是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罢了,远离京城的他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倒是本已经声名狼藉的王驰,如今王氏一族的家主,成了一个灭妻杀子而自救的狠毒之人,或许在民间推动演绎卢氏冤屈的便是卢氏一族的人,卢纲不敢惹长生大长公主,便是不甘心地散播一些谣言,也仅限于谣言罢了,不敢做的太过,可是,他王驰是谁?若是不狠狠教训,若是不落井下石,若是不让他脱一层皮,他如何对得起这卢氏家族、对得起这父亲的身份? 卢氏这些年,除了努力地进入仕途站稳脚跟之外,努力用心去做的便是往王驰身上泼脏水,打压王氏,掠夺王氏地盘。 多年来,也算是有些收获。 如今南方士族,卢氏俨然已经骑在了王氏头上了。 而如今,他们岂会愿意多年努力功亏一篑? 新帝登基,长生大长公主未必会如先帝一般对卢氏采取相同的政策,尤其是在卢氏与其有些恩怨的前提之下,况且,还有一个钱氏在! 即便因为惠妃和新出生的二皇子,钱氏也不会让卢氏继续往上爬! 钱家与卢氏,在惠妃生下皇嗣的那一日起,便已然站在了对立面! 如今摆在卢氏面前的是进退两难的局面,或许因为如此,卢纲才一直沉默,卢氏一族才一直低调安静。 “家主,长生大长公主掌权,未必会如先帝一般扶植卢氏,不过,若是钱家掌权,即便为了避免二皇子他日成为新帝威胁,亦不会让卢氏继续兴旺!” 卢纲身边的幕僚如是劝道,作为主家身边的幕僚自然也很清楚主家的心思,当年卢荧的死是卢纲心里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他甚至无法为她报仇雪恨。 但是,作为一族之主,不可为了私情而枉顾家族利益! 卢氏那些年之所以日益式微,便是因为私心太大,当家之人没有大局观念,更没有为家族而牺牲的魄力与勇气! 而如今,卢纲有,也因为有,所以卢氏才走到今日! 卢纲又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因为很清楚,所以他才一直沉着气,一直忍着这口气!即便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一个可以为女儿报仇,为女儿雪恨的大好机会,他也不得不慎重,甚至……选择放弃! “秦长生……她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幕僚一愣。 “钱氏动作频繁,她真的不知还是故意纵容?”卢纲又继续道,“还有这暗中挑拨之人,究竟是真的想要对付她,还是……” 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 幕僚神色凝重,“家主,永泰帝为帝虽然不算英明,但是绝不是昏君,他临终之前将长生大长公主偷偷召回京城,便是相信她可以稳住他驾崩之后的局面!小人仍旧希望家主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多年经营!钱氏是太子母族,只要他们不谋逆,长生大长公主不会动他们,也动不了他们,钱太傅多年宦海沉浮也绝不是糊涂之人,这一场对峙,结果未必便是谁胜谁负或者两败俱伤,家主,钱太傅并非贪恋权势之人,长生大长公主……若她真的是窃权之人,大行皇帝便不会对她如此信任,这两人之间,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甚至不算是站在对立面!他们拥护的都是同一个人!” 卢纲颔首,目光深沉,他不怕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也不是没有冒险的决心,而是担心这场所谓的声讨不过是他们引人上钩的一场戏罢了! 王驰筹谋多年最终被逐出京城,卢氏绝不能步他的后尘! “通知宫里的眼线,让她传话给惠妃娘娘,切不可轻举妄动,让她好生坐月子,教养二皇子。”顿了顿,又道:“来日方长!” 没有人是没有野心,也没有家族甘愿放弃滔天权势! 只是,时不待我,也只能静待机遇! 不急! …… 惠妃坐着月子,自然便不能继续给大行皇帝哭灵了,深居后宫中坐月子,俨然与世隔绝,不过婴儿的啼哭声让连日来不是死气沉沉的后宫添了几分生气,而惠妃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事情,因为在她艰难生下儿子,都还没有看一眼便被接生嬷嬷抱了出去,说是长生大长公主让抱去给她瞧瞧,那一刻,她惊恐不已。 即便孩子最后平安回来了,这份惊恐也没有散去,她甚至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心里的怨念,从而抱走孩子给她警告! 惠妃一颗心都放在了心生脆弱的一不小心便会没了的儿子身上,便是女儿也没精力顾忌,她刚生了大行皇帝的遗腹子,自然也便不可能去哭灵了,可筠公主可以,宫人们也不敢不让她去,甚至即便她不愿意去,也得劝着她去! 不然外边怕又会编排因为惠妃娘娘生了二皇子,便恃宠而骄,连筠公主也不去守灵了! 这是大不敬,也是大不孝! 即便长生大长公主不管,传到了太子和皇后那里,惠妃母子三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尤其是筠公主。 二皇子才出生,惠妃便顾不上筠公主了,往后的日子,筠公主若是得罪了太子和皇后,过得不好受了委屈,惠妃会为了筠公主不顾二皇子而得罪新帝和太后? 不会! 筠公主身边的奶嬷嬷不知道什么年纪小而不该说的话,只是担心说完了说迟了,主子犯下不可挽回的错。 还不到三岁的筠公主第一次觉得恐惧,被抛弃,一个人面对可怕的事情的恐惧。 她战战兢兢地回去守灵,便是累了疼了也不敢说一句,她怕父皇走了之后,母妃也不要她了!就如奶嬷嬷所说的,有了弟弟,母妃便再也顾不上她了! 她必须很听话很听话! 所以,当有人告诉她,让她听话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她听话了,而且,她也希望自己做了这件事之后,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父皇还在,虽然不疼她,但是也会对她笑也会抱起她来,母妃很疼很疼自己…… …… 衡王冷眼旁观这一切发展,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那一句她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果然不愧是父皇教养出来的! “你就不怕我毁了你所有的布局?!” 长生笑了,笑的让人有种寒冬将散,春天要来的感觉,“本宫既敢让你知,便不怕你毁。” “狂妄自大!” “多谢夸奖。” 衡王腐朽而起,“那我就好好看着大长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翻云覆雨!”说完,便欲离开,他便不信他毁不了她!比起看着他们狗咬狗,现在他更希望看着她一败涂地,让那句父皇教养长大的话去见鬼! 没有人阻拦他离开。 长生似乎真的不在乎他搞破坏似得,狂妄自大的目中无人,更是将他看得太过仁善可欺!她以为他还是当年的秦阳吗?! 可等他便要下手的时候,却得知皇贵太妃派人将小郡主接进宫里去了,皇贵太妃自从回了宫之后,便从未接过小郡主进宫,即便是皇帝驾崩,也没有,秦阳亦是以各种理由不让女儿入宫祭奠,如今,竟然有人说皇贵太妃派人来接小郡主进宫,这怎么可能?! 母妃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让央央进宫的! “秦长生——” 难怪她如此笃定! 难怪她如此自信! 秦阳直接杀进了宫,杀气腾腾的模样将太极殿的宫人都吓的退避三舍,而此时此刻,长生正在后宫不久之后将升级为太皇贵太妃的皇贵太妃的屋子里面,温柔慈爱地抱着并不对她生分的福寿小郡主,“来,要不要尝尝这个?你圆子表弟最喜欢吃这款点心。” “真的吗?”福寿小郡主笑眯眯的模样儿像极了母亲,温温柔柔的,“那我尝尝。”说完,秀气地咬了一小口,然后便眯起了眼睛,“姑姑,好甜哦。” “不喜欢甜啊。”长生笑道。 福寿小郡主摇着头,“不喜欢太甜,嬷嬷说了吃太甜对牙齿不好。” “好,等你圆子表弟来了,你好好跟他说说,免得他把牙齿给吃坏了。”长生笑道,“我们的央央最听话了。” 福寿小郡主笑着,“好,等表弟来了,我便帮姑姑照顾表弟。” “好啊。” “姑姑。”小姑娘笑眯眯的,有些不好意思,“表弟是不是因为太喜欢吃甜,所以把自己吃的圆圆的,才会叫做小圆子?” 长生愣了一下,随后搂着小姑娘笑了出来,此时此刻,也似乎在纯真的孩童身上才能够猜到一丝安宁与舒心,“可能吧,反正不知道怎么地便圆圆的了。” “姑姑放心,等表弟到了京城,我看着他,不许他吃太甜的,很快便不圆滚滚了。”福寿小郡主一本正经地保证道,那模样便跟她的母亲对她做出承诺之时一般。 长生突然觉得心头一涩,“好啊。” 顾绮,你看到了吗? 你女儿很乖,很听话,更是贴心。 她很好。 福寿小郡主笑着,对自己的处境以及不远处父亲的暴跳如雷一无所知,她只是喜欢这个姑姑,从前听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姑姑,听说祖母说,小时候姑姑经常抱着她玩,“姑姑,央央好喜欢你。” “姑姑也好喜欢央央。” 一旁坐着几年下来头发已然花白,明显老了许多,不过也越发慈眉善目的皇贵太妃笑的宽慰,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她借着她的名义,将央央接进宫里来,并非只是为了见一见这位侄女,见见阿绮的女儿。 “秦长生——” 外边,想起了秦阳狰狞的怒喝。   ☆、541 夺权(十一) 吼声方才落下,一道暴怒的人影便冲了进来,那模样简直是要吃人。 皇贵太妃皱了眉头。 长生却是笑着,低头看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福寿小郡主,“你瞧你父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不高兴了便大声吼人,央央可别被他这模样给骗你了,他就纸老虎一个,纸老虎知道不?便是……” “秦长生,你放开央央——” “阳儿。”皇贵妃太妃沉声开口,“央央还在呢!” 秦阳便是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给撕了,可女儿还在她的怀中,也不得不压下怒火,也断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吓到自己的女儿!“央央,过来父王这里!” 福寿小郡主的的确确是被父亲那一吼给吓着了,即便是现在见了父亲的脸也都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也就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仰头对姑姑道:“姑姑,父王来了,我要去抱抱父王。” “抱抱父王?” “嗯。”小郡主点头,“父王生气了,央央去抱抱他,他便会好的。”说完,便自个儿动身子,从长生的怀中下来了,有些笨拙地穿了鞋子,便快步走到了父亲的面前,伸手抱着他的腿,仰头笑道:“父王是在生央央的气吗?” 秦阳哪里会生女儿的气?“父王怎么会生央央的气?”他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即便温柔的有些生硬,可一片慈父之心是拳拳可见的,尤其是那势要护着她的态度,“父王不生气。” “真的?”小郡主问道。 秦阳点头:“父王自然不会骗央央!” “那就好。”小郡主松了口气,“我就怕父王生气,生气对身子不好,央央不喜欢父王生气,也不想父王生病!父王,不要生气……”说着,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依赖而又亲近,“父王最疼央央了……” 这般的话哪一个父亲受的了? 秦阳冷硬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嗯,父王最疼央央。”说完,便抬头看向皇贵太妃,“母妃,时候不早了,儿臣带央央先回府。” 皇贵太妃却看向了长生。 长生搁下了手中的茶盏,便在两人父女情深的时候,她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似乎根本没有挟持人家女儿来威胁人家似得,而如今,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温和的跟闲话家常一般,“恐怕不成。”她没看向秦阳,而是笑着对皇贵太妃道:“我也好些年没见着央央了,便留她在宫里面住几天,我也好方便日日来看看,再说八皇兄现在怕也没空照看央央,还是留在皇贵太妃这里好。” “母妃与本王一并出宫!” “若是我不允呢?”长生转身看向他,笑道。 秦阳戾气横生。 小孩子最敏感了,尤其是小郡主现在这般年纪也算是知事了,她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两人,“父王……” 秦阳抱紧了她,安抚道:“没事,你先和你祖母……” “不必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近来本宫不喜欢别人忤逆本宫的安排,既然八皇兄不想跟央央分开,那便一起留下吧。” “你敢!” “时至今日,本宫还有什么不敢?”长生笑了,恣意而张扬,“况且,本宫不是早便说了,本宫既然敢说便不怕别人来毁。” 秦阳满目冷戾。 “好了。”皇贵太妃见情况不妙,便开口斡旋,“央央便留在我这里几日,大长公主说的也没错,如今外边乱的很,衡王府也未必安全。” 秦阳目光噬人。 “父王……”小郡主抬头道,“央央愿意留下来陪祖母,父王便让央央留下来吧。”她不知道姑姑为什么要让她留下,父王又为什么要生气,但是她看得出来,父王跟姑姑在生气……她不想他们吵架甚至可能会打架……“父王,央央好些日子没见祖母了……” “好。”长生起步走到了小郡主的面前,笑着抚着她的头,“央央真孝顺。”似乎丝毫没察觉秦阳那噬人的目光一般。 秦阳知道自己只能受制于她! 这便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秦长生,你对得起阿绮! 连央央你都算计,你还有什么资格称之为阿绮的朋友! 秦长生,你该死—— “你觉得本宫该死吗?”从皇姑太妃处出来,长生依旧觉得周边萦绕着秦阳的戾气,“如今,似乎没有什么是本宫不能做或者做不出来的。” 凌光皱眉,“公主……” “本宫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长生没等她说完便又笑道,双手扶着冰凉的白玉栏杆,“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有些憋屈!” 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急不来。 “太子还在灵前守着?” “是。” 长生笑了笑,寒风之中稍稍有些暖意,“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心肠太软了,不是好事。” 所以,他便好好地看着这一切吧,看着该如何当好这个皇帝,看看,他父皇到底错在哪里! …… 余太后从病床上爬起来了,也毕竟是当了几年的太后,身边到底还是有些亲信的,即便不多,可这时候只要有一个愿意帮她卖命,便足矣。 秦慎冷眼看着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宫女,“你说太后要见我?” “是……太后娘娘……快不行了……她说……她说临终之前……想见太子最后一面……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说……” 秦慎一个字也不信,若是她真的不行了,来禀报他的人绝对不会是她身边的人,不过还是去慈宁宫,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在这般情况之下还要作妖!即便她不是有心害死父皇,可父皇的确死于她手,更何况她原本要杀的人是他的母后!他实在想不到如今她想见他到底意欲何为!?更何况,父皇驾崩之后,慈宁宫已经被重兵把手,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跑得出来,还顺利跑到他面前! 她是想让他去,对吗? 好! 他便去看看! …… 余太后看着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秦慎,她的孙子!她也不是一开始便不喜欢这个孙子的,就算他的出世害她又与儿子离心,可她还是喜欢这个期待多时的孙子,但是——钱氏那个贱人一直不让她接近,一直防着她,似乎只要她会害自己的亲孙子一般!这般多年来,她一直不给他们祖孙亲近的机会,她恼恨钱氏,对这个孙子自然也就淡了下来了,而几年之后,便也亲近不起来了,如今—— 若是牺牲了这般一个不讨喜的孙子便可以将秦长生那个贱人置之死地,还可以让钱氏痛不欲生,那她为什么不做?! 太子? 钱氏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当太子?! 靖儿死了,钱氏凭什么还能够活着?她不是宣称自己对靖儿以往精神的话?靖儿死了,她也该陪葬才是!凭什么她这个太后当的憋屈,她却能够风风光光舒心快活?! 她该是! 她们都该是—— “你父皇是被秦长生害死的——”余太后双手撑着床榻,便是不再奄奄一息了,可垮了的身子也不可能恢复过来,现在支撑她的不过是一口怨气罢了,“你要为他报仇——你一定要为他报仇——慎儿……”她有些不是很熟地叫着这个不亲近的孙子的名字,“你一定要为你父皇报仇——” 秦慎握紧了拳头,面色冰凉,“那太后认为我该如何为父皇报仇?” “当然是杀了那个贱人——”余太后喝道。 秦慎继续道:“可是父皇临终之前却是将我与江山托付给了她。” 余太后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果然没有猜错的样子,她给了他机会的!她还念着他是她孙子的,可是他却早就忘了她是他祖母,甚至忘了他父皇死的有多惨!这样的太子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好在……好在靖儿还有别的儿子,就算惠妃她也不喜欢,但是总好过钱氏心肠歹毒,二皇子也总比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逆子强!“你过来……”她喘着气,目光冰冷刺骨。 秦慎没有动。 “你不想知道你父皇是怎么被她害死的吗?!”余太后怒道,“你连这个也不想知道吗?!为了当太子为了继承皇位,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父皇多疼你,他多么疼你——咳咳……咳咳……”急促的咳嗽成了这森森寂然的宫殿中唯一的声音。 秦慎目光冷漠,不过四岁的孩子却有着便是成。人也没有的冷漠,他在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成长,“您是想说,父皇之所以会误喝了您为我母后准备的羹汤是长生大长公主暗中下的手脚?还是想告诉我,您没有想要置我母后于死地?”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余太后睁大眼睛道,眼中有着越来越明显的癫狂,“你过来……过来……” 秦慎依旧没有动:“我知道我母后一直被她软禁着。” 余太后一怔。 “我也恨她,不会比您少多少!”秦慎继续道:“但是,她是父皇临终之前托付之人,我不信任何人,不信您,不信母后,更不信她!但是,我信父皇!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都是父皇给的,他既然将我托付给了她,那即便她是豺狼虎豹,我亦会与她站在一起!这便是我现在将来该做的!” “你——”他竟然认贼作父?!果然是钱氏那个贱人的儿子,果然是贱人生贱种! 秦慎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受她眼底的厌恶与怨恨影响,即便不亲,可是,她终究是他的祖母,父皇很孝顺的祖母,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衡王叔府中的福寿,羡慕她与皇贵太妃的祖孙之情,“她不会要你性命,孙儿更会让您安享晚年,但是,父皇已然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毫无保留地对您好,更不会有人即便被您所害依旧毫无怨言地以德报怨!太后娘娘,往后请您便在这慈宁宫中安享晚年吧!” 见到了人,便知道自己先前所思所想是多么的可笑。 有什么好问? 在他还未来的世上的时候起,她便已经是这样子了,父皇改变不了她,他更不可能! “您知道吗?父皇临终之前,未曾提及你一字。” 余太后眼睛陡然又睁大了许多,眼珠子都似乎要蹦出来一般,脸庞也因为过度的扭曲而狰狞的宛如恶鬼。 秦慎心底突然间涌出了一股快意。 “我杀了你——”余太后陡然暴起,手持着一把匕首直接朝着秦慎刺了过去,那目光、那神色,便像是在诛杀仇人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祖孙之情,她将人叫来,便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击,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秦慎惊愕不已,没有恐惧,但心还是撕裂般的难受,她找人叫他过来,不是为了让他为父皇报仇,不是要怂恿他与长生大长公主作对,甚至杀了她,而是……而是……她的匕首一直藏在了身下,她方才一直叫他走过去便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件事! 她要杀了他! 他的亲祖母,要杀他! 处心积虑! 噔—— 他被一股冲力推的后退了几步,便是很努力地想要稳住身子,但是最终也没有成功,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余太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已经被掷的远远的,而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抬起了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秦慎,便又狰狞着欲扑过去,只是很可惜,方才那一击已然是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挣扎,换来的不过是一口滚烫的血罢了,“你过来……过来……”她依旧不放心,赤红的眼眶癫狂地喊着,“秦慎……你过来……只要你死了……所有人都不会放过……秦长生那个贱人……只要你死了……你过来……靖儿……母亲要为你报仇……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靖儿……” 秦慎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便是她要杀他的理由。 如此说来的话,她也不是不可原谅,也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可以这样想吗? 他这样想了,可是,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觉得好受些。 “或许……这便是父皇临终之前不提你一字一句的原因……因为……父皇比谁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父皇,您是不想让我也如你一般为难吧? 对母后狠心,也是如此吧? 父皇…… 秦慎爬起来,现在他最想做的便是回去继续守着他的父皇,在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再守守他…… “大皇兄……” 秦慎急切地回到了太极殿灵堂,可才到了太极殿的殿门,还没进去,便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筠公主居然跑来了,“你……怎么来了?” 他们并不亲近。 筠公主身子瑟瑟发抖,脸色也青白的。 秦慎方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身寝衣,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宫人陪伴,该死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 “太……太子……” 秦慎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一把牵住了她已然冰冷的手,“走,跟我进去!”   ☆、542 夺权(十二) 除了今晚之外,秦慎几乎没有离开过太极殿,不过怎么说也是人,而且还是孩子,即便硬撑着但是日常生活所需也都还是要的,所以在庄严肃穆的灵堂旁的内殿有供给太子吃喝洗漱的屋子,到底自己年岁不大,自出生以来到现在,秦慎跟惠妃与杨妃所生的两个公主也没有什么往来,不过,怎么说也是兄妹,尤其是现在这时候。 或许这是这位大周太子最渴望亲人亲情的时候。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拉着人进了屋子,吩咐宫人拿热毛巾还有外衣,准备热汤,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让筠公主青白青白的小脸恢复了一些血气,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已然觉得冷还是害怕,筠公主还是瑟瑟发抖,面对秦慎即便十分温和的询问,依旧是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他。 秦慎见状也没有勉强,“皇兄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筠公主猛然抬头叫道,“我不要回去!” 秦慎一愣。 “母妃……母妃……母妃有了皇弟……她……她不要我了……”筠公主说着便哭了起来,“她不要我了……” 秦慎又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筠公主这一哭便再也收不了了,“哇……我要父皇……我要父皇……母妃有了皇弟……她不疼我了……我要父皇……呜呜……” 秦慎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了,即便余太后那般场面他都可以应付的了,偏偏应付不了筠公主这般哭闹,“你……你别哭……” “我就是哭!我就是哭!母妃不要我了……呜呜呜……母妃不要我了……我要找父皇……父皇……父皇在哪里!”耍赖般的哭闹,小姑娘还是冰凉的手拉着秦慎,“太子……皇兄……你陪我去找父皇好不好……我要父皇……筠儿要父皇……呜呜……” 本就不比筠公主大多少的太子殿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了,“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惠妃娘娘不会不要你的,她只是现在身子不好,所以才顾不上你……” “我要父皇——” 秦慎吸了口气,“父皇驾崩了!” “我就是要父皇!” “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讨厌我母妃,我也讨厌你!父皇最疼你了,我也要父皇……我也要父皇……” 秦慎心头发酸,伸手抱着小姑娘,“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是你皇兄怎么会不喜欢你?父皇也疼你的,皇兄也疼你……” “呜呜……”筠公主哭的不能自抑,就跟最平常的小孩子一般哭着,“父皇驾崩了……皇兄父皇驾崩了……母妃说……说我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呜呜……我要父皇……筠儿要父皇……” 秦慎眼眶湿润了起来,“我也想要父皇……可是筠儿,父皇驾崩了,我们不能吵他,我们要孝顺,要让他安安心心地上路的……筠儿,听话。” “呜呜呜……” …… 筠公主跑去了太极殿了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惠妃宫中,不过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惠妃,生怕惠妃着急之下出些什么事情,尤其是卢氏陪嫁入宫的嬷嬷,最终,也便是打发了筠公主的奶嬷嬷去太极殿照顾。 太子怎么也不至于伤害筠公主的! 而秦慎得到了这般的回复,原本暖了不少的眸子又冷了下去了,这便是皇家吗?他看向缩在踏上睡的不怎么安稳的小姑娘,心里像是被压着什么似得,难受的厉害。 “既然惠妃无暇照顾筠公主,便让本太子代为照顾几天!” 父皇,你保护不了照顾不了的人,儿臣会好好替你照顾! 筠公主翻身,踢了被子。 秦慎上前给她盖了上去。 两个奶嬷嬷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毕竟若不是她们疏忽,筠公主便不会跑出来。 “来人。”秦慎低声道。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将这两个失职的奴婢送去内务府,让内务府总管依照宫规处置!”秦慎下令道,“命内务府再为筠公主挑选奶嬷嬷!” “是!” “谢太子殿下隆恩!”两个奶嬷嬷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算很不错了,回内务府受罚总好过直接丢了性命。 秦慎没打算杀人,便是想杀也不会在国丧期间!“回禀大长公主,筠公主比本太子小不到一岁,理应与本太子一同为父皇守灵!” 不管她是故意不管还是根本不想管这些小事,他只管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 “是。” 于是,第二天,太子身边多了一个怯弱连头都不敢抬起的筠公主,前来祭奠的朝臣们自然发现了,筠公主理应来祭奠,不过却跪在了太子身边,这是太子向世人表明他并未因为惠妃生下二皇子而心生怨怼,更不会对新出生的二皇子下手吗?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认为。 纷纷称赞太子一番的同时也不会忘记这件事背后有谁的影子在! 长生大长公主这是要为太子作势吗?!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答案了。 不是。 长生大长公主的狼子野心从这件事开始便昭然若揭了,就在大行皇帝出殡前的一天,在最后的祭奠仪式上,太子中毒了。 而太子之所以中毒,不少人都亲眼看到是吃了筠公主递给他的蜜饯,在这般场合之下,自然不该吃东西的,可筠公主见太子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太子肚子饿,便拿出了蜜饯给他,太子没有拒绝妹妹的一片好心,这般兄妹情深的画面,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阻止,可没想到太子吃下了那蜜饯比吐血倒下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太子是吃了筠公主的蜜饯才吐血倒下的,而筠公主是惠妃的女儿,惠妃前不久又刚刚生下了二皇子,筠公主不过是个还不算懂事的孩子,哪里懂下毒?即便懂,又去哪里哪的毒药?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个指使的人,不是惠妃还能是谁? 虽说惠妃如此十分愚蠢,但是,筠公主是她的女儿! 便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惠妃的时候,吓傻了的筠公主却突然间哭喊出声说不是她不是她跟她没关系,是姑姑让她做的…… 风向顿时便转了。 钱太傅当即发难,不过奈何这是在宫里,是在长生大长公主的掌控之下,禁卫军很快便将混乱给镇压下了,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长生大长公主抱走。 而现场所有人,都被软禁在原处。 …… “娘娘,遭了娘娘……” 惠妃这才想起了似乎有很久没见到女儿,想着问问怎么回事,外边便有宫人冲了进来,神色慌张的。 “怎么回事?” “娘娘……糟了……方才……方才在太极殿大殿上……太子殿下吃了筠公主给的蜜饯吐血晕倒……” 惠妃只觉眼前一黑,死死地摁着自己的掌心这才支撑下去,“怎么回是?!” 她不是故意忽略女儿,只是真的心里有限,她想即便太子容不下他们母子,总不至于对女儿下手! 筠儿总是先帝的骨血,长生大长公主也不至于连她都容不下! 可现在…… “来人——”不,她不能慌!不可以慌!“去看看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消息马上回禀本宫!” “是!” “香嬷嬷……你马上去……卢家……” 若是太子没事,她或许还有机会洗脱嫌疑,可若是太子出事了……她也还能赌最后一回! 她没有下手,叔父也不可能蠢到利用筠儿下手! 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想要借着他们的手除掉太子!又或者……是除掉长生大长公主! “告诉婶婶……” 卢纲如今任工部侍郎一职,虽说不是六部尚书,也不是关键部门,但若是永泰帝不死的话,再过两年,他必定能够进入中枢,不过,即便是工部侍郎一职,也是要进宫给永泰帝祭奠的,现在必定也被困在了太极殿! 所有,必须要更快! …… 赶在禁卫军封锁宫门之前,好几个人通过各种的渠道偷偷地溜出去了,分别奔向了京城各处。 各方随之涌动。 很快,太子中毒危在旦夕,长生大长公主弑君夺位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 李长林终于将想要找的人找到了,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真的很不希望从他口中得知相同的真相! 可是…… “闫太医……” “永宁侯言重了,老头我不当太医已经许久了。” “为什么?!”李长林也没有再客气了,对于这个宫里的老太医,也是仁宗皇帝所信任之人,他也一向敬重,可他为什么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李跃即便冒犯了长生大长公主,可也罪不至死!” 闫太医,不,如今是闫老头了,惨淡地笑了笑,“一切罪过,老头儿我来承担!” 他来承担? 也便是说,真的是长生大长公主做的! “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便不怕将来无法面对萧惟?!”当日萧惟如此紧张不是作假,若是他有心要李跃死,直接不管便是,可他没有!所以,这件事必定是长生大长公主一人所为! 她就不怕—— 就不怕—— 他们是亲兄弟! 闫老头倚在了墙上,拿起了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 长生大长公主下令禁卫军拿下了卢纲,同时,朝中的卢氏子弟也都被一一控制,京城卢家被重兵围困,罪名便是谋害太子! 而在下了这些命令的同时,也解了太极殿众人的软禁,放他们出宫,并且下令礼部明日大行皇帝出殡一事不得有任何的疏漏差错! 便是说,明日的出殡依旧进行。 那太子呢? 长生大长公主说,太子一切安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明日不会送殡,由她自己亲自送殡。 太子一切安好? 好啊,那让他们进去看看! 不少朝臣强烈要求,其中以钱太傅为甚! 可长生大长公主说什么都不准,理由便是太子受惊吓,要安心静养,不能见外人!这摆明了是要挟持太子以令天下,甚至说不准太子殿下已然出事! 她如今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而很快,后宫传出的另一道消息便更加验证了这个消息,长生大长公主命人去惠妃处欲将二皇子抱来太极殿,理由是大行皇帝便要出殡了,二皇子怎么也该来拜一拜送行,可实际上是什么意思,傻子都猜的出来,她不过是要将二皇子也控制在手中罢了! 太子没了,还有二皇子! 不过她厉害,惠妃也不傻,在长生大长公主还没有对卢家下手的时候,她便已经将二皇子给藏起来了。 皇宫虽然不大,但要找一个人也是很难,尤其是在惠妃要先咬长生大长公主一口,说二皇子已经被她所害! 连二皇子也被她害了? 这还了得?! 这女人是要毁了大周江山吗?! 虽说不少人并不认同惠妃的指控,长生大长公主不至于愚蠢到一下子害死了先帝的两个皇子,怎么也要留下一个来做傀儡的。 所以,二皇子一定还没有落到长生大长公主手中。 也便是说,谁若是能够把二皇子掌控在手里的话,便能掌控这场权力争斗的主动权,甚至成为最后的赢家! 二皇子去了何处了? 还在皇宫中的话,迟早会被长生大长公主找到,而且,藏一个方才出生的婴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难道已经送出宫去了? 在卢家? 还是…… …… 钱太傅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这是卢家被人封之前送出来的,正是宫里面找的翻天覆地的二皇子! 卢家将孩子送来了他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真的已经…… 卢氏拿二皇子来证明不是他们谋害太子还是以二皇子来威胁他?! 比起当年的王氏,如今的卢氏的确不遑多让! “大哥,必须先确定太子生死!” 这是钱家下一步路如何走的先决条件! “将消息传给皇后吧。” “好!” 钱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接触到皇后,只是不想暴露全部罢了,没到最后一步,也不想跟长生大长公主完全撕破脸,不过眼下已经到了最后了! …… 宁王是亲眼看着秦慎吐血倒下的,那个不过四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孩子,比他当年跪在太极殿中求先帝的时候年岁还要小! 可因为他…… 因为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 宁王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宁王府,满目苍夷。 …… “他是你的儿子!” 方老夫人对于女儿一直没有消息始终忧心忡忡,不过这几日外孙的情况也很让她担心,尤其是在宫里出事之后,她在得知了长生大长公主将人放出来之后当即便赶来宁王府看看情况了,可没想到……没想到居然看到外孙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也只是认为外孙是被宫里的事情给吓到了,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是—— 宁王太妃回来了。 就在方老夫人从外孙口中得知了内情之后不久,她便回来了,这不是方老夫人第一次打这个女儿,却是第一次如此痛彻心扉。 “长生大长公主不是傻子,现在她对卢氏发难不过是要趁机铲除卢氏罢了,等她处置完了卢氏,便会彻查这件事,到时候,这件事自然藏不住。”宁王太妃笑道,“不过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心,太子一死,卢氏奈何不了她,但是钱氏却不一样!钱家不可能轻易作罢,钱玉熙更是会发疯,到时候,两败俱伤,便是我们的机会!” 方老夫人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宁王的目光依旧空洞。 “惠妃居然自作聪明将二皇子送走,一个才出生的几天的孩子,这大冷的天,一个不少便会夭折,在这样情况下出生的孩子也不可能有什么福气,估计也熬不了几天了!”宁王太妃继续道,“母亲,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先帝两个儿子都没了,自然只能从宗室里面选皇位继承人了,衡王没有儿子,这几年虽说跟长生大长公主不和,可只要我们运筹得当,完全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这所谓的不和不过是做戏罢了,是蓄谋已久的蛰伏,先帝为什么会突然驾崩?只要我们编的够合情合理,便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勾结谋害陛下的!就算没有证据,可只要这个污名一染上了,衡王便也没资格坐上那张龙椅!宗室里面算来算去,不久只有我儿子了!” “你疯了!” “母亲,哪一个成功者不是疯子?你瞧瞧这秦氏皇族哪一个不是疯子?当年仁宗皇帝坐上皇位死了多少人?他为了坐稳皇位又死了多少人?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毒杀,连自己的妃子都能陷害,我算什么?!我不过是替殿下拿回属于他的一切罢了!” “方家不会与你一同发疯!”方老夫人怒道。 宁王太妃笑道:“母亲,你以为方家还有退路吗?”她看着眼前气的脸色发青的母亲,“没有了,从方家当年将我嫁给宁王开始,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方老夫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跌倒。 宁王太妃笑着,癫狂而快意,她没有再理会无法理解她的母亲,而是看向呆呆地看着他的儿子,“启儿,我们很快便能够为你父王报仇,很快便可以看到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父王的人付出代价了,启儿,我们还能夺回属于你父王的东西!” “母亲……” “启儿,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才是该有的结局!”宁王太妃没有给儿子说下去的机会,猛然上前抱住了他,紧的让他说不出话来,“启儿,母亲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 傻孩子,你不懂,可母亲终于懂了,要不被人欺凌,要不被人伤害,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唯有成为那站在最高的人! 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懂的! 等你坐在那个位子上,你便会懂的! 而母亲,也终于可以去放心去找你父王了! 启儿,不要怪母亲! 她不是发疯,她只是别无选择,别无选择了!   ☆、543 夺权(十三) 永泰帝出殡前的这一晚上,灵堂中静悄悄的,再也不见往日坚守在灵前的小小身影了,如今跪在灵前烧着纸钱的只是张公公。 堂堂大周皇帝,在皇宫之中的最后一天晚上,竟只有一个奴才陪着,何其可悲?张公公也觉得主子太过可怜了,大长公主在太子被害这事上边到底有没有关系他现在也说不准,一直以来坚信大长公主绝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念头如今也动摇了,就算筠公主下毒出乎意料,可真的能够瞒过大长公主吗?还有,太子被她带走之后,谁也无法知道他的情况,甚至连太医也被她给软禁了,除了她和她的亲信,谁也得不到太子殿下的一切信息! 或许…… 或许太子已经不在了! 所以,大长公主才会如此着急地寻找二皇子,甚至为了得到二皇子的消息而将惠妃给关起来,据说惠妃被上了刑…… 太子殿下…… “陛下,奴才无能……没能替你保护好太子殿下……” 这原本只是对主子的呢喃,便是觉得愧疚,也没打算真的要视死如归地做些什么,他只是一个阉人,断子绝孙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 别说他并不如崔公公一般是陪着仁宗皇帝一起走过来的或者跟其他人一般是伺候着主子长大的,便是也如此,他想,他也不会不怕死。 他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 他更没想到自己说了这话居然会有人回应。 “还能说出这般话,也不算你主子善待你一场。” 这话在寂静的可怕的大殿显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渗人,张公公猛然抬头,看到了走进来的人,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干干净净了。 “大……大长公主……” 她怎么来了?! 她听到他说的话了?! 他就说了一句,就小声地说了一句而已!这都被她听到了?!她不是该在忙着找二皇子吗?不是忙着审问惠妃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陛下已经死了,这里对她没有任何的价值! “奴才该死!”张公公整个人都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了,便是旁边的火盆仍是烧着很旺,可他仍旧是觉得浑身冰冷。 长生却笑了笑,“本宫有那般可怕吗?” 张公公颤抖着身子,没有说话,便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冷淡却并不冰冷的声音。 “退下吧。” 退下?! 退下! 她不杀他吗? 不认为他对她心存不满?不想杀他吗? “杀你,还需本宫亲自下手?”长生睨了他一眼,道。 张公公忙低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还不滚!” 张公公连话也不敢说了,连谢恩也没来得及,几乎是跌坐滚着一般退了出去。 大殿,又恢复了安静。 长生盘腿坐在了火盆前,其实即便是九五之尊这天下的主人,在这人间最后的行程都是一样的,不管之前的祭奠仪式有多盛大隆重,最终也是需要有人在这里守着这火盆不灭,她将元宝放进了火中,道:“你也退下吧。” “是。”凌光领命,在整个皇宫都已然在他们掌控之中的时候,主子的这点要求她还是可以满足,况且,对于主子来说,陪先帝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至少可心里得到慰藉,虽然她并不觉的公主欠了他什么。 火盆的火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灼热却也温和。 “没想到最后陪着你的人会是我。”长生笑着,“秦靖,其实这般多年来,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一直那样走下去?荣登皇帝宝座,大权在握,你何须再卑微地讨好任何一个人?何须再受任何人的气?因为忌惮父皇留给我的势力?”她抬头看向前方大气庄严的棺椁,“你瞧,便是到了这地步了,便是你已经用你的命来证明了你没有私心,我依旧是这般小家子气。”她笑了笑,“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不怀好意吗?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权势是好东西,也便只有真正得到了,被其所害了,才会真正地明白,权势是长得好看得食人花,你啊,该不会是想要我也给它吃了吧?” 安静地躺在棺椁里面的永泰皇帝永远也不可能开口回答她这个问题,甚至连给出一点暗示的显灵也没有。 这灵堂之中,就算是烛火也都是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长生继续往火盆里放元宝,继续闲话家常地说着:“上回做这事还是在衡王妃的灵堂上,不过最终也没能守着她到最后一刻,这或许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吧,不过今晚上,似乎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 火继续灼热也温和地燃烧着。 “至于明天,你说,他们究竟会如何选择?”她勾着嘴角,火焰将她的脸照的更加的明艳动人,可却照不亮那双深幽的眼瞳,“我真的很期待。” 而明日过后,她亦将不同。 未来的道路,可见雏形,只是结果,她却无法预料,或许……或许最后,她真的会如他们所预计的那般,成为权力之下的奴隶,或许到了最后,她才是那最重出尔反尔之人! 秦靖,你或许会失望的。 即便是父皇,也会。 因为你们在我最渴望权力的时候将它交到了我的手里!而我想做的,不过是用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这江山,我会背着,可如今,我却有些不敢确定当年对父皇作下的承诺是否还能兑现。 若两者必须取其一,我真的会一如既往吗? 长生笑着,“你知道吗?这才是我如今最为惧怕的。”   ☆、544 夺权(十四) 惧怕。 似乎是如今最不该提及的词。 长生似乎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往火盆里面放元宝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前往的棺椁,“瞧我都说了什么?时至今日,谁都有资格惧怕,就是我没有。” 的确,她没有害怕的资格。 “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做成过什么大事,总不会一辈子也都这般没用吧?便是赌运气,也不至于一直倒霉到底,所以……” 她笑了笑,“一路走好吧。” 这一夜,长生一直守在了殿内,也没有再跟他说着什么话,或许是该说的都说了,又或许,说也无用。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而她要走的路,也只有一条。 次日,大行皇帝出殡。 宗亲勋贵、文武百官随行,因为太子生死不明,二皇子便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失踪了,也没法子给大行皇帝捧灵位,所以,走在前头捧灵位的是宁王。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宁王。 便是一直在纠结着这个人选的礼部在接到长生大长公主命令之前也不知道。 大行皇帝并非没有子嗣,可如今却是要侄子来捧灵,何其可悲。 还有,长生大长公主让宁王来捧灵是什么意思?侄儿给叔父捧灵,民间也不是没有,不过出现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叔父没有子嗣,而这个给他捧灵送葬大的侄子,便算是定了传承香火的名分了,她让宁王来捧灵,难不成是见太子不成了、二皇子也不再她的掌控之中,便想再找一个傀儡? 宁王便是她的选择? 基本上见到宁王出现,都是做这般猜想。 不过奇怪的便是没有人站出来指责长生大长公主的狼子野心! 是因为惧怕? 还是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昔日的铮铮铁骨似乎也都消失了。 长生大长公主亲自送葬,扶灵出了京城之后,便坐在了后边的凤銮之上,一路往皇陵而去,而她走了,皇宫便不再是铜墙铁壁了,若是想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死,二皇子是不是真的不在宫里,都可以动手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对皇宫下手却不是钱家的人,也不是其他人,而是宁王太妃,在皇帝的丧葬队伍出了京城,她便进宫了。 她的儿子在给皇帝捧灵,她却进宫。 这是要做什么? 决不是进宫去给谁请安找谁叙旧的! 不败落但还是荒谬的冷宫迎来了一位客人,她的主人本该早便死了,可她却熬了这般多年,甚至熬死了两任皇帝,而如今更是要将一位新皇帝推上皇位。 张氏突然间很想很想跑到那些曾经践踏过屈辱过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跟前,告诉他们,她才是这最后的胜利者! 即便现在还没见到最终胜利的局面,但是,谁都知道,这一场送葬,便是一场殊死争斗,而最可能出现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她听着渐渐远去的送葬丧乐,心却从未有过的舒坦。 “你来了。” 张氏看着一身丧服走来的宁王太妃,虽然依旧没有忘记这般多年来两人的憎恨与嫌隙,但是,目前还不是与她翻脸的时候! 她可以在后宫翻云覆雨,但是却控制不了前朝! 饶是她有诡谲城府,可被关在了冷宫这般多年,她很清楚朝堂那群人是不可能买她的账的,所以,方氏还有活着的必要。 等启儿顺利登基了,她也可以去陪烁儿! “是啊,我来了。”宁王太妃笑着,不过脸色过于的苍白,让那笑容也显得十分的寡淡,“母亲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张氏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丧服,嘴边溢着冷意,“为何?” “儿媳穿了一身丧服而来,自然是来送母妃最后一程。”   ☆、545 夺权(十五) 张氏一愣,随后却大笑了出声,讥诮道:“就凭你?” 方氏恨自己,她自然清楚的恨,想要她死更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不过杀她?呵呵,别说她方氏没这个本事,即便是他们方家也没这个本事! 她是仁宗皇帝的废妃,更在这后宫当中活了这般多年,即便卑贱如泥,可也不是谁都可以说杀便杀! 更何况…… “没错。”宁王太妃轻笑道,“当年母妃还是冷宫的一个罪妃都可以翻云覆雨拨弄是非,便是仁宗皇帝都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如今,我这个宁王太妃,难不成还杀不了一个冷宫废妃?” 张氏冷笑:“你敢吗?” “我为何不敢?”宁王太妃笑道,“我连与你联手都敢了,还会不敢去除掉启儿如今最大的绊脚石吗?” 张氏目光陡然渗人。 宁王太妃继续笑道:“外边的人都说钱家势力强大,只要他们动手,长生大长公主绝对不会是对手,可我倒是觉得她既然敢回来,便绝不是容易对付之人,更不会敢离开皇宫去给先帝送葬,所以,最终的赢家必定是她!不过,钱家也不是好惹的,真的豁出去了,长生大长公主也落不得一个好,当然了,即便最后我猜错了,赢的是钱家,但如今太子出事、二皇子即便没事,在启儿跟二皇子之中,我相信钱太傅也不会选二皇子。” “所以呢?” 宁王太妃继续道:“所以,母亲该上路了。” 张氏目光森冷地盯着她。 “当年王爷之所以不得仁宗皇帝宠爱,之所以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位置,不就是因为他是废妃之子,还是谋害元襄皇后的废妃吗?如今,我自然不能让启儿从蹈他父王的覆辙,让人拿同样的理由来诟病他!”宁王太妃继续道,“再者,太子中毒一事,到底是需要有人来背这个黑锅的。” “你打算让我来背?” “这倒不是。”宁王太妃笑道,“你到底是启儿的祖母,若你成了谋害太子的罪人,启儿便成了弑君夺位之人,如何还能登上皇位?” “那你想如何?” “余太后与钱皇后一直不和不是吗?”宁王太妃继续道,“惠妃生了二皇子,余太后怕太子登基,钱皇后便容不下她,所以便勾结惠妃,对太子下毒,再嫁祸给长生大长公主,而母亲您,便因为无意中得知了余太后的阴谋而被她杀人灭口,这些年,宫里可都知道余太后对母亲你照顾有加的,你无意中听到了这个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你以为朝臣都是傻子吗?”张氏冷笑。 宁王太妃笑了出声,“母亲,您不是一直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 “你——” “不过也还是被您看出来了。”宁王太妃继续笑道,笑的有些渗人,“儿媳的说辞其实也站不住脚跟的,不过这又怎么样?你死了,对谁都好不是吗?相信长生大长公主也会喜欢这个结果的,再说了,母亲您也活够了啊。” “你敢——” 宁王太妃但笑不语,那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启儿,有些人必须死!她会为他清扫所有阻碍他的人,不管是谁,即便是她自己!   ☆、546 夺权(十六) 张贤妃信了宁王太妃真的敢对自己下手,不过就凭她一个人?!就算那秦长生现在不在这皇宫中,可什么时候轮到她方氏为所欲为?! “就凭你就想动我!” 宁王太妃笑道:“若不亲手解决你,如何泄我心头多年之恨!”她这话一落,便从怀中取出了匕首来。 张贤妃后退了一步,厉声喝道:“来人——” “来人?”宁王太妃冷笑,“母亲还想叫什么人来?别说现在不可能有人来管这冷宫之事,即便有,你觉得儿媳来之前不会将人给打发了吗?” 张贤妃的脸色越发难看。 “外边是还有人在,不过可惜,都是儿媳的人。”宁王太妃看了看泛着冷光的匕首,“不过母亲放心,再怎么说您也是王爷的生母,儿媳会让你走的很体面,不会让外人看到母亲狼狈的样子的,就跟母妃在这冷宫中依旧能够端庄优雅一般,儿媳会让所有人都相信母妃走的十分的安详。” 张贤妃看着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宁王太妃,面上也浮现了恐慌,不过,若是她不让别人进来,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怕什么?! 想要她死! 那就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在这冷宫里面熬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会怕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贱人?! 她张氏哪里来的让她坐以待毙的信心?! 可笑! 可笑之极! 宁王太妃动手了,也没什么章法,靠的只是一股狠劲,张氏心里安了一些了,她不怕疯子,只是怕她真的有恃无恐罢了! 现在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谁死还不一定了! 正好! 若是她死在这里,还免了她将来收拾她! 张氏很轻易地便避开了她的第一下攻击,尔后,便拔出了头上的簪子,说起来讽刺的是,这簪子还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余太后一副恩赐的模样赏赐给她的!不过如今用它来结束了这个贱人的命,倒也不枉她戴了好些日子! 皇帝死了。 秦长生如今的价值也不过是活着将她的孙子推上皇位罢了,等她的孙子坐上了那张龙椅,便是了结她的时候! 方氏这贱人死在这冷宫之中,正好让方家的人认为是秦长生做的! 如此一来,方氏还不是乖乖地为她的孙儿卖命?! “你去死——” 若是论狠,宁王太妃绝对比不上张贤妃的,两人纠缠了多时,张氏倒是毫发无伤,而宁王太妃却被她一簪子刺中了手臂。 “你也去死——”便在同一时刻,宁王太妃反手一刀,也终于让张贤妃见了血了,其实她有更好的法子,更加万无一失的方法来解决这心头之恨的,只是,她却选了这样一个,因为只有如此,她将来下去见到了丈夫,才可以面对他的责问,她给过她活下去的机会,她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的,她已经宽宏已经非常非常的仁慈了,他应该不会怪她,至少……至少愿意给她赎罪的机会!“你也去死——” 张氏躲开了致命的一刀,眼中的杀气更重了! 这个贱人—— 宁王太妃也进入状态了,今日她即便与她同归于尽,也必须杀了这个祸害,也要为儿子除掉最后的障碍! 时至今日,其实最大的障碍已然不是张氏,而是自己。 为何她能够顺利地进宫,能够顺利地到达这里? 她明白的。 秦长生要挟天子令诸侯,哪里会容忍她活着? 有太后在,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出嫁的公主独揽大权? 她才是启儿走向皇者之路的最大障碍! 两人打成了一团,谁也不让谁,而随着厮打的越发激烈,两人身上也挂了不少的彩头,不过,依旧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氏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绝对讨不到一个好,所以,一定要尽快杀了她,一定要! 宁王太妃亦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便是这般多年来煎熬颇多,但这等与人拼命的事情还真的是第一次做,眼下,倚靠的不过是一口气撑着罢了。 张氏找到了一个机会,“去死吧,贱人——” 宁王太妃眼眸一睁。 便在张氏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的时候,手腕却是猛然一痛,随后,有人闯进来了,她被人推开了,撞到了柱子上。 “娇娇!”原来是方老夫人,她带了人来。 宁王太妃一身狼狈,杀红了眼,似乎没见到方老夫人一般,在避过了必死的一招之后,便又握着匕首往张氏刺了过去。 “娇娇!”方老夫人大惊,哪里能够让女儿真的这样做?!怎么可以让女儿为了一个在这冷宫之中苟延残喘的人毁了自己?!“拦住她!?” 方老夫人无比庆幸自己带来了府里的护卫,不过也未曾想过她为何能够带着护卫却还能够在皇宫当中畅通无阻。 宁王太妃被阻止了,“放开我——放开我——” 方老夫人差一点站不稳,老泪纵横,“娇娇,是我,是母亲,你看着母亲,你看着母亲……”她就知道她进宫一定是要出事的,还好,还好来得及,“娇娇,是母亲啊!” 宁王太妃也不是看不到母亲,只是情绪却无法平复,甚至对眼前阻止她的人都生出了憎恨,“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夫人小心!” 宁王太妃对方老夫人挥了刀子,面目狰狞。 张氏靠在柱子上,笑着看着这一幕,多好看的戏! 方老夫人被下人扶着,心痛难当,“娇娇……” “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到这里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作下这个决定?!你是我母亲,你是我母亲啊,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宁王太妃歇斯底里地吼着。 方老夫人泪流满面,“娇娇,她毕竟是启儿的祖母……”你更不能在皇宫里面杀人啊,傻孩子!你以为你怎么能够来到这里杀人?有人在设陷阱让你往里头钻啊!你这个傻孩子! “她不是!她不配!” 方老夫人上前,“娇娇,你听母亲的话,把匕首放下,我们再好好……” “让开——”宁王太妃厉喝道,目光渗人。 方老夫人怎么能够让开?她便是今日把命丢在了这里也绝对不能让女儿中了别人的计谋!“来人,将宁王太妃送回去!” “不——” “打晕她!”方老夫人喝道。 宁王太妃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人给打晕了。 方老夫人抚着女儿冰凉的脸,“没事的,娇娇,没事的,母亲现在便带你回家,没事的……”她亲自扶起了女儿,然后准备离开,可身后却传来了张氏尖利的笑声。 “方老夫人这就想走吗?” 方老夫人眼中恨意一闪,“先送小姐出宫!” “老夫人……” “去吧。”方老夫人道,“我稍后便回。” 下人只好听命了,扶着宁王太妃便离开,不过也没将方老夫人一个人留下,便是护卫也留了一个,对付一个张氏绰绰有余。 没有人想过方老夫人会出事,即便真的出事,下手之人也不可能是张氏! 可偏偏…… “老爷,老爷——” 方家老太爷看着神色惊慌冲进来的下人,心头也不安起来,但也不过是想着是不是那不省心的女儿又闹出什么事情了,可是没想到…… “你说什么?!” 方老夫人死在了冷宫里面! 当方老太爷赶到了冷宫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老妻一身是血地躺在血泊中,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夫人——” 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宫里面总该有个人出面的。 即便有人刻意纵容这一切发生,但是,出事了,也总该有个人来善后,而此时此刻站在冷宫中的,却是皇贵太妃。 “到底怎么回事?!”方老太爷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悲痛半晌便抬起头来,自然是没露过站在一旁的皇贵太妃,“皇贵太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臣的妻子怎么会陈尸在这冷宫之中!” 皇贵太妃看着他,“我亦是出事之后方才接到消息,是方老夫人的近身婢女跑出冷宫求救,惊动了巡防的侍卫,这才通报到我这边。” 方老太爷环视了周围一眼,看清了其他躺在血泊中的人,而离自己妻子最近的便是一个穿着素服的妇人,看那年岁,便猜到了是谁! “张贤妃?” 她亦死了。 而她的脖子中,插着一根金簪。 是妻子之物! 这是怎么回事?! 皇贵太妃比他们早来,也听了禀报,“依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应当是两人起了冲突,张氏伤了方老夫人,而方老夫人……” “绝无可能!”方老太爷怒喝道,“单凭张氏一个人便可以……可以……”后边的话,或许是出于悲痛,或许也知道这件事方家便是受害者但也难逃责任,所以没有说下去,他抱起了老妻,“今日之事,来日方家必定会与大长公主殿下轮道论道!” 皇贵太妃面色一沉。 方家将人都带走了,冷宫便剩下了张氏一个。 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张氏,皇贵太妃叹了口气,“终于也走了。”   ☆、547 夺权(十七) 除了还在狗眼残缺,估计也没几天活头的余太后,当年牵涉进元襄皇后一案之中的人,都走了,仁宗皇帝的过去,也将淹没在这后宫的冷寂之中。 张氏为何而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出了之后,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人人都说太子已然死了,说长生大长公主狗急跳墙,只是她知道,不管是这皇宫还是外边的事情,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罢了。 她既然不需要她插手,她便作壁上观便是了。 “祖母,你还好吗?” 皇贵太妃从冷宫里面出来,便见到孙女一脸担心地迎了上来。 “祖母没事。”皇贵太妃笑了笑,“来,我们回去吧。” “好!”年幼的小郡主知道这里出了事,不过祖母笑了便是代表没事了,“祖母,今天是皇伯父出殡吗?” “嗯。” “那央央不去拜拜,好吗?” 皇贵太妃抱起了孙女,“央央只要心里记着你皇伯父的好便成了,外边太乱了,央央便在这里陪着祖母好不好?” 小郡主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点头:“好。” “启禀皇贵太妃,冷宫中的事情已然处置妥当了。”当日傍晚,内务府总管来报。 皇贵太妃颔首,转动着手中佛珠,“派人去禀报大长公主吧。” “是。” …… 即便张氏是宁王的祖母,可毕竟是一个罪人,便是死了其实也没多大件事,可坏就坏在方老夫人也死在了冷宫里头。 方家这些年一直没怎么冒头,但毕竟是前阁老的家族,而且如今宁王很有可能…… 谁敢不把这事当事? 内务府很快便派了人去禀报了。 而此时,送葬的队伍还没到皇陵,皇帝出殡,场面自然是不小,沿途也都是一片白茫茫,而入夜之后,也不停留,无数的白色灯笼将前方的官道点亮,继续往皇陵而去。 宁王作为大行皇帝的捧灵人,一整天都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十来岁的少年便是再有活力也熬不住这高强度的运动,等到了傍晚,脸色便已然开始发青了,不过却仍是坚持着捧着灵位,虽说大多数人都是步行,但是在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有的是机会偷偷休息,只是,宁王没有,即便他最为惹眼,可只要想,也不是没有机会偷懒,但是他没有,甚至连背脊都没有弯一下。 直到入夜,人才被长生大长公主给叫道了车銮之上。 太医早已等候在侧,查看之下,发现他的脚底已然磨破了皮,而脉象也不是很好,明显有劳累过度的迹象。 “我没事!”宁王浑身僵硬地坐着,咬着牙说道,而头一直都没有抬起来,更不敢去直视眼前的女子。 长生却是笑道:“你很怕我?” 宁王身子一震,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不过也很快便道:“没有……”可即便是已然用了力气了,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的没有底气,便是连自己都听出了心虚。 没错,他是怕她! 不! 或者说是怕自己做下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这便是做贼心虚吧! 对面的人没有应他的话,或许是信了,或许,根本便不信亦不屑于拆穿他,可是,他却仍旧是要维持着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镇定。 突然间,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宁王愣了一下,本能似的抬头,将自己的错愕与心虚完全暴露在了眼前之人的面前,这也是这般长时间中她第一次看她的脸,面带微笑,神色柔和,丝毫也没有传闻当中十恶不赦的模样,若是他知道她是谁,或许……或许永远也不会相信她便是那些人传说中的长生大长公主,“你……” 她想做什么? “热羊奶,喝了暖暖身子吧。”长生道。 宁王不动。 “怎么?怕我下毒?”长生笑道。 宁王双手猛然抬起,将那碗接了过来,然后便往嘴里送,因为喝的太急了,还将自己个呛着了,“咳咳……咳咳……” 一条手帕递到了自己面前。 宁王没想太多便接了过来,可擦了之后,方才发现自己似乎拿错了东西,愣住了。 “本宫有这般可怕吗?”长生倚着靠枕慵懒地躺着,看那神色谁能想到她这是在送葬,“不过是一杯羊奶罢了,不喜欢便不喝便是了。” 宁王握紧了碗没说话。 “我儿子开始也不喜欢喝。”长生却突然间拆开了话题,而说起了自己的儿子,眉宇间散发着母亲的慈爱,“说味道不好,不过这对身子好,尤其是对还在发育的孩子,所以,就算他不喜欢也得喝,为了这事,他还闹到了他爹那里,说我虐待他,不过谁让家里我最大呢,他把状告到了他爹哪里也无济于事,反倒是惹恼了我,原本见他这般不喜欢,便打算隔天喝一碗的,可谁让他不听话呢?便每天都得喝一碗,而且只要他闯了祸,除了被罚抄书扎马步之外,当天晚上再加一碗,他爹再心疼也得眼睁睁看着。” 宁王的面色越发的青白,那一碗很有益处的羊奶并没有起到对身子的好处,他听着她的话,也想着她这话的深意。 她是在警告他要听话? 还是…… “说起来,我也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长生继续道,“记得离开他的那晚上还是除夕,原本答应了要陪他一起放烟火的,可惜食言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宁王沉默不语,握着那碗的手越发的紧,明明浑身发冷,可却又汗死了后背,他在害怕,在恐惧…… “平日里一直被我欺压着,这回逮到机会了还不闹翻天了。”长生继续道,似乎没看到宁王的一场似得,“这几个月没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呢。” 宁王盯着她,“你……”双手死死的握着那碗,“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道本宫是你什么人?”长生不答反问。 宁王又是一怔。 “我是你姑姑。”长生继续道,“亲姑姑。” 宁王眸子一睁,更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便是你不愿意叫本宫一声姑姑,但至少这称呼上该尊敬一些。”长生继续道,“怎么说,本宫都是你的长辈。” 宁王咬着牙,没说话。 “这些年,关于本宫,你母亲都跟你说了什么了?”长生又问道,换了一个姿势躺的更加闲适舒服,“说本宫害死了你父王?” “没有!”宁王脱口而出,急切而又激动,“我母亲什么也没说过,她……” “不必紧张。”长生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你母亲当初如何看待本宫的,本宫会不清楚?若是要计较,你觉得你们还能有这几年的安稳日子?” “你……您……您到底想说什么?!”几乎是抱着豁出去一切的念头说了这话,“所有的事情都是我……” “知道皇帝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散了他的勇气。 宁王浑身轻颤着。 “因为他的愚孝。”长生继续道,“当然了,若是你也跟其他人一般认为皇帝是本宫害死的,也可以当这话没听过。” 宁王眸子一瞠。 “你父王的死,本宫的确心有愧疚。”长生继续道,“不过秦启,本宫不曾对不起你父王,相反,你父王那般一死,反倒是累的本宫被你母亲怨怼多年,也无端端背负了一个害死兄长的污名,当然了,本宫身上的污名多的呢,也不在乎这般一个。” 宁王眼中泛起了怒火。 长生笑了笑,“你长得挺像你父王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走与你父王一样的路,皇帝死于愚孝,你父王……”话顿了顿,“虽说他当年那般做也是为了他的生母,不过,我倒是还觉得他想摆脱一切多于为他生母谋一条生路。” 宁王手中的碗掉落了下来,掉在了厚厚的毯子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当年……”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字地挤出来:“当年……我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母亲说过许多次,外祖母也说了许多,但是,他却总是觉得与真相还是隔了一层雾,始终看不清楚! 他想知道父王是怎么死的! 尤其是在现在! 她不会无端端跟他说这些话的,必定是有所察觉! 谋害太子,是死罪! 若是死期不远了,那他最后的心愿便是知道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父王会死! “真的是为了救你而死吗?” 长生看着眼前几乎要崩溃的少年,眼底有着怜悯,可话上却仍是残忍,“他是自己杀了自己。”也可以说,眼前的少年是被他的父王丢下的。 宁王很聪明,尤其是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更是很容易便明白了,便能够想到深层的意思,她眼中的怜悯便是因为他的父王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在乎他,而是在他还未出生,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经历风雨,便直接将他给抛弃了,连同母亲也一并抛弃了! “我不信!” 即便是再冷静再聪慧再懂事,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冷静从容地面对这样的真相这样的结局。 秦启不信! 他死也不信!   ☆、549 可不信又如何? 事实终归是事实。 便是他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听信她的话,可还是将她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究竟孰真孰假,他如何不会判断?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少年握紧了拳头,脸色青白而倔强,“他到底是我父亲!身为儿子,我能够做的都会去做!身为儿子该尽的责任我都会去尽!” 他秦启是秦烁的儿子! “大长公主若是无事的话,我便……” “待着。”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到了皇陵,还有用得上你这个捧灵人的地方,你若是病了,指不定别人会说本宫便是连先帝的下葬大礼都要毁了。” 秦启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不是说自己是儿子,身为儿子该尽的责任都要进吗?”长生继续道,神色淡淡的,“继续走下去,我怕你这腿熬不了回京便断了。” 秦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是她说的也没错!即便他有心恕罪,即便他不愿意跟她待在一起,但是,他根本便无法这样子走到皇陵! 母亲…… 母亲还在京城等着他回去…… 长生见他不说话了,也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模样,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即便外边还算是喧闹的,可在车里,却仍是觉得安静的可怕。 秦启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最后,也闭上了眼睛,但是,却从未有过一刻的放松,时时刻刻都像是煎熬一般。 可他必须扛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外传来了声音。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了也睁开眼睛长生,却见她似乎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仿佛刚刚真的想是在睡觉一样。 可谁真的敢认为她真的睡下了。 “何事?” 秦启低下头。 “宫里来了人,说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公主。”外边,传来的是长生大长公主近身侍女的声音。 宫里来人? 有重要的事情? 秦启悄然握紧了拳头,母亲还在京城,而宫里面也有那个人……若是没有发生十万火急的事情,宫里面怎么会来人? 还有什么事情比大行皇帝出殡更加重要? “问了什么事来禀报便是,人我便不见了。”长生道。 秦启心弦绷紧。 “是。” 吩咐完了之后,长生便又合上了眼睛了。 秦启见她似乎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她还能如此轻松,便应当有自信宫里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可想到这里,心便又是一惊。 若是她有如此自信,为何太子还会出事?为何他还能够…… 是她真的是有意篡位? 还是…… 太子…… 太子…… 秦启脑子轰隆一下,难道太子没有……比起他来说,太子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有先帝的诏书,太子比他更为年幼更为好控制,唯一麻烦的不过是钱家罢了,可是她连钱皇后都控制住了,又怎么会惧怕钱氏?! 她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想做什么?! …… 宫里来了人,在队伍中并不算什么秘密的事情,而且那般大张旗鼓地赶来,又岂能瞒得住?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却还是能够保守住的。 钱太傅丁忧在家,本不该出现在送葬的队伍中的,不过,他要来,也还是说得过去,而且他若是不来,长生大长公主或许还不放心呢。 不过来了,便放心吗? 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从送葬队伍离开京城之后,钱太傅身边布满了长生大长公主的人,便是说是长生大长公主担心钱太傅在京城会闹事,所以将人带在身边才安心,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也造成了另一个问题,那便是若是钱太傅真的要铲除奸佞,清君侧的话,在这里更为方便!只要将人员安排妥当,钱太傅在这里更能够起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不过目前为止,谁都没有动静。 或许是谁也不想背上惊扰了先帝英灵的骂名,都压着憋着。 “宫里来人到底怎么回事?” “没法子接触到……” “难道是太子出事了?” “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看看钱家的反应再做打算把!” “也只好这样了……” 钱太傅没有动静,钱家其他人也没有。 倒是宗亲那里有人耐不住性子了,不过都还没闹腾起来,便被收拾了,大长公主有命,谁惊扰了大行皇帝,她绝饶不了他! 有了枪打出头鸟这一茬,自然也便更加安静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顺利到了皇陵。 而此时,在京城,在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暗地里,一场血色清洗正在进行,执行人接到了命令是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一批隐藏在京城多年,甚至从未被人察觉的势力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瓦解…… “公主,都清理干净了。” 朝阳升起,明陵被笼罩在了柔和而温暖的晨光之中,长生站在了奉先殿中,看着供桌上头供奉着的仁宗皇帝牌位,背对着光的面色有些阴郁冰凉。 “对不起,父皇。” 她没有信守承诺,在大周与萧惟之间,她仍旧是偏向于她的丈夫,张贤妃与宁王太妃之间的勾结与筹谋自然是有她放纵的结果,但是,真正暗地里挑拨甚至出谋划策出手相助的,却不是她。 当年她欠了秦烁,今日,不会主动拿他的子嗣当棋子。 不过,她愿意放过,别人不会。 而她们也愿意为人棋子。 张贤妃当年被困冷宫依旧能够搅风搅雨的,自然不可能单凭她的本事,不过是当初他们都以为是四国公府的余孽,是那几个皇子背地里耍的手段,而如今,藏在了阴沟里的老鼠才冒出来罢了! 没了掩饰,自然便原形毕露。 不过,若是那人没有主动找上她的话,或许,她也不可能猜到,至少不会这般快便察觉。 “父皇,这也是你的意思吧?” 你总不会愿意看到儿臣夫妻生离死别的。 而萧惟,也绝不会威胁到大周江山! 我发誓! 我以性命起誓! 萧惟,只是我的丈夫,我儿子的父亲!   ☆、550 大行皇帝入葬命令的仪式进行的很顺利,不过命令的规格早已经定了,仁宗皇帝也已经下葬多年,大行皇帝又驾崩的突然,便是工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地修建,也不可能重新挖出一个地宫来,最终,永泰皇帝的地宫不过是用原先空着,本来是用来安葬仁宗皇帝皇子的地宫修改的,原本是陪葬墓来的,虽然算起来是离仁宗皇帝的地宫最近,但一代帝王最终如此简陋下葬,终究是让人唏嘘。 即便来日史书白纸黑字记载,这都是永泰帝的遗诏,也终究会被人非议。 便是驾崩的突然,可也不是没有法子处理的,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陵寝还没有修建好便驾崩的,这些皇帝最终都是停灵别处,然后待陵寝修建好了,这才下葬。 而永泰皇帝如此匆忙便下葬…… 众人对此三缄其口。 大行皇帝下葬之后,接下来自然便是回京了,上一回长生大长公主将仁宗皇帝送来明陵,之后便在这里守陵三年,而这一次,却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甚至待永泰皇帝,如今的宣宗皇帝的牌位奉入了奉先殿之后,便下令启程回京了。 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京去了。 比起来时的辛苦,回程便是舒服多了,基本上都能够有代步的工具,不必再靠着双腿走了,也不需要日夜兼程,作息正常,日出夜宿,不需要受什么罪,不过每个人的心弦都是绷的紧紧的,便是高床软枕也每一个睡的舒服,就怕还醒来就变天了。 不过出乎他们的预料,途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不管是宗亲还是钱氏外戚,都安安静静的,这宗亲没有动静还能说是因为没势力没胆量,但是钱氏也不动是为什么?等回到了京城,等确定太子出事,等长生大长公主布置好了,他们便失去先机了! 谁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必须先发制人! 可钱家却一直沉默,难不成打算憋屈下去? “不可能——”宁王面色发白地嘶吼着,便是大半夜被人挟持出来也没有此刻这般失去冷静,他原以为这挟持他出来的人是打算要他的性命,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钱太傅,我敬你为三朝元老,可你今夜所作所为太过让人失望!” 外祖母不可能死的! 那个人更不可能!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的吗? 便是外祖母出事那个人也不会出事,她在冷宫这般多年,怎么会现在将要收获成功了才出事?还是跟外祖母争斗的时候被杀的? 怎么可能?! 外祖母怎么可能会去冷宫?! “到底是否可能,宁王回京之后自然便知晓。”钱太傅道,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用了低端的手法而觉得失了颜面。 不过也是,在权力争斗之中,有什么肮脏的手法是不能用的?如今,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 宁王冷笑:“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 “宁王若是觉得无所谓,那老夫自然也不会有所谓。”钱太傅笑道,有些时候有些人的笑容,亦能够成为一种武器,“不过宁王殿下,你真的无所谓吗?” 有时候,杀一个人不需要自己动手,而要试探一个人,却需要选好棋子。 宁王这时候在这里,便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长生大长公主,你将人放在这里,到底是何目的? 如今,便该死揭晓的时候了。   ☆、551 掌权(一) 无所谓?! 他怎么会无所谓?! 那是比他母亲都还要疼他的人! 但是—— “长生大长公主不是好人,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宁王怒吼道,真的当他是傻子吗?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也不知道会被他们利用吗?!“我一直都以为钱家的人天生傲骨,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身为外戚,便是想要独揽大权又如何?可你们偏偏端着那忠贞不二的面孔,私底下去行这般龌龊事!”他冷冷地盯着他,讥笑道:“难怪先帝会在临死之前将长生大长公主叫回来!因为他早便看清了你们钱家的嘴脸!” 说完这话,也没去看眼前之人的神态,转过身便往外边跑去。 他不怕被阻止,有本事便杀了他! 可是…… 可是…… “外祖母……”是他错了吗?是他错了吧?若不是他自以为自己可以处理的好,若不是他瞒着长辈,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想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便不会……他不应该听母亲的!不应该的——这个念头从太子在他面前倒下来的时候便有了,只是一直被他死死压着,而如今…… 报应吧? 这便是报应吧?! “父王……父亲……这就是孩儿的报应吧……” 眼前只有漆黑的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没有他所想所念之人。 …… “公主,就真的不管吗?”驿站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凌光的眼睛,不要说直接将宁王这般一个所有人都认为至关重要的大活人给掳走,只是钱家居然这般做,却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长生笑笑,“无妨,总该有人告诉她的。” 凌光见主子这般说,自然便不好再多问,只是…… “觉得我不该在宁王身上浪费如此多的心神?”长生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挑眉道。 凌光低头:“奴婢不敢。” “你啊。”长生笑了笑,目光却深邃起来,“仁宗皇帝这一脉子孙,如今好好的也没几个了,我不希望皇族凋零,更不需要父皇在天之灵不安。” 凌光一怔。 “当然了。”长生继续道,“比起多一个仇敌,本宫更希望多一个帮手,新帝总是需要人辅佐的,大臣再能干,终究没有血亲亲近,而皇族……也总不能一直都只有冷漠残酷,没有一丝温情。” “公主……” “觉得本宫如此想法过于天真了?”长生笑问道,“人活在这世上,总得有些想法的,当然了,宁王到底还是价值的,才值得我如此花费心神。” 凌光不再说什么,如今的主子每做一件事,心里都有盘算的。 “西州可有消息传来?”长生换了一个话题。 凌光道:“驸马与少爷一切安好。” “就只有这个?” 凌光想说些什么。 “罢了。”长生叹了口气,伸手托着下巴,“大过年的将他们丢下,没气才真的奇怪了,不过生气了也好,生气了,便不会多想,也便不会有心思去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公主真的不打算让驸马知道。” “你说呢?”长生没有回答,而是眯起了眼反问。 凌光心头一凛。   ☆、552 掌权(二) 不是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主子的忌讳,亦不是一心挑战主子的底线,只是她不愿意看着她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凌光做好了承受主子责难的准备,只是却没想到…… 不过是一个眼神,却让她心头一凛。 公主回来京城之后,所做的事情并不能说是很完满,至少目前为止,她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能够依旧稳稳地掌控局面,只是因为手里有许多别人没有的资源。 她并不觉的公主变了什么。 只不过是将先前没有去做的事情如今都做了罢了。 可是就在这一刻…… 或许,当年那个小姑娘早已经变了,只是没有机会显露出来罢了,又或许……在得知萧惟身世秘密的时候,便不得不变。 她若是不狠,不绝,将来,失去的便是最重要的人。 “奴婢明白了。” 长生笑了笑,仿佛方才那冷厉没有出现过一般,“他那脑子若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可不想我儿子没了父亲。” “公主……” “他们不理便不理,谁让我理亏。”长生没让她将话说下去,随后便又话锋一转,咬牙道:“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气到几时。”像是斗上气似得,“臭小子的生日也没给他过,不过他娘我的生日不也没过?什么不好像偏偏像他那小气的爹!” 自顾自地说着,恼火的语气,可任谁听了都觉得不过斗气的话。 她想他们了。 只是这般局面,她如何能让他们入京? 至少…… 至少等她彻底在京城站稳脚跟了,才可以考虑这个。 便再多气一段时间吧。 …… 而此时此刻,被她丢在西州的可怜的父子两人说是还气着她便真的是冤枉人家了,不过,倒也不和睦,为什么呢? 因为萧顾小少爷实在是待不住了,再又一次要求去京城找娘被拒绝之后,便开始筹谋着自个儿去了,尤其是在往来京城的商贾那里听说了长生大长公主的那些传闻,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跑去京城保护娘亲。 在他萧顾小少爷的心里,京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更是龙潭虎穴了,现在他娘亲一个人在京城里面,又是娇娇弱弱的,没错!就是娇娇弱弱的,别看他娘对着他是一副母老虎的脸,实际上也就是一只纸老虎,就是在他跟他爹面前武威而已,哪里是那些恶人的对手? 他若是不去保护她,谁保护? 真当他爹死的! 萧惟气的恨不得将人抽一顿,可谁让这是他儿子,而且他的目的也是好的,除了做法莽撞之外,谁能说他不是孝子? “萧顾,你若是真的相当男子汉保护你娘,便不要再做这些傻事!” 萧顾抿着唇没反驳,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给父亲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但是……“爹,我担心娘!” 他还没说,昨晚上她梦见娘出事了…… 萧惟吸了口气,“我也担心,不过阿顾,你娘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一个人,她有自保的能力,况且,京城是她的家,她在那里比在这里更容易……” “有我们才是娘的家!”萧顾抬起头坚定道:“爹,这里才是娘的家!” 萧惟一愣。   ☆、553 掌权(三) 看着父亲一脸傻愣的模样,萧顾小少爷顿时急了,也口不择言,“爹,你是不是打算不要娘了?!” 萧驸马爷的脸顿时就黑了,恼火道:“胡说什么?!” “那你发什么呆?难道我说的话不对吗?”萧少爷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怪他乱象,娘走了这般长时间,爹自己不去找也不让他去找,甚至没见他给娘写信也不让自己写信,就算生气也不用这样吧?“爹,我跟你说,你气娘可以,我也气,谁让她大过年的丢下我们?可你不许不要她!我就要这么一个娘亲,你要是敢给我找一个后娘……啊!” 萧驸马爷直接将人给拧起来,往屁。股上一顿揍,“让你胡说八道!” “娘救命啊……娘……” 萧惟气狠了,直接将人给揍够了这才停下来,也没忘记再次警告儿子不许胡说八道,“你娘在京城有正事,不让你去便是不要她了?在你心里,你老子我就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再说了,他与长生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到他当儿子的管?“萧顾我警告你,你要是在这时候给我惹麻烦,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饶不了你!” “我就是想娘!我就是担心娘!”萧少爷很委屈。 萧惟心软了,“阿顾,爹也想也担心,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胡来,你娘需要我们在这里为她筹谋,为她守住退路!” 萧顾不是很明白,不过他相信父亲,“嗯……” 萧惟也没有多少时间安抚儿子,不过为了防止他再胡闹,直接将人给带在身边,时刻盯着,京城那边的情况一触即发,而西州这边也安宁不到哪里去,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太子年幼,便是能够顺利登基,大周朝堂也会动荡很长一段时间,而这对于西北的蛮族部落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过,萧惟面临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蛮族的蠢蠢欲动,而是阿史那泰抛出来的所谓橄榄枝,其他蛮族想到的只是利用大周朝堂不稳来改变被大周压着的局势,而阿史那泰,他想到的则是利用长生大长公主监国之路困难重重这事,伸出援助之手。 萧惟若是接受,便如同引狼入室,更是会让长生落得一个私通外族的恶名,自然,他也没想过接受,也不会傻到相信阿史那泰所谓好心,但是,若是拒绝的话,所面临的有可能是阿史那泰的全面破坏盟约,到时候,西州这边必定会打乱,即便这些年来,大周的势力也渗透入了西域,但到底时日尚短,能起到的作用终究不大,况且,若是他与阿史那泰翻脸了,他有可能会向其他人示出他的好意,而其他人,未必会在意这与外族勾结的恶名! “我去会会他!”在阿史那泰又一次派人来表示慰问的时候,许昭道,“既然不能翻脸,便敷衍一下。” “不行!”萧惟摇头,“眼下长生的处境不好,若是传出我们与蛮族往来密切,便会成为京城那些人攻击她的把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许昭也火了,“我们在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便是长生真的需要帮助我们也鞭长莫及!” 说到底还是要怪皇帝!好端端的突然间死了,这算什么?!当日阿熹为了让他当皇帝牺牲了多少?! 他这算什么?! 但恼火归恼火,他也不能将皇帝挖出来鞭尸! “萧惟,你就这般信阿熹真的可以应付的了京城那伙子人?!” 那可都是豺狼虎豹?! 萧惟沉默。 他对妻子有信心,可作为一个丈夫,如何能够说出放心的话来? “你真的不回去看看?” “若是长生应付不下去,至少她能够平安逃出来。”萧惟道,“到时候,西州军便是她最大的保命符!” 许昭便是觉得憋屈也是无法反驳这话,这些年,他们在西州恩威并施,不能说是占山为王,但若是朝中有变,他们领着西州军来一个清君侧也不是不行! “娘……” 萧惟低头看着熬不住躺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儿子,“表哥,她会没事的。” 一定会。 即便为了儿子,她也一定不会有事! …… 而此时,送葬的队伍也已经快到京城了,大家都以为会发生的动乱却一直没有发生,倒是期间宁王殿下不知道怎么的自个儿跑出去了,惊了一下众人,不过很快就平安找回来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小插曲便这般过去了。 越是临近京城,京城的消息传来的也更快了。 其中最让众人惊讶的便是宁王的外祖母,方家的老夫人在宫里面出事了,据说是被宁王的祖母……也便是在冷宫里面的仁宗废妃张氏给杀了,而张氏也死了。 宁王妃得知消息之后疯魔了,差一点做出损伤方老夫人尸身的事情来。 另外,这几日,京城的治安似乎也不太好,京兆府跟刑部忙的厉害,但是京城仍旧是治安事件频发,甚至还闹出了好几起的人命案,还有便是纵火案,好几处的民宅、铺子都被烧了,死了不少的人。 京兆府根本便控制不住局面,而没去送葬的京兆府尹只得向重兵镇守京城的京畿大营统领李长林求救了。 李长林派兵进入京城,这才将动乱给镇压下来。 可人心却无法安定。 大家都人心惶惶的,生怕下一刻便会丢了性命,原本便因为国丧而冷清的京城大街,眼下便更像是空城一般,如非必要,都不会出门! 钱太傅最终仍是没有动手。 而宁王也没沦为钱家手中的刀,即便他看着长生大长公主的眼中多了冷厉,却一直没有做什么,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定然会出现的动乱不会发生。 直到长生大长公主将先帝的灵位送至太庙供奉这一日,积压了许久的矛盾,方才如数爆发,钱家最终发难,剑指长生大长公主!   ☆、554 掌权(四) 按照国丧的礼仪,在将先帝的灵位送入太庙供奉之后,丧事便算是办完了,宫人与朝臣也都可以脱下丧服,虽说还有一年的国丧需要守,但生活也可以如常进行了,而丧事办完,便是登基大典了! 按照规矩,奉先帝灵位入太庙的,非太子而不能为,大周未曾出现过幼主的情况,所以,从未有过不是太子却奉先帝灵位入太庙的,如今大周虽初现幼主,但这位幼主也并非连一个牌位都捧不起的,所以,万万轮不到别人! 即便这个人是长生大长公主! 或许是担心过多地刺激钱家,也或许是不想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又或许是因为宁王外祖母死了一事,长生大长公主并没有让宁王捧灵入太庙,而是由她自己亲自出马! 可她算什么人? 不过是一个出嫁了的女儿罢了,即便她身份尊贵,即便有先帝的遗诏在,可不管是论礼法还是伦常,都轮不到一个外嫁女来做这件事! 她甚至连再进秦氏皇族的太庙的资格都没有! 首先提出异议的自然便是御史了,礼部那几个老头子也终于站出来维护礼法了,双方也不算是第一次联手,所以配合十分默契,引经据典,从古论斤,书袋子掉了一堆又一堆的,便是死人也被他们给说活,甚至到了最后,直接跪在了太庙之外,拦住了大门,便是血溅当场也都要阻止长生大长公主进去! 现场当即便僵住了。 长生大长公主捧着先帝的灵位,被拦在了太庙之外。 尔后,钱太傅便站出来,要求长生大长公主将太子请出来,让太子来奉先帝灵位入太庙! 可谁不知道太子现在可能已然死了! 钱家这是逼长生大长公主将太子交出来,是死是活今日便要弄清楚! 有钱家起了这个头,接下来,便是群情汹涌,先前那些不敢说话安静的跟鹌鹑似得大臣们纷纷张牙舞爪,像是要将被众人围困在中间的女子给撕了一般。 这个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女人做主?! “本宫若是不交出太子。”众人围攻之中,长生大长公主却并未露出怯弱的神色,而是冷漠尊贵,稳稳的捧着先帝的灵位,“你们便要造反吗?!” “叛逆君上方才是造反谋逆!”钱太傅面色凛然,“而如今,钱家与诸位大臣所做的不过是护佑太子周全罢了!大长公主殿下,先不论太子出事究竟与您有没有关系,您到底有没有谋夺大周江山之心,如今,先帝灵位入太庙是大事,太子却不现身,您觉得我们为人臣子的,不该站出来说一句话吗?” 他说完,便又有一钱家人站出来,拱手对着太庙一作揖,方才继续道:“钱家子孙蒙仁宗皇帝、先帝重用,钱家更是深受皇族恩惠,如今,太子生死不明,钱家若仍是沉默,岂不是枉为臣子?大长公主殿下,你若是真无谋害太子之意,便该将太子交出来!” “没错!先前为了先帝丧仪能够顺利进行,也是给大长公主机会,我们才一直隐忍,如今先帝丧事已毕,最后这奉灵入太庙,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   ☆、555 “太子出事至今,大长公主只字未提太子情况,到底是担忧有人再加害太子还是打算挟天子以令天下?!” “先帝虽留下遗诏命大长公主监国,可终究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大长公主便是监国,也得以太子为尊!” “若是太子不在,大长公主这所谓的监国之责自然便作罢了!” “没错!若太子出事,为大周江山千秋万代计,当立即重新择选储君,以慰先帝,以安天下民心!” “大长公主此举分明是在篡权!” “请大长公主交出太子!” 众人的声讨一句比一句尖锐,每一个人都义正言辞,正义凛然的,似乎他们才是正义,才是正道! 而如今,他们是在捍卫大周江山,捍卫天下百姓,为天下安宁铲除奸佞! 长生冷笑:“若是我不交呢?” “大长公主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一直沉默的钱太傅这才开口,声音不重也不冷,但是气势足够镇场。 “是吗?”长生却笑了,“钱太傅便如此有自信?” 钱太傅看着她沉默会儿,并未因为她的镇定而有所慌乱,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占据优势而沾沾自喜,他知道眼前的对手并不是大多数人所想的那般不过是一个女人,但是,钱家的筹谋也未必便没有丝毫的作用,“既然大长公主不愿意配合,那老臣也就只有得罪了。”说完,整了整衣袖,便沉声吩咐:“大长公主连日来为先帝丧事奔波也累了,来人,将她送回长公主府好生歇息吧。” 即便撕破了脸,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打算赶尽杀绝。 不说她手里的确有先帝的遗诏,便是她那驸马,还有明明已经回京,但是却并没有出现在先帝送葬队伍之中,如今也不在这里的南王世子,这都不能不顾及。 长生大长公主不能死在钱家的手里。 而钱家,也不会背负篡权的污名! 如今钱家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救出太子,救出皇后罢了! 在钱太傅一声令下,一队禁卫军便冲了进来,而为首的便是禁卫军统领,众人一看,便知道钱家已然将禁卫军收入囊下了,这便是说,钱家已经取得了皇宫的掌控权! 长生大长公主败迹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长生大长公主似乎也没打算就这样认输,面容冷漠却也尊荣不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出声斥责禁卫军的叛变,更无逃离的迹象。 “来人,保护大长公主!” 这边有人一声令下,也还是有人没有背弃,便是禁卫军中,也有人始终护主,双方一触即发。 钱太傅不愿意起兵戈,但若是只能动手方才能够将人请出皇宫的话,他不介意在太庙面前放肆一回。 “动手!” 双方交起了手了,相对于钱家的暗中谋划,大长公主自然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即便身边还是有忠心耿耿的,但力量悬殊,最终,被逼退进了太庙之中。 钱太傅的人将太庙团团围住。 大长公主一派死守太庙,而钱家亦似乎有所顾忌,不敢直接闯入太庙动刀剑,双方僵持住了,一僵持,便是大半天,夜幕渐渐降临。 而黑夜之下,很多事情都可以去做,很多事情都可以发生! “叔父老了,畏首畏尾的,钱家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绝不能放那长生大长公主活着走出太庙!”   ☆、556 烈火烹油的钱家走到了如今已然不可能再如当初一般坚守某些东西,即便身为家主的钱太傅可以,甚至连作为继承人的钱钧也可以,但是却无法控制其他人的改变,在巨大的权力诱惑之下,能够抵御的了的,绝无仅有。 如今,摆在钱氏一族面前的是掌管天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大权,退一步来说,便是为了将来不被打压不被清算,眼下也绝不能让长生大长公主活下去! 从皇帝颁下遗诏命她监国的那一日起,钱家与她俨然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局面! 现在,更是彻底撕破脸了,若是今日钱家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她会念着钱家的恩? 不! 等她缓过气来,便会对钱家赶尽杀绝! 正如现在她对待太子一般! 所以,她必须死! “可围在太庙外的都是禁卫军,他们未必听我们的!” “对啊,那女人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好对付的,我们若是硬碰硬……” “何须与她硬碰硬?!”钱家眼下最耀眼的后辈钱饶冷笑道,这位出身三房但是无论才学与武功都不差的钱家四少在钱家一向深的看重,尤其是在嫡长孙钱钧常年身在南疆的情况之下,更是得长辈的倚重,不过可惜,虽也是嫡出,却出身在三房,又不占长,即便钱钧出事,钱家的掌家大权也轮不到他,“她不是很想进太庙,不是死守太庙吗?那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好了!” “四哥的意思是……” “大长公主谋害太子,篡夺江山的诡计被拆穿了,走投无路心怀怨怼之下一把火烧了太庙,自。焚而死!”钱饶冷笑道,比起直接杀了这个女人,如此结局对钱家,甚至对大周江山都是好的! “烧……烧了太庙?” 杀了长生大长公主不算什么,自从她回来之后,不,是自从当年她一手策划,导致先帝对他们钱家出手,让钱家损失惨重,甚至害的他们手足被流放,钱家有血性的子弟都想报这个仇! 只不过她远走西北,先帝又护着,长辈们更是不愿意与皇家翻脸,背负不忠的污名,所以才一直忍着,如今有了机会了,长辈们顾忌太多不好行事,可他们却不一样! 杀了秦长生,对他们来说是再想不过! 但是…… 烧太庙,便是另一回事了! 太庙是秦氏皇族的根,钱家若是烧了它,便是谋逆! 他们想要钱家更进一步,想要钱家辅助太子,成为天下第一家,但是谋逆…… “四哥,这样做会不会……” “放火的是长生大长公主,天下人唾骂的也不过是这个女人的恶毒罢了,与钱家何干?!”钱饶继续冷笑,“而我们钱家只会是将太子从窃国贼人之手救出,并一心辅助,襄助大周江山大业的功臣,将来历史中只会有钱家荣耀的一笔,毁太庙一事,与我们有何关系?” 钱氏子弟都是有血性,且也有胆量的,若不是被逼的太厉害,若不是有人太过张狂,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女子下如此狠手。 不过,既然是敌人,便没有男女之分! 长生大长公主在起了争权野心的时候便已经不再是所谓的弱女子,而只是他们钱家的敌人! 对付敌人,再仁厚也下得了狠手! “四哥说的没错,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走出太庙!” 即便为此烧了太庙!   ☆、557 钱太傅与长生大长公主翻脸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要除掉她或者报复泄恨什么的,他最终的目的是太子,是钱家在未来朝廷格局之中屹立不倒的地位! 只是,从他将长生大长公主逼进了太庙,得到了皇宫的控制权到现在,他的人几乎将皇宫都给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太子! 即便是真的已经不在了,也总该有些痕迹! 可太极殿中,没有丝毫太子的痕迹! 而根据太极殿中的宫人所说,太子早已不在太极殿中,长生大长公主在太子出事当日便将太子给带走了! 这样的结果让钱太傅震惊又着急! 太子若是不在宫中,那会在哪里?! 长生大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 太子他们是没有找到,不过钱皇后却是见到了,被软禁了好几个月的钱皇后被人从朝阳殿中解救出来的时候,依然是憔悴消瘦的不成。人形。 便是钱太傅有了心里准备,见到了女儿这个样子,依旧心惊不已! “太子还是没有消息。” 即便心疼女儿,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依旧不能隐瞒她,而且,他钱家的女儿怎么也不该颓废成这个样子! 即便斗不赢长生大长公主,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钱太傅猜到了一些原因,只是不愿意说出口。 宣宗皇帝如此对待她,对待钱家,她却仍旧深陷其中,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钱家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钱家亦不会因此而谋逆反叛大周,但是,有些该恪守的,更是不能丢弃! 钱玉熙,丢了钱家的骨气了。 “太后娘娘,若是不能找到太子,未来的局面对您、对钱家来说十分不利!” 钱玉熙仍是那般沉默的样子,从她被钱家的人解救出昭阳殿之后便是这个样子,甚至没有开口询问一下太子的情况。 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经被先帝一手摧毁了一般。 钱太傅见状,脸色有些沉,继而便又是叹气,“玉熙,先帝已然不在了,你若是不能站起来,太子的未来更堪忧!” 为母则刚! 他的女儿便是如寻常女子一般深陷儿女私情也不该连唯一的骨血也弃之不顾! “你不能……” “是太子未来堪忧,还是钱家?”钱玉熙抬起头,消瘦蜡黄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讥笑,那双本该高傲的眼瞳此时如死水一般,泛不起半丝的涟漪,“父亲,您如今在做的是保护幼主,还是……” “钱玉熙!”钱太傅没等她说完便怒斥道,“你——”或许是过于的愤怒,也或许是心虚,除了愤怒地阻止了她,除了叫出了她的名字,后边训斥的话却是哽住了。 钱玉熙继续笑着,亦没有再说话,不过从方才那一句质问,从她此时脸上的讥笑,便可以说明了此时此刻她到底是如何想,是怎么的一种态度! 钱太傅知道,眼前的女人即便还是他的女儿,可她首先是大周的皇后,如今大周的太后,更是大周未来皇帝的母亲!或许,自己这些曾经最亲密的家人,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都不过是一群欲将他们母子给吃了的豺狼虎豹! 一时间,这位两朝即将三朝的元老心中悲凉无比。 这在他的预计当中,却又最难以接受的! “玉熙……” 这一次的话依旧没有说完,不过却并不是因为钱玉熙打断或者他自己说不下去,而是因为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他脸色一变,大步走了出去,便见东边的夜空窜起了一阵阵的火光,而那正是太庙的方向,还没等他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便有人着急前来禀报。 “太傅大人,太庙走水了!” …… 长生大长公主在太庙之中,绝不能是出意外或者其他不是认为因素的走水事件,钱太傅也并未想过长生大长公主会因为走投无路而一把火烧了太庙,自。焚其中! 所以…… 想到了某些可能,钱太傅的脸顿时变的很难看! 钱玉熙的脸也白了,身子摇摇欲坠,在钱太傅还没有做出处置的时候便把腿便往外边跑!见了女儿这般,钱太傅除了错愕之外,也隐隐明白了什么,当即追了出去。 两人很快便到了太庙前,而此时,火势继续蔓延。 便是钱饶不顾这般做的后果,但为了掩人耳目也不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也没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放火,所以,首先走水的还不是太庙的大殿,而是从旁边的偏殿开始着火,计算好了风向,让火势往这般蔓延而已。 至于救火的人,只要稍稍阻扰,绝对有可能让他们来不及将火势遏制住! 而他这般做,也是为了逼钱太傅妥协! 事情已经开了头了,若是不完成到底,对钱家绝对不利! 所以,当钱太傅赶来的时候,钱饶也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立场坚定地道:“伯父,大长公主若是不死,后患无穷!” 钱太傅脸色难看之极,“你烧的是太庙!秦氏皇族的太庙!” “不!”钱饶脸色冰冷,“烧了秦氏皇族太庙的人是长生大长公主,是她阴谋被拆穿,走投无路之下的疯狂举动!钱家便是有过,也是没能及时阻止她!” “你——” “呵呵……”钱太傅训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钱玉熙便笑了出声,那笑声,那笑容,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钱饶却并未被吓到,见了她这般,心中的不满更是涌上心头,“姑母也认为侄儿做的没错吧?!”冷冷讥讽出口,将她的笑当做是认同,“太庙又如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能够稳固钱家往后在朝中的地位,便是烧了又如何?钱家还能依旧效忠皇族,已然是……” “闭嘴!”钱太傅怒不可遏。 钱玉熙也停下了笑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眼前张狂冷漠的侄子,“父亲,您说的很对,这般多年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很多人,更不一样了,女儿变了,可父亲……钱家,女儿曾经极为自傲的钱家,亦是变了。” “姑母别忘了,你是钱家的女儿,你身上流着钱家的血!”钱饶哪里听不出这话的讽刺,只是,她有何资格讽刺?!钱家生她养她,一手将她扶上了皇后的宝座,稳固她在宫中的地位,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甚至在她被迫做出选择的时候,自我牺牲!而钱家付出的这一切,换来的确是如今她的这番讥讽?!天理何在?!即便她嫁入了皇家,也是钱家的女儿,谁都有资格讥讽钱家,骂钱家道貌岸然,可只有她钱玉熙没有! 钱太傅这回没有训斥侄子,也没有责怪女儿,面色青了青,便怒声下令:“救火——”即便钱家反了,可反的也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罢了,秦氏皇族仍旧是他们不可侵犯的圣地!这秦氏的太庙,绝对不能毁于钱家之手! 钱饶想的很好,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长生大长公主身上,但钱太傅很清楚,一旦太庙毁了,钱家便是不必明面上承受职责,天下百姓,来日的大周皇帝都不会不信钱家与此事无关!更不要说钱家如今,以后的政敌! 钱饶想的太简单太天真了! “快救火——” 有了钱太傅坐镇,救火的行动自然是更加畅顺了,在火势蔓延到了大殿之前,便已经遏制住了!在找不到太子的情况之下,钱太傅知道这般跟长生大长公主僵持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必须确定太子是否还活着! “老臣恭请大长公主!” 太庙外护佑的禁卫军与护卫并未因为走水事件而惊慌失措,尤其是那些长生大长公主带进宫的,更是连脸色也没变一下。 钱太傅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了他必须尽快与长生大长公主正面斡旋的念头。 “老臣有话想与大长公主说!” 钱玉熙远远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钱饶面色阴沉,双手紧扣地站在钱太傅身后不远处,钱家已然掌控住了局面,为何还要如此卑躬屈膝?便是因为钱家是臣子吗?便是因为钱家没有谋逆之心吗?! 可为何没有? 为何只能是臣子?! 君王不仁,钱家也只能继续卑躬屈膝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退让乃至损伤到根本也在所不惜?! 这是何种道理?! 钱家…… 钱家为何不能再进一步!? 便在这一刻之前,钱饶的确没有臣子不该有的念头,可是这一刻,此时此刻,这个不该有的念头疯狂滋生。 是啊! 为何不可以? 为何不能?! 钱家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钱太傅,公主请您进去。”便在此时,大殿的门打开了,凌光从里头走了出来,神色冷漠地道。 这种情况之下进去,绝对不安全,也可能会被对方挟持而逃生。 “伯父,你不能进去!”钱饶压下了疯狂滋长的念头,面容有些阴沉地喝道,这时候,谁都知道这件事不能做! 钱太傅没有理会他的话,“好!” “伯父!”钱饶恼羞成怒。 钱太傅不得不睨了他一眼,包含着警告,随后,起步往前。 钱饶即便已然有了巨大的心里变化,但到底是晚辈,是在钱家长幼尊卑严苛的环境之下长大的晚辈,除了眼睁睁看着钱太傅走进去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钱家…… 钱家为何要一退再退? 凭什么?! 伯父,你到底要将钱家带到何种卑微屈辱的境地才肯罢休?!   ☆、558 被困在太庙之中,如今又闹了走水这一出,便是心里承受能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的反应,便是长生大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也有把握他们不敢拿她怎么办,但还能一副平静闲适的样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别说外边有一群凶神恶煞的敌人,便被迫待在这般一个地方,心情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可是…… 钱太傅在见到长生的那一刻,心里突然间泛起了不安,他自然知道长生大长公主不会那般轻易便能够对付的,先帝在临终之前特意将她召回来,也不可能不做任何的安排,但是眼下的情形,明显是他们占据了上峰! “长公主临危不乱,的确让老臣佩服。” 在大典的中央,摆着一张不该存在的椅子,长生便坐在其中,闲适平和,而她的背后,是大周历代先祖的灵位,端坐前方的女子眉宇间流露着尊贵威严,这是秦氏皇族给她的,是她身后那逝去的先祖给她的! 而她坐在这里,守护着跟他们! “太傅大人大逆不道亦能够如此正义凛然的,本宫亦是佩服。” 钱太傅也没被她的话给激怒,神色沉着,“不知大长公主叫老臣进来,可是已经想通了?愿意退一步?” “何以退一步?”长生反问。 钱太傅目光一凛,也没有在绕弯子,“太子在何处?” “太傅大人将本宫困在这里一整天,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寻太子,怎么?现在还没找着?”长生笑了笑,“还是找着了却不认账,打算再在本宫头上加一个毁尸灭迹的罪名?” “秦长生——” “放肆!”长生面色一沉,“钱良平,此地何时轮到你放肆!” 钱太傅怒目而视,但是却没有开口反驳。 “这里是秦氏皇族的太庙!”长生端坐椅上,冷声道:“在你钱家没有灭了我秦氏皇族之前,你便是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你认为你女儿嫁入了我秦氏皇族,未来皇帝的身上流着你们钱氏一族的血,你便可以如此猖狂?!让本宫交出太子?你有何资格在这里要求本宫做这件事?!你凭什么?!” “钱家忠心日月可鉴!”钱太傅怒道。 长生冷笑:“是吗?!不知府上的二皇子可还好?” 钱太傅面色一变。 “太子出事至今有几天了?”长生继续冷笑道,“便是那毒药没将他给毒死了,这般多天也足够时间本宫将他弄死!若你真的如此忠心的话,早在第一时间便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的小主子!即便撇开君臣,他也是你的亲外孙,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不过是派人进宫试图潜入昭阳殿!是去救你女儿吗?是吧?将皇后救出来,你们钱家便有足够的立场,便可以以皇后的名义振臂一呼,到时候,还愁救不出太子?” 钱太傅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可你们不是认定了我一心谋害太子谋夺天下吗?你们怎么便认为托几日不碍事,怎么认为你们可以好好地想,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想出一个对你们钱家最有利的法子之后,再来救太子,他还活着?”长生继续道。 “你——” “钱太傅不必如此激动!”长生继续道,“本宫并不是说你们这般谨慎有什么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关系到你们钱家的百年基业,不谨慎才是傻子!甚至你们有了挟幼主令天下本宫也不觉得有什么错,权力嘛,谁不想要?即便本宫是一个弱女子,也眼巴巴的想要,更何况是你们这一群官场老手?可是,既然当了婊。子便不该再想立牌坊!” “秦长生——” “本宫有说错吗?”长生耻笑道。 钱太傅浑身颤抖,脸色也发青,似乎被气着了,“太子到底在哪里?” “本宫不觉得有必要与你交代!”长生冷笑,“论尊卑,你是臣子,还是一个煽动禁卫军造反的臣子,有何资格得知大周下一任皇帝的下落?论亲缘……”话顿了一下,笑着问道:“你们之间还有亲缘吗?” “钱家到底有没有谋逆之心,来日史书自然会有定论,但是今日你藏匿太子,让天下人认为太子生死不明,弄得朝堂不宁百姓不安,你便是……” “什么?”长生接了他的话,“大周罪人吗?还是你们口中的祸国妖女?” 钱太傅没有与她争辩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严肃,“大长公主,先帝的丧事已然落定,该是新君登基的时候了!”似乎也意识到了继续争吵过于的幼稚,他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晓之以理,“大长公主方才所言便是说并无觊觎皇位之心,太子既然平安无事,便不该再让朝臣不安,让百姓不安!还请大长公主请出太子,让太子登基也慰历代先皇之心!” “将我后边这几位都给搬出来了啊?”长生笑道,“难怪能当太子太傅了,这些年太子没能让你启蒙还真的是一大损失!” “大长公主——” 长生往前伸出了身子,比方才又添了一丝玩笑的意味,“可若是本宫不同意呢?太傅打算如何逼本宫?杀了本宫?还是直接换个人去坐皇位?” “你——” “本宫相信太傅想要太子登基之心,毕竟再怎么不跟你们钱家亲近,也到底流着你们钱家的血。”长生继续道,“再者还有皇后在,太子一旦登基,她便是太后,是大周朝的第一位太后,以钱皇后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愿意待在后宫管着她那一亩三分地的,本宫还记得当初在常山书院之时,我们的老师,就是安夫人,曾夸奖过她巾帼不让须眉,也可惜她怎么便不生为男子,白白空待了一身才华,便是我这个皇帝唯一嫡出的公主也远远及不上她,你说,若是她成了太后,本宫这监国大长公主还能混的下去?” “这便是你困住太子的目的?”钱太傅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犀利如刀,“以太子的安慰来威胁老臣,巩固你将来摄政监国的地位?!” 长生抬手摸摸下巴,点头笑道:“这主意不错。” “直接说吧!”钱太傅没有跟她绕弯子,“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放了太子?” “一山难容二虎。”长生笑道,“除非一公一母,不过可惜,本宫与皇后可都是母的,太傅你也知道,这女人心眼小,两个女人成了仇人待在一起,恐怕要天下大乱了,这岂不是违背了先帝临终之时的嘱托?” “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太傅到底同不同意?”长生反问。 钱太傅没有马山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慢地环视了大殿一圈,好半晌之后,方才继续开口,“大长公主,您认为此等情形之下,你有何底气与我提出这个条件?没错,太子身上到底有我们钱家的血,只是,皇后的存在并不会因为太子不在了便改变,只要先帝没有废了皇后,将来不论谁登基,她都是太后!正如大长公主方才所说的,钱家的府上,还住着一位二皇子,比起已经被先帝养的与钱家不亲的太子,方才出生的二皇子岂不是更有价值?” “那钱家首先就需要杀了惠妃,然后铲除卢氏一族。”长生继续道,“惠妃倒是容易对付,完全可以用太子中毒一事将她给杀了,不过卢氏一族就有些麻烦了,托先帝的福,这些年卢氏一族的势力可壮大了不少,即便钱家可以杀了如今关在牢里的卢纲等人,可青州那边还有不少的族人,卢纲敢进京城来,又岂会不做好安排?钱家便是可以挫卢氏一时,却无法直接连根拔起,而这些士族只要不是一鼓作气的连根拔起,将来翻身了,便是一条咬人的疯狗,这也就是为何先帝与本宫如此忌惮王氏的原因!当然了,钱家也可以与卢氏合作,不过将来便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了。” 钱太傅盯着她,“仁宗皇帝临终之时,公主为何拒唾手可得的皇位?” 长生但笑不语。 “因为大长公主很清楚,你一介女子之身不可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钱太傅正色凛然,“千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大雍女帝,即便她文治武功不差于任何一个皇帝,正史野史,终究过大于功,甚至连大雍一朝的灭亡,都归根结底将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长生大长公主,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即便再如何出类拔萃,终究无法与男人一较高下!更何况是凌驾在所有人男人之上?!还是以外嫁公主的身份?即便皇后愿意退让,甚至愿意为了太子牺牲自己,你也一样不可能坐稳监国的位子!当年你能够明白,如今为何又执迷不悟?!” “因为本宫后悔莫及!”长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本宫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日选择了退步!本宫当日的怯弱,给大周带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皇帝,造成了如今区区一个外戚便当自己是救世主的笑话!执迷不悟?没错!本宫的确执迷不悟!当日明明名正言顺,明明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可却因为你的这些可笑的理由放弃了,本宫后悔莫及!” “你……”钱太傅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当日先帝的意图露出来之后,天下震惊,后来的一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先帝最终以天下为重,将私心放下! 先帝登基,长生大长公主退避出权力中心,一切都是顺应民心,合情合理! 如何轮到她后悔莫及? 名正言顺? 就因为她是先帝唯一嫡出吗?! “钱太傅。”长生继续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何到现在都还留着你?” 钱太傅一愣。 “因为只要你在,钱家便会被你困住。”长生继续道,“本宫不屑于钱家这份道貌岸然,但是本宫信钱太傅心里还没定下要不要让钱家更进一步取而代之,甚至你的这份道貌岸然还会困住你,而你的存在,便会困住钱家,会绑住钱家的手脚,如同本宫当年一般,踌躇不定,最后便是怯弱放弃!” 钱太傅面色大变。 “不止是你,还有你那好儿子。”长生继续道,“本宫的确要替皇族感激太傅,太傅给大周教养出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将领,多年如一日地替大周守护边疆,即便被不公对待,即便家族屡屡遭挫,也从未动摇过心智。” 钱太傅却并没有听到这些话而高兴的样子。 “钱家有你们在,翻不出大风浪的。”长生继续笑道,似乎不担心这番话会将原本温顺的看门狗逼成了豺狼,“仁宗皇帝、先帝亦是如此认为,所以,动了谁也不会动你。” 钱太傅脚步踉跄了一下。 “不过你的那位侄儿却是有些不太妥当了。”长生继续道,“不过念在他到底是太子的舅舅的份上,本宫会留他一条命的。” 钱太傅眸色一震,“你……” “怎么?”长生缓缓站起身来,烛火明亮的大殿内,她的面容却显得有些阴暗,嘴边的笑容也似乎染了森森寒意,“还不够吗?” 钱太傅眼中神色变幻莫测,愣怔地看着她好半晌,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然转身往外边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口,紧闭的大门便被人从外边推开了,刺目的火光布满了夜空之下的殿前广场,而他见到了一个人走进来。 身着盔甲的南王世子! “你——”钱太傅愤然转身,怒喝道:“你故意将我们困在宫里!” 长生笑着,温和宁静,“太傅如今方才发觉饿吗?” “叛逆的禁卫军已然缴械,静候处置。”南王世子拱手道,似乎并未因为钱太傅的激动愤怒而影响了神色。 长生颔首,“京畿大营呢?” “如数控制。” 长生笑道:“好!” 钱太傅如何还不明白?她之所以不反抗任由他们将她困在宫中根本不是束手无策,而是早有预谋!她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转到了寻找太子身上,然后让南王世子去收服京畿大营!只要京畿大营落入了她的手中,整个京城便在她的掌控之下!再加上西北她丈夫手中的重兵,和如今受她命令的南王世子,整个大周谁还奈她何?   ☆、559 钱太傅联合禁卫军与京畿大营,发难长生大长公主,将其逼入太庙之中,夺得了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控制权,可以说,局势已经是被钱家所掌控住了,所有人都可以预计的到往后大周江山将会掌控在谁的手里! 只是,众人都还没想好往后在钱家掌权之后何去何从,突变又起! 南王世子打着拨乱反正护佑皇族的旗号,带兵进驻京城,先是夺取了京畿大营的控制权,将与钱家勾结的京畿大营统领李长林给擒下,随后便是收剿叛逆的禁卫军,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京城的天便又一次变了。 而南王世子之所以这样做,是奉了长生大长公主之令! 也便是说,钱家的这一场发难,最终将灾难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长生大长公主非但没有被困死在太庙,甚至还一举彻底夺得了京城的掌控权!而有南王世子如此听令守护,再有她虽远在西北却手握重兵的驸马,大周一般的兵力都为她所用,便是她只是一个女子,可朝堂之中,谁还有资本与她相斗?! 女子执政虽有违礼法,可她手中有先帝的遗诏,礼法与君权,真的要论起来的话,礼法往往只能靠后。 更不要说强权之下,刀剑加身,有几个人还能刚正不屈?! 众人震惊,不甘,但是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都在观望着钱家失败之后的结局,也以此来推断这位风评极为不好的大长公主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 钱家惶惶不可终日,即便长生大长公主没有派人对钱家做什么,但是,当日进宫去的钱家众人,却都被困在了皇宫之中,生死不知,而如今,京城戒严,四门都重兵把手,只需进不许出,可以说是绝了钱家的所有后路,便是钱家想在大难临头之前送个人出去给钱家保留一条血脉也做不到! 钱太傅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输了,亦明白自己现在还活着,甚至还可以保住一条命的原因! 长生大长公主要掌权,除了实力之外,没有人的支持也绝对不行!便是她可以靠着兵力压一时,却也无法压一辈子! 若是钱家站出来支持她,至少在短期之内,她可以顺利掌权,至于以后……只要有了一个缓冲的时间,来日再想以她是女子想以礼法来逼她下来,便难了! 即便她没有开口,但是这是钱家目前为止唯一的生路! 他很明白! 只是—— …… 礼部尚书被召进太极殿的时候,首先听到的便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心里更是忐忑,宫里面唯一的婴儿,不就是二皇子吗? 如今…… 他装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见到的便是长生大长公主耐着性子哄着怀中婴儿的情形,神色温和慈爱,怎么看也不像是将钱家整的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那个毒辣女子! 而她怀中的…… 若是二皇子,如今她有这般抱着,将他召进来,不就是…… 太子…… 真的已然出事了吗? 钱家失败,又是站明立场与长生大长公主作对的,她放弃已经懂事的太子而选择二皇子亦是情理之中!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接下来京城便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本宫有这般可怕吗?便是连李大人也给吓到了?” 礼部尚书心中一惊,忙低头道:“臣不敢。” “对本宫最不满的人不就是你们礼部的这群人吗?”长生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道,声音仍是温和的,“怎么便不敢了?” “臣……” “见过二皇子。”长生又道,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礼部尚书抬起头,愣了一下。 “怎么?”长生挑眉,“担心本宫狸猫换太子?” 礼部尚书听到这太子二字,心突了突,“臣不敢!”随后便低下头磕头请安,“臣参加二皇子!” 真的被他猜中了? “虽说礼部这段时间给本宫找了不少的麻烦,不过先帝的丧事你们也是尽了心的,也办的不错,算是将功抵过吧。”头顶上继续传来女子温和却让他听的依旧心惊的话,“既然先帝的丧事已经办好了,便着手筹备新帝的登基大典吧。” 礼部尚书对于这个命令并不意外,但是……“不知太子现今圣体如何?若仍有不是,登基大典是否需要减免程序?” “你不如干脆问本宫打算让谁登基。”长生好笑道。 礼部尚书自然不会接这话,不过这的确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 “若本宫心意与你们的不一样,不知道礼部打算如何?”长生继续道,“是要奉令还是抗旨?” 便是有明哲保身的念头,但到底没有完全丢弃文人风骨,“若太子安好,自然是奉先帝旨意,由太子登基!臣相信大长公主亦不会违背先帝的旨意!” “若太子不安好呢?” 礼部尚书一愣。 “行了!”长生没等他的回话,轻柔地拍着怀中已经不再哭闹的二皇子,笑着道:“礼部只需好生准备登基大典便成了,其他的无需操心。” “可是……” “若是李大人不愿意接这个差事的话,本宫也不会勉强,这要找一个能兵善战的可能有些难,找个读书人,应当不是一件难事。”长生继续道,“不过如果本宫是李大人,便不会撒手不管,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将来不管是要为谁尽忠,都比较方便,不是吗?” 礼部尚书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有些错愕亦有迷茫,从仁宗皇帝那一朝开始,关于这位主儿的事情便没少在朝堂上传,按理说来,这般女子绝对是一个祸害,她更没有可能真的掌权,可眼下的一切都表明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周朝都会掌控在这个女人的手中,而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是绝对跑不掉的,可眼前的女子,她所说的这些话,她这般的态度……“臣领旨!”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事实都正如她所说的! 这件事他即便不做,也有的是人来做! “臣相信太子殿下必定洪福齐天,登基大典当日,臣等静候太子殿下!” 说完,便行礼退了下去。 长生没阻止,心情似乎也不错,还让宫人送了他。 而礼部尚书方才出了太极殿,便见衡王来了,对于这位一直冷眼旁观的仁宗皇子,大家都极为的疑惑,按理说来,他是比长生大长公主更合适摄政的人,而且还与长生大长公主有嫌隙,不管是出于男人的野心还是私仇,他都该趁着在这个机会好好地争一把,可他非但不争,甚至没有给长生大长公主使些绊子,从头到尾都是冷眼旁观! “见过衡王殿下。” 秦阳冷眼扫了他一眼,“李大人是来商量着登基大典一事?” “大长公主方才下令,让臣着手准备。”礼部尚书道,说完,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一些,“恕臣失礼,不知王爷可知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 “怎么?担心登基大典会泡汤?”秦阳嗤笑,“李大人大可放心,便是先帝的皇子都死绝了,你幸幸苦苦准备的登基大典也绝不会浪费,再说了,不是还没死绝吗?” “王爷……”礼部尚书脸色一变。 秦阳没有继续说什么,大笑着起步往前。 礼部尚书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也只能沉默地离开,眼下朝堂这般情形,这大周皇朝将来究竟何去何从,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 太极殿内 长生似乎看不到秦阳的冷眼一般,笑着将怀中的婴儿示给他看,“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很像他爹?” “所以不必担心有人怀疑你随便找个孩子来冒充?” 长生笑道,“所以八皇兄很失望?” “央央呢?”秦阳没跟她耍嘴皮子,直接道:“阿绮若是知道你这般对她的女儿,怕是后悔当日没对你下手吧!” “或许吧。”长生笑道,“不过我想阿绮更会后悔当日居然没反抗,顺着父皇的旨意嫁给了你。” “你——” “央央一直在皇贵太妃那里,我从未动过她。”长生继续道。 秦阳冷笑不语,显然是不相信。 长生收敛了笑意,“秦阳,你连你自己的母亲都不了解?你不信我,我明白,阿绮死了之后,你若是对我没有一丝的嫌隙,那阿绮还就真的嫁错了人,但是,你连你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了解,又如何会真的明白阿绮?” 秦阳目光突然间生出了戾气。 “叫你来,便是希望太子登基当日,能由你来宣读继位诏书。”长生继续道,“当然,你可以阻止,不过你既然在意央央,便该为她着想!来人她长大成。人,婚嫁生子,即便你可以护着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辈子!即便你什么也没做,但是,除了怀里的这个,你是最能威胁到新帝帝位的人,若是你不表态,即便你现在什么也不做,将来也必定会有些麻烦,而这麻烦不管是大小,都会影响到央央。” “你威胁我!” “你可以这般认为。”长生继续道,“不过我更希望你将其理解为本宫希望你这个王叔能够念着亲情,在太子登基一事上,助太子一臂之力!” “你真的要让太子登基?”秦阳又问道,便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将太子给弄死了,但是他知道,她不会! 便是冲着那是秦氏的血脉,是仁宗皇帝的孙子,她便不会下杀手! “为何不?”长生笑道:“先帝旨意,太子储君,天经地义,本宫平日里虽然有些讨厌这些礼法规矩,但事关大周江山,怎么会胡作非为?” “你便不怕将来他反过来咬你一口?”秦阳讥笑,“今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他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对了,还有下毒一事,就算跟你没关系,可你将他关了这般久,不是你做的也都是你做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恨你入骨的钱太后!” “本宫是胆小怕事的人吗?”长生笑道,“更何况,本宫既然敢养虎,便不会怕来日被反咬一口。” “好!”秦阳冷笑道,“既然你都不怕了,我还怕不成?”他上前一步,笑着的眉眼尽是冷意,“我倒要看看你这份苦心栽培最终会收获下什么样的果实!” 他没有办法与她豁出去一切生死相斗一场,但是却有的是时间来看她最终的下场,若是她待在西北一辈子,这一辈子或许可以安然终老,但是她既然进了这个旋涡,哪里便依旧那般好运气! 秦长生,我们便好好看看,最终命运给予的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好啊,那便好好看着吧。”长生笑道。 …… 礼部已经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了,可这时候也传出了失踪多时的二皇子已经被成功找回来了,还被长生大长公主养在身边,据说长生大长公主便是连吃饭都抱着他,疼爱的程度可想而知,而太子,依旧没有消息。 当日进宫的钱家人依旧被困在了宫中,而长生大长公主对于当日对她发难的人也没有多加为难,不过是将永宁侯与禁卫军统领给关着,当日参与的其他禁卫军,只要是弃械投降的,也都赦免了,似乎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 但是…… 钱家的人还在宫里。 太子还生死不明。 而钱皇后……在宫中掌控权再次落回了长生大长公主手里之后,她便又被请回了昭阳殿了,与先前被困的没有一丝自由不同,她在昭阳殿可以自由活动,甚至昭阳殿宫门前的守卫也撤去了,也便是说,若是她想出来的话,谁也不会阻止。 但是,她没有,从被请回了昭阳殿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也不吵不闹。 长生知道,她在等自己去找她。 而她还真的不能不去走这一趟。 登基大典前一日,她到了昭阳殿,这个她曾经住了一段日子,亦承载了元襄皇后半生悲哀的宫殿,此时此刻也见证了另一个女人的悲剧。 当日常山书院中意气风发如明珠一般璀璨的钱玉熙或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终会是这般的一个命运。 “你来了。” 面对走进来的女子,钱玉熙很平静。 长生颔首,“让皇后就等了。”   ☆、560 大周如今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从来便没有真正成为朋友的她们,眼下更不可能成为朋友,甚至和睦相处,甚至可以说已然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至少,站在钱皇后这边是如此。 眼前的这个女人,夺去了她在失去丈夫之后的所有一切,包括她的儿子,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可能不恨,只是…… 恨又如何? 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她原本发誓要守护的男人,她至亲致爱的夫君,她曾经以为这辈子相伴到老,最不可能背弃她的人! 她钱玉熙做梦也没想到会落得如斯地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护我儿顺利登基,且护他至亲政,我可以消失!”走到了这一步,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儿平安顺意!” 长生看着她,“你不恨我?” “你觉得呢?”钱皇后嗤笑,“不过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事到如今,我又还能如何?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你赢了,便得到你想要的,而我输了,便承担后果!” 长生垂了垂眼帘,“我并无与谁相争之意,只是……” “我知道!”钱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你已经走了进来,若是不争,便是输,而输了的下场,便是任人鱼肉,所以我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太子年幼,先帝防着外戚不是毫无道理。”长生继续道,“他并非针对于你,只是钱家过于势大,即便这些年钱家处处克制处处低调,可并不能认为他们在面对这份滔天权势也还能记得对皇族的忠诚,或许也正因为钱家毫无怨言地接受打压,更让先帝不放心。” 钱皇后沉默不语,便是神色也没有变一变。 “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猛虎装成了忠心的看门狗。”长生继续道。 钱皇后便是再不在乎再沉得住气面对如此侮辱的话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钱家历代忠贞,家父更是效忠了三代帝王,而在你们皇族的眼中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谁能将钱家当看门狗?”长生却笑了,“再者,皇后娘娘,您亦是我秦氏皇族的人。” 钱皇后冷笑不语。 长生也没有计较,“先帝并非有心伤你,不过你有权利憎恨,但前提是不会影响到我大周江山。” “你是怕我毁了你们秦氏的江山?” “所以啊,唯有太子登上皇位,才可以避免这个麻烦。”长生没有回答,而是道:“再大的怨恨也及不上慈母的一颗心,而当年,在钱家与太子之间,皇后娘娘也已经做出了抉择,这或许也是先帝没有带着你一并走的原因吧。” 钱皇后浑身一震,秦长生果然是秦长生,剐人心的话也可以说的如此的如沐春风!“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 “不。”长生摇头,“你该高兴,在先帝的心中,你并非毫无分量。” “是吗?”钱皇后眼底有着极力压制的疯狂,“可我宁愿他带着我一起走!” 长生沉默。 “怜悯我吗?”钱皇后大步上前,走到与她的面前,苍白消瘦的面容渐渐狰狞,“在你的眼中,我已然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吧?可是秦长生,你又什么资格怜悯我?!你有什么资格——”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谁也没资格怜悯谁。”长生摇头道,“况且,皇后娘娘,你何必妄自菲薄?” “哈哈!”钱皇后大笑,“妄自菲薄吗?好,既然大长公主说本宫妄自菲薄,那本宫便妄自菲薄好了!” 长生还想说些什么。 “我可以如你所愿幽居深宫不问朝政不问世事!”钱皇后继续道,“甚至你若是觉得我活着碍眼了,我也可以从此消失,当然了,我活着应该比死了对你更有利!太子是我亲生亦是我养,即便他父皇临终之前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跟我这个母亲离了心,可我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我若是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下的手,他自然也会!便是你有千百般本事,也越不过我与他的母子之情!我们可以疏远,但是,他终究是我的儿子!还有,我若是活着,还能成为你手里的牵制他,让他乖乖听你话的棋子,即便你没有窃夺江山的心思,可总不会希望他一直与你作对不听你话吧?我在你手中,他便是当了皇帝也不得不有所忌惮!秦长生,我们母子已然被你攥在了手中,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生目光幽深,没有反驳。 “你想要我做的一切我都会做!我甚至可以出面说服我父亲给你想要的!”钱皇后继续道:“而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你永远也不会辜负了先帝的临终嘱托,不会背叛你父皇母后用性命守护的大周江山!秦长生,大周的江山永远都只会姓秦!” “自然。”长生道。 …… 钱家落败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承认,而目前为止,钱家的状况还算是很不错的,至少离抄家灭族还有一段距离! 钱太傅并没有被关在牢里或者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事实上,自从局势逆反之后,他便没有走出过太庙。 长生将他困在太庙之中。 十分的讽刺与可笑! 钱皇后站在这庄严肃穆亦阴森可怖的大殿之中,看着那新供奉上的灵位——大周宣宗皇帝之灵位……苍白的脸上却是没没能有一丝的表情。 爱与恨,到了这个地步,似乎都已然没有意义,似乎不管是显露哪一种,可悲的不过是自己。 “父亲。” 她转过了视线,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即便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他的父亲依旧是那让人敬畏的钱家家主,朝堂上的三朝元老,内阁前阁老,太子太傅,是这大周朝堂上举足轻重之人! 即便他败了! 钱太傅看着她,并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来了。” 钱皇后跪了下来。 钱太傅没有动,那张曾经是长生坐着的椅子如今他坐了许久,只是两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他没有慌张也没有失败之后的惊慌失措,只是,亦没有扭转局面的自信,“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女儿不孝。”钱皇后弯腰磕头,从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然是一个不孝女,家族精心养育了她,而她的回报却是背弃,或许,如今的所有一切,便是她的报应。 钱太傅叹了口气,“你何错之有?” 钱皇后抬起头。 “玉熙。”钱太傅看着她,神色慈爱,“这般多年来,为父并未怪过你,更不曾怨恨,我钱家的女儿岂能是那等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人?” “父亲……”钱皇后眼泛泪光。 “起来吧。”钱太傅笑道,只是有些无力,“事到如今再论谁的错已然没有任何意义,若真的要有人来承担,那也是为父,是为父将钱家带到了如斯境地。” “不,是我……” “你是大周皇后。”钱太傅打断了她的话,“维护夫君,维护亲子,维护大周江山,何错之有?你若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了钱家,才是为父多年教导的失败!我钱家子孙便是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却也是铮铮铁骨!皇家不信钱氏,但并不意味着钱氏便可心怀叛逆之心!” “父亲……” “为父并未完全没有不满。”钱太傅继续道,“只是玉熙,这便是君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钱家所有的一切原本便是皇家给的,更何况,如今钱家落得如此境地,并非皇族之过,是父亲太贪了,是钱家太贪了。” 钱皇后含泪不语。 “为父口口声声说为了太子,为何匡扶朝纲,可扪心自问,便真的没有一丝私心吗?”钱太傅笑容有些惨淡,“即便为父不信长生大长公主,也该相信先帝,即便先帝错了,可如今,长生大长公主并未真的做了什么祸乱朝纲之事不是吗?便是要清君侧,也不需要急于这一时。” “父亲是为了太子!”钱皇后如何能任由父亲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身上? 钱太傅摇头笑道:“玉熙,你我心里都明白的,钱家所做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太子,我们也都清楚,长生大长公主不可能对太子下毒手。” “父亲……”钱皇后流泪满面,心里有什么正在渐渐崩塌。 钱太傅继续笑道:“回去吧,当一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太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般多年来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太子是你与先帝的儿子,更是我们钱家的外孙,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的!好好地看着,他会成为你所期望的明君的!” 钱玉熙泣不成声,而在这之前,她已经许久没有落过泪了,似乎在知道了先帝的背弃之后,便再也流不出泪来了。 她对不起钱家! 她是钱家的罪人! 钱太傅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钱家也没有选择,但是,钱家的所有人,都必须活着,包括她长生大长公主曾经说过会好死的钱饶! “连钱饶一并饶恕?”长生挑了挑眉,“一个胆敢对我秦氏太庙下手的人,本宫若是放了,如何对得起历代先祖?” 南王世子皱了皱眉,“的确该死,只是……” “只是钱太傅既然专门提出这个要求,便是说若是我不同意的话,便会还会有一堆麻烦?”长生继续道。 南王世子颔首。 “可若这般饶了,不会让钱家的那些心养大了的人更觉得我皇族可欺?”长生继续道。 南王世子沉默会儿,“钱家若是上下一心,对将来新帝更为不利。” “秦桓哥哥,你学坏了。”长生道,笑的有些狡黠。 南王世子挑眉,“在你的眼里,我便很笨?” “不是笨,是老实。”长生笑道,“老实的男人才最有魅力,就跟本公主的驸马一般。” 南王世子失笑不已。 “罢了。”长生大手一挥,“既然钱太傅求情,本宫便饶了他一条性命,希望他不要辜负了本宫的这份恩典。” 南王世子没有接这话,“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太子……” “秦桓哥哥可信下毒一事与我无关?” 南王世子这次却没有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真心伤及太子。” 长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无辜,偌大的宫廷便是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清清楚楚,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谋害太子?“太子所中之毒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吐出来的也不过是胸中郁结的淤血罢了。” “可他只有四岁!”南王世子沉声道,“一个四岁的孩子,你如何确保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这世上从来便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长生神色冷凝了下来,“而身为太子,未来的皇帝,更不可能永远都不经历危险和意外,事实上,这些都是他往后最常遇到的!” “你……”南王世子不赞同,但是却无言反驳。 “更何况,冒一点点的风险便能够将方家一并拉下水,值得。”长生继续道。 南王世子看着眼前的显得有些冷酷的女子,“可是方老夫人死在了宫中。” “虽然并非存心,但我承认这是我的责任。”长生继续道,“亦会承担一切的后果。” “为何?”南王世子继续问道,“放任宁王对太子下毒手是为了逼方家出面支持你摄政,便不该再有冷宫一事,即便你无心,但是,你放宁王太妃入宫的那一刻便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你是想借着宁王太妃的手杀了废妃张氏?” 说到了最后,便是他都觉得荒谬。 一个废妃,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长生没有解释,“秦桓哥哥,我只能说我所做的一切绝不会伤及大周江山。” 南王世子深深地凝视了她半晌,“好。”他从未怀疑过她这份心,从当年她冒险深入南疆之时开始便坚定,“但是长生,有些事情,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而后果,也未必是你永远都能承担的起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身上所肩负的也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事情,如今也没有仁宗皇帝来为你保驾护航,我希望往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能够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长生肃然道,她很清楚自己如今代表着什么,往后身上肩负的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后悔,手握权力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人罢了,她守着大周江山,是为了父皇,她亦要守护她的丈夫儿子,她的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561 561直到登基前的一日,宫里面依旧没有传出关于太子的任何消息,但是,钱太傅从宫里出来了,带着和他被困在宫里的所有钱氏子弟,即便有些是抬着出来的,但到底是活着出来了,而钱太傅的平安出宫,意味着钱家与长生大长公主的争斗终于有了结果了。 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血流成河。 众人错愕的同时也明白,两人必定已然达成了某种共识,而长生大长公主也从钱家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 但明日登基的还是太子吗? 谁也说不准。 …… 比起前朝的忙碌,后宫便安静多了,先帝下葬皇陵之后,后宫的妃嫔要面对的不过是漫长而枯燥的守寡日子罢了,运气好些的,便能得到新帝的追封,有了一个比较体面的位分,日子也舒服些,当然了,有孩子的妃嫔也便更容易过了。 先帝的四个孩子,杨妃生的二公主没有牵涉进这场混乱中来,而她便是再不济也应该可以捞到一个太妃的位分,虽说曾经与余太后来往过密,但到底没有做过任何得罪长生大长公主的事情,往后的日子也应该不会难过,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养大公主,再找机会讨好一些新帝,将来给女儿谋一桩好婚事,便算是圆满了。 而生了大公主与二皇子,如今被处于被软禁状态的惠妃日子或许便没有那般好过了,她的女儿牵涉进了太子下毒一事,还指证了长生大长公主,她的儿子这才出生便卷进了皇位争斗之中,再加上她士族出身的身份,前途更是堪忧,而如今,唯一可以让她觉得宽慰的便是她的儿子安好,即便落入了长生大长公主手中,但至少是安好的,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至于女儿…… 从太子中毒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 不是没有担心,而是她无能为力!她甚至不能为她承担下这份责任,因为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更有整个卢氏一族! 钱家对长生大长公主有用,所以,即便钱家动手谋逆了,也还是可以被宽恕,但是卢氏若是被坐实了罪名,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在后宫煎熬筹谋,不是为了将卢氏带入死路! 为了卢氏,即便是她自己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她的女儿?! 原本便是为了卢氏而出生的,如今,为了卢氏去死,亦是理所当然! 况且,一个蠢到被人如此利用还不自知的人,活下去将来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如今什么都不知懵懵懂懂地去死,或许还是件好事。 “便当娘对不起你……” 被软禁宫中的惠妃,终究没有出手去营救筠公主。 …… 秦阳一直没有去找太皇贵太妃,他不愿意去面对曾经为了别人将自己丢弃的母亲,更不想将怨恨宣泄出来。 他再也不是当年的孩子。 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见到满腹怨恨狰狞可怕的一面。 不过,宫里来人说,太皇贵太妃有请,他却也不会不去,即便心里猜到了她将他叫去的目的!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但是,两者择其一的时候,自己终究是那被抛弃的一个,这般多年来,他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元襄皇后对她的恩情,便足以让她铭记一生且付出一切? 他压着怨气而来,却不想见到的却是震惊的一幕。 不算大的庭院之中,三个孩子待在一起,他的女儿满院子的跑,手中拉着一个面色严肃不像是孩子的男孩子,旁边还跟着一个诚惶诚恐的小丫头! “太子弟弟,你是不是累了啊?要不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子?”央央小郡主越跑越吃力了,不是自己跑不动,而是牵着的人要她越来越用力拉了,她喜欢跑院子,因为姑姑说跑院子对身体好,她也发现多跑之后饭都吃多了,所以太子哥哥能下地之后,她便拉着他一起跑,让他能快些好起来,“太子弟弟,你怎么又不笑了啊?难道又不喜欢央央了?可姑姑说了,央央最可爱了,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喜欢央央的……”这话说到了最后自己也不自信了,因为不仅这位太子哥哥不爱对着她笑,就是旁边这位筠妹妹也不爱笑,是姑姑说错了,还是他们这些宫里面的孩子都不爱笑的?还是因为皇帝伯父去世,他们还在伤心?“太子弟弟,筠妹妹,你们不要难过,以后我一定会当一个好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着你们!” 说完,拍拍胸膛,一副好大姐的模样。 秦慎严肃的小脸露出了一丝笑意,即便有些僵硬,但到底是笑了。 一边的筠公主见了,也赶紧笑了,更加难看。 不过央央小郡主心大,只要笑了便是高兴,不介意好看和不好看的,说不定人家笑起来便是这般不好看的,“我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有什么……啊!”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声惊呼打断了,随后便猛然往前跑了过去,激动万分地扑到了多日没见的父亲怀中,“父王父王,你终于来了!你怎么一直都不来看央央?央央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阳再怎么震惊此时也不得不收起来,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他的宝贝女儿,“父王忙,所以才一直没来看你,我的央央这般可爱,父王怎么舍得不要你?” 央央小郡主破涕为笑,“那父王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 “再忙也要来看央央!大不了以后央央少吃一点,这样父王就不用这般辛苦了!”小郡主殿下直接认为是自己吃的太多,所以父王才会忙着给她赚银子的。 秦阳失笑,“放心,你便是吃的再多,父王也养得起。” “可央央不想让父王这般辛苦!” “为了你,再辛苦也值得。” “父王……”小丫头腻歪地撒着娇,“央央最喜欢最喜欢父王了!父王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父王!” 秦阳眼底的阴霾尽散,“父王的央央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 “呵呵……”小丫头笑的高兴不已。 看着眼前的父慈女孝的亲密模样,秦慎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歆羡,即便父皇再疼他,怕也不会这般吧? 筠公主也深受触动,不过年幼的她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的情感,只是不能地觉得不舒服心慌,而这段日子,她已然习惯了一旦心慌了便去攥秦慎的袖子,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眸看着他。 秦慎转过头,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双眼睛,一如那一日他醒来见到的一般。 “大皇兄……”筠公主身子抖了起来,当日他吃了她给的蜜饯吐血那一幕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姑姑,都是姑姑让我做的,大皇兄,我真的不是……” “没事了。”秦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对央央都没有的温和此时也拿了出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筠公主也很快平静下来,不过不是心理素质好,而是因为她潜意识中已经有了固定的程序,只要他说没事,她便要平静,便要没事,似乎只有如此,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嗯……嗯……” 秦慎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正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只能看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相信她没有至他于死地的用意,也知道她如此狠心亦是为了他好,只是…… 理解与接受,是两回事! 或许在未来他会坦然接受,会认同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感激,但是此时此刻不是,不行! 她以毁了他所有的一切来为他上了这样一趟残酷的课! “筠妹妹,你又害怕了。”央央的注意力终于从父王身上移开了,也从父王的怀中下来,有些无奈也有些担心更多的是关心地走到了筠公主的面前,伸手抱了抱她,“没事的,你看,太子弟弟不是好好的?姑姑也没生你的气,再说了不是有我在吗?有我在,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没事的。” 秦慎将目光移到了秦阳身上。 秦阳也收起了对女儿的温柔慈爱,目光冷凝了下来。 秦慎并未畏惧。 秦阳眼底闪过了一丝讽刺,“太子殿下安好,那想必明日的登基大典不会临时换人了。” “姑姑所安排的事,自然不会有差错。”秦慎点头道,没有笑容,严肃认真,太子的威严也出来了,而语气中对于长生的信赖也是很明显,不管他心里有多少不满,也都很清楚,如今他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阳不得不承认秦靖生了一个好儿子,不过是个好儿子才好,这样将来才会有好戏看!“如此,臣便预祝明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一切顺利!” “多谢王叔。” 谁也没想到,长生大长公主竟然会将太子藏在了太皇贵太妃这里,还将福寿小郡主、筠公主与他放在一起。 秦阳也没有想到,做梦都没有想到,而长生为何这般做,他倒是想到了几分。 “母妃辛苦了。” 太皇贵太妃岂能听不出儿子的讥讽?不过她既然做了,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承担的起,“阿熹虽然下了狠手,但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将筠公主放在太子身边,将太子放在我这里,让央央照顾他,至少可以让他在痛苦的时候还有人陪着,有人安慰有人关心也有人陪着闹,而唯有孩子,才有这份纯粹真诚。” “那她是不是该感激我生了一个好女儿?”秦阳笑问道。 太皇贵太妃看着眼前的儿子,“你可以怨我,不过阳儿,母妃不后悔自己所做,也不会做任何的解释。” “我也没想过能够听到母妃的解释。”秦阳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儿臣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解释的少年郎。” 太皇贵太妃心中一痛,知道自己到底是伤了儿子的心,“央央很开朗,阿绮若是见到了,会开心的。” “当然。”秦阳道。 母子二人便是没有反目,但是亦已经划下了一条深深的裂痕,甚至或许此生此世都无法修复。 太皇贵太妃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让央央在宫里再待一段时间吧,母妃老了,能够看顾这孩子的时间怕也不多了,有了这段幼时的情分,将来央央也会多一份倚靠。” “看来儿臣真的得好好感激她。”秦阳继续笑道。 太皇贵太妃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便有人进来禀报,说长生大长公主派人来接太子回太极殿了,“去吧。” “那儿臣也先告退了。” “央央很喜欢太子。”太皇贵太妃道,“这些日子也以照顾他为自己的责任,现在太子被带走,她会不高兴的,你去看看她吧。” 秦阳看着母亲,没有立即答话,方才那没有笑意的笑容也敛去了。 “阳儿,母妃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犯下无可挽回的错!”太皇贵太妃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是时候该走出来了,阳儿,放过自己,也放过阿绮吧。” 秦阳一字一字地开口,“凭什么?!” 最终,太皇贵太妃依旧没能劝服儿子,甚至生出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将儿子从过去的仇恨痛苦之中拉出来的绝望…… 她的儿子,比她还要执拗啊。 …… 央央的确很难过,不过也不是不懂事,姑姑先前便说了太子弟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养好身子了便要走的,而且,太子弟弟是要当皇帝的人,哪里能一直陪着她玩? 皇帝便是皇帝伯父那样的。 “太子弟弟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我一定会去太极殿看你的。” “好。” 秦慎牵着一听到长生大长公主派人来便面无人色的筠公主,离开了这座残酷中仅存的温馨的宫殿,走向更加残酷的未来。 他即将成为大周的新帝,如同父皇一般,倾尽全力守护大周的江山! 而他,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 太子回了太极殿了,原来这段日子太子一直在太皇贵太妃那里养着,从太皇贵太妃那里到太极殿,很多宫人都看到了太子面色红润,精神更是很好,没有坐轿銮,而是一路从后宫太皇贵太妃那里一路走回了太极殿,这更能够说明太子身体已然完全康复没有任何的问题! 哦,对了,太子还牵着筠公主的手一起回来的! 这更是让所有人震惊和不解! 不过这个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明日登基大典上登基为大周新一任皇帝的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562 (5号更新) “不——不——不——” 宁王府的正院中,一整个早上都传出疯狂的怒骂声和打砸东西的声响,像是不死不休一般,一直没有停过。 登基大典那般大的事情,即便有意隐瞒也未必能够瞒得住,更何况宁王太妃早就派人打听了,而她的情绪从长生大长公主找到了二皇子而且养在身边悉心照顾之后,便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但却也没到如今这般地步,便是外头都传着若是登基的不是太子,便必定是二皇子,可只要一日不定,便还有希望,可如今,太子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太极殿,谁还能取而代之?! 长生大长公主如此大张旗鼓地让太子回到太极殿,不已然表明了态度了吗?! 明日登基的只会是太子! 那她的儿子成了什么?! 她的母亲一条命算什么?!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若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的话便真的是傻了,从头到尾那个女人都没有想过让她儿子上位,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利用她的儿子来混淆视线,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可是为什么要杀她母亲?为什么?!“秦长生——啊——我要杀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连名字都直接喊出来了,可想而知恨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如何能不恨? 从方老夫人死了之后,宁王太妃便是靠着自己没有错,一切的牺牲都是有价值这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可如今,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她不过是傻乎乎地上了别人的当,给别人当了棋子,现在还被随手丢弃了! 那是她的母亲—— 她的亲生母亲,最爱她,从未放弃过她,从未怪过她的亲生母亲—— 现在,她死了,被她害死了! 宁王走进屋子,见到的便是处于癫狂状态的母亲,甚至若不是他下了命令不许她走出院子的话,或许她真的早已经冲进了皇宫去报仇了。 他亦恨! 但是却只是恨自己! 若不是他糊涂,若不是他一念之差,若不是他懦弱不愿意违逆母亲的心意,若不是他心里也起了歪念,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外祖母是为他而死的! 长生大长公主固然可恨,可是,若不是他们自己先起了歪念,如何会让她有机可趁?外祖母如何会命丧冷宫? 他们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 全都是他们自找的,是他们自作孽! 可是这些话,他如何能与如今的母亲说?这些话不但不能让她从仇恨中走出来,而只会击垮她的心底最后一丝支撑。 若是连仇恨都没了,她如何活的下去? 他只能看着,只能防着她冲动行事,只能任由她在仇恨当中煎熬! 他恨这样的自己! 恨极了! 宁王太妃就像是没看到儿子一般,继续疯狂地打砸着,似乎那些东西便是她最恨的人,打了砸了,便可以报仇了。 可精神仍是癫狂,身心还是剧痛。 仿佛无休止一般。 “母亲……”宁王握紧了拳头,低喃出口,却始终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无能! 一切都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无能!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叹息。 宁王转过身,便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那是方家的顶梁柱,方阁老、方家的太上老爷,这位前任的内阁阁臣便是已然老矣,目光却仍是犀利有神,那股儿精神劲头便是站在他旁边的方老太爷也都比不上。 “曾外祖父。” 方阁老颔了颔,“嗯。” “外祖父。”宁王继续向方老太爷行礼,而目光始终没有与他们相互交汇,害死外祖母的愧疚让他无法再坦然地面对方家的人。 方老太爷自然看得出来,只是老妻的死到底是难以释怀,即便知道不该责怪这个孩子,但终究还是无法毫无芥蒂,事实上,从女儿嫁入宁王府,方家的日子便过的始终不消停,这对父子,就像是方家的债一般! 方阁老皱了皱眉,“明日登基大典,宁王殿下可会参加?” 秦启浑身一震,目光也不得不与他对视。 “你是宁王府的主子。”方阁老神色严肃了起来,“去吧,去恭贺新帝登基,也让大家好好看看,京城还有一个宁王府。” “曾外祖父……”宁王握着拳头,语气艰涩,“我不想再给方家添麻烦!”长生大长公主会想起他,甚至利用他,便是冲着他背后的方家来吧?不然,他们孤儿寡母的,哪里值得她花费心思?便是需要人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也轮不到他!可方家便不一样,蛰伏多年的方家价值远远大于他一个空有宁王之名一无所有的人! 方阁老笑了,“即便没有你们母子,方家也逃不过这一趟浑水,而你们母子的存在,不过是让方家不得不做出一些退让罢了。” “曾外祖父……” “再者。”方阁老继续道,“方家所做的决定只会基于方家的利益,即便你身上流着方家的血,也不足以影响方家的决定,更不会让方家牺牲家族的利益。” 宁王心中酸涩难受的厉害,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他自以为是,但实际上却是消除他的愧疚,只是,外祖母一条命,他如何能就此释怀?“曾外祖父、外祖父。”他目光坚定,神色决然,“方家对宁王府的恩惠,秦启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事到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能够说出来的,或许也就只有这一句话了! 方阁老颔首笑了。 而屋子里,宁王太妃的疯狂怒骂还在继续。 …… 从宫里传出长生大长公主居然将太子藏在了太皇贵太妃处,钱家当日在宫中的子弟纷纷愤恨不已,当时他们的确差一点将皇宫给翻了过来,但是,有些地方的确没有彻底搜查,先帝的后妃、仁宗皇帝的遗妃,这些女人的院子便是搜查,也不敢真的翻过来,不过说到底还是没有人想到长生大长公主居然会将太子放在这些地方,她居然放心将太子交给太皇贵太妃照看?那可是衡王的生母,而衡王与先帝之间横着杀妻之仇,她居然敢——居然敢—— 钱太傅想,这或许便是钱家输的如此彻底的原因吧,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完全地了解对手!如此想来也不算是亏! 况且,除了名声之外,钱家实际上损失的并不多。 新帝是他们钱家的外孙,新的一朝,钱家总会有机会从新开始的! 就这样吧! 先这样吧! …… 次日,天还没亮,秦慎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到了太庙祭拜先祖,这是登基大典的第一个仪式,先以太子的身份告慰先祖,待登基大典之后,再以皇帝的身份前来祭奠。 庄严肃穆的祭拜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没一步,每一个叩首,都有着严格的礼仪要求,年幼的太子却是做的一丝不苟。 与这些日子所经历的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即将登基为帝,成为大周江山的新主人的欣喜,也看不到对未来的忐忑不安,他便如同一下子长成了一般,严肃认真地进行每一个仪式,除了那小小的身躯还能证明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之外,谁还能说大周的太子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长生一直在旁边看着,神色亦是肃穆,她亲眼看着眼前这孩子眼中的炙热与天真消失,亦是她一手导致,但是,从未后悔过,他自成为太子的那一刻,便没有资格享受所谓的童年,对于这个比自己儿子年长不了多少的孩子,她下了狠心,也不介意将来承受这份狠心导致的一切后果,只要……他成为她想要的皇帝,只要他守得住这片锦绣江山! “礼成!” 太子告慰先祖仪式结束了,接下来,而此时,外边的天也已经放白了,天亮了,是一个很好的天气,阳光灿烂。 “姑姑可与本宫一并前往太极殿?”仪式结束之后,身着太子朝服的秦慎面色认真地问道,声音严肃,没有怨恨亦没有亲近。 长生笑了,“自然,先帝遗诏命本宫摄政,不是吗?” “如此,姑姑便请吧。”秦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作为太子,即便作为皇帝,在成年亲政之前,对眼前之人以礼相待,是唯一的出路。 长生仿若没看出什么来一般,笑着道:“太子请。” 原本该是最亲的人,如今不过是权力之中的相互博弈也相互依存的对手罢了。 秦慎笑了笑,没有推迟,案首挺胸地大步走出了太庙,走向他从一出生便定了的命运! 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太极殿的大殿中举行,文武百官、宗亲勋贵、都出席了,而大典之上,长生大长公主是唯一存在的女子! 衡王亲自宣读了先帝的传位诏书,钱太傅亲自宣读了先帝命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的遗诏,内阁前阁老,方家的老祖宗,宁王的外祖父,与如今的内阁首辅,一并将传国玉玺奉给了新帝,声势浩大又庄严肃穆的登基大典顺利完成。 宣宗皇帝嫡长子、太子秦慎登基为帝,为建元帝。 …… 新帝顺利登基了,在钱家的妥协、方家的支持还有南王世子的重兵护佑,长生大长公主的摄政之位也顺利定了下来,不管大家再如何的不愿意如何的不满,在这等情形之下,也只能暂且作罢!日子还长着不是吗? 朝堂争斗,往往不是一段时间便可以见结果,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急。 大周的皇位更替顺利完成,便是无法完全化解朝堂的危机,但安抚民心是可以做到的,京城的百姓欢欣鼓舞的,一扫先帝驾崩的阴霾。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有安宁的日子过。 新帝的登基,无疑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而随着新帝登基,之前很多一直压着一直没有处理的事情,都摆在了眼前了,甚至有些成了朝臣们宣泄不忿的口子。 比如说钱皇后册封太后一事,比如说余太后,又比如说卢氏谋害太子一事,还有便是禁卫军与京畿大营统领与钱家谋逆一事…… 这些,都容不得长生大长公主再继续不管不顾。 新帝年幼,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摆在他面前,甚至眼下新帝唯一应该做的便是继续中断了好几个月的学业。 当然了,还有孝敬太后。 对于摄政的这位姑姑,年幼的皇帝还是恭敬有加的,全然放心将朝政交给她,若说这对姑侄之间还有什么能够证明并非如表面那般和睦的,便是皇帝提出让钱太傅来继续他的学业一事,或许是新上位,或许也是为了安抚钱家,长生大长公主同意了。 至于钱太后的册封大典,长生大长公主也没有刻意刁难,该如何慎重便如何慎重,不过,这位新出炉的钱太后,皇帝的生母,比长生大长公主更有资格摄政的女人,却甘愿幽居后宫,或许不是甘愿,只是与长生大长公主达成的某种协议罢了,但不管如何,某些想要利用钱太后来刁难刁难长生大长公主的人,最终是希望落空了。 皇帝侍母极孝,每一天除了去上书房上课之外,便是去慈宁宫请安,晨昏定省的,将孝字发挥到了极致。 钱太后册封大典之后,她便移居慈宁宫了,与原先的余太后住一起了,按照礼法,新帝登基之后,原先的余太后该进位太皇太后才是,可即便皇贵太妃已经正式下了诏书进位太皇贵太妃了,余太后也依旧是太后,甚至在后宫中成了无有可无的人物一般,皇帝侍母至孝,但对于这位亲祖母却像是遗忘了一般,连最根本的位分都没有给,更不要说平日里的孝敬了。 倒是钱太后没忘记她,虽说没为她争取该有的名分,但到底是将她留在慈宁宫,没有直接将人给撵走,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没了先帝庇护的太后,在长生大长公主手底下,哪里能有好日子过?而元襄皇后的嫡女,又怎么会让一个卑贱废妃与自己的母后比肩? 没了先帝,余太后永远都只能是余太后,空有太后之名而已,甚至可能在百年之后,依旧得不到太后该有的哀荣。   ☆、563 (6号更新) 可谁又在乎呢? 连皇帝与太后都视而不见,外人若是主持公道,不就是摆明了要与长生大长公主作对吗?即便要给她使绊子也不能如此没有技术含量,再说了,余氏这个太后原本便不为人所认同,不过是先帝一厢情愿罢了。 但余氏的悲剧还没有结束,便在有人拿出这事来恶心长生大长公主之后没多久,宫里面便传出了一个骇人的传闻。 先帝的死,与余太后有关系! 将余太后摆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恶心恶心一下长生大长公主,谁也没想过要为她主持公道,即便那些恪守礼法刚正不阿的老古板也不会,原本仁宗皇帝的废妃便没有资格坐上太后的位子,可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般一个消息传出来! 是长生大长公主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故意放出来的? 否则余太后怎么会对先帝不利?她疯了才会毁了自己唯一的靠山! 可是接下来的传闻,却让这个传闻越发的真实,据说先帝之所以突然间暴毙便是因为余氏想要谋害钱太后,阴差阳错之间祸及了先帝,余太后自然不会谋害自己后半生唯一的倚靠,但是她对钱太后的不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说她想对钱太后下毒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撇开对长生大长公主的不满,先帝在临终之前将她从西北急召回来,若是她下的毒手,先帝便不会将太子交给她,更不会让她摄政,还有南王世子,南王府对皇族的忠臣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他跟钱家不一样,皇族之余他是血亲,若长生大长公主真的谋害了先帝,那即便南王世子不会为先帝报仇,也不会如此支持护佑她! 所以,先帝的死,还真的有可能是因为余太后。 如此,新帝直接忘了这个祖母便能说的过去了。 不过即便有了新的说辞,谁也没打算去为长生大长公主翻案,为她主持公道还她清白,这件事唯一的用处便是让朝臣们安了些心,至少,长生大长公主还没有做出谋害先帝的事情来,至少,她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也便是说,将来逃对付她,也降低了不少的难度。 至于余太后,死活都无足轻重。 …… 钱太后搬到了慈宁宫之后,便命人将余太后给好生照顾起来了,不是说反话,而是真真正正的照顾,她甚至下令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吊着她的一口气,绝不能让她死了! 这般做是为何? 为了先帝? 是也不是。 “母后今日觉得如何?”若说慈宁宫的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什么乐子的话,那或许便是每日来看看余氏了,钱太后笑着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但始终被吊着一口气的余氏,温柔地笑着,却有些渗人,“看来太医院是尽了心的,这两日母后的精神好了不少。” 余氏如今已然不能动了,在谋害太子不成之后,她便倒下了,而在钱皇后册封为钱太后,进驻慈宁宫,将她从正殿里面挪到了这偏殿,她更是中了风,如今躺在这里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了,不过是靠着各种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罢了,而且还是一个意识清醒,感受到所有病痛折磨的活死人。 苦苦煎熬多年就是要活下去的余氏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死,只是可惜,正如她多年来所谋求的始终不能合心意一般,眼下这最后的一个心愿,也无法达成。 钱太后不会让她死,即便将痛苦加诸在她身上的人不是她,可若不是她阴差阳错地害了先帝,这些,她这辈子或许都不用承受,迁怒也好,泄恨也罢,如今她能够做的便是这件事了,“母后放心,儿媳会让人好好照顾您,绝对会让你长命百岁!” 余氏目光憎恨,咿咿呀呀的声音从歪了的嘴中溢了出来,伴随着控制不住的口水,所谓活受罪,或许便是如此了。 她恨这个女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呵呵,不要着急,日子还长着你,臣媳会好好照顾母后,绝对会让母后活的长长久久——哈哈——哈哈——” 渗人的笑从内室中传了出来,外头的宫人们都将头压的低低的,除了生怕激怒了已然疯魔了似得太后,更怕站在垂幔之外的皇帝。 年幼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站着,久久地站着,里面的一切,他都听在了耳中,这些日子母后对余氏所做的事情,他亦看在眼里,只是,不能过问,更不能阻止。 这或许是如今母后唯一能够让心里好受些的事情了。 他如何能阻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后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他更清楚父皇临终的安排,有多伤她的心,他如何忍心再伤她? 还有,造孽的人,受到报应,也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父皇,请恕儿臣不孝! …… 与余氏的事情相比,其他的事情更值得长生去花费心思,“虽说如今由本宫摄政,但你毕竟是皇帝,总不能一心只读圣贤书。” “请姑姑教导。” 长生看了恭敬有力的皇帝一眼,“卢氏的事情,皇帝认为该如何处理?” “那便要看姑姑要如何定罪了。”皇帝将皮球踢了回去。 长生似笑非笑,“哦?那陛下觉得,本宫应如何定罪?定什么罪好?” “自然是朕先前中毒一事是何人所为。”皇帝正色道,全然忘了这件事的真相是如何一般,“父皇在世的时候曾屡次提到王氏一族,说王氏一族虽说沉寂,但根基未毁,而又与皇家结仇,乃朝廷一大隐患,卢氏的存在,便是与之想制衡,这也便是惠妃盛宠后宫,卢氏子弟成为朝堂新贵的意义所在。” “所以陛下觉得,本宫应当从轻处置。”长生道。 皇帝神色不动,“朕年幼,朝中大事自有姑姑与朝臣们在。” “陛下倒是会偷闲。”长生失笑道,像是开玩笑一般,“也罢,谁让本宫什么事情不做,非得应了你父皇?陛下说的没错,卢氏留着还有大作用,再者,惠妃为皇家诞育子嗣,也算是有功之人,皇家总不好对她的娘家赶尽杀绝。” “姑姑英明。” 当日筠公主亲自喂了皇帝蜜饯,皇帝中毒吐血,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若是要为卢氏澄清,便等于承认筠公主所指正的,一切都是长生大长公主指使的,自然不能给卢氏清白了,可谋害储君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便是如今摄政了,长生大长公主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要说,她这个摄政的位子还摇摇欲坠,自然不能给自己招雷了,不过,要赦免卢氏也不是没有法子,新帝登基,大赦便可以,自然,要赦也不能独独赦免卢氏,其余被关押在牢里的,也得一并赦免了。 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颁布赦令,京城之内,除了已然定了死罪之外,其余罪犯全部赦免。 自然,尚未亲政的皇帝所发的圣旨,不过是摄政的长生大长公主的意思,而由赦免的限定条件,为谁而设的,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道赦令得益的是所有人,尤其是先前那些反对长生大长公主而被她关进大牢里面的朝臣、学子,即便知晓这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玩弄的手段,也只能让她得逞! “陛下如何看待长生大长公主此举?”钱太傅每日进宫为皇帝讲学,但是作为皇帝的老师,需要讲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用人之道、帝王之术,才是皇帝该学的。 皇帝道:“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 “的确。”钱太傅道,“不过有此等勇气,也是让人佩服。”长生大长公主此举是达到了她保住卢氏的目的了,可也放出了许多的敌人,尤其是曾经手握重兵的永宁侯等人,“陛下,君王虽要行王道,但心机手段亦是不可或缺,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也在所难免。” 皇帝颔首,“朕明白。” “先帝并未嘱托错了人。”钱太傅继续道。 皇帝没有回这话,他甚至从未问过钱太傅对于长生大长公主究竟是何等的看法,也不会去问他此时的赞赏究竟是真正的钦佩还是另有目的,“太傅请继续。” 皇帝的老师,自然不能只有一次,除了文化课之外,骑射武功也是不能缺少的,文化课,就用一个钱太傅也不是不足以应付,不过,放任皇帝与钱家亲近,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为君者,便该汉纳百川。 长生大长公主摄政之后的第一道诏令,便是任方阁老为帝师,与钱太傅一并入宫,为皇帝讲学,相比于钱太傅,方阁老无论在资历还是威望,都略胜一筹。 大长公主此举的用意,不言而喻。 而她的第二道诏令,便是命方才得益于皇帝赦令而回家的永宁侯为皇帝的武学老师,负责教授皇帝武学。 若说方阁老入宫为帝师是为了牵制钱太傅,那对永宁侯的任命,便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便是永宁侯并未真正摆明旗帜地与大长公主作对,但若他没问题,当日便不会落入南王世子手中了,而现在,长生大长公主居然敢用他?还是入宫给皇帝教授武学,与皇帝亲近,她便有信心能够掌控住局面,便相信皇帝就真的敬重她?! 虽说震惊,但这对大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于长生大长公主有嫌隙的人与皇帝亲近,这对将来绝对有好处! 若说震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李长林,当初她对李跃下手,他尚且能想出缘由来,而如今,她居然敢用他,便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还是她想利用这个机会,寻机彻底铲除他? “侯爷,大长公主有请。” 太极殿外,李长林将思绪收了起来,看着眼前庄严巍峨的宫殿,有些恍惚,当日与钱家的合作虽没有做的明显,但是他的确存了逆反之心,兄长叫李跃交给他,而他却让他惨遭毒手还不自知,如何能无动于衷?他没有出兵围困她,但是,钱家之所以敢动手,与他点头不无关系,所以,朝廷若是惩处他,他无话可说,亦没想过能够活着走出大牢,可是…… “臣李长林参见大长公主!” 御书房内,年轻的女子端坐在龙案之后,手中握着可以主宰这个天下的朱笔,明明是最不该出现的画面,却让人看出了本该如此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本该坐在这里一般。 李长林突然间想起,眼前这人是仁宗皇帝亲手教养出来的。 “可知本宫为何让你进宫教授皇帝武学?”长生连头也没抬,似乎比起眼前的人,案台上的那些折子更有吸引力。 李长林低下了头:“臣的确不明。” “原本最合适的人选是南王世子的。”长生继续道,“不过可惜,最近燕州那边的胡人似乎觉得我们大周让一个小娃娃当皇帝,一个女人摄政已经是糊涂傻了,便开始蠢蠢欲动了,南王世子必须赶回去坐镇。” 李长林一直低着头,静候下文。 长生沾了沾朱砂,继续下笔,也继续道:“本宫找来找去,在京城的,有这个能力的,也便只有你了。” “臣不敢。” 长生笑了,“永宁侯谦虚了,不过是给皇帝当一个武学师父罢了,怎么会不敢?若真的有什么,也不过是不愿意罢了,怎么?本宫饶了你一命,还不足以换你这般一点面子?” 李长林抬起头,正巧与她抬起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对于一个从沙场上下来,效忠了两代帝王的武将来说,只要放下顾忌,也便没有什么是不敢的!“敢问公主,臣侄儿李跃的死,是否与公主有关?!” 长生放下了笔,笑了起来,“有又如何?无又如何?” “为什么?!”李长林咬着牙。 长生继续笑道:“这便是你与钱家合作的原因吧?不过也只有这个能够让你违背多年的忠诚了,说起来,你那兄长运气真的不错,有你这般一个好弟弟,不过,也幸好他有你这般一个好弟弟。” 李长林心里猛然一突。   ☆、564(7号更新) “让本宫猜猜,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长生继续笑道,“是钱家的人吧?至于钱家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想来也没有告诉你,不过这对于你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可怎么确定呢?对了,便是当日去给李跃救治的闫太医了,谁都知道他是本宫的心腹,当日本宫去西北的时候,本宫却没有带上他,而他也从太医院离职了,单单是这两点便足以让你更加怀疑了,所以,要确定的话,只要找到他就成了,而对于永宁侯府来说,在京城找一个人并不难,难的话是如何让他开口说出真相,毕竟是本宫的心腹嘛,不过侯爷后来与钱家合作,怕是已经从他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了。” 李长林的脸色变了又变,即便身为武将没有朝堂上那些文臣七窍玲珑心,可也不笨!话听到了这里如何还不明白?!“你故意的!” “可以这般说吧。”长生微笑着点头,“若侯爷不跟钱家合作,本宫如何能对京畿大营下手?倒不是本宫不信侯爷的忠诚,可东西不握在本宫手里,终究是不安心,更不要说禁卫军统领还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本宫没有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不怎么熟悉的人手中。” 李长林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所以,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所以,跃儿的死不是她下的手?! 长生没有答话。 “公主殿下,您不信臣,臣无话可说,甚至为了让臣不具备威胁而设局让臣背负谋逆的污名,臣亦可以不计较,但是……” “你便是计较,又待如何?” “李跃的死,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手!”李长林也不再客气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何谓真相?”长生神色转厉,“从本宫口中说出来的,便是真相吗?本宫说没有,你便信吗?李长林,本宫便是真的做了又如何?难道你们以为做下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不承担后果吗?!还是你们觉得所有的罪孽都该由别人来承担!” “你——” “李跃是无辜的是吗?”长生继续道,“可谁又罪该万死?!” 李长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 “况且,本宫早便警告过你们,是你们不当回事罢了!” “跃儿是萧惟的亲弟弟!”李长林无法接受,即便她曾经警告过,即便她行事的确任性,但是,他心里亦的确从未真正地认为她会真的下毒手,毕竟,李跃与萧惟血脉相连!况且当年李跃还拼死保护萧惟,即便冲着这一点,她便不该下毒手!“你便不怕他知道了……” “他如何会知道?”长生冷笑道,“侯爷,本宫的驸马远在西北,即便来京城与本宫团聚了,好端端的又如何会去怀疑?当年本宫可是尽心尽力去救人的,失败了之后,亦陪着他一起伤心了许久。” “你——” “难道侯爷会告状?”长生勾起了嘴角,“若是这般的话,那便真的是麻烦了。” 李长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如何还不明白?她之所以不动自己,甚至让自己入宫给皇帝当武学师父,都不过是都是威胁!“那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杀了我,萧惟永远都不会知道!” “本宫一向觉得把人捏在手中比杀了更安全。”长生继续笑道,“再说了,不管对父皇还是对先帝,侯爷都是忠心耿耿的,本宫如何能滥杀忠臣?迫于局势所需,让侯爷退下来是一回事,杀了你却是另一回事,本宫可不忍朝廷失去这般一位栋梁之才。” 李长林气的霍然站起,若目光可以杀人,长生或许已经死了无数次了,可即便在愤怒,他也只能如此,“这世上从来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大长公主不要忘了,将消息传给臣的是别人,即便这人是您安排的,可只要消息从别人的口中传了,便有有可能传到别处,传给别人!如今眼巴巴的等着您落难的人可数不尽数!” “所以本宫更需要如同侯爷这般的栋梁之才。”长生不以为意地笑道。 李长林冷笑两声,“既然大长公主如此看重,臣哪有推辞的理?这便叩谢大长公主大恩大德!”说完,还真的下跪叩首了。 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可以瞒一辈子! …… 长生收回了目送他离去的目光,低下头,不过没有继续批阅折子,这些自先帝驾崩便堆积到现在的折子需要花费她大量的时间处理,即便内阁没有站出来反对她,但要真心实意地位她办事,却还远着你。 她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更多更多。 “公主……” “去查查,谁做的!”长生眼底生出了戾气,她是有意将李长林调离京畿大营,也的确不放心他,但是,从未想过要利用当年李跃的死!不过既然有些先用了,她也便顺水推舟罢了,但是并不代表她便真的不在意! “是!”凌光应道,眼底的杀意亦是明显,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主子的心思,萧惟便是她的软肋,如今,有人握住了这个软肋! 谁也无法肯定萧惟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即便不会因此而恼恨公主,但也绝不可能毫不在乎,当年他对李跃并不是没有一丝的感情! 但是…… “公主,永宁侯有句话说的其实也没……” “闭嘴!”长生喝道。 凌光没有再继续。 长生如何不明白?只是从她做下第一件事的时候便已经回不了头,李跃虽说只是一时冲动是一个意外,她亦曾经后悔过,可后来的事情,萧惟的真正身世,便证明了她没有做错!而,这只是开始!况且,谁说便瞒不了一辈子?只要做的干净,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 北边的胡人不安分,而西疆的蛮族也是蠢蠢欲动,即便大周顺利完成了皇位更替,可皇帝是一个小娃娃,摄政的是一个女人,谁会不动心思?尤其是西疆的蛮族,若是能够将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跟儿子给抓了,还愁没有筹码与大周讨价还价? 不是说他们夫妻情深吗? 便是夫妻不情深,可对于一个女人,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不可能不管儿子,即便不能让大周大出血,但是,啃下一口肉绝对可以! 萧惟也很清楚,从京城传来太子登基、长生摄政的消息之后,他便清楚他们父子会是她最大的弱点与软肋,而从消息传来那一日开始,他便将儿子带在身边,一刻也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范围。 萧顾也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紧张,“爹,是不是娘出事了?” “你娘很好。”萧惟摇头。 “那就是那些可恶的蛮人又要闹事了!”萧顾便肯定道,“爹,你一定要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的!” 萧惟失笑,“跟夫子学了这般久便学了这些?” “爹还说呢,我多久没跟夫子上课呢?”萧顾可不会认这个错,“娘走了之后,便没有了。”说完便扳扳手指,“哎呀,都好久好久了!爹,是不是娘不回来,我便不用上课了?” “你倒是敢想!”萧惟敲了儿子的头,“你爹便不能教?” “好啊,那爹教我打蛮子!”萧少爷兴奋道,不过兴奋过后,便是浓浓的失落了,“爹,我好想娘,娘走的时候还下雪,可现在都夏天了,娘还没回来……爹,我们便不能去京城找娘吗?” 萧惟摸着儿子的头,“让爹想想。”将儿子留在西州终究是不安全,送回京城即便也有危险,但至少比在西州好,若是蛮人大举进攻的话,他不可能也将儿子带在身边! “好!”萧顾眼睛发亮,似乎终于看到了曙光了,娘,你儿子长高了你知不知道? …… 许昭也感觉到了危险,最近蛮族那边动静颇多,而西州城中出现的形迹可疑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他预感的到不久之后,西州城将会有一场大战! “送阿顾离开吧!即便京城也不安全,但在阿熹身边,阿顾的安全应该没问题。” 萧惟看着身边睡的流口水的儿子,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你是担心给阿熹添麻烦?”许昭问道。 萧惟还是沉默。 许昭凝视了他半晌,突然间心里猛然一惊,“你该不会认为阿熹故意的吧?”他们能够看出危险,阿熹也可以,可是……“萧惟,你便是不信她也不该如此猜疑她!阿熹就算不顾你的生死也不会不顾小圆子!” “我已经派人送消息入京,让她派人来接阿顾。”萧惟道,对于许昭的指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待人来了,便送阿顾离开。” 许昭稍稍松了口气,能说这话便还是信阿熹不会不顾他们父子的,“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我们都不清楚,阿熹一个人在京城难免无法顾及这边,新帝是钱皇后一手养大的,未必会与阿熹亲近,她成功摄政必定耗费了大量心神,疏忽了这边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有我们在,难不成还保护不了一个萧顾吗?!” 萧惟目光深沉,没有反驳也没有回话。 许昭心里急死了,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便是说的再多也无异,况且,他们夫妻可是历经患难才走到现在的,总不至于一点点小波折便会心生嫌隙!便是萧惟心里有什么,也不过是出于对儿子的关心罢了! 可…… 这都什么事?! 说来说去都还是秦靖惹的,好死不死怎么偏偏这时候死?死了还不让人安宁! …… “表舅舅是说爹生娘的气了?”萧顾人小鬼大地瞪圆了眼珠子,“你可别胡说八道!我爹就算生我的气也不会生娘的气了!” “表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多了!” “你——”许昭气结,不过为了彻底避免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便是说不通这小子也必须说,至少让他按着自己所说的去做,“你听表舅舅的话,给你娘写一封信,告诉她,你爹很生气,若是想让你爹不生气,便快些派人来把你接去京城!不要让你爹的手下去送这信,让……让你那个太师父派人送!”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是真的想看你爹娘吵架?!”许昭板起了脸,“不是表舅舅吓唬你,你爹娘从来不吵架,但如果真的吵起来了,小心你以后不是没有爹便没有娘!” “你胡说八道!”萧顾恼火了,吵架而已,怎么就不是没爹就没娘了?再说了谁说他爹娘没吵过架?不都是过一会儿便好吗?再说了,他爹那般疼他娘,怎么会舍得生她的气呢?先前大过年的丢下他们跑去京城,爹都没怎么生气还不许他生气了! “若是你表舅舅胡说八道那便没事!”许昭恼火道,“可若是让表舅舅乌鸦嘴说中了?!” “你才乌鸦嘴了!”萧顾气极了,不过也开始有些小心慌,不是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娘走了那般长时间,爹要是生气了……也……也不是不可能……“好!我马上写!” “还有!”许昭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的处境告诉他,以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任性起来真的给人可乘之机了,“萧顾,你给我听好了……” …… 萧惟心里的确不是没有想法,他知道她在京城艰难,可对于他们来说,儿子才是最要紧不是吗?她不会想不到若是她摄政传到西州,阿顾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不怨她为了大周而给儿子带来危险,保护儿子原本也是他的责任,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的儿子不可能一生不遇到任何的危险,但是—— 她总该来一个消息! 先前还有书信送来,可这段时间,尤其是太子登基之后,她便连一个字也未曾送来,若不是官方送来的那些消息,若不是从师父那里得知她平安,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 她便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她吗?! 他从未想过要阻止她守护这大周江山,他答应过她会陪着她一起守护,可是……或许终究是他自私了! 在的心里,阿顾比这大周江山重要!   ☆、565 (8号更新) 萧小少爷自出生以来日子便过的十分顺畅,便是被娘亲责罚也有父亲大人出来护驾,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危险?就算是连父亲大人都十分头疼忌惮的蛮人,他也可以很自信地叫嚷着要去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他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也从来没有真正目睹过失望的娇娇小少爷,所以即便许昭说的再认真用词再狠,他也就是吓了一跳罢了,转过头见到了父亲便都给忘了,不过倒是没忘记许昭交代他不许告诉他爹他跟他都说了什么的话。 “爹,你是不是想娘了?” “嗯。”萧惟摸了摸儿子的头,想要送儿子离开的念头越发的肯定,今日前线出了状况,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只能将他交给许昭照看,可来日若是连许昭都脱不开身,谁又能照顾他?师父待在西州,虽然没说,但他看得出来并不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父子!这样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多,等到了真的都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便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阿顾也想娘了吧?” “嗯!”萧顾用力点头,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为娘说几句好话,虽然他也不觉得爹真的会生娘的气会不管娘,“爹不要生娘的气哦,虽然娘把你丢下来这般长时间,可爹是男子汉,可不能跟娘一个小女子计较,再说了,我都不生气了,爹是大人,更不能生气。” 萧惟挑眉,“你表舅舅给你说了什么了?” “没有!”萧少爷矢口否认,怎么也不能承认,不然他说话不算话便要成小狗了!“以前爹说起娘的时候都是笑的,可现在都不笑了,这不生气是什么?” 萧惟一愣。 萧顾见状心里顿时慌了,该不会真的……真的被表舅舅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吧?“爹,你可千万不能不要娘!我告诉你,我就只认娘一个娘的,大不了……大不了等见到娘以后,我帮你教训娘,你不许……” “你胡说八道什么?!”萧惟喝止了儿子的话,心里也惊了惊,“阿顾,谁跟你说爹不要娘了?!” “爹真的不会?” “你怎么会?便是你娘不要爹了,爹也不会不要你娘!” “那就好!”萧顾吓的那是生了冷汗了,“都是表舅舅啦,就爱胡说八道!”说的他居然也开始担心了!“爹,我想娘了!” 臭表舅舅,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 萧惟抱着儿子,猛然惊觉自己的不满竟然已经影响到了儿子!萧惟啊萧惟,果然是贪心不足!过惯了几年她以你为中心围着你转的日子,便忘了曾经做出的承诺,便忘了他的长生本来便是这般的人!“对不起,是爹不好。” “不是不是!都是表舅舅的错!”萧顾告状道也不管会不会变小狗了。 萧惟失笑:“是,都是你表舅舅的错!” “爹,我给娘写了一封信,让她来接我!”萧顾继续道,既然都不怕变小狗了,那不如就都说了,他才不会骗他爹了!“表舅舅说我在这里很危险,为了保护我,爹也不能安心打仗!所以,让将来接我去京城是最好的办法!还有哦,他还说娘要是不再派人来接我的话爹就会怨娘了,说若是到了那时候,我不是没爹就是没娘!” “别听他胡说!”萧惟脸黑了,好心自己领了,可怒火还是一样烧。 萧顾听了这话顿时大大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表舅舅胡说八道!”随后,便又道:“可是……那娘要是派人来,我去不去京城?” “当然去。”萧惟道,“你表舅舅很多话都是胡说八道,不过若是真的打起仗来,爹便照顾不了你了。”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萧少爷拍着胸膛道。 萧惟笑了,“可你娘在京城没人照顾。” “这样啊……” “所以阿顾去京城帮爹照顾你娘好不好?”萧惟继续道,“这样爹可以更加安心地打仗了。” 萧顾纠结了好一阵子,才点头道:“好!娘是弱女子,是应该被照顾的,我去京城照顾娘,不过爹你也要快点,赶紧将那些可恶的蛮人打跑了,然后去京城跟我们团聚!我们一家人都好久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好!” …… 萧顾的信才送去两天,京城便来人了,是长生大长公主派来的,而与来接萧少爷的护卫一并前来的,还有长生的一个命令。 一个让青龙都不禁心惊的命令。 若不是命令是通过龙鳞卫传过来的,若不是信上有他与凌光约定的记号,字迹的确是公主的,他甚至怀疑这封信是别人造假! 可是…… 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她的命根! 可不管如何心惊,如何担心,青龙最终还是得遵守命令,正如他清楚少爷对主子的重要性一般,公主这般做也必定有她的道理,便是再让人无法理解,也必定有道理! 另一封信送到了萧惟手中。 是长生的回信,看着熟悉的字迹,还有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愧疚,萧惟心里连日来的阴霾也尽数散去,更觉自己狭隘。 “如此便辛苦师父了。” “放心吧,我定会护少爷安全的。”青龙郑重其事地保证道,甚至有些过于的紧张了。 萧惟看得出来,不过没有多想,眼下儿子的处境他也很清楚,便是离开了西州也并不意味着就安全了,所有针对长生大长公主的人都会对他下手!回京路上,必定少不了危险!“谢师父。” 要去京城见娘了,萧少爷高兴的不要不要的,不过真的要走了,也还是十分舍不得爹的,而且爹还要去打仗,“爹,你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受伤!不然娘会哭的!我也会哭的!”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娘哭了,我当然要陪娘哭了!”萧少爷坚持自己的歪理,“不然不就是不孝顺了?” “臭小子!” “爹爹爹,你要记住我的话,记住啊……” 萧惟失笑不已,“行,爹记住了,这一路上你也要听你太师父的话,不能任性不能闯祸知不知道?要是敢不听话闯祸,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闯什么祸?”萧少爷一本正经地道。 萧惟失笑,“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爹……”萧顾抱着自家老爹的腿,腻歪的撒娇喊着,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怎么爹就不能跟他一起走了?他们一家人不是要在一起才好吗?“爹,我舍不得你……” 萧惟心都软了,“爹答应你,会尽快去京城跟你们团聚!” “真的?” “当然是真的。”萧惟保证道。 萧少爷这才满意,又腻歪了好一阵子,这才愿意放手上马车,还一步三回头的,小脸蛋哀怨的不要不要的。 萧惟失笑不已,“不许闯祸,知道吗?!” “知道了!”都说他不是小孩子了!爹真是的!“爹也要记住说过的话,要是说话不算是的话,会便小狗的!” “行!” 萧少爷这才作罢。 一行人启程了。 萧惟久久不愿意离开,心也悬的高高的,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他这个父亲真的做的十分的不称职! “有青龙在,不会有事的。”许昭安抚道,“阿顾可是你老婆的命根子,她便是不要你了也不会让人伤他一根头发。” 萧惟冷眼剐了过去。 许昭摸摸鼻子,“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行了吗?”说完,便赶紧转移话题,眼中杀意深沉,“走吧,回军营商量一下怎么动动筋骨,老是这般憋着也不是个事!” 萧惟颔首。 …… 萧少爷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不过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哪里记得?所以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即便知道路上会有危险,但没出现之前还是很兴奋很高兴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觉得好玩! 不过可惜他答应了他爹要听太师父的话,所以他不让他下车的时候他只好乖乖带着,不让他看外边的时候也只好不看,不过没到一个地方都能吃到不同的东西,他还是很满足的,要不是天热东西容易坏,他还想给娘带点去了! 但出远门真的很累啊。 兴奋没几天,小少爷便觉得累了,坐马车做的屁。股都疼了,车外边的热闹也没兴趣了,而且越来越想爹娘。 “太师父,还有多久才到?” 他想娘想爹,想的都睡不着了! “一个多月。” “啊?!”萧少爷傻眼了,然后一颗心都拨凉拨凉的,“太师父……我好想好想娘……好想好想爹……这些都是什么鬼地方啊,蚊子多,虫子也有,饭菜也难吃,连水都难喝!……太师父,我是不是病了,我不舒服,我浑身都难受……太师父……” 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了。 他怎么这么可怜? 他要娘,要爹! 他要马上见到娘亲! 这少爷性子一发作起来,还真的不是寻常人能够应付的,便是他家太师父的冷脸也都快要挂不住了! 可他就是难受,浑身上下都难受! “太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难受?! 他萧顾对天发誓,他绝对绝对不是故意闹的,更不是为了逼太师父让步,让他沿途经过热闹的州镇的时候下车去逛逛玩玩,他是真的真的很难受! 不过…… 这绝对是歪打正着的! 但还真的有用啊! 太师父让他下车了,热闹的地方还陪着他在街上逛,买东西吃东西,他一高兴了,身上就不难受了,想爹娘也没有那般厉害了,饭也吃的香了,觉也睡好了,开心的让他觉得其实去京城也没这般远,一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有时候他还觉得过的太快了! 至于爹说的危险,不好意思,他没遇到,早就抛诸脑后了,所以,就算街上突然间乱了起来,人群将他跟太师父他们给挤开了,他也没害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等一下他找回他们就是了,说不定不用他找,太师父便找到他了,可是……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这些是什么人? 竟然敢绑他?! 他们知不知道他是谁?!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太师父……太师父——救命啊——”他看到太师父了,太师父来救他了,他就知道太师父一定很快就会出现的! 可是…… 血…… 好多的血…… 他们…… 他们杀人!他们在杀人! 好多血—— 那个人的头被砍下来了,怎么可以砍得下来?好多好多地血闹出来,那个人的头就这样滚在了地上,他的嘴还在动,他的眼珠子瞪大快要突出来来了…… “呕……” 太师父……太师父快救我! 太师父快救我—— 爹—— 娘—— 放开我—— 太师父——爹——娘——快救我—— …… “你说什么?!”西州前线军营,萧惟神色可怖地盯着地上一身是血的男子,浑身都是戾气,“你再说一遍!” “少爷……少爷在径口县遇刺……我们不敌对方……少爷被贼人掳走……现在下落不明……” 萧惟怒极地掀翻了桌子,“青龙呢?!他不在阿顾身边吗?!” 没能得到答复,那人伤重晕死了过去。 “来人——” 许昭得知消息赶来,那前来报信的人已经气绝身亡了,萧惟整个人都处于暴怒状态,“你先别急,便是护卫无用,可你师父总还是有些本事的!我马上带人去看看,你先别急!” “我自己去!”萧惟阴沉地道。 许昭皱眉,“你担心我可以理解,只是眼下这等状况你若是离开……” “我不在的时候由你暂代指挥权!”萧惟道。 许昭不是担不起这个暂代,但是……“就算将士们听我的,可大战在即主将不在,对士气不利,敌方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会……” “许昭!”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双眼赤红,“那是我的儿子!” 许昭一窒。 萧惟最终还是走了,尽可能地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了,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他们母子重要,他绝对不能让阿顾出事,绝不能让她承受……绝对不能! 许昭只能封锁消息,可是很快一封密信,便让他不得不反其道而行,只是……下达了所有指示之后,他握着手中的密信,泛着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一字一字地咬牙道:“秦长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566 (9号更新) 娘!娘,我怕! 娘,救命! 娘,快救我—— 娘—— “啊!”深夜,弥漫着安神香的殿内响起了一声惊呼,随后,便是浓重的喘气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似梦魇一般。 “公主!?” “谁让你点安神香!”长生大怒,充斥在鼻尖的香味便让她明白为何睡过去的原因,她怎么能够睡?她怎么能够睡下去?!“谁给你的胆子!?” “奴婢该死!”凌光跪下,“可是公主,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便是知道她不让自己休息,她才点了这香,“再不休息你身子会撑不住了!” 长生狞笑,一把攥住了她,“我亲手将我儿子送入危险之中,你还让我休息?!那是我儿子!我的亲生儿子——” “少爷不会有事的!” “那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说的轻巧!”长生站起身来勃然大怒,然后就跟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走,“那是我的亲生儿子——” 而她竟然做了! 她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公主……”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长生捂着头,连日来没有合眼让她头疼欲裂,心里的煎熬更让她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弦,就差一点力道,风吹一般的力道便可以将她摧毁!所以她不能再听下去,谁的话也不能再听! 她是秦长生!她是大长公主! 她能够撑得住的,她可以撑下去,一定能够撑得住! “阿顾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所有的安排都紧密有序,一定会万无一失,一定会……”她便像是一只失控了的狮子一般一边乱走一边低喃着,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努力地压制着在胸中焚烧的暴戾。 凌光苦笑不已,明明根本便承受不住,可偏偏要这样做,公主这又是何苦?便是驸马知道了又如何?这原本便是该他承担的事情,可公主却要一个人承担! “公主……” “去将奏折搬来!”长生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似乎方才已经发泄够了,终于冷静下来了,然后,便是无休止地办事,好像只有如此,才可以维持这份冷静。 凌光叹了口气,“是。” …… “又将折子搬去寝殿了?” 皇帝虽然年幼,不过太极殿的正殿寝殿,也依旧是他的地盘,这个时辰已经算很晚了,以往这个时辰,皇帝也已经就寝了的,不过这两日却有些意外,因为长生大长公主有些不对劲,即便无论早朝还是处理政务,甚至面对朝臣们的挑剔都可以应对自如,甚至还能够不声不响地坑人,怎么看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可皇帝还是察觉的到了。 她的确不对劲。 要说有什么表现的话,那便是她不眠不休地处理政务,即便先帝去世至今积压了许多的政务,可也不急这一时,况且,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怎么也不像是她长生大长公主该做的事情!更别说那些政务也没几件重大的需要立即解决的! 可她还是如此! 必定出了什么事情! “是。” 如今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依旧是当初他当太子的人,至少近身伺候的这些都是,比起其他人,这些先帝在时便跟着他的人便可信多大了,而他们若是聪明也该知道,他这个主子若是不好的话,他们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当然了,他也相信他的那位姑姑不至于不自信到时时刻刻盯着他! 皇帝皱着眉头,沉思半晌之后,“知道了。”随后挥手让他下去。 “奴才告退。”小庄子行礼道。 “等等!”皇帝又叫住了他,“你去御膳房传旨,命他们根据长生大长公主的喜好准备一份宵夜送去偏殿,说朕吩咐的,还有,传朕的话,请姑姑保重身子,早些休息。” “是。” …… 新帝登基之后,长生大长公主便住进了太极殿,因为新帝年幼,两人又是亲姑侄,倒也没什么不方便,而她所住的偏殿便是当年仁宗皇帝还在的时候,她所住的,便是这皇宫中已经换了两位皇帝了,可这偏殿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只是此时此刻,长生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感慨这些。 半个时辰之后,御膳房的人将宵夜送了过来,皇帝身边的近身小公公小庄子亲自来传了皇帝的话。 “陛下说了,大长公主是大周的支柱,无比要保重凤体……”比皇帝的话多了许多的修饰,也让人听了舒服多了。 太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当年先帝精挑细选的,即便是身边的小内侍也不例外。 这说话的艺术,可不会比朝堂上那些名嘴差。 长生笑道:“替本宫谢过陛下,也请转告陛下,陛下年纪还小,晚上要早些休息,免得伤及龙体。” “奴才领旨。” 闲杂人等退下了之后,长生脸色的笑容也散去了,看着那热腾腾的美味佳肴,口中便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的厉害! “端下去吧。” 阿顾现在能不能吃饱? 吃的好不好? 阿顾…… 阿顾…… 别怪娘! 别怪娘! …… “我不要吃这些!” 萧大少爷端起面前的碗就砸了出去,恶狠狠地道。 那一日他的确吓傻了,他知道人会死,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知道人的脑袋掉了就会是,知道刀砍下去会流好多的血,知道打起仗来一定会很可怕,会血肉横飞,但是,他没见过,就算他跟这父亲在军营中待了好些日子,他也没见过,他是吓傻了,吓破胆了,否则这些混蛋哪里有本事抓走他?! 但是现在他没事了,他好过来了! 他就是逃不出去就是打不过他们也不会听他们的话!他们让他吃他就吃?凭什么?! 坏人! 坏人!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像死的话最好马上放了我,否则我爹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他爹一定会来救他的,还有太师父,他一定会找到他的!还有他娘,要是他娘知道有人敢抓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他才不怕他们! 萧顾撑着一口气,使劲儿地闹! 可是,不管他怎么闹,这些人似乎都不会生气一般,别说恼羞成怒对他下毒手了,便是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他砸了饭,他们送来新的,他说饭菜有毒,他们自己先试吃,他骂人,他们不还口,他砸他们茶水,他们不还手,完完全全不像是当日那群杀人如麻的坏人!可明明那个砍了人家脑袋的人就在他们之间,他还壮着胆子洒了他一脸的菜汤,却还是跟没感觉似得! 这到底是什么人?! 是娘派来考验他的吗? 怎么会? 娘就算再罚他也不会这样吓他的! 一定是他们想拿他来威胁爹娘!一定是的! 他要逃! 一定要逃出去! 不骂他不打他是吧?好!那至少现在他很安全,他填饱了肚子,睡饱了觉,然后找准时机就跑!他绝对不能让他们拿他威胁他爹娘! 绝对不行! 他真的很累很累,开始被抓来这里的时候他吓的不敢睡,一闭上眼睛他就看到那颗掉在地上的脑袋乱动,那眼珠子瞪的老大老大的,后来好过来了,不再害怕了,可又怕他睡着了这群坏蛋会对他下手,所以也不敢睡,直到他发现他们居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饭菜也没有毒,他才安心,也才想起来只有养足了精神才可以找机会逃走,不被他们利用来威胁爹娘! 所以他睡着了。 睡的很沉。 不过他还没有傻乎乎的真当在自己家里,就算他们要拿他来威胁爹娘而不会害他,可他也不能睡死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做什么坏事? 所以,当有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握紧了拳头,紧闭着眼睛,他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真像,真的很像……” 像? 像什么? 说他吗? 他像他爹娘,所以他们确定没有抓错人了? “醒了便睁开眼睛吧。”身边的人又说话了,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说起话来温声和气的,也不像是坏人,可现在这里除了他之外不都是坏人吗?! 萧顾啊萧顾,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不睁开眼睛吗?”老头子的声音又想起来,“好吧,既然小主子喜欢装睡,那便继续吧,小主子高兴就好。” 小主子? 什么小主子? 他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小主子? 是小珠子?还是小猪子? 说他胖吗?! “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害你的。”老头子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原本也不想这般快跟你见面的,不过你那母亲似乎等不及了,也就只好先委屈委屈你了。” 娘?! 果然是抓他来威胁他娘的! 混账坏蛋! 萧少爷愤怒地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一张老头子的脸,没什么奇怪,看起来也是真的不像坏人,可坏人头上会刻着字吗?娘说的没错,越不像坏人是人偏偏就是坏人! “你休想拿我来威胁我娘!” 老头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小主子说笑了,老仆怎么会拿你来威胁别人?倒是小主子那母亲,可是真的够狠心的。” 以萧少爷的聪明劲儿,哪里不知道这老头子在说什么?抓了他居然还敢反过来污蔑他娘亲?感情还是她娘亲把他丢给他们不成?! 简直天理难容! “闭嘴——”一脚踢了过去,便是力道有限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态度坚定,“别人当贼你们当贼,怎么便可以这么臭不要脸!抓了人还敢不承认?!” “呵呵……”老头子没生气,还笑了,“小主子以后便会明白的。” “以后我把你砍成十八块!”气死他了! 老头子眼睛眯了眯,隐隐泛起了阴鸷之色,不过也没拿萧顾怎么样,“睡吧,小孩子睡的不好的话长不高。” “我呸!” 老头子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萧顾哪里还有睡意?不行!他一定要快些逃出去!这些人都是疯子,若是真的被他们抓着去威胁娘,娘一定会很危险的! 可他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找到机会,也没再见到那个老头儿,直到一天的夜里,门外响起了打斗声了,他吓醒了,然后蹑手蹑脚地跑去开门,这一开门,便被什么泼了一脸,他赶紧抬手擦了,然后看到满手都是赤红赤红的。 这是…… 血! 又是血! “啊——” “嗯——” “杀——” 他看向外边,见到的又是血肉横飞的一幕,甚至比起之前的那一幕更加的可怕! 他是真的不再怕当天的事情了,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了,他还能好好地睡觉了,可是现在……血……好多血……好多胳膊……又有人头了…… “不要……不要……” 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萧顾浑身发抖,嘴里呢喃着便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眼前,除了血腥的一幕便再无其他,而在有人将他抱起来的时候,更是刺激的他胡乱大叫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啊——放开我——”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可是他听不清楚,耳朵只有那些人的惨叫声,他挣脱不了,怎么也挣脱不了,他不要死,他不要下地狱,他要找爹娘,他要爹娘—— 咬他! 咬死他! 萧惟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中,没有阻止他疯狂地咬着自己手臂的动作,“没事了,阿顾,是爹,是爹,没事了,你没事了……” 萧顾死死地咬着。 “没事了……”萧惟便像是不知道疼一般,依旧温柔地安抚着儿子,过了很久很久,萧顾才松口,依然是满口的血了,他木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很久很久,然后突然间大哭了出来。 “哇——” 爹! 爹! 爹—— “爹在!爹在!”萧惟心痛难当,恨不得将地上已经死绝了的人碎尸万段!“没事了,爹在这里,没事了,你安全了……” “爹——”终于叫出了出来了,双手死死地抱着父亲,“爹……爹——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确定他真的来了,真的来救他了! “将军,还有一个活口!” 萧惟将儿子紧紧地护在了怀中,寒声道:“绑了带回去!” 可也便是此时,一枝暗箭射来,那被两个亲卫拖着的活口被一箭穿心,气绝而亡。   ☆、567 (10号更新) 原本会对他们儿子下手的人便多,如今唯一的活口死了,便更难追查下去,萧惟脸色更加阴沉,身上的戾气也更重。 不过幸好,他来得及时! 幸好儿子没事! “爹……爹……”或许是安全,父亲在自己身边,也或许接连受了两次刺激,萧顾的精神状态很差,好不容易哄着他睡了,却还是梦呓连连,便是在梦中也在害怕。 萧惟抱着他,轻声安抚着,“没事,爹在,爹就在阿顾的身边,爹就在身边……”更是恨不得将那下手的人碎尸万段! 当日他赶到径口县,随后顺着痕迹一路追到这里,从这伙人行走的路径以及一路上落下的痕迹来看,应当没有什么精心策划,那一夜的交手,看得出来对方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这样的人不过是为人爪牙罢了,真正需要谨慎的是背后的人! 只是与他所派人的这些亡命之徒相比,这背后的人却是行动缜密,他放出去了所有的人手都查不到半点痕迹! 也便是说,真正下手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爹……” “爹在。”萧惟低头轻声哄着,“阿顾别怕……” 到底是谁?! 还有…… 萧惟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师父又去了哪里?!即便他留在西州另有任务,即便长生瞒着他一些事情,但是在阿顾的安全上,他相信不管是谁都很清楚没有什么事情是比阿顾的安全更重要! 可他现在去了哪里?! …… 按理说来,救回了儿子之后该第一时间离开这里的,这一次他带来的人不多,那一夜虽说顺利救出儿子,但也损失不少,若是可以,萧惟也是想第一时间离开,但是因为受惊过度,萧顾天还没亮便发起了高烧了。 孩子不是没有发过烧,只是几乎每一次守在身边的都是妻子,他很多时候都是事后才知道,等他赶回去了,孩子已经好了,而这一次只有他自己在,烧又来的猛烈,萧惟有些慌了手脚了,好在,孩子底子好,大夫开的药也很快便见效了,但是收到了惊吓的精神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康复,甚至有没有后遗症,谁也说不好! 而便在萧顾病了的第三天,烧终于不再反复了,虽说还是很虚弱,但到底是能够笑着跟爹说话了,青龙终于出现了。 萧惟第一次对恩师不敬,砸了手中儿子刚才喝过的药碗,也不怕惊醒屋子里的儿子,便是退烧了,可病了几天又吓了这一遭,整个人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喝了药更是雷打都不醒,而他才只有四岁! “给我一个解释!” 若是对方实力太强他难以敌对,他无话可说,便是阿顾出事了他也绝对不会说一个责备的字,可是现在—— 他这是不敌吗?! “属下该死。”青龙直接跪下。 萧惟怒火更重,“我说的是给我一个解释!” 青龙低着头没有说话。 萧惟脸色铁青的可怕,“师父,连解释也没有吗?阿顾被人抓走,吓的高烧不退,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的话或许会更糟糕,我不说别的,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这样也不行?!你不仅仅是属下,你更是我的师父,我的家人!阿顾更是你的晚辈!” 青龙还是沉默,一副任君处置的态度。 萧惟气的心肝肺都疼了,不过更让他难受的是——“那好!”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解释也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长生是否知情!”后面的六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若不是背叛,能够让他这般做的,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那个最不可能这样做的人!“你可以不说话,但不说话便是默认!师父,不开口便是默认了!” 青龙抬起头。 萧惟死死地盯着他,“说!” 青龙仍是沉默。 萧惟眼底的暴戾更浓,一把将人给揪起,“我让你开口说话——”可是,不管他如何的逼迫,终究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字!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 或许只是他疏忽了,只是他失职了! 长生怎么会这样对阿顾?! 即便她会这样对自己也绝对不会这样对阿顾!他怎么能够如此去想她?怎么能够?! “滚——” …… 有父亲在身边时时刻刻地陪着,萧小少爷的病好的很快,没几日便又活蹦乱跳了,似乎那日的惊吓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萧惟暗自庆幸。 “爹,我们快去京城找娘好不好?”萧少爷让父亲宠着疼着舒舒服服地过了几天之后才猛然间想起自己居然把那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那老头子说抓我来就是要拿我去威胁娘的,他好吃好喝地养着我,就是为了威胁娘,爹,我们快去京城看看娘,我怕娘出事!” 萧惟一愣,“那些人说了抓你是为了威胁你娘?” “嗯!”萧少爷脸色沉沉的,“那些坏蛋就是冲着娘去的,他们没本事打不赢娘就来抓我!爹,表舅舅说对了,我就是娘的软肋,他们斗不过娘都跑来抓我!爹,我们快去京城好不好?都好几天了,我怕娘出事!爹……”他怎么就把这般重要的事情忘了?! 萧惟双手握着儿子的肩膀,这些日子他担心再刺激到儿子,也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最害怕的真相,所以一直忍着没有问事情的经过,不过现在是时候了,“阿顾,你先别急,现在你将他们抓了你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爹说一遍,爹得先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才可以更好地保护你娘!” “好!”萧顾用力点头,然后认认真真详详细细地将自己被抓了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爹,他们就是要抓我去威胁娘的!那死老头子还叫我小猪子,我胖关他什么事?!有本事他也胖一胖!爹,你抓到他们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他们!”说完,脸又白了,嗫嗫地道:“哦,爹已经把他们都给杀了……”某些不好的记忆又一次涌上了脑海,瘦了一圈的小身子也哆嗦了一下。 萧惟自然看得出来,“没事,爹在,别怕!” “我才不怕呢!”萧顾咬了咬唇,“坏人都被爹给杀了,就没有人去害娘了,真好!爹,你真厉害!” 萧惟摸摸儿子的头,笑道:“阿顾也很厉害,被坏人抓了还知道保护娘亲。” “那当然了!我可是男子汉!” 萧惟笑道:“对,我们阿顾是男子汉!” “那……那我们还去不去京城?”萧顾又迟疑地道,不过随后便不迟疑了,认真地恳求:“爹,我们还是去京城好不好?表舅舅说了坏人不止一帮的,那些坏人就算抓不到我也会想其他的办法去害娘的,我还是要去京城保护娘!爹,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萧惟看着儿子,“阿顾,爹也担心你娘,可是爹还是西州军的主帅,现在蛮人已经陈兵边境了,爹不能陪你去京城。” “那……那我自己去?” “不行!”萧惟摇头,若是连青龙都信不过的话,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将孩子交给他!“你娘在京城有凌光姑姑保护,还有很多人保护,暂时不会有事的,阿顾先跟爹回西州,等爹将蛮人解决了,再陪阿顾去京城好不好?” “可是……”萧顾有些急了,可是也知道爹说的没错,爹是大将军,要打仗了怎么能陪他去京城?“我……我怕娘出事……” “你娘很厉害的,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那便信你娘,她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萧惟继续道,“爹也会很快将蛮人打走,然后马上陪你去京城找你娘,好不好?” 萧顾心里还是不怎么愿意,但是看着父亲的眼睛,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了,“那好,我先陪爹回去打蛮人!对了,说不定那些坏人就是蛮人派的!啊!遭了,他们要打仗,爹跑出来了……爹,我们是不是上当了?他们抓我不是为了威胁娘,而是为了调虎离山?爹,我们快会西州,快——” “好。”连一个孩子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萧惟如何想不到,不过看着儿子焦急的神色,心中生出了一股骄傲,“我们这就回去!” 不过父子二人还是没能启程,因为青龙送来了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 这一次儿子差点出事,到底是伤及了师徒情分,萧惟便是不能欺师灭祖,却也无法无动于衷,更何况见到他,便不得不去想他这样做的原因! “公主请驸马带着少爷一起入京。”青龙道。 萧惟冷笑:“为何?” “驸马入京之后,一切都会明白的。”青龙继续道,“包括驸马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答案。” 萧惟心中一凛,“我还能信你?” “不是信属下,而是信公主。”青龙道。 萧顾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爹……你不想去京城吗?”怎么好像比先前更生娘的气了?“爹……娘她……” “怎么会?”萧惟笑道,“你娘终于开这个口了,爹怎么会不想去?来,我们准备一下,然后就去京城见你娘!” “太好了!”萧少爷高兴不已。 前往京城,一路护送的还是青龙,而萧惟的亲卫,除了折损了的,身边留了两个,其余的在出发前去京城之前,全部接了指令离开了,除了萧惟与接了指令的亲卫,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青龙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到达京城之后,或许将会有一场大风暴! 萧顾恢复的很快,但是萧惟还是发现了这件事并不是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他见了红色的东西会哆嗦,肉也少吃了,而且夜里时不时惊厥,“最好是我想错了,最好是我错怪了你,长生……最好是——” 而此时,京城当中,皇帝也总算是弄明白了长生大长公主到底为什么会不对劲!因为西疆出事了!虽说早有了心理准备,外族蛮夷会趁着大周新帝年幼,女子监国之际撕破盟约,更不要说当日与大周签订盟约的也不过是车前一族罢了,西疆的那些蛮族早便恨不得咬大周一口了,尤其是在大周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商路,在他们背后也放了一把尖刀之后! 若是还不明白大周不惜开放西疆边陲,让车前蛮族的势力更容易渗入内陆,最终想要换取什么的话,那这些蛮族便不会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大周了,车前族明白,其他部落也明白,结盟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车前族比谁都清楚,绝不能让大周长久深入西域,绝不能让大周有足够的时间在他们的背后摆好了他们的刀阵! 如今,时候或许就到了。 车前族倒没有直接撕毁盟约,而是以迫不得已的姿态参加蛮族部落联军,甚至在起兵之前还给大周送来致歉的文书,说明自己的不得已,请大周皇帝见谅。 这般惺惺作态让大周朝堂愤怒不已,宣战之声日益沸腾,可这时候,长生大长公主却下令将西州军的主帅萧惟召回京城! 众臣愤怒不已。 现在大战在即,她将主将召回来,目的为什么不言而喻,不就是怕她的好驸马战死沙场,她当寡妇吗?! 不过这样也好,来日若是战事不顺,他们夫妻便是罪人,到那时候看她长生大长公主还如何有脸继续监国!若是赢了,功劳也没她们夫妻的份! 所以即便愤怒,也没有人阻扰。 “侯爷认为,姑姑将西州军主将召回是怕当寡妇?”皇帝每天的日子都是固定的,上午是两位太傅帝师的文化课,下午便是武学课,这打仗的事情自然是该问武学老师了。 永宁侯斟酌道:“临阵换将并非好事,不过大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应当不会为了私心而不顾西州百姓死活的人。” “朕也这般觉得。”皇帝笑道,“虽说姑姑与驸马鹣鲽情深,但也不至于因私忘公,只是不知姑姑到底为何这般做?” 永宁侯没有回答。 皇帝也似乎没有问别人的意思,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侯爷再给朕示范示范一下这马步的姿势吧。” “臣领旨。”   ☆、568 (11号更新) 西州的战报不断传入京城,而大长公主私心临阵换将的后果也显现出来了,西州军节节败退,当然,也有因为这一次蛮族联军的数量与士气都比过去的每一次要去强,但谁让长生大长公主作死?若是她没有私心做出这个决定的话,责任还未必是她自己一个人担了的,当然,没有临阵换将的话,或许西州军也不至于是眼下这个局面! 方才成功坐上摄政位子的长生大长公主面临掌权一来的第一个危机,而且还是极为关键重大的危机,若是她过不去,别说退下来回去继续相夫教子了,怕是会成为整个大周的罪名,最终连小命都保不住! 朝臣们、勋贵皇亲纷纷上折子,欲将西州军失利一事归咎在长生大长公主身上,自然,最终的目的便是逼迫她下台! 除了折子之外,早朝上也是闹哄哄的,难得抓到这般一个好机会,而且还是如此正当的,怎么能够放弃? 即便她长生大长公主再霸道,可她这一次的的确确做了损害大周江山的事情,不再是怀疑没有证据,而是实打实地做了! 她还能如何狡辩? 事实上,长生大长公主没有狡辩,便是在朝堂上被众人围攻,也不过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战事本就有胜有败,更何况如今战事都还没结束,说大周战败还远着呢!若是还有人不肯作罢,便直接说了你便这般想我大周战败?堂堂大周臣子战事都还没结束便言败,是太没志气了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说你再继续不依不饶下去,难不成私通了蛮族,才如此渴望大周战败?或者使力让大周战败? 谁敢冒这个危险? 便等战事结束,看看她还能说什么?! 长生大长公主似乎真的不紧张,也不知道是相信西州军一定会扭转局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摁住了那帮群起而攻的朝臣之后,便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 二皇子一直养在太极殿,养在了长生大长公主身边,自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嬷嬷在照顾的,但长生大长公主这般作为,也不知道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是借此来警告皇帝让他挺听话话,因为能够当皇帝的人不止他一个。 虽说这其中一定有大长公主的私心的,不过皇帝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至少表面上是这般表现的,闲暇时间,除了去慈宁宫给钱太后请安之外,便是去偏殿看望这个弟弟,似乎有心要当一个好兄长。 先帝的四个孩子,嫡长子登基为帝,小儿子如今也健健康康的,据说养在太极殿的这段时间整个人都养的白白胖胖的,虽说一直待在太极殿到底是不合规矩,不过皇帝不介意,大长公主跋扈,大家便也便当没看见了。 至于两位公主,二公主依旧没有什么新闻,钱太后的册封典礼之后,皇帝便奉太后慈谕,追忆封了先帝的遗妃,也没有特别,都是加了一个太字罢了,杨妃也成了杨太妃,惠妃成了惠太妃,杨太妃得了该有但也没什么惊喜的名分之后,便继续养女儿了,没什么事情也不出来乱逛,便是出来,也多是去皇太后的慈宁宫打好关系,二公主安安静静地长着。 至于亲自喂了皇帝有毒蜜饯的大公主,大长公主借着新帝登基,赦免了卢氏,自然也便没打算追究筠公主了,而皇帝当日牵着她一并回到了太极殿,也表明了不会降罪她的态度,所以筠公主也算是雨过天晴了,开始的时候粘着皇帝,不过皇帝登基之后,大长公主留下二皇子,但是没打算留着筠公主,着人将她送回去给惠太妃了,按理说来,筠公主往后的日子也会如二公主一般的,可被送回没多久,筠公主便大病了一场,差一点便没了,具体的内情外人并不知道,但是筠公主捡回了一条命之后,皇帝亲自将她接出了惠太妃的宫中,送到了太皇贵太妃宫里,托太皇贵太妃照顾了,之后,她便一直住在那里。 尔后,皇帝也还是给了一个说辞,说太皇贵太妃年纪大了寂寞,很喜欢筠公主,先前皇帝中毒的时候蒙太皇贵太妃照顾,如今自然要投桃报李了,当然,这也就是场面话罢了,筠公主到底出什么事情,便是不说,大家也猜出个十七八就来,不过这都是小事,而且,皇帝愿意爱护弟妹,这不管对皇帝还是对朝臣来说,都是好事,大家盼的不就是一位仁爱的君王吗? 而筠公主搬去了太皇贵太妃那里之后没多久,惠太妃也倒下了,不过估计除了卢氏的人之外,没多少人在意这个。 卢氏一族虽然被摘除了谋害太子的罪名,但也受了不少的打击,其中一个便是卢纲的官帽子没了,不过好在卢氏在朝中的子弟没有被摘,还好好的,至于日子过得难不难,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看在如今二皇子养在长生大长公主身边,估计也不会有人太过为难的,而且,有了二皇子,惠太妃一个先帝的遗孀用处其实也不大了。 不过卢纲倒是真的关心。 卢夫人白氏在得知了惠太妃病了之后,当即便递了牌子进宫,希望进宫探病,这事自然是卢纲允许的,这些年卢纲的日子不好过,身为妻子的卢夫人,自然也不好过,尤其是新帝登基之前的这段日子,更是寝食难安,但是,便是如此,她的气色也比惠太妃好,虽说白氏是继室,但与惠太妃也是相差了一些年岁的,可如今看起来,两人竟然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昔日那娇艳的花儿已然凋谢了,可想到这段日子她的遭遇,也不是不能理解。 “娘娘……” 惠太妃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气色精神都很不好,不过见了娘家的亲人也还是露出了笑容,“婶娘别担心,我没事的。” “你这孩子……”卢夫人也顾不得君臣之别了,当年送她进宫的时候便知道往后她的路会很难走,后来,卢氏入京,她怀孕生下大公主,便不能说是宠冠后宫,但也算是得皇帝宠爱,就算是钱皇后待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些年来,她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顺畅,后来更是怀上了第二胎,这可是先帝后宫中唯一一个怀上第二胎的!只要生下皇子,她在后宫的地位便会更稳固,将来她的日子也会更好过,当然,卢氏一族将来的路也能走的更长远,可谁曾想到皇帝竟然会突然驾崩!“这里便只有婶娘,你若是难过的话,便哭,婶娘陪着你!” 女儿出了那样的事情,儿子又被人夺走,她如何能好过? 惠太妃却笑着摇头,“哭什么?我好好的,哭什么?” “芍儿……” “婶娘。”惠太妃继续道,“你别担心,我不过是前段日子太累了才会这般。” 卢夫人心里难受的厉害,“都是婶娘不好,当年……当年我们便不应该让你……” “婶娘。”惠太妃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坚定,“我是卢氏的子孙,原本便应该为卢氏尽心的,更何况当年卢氏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身为卢氏嫡系的子孙,如何能不身先士卒?更何况这些年我也享了不少的福,先帝便是将卢氏当棋子,可待我并不差,我在后宫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绝不会比嫁到其他人家差,而且,看着卢氏一点一点地兴旺起来,我真的很开心,比起其他女子,我能够为家族尽一份力,家族的兴旺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满足,这份福气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的,即便是现在,我也是尊贵的先帝遗妃,是太妃,便是皇帝待我也要客客气气,更不要说我还有儿子,我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接下来的后半辈子,也都会是享福,我有什么不好?” 卢夫人更加的难过,眼中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了,她说的这些话都是没错,可这其中的苦楚,又岂是可以简简单单地便揭过去的? 只是…… 事到如今,也是多说无益啊。 她擦干了眼泪,也笑道:“娘娘说的也没错,眼下娘娘已经封了太妃,只要好好养好身子,往后便是日日享福,待二皇子长成。人,在外头建了府邸,娘娘便也可以出宫去做一个老封君,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这孩子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将来是漫长的孤寂啊! “你叔父让我告诉你,二皇子一事不着急的,如今他养在太极殿对他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可以亲近。亲近皇帝,那大长公主……你叔父说,她应当不会伤及先帝子嗣的,过些日子,你叔父会想法子,让他回到你身边来的。” 惠太妃点头:“我知道,也请婶娘转告叔父,让他切不可轻举妄动,二皇子在大长公主手中不会有事的,再者,若是回到我身边的话,对二皇子,对卢氏一族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大长公主或许是想用二皇子来牵制皇帝,但我看的出来,皇帝心底仁善,便是对大长公主有不满也不会迁怒襁褓中的孩子,至于大长公主……我们是血亲母子,便是不在一起,也都割不断这份血脉相连,婶娘,我不着急,叔父也切不可着急!” 卢夫人颔首:“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你叔父的。”说完,犹豫了一下,便又问起了大公主一事,“筠公主……这孩子当初不过是被人利用,她还小,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你也莫要太过苛责她了,二皇子不在你身边,你身边有个孩子陪着这深宫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惠太妃笑了笑,“婶娘放心,我明白。” 卢夫人叹了口气,一听她这话便知道他们母女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虽说筠公主当日的行为害苦了卢氏,可怎么去责怪一个孩子?她之所以会被人利用,不也是他们这些大人没有保护好她吗?“即便……即便筠公主当日没有做下那事,大长公主也未必会让你养着二皇子的。” “我知道。”惠太妃继续笑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婶娘不必担心。” 卢夫人如何能不担心?不过见她这般语气便知道她不想再说这事了,也罢了,到底是亲母女,能有什么隔夜仇?“皇帝这般护着筠公主先不论是真心还是另有目的,但对筠公主,对二皇子,对你,甚至对卢氏都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惠太妃还是道。 卢夫人又叹了口气,只好不再说下去了,转而闲聊起来了,说说家里的琐事,说说孩子,卢夫人白氏嫁入卢氏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孩子也十来岁了,儿子准备下场科举,女儿也要开始想看人家,“……你叔父的意思是想给玥儿在京城找一个人家,想来也是希望卢氏能够在京城多一份助力的。”便是丈夫没说,但若没这个意思,如何会要在京城寻? “若是先帝没有驾崩,倒也不难。”惠太妃道,“不过好在玥妹妹年岁也还不大,等过个一两年,先帝驾崩的风波过去了,朝堂稳定了,也还是可以找找的,婶娘也别急,到时候我出面留意留意,不过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莫要在宗室中选,秦氏皇族自太祖以来,对宗室宗亲都一直荣养着,眼下这些宗亲当中,还真的没几个拿的出手的!” 士族如今的确式微,可大周皇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卢夫人对于这一点无法应答,“我会转告你叔父的。” 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外头的宫人便进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卢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而她走了之后,惠太妃还没从见亲人的复杂心情中缓过来,宫人便进来禀报说,大长公主来了,还是带着二皇子一起来的。 惠太妃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从她的手中夺回儿子,但是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血,自被她送走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了,如今他来了,她如何能不激动?   ☆、569 (12号更新) 惠太妃没打算掩饰也没有必要掩饰,甚至她越在乎,长生大长公主便越会高兴,人人都说她将二皇子养在身边是为了挟制皇帝,可她知道,除了这个目的之外,卢氏才是她更大的目标,或者是唯一的目标! 当年她离开京城之前跟钱太后见过面,即便没能打听的出来她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必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长生大长公主是认了秦慎这个储君的! 这也是先帝为何在最后的时刻将她召回京的原因! 先帝最信任的人,如何会是那般野心勃勃另有所图的人?即便有所图,图的也是如何辅助新帝,如何稳固他们秦氏皇族的江山! 这些日子她失去了所有,可却也让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尤其是看清了这位长生大长公主! 惠太妃没有跟长生打招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长生身后站着的奶嬷嬷怀中的襁褓,二皇子由奶嬷嬷抱着,被襁褓包裹着,只能看到待在孩子头上的虎头帽,看不到脸。 二皇子已经满了百日了,可不管是洗三还是满月,甚至如今百日都没有过过,若是先帝还在的话,这三个日子都是会极为隆重而热闹的,即便储君已立,可这毕竟是先帝的第二个皇子,即便先帝不乐意,朝臣们也都不会任由二皇子出生的无声无息!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便没了父亲,便是放在寻常人家,重孝在身他人生开始的这三个重要的日子也只能作罢,更不要说在皇家,更不要说他的父亲是当今皇帝!国丧了,再重大的日子也没有庆贺的资格! 她的儿子啊—— 被她亲手送出去,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她不是怪筠儿,而是既然她得了皇帝这个善缘,得了太皇贵太妃这个善缘,便不如让她远离这些是非!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迁怒女儿,可她只想她往后的人生不必牵涉进她的这些是非责任当中来!她不求她将来如何尊贵,只希望她这一生不会如她一般! 她从未后悔过这一切,但是,却也不希望女儿将来也如她一般! 她是卢氏的子孙,没有选择也愿意牺牲,但是筠儿不是,她的女儿不该承受着一些!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便是她的孩子要承担,也该是眼前的这个孩子! 她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不能连同女儿也一并毁了! “我的孩子……” 眼泪从红彤彤的眼眶中落了下来,惠太妃呢喃了出声,究竟多少分真情多少分做戏,也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眼下所表露出来的,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都会心生怜悯的。 长生温和地道:“将二皇子抱给惠太妃看看。” “是。”奶嬷嬷领命,随后便抱着二皇子往前走到了床边,轻轻地蹲下身子,将怀中的孩子展示给了惠太妃看,没错,是展示,并没有将孩子交给她的意思,她接到的命令只是让她将二皇子报给惠太妃娘娘看看,没说要交给她,宫里面所有人都很清楚长生大长公主不乐意让惠太妃接触孩子的!“娘娘你瞧,二皇子长得可好了。” 惠太妃泪流满面,轻轻地抬起了颤着的双手,伸向了孩子。 奶嬷嬷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借着说话的机会掩盖住了这一举动,“现在二皇子一天要吃……”恭敬而微笑地将二皇子如今的日常饮食细细说来,却始终避免惠太妃碰到二皇子,不仅是因为大长公主,也是因为怕过了病气给二皇子,谁不知道现在惠太妃病着? 惠太妃神色渐渐地流露出了隐忍,似乎是看出了奶嬷嬷的心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既贪婪地看着也克制着夺回孩子的欲望,过了半晌,便开口打断了奶嬷嬷的话,“有你们照看二皇子我很放心,先将二皇子抱下去吧,我病着,不要过了病气给他了。” 奶嬷嬷自然是先问旁边真正主子的意思。 “去吧。”长生颔首,而便在方才奶嬷嬷说话的时候,宫人已经搬来了椅子让她坐下了,甚至连茶水糕点都备好了,“小心伺候着。” “是。”奶嬷嬷这才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惠太妃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直到她已经完全走出去见不到人影了,还是舍不得收回来,似乎不在意将旁边可以主宰她生死的人晾着。 “看来惠太妃还是疼二皇子的。”长生搁下了茶盏,“本宫便说那些嚼舌根的宫人该死,说什么惠太妃厌恶二皇子,哪有母亲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惠太妃收回了事先,也收起了激动,平静冷静地看向她,“大长公主若是有话不妨直说吧,您如今摄政天下事,不该在我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 “先帝喜欢你吧。”长生笑了笑,不在意继续浪费一点时间,“你这性子倒是对他的喜好胃口。” 惠太妃一愣。 “钱太后事事都好,更是真心为他,甚至愿意为了他不惜背弃钱家。”长生继续道,“不过可惜,钱太后是肥沃花园中精心养出来的牡丹花,骨子里的骄傲与高贵怕是没法子让他与之共鸣,说起来也可笑,堂堂大周皇帝骨子里却是自卑可怜的,喜欢的,自然不会是那开的自信华贵的牡丹花了,倒是经历风吹雨打的邹菊可能会让他生出一丝同命相连的亲近来。” 惠太妃惊愕。 “不过人都死了,说了这些也没有意义了。”长生继续道,“既然惠太妃不愿意与本宫拉家常,那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了,今日来您这里,除了您病了,二皇子便是年幼不懂事,可若不来瞧瞧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本宫也腻烦了那些御史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再来便是让你瞧瞧,当日你送走的孩子命大着呢,不但活着,还活的白白胖胖的,不过我秦氏子孙的命自然是够大。” 惠太妃面色一白。 “这最后呢,便是想请惠太妃帮个忙。”长生只当没瞧见,继续自己的话,“当日太子中毒一事,本宫是没做过,也知道跟卢氏没有关系,可到底是大公主下的手,若是本宫什么也不做的话,怕是难以服众,当然了,也是本宫不乐意跟那些朝臣胡搅蛮缠下去,便只好让卢氏先委屈委屈了,不过本宫这人做事一向很公平,既然委屈了卢氏,如今腾出手来了,自然便要报答了。” “不知大长公主想要我传什么话?” “你不是应该自称哀家吗?”长生突然间问道。 惠太妃笑了,苍凉凄然,“太后娘娘怕是不喜欢我这般自称。” “原来如此。”长生颔首,似乎接受了她这个说辞,“也不是什么好称呼,年纪轻轻的哀什么家?” “大长公主想要我传什么话?” 长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好事好事,太妃娘娘不要紧张。”搁下了茶盏,笑着继续道:“本宫打算在京城为卢氏一族修建宗庙,并且将皇陵以北的那座山赐给卢氏一族,作为卢氏祖坟所在,这样子卢氏一族便是真真正正地在京城落地生根了,待枝繁叶茂了,自然便能更好地抵御风雨了。” 惠太妃原本便苍白的脸色在听了她这话之后,瞬间白的更见了鬼似得! “您说是不是?”长生继续笑道。 惠太妃咬紧牙关,可却仍制止不了身子的颤抖,因为惧怕,更因为愤怒!先帝扶植卢氏的目的大家都清楚,卢氏更是明白,可卢氏所得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即便先帝也有压制防备,但所有的手段都是温和的,便是皇家最终的结果也还是铲除士族,但如此手段,卢氏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将来,谁胜谁负还不知道了!卢氏嫡系长房移居京城,是为了让家族更好地走入朝堂也是为了让皇帝放心,但这样做的根本原因还是卢氏的根还在青州,便是他们京城的卢家出事了,甚至整个长房嫡系都湮灭了,青州的根还能支撑这卢氏这一棵大树!可是现在……现在——她却要让他们把根也给挖了,然后整个大树移到京城! 这分明是要断了卢氏在南方的根! 宗庙、祖坟一旦离开了青州,卢氏一族便是把自己的根给挖了出来了! “大长公主,南方没了卢氏,何人来牵制王氏一族?!” 长生笑道:“这一点娘娘便不需要操心了,正如这日子不会因为缺了谁便过不下去,南方也不会因为没了卢氏一族便会大乱的,再说了,卢氏一族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扎根繁衍罢了,又不是没了。” 惠太妃双手扣着床面,“若是卢氏不愿呢?” “那便麻烦了。”长生叹了口气,“本宫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不爱听不好听的话,也不爱有人不听话。”说完,便又不解道:“只是卢氏为何不愿?当日卢氏入京来不就是想要在京城扎根吗?先帝在的时候之所以没给这个恩典是担心恩宠太过了会给卢氏给娘娘招来祸端,可如今这个顾虑应该不存在了,卢氏为何还不愿?” 惠太妃笑了,没有任何的笑意,也没有再说话,她如此说话便是不打算跟她开门见山了,即便她说的再多又如何? “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大事。”长生继续道,“卢氏是该要时间好好商量商量的,这样吧,本宫待会儿下令明日让卢家主入宫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 惠太妃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 “看来太妃娘娘是累了,那本宫也不打扰了。”说完,便起身,“娘娘好好养病,二皇子跟大公主那边不必担心,有的是宫人照看,皇帝也挺喜欢这些个弟弟妹妹的,都会好好的。”笑了笑,“那本宫先回去了,娘娘好生休息。” 惠太妃还是没说话。 长生笑着转身离开。 “秦长生——”惠太妃咬着牙,白着脸,一字一字地道:“你便不要过而不及?!” “娘娘或许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俗语可能比较合适。”长生转过身来,微笑道:“不过可惜,本宫不怕烫!” 惠太妃猛然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精气神都给吐出来了一般,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床榻上,浑身颤抖。 长生笑笑,转身离开。 …… 长生大长公主到惠太妃宫中的真正目的没几个人知道,传出去的也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惺惺作态,带着二皇子去探病罢了,而比起这件事,西州的战况,还有第二日早朝上,长生大长公主提出的一个建议更有吸引力! 长生大长公主提出让宁王入宫给皇帝当伴读。 不说两人父辈的那些恩恩怨怨,但是年纪相差甚多便不合适!就算要挑选伴读,怎么也轮不到宁王,可大长公主便如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极为的强势与跋扈让人无法理解一样,还是坚持下了诏令,坚持让宁王来当了这个伴读,不过这次还好,没有完全独断专行,给了内阁挑选另外几名伴读的权力。 倒也算是将这件事圆了过去了! 宁王觉得接到诏令的时候整个都懵了,他甚至想到这道诏令或许便是要追究当日皇帝中毒一事,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让他去给皇帝当伴读?! 她明明已经知道他当初做了什么事情! 即便要整治她,也无需冒这样的风险,她长生大长公主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还是想要借刀杀人? 可能吗? “曾外祖父,我不能去!” 方阁老摸着已经全白了的胡须,苍老却精神的面容严肃凝重,“诏令已下,你不去也得去。” “可是……”宁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也知道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而这个,或许便是他要付出的代价,的确,即便他不愿意也得去!“曾外祖父,为何?她就不怕我……” “到底是先帝亲自教养出来的。”方阁老叹了口气。 宁王一愣。 “王爷无需去想她为何让你去,只需要尽了本分便可。”方阁老继续道,“再者,皇帝与你,也是手足兄弟。” 这便是她的目的吧? 让皇帝多几个手足兄弟! 宁王没有选择,“好!”   ☆、570 (13号更新) 南方士族在京城的,不仅仅是卢氏一族,萧氏也有不少子弟走了科举之路,而因为当年萧惟的铺路,虽说没有卢氏的人数多,但是也都是混的不错,而这混的最好的还是要数萧瑞了,成功考上一甲的萧瑞如今在翰林院待着,根据流程,三年的翰林院生活之后,有能力有资源的自然便是直接进入六部了,而差一点的,只要不是太差也能够谋一个外任,应该说会跟每一个文官一般按部就班地走仕途的,而有长生大长公主驸马这一条路子,他的仕途也会走的比别人要畅顺不少,如今,大长公主掌权摄政,又不顾天下唾骂而将驸马召回京城,想必是与驸马感情极为深厚的,萧惟的前程一下子又升了好几个等级,虽说也有风险,但只要长生大长公主不倒台,他便会步步高升!说不定会比当初的王驰走的更远爬的更高! 这不,都还没有待完三年,便一下子进入了吏部新一批的官员任命名单中了!大长公主虽然不得已赦免了当初跟她作对的官员,不过也没再让他们回来碍她的眼,朝中空出了不少的位子,原本新帝登基该开恩科以示皇恩浩荡的,但吏部还没提出来,长生大长公主便先扔给他们一件大差事,填补空缺的官员,而且,即便开恩科,也不可能马上能用到的,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参照当年仁宗皇帝朝堂大清洗之后的做法,从翰林院找人了,作为一甲的萧瑞,自然也在名单之中,长生大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句话,萧瑞便得了一个好差事。 任三江总督,一品大员! 何谓三江总督?其实也就是一个区域划定,由三条大江河划定的,基本上便是南方士族的势力范围。 是先帝一朝特地设立的一个官职,三江总督凌驾于州府之上,总揽区域范围之内州府的军政经大权,直接对皇帝负责! 而自三江总督设立以来,一直没有人坐上这个位子,先帝设立这个职位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士族更是! 即便权力极大,但绝对是一块硬骨头,别说去了是啃骨头的,甚至还可能大权没享受几天便丢了小命!便是士族那边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没能达到皇帝的预期结果,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谁会想去? 所以一直拖着,或许先帝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而如今,长生大长公主却将他给了萧瑞,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秀?! 她是任人唯亲冲昏头脑了,还是跟萧瑞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至他于死地?更不要说他原本便是士族出身的背景! 朝堂一下子砸开了锅了! 可吵啊吵,吵啊吵,吵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改变什么!而且最后拍板阻止吵下去的还是皇帝,年幼的皇帝一拍龙案,说谁再吵的话便谁去! 一下子便消停了。 就算不乐意萧瑞坐,可要是自己代替去,也不乐意! 然后,内阁首辅荣阁老致仕了,皇帝下旨封了他一个太子太傅,然后恩赏了一大堆的好东西,还派了禁卫军护送他回乡,而这时候,大家也才知道原来荣阁老的老家居然在江洲,也不是众人消息不灵通或者不够关心这位阁老大人,而是荣阁老幼年坎坷,对幼年的事情从未提及,后来甚至连祖籍也变了,大家便也不知道他老家在江洲了,而江洲,恰好便是三江总督府所在。 于是乎,长生大长公主金口开,既然顺利,便一起走吧,然后,萧瑞还没缓过神来没弄清楚大长公主的用意还稀里糊涂的,便背着包袱跟着荣阁老上路了! 朝堂更是安静的可怕。 卢纲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将卢夫人跟一双儿女给吓的半死,之后出来,直接进了宫,卢夫人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候丈夫回来,甚至担心他永远不会回来,在终于见到了丈夫的马车之后,急的冲了上去。 下人将卢纲从马车里面扶了下来,尔后,卢家便慌忙派人请了大夫,乱作一团,不久后传出,卢家家主重病卧床了,尔后,便是惠太妃求了太后,请了宫中太医去看,几经周折,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 时间转瞬即逝,不管难过不难过,谁也阻止不了它前进的脚步,很快,便到中秋了,因为还在先帝一年丧期之中,今年的中秋也冷静了许多,不过却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西州军打败蛮族联军! 捷报是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大家只是知道西州军胜了,转败为胜了,也感慨长生大长公主的运道真的是无敌了,如今西州军胜了,即便要找麻烦也动摇不了她的根本,反而会被她记仇!至于西州军胜利的具体细节,关注的人并不多,但也还是有人关注。 十天之后,暂代主将一职的副将许昭的折子送到了,里面禀报了整个过程,甚至解释了为何先前西州军会节节败退。 不是败,是退! 不! 应该说是设局、设陷阱! 西州军先是佯装败退,迷惑蒙蔽蛮族联军,最终将蛮族联军引入西州城,随后,集体围剿,即便毁了整个西州城,但是,却让蛮族联军全军覆没,未来十年,西疆蛮族将无兵可用,甚至无青壮男丁! 满朝震惊! 天下震惊! 长生大长公主朱笔一挥,西州军代主将许昭转正,任西州军主将,同时命兵部、户部、吏部做好战后恩恤事宜。 京城百姓喜气洋洋,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这场大战若说有什么不尽人意的,那便是车前族的那位闻名遐迩的大汗阿史那泰没抓到也没发现他的尸首。 估计逃了。 …… 萧惟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京城了,而从当日出发到现在,足足走了好几个月的路,从盛夏走到了深秋,甚至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 倒不是故意的,而是为了儿子。 萧顾到底是受了影响的,这一路上,萧惟做的便是尽一切的能力消除儿子的后遗症,精心照顾将路途延长到了两倍,终于达到效果了,他不敢说此时儿子心里已经没有一丝的阴影,将来会不会再受影响,但至少之前那个开朗爱捣蛋的儿子回来了,至少夜里不再惊厥。 “爹!爹!没想到表舅舅这般厉害!” 越靠近京城,关于许大将军的传说便越发的高大上,简直将他说成了战神了! 萧惟却是觉得心头上压着一块巨石,压的他心痛难当!很多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正一件一件地在他面前撕开了丑陋的外衣! 长生,你还是我的长生吗?! 萧顾见父亲好像不高兴,“爹,你是不是怪我?” “爹怪你做什么?”萧惟摸着儿子的头,笑道,所有不该被儿子察觉的情绪尽数掩去。 萧顾嘟了嘟嘴,“要是你没有陪我去京城的话,这个天大的功劳是你的才对!现在被人说是战神的人也是你!你比表舅舅厉害多了!” “不孝子!”萧惟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板着脸,“你娘还比不上这些好听的话?” “啊?”萧少爷傻眼了,然后一下子跳起来,“才不是了才不是了!娘最重要,娘当然是最重要了!”说着,像是觉得只是说不足以表明这话似得,拉着父亲便催促道:“爹,我不累了,我们快走啦!很快就到京城了,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娘了!娘一定等着急了,我们快点,快点嘛,爹,你起来……” 萧惟一把将儿子抱起,“嗯,你娘一定等急了。”路上耽搁的日子,两人之间并没有互动书信,一是路上不方便,而便是……或许大家都清楚对方如今心里所想,但他知道她安好,而他们的消息也必定在第一时间传回去! 他们没有再遇到危险,至于是真的没危险还是在危险靠近他们之前就已经被解决了,他没有去关心。 尤其是在路上听闻了西州的消息之后!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西州军的势力与西疆的布防,即便临阵换将,即便敌军规模与素质比以往强,但西州军绝不至于节节败退! 事实上,他也没有错! 茶寮中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许将军如何如何英明神武,设下了天罗地网将让蛮族大军又去无回,而他、那些听的井井有味听的热血朝天的百姓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要布下这样一个让敌军又去无回的天罗地网,是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便是惨重也不足以形容的出来! “爹,你别板着一张脸了,我们就快可以见到娘了!”不是生气表舅舅抢了他的功劳便是想娘想的呗,萧少爷越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快点,太师父你让马儿再跑快点嘛……”娘,你儿子我来了! 终于到京城了。 不过萧少爷却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思念依旧的娘亲,他高高兴兴地跟着来城门口接他们的人回了公主府,却得知娘亲不在京城,陪皇帝去了京畿大营检阅军队了! 萧少爷觉得自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得,什么激动兴奋都没了,跟好几天没浇水的花儿一般,焉了,也讨厌起了那个皇帝来,第一次讨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爹,娘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能让别人把娘抢走!” “胡说什么?”萧惟却并不意外,板着脸教训儿子,“你娘是去办正事,办完了自然便会回来。” “可是……”娘宁愿陪那皇帝也不等他! 萧惟抱起了儿子,“好了,你娘当然是你的,不然还能是谁的?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吗?使什么性子?” “我当然是了!”萧顾忙道,“我就是……就是想娘嘛!”也很失望…… 萧惟抱着儿子往后院走,便是离开多年,对于府中的格局还是记得的,而沿途所见也证明了这些年来这个府邸被维护的很好,到了正院,见到又添置了不少东西,想来之前是有人来收拾过的,不过也可以看出这里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她没有回家。 如果这还是他们家的话。 萧少爷没再发脾气,或许之前兴奋过度了,也或许失望,无精打采的,萧惟没有让儿子去下人所说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而是抱进了正屋里面,父子二人一起洗了澡,吃了东西,便一起躺下休息了,而很快,天便黑了。 长公主府……不,如今是大长公主府了,总管说大长公主要明日才回京。 萧惟依旧保持着警觉性,即便一路上再也没有遇上危险,他依旧睡的很浅,甚至回到了这里他们曾经的家,也没有放下。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便醒了,只是没有动,屋子的角灯还留着,萧惟没有落下床帐,若是有人进来卧室的话,可以第一时间便见到躺在床上的父子。 萧惟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来人,若是他转过身的话,不过他没有,即便睁开了眼睛,却还只是看着怀中熟睡中仍是有些失望的儿子,等待着外头的人进来,只是等了等,等了等,等了许久了,也没等到外边的人进来! 她这算什么?! 她秦长生什么时候变的这般胆小了?! 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们父子?! 连月来积压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涌出来了,萧惟只觉胸腔之中有一股火在烧着,灼的他五脏六腑都痛的厉害! 他松开了怀中的儿子,然后转身起来,下了床,沉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边走去,她不进来便可以避开一切吗?便可以不为她做过的事情解释吗?!她避的了一时还想避一辈子不成?也不过是大半年没见罢了,他就不信他萧惟的妻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带着怒火决定不会轻易作罢的萧驸马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张疲惫消瘦的脸,长生坐在了外边的临窗大炕上,手撑着中间的小桌,却是睡着了,消瘦的让他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的脸上除了疲倦也还是疲惫! 也不过是大半年罢了,她也就离开了他身边大半年,可都把自己给弄成了什么鬼样子了?!   ☆、571 (14号更新) 刚消下去的怒火又起来了,不过这一次却只是因为心疼!不过是大半年罢了,她就把自己给糟蹋成了这般样子!那个百姓口中威风凛凛的长生大长公主哪里去了?那个总是说自己很惜命自私自利的女人哪里去了?! 都成什么样子了?! “驸马。” 萧惟抬起头,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至于是谁,便不必说了,“你就是这般照顾她的?!” 便是愤怒,也是极力压低着声音。 凌光没有反驳,也没有认错,只是压低了声音,也怕吵醒了睡着的主子,“自从小少爷离开西州的那一日起,公主便无法入睡,后来驸马赶到了,情况才好转,只是也只有靠着安神香才能睡上两个时辰。” “你想说什么?!”萧惟眼底泛起了戾气。 凌光低头,没有回答,而是道:“奴婢告退。”直接转身退了出去了,她能够说得也只有这样,最让公主煎熬的怕不是将小少爷至于险境,而是驸马的反应吧。 萧惟哪里还不明白?而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也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她竟然真的……竟然真的——愤怒、不解……无数不好的情绪像是刀子一般剐着他的心,初初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他心里很坚定地若是真的,他绝对不会轻易作罢,若是她不能给他一个让他接受的理由,他绝不会原谅,可是现在…… 她就在他的面前! 就在他的面前! 萧惟走了过去,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叫醒她,便只是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像是可以就这样看一辈子一般。 或许是在等着她醒来,又或许,是在说服自己! 也许过了很久,至少在萧惟看来是过了很久的,不过事实上,也不过是一刻钟罢了,长生醒了,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泛着血丝的通红眼眸。 她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激动也没有闪躲,便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他先前一直看着她一般,只是或许不管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般一天吧? 犯错的到底是她,长生知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既然错的是她,即便她没有后悔,即便若是再给她选择的话她也会这样做,可是,错了便是错了,“我……”她想说话,可是也就发出了一个字罢了,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喉咙,有什么割裂了她的声带,让她无法说下去,尔后,便像是寻求救赎一般,她突然间站起身来,用力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抱着他,发狠地吻住了他,也或许就像是绝大多数夫妻一般,床头打架床尾和。 萧惟很想她,很想很想,但也不是轻易便会被欲望控制的人,夫妻多年不能说已经对妻子失去了激情,但是也绝对不至于会轻易失控,况且,如今这般情形也不该这般,他该好好地,冷静的,认真地跟她谈一谈,而不是…… 然而,他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让她眼中的绝望继续蔓延下去?如何能让她在连尊严都抛开了之后推开她? 他是那么那么的深爱她! 他也曾经无数次发誓要好好地保护她,要永远地与她站在一起,要与她携手面对一切!无数的誓言,最终要的绝对不是让她绝望! 罢了。 罢了。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他的长生,他挚爱的妻子! 风雨再疯狂也终有云消雨散的一刻,夫妻之间再恩爱,也不可能永远倚靠这这般方式逃避该面对的,况且,她秦长生也绝不是缩头乌龟,她既然做了,便知道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睡吧。”萧惟低头吻了吻额头,柔声道。 长生看着他,还残余的旖旎的眼眸有些茫然,“你没话要问我吗?” “算了。”萧惟道。 长生看着他,神色没有变化,久久不动,便在看起来像是要石化了一般的时候,她突然间翻过了身,覆上了他…… 这一次不是想要逃避,更不是补偿什么,只是想告诉她,她很爱很爱他,很爱很爱…… …… 萧小少爷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没起来上茅房也没有做噩梦,原本以为醒来之后见到的是父亲大人的,就跟这一路上的每一天一样,其实他不是真的已经不再害怕了的,那时候他告诉爹说他不怕,他是男子汉的时候,其实他说了一点点的小慌,他还是害怕的,尤其是在天黑了之后,有时候半夜里还会更害怕,但是每一次他害怕的时候,爹都会在他身边,渐渐的,他就真的不害怕了,就算今天醒来见不到爹的话,他也不会害怕的! 但是…… “娘?”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揉了眼睛之后发现还是见到娘了,然后就是想他是不是做梦了?就跟路上经常梦到娘一样,然后,他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啊……” 疼的! “娘!娘!”确定不是做梦之后,萧少爷高兴极了,也没多想,当下子便往娘亲身上扑了过去,不过这还没扑到了,整个人便被人给拧起来了,他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到自家老爹的黑脸了,“爹你快放我下来,娘!我见到娘了!” “闭嘴!”萧惟压低了声音道,“要吵醒你娘吗?” “啊?”萧少爷懵了懵,扒着父亲扭转头看母亲,虽然只是看到了母亲的侧脸,但的的确确是睡着了,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对啊,他叫不是吵醒娘了吗?那个总管说娘要明天,不,是今天,还是要下午才回来的,可现在才早上,娘就在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很晚很晚赶回来的,他刚刚叫的那般大声都没吵醒她,一定是累坏了!“爹,我不吵,我不吵,娘累了,我们让娘好好睡觉。” “嗯。”萧惟点头,这才将人给放了回去。 萧少爷愣了愣,不过很快便明白父亲大人为什么这样做了,“爹是让我陪娘吗?”没说话,就是用眼神交流的。 萧惟点头。 在得到了肯定回复之后,萧少爷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然后就躺了下来,侧着身子看着娘亲睡了,这样娘醒来之后就可以看到他了,不过没想到这一等便等了一个上午,等到他又开始打瞌睡了,娘怎么这么能睡?就真的这般累吗?不会是病了吧?想到这个可能,瞌睡虫顿时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然后往外边跑,差点没撞到了进来的父亲大人,“爹……爹……”还是小声说,“娘都睡了一整个上午了,还是没想,爹,你快来看看娘是不是病了?” 萧惟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便掩下去了,“你娘没病,就是累了,让她多睡会就好了。” “可是现在都中午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萧惟板起了脸。 萧少爷一想也是,要是娘真的病了,爹一定会更加的紧张的,现在不紧张那便是没事了,“娘没病就好,那我回去继续陪娘了!”说完,便丢开了父亲大人的手,转身投奔母亲大人去了,不过这才转身,顿时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了,“娘!” 刚刚还睡的很沉吓了他一跳的娘亲大人居然醒了,还下了床走了出来,就站在他面前! 他娘,他的娘亲! 他好想好想她啊! 顿时化身飞豹子一般,扑了过去了,而这一次他的父亲大人没有阻止他。 长生蹲下身子稳稳地接住了软绵而十分有精神的小身子,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 “娘娘娘!我好想你了,阿顾想死你了,娘你怎么说丢下阿顾就丢下阿顾啊,一丢就这么久……”本来是兴奋高兴的,可这一说起话来,便是满腹心酸了,连眼睛也都酸了,酸的眼泪都出来了,“娘,你不要阿顾了吗?”越说越伤心,越哭的厉害,“哇哇……娘,我以后不闯祸了,我都听你话,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阿顾……”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长生应该开口安慰的,至少说一句娘怎么会不要你?可是她没有。 似乎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面对儿子的控诉,她已经失去了辩解的资格! “你娘要是不要你了早就将你给丢了,哪里还让你有机会在这里哭?”萧惟上前,沉着声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还哭?这才说了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萧顾赶忙擦眼泪,当然也相信娘亲不会不要他了,更不是埋怨娘亲,就是心里难过嘛?“我就是男子汉!”挺着胸膛瞪了父亲一眼,然后就继续投奔母亲的怀抱了,腻在了里面不愿意放开,“娘,我终于见到你了……娘,我好想好想你啊!” “嗯。”长生终于说出了话了,虽然只是一个字,但对于渴望思念母亲的小孩子来说,便已经够了。 长生抱着他,笑了,笑的萧惟心疼不已。 “好了。” 萧少爷没能腻歪在母亲的怀中多久,很快就被父亲大人给拧开了,“你娘才醒,还没洗漱,也没吃东西,哪里有力气抱你?” “爹,我也没洗漱没吃早饭……” 萧惟眯起了眼睛。 “但当然是娘最重要了!”萧少爷很聪明地马上道,没给娘亲争宠,爹最疼娘亲,可娘最疼的是他,最后最受宠的人也还是他!“娘,我们快去洗漱,爹,你给我跟娘弄吃的,我要吃煎饼和翡翠玉饺!”然后便拉着母亲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净房去了,昨天他去过,知道在哪里也知道怎么用!他要侍奉娘亲洗漱!嗯嗯,他才不是不孝子了! 不过萧少爷最终也还是没能尽了这份孝心,不说他娘亲大人不可能让他侍奉,这满院子的奴婢也都不是吃干饭的,反倒是他又享受了母亲大人给他洗脸的高级待遇。 这可是极为少有的高级待遇来的! “娘,我最爱你了!” “我们阿顾真乖。” 萧小少爷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娘,你不是应该说少往你表舅舅身边凑,省的将来学成了纨绔!”说着还连带着学这语气跟神态,“怎么不是呢?娘,你真的没事吗?” “你就这般想你娘有事?”萧少爷还没等到母亲大人的回复,门口便传来了父亲大人恼火的声音,顿时忙摇头:“当然不是了!爹,你儿子孝顺着呢!” “哼!” “好了。”长生笑道,将儿子抱了起来,“我们的萧小少爷不闯祸的时候的确很孝顺。” 萧顾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哈哈,这才是他娘,一定是他娘觉得丢下他这般长时间不好意思,所以才会有些不一样的,“我长大了,以后都不闯祸了!” “那感情好。”长生笑道。 萧惟上前,“我来吧。” “不用。”长生笑着摇头,“我好久好久没抱我们的小阿顾了,好像重了些。” “还长高了!”萧顾忙道,“半路上衣服都不够大了,要爹找人给我重新做!” “是吗?” 萧惟没有阻止,在后边跟着她们母子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 原本的早饭成了午饭了,不过萧少爷点的东西都有,吃的他是一个高兴,吃饱喝足了,这才想起了问问娘亲有没有坏人要害她,拍着胸脯说以后他来保护她! 这孝子还需要回回炉的。 长生笑着说没有,笑着说她很好,笑着看着儿子的每一个神情,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娘,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当然好了。”长生抱着儿子,笑道。 萧惟突然间觉得为了眼前的这一幕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孩子永远这般笑着,没有什么是需要计较的。 罢了。 …… 今天没早朝,原因便是长生大长公主陪着皇帝去检阅京畿大营去了,如今的京畿大营统领位子还空着,副统领不算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心腹,不过俨然也已经被她给收服了,武将便是这一点好,没有文人的弯弯道道,只要觉得好的,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更不要说仁宗皇帝的时候,长生大长公主便数次到了军营,便是这京畿大营她也来过了几次! 换做其他女人,或许会不行,可仁宗皇帝的唯一嫡出啊,如今更是有先帝的遗诏,有什么不可以的?! 至于陪皇帝去,其实也就是一个说法罢了,但至少长生大长公主还愿意给皇帝面子。 看来短期内,这对姑侄不会翻脸甚至不会有太大的矛盾冲突的。   ☆、572 (15号更新) 长生大长公主驸马回到京城了,还带着两人的儿子,不过按照他的脚程来看,要说他不是西州军设局一事有关,谁信? 不过谁有能想到长生大长公主居然愿意将这般的功劳让给别人而不给自己的丈夫?虽说那个人是她的表哥,可表哥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枕边人吧? 但若不是这般的话,蛮族联军又岂会如此轻易便上当? 大周朝堂虽然心惊,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长生大长公主并不是一无是处!先帝的这个临终安排也或许有他的道理! 还有萧瑞一事,荣阁老这时候告老怀乡难道只是巧合? 不可能! 只是南方士族不是西疆的蛮族,长生大长公主这次究竟又一次惊艳天下还是捅了马蜂窝,谁也不能预计! 朝堂的气氛开始有些微妙起来了。 不过长生大长公主却一反先前握着政务不放的样子,直接从太极殿里面搬出来了,还一连缺了好几日的早朝,便是日常的政务也都交给了内阁,还吩咐说没有大事的话不要来打扰她陪儿子。 一副要当贤妻良母的样子。 可经历了西州军一事,谁还敢真当她是无害的猫儿? …… 萧小少爷很快便习惯了新环境,而且因为娘亲大人一连陪了他好几日,更是喜欢上了这个新家了,不过也还是没有高兴便忘了正事,在紧紧地跟着娘亲大人好几天,又到处打听了好一阵子,终于相信娘亲大人现在很安全,这才放松警惕。 接下来,也便开始当好孩子了。 “娘,明天开始我便要读书了,你给我找个好夫子吧。” “这么乖?” “那当然了!”萧少爷昂首挺胸的,“总不能给娘丢脸嘛!” “好!娘给你找一个好夫子。”长生笑道,“不过这好夫子可不是那般容易请到的,你得给娘一些时间,在没找到夫子之前,便先让你爹教你如何?” 萧顾顿时看向了正在庭院中练剑的父亲大人,欣喜道:“爹不用回西州了?” “他娘子跟儿子都在这里,还想去哪里?”长生挑眉道。 萧顾自然是高兴了,不过……“那爹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当大将军了?” “怎么?不当大将军便不是你爹了?” “当然不是了!”萧顾忙反驳道:“可是爹若是不当大将军,我怕爹会闷,还有,许昭表舅舅现在这么风光,我怕爹心里不舒服……”说完,又看了一眼父亲,“娘,我偷偷告诉你哦,路上的时候爹听到了西州的消息后,脸色很难看,他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都看到了……” “人小鬼大!”长生敲了一下他的头。 “娘,你跟爹再打我头小心打傻我!”萧小少爷抱着头不满道,说完,像是怕母亲大人还要得寸进尺,又像是说了父亲大人的闲话心虚,直接往父亲大人跑去了,“爹,娘欺负我!” 萧惟取了抹布抹了手中的刀,眯下了眼,“你确定?” 萧少爷心突了一下,“没有没有,我弄错了,娘可疼我了,怎么会欺负我?娘还说了要给我找一个好夫子了!不过好夫子没有那么容易找,再找到之前让爹先教我!爹,好不好?” 萧惟看了一眼廊下坐着的妻子,再盯着抱着自己大腿讨好的儿子,“这可是你说的。” 萧少爷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要倒大霉一样,呸!怎么会?以前在西州的时候爹也教过他的,比娘好多了,“娘说的!”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要说萧少爷在新家有什么过得不如意的话,除了不能出去玩之外,就是不能跟爹娘一个被窝里面睡了,除了第一个晚上窝在爹娘的怀中睡了一个舒服的好觉之外,接下来便被丢到旁边的屋子自己睡了,开始真的很不习惯的,谁让这一路上他爹把他给惯坏了?不过他是男子汉,自然很快便好起来了,再说了,他可没忘记先前在西州的时候,爹娘说要好好努力给他生一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的,他当然不能去打扰了,自己睡就自己睡。 再说了,娘也不是真的丢他出来便不管了,有时候他半夜里醒来,便见到娘来给他盖被子,而且不止一次的,他虽然睡的迷迷糊糊的,但还是看到了娘满脸的疼爱,现在天气凉了,娘半夜都还没忘记过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他怎么会不懂事地让他们为难? 他也想早些有个弟弟妹妹,弟弟的话他就教他武功,打起架来兄弟两个也一定更有胜算,妹妹的话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羡慕他! 萧少爷美滋滋地盼望着。 而他的爹娘也的确很努力,不过目的有些变了罢了。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不过九月便已经有了寒意了,尤其是在夜里,萦绕着玉檀香的卧室内却是温暖的,甚至有些过于的灼热。 罗帐后,情潮渐散。 萧惟亲吻着身下女子的汗湿了鬓发,仍旧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这些日子怀中的这个女人似乎沉溺在以这种方式来补偿他,不能说是昼夜笙歌,但绝对比先前的热情如火,甚至比当年他们真正成了夫妻之时更甚。 “够了。” 不是他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只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的身子绝对受不住。 “我说了算了的。” 长生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似乎只有如此灼热的温度才可以让她觉得他还在,还真实地存在她身边。 “嗯……” “明日让给你开药的太医来一趟。”萧惟翻过身,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 长生抬起了头。 “我就这么好骗吗?!”萧惟眯着眼睛看着她,“公主殿下,你家夫君还没笨到连自己枕边人喝的是什么药都不知道。” “哦。”应了一句之后,头便又埋回去了。 “我没有生气。”萧惟抱着她,“只是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长生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 “长生……” “你可以生气。”长生道,声音有些沙哑,“我能理解。” “我也能理解。”萧惟伸手抬起了她的头,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我明白目前的情况我们不适合再有孩子。” 长生抿着唇。 “我承认先前我的确生气了,也的确违背了承诺。”萧惟继续道,“可是长生,你也该能理解的不是吗?” 搁下了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还面对。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阿顾。” “我知道。” “我宁愿自己死……” 萧惟打断了她的话,“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 “将你调回京城,是私心,但并未有心伤你尊严。”长生继续道。 萧惟失笑:“你儿子说的话你也信?” “不信。”长生笑了,伸手抱着他,靠在他的胸膛上,“可那是你拼命挣来的,是你的荣耀。” “比起你们,微不足道。” “所以……” “长生,我知道这段日子你过得很艰难,有很多事情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错。”萧惟还是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所以我不问了。”顿了顿,又道,“但是,阿顾……下不为例!” 长生抱着他的手更紧。 “听到了吗?”萧惟这一次没有心软,不仅仅他身为父亲对儿子的维护,更是不想她将来后悔莫及,不是每一次都能如这一次这般安然无恙,再缜密的保护也有可能出现疏漏,而这个结果,绝不是她可以承担的,所以,他不能不狠心,“长生,这是最后一次!” “好。” 萧惟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过去的他便不问了。 既然她不愿意他过问,甚至害怕他过问,他便不问。 不问了。 萧惟认为不追究不过问是如今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只是他却并不知道她所瞒着他的会是那样一个真相,他甚至可以想到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手握滔天权势,甚至是出于她对权力的迷失,可却做梦也想到,她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之所以明知道他会不高兴甚至会恼怒也一样去做,竟然是因为那样的一个真相! 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不过问会让他在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措手不及,便是连自己承担者这一切都无法做到! 原来最终伤害了孩子的,是他! 可如今的他,又如何能够想到? “好好睡吧。” 他亲着她,柔声呢喃着,他便像是她的药一般,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怀中,那无法入眠的病症便不药而愈。 长生睡着很安稳。 次日,漫天大雪。 这一年的初雪来的很早很早,比往年几乎早了一个月,这可不是瑞雪兆丰年,老百姓可还没有做好迎接风雪的提早到来的,若是能自己满足温饱的百姓还勉强能够缓过来,可那些流离失所的这早大的大雪便是他们的催命符。 这一场初雪不但来的早,还来的猛,便在第三天,京城便已然有了受灾的回报,便是昨夜,就有三个乞丐冻死街头,此外京郊也传来了房屋倒塌,压死了人的禀报。 内阁赶紧将沉溺在温柔乡的长生大长公主给挖了出来了,也不是朝廷离开了她便不成,只是有些诏令,尤其是要动用户部银子的诏令若是没有她的同意,是无法下达的,更不要说她怎么也还是挂着摄政名头的,就算再夫妻情深,再舍不得她的驸马爷,也不可能一直丢下所有一切不管! 大周朝堂的内阁虽然对自己头顶压着一个女人颇有不忿,可半年下来,也看得出来是勉强接受了的,至少在朝政上面,没有因为不忿便懈怠或者只顾着勾心斗角而不顾百姓的死活! 眼下雪灾虽不能说是严重,但天气异常,冬天也才刚刚开始,若是不及早做准备的话情况一定会继续恶化! 新帝初初登基,若是出现大范围不受控制的天下,定然会人心不稳! 便在内阁第三次派人来催了之后,长生方才踏上了入宫的马车,就一个人,没带丈夫也没带儿子,内阁的大人们见到她一个人来,也纷纷松了口气,现在最怕的恐怕便是长生大长公主为了他丈夫儿子而意图窃夺大周江山! 好在她还是知道分寸,还是不敢至少不敢明着有这个念头的! 如此说起来,她在明明可以立下大功之前却将她的驸马召回京城,倒像是有种可以避免如此大的军功落到他身上一般。 这样做应该可以说明至少目前为止,她不敢有这个念头吧? 萧少爷心情顿时低落下来了,不但下雪了只能待在屋子里写字念书,娘也出门去了,而且还是进宫,他可没忘记进京城的那一日,他娘为了陪皇帝办正事不第一时间来见他了!再说了,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娘亲! “爹,以后娘是不是都要这样子?” 萧惟敲了敲桌面,“写错了,从来。” “哦。”萧顾当即便换了另一张宣纸,重新再抄,再夫子没来之前,也就只能将之前学过的都复习一遍,虽说他爹武功挺不错,不过这教书嘛……也不能说他笨,可就是没有夫子说的好,“娘今晚回来吗?” “看情况吧。”萧惟道,“这些日子你娘为了陪我们想必耽搁了不少事情,若是能回来,必定会回来的。” 萧顾又哦了一声,低头抄写了两行,然后又抬头,“爹,我们救不能帮帮娘?” “不能。” “为什么?”萧顾不动,就算他小帮不了,可爹是大人啊?而且他爹也本事不小的,就算教书教不过夫子,可一定能帮娘的! 萧惟没解释,“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我现在也可以明白!”萧顾有些不高兴了,就算他是小孩子可也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子,再说了他有什么是不能懂的? 萧惟沉下了脸,“我说以后就以后,你连几个字都抄不好还想那般多做什么?什么叫做贪心不足你夫子先前没教过你吗?” 萧少爷当即便后悔了,他的爹娘往往都是娘教训他,而爹护着他的,可这并不代表他爹就没脾气,而且一旦惹了他,比惹了娘亲后果更糟糕的,“哦,我听爹的。” 萧惟这才缓和了脸色。 “好好写,这才多久连字都不会写了!”   ☆、573 (16号更新) 今年的冬天的确很极端,除了初雪来的早之外,温度也比去年低了许多,自初雪之后,风雪便一直肆虐了大半个月,整个北方都提前进入了万里冰封的寒冬,而各地上报上来的雪灾折子也越来越多,便是朝廷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有不小的伤亡,渐渐的,百姓中便流传着老天爷之所以发威是因为不满长生大长公主牝鸡司晨! 如此一来,单纯的天灾便成为了某些人的政治筹码了。 萧惟回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外边的事情,从雪灾的情况加重了之后,他便担心会出现这一幕,而果然也没猜错! 某些阴沟的老鼠最喜欢的便是这些不必付出什么只要动一动嘴皮子便可以搅动风云的下三滥手段! 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是人心。 “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长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有借机生事才奇怪了。” “不管了?”萧惟皱眉。 长生笑了笑,“要不你帮我?” “长生!” 长生笑着揽着他的腰,“从我回京之后我便知道将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若我每一次都得紧张兮兮的,岂不是要累死吗?放心吧,这雪也下的差不多了,应该快停了的,赈灾的章程内阁已经拟好,明日便下发各灾区,只要能安然度过灾难活下去,百姓还会在乎谁摄政?” “你啊。”萧惟还是皱着眉看着她,似乎也只能这般感慨了,她说的话,他岂会不明白?“万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一次的雪灾便是被有心人利用来打击长生,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危害,他担心的是…… “西州那边……” 长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萧惟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一次做出了退让,“你有分寸就好。” “嗯。”长生低下头靠在他的肩上,腻歪了会儿,便又笑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不知道驸马爷有没有闷坏了?” “你说呢?”萧惟眯起了眼,有些恼火。 大长公主殿下虽说基本每天都回家,可都是不到三更便不回,回来了倒头便睡,连说句话的空子都没有。 “都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了,若是太晚了便不要回来,我在家里你还不放心?” “家有娇夫,不回来看看哪里能放心?” 萧惟被这话说的有些傻眼了。 “哈哈……”长生大笑了出声,显然很喜欢驸马爷的这副模样,“哎呀,我家夫君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萧惟气结,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不过,这才是他的长生不是吗? 还是他的长生。 不管她做了什么,在他这里,她还是他深爱的那个女子! “很晚了公主殿下,歇息吧。” “今晚本公主要陪儿子睡!” “你儿子早睡了!” “我保证不吵醒他。” “你的保证还有效力吗?” “我想儿子了嘛……” “明日夫子入府,你儿子若是没休息好没精神没被夫子瞧上,你就等着养出个纨绔来吧!”萧惟不惯她。 “有你在,谁敢便纨绔?” 萧惟直接将她给横腰抱了起来了,“他当然不敢了!” 长生窝在了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他,没有睡觉的打算,神色认真。 萧惟坐在她的身边,“有话便说。” “你该明白,我一日摄政,你便只能待在家里带孩子。”长生开口道,“我把你叫回来,便是想让你待在家里带孩子的。” 萧惟失笑:“就这样?” “还不够?” “先前几年都是你带着阿顾的,如今换做我,有何不可?”萧惟道,“还是你忘了我所有的努力和拼搏都不过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跟阿顾。” “当然没忘。”长生道,“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你了。” “当个小白脸被人养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也没真的不干活白吃饭让女人养吧?”萧惟捏捏她的鼻子,“醒了大长公主殿下,你夫君还不至于这般小心眼的,带孩子便带孩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当我是你儿子啊!”长生拍来了他的手,嗔怪道。 “现在这小心眼的不就是像极了你儿子?” “是,我小心眼,你大心眼,成了吧?” 萧惟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没事,带带孩子没什么不好的,也能好好弥补一些这些年对你们母子的亏欠。” “我爱你。”长生道。 萧惟低头亲了亲她,“我也爱你,不过现在真的应该休息了,明日还得入宫早朝,你若是起不来我可不背蛊惑你起不来的黑锅。” “是是是。” 长生睡了,睡的一如之前的每一日那般安宁。 也正如长生所预料的,这雪总会有个极限的,没过几日,便开始慢慢地停了下来了,各地的救灾工作也都井然有序地进行,那个还没有成为武器的谣言很快便沦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成了长生大长公主的政治生涯中连多水花都没有激起来的小插曲。 转眼,新年便又来临了,而这个信念对于整个大周皇朝来说都有着重大的意义,当除夕当夜,新年的钟声敲醒之后,宣宗永泰帝便彻底地成为过去了,真正地进入了建元新纪年! 而在皇帝成年亲政之前的这十来年,将会是长生大长公主的时代! “爹,你看,是烟火啊!好漂亮的烟火啊!爹,京城真的好厉害啊,什么都有!爹,我们也放好不好?总管不是说了那个什么内务府送了好些烟火过来吗?我们也放放!” 除夕夜里,萧顾在院子里一直不消停,就算是没能出去看热闹,可还是自娱自乐的,差点没把自个儿的嘴巴给笑歪了。 大过年的,萧惟也由着他了。 “爹,娘怎么还没回来?她还回来吗?”萧顾又问道,然后便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她娘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跑来京城了,不过这一次她应该不会一声不响地跑去其他地方吧? “等宫里响了钟之后,你娘便会回来的。” “那还要多久?” “子时钟响。” 萧顾有些失望,“我也想跟娘一起守岁的,爹,以前在西州,都是娘陪着我守岁的。”虽说最后他都熬不住先睡了,可那时候的娘只是他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分给爹就算了,他还得分给了朝政,分给皇帝……“我现在见娘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夫子都来了,你还想粘着你娘?” 萧顾抿抿唇,“也是。” 他是男子汉了! “那等娘回来之后再放吧!”娘看到了也一定很高兴的!父亲的回话还没传来,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放什么?” 萧顾猛然转身,便看到说是要等子时之后才回来的娘亲大人就站在院门口,身上穿着一身很华丽很威严看起来很厉害的衣裳,不,是朝服,听说是大长公主的朝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娘回来了,敢在子时之前,“娘!”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娘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不成吗?” “当然成!我盼星星盼月亮都盼着娘回来!”萧顾忙道,“娘,压岁钱!” “就只记得这个?” “当然了,去年你都还没来得及给呢!” “没给吗?” “当然没有!” “你没记错?” “娘你可不能耍赖,大不了去年的我不追你债就是了,今年一定要给,爹早早就给了,连太师父都给了,就差你了!” 长生这才点头,“好吧,既然我们小少爷都不怕变成守财奴了,当然得给了。” “守财奴好啊,守着银子,将来给娘买好东西!” “呦呦呦,这嘴巴甜的,怎么?你表舅舅给你千里传音了?” “传书!” “嗯,传书。” “不!”萧顾差一点就上当了,“娘这般说我便难过了!娘疼我,我疼娘,好话当然要说了,可不是表舅舅教的!” “好。”长生笑道,取出了一个大大的封包,“给,压岁钱。” 萧少爷拿着那厚厚的封包,笑的眼睛都快不见了,转过身朝着父亲大人挥手,“爹,你看,娘发大财了哦!” 大长公主殿下的脸黑了,感情她以前很穷很小气? 萧惟走了过来,直接伸手,“拿来。” “啊?”萧少爷傻住了。 萧惟直接伸手将儿子手中的封包拿过来了。 “爹,这是我的!” “明日大年初一,是什么日子?” 萧少爷又傻眼了。 “不孝子!”父亲大人板起了脸教训道。 萧少爷当然不是不孝子了,只不过是被父亲大人的举动给惊到了罢了,那是他的压岁钱啊,压岁钱不是要自己保管才好的吗?不过现在这个好像不重要了,“我当然记得了!大年初一嘛,是娘的生辰!我本来就打算用压岁钱给娘买礼物的,不过不是今年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连礼物都让太师父帮我买了!”本来是想自己亲自出去买的,可谁也不肯放他出去,说不安全,虽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安全的,娘都说了没人害她,不过大家都说了,他也不好坚持自己,总不能让娘担心吧?“爹你才是不孝夫君了,现在才拿我的红包去买礼物,外边的店铺都关了!” “留下下一年。”萧惟虎着脸,“给你保管,免得银子多了成了小纨绔。” “我才不会呢!”萧少爷反驳道,正当他年纪小不懂什么叫纨绔啊?“娘,我们放烟火好不好?不跟爹玩!” “好啊。” “我这就去叫管家把烟火拿来!” …… 皇宫敲响了迎接新年的钟声之时,大长公主府的正院中一片欢声笑语,烟火璀璨中,是一家人浓浓的幸福。 同样是一家人,只是这些和乐与幸福,在皇宫中很难存在。 宫宴过后,皇帝便去慈宁宫陪钱太后守岁,钱太后最后似乎也不打算再维持自己贤惠的形象,让人传话说她不想人来打扰她,所以,先帝的那些太妃们,便各过各吧,不要来骚扰她,不过在大长公主的光亮之下,钱皇后的这些小小的问题也便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了。 可即便是他们母子,明明都可以为了对方付出一切的母子,坐在了一起守岁,除了冷静便是疏离。 是时间与空间的分隔,造就了这些疏离吗? 钱太后不敢去想,而年幼的皇帝有些迷茫。 若是连他最亲的人都疏远了,都不再亲近了,这世上他还能有谁?还是,这便是皇帝注定的结局? 所以父皇在世的时候,时常流露出来的愧疚,甚至开口问他想不想当太子? 他知道父皇不会抛弃他,可依旧没有真正地领会到了他所说话的真谛。 原来,这便是皇帝。 而新年钟声敲醒,他也不过是五岁,还不全满五岁。 慢慢的人生路…… 不! 年幼的皇帝站起来,握着拳头,不让这种可怕的情绪继续写蔓延,他是大周皇帝,是父皇寄以厚望的大周皇帝,是母亲牺牲一切扶持的大周皇帝! 有什么好怕的?! “母后,建元一年了。” 建元一年,是属于他的年号,不过真正地属于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年纪是他的死穴,可亦是他最大的优势! 姑姑,我们拭目以待吧! …… 封笔期间,长生丢下一切政务陪丈夫儿子,生辰当日自然也是热闹了一番,然后萧少爷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爹娘同一日生日,原来不是真的同一日,而是他爹不愿意去认那个萧氏一族,硬是凑到跟娘一起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开心就好! 而很快,相聚的快乐便结束了,萧少爷原本以为只不过是娘亲又要进宫去做正事了,可没想到爹也要走! “娘进宫,爹要离开京城,那我不就是一个人了?!” 萧少爷很不高兴,虽然他不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可是他们这样子,怎么跟打算不要他似得?!这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才不了!要么娘你带我进宫,要么爹你带我出京!不!我们干嘛要分开啊?不是说了一家人要在一起吗?你们说话不算话!”   ☆、574 萧顾知道自家娘亲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她是大周朝的大长公主,是摄政国事辅佐皇帝的重要人物,即便他不开心不愿意可也改变不了她的娘亲不再只是他的娘亲,不再只是陪着他,护着他,守着他的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很忙很忙,甚至以后他有可能好几日都不能见她一面,这些他都知道,而他也长大了一岁了,他就算不开心也不会闹不会让娘亲为难!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以后好好跟夫子读书,好好孝顺娘亲,不让娘亲忧心的,但是前提是——娘亲不在,可爹在!他们都说好了的,以后娘亲忙的时候,便是爹陪着他!就跟从前一样,爹在外边打仗,娘陪着他,现在娘去宫里忙摄政了,就换成了爹陪他,他接受,他没有意见,他会好好听话懂事不闹的! 可是现在—— “不是都说好了吗?娘忙的时候,爹陪着我!我也没让爹一天到晚陪着我,我就是要爹在家,也没有让爹一天到晚不出门,可至少吃饭的时候爹在!就算娘不在,可爹在就行!我们都说好的,你们都说话不算话,你们都是小狗!” 萧少爷生气了,红着眼眶骂了一顿之后便跑了,也没往哪里跑,再怎么生气也还是知道不能胡来惹父母担心的。 毕竟又长大了一岁了。 长生心里难受的厉害。 “你先别急,我去跟他好好说说。”萧惟忙安抚道,“小孩子闹别扭而已。” 长生摇头,“阿顾说的没错,我的确说话不算话。” “长生……” “你便不问我让你去绵州做什么?”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知道我让你去绵州的目的,怕会比阿顾更生气了。” 萧惟看着她,“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那若是我让你认祖归宗呢?”长生道。 萧惟一愣,她突然让他去绵州必定是有目的的,只是他心里所猜测的无非是将萧氏一族掌控住,然后以萧氏为武器对付其他士族,但是……“长生……” “年后卢氏将会举族迁移京城。”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而卢氏离开南方之后,必须有人来制衡王氏,郑氏两面三刀,不可信,唯有萧氏可用。” 萧惟看着她,目光幽深,“长生,你应该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说你会比阿顾更生气。”长生看着他,面无表情,“但这事关到大周对士族的战略大事,本宫希望萧将军能够放下私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顾长生!” “我会让人给你收拾好行装,两日后便出发吧。”长生径自说完,便转过身离开了。 萧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萧少爷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生气,也是在等着他爹他娘来哄,可等啊等啊,最后等的自己都气消了也没等来人。 反而自己慌了。 不会是他这样子闹惹他们生气,干脆便不管他了吧? 这怎么可以?! 萧少爷急了,火急火燎地跑出屋子,去找爹娘去,只是下人们却告诉他,他爹他娘都不在府里,都出府去了。 这下子更是将萧少爷给吓到了。 真的被他给猜中了? 可他也没发什么脾气,他们骗了他,他还不能发发脾气吗?他们就这样不要他了?! “让开,我要出去!” 他才不要被他们丢下了! “让开——” 他要去找他们,就算他错了好不好? 他错了行不行了? 萧顾急的都想哭了,他就说说气话而已! 他们怎么能够不管他了? 没有人敢放这小祖宗出去,先前公主与驸马那样子分明是吵架了的,这时候放这小祖宗出去,岂不是要捅了马蜂窝了? 这要是出什么事情,还有命活? 萧少爷跟父亲大人学了不少的功夫,不过再学的多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里对付的了这般多人?闹了好一场,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再说了这是他们的家,他还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总不至于真的不要他了吧?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萧少爷决定好好地等,大不了他认错,他认罚! …… 萧惟也没去哪里,妻子不顾他感受单凭所谓的大局利益作出的决定的确是伤了他的心,即便她真的要这样做可至少也该先问问他的意见,而不是一个决定便了事!现在更是一走了之,他怎么能够便这样算了? 那是她的妻子,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也是他的妻子! 不见他? 拿君臣尊卑来压他? 他便不信她顾长生真的可以做到这个铁面无私的地步!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够躲他到什么时候! 即便真的要这样做也该站出来看着他好好地听着他生气发怒的话! 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前西州大军主帅萧惟萧将军进宫了,就站在太极殿外边,跟块石头一样伫立着。 而奇怪的是,大长公主竟然不见。 这对夫妻不是很恩爱吗? 这萧驸马爷甚至为了平息朝堂那些关于他们夫妻联手窃夺大周江山的谣言宁愿守在家里带孩子,如今怎么地便闹这一出?又是闹什么? 吵架了? 决裂? 不少人顿时兴奋了起来,这外部攻击无效,但若是敌人内部自己分化的话,岂不是天助我也? “公主,驸马已经在外边站了一天了。” 长生端着手中的茶盏,低着头没说话,便是一整日处理朝政召见朝臣都是有条不紊的没有让任何人看了笑话,但身边的气压明显有些低。 凌光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驸马心里是爱重公主的,只要公主好好跟他说说,他会……” “便是如此,我才更开不了口!”长生咬牙道。 “公主,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驸马为了少爷。”凌光心疼道,“何须愧疚?”又何必自己一个人担着? 少爷还小,可驸马不小了,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您还不信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真相吗? 只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主子为何这般做,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明白吗? 不过是因为爱,因为舍不得他受伤害。 “哄哄他便可以的。” 长生笑了,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便是死缠难打所要的也不过是她的几句哄哄罢了。 究竟什么原因并不重要,只要她需要他去做,他便会去做的。 即便心里再如何的不愿意,也会。 他想要的,只是她心里有他,心里在乎他。 天很快便暗了下来了,要入夜了,长生大长公主终于走出了太极殿了,这个时候她离开太极殿,一般都是大长公主府去的。 这一次例外吗? 这萧驸马可是在太极殿外站了一整天的。 当然,没有人敢来这里看热闹。 萧惟第一眼便看到她了,没有穿大长公主的朝服,而只是穿着一件素净的衣裙,发髻散落,弱质芊芊的,缓步往他走来。 这般的长生,他这般的妻子…… 便是再大的火气也烧不下去。 萧惟抬脚往她走了过去,脸色黑沉黑沉的,手中的动作也很快速,亦是温柔的,身上黑色的大氅除下,下一刻便裹住了女子纤细娇弱的身子,怕也就是在他的面前,她才会这样,甚至可能这样也不过是为了消他的火气! 这京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才多久?便让她成了这个样子,即便对着他也是用尽了算计! “大长公主好大的本事,便是对自家夫君也都是手段百出!” 可偏偏他就是受不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折腾的纸片人?!”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竟然如此的纤弱! 萧驸马爷气怀中的女人,更气自己! “你们男人负荆请罪,我们女人便只能脱簪待罪了。”长生脸埋在他怀里,轻笑着,便如同她所预计的那般,身边的这男人即便再难受再生气也终究是见不得她不好,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够不爱?怎么能够让他承受那般的身世那般的真相? 萧惟还能如何?“你便不能给我说两句软话好话?便是随便找个理由哄哄我也好!让我心里好受些,更听你的话不好吗?”非得这般硬邦邦的! “我是谁?”长生扬起头笑着看着她,“我可是长生公主,仁宗皇帝唯一嫡出的公主,如今还是……” “那我是谁?!”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我是你的夫君!顾长生,我是你的丈夫!” “可我现在是秦长生。” 萧惟盯着她。 “其实你也知道顾长生与秦长生的区别的。”长生伸手揽着他的腰,紧紧的,似乎生怕放松了便会失去似得,“我也知道你是我夫君。”她笑了笑,抱得他更紧,“我才没脸见你。” “所以就将我晾在外边一整天?”萧惟哪里还能硬的起心肠来?腰间的手一直抱的死死的,他何曾见过她这般样子?至少她还知道担心知道慌张!“我有说你什么吗?我就说了一句话,我便不该惊讶便不该气一下?你当时哄我一句这事或许便过去了,你难道不知道我……” “萧惟,你若是想听好话,你想听多少我便说多少。”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一怔。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意味着什么。”长生继续道,“所以我才不想拿好话笑话来搪塞你,更不想让你觉得这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情,在我的心里,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是一个可以哄哄便过去了的玩笑事。” 萧惟气结,咬着牙道:“我真拿你没办法!”狠心便狠心就是了,可偏偏狠心了还最难受!“不就是认祖归宗吗?我去便是了!” “可我心疼!”长生抱紧了他,“萧惟,我心疼!” “那记得以后好好对我!”萧惟道,在外边吹了一整天的冷风也不是没有想过她这样做的必要性,掌控萧氏一族的确不需要认祖归功,可没有名正言顺,便是给对手攻击的死穴,一个根本不是萧氏子孙的萧氏掌权人如何与王氏分庭抗争?更何况还有一个郑氏在!郑氏不可信,可势力却不容小觑!“记得,以后好好对我,十倍百倍补偿我!”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对你好,都补偿你!”长生道,她怎么会不对他好?怎么舍得不对他好? 萧惟吸了口气,“你故意的是吧?让我在这里吹了一整天的冷风,自己清醒清醒,便不会火上脑跟你闹?” “你舍得跟我闹?”长生抬起头笑道,狡黠的如狐狸一般。 萧惟突然有想将她一口吞了的冲动,“舍不得!舍不得!我怎么舍得?”随后便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走,回家!” “呵呵……”此时此刻此等地方,原本不该如此放纵的,可这夫妻两人似乎都忘了身处何地似得,径自地温馨甜蜜,其乐融融。 皇帝早便得到了禀报萧驸马在太极殿外,而长生大长公主不予以理会,而年幼的皇帝也并没有兴奋期待两人内讧,反倒是好奇这夫妻两个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方才他一直远远地看着,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但是,两人之间的亲密,那种散发出来的幸福与柔情,却是感受的清清楚楚,即便是闹了矛盾,却仍旧是这般的亲密无间。 他年纪虽小,但记得很多事情。 他的父母之间,没有这份亲密无间,甚至他有时候以为,天下所有的夫妻都会是如此! 而就在方才,他才发现不是。 他更是明白了到,那个让他忌惮让他惧怕让他不安让他记恨的女子,竟然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她在她的丈夫面前,完全没有大长公主该有的威严犀利。 他的姑姑,他的对手,亦有如此的一面! 年幼的皇帝心里百味杂陈,无法理清,更无法说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 萧顾终于等到父母回来了,哇的一声便扑了过去了,将夫妻两人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他还在闹,可哄了好一会儿都哄不好,这才知道这会儿是吓到了儿子了。 长生更是愧疚不已,跟萧惟恼不仅仅是因为怕他究根结底,怕自己藏不住被他看出端倪,更是因为自己没有底气,唯有无理取闹才可以掩盖住心里的秘密,更是的确没脸见他,可没想过要吓儿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怎么会被她吓到? 可事情发生了。   ☆、575 萧惟还真的没来得及顾及到儿子,更没想到会吓到儿子。 萧少爷闹了好半天,在爹娘的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之下这才平复下来,他爹是去把他娘找回来,不是不要他。 “爹……娘……你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我……我以后也不跟你们生气了……” “好。”长生心疼死了,抱着儿子不松手,甚至还迁怒了也是无辜的萧驸马爷,不是说会带好孩子的吗?怎么丢下儿子一个人? 萧惟苦笑不已,也只能认了。 也因为这般波折,原本定了的启程日期只能更改了,甚至到了最后,去绵州的人还多了一个,既然是认祖归宗,没有道理萧惟回去他儿子不回去的。 长生大长公主不回去说得过去,可萧惟的嫡长子不回去,怎么能够说他是真心实意要认祖归宗,要为当年自己的冤屈讨回公道? “真的要带阿顾去?” 萧惟看着一脸不舍的妻子,神色冷静,“阿顾是我们的儿子,将他隔绝一切风雨只会害了他。” 长生自然也明白。 “我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的话,又岂有资格当你的丈夫?”萧惟道,亦不得不承认她的犹豫与担心让他很心安,不管她站在什么位子上,不管她手中握着如何大的权势,至少在她的心里,仍旧有着柔软的一面,对他们父子的,“再说,他爹娘不过小小闹了一场罢了,他便吓成这模样,不好好练练,将来便是不成纨绔也是个胆小鬼。” 长生失笑,“谁说我这个当娘的心狠了,你这当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这般说儿子的吗?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萧惟握着她的肩,“倒是你,我们不在,你万事都得小心,那些朝臣可比萧氏的人难对付多了。” “好。”长生靠在了他的肩上,“你说什么都好。” “嗯。” 夫妻二人相拥在了一起。 许久之后,长生才开口,“萧惟,若是我有事情瞒着你,背着你做了什么,也必定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所以,不许生气。” “连生气也不许?”萧惟失笑。 长生点头,近乎跋扈,“对,连生气也不许!万一你生气了,一气之下不要我了,我怎么办?” 萧惟失笑,“公主殿下,这话不是应该我来说吗?” “我舍得不要你吗?” 萧惟心里一片熨帖,便是再有不舒服也都舒服了,“我的荣幸,公主殿下。” “答应我!” “好。”萧惟点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生气,更不会离开你。”说完,便又道:“不过有个前提。” “什么?” “不许伤害自己!”萧惟继续道。 长生心绪突然汹涌而来,抬起头,狠狠地覆上了他的唇,甚至连身边还睡着儿子都给忘了,萧驸马爷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的热情? 所以萧少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可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最后发现了一些端倪,“娘,你的脸怎么这般红?是不是病了?” “吃你的早点!”长生大长公主恼羞成怒。 原定的行程被推迟了几天,萧少爷虽然舍不得母亲,但还是乖乖地跟着父亲出发了,一是陪着父亲大人,二是他爹说了,这一趟去绵州可是在帮他娘,他可不能坏事! “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许忙到什么都忘了,也不许跟之前一样连家书也不写给我!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你也要……不,每三天给我写一封就可以了!不许累坏自己……” 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某位父亲大人听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将人给提上马车去了。 “一路小心。” “放心吧。” 去绵州会有危险,但绝对比不上她在京城。 “照顾好公主。”萧惟对凌光郑重嘱咐道。 凌光点头。 萧惟又看向妻子,“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仅仅是这大周朝的大长公主,更是我的妻子,阿顾的娘!” “嗯。” 马车启程了。 萧驸马爷带着儿子回绵州省亲去了,这历来只有女子回娘家省亲,乍一听下去便有些怪怪的,不过这皇家的驸马也跟入赘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不过,不是说这萧驸马爷早就被逐出宗族吗?不过至于为什么被逐出宗族,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提及。 对了,萧驸马爷当年是怎么被逐出宗族的? 这逐出宗族可是巨大的惩罚,若不是犯了什么大事的话,绝不会用这等惩处的! 这萧驸马爷当年做了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萧驸马爷这时候回去省亲是什么意思! 是要重新认祖归宗? 这些年来,萧氏子弟在京城若是没有萧驸马爷这个靠山在的话,也不可能走的如此的顺利,便是那一出翰林院便成了封疆大吏的萧瑞萧大人,也或多或少是靠着萧驸马爷的庇护才有如今的风光的,若是萧驸马爷认祖归宗,对萧氏一族来说,自然是大喜事,往后,长生大长公主便是萧氏一族背后的大靠山! 萧氏一族兴旺指日可待!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欢喜的,至少不是完全欢喜,萧驸马爷是什么人?他是长房的长子嫡孙,若不是当年被逐出宗族的话,如今的萧氏家族便是他,谁也争不过他的名正言顺,即便是萧瑞也不成! 如今他若是认祖归宗了,这萧氏家主的位子,还能是眼下的这位萧家主的吗? 不可能! 即便萧驸马爷不去争,可萧氏的族老们不会傻乎乎地放着一个可以为萧氏得到更多利益的家主不要而要别的,即便萧驸马爷不争,这些人也会将他推上去! 到时候,如今的萧家主便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更何况,萧驸马爷既然选择回去认祖归宗,又岂会真的这般大方? 更不要说长生大长公主了。 她让萧驸马爷回去,就只是让丈夫认祖归宗,洗清身上的污名吗?怕是还有更大的目的!如今,她养着二皇子,握着惠妃,将卢氏的家主绑在了京城,已经可以说是掌控住了卢氏一族,现在又将自己的驸马送回萧氏,为的不就是萧氏的掌控权吗?到时候,南方四大士族,两族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以后还不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是诸位朝臣心里所猜测的,尔后一件事更是验证了这个说法,便在萧驸马爷离开京城之后半个月,卢氏便向朝廷请旨,欲举族迁往京城,在京城设宗庙,立祖坟,往后便在京城扎根繁衍,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 这消息一经传出,满朝震惊,天下震惊! 卢氏这是举族向朝廷投诚了! 这是士族啊! 便是当年的大雍女帝将士族给折腾的惨不忍睹的时候,士族也未曾低下过头,更不要说放弃一切投诚朝廷了! 长生大长公主她竟然做到了! 不过不管多么震惊多么不可思议,朝廷欣然接受了,长生大长公主也很大方,命礼部户部工部联手为安置卢氏族人,甚至不惜将皇陵不远处的一处山地赐给了卢氏一族,让他们在此地重新修祖坟,其他一应安置方案也都是十分的宽厚,朝廷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十分欢迎卢氏的投诚,同时,也告诉天下士族,只要他们愿意,必然收获颇丰! 建元一年的上半年,朝廷最大的一件事或许便是这件事了,比起卢氏举族迁往京城,萧驸马爷回去认祖归宗一事便显得没那般显眼了。 不过消息还是陆续传来,也算是大家闲暇之时的谈资吧。 萧驸马爷顺利抵达绵州萧氏老家,自然而然是受到了萧氏族人的热烈欢迎,听说他抵达绵州城的那一日,萧氏的族老带着绵州城内所有的族人到城门口迎接,热情不已。 之后,便是归宗一事了。 自然也便要生事了,也便在萧驸马爷父子抵达绵州之后没多久,绵州城内便传出了萧驸马爷当年被逐出宗族,并不是先前对外边宣称的害死祖父,而是他根本不是萧氏的子孙,他是野种,是当年萧夫人跟别人私通的野种,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父亲萧烨才会那般恨他,即便将他逐出宗族了也屡屡加害他,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 这消息一经传出,对萧氏所造成的动荡无异于卢氏迁移京城,萧氏的族老气愤不已,纷纷表示萧驸马爷明明与他曾祖母长得极为相似,怎么可能不是萧氏的子孙?!若不是萧氏子孙,当年他祖父怎么会如此疼爱? 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中伤! 至于是谁中伤,没有明说,不过族老们的矛头已经直指如今的萧家主了。 虽说有族老的证明,可到底事关子嗣大事,即便是无稽之谈,也得证明,也让外人闭嘴,维护萧氏的名声。 最后,赶回来迎接兄长回家的萧瑞萧大人提出了一个法子。 滴血验亲。 两人虽然不是同母亲生的,但是亲兄弟,是血亲,虽说滴血验亲很多时候都是父子的,但既然是亲兄弟,为何不可以? 所以,两人在一众族人的见证之下,在萧氏的宗祠滴血验亲。 而结果自然是血相融的。 两人是亲兄弟! 虽说也有人质疑这兄弟嫡亲验亲的准确性,可血相融了啊?萧瑞总不可能是萧驸马爷的儿子,所以,也是可信的! 连兄弟的血都可以相融了,父子难道还不会? 萧驸马爷清白了。 他的的确确是萧氏的子孙! 之后的归宗一事自然便顺理成章了,谁反对便是明摆着要闹事,明摆着要将这般一座大靠山给推出去。 萧氏族人哪里容得下? 萧家主只能忍了。 可接下来的家主之争,却是一步也不能让! 不过萧驸马爷却似乎没打算争这个家主之位似得,归宗之后,除了拜访族人,便是带着儿子在绵州城内游玩,完全没有要动手争家主之位的意思。 可长房的长子嫡孙在,家主之位哪里轮的上别人? …… “我明日便要回江洲。”即便已然算是封疆大吏,这段时间跟在荣阁老身边也历练了不少,可在兄长面前依旧显得局促,“大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你认为我该有何打算?”萧惟反问,对于这个弟弟他没有多大的反感,但也没有多少兄弟至亲,他在归宗一事上帮了他,他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心结不是轻易便能够解开的,他亦清楚自己回来的目的,既然不过是利用,又何必放入太多的感情? 萧瑞握了握手,“家主之位,理应是大哥的。” “所以呢?” 萧瑞低了低头,“大长公主让大哥回来,便是冲着萧氏一族来的。”他吸了口气,目光坚定了些,“我知道当年不管是父亲还是族人都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但是,毕竟是血脉亲人,大哥……” “血脉亲人?”萧惟笑了,“滴血验亲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很清楚。” 萧瑞脸色一变。 “不过你放心,萧氏对我有用,只要有用,我自然会护着。”萧惟继续道,“况且不管怎么说,萧氏到底对我有几年的养育之恩。” “大哥……”萧惟脸色有些急,一字一字地道:“我从未怀疑过大哥!从来没有!” “怀疑什么?”萧惟笑道。 萧瑞脸色有些青白,“不管如何,大哥都是萧氏的血脉,不是吗?” “既然都清楚,何必再掩饰?”萧惟笑道,滴血验亲背后有什么手段,他知道,萧瑞更清楚,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一切都不过是利益罢了。” “不……” “萧大人。”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萧瑞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是啊,他现在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不说他现在所处的位子,便是为了母亲,他也只能这样!即便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你放心,我们不过过河拆桥之人。”萧惟道。 萧瑞苦笑,“我知道。”或许,这是如今他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话了,他们夫妻都不是恶人,亦不是心狠之人,他甘愿为他们棋子,被他们所用,他们自然也便会回报他,“我从不求萧氏辉煌如昔,只是希望百年之后不至于无颜去面见萧氏先祖!” 萧惟握着茶杯的手一颤。 “大哥,请你永远记住,你亦是萧氏的子孙!”   ☆、576 三江总督,一品大员,萧瑞不是糊涂之人,即便官场上经验不足也看得出来眼下萧氏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便不能说是危在旦夕,但绝对是如履薄冰。 但他也相信在萧惟的心里对萧氏即便怨恨极深,但也不可能没有留一丝的情分!就算当年他没有亲眼见过可也听过了许多祖父对他的疼爱! 即便有那样见不得人的秘密,可疼爱不是假,这份亲情更不会是假的! 他不相信他真的狠得下心来将萧氏一族往绝路上推! “大哥,你身上流着的是萧氏的血!” 你身上流着的是萧氏的血! 萧瑞的这句话便像是魔咒一般在萧惟的耳边经久不散,即便他已经离开了,即便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郑重地提醒他,但是—— 萧氏的血吗? 即便没有人提醒,在他的骨子里,其实也一直从未放下过吧? 长生是不是也明白这一点,明白他心里的结始终没有打开,若是才用逼迫一般的方式让他回来面对这一切,让他直面自己的心魔! 他没有忘记当年萧煌对他的好,便是这背后有那般不堪的龌蹉,但是,当年他的所有疼爱都是真心实意,说起来,除了他将他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带来这个世上之外,他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甚至因为他而丢了性命。 他还有何好怨恨? “爹,你在想什么?”萧顾少爷手中捧着刚刚别人送的荷叶烤鸡跑来跟父亲大人分享,不过却见到父亲大人一脸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想娘了?” 萧惟回过神来,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嗯,想你娘了。”若是没有她,他这一生怕不是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便是被怨恨折磨的疯狂,“想你娘了。” “那我们早些回去好不好?”萧顾仰头笑道,“我也想娘了!” 萧惟笑着伸手将儿子抱到了腿上,“怎么?又有人惹我们的小少爷不开心了?” “没有啊。”萧顾笑道,“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连之前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都跑来讨好我,你看,这便是那小胖子送给我的,说是赔罪!爹,这些人以前是挺讨厌,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还不错。”刚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确不开心,那些混蛋竟然说他爹是野种,说他是小野种,当时他气的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嘴,不过后来证明了爹不是野种,他们认祖归宗之后,那些人就变了样,虽然这也是夫子说的两面三刀,但……但是他也没先前讨厌他们了,不是说了有错就改善莫大焉吗?看在他们知错就改的份上,他也就原谅他们了,后来他的日子便越过越开心下了,简直是如鱼得水,“不过我还是更想娘!爹,我们出来也好几个月了,娘不知道有没有瘦了,还有快中秋节了,先前娘亲答应过我中秋节陪我去灯会的,我们要是不赶紧启程,便赶不上了!” “你是想你娘了还是想着中秋节的灯会?”萧惟失笑,腿上的重量便足以证明这小子这段日子过的是很不错,这般好哄,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顾忙认真道:“当然是想娘了!我们都出来这般久了……” “好,是想你娘。” “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回去?” “再过几日。”萧惟道,“爹还有件事要处理。” 萧顾有些失落,不过也不差这几天,“那好,过几天便过几天,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逛逛给娘买礼物!”说完,便挪动着身子从父亲的腿上下来,“爹,那你忙,我出去给娘买礼物了!” “够银子?” “够了够了,我自己有银子,再说了给娘买礼物哪里能用别人的钱?就算是爹的也不可以。”萧少爷笑呵呵地道,“不过爹你自己也别忘了给娘买礼物哦,我的归我的,爹你的才是你的,要是爹忘了娘生气,我可不管!”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萧惟没有限制他在绵州府的行动,因为他不可能永远把他圈养在温室之中,这一趟出来,原本便是为了让他也经历经历一下风雨的,当然,前提是确保他的安全,这一趟出来,除了他的近卫之外,长生明里暗里派了不少的人,更不要说师父近身保护了,所以他很放心儿子在绵州府中到处乱逛。 至于他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是萧氏家主一位。 目前为止,他没打算接手萧氏家主一位,不过眼下的萧家主明显不听话,既然不听话了,便换个听话的。 而要换了这个家主,看起来很难,可真的做起来也并非很难,当年萧氏家主一位如何落到他们手中,这些年他们又利用家主之位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查的一清二楚,一个半路夺了家主之位,将家主之位当做谋取利益的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族人拥戴? 这些年来,萧氏族人所得到的好处来自于谁,大家都清楚! …… 萧卓明显感觉到了危机感,比萧惟刚刚回来绵州认祖归宗之时更甚,他就知道长房不会轻易放弃家主之位,不会真的愿意将家主之位拱手让给他们的! 不! 什么让? 明明是他们当年无能自己丢了的! 这些年他为萧氏一族劳心劳力,才得以保全萧氏一族,凭什么现在一切都好了,他们却要来坐享其成? 没错,这几年萧氏一族的确得了他萧惟不少庇护,可萧氏生他养他一场,他便不该回报吗?!更何况当日将他逐出宗族的人不是他们!他丢了继承人的身份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后果?更不要说他萧驸马爷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是权倾天下,做什么还要来跟他们抢这个小小的家主之位?即便是萧瑞也成了一品大员,他们还要来跟他们争这小小家主之位?当日若不是他主动亲近,他们兄弟能有今日?! 忘恩负义! “父亲,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抢走家主之位?”萧铨更是愤恨不平,这些年他们兄弟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什么都有了,却还盯着他们这些蝇头小利,简直岂有此理!“父亲,若是没了家主之位,往后我们在萧氏如何立足?父亲,我不甘心,我怎么也不甘心!他们太过分了!” 萧卓面色阴沉,“我自有分寸!” 没有人比他知道失去了家主之位意味着什么! 萧铨不是不相信父亲会尽一切的能力保住家主之位,只是父亲老了,便是有这个心未必敢去做,更何况这头豺狼还是当年他自己引进来的,若不是当年他主动去京城找萧惟,今日岂有他说认祖归宗便认祖归宗的机会?!什么照料多年,什么靠山,也不过是对着他们长房罢了,他们这一房的子孙哪里比那萧瑞差了?可现在他萧瑞成了一品大员,而他们也不过是跟着吃点残羹冷饭罢了,甚至想让他们给谋一个官职,也都被劝说好生读书科举,科举个屁!要是他们读书科举便能够飞黄腾达的话,还要他们做什么?! 他绝不能让他们的得逞! “将这封信送出去!” 既然他们留情面,便也不要怪他下手狠! …… 萧顾不见了。 在青龙的贴身保护之下居然失踪了。 萧惟怒不可遏,恨不得吃人,而萧顾怎么不见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这一天一大早,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出去给母亲大人扫货,这一次还厚着脸皮向他父亲大人伸手要了银子,因为他看中了一块玉佩不够钱,可他就是喜欢相信他娘也喜欢,便只能伸手向他爹要钱了,要到了钱之后,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了,就怕去晚了被人给买走了。 那玉佩雕工十分的精致,而且镂空的雕刻出了长生两个字,那是他娘亲的名字,这般有意义的玉佩他怎么能够错过? 一切顺利,给了银子玉佩到手了。 原本是想马上拿回去也给他爹瞧瞧的,可半路上碰上了萧氏族中的几个少年郎,都是这段时间玩的很好的,他们说城西来了杂耍戏班子,他们正准备去看,问他去不去,萧少爷一时没忍住诱惑便去了,他还没看过杂耍戏班子了。 原本也没什么事情,那里人虽然多,可青龙也不是普通人,将小主子给护的很周全,萧少爷也玩的很开心,这一开心,便忘了时辰了,天一下子就黑了,这一帮人本该回家的,可其中最年长的那位少年郎便提出去酒楼吃饭。 萧少爷想着自己也快要走了,便当吃一顿告别的饭,便拍着胸膛说自己请,然后一伙人便去了酒楼。 一群半大的孩子吃吃喝喝的,都很尽兴。 中途萧顾内急,去了茅房,然后便没有出来。 饶是青龙也没想到那茅房之下竟然有暗道,直接通到了客栈外头,也便是这般,萧少爷被人给掳走了。 从这掳人的方式来看,对方早有预谋! 即便有萧氏在,但绵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即便有暗道,也该是在萧氏的大宅之中,而不是一个酒楼的茅房里面! 那酒楼很快也便被查了一个底朝天,半年前它被人给买下来了,衙门档案的记录是一个北方的商人,具体的姓名虽然都有,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却还是有待查证,但这需要时间,而萧惟绝对没有这般多的时间! 即便对方暂且不会伤害萧顾,但儿子一日在别人手中,他便一日寝食难安!而晚一日将人救出来,便多一份的危险! 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在绵州府出事了,而且还是被人掳走,州府衙门哪里能坐的住?官府很快便行动起来了,立即封锁了绵州城,同时派人在城中搜寻。 青龙便是一时走眼了但也没耽搁太长时间,虽然还是晚了,不过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不对劲,所以对方一定还没有出城去! 萧顾还在城里! 只要人还在城里,也便好办多了。 官府找官府的,他们找他们的,萧惟也很清楚究竟谁会对儿子下手,他儿子之所以会到那酒楼也绝对不是巧合! 很快,当天跟萧顾一并玩耍的所有人都被抓来一一审问,都是一些少年郎,没经过世事的,都还没有动刑了,便将所有事情一股脑都说了,不过他们也并非参与掳走萧顾的行动,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一个拉一个的,便成了这一个局。 一个一个审下来,最终审到了萧铨的身上。 他们之所以当日会结伴出来,便是萧铨身边的一个小厮说了杂耍一事,当时听了的那少年郎偏偏是最爱这个的,借着他便找了同伴,同伴再找同伴,最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阿顾少爷也很喜欢的,大伙儿便决定找上萧顾一起去了。 萧氏一族现在谁不知道讨好萧顾有好处? 既然查到了萧铨身上,萧惟自然也不手软了,起初萧铨也不认的,可哪里抵得过曾经沙场喋血的萧将军的手段? 很快也便招了。 而此时,青龙也将那杂耍戏班子给控制住了,既然证明一个巧合不是巧合,那其他的巧合也不会是巧合。 结果便在那杂耍戏班子的工具箱里面找到了昏睡了过去的萧顾。 除了中了迷。药昏睡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众人狠狠地松了口气。 而萧惟也得到了这背后下手之人的线索。 萧铨招了是有人暗中接触他,说是只要他帮忙将萧顾弄到手,他便助其坐上家主之位,不是帮他父亲保住家主之位,而是让他直接坐上家主之位! 在萧惟步步紧逼,在愤怒之下,他同意了与那人合作!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般快便结束了。 谋害族人,族规不容,不过最多也只是逐出宗族,但是,谋害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皇亲国戚,便不仅仅是家族内部的事情了,是国法! 萧惟也没手软,直接将人扔给了衙门处置了。 萧卓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没动手维护自己的利益,便要失去更多!“阿惟,铨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你就这般狠心看着他身首异处?!”   ☆、577 谋害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只是一个人身首异处已然是天大的恩德了,不过萧家主似乎没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你不就是想要家主之位吗?我给你们就是了!放了铨儿,只要你放了铨儿,萧家家主之位就是你的!” 甚至有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局! 他们为了夺回家主之位所设的局!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屈服! 铨儿绝不能死! 萧惟的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始终冷着,对于萧家主所提出来的叫唤条件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可以,只要萧铨招人幕后指使之人,我便饶他一命!” “铨儿根本就不知道……” “知不知道与说不说是两回事。”萧惟打断了他的话。 萧卓哪里还不明白? …… 长生长公主的命根子差一点便出事了,而下手的人正是萧家主的儿子,未来萧氏一族的家主,自然而然的,这是一件由家主之争导致的事件。 虽说萧少爷没有大碍,但萧家主父子做出这般事情,这家主之位是绝对保不住的,甚至可能还要丢了性命。 萧驸马爷更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便在所有人都认为萧卓父子死定了的时候,却又爆出了另一件事,萧铨招供说他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受了他人蛊惑,而蛊惑他的人竟然是郑氏一族的人! 郑氏一族? 这些年,南方四大士族都有很大的动荡,好或不好的都有,倒是郑氏一直以来都是平平稳稳的,虽说没有扩充势力,但也没有损伤,若真的要论起实力来,或许郑氏才是最后的赢家,别的不说,至少在财力物力上边,郑氏绝对排第一。 眼下,他插手萧氏内斗,是终于坐不住了吗? 卢氏迁居京城,南方士族必定重新洗牌,这时候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回萧氏归宗,意味着什么?意味这朝廷要在士族之中再一次培养一个心腹,而要培养出这个心腹,自然而然地便要做些事情了,要喂养它一些好东西。 自给自足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往别人那里下手了。 如今南方的士族之中,王氏不好惹,剩下有些分量的,便是郑氏了,郑氏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这已然不是简单的萧氏内部争斗了。 有了萧铨的供状,郑氏要倒霉了吧? …… “爹,不是王氏吗?为什么要说是郑氏?”这一次被人绑走,萧少爷并没有吓着,要说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便是他居然被人从茅坑里面偷出来的,当时他蹲茅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之后就见到他爹,然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他都经历了什么,原本也不是很爱干净的萧少爷得知自己居然从茅坑里面出来的,立马把自己泡到浴桶里面,一连刷洗了自己三遍,又泡了老半天,把自己的皮都给泡皱了这才好些,也或许是这件事刺激太大了,他都忘了害怕了,“搞错了?” 萧惟这一次没有瞒着儿子,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处理,都当着他的面进行,甚至还亲自带着他去见了萧铨,让他亲自感受了一个人的恨意究竟是怎么样,“没弄错。” “那为什么说是郑氏?”萧顾更不懂了,爹既然肯定是那姓王的做的,现在怎么让萧铨说是郑氏呢?“是萧铨骗我们?” “不是。” 萧顾更懵了,“那是什么啊?” “因为与其自己花大力气去打倒一只老虎,不如先让两只老虎斗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再去收拾,不管收拾谁都能少用不少力气。”萧惟正色道,“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够,无法正大光明地去打老虎,只能有些手段。” 才五岁的萧少爷对这话似懂非懂,不过他爹说这样做对那就是对的!“我都听爹的!”说完,两眼放光,“要不要我也指正他们?” “不用。” “可是……” 萧惟抬手敲了一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闭嘴!” 萧少爷只好闭嘴了,不过这嘴也没闭多少,因为还是心地善良的萧少爷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件事了,“爹,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在陷害别人?” “我们有做什么吗?”萧惟板着脸道。 萧少爷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萧铨的指正没有任何的证据,不管是萧氏还是衙门,都不能拿郑氏怎么样。”萧惟继续道,“郑氏只要稳得住,或者对王氏有足够的信任,便什么事也没有。” “那若是稳不住不信呢?” “阿顾。”萧惟看着儿子,“心存善意是好事,可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便是犯了兵家之大忌!” 萧少爷心头一颤。 “没关系,以后便会明白的。”萧惟也没有揠苗助长,慢慢来,总会有所有一切都明白的一日的。 萧少爷很乖很受教,“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萧惟也言出必行性,萧铨既然听话,他也便饶了他一命,不过萧卓家主之位是绝对留不住的,便在萧铨被萧惟派人从衙门里面捞出来,萧卓便在萧氏宗族的见证之下,让出了萧氏家主之位,不过让人错愕的是,萧惟并没有接下这个家主之位,反而是将家主之位让给了弟弟萧瑞! 萧瑞已然回了江洲,便是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而因为萧瑞不在绵州,无法尽家主的责任,所以,身为兄长的萧惟便与一众族老商议,从族中挑了三个精明能干的族人处理家主的事务。 等消息传到了江洲,萧瑞便是想阻止也都来不及了,一切依然尘埃落定,看着来自绵州的家书,萧瑞苦笑不已。 即便是他苦苦哀求,他依旧没能放下。 萧氏一族对他的生养之恩终究还是无法消弭他心中的芥蒂。 家主之位原本便是他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世,祖父认了他为长子嫡孙,族谱上写着他是父亲的嫡长子,这本来就是他的! 可他不要! 他要掌控萧氏一族来为长生大长公主办事,成为萧氏家主不是更好行事吗? 但他没有! 不过…… 看着上边三个代管事务的人名,萧瑞轻轻地松了口气,这些年他虽然很少在族中,但也并不是对族中的一切一无所知,这三个人他还是听说过的,能力尚且不说,至少这品行还过得去!他若是不想萧氏好的话,大可利用这次的机会让萧氏继续内斗消耗下去,当然了,或许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萧氏成了一把利刃,好为他所用罢了。 但是萧瑞还是愿意相信他心里仍留了一丝情分。 至于郑氏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萧瑞已然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不可能是表明所看的那般简单。 他立即拟了一道文书,让郑氏当地的衙门好好查查这件事!若是证实了郑氏真的胆敢撺掇别人谋害大长公主之子,必定严惩不贷! 三江总督虽说是个烫手山芋,手中的权力看起来很大,但真的用起来也是很虚,不过也不是毫无分量。 郑氏便是不将三江总督放在眼里,也总不会完全将朝廷视为无物!接下来恐怕会有一阵子的不安宁了。 这若是他们真的做了,那还好,可偏偏…… 他们没做啊! 可偏偏戴了背了这个黑锅。 是谁做的?! 萧氏吗? 还是朝廷要对郑氏下手? 又或者只不过是那真正的凶手拿他们出来当替罪羊? 人的思想有时候很固执,而有时候又很轻易地随波逐流,郑氏的族人间很快便流传起来一个说法,说是王氏要报复大长公主,便对她儿子下手,可又怕事败之后长生大长公主不放过他们,便找了郑氏来当这个替罪羊! 郑氏的上层也很快便查出来了萧铨所作出的供状可不是空口白话,衙门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个证据,那便是当初怂恿萧铨的那个人,那个人自然不是郑氏的人,可他的背后的主子,便是郑氏的一个管事! 还是郑家主身边的一个管事! 郑氏高层震动。 郑家主当即让人去拿那管事,只是可惜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是悬梁自尽的,至少表明上看来是这样,他的桌面上还留有遗书,说他行动失败,愧对主子,便以死谢罪。 看着这封遗书,郑家主气的是浑身颤抖,若是他们晚去一步这封遗书被别人给得了去,郑氏便真的是水洗也不清了! 虽不能说郑氏现在是怕了朝廷,但是若是被朝廷抓住了把柄的话,要脱身怕是不容易,即便脱身了,恐怕会比王氏更加的糟糕! 郑氏隐忍多年,为的可不是当出头鸟! 人死了,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封锁住了,毁尸灭迹,处理的极为漂亮干净,即便是衙门的人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来。 到头来,也不过是空口无凭的指正罢了。 郑氏还不至于连这般一个指控都应付不了! 但这件事给郑氏当头一棒,更让郑氏对背后设这个局的人恨之入骨!这些年来,郑氏跟王氏之间也还算是盟友,虽说当初王氏内部动荡的时候,他们也趁火打劫了一下,但也没伤他们筋骨,眼下他们如此作为,不是要撕破脸是什么? 自然,便是信了是王氏下手的,郑家主也不能撕破脸,不过原本便不稳固的同盟关系又一次离开了一道裂痕了,接下来,还能平静多久? 郑氏难道真的就吃了这个哑巴亏而不吭声? …… 王驰笑了。 多年的沉浮,让原本儒雅的翩翩公子多了一份深沉,如今的王家主可不再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了,不过,城府与心机还在,亦更深了,只是在强权之下,有些时候只能沉默,只能静待时机。 而如今,仍是时机未到。 “家主,我们便不管?” 王氏前些年内斗十分严重,便是这些年王驰掌控了大局,也有动荡,不过,只要掌托人够本事,也不怕下面的小打小闹,而聪明的人,也都知道站在谁这一边对自己最为有利,王驰当年损失了不少人手,而这些年,也笼络了不少新的,也并不缺人用。 “时机未到。”手底下的人不甘心,王家主自然看到了,只是时机不到便不能动,“不过等了这般多年,也总算是等到了她终于站出来了,很好。” 不过他从来都未曾认为她秦长生会真的一辈子躲在西州,一辈子不会再重回这个旋涡之中! 有些人,从一出生便注定了结局! 长生大长公主,我们的战争如今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输! 当年的耻辱,这些年的隐忍,他会一并还给她! “当年你说过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便是让他失去最重要的,很快,我会如数奉还!” …… 时间转瞬即逝。 萧惟最终也没能在中秋之前赶回京城,萧顾虽说平安无事,但这件事所引发的后续事情,他不得不安排妥当。 郑氏与王氏,都不是好对付的。 甚至萧瑞,他都必须确定不会养虎为患! 萧少爷有些失望,不过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父亲,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过也学了不少懂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父亲如今殚精竭虑,很辛苦,他哪里还能要求其他?但他是真的想娘亲了。 “爹,过年我们能够回去吧?” “嗯。”萧惟颔首,应该差不多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非但不能赶回京城去过年,甚至还得再往南方走,别说回去过年了,明年的中秋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了。 泷州那边出了些事情,萧惟不得不改变行程赶去泷州。 也不是非带带着儿子去,不过萧少爷不愿意见父亲大人一个人赶路,想了想,挣扎了挣扎,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父亲大人去一趟,大不了以后回去好好补偿娘亲! 阔别多年的泷州城,还是当年的模样,繁华依旧,热闹依旧。 萧惟带着儿子住进了当年他们夫妻二人度过了美好时光的小宅子。 还要,世事变迁之后的结果,是幸福美满的。   ☆、578 “爹,你跟娘以前就住在这个小屋子里面?”萧少爷最近长的很快,比刚刚出来京城的时候足足长高了半个头,身子也壮实壮实的,要说唯一不好的话,估计便是脸也晒黑了不少,对于跟着父亲在外边四处奔波的日子也似乎没什么厌烦,也不觉得累,一路上整个人都是精力无限的,这好不容易到了安顿下来了,也没想休息的意思,尤其是在得知了这屋子他爹娘曾经住过,更是精神无比,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现在便在屋子的床上跳着,缠着他爹让他说更多,“……娘还卖包子?她会做包子吗?她在家里连饭都不做的,做包子能吃吗?” 成,连自家娘亲都开始埋汰了。 萧惟自然护着自家老婆,“说你娘的坏话,小心她削你一顿!” “爹不也是?”萧少爷才不怕了,以前他爹板起脸来的时候他是有些怕怕的,不过现在嘛……他那黑脸吓唬别人可以,吓唬他?呵呵,“再说了我可没说娘的坏话,娘都说了她是命好才不用干家务的当黄脸婆的,谁让她嫁了一个有本事的夫君?” 萧惟挑眉,“你娘真的这般说?” “当然了。”萧顾笑道,“娘说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还说我长大了以后要是有你一般好的话,那谁嫁了我就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就不该让你跟你那表舅舅待在一起!”萧惟的确有些心花怒放的,不过这话出自自家老婆的嘴……“小小年纪便油嘴滑舌的!让你娘听了饶不了你!” “爹不信我的说的?”萧少爷瞪大了眼睛。 萧惟没跟他继续闹下去,“行了,时候不早了,躺下来睡了!” “可……” “睡觉!”萧驸马爷拿出了父亲的威严,将不安分的小崽子跟摁的妥妥帖帖的,等儿子睡着了,他便处理起了正事了。 泷州这边的情况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收集清楚了,当日殷家出事之后,殷家的大部分产业都落入了他手中,这些年经营下来,状况也是很不错,可最近情况却有些不对,不说出海的商船屡屡遭到袭击抢掠,若是所有商船都一样的话,那也没什么,可偏偏只有他们是如此,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他带着儿子来这里走这一趟。 让他来的主要原因是司楠的一封信。 文子骞失踪了。 不说文子骞的身份特殊,便是他身为水师副总兵的身份失踪了,都不是小事。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 全家也向他发出了求救的信,也是为了文子骞。 文子骞出事,朝廷不可能不管,既然司楠开了口,全家又求了援,衡量之下,他走一趟最为合适。 看着青龙送上来的调查消息,萧惟的眉头皱的很紧,“以师父之见,会是谁下的手?” “或许是海贼报复,又或者是……”青龙的话没有说下去。 萧惟明白,文家的身上毕竟流淌着前朝皇室的血,史书上更是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文家对朝廷的忠诚贞烈,“明日便去军营。” “是。” …… 一个副总兵失踪,身为总兵的司楠,亦是沙场老手了,按理说来便是要禀报朝廷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可若是文子骞并不是被害而失踪,而是自己选择失踪,那性质便不一样了,这些年文子骞这个水师副总兵可是名副其实的,他熟知水师的所有机密,甚至对泷州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若是他不是失踪而是叛逃,对泷州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眼下新朝刚立,众人对长生大长公主掌权口服心不服,这时候若是泷州出事,朝廷未必有精力应对! 而对泷州,对水师情况了解的,朝廷之中便只有萧惟了,再有他长生大长公主驸马的身份,有他在泷州,作用绝对不小! 更可以通过他试探一下如今的长生大长公主的态度。 这也是司楠将人送来的原因。 萧惟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没满足儿子想要吃他亲自做的包子的心愿,简单解决了早餐便带着儿子出门去军营了,不过这才出门,便被人给拦住了。 “我求求你救救他!” 萧少爷被一下子扑出来跪在地上的女人给吓了一跳了,开始还以为是刺客呢,他爹吓的更加厉害,一手把他拧起来放在身后,一脚踢了出去,将那女人给踢翻了,不过那女人也是厉害,被踢翻了很快就又爬起来,跪在地上了。 跪下了,也就不是刺客了。 求他爹? 爹认识她? 萧惟的确认识她,虽说花了一些时间才将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给认出来,“全蛮儿,你这是做什么?!” 当年胡作非为的全家宝贝疙瘩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了,只是做事仍是让人没有分寸! 全家为了文子骞而向他求援这原本便已经够奇怪了,这些年他可没听说文子骞跟全家有什么莫大的交情,让全家不惜想他开口! 救他? 萧惟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盯着地上跪着的女人,“你让我救谁?” 全蛮儿却没有答话,也不是不想说,而是顾不上说似得,她双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青白的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渗出来,“痛……痛……救我……救我的……孩子……” 萧惟听到最后两个字,脸色顿时一变! …… 全蛮儿怀孕了。 因为萧惟那一踢,孩子差一点便保不住了,也幸好那一踢是踢对方的胸口的,没往那肚子踢,要不然便是这孩子有十条命也保不住。 不过这些年他虽然不在泷州,可泷州的消息却是一清二楚,全家这些年倒是很积极地要为这宝贝疙瘩找如意郎君,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最顺利的一次到了最后快要成亲了,准新郎官跟着一个俏寡妇跑了,丢下如花似如娶了能减少十年奋斗的全家大小姐。 可以说,这些年来,全蛮儿成了泷州的一大笑话,昔日的天骄侄女如今沦为了嫁不出的老姑娘,也幸好全家家大业大,幸好全家疼她,不然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而眼下,她居然未婚先孕了。 孩子是谁的? 萧惟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答案了,全英杰接到消息急匆匆地敢来,想来是真的为这个妹妹操碎了心了,几年没见,却老的很快,如今更是憔悴不已。 这全大小姐自己送上门去,全英杰便是再想维护自己的妹妹也不得不如实相告,更不要说,他既然开口向萧惟求了援,便不能隐瞒。 全蛮儿肚子里的孩子是文子骞的。 饶是萧惟经了不少的事,听了这消息也是错愕震惊,不说这两人之间的年纪差了一大把,便是两人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怎么也不该走到一起的,更不要说未婚先孕了。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全英杰一脸羞愤,可对妹妹的疼爱到底是压过了面子,才有了向萧惟求援这一出,而事实上,若不是文子骞失踪,全蛮儿情急之下不得不向兄长求援,他也不知道他们竟然走到了一起了,这些年因为婚事不顺的事情,全家对全蛮儿更是疼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她想出门想去哪里玩,都随了她,甚至闯了祸了,全家也都担着,而因为全蛮儿虽说偶尔还是闯些小祸,但再也没有做出当年那离家出走,或者没分寸的事情,全家也便随她高兴,可全英杰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与那文子骞……“大人,原本家丑是不该外扬的,可眼下这情况……草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还请大人看在这些年全家还算是忠心的份上出手相救!” 萧惟皱着眉,“你可知道文子骞失踪意味着什么?” 全英杰苦笑,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年全家跟水师的往来也频繁,靠着水师的庇护,全家在泷州越过越风生水起,自然,私底下付出的外人是不知道的,往来多了,以前接触不到的,不能明白的,眼下都知道了,“蛮儿……像是着了魔一般……与其将来这事被别人暴出来,不如全家主动交代!”自然,向萧惟交代,便如同是向长生大长公主交代了。 “若文子骞……” “求大人抱舍妹一命!”全英杰没有让他说完,便跪下来恳求道!“大人,全家几代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出事,全家的长辈都会受不住的!大人,蛮儿的性子如何您想必也知道,即便文子骞真的有什么问题,蛮儿也必定一无所知!” 萧惟目光深沉,没有回答他。 全英杰苦笑,也没有继续强求,若文子骞真的叛变,朝廷绝对不会轻饶的,到时候,别说蛮儿,怕是全家也都会受到牵连,他求保蛮儿,便是求保全家,可若真的要二选一……“不管如何,全英杰先谢过大人今日相救舍妹之恩!” “她如今躺在这里是我下的手。”萧惟也没有隐瞒。 全英杰更是苦笑了。 萧惟也没有继续为难他,正如他所说的,这些年全家一直忠心耿耿,他在泷州的这些产业,若是没有他出面相助的话,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规模,他亦不可能一直站在背后,朝堂上的那些人若是知道长生大长公主驸马手下有有这些产业,而且还是当年身为水师总兵的时候积累下的,还不闹翻天?况且,当年将这些东西收入囊中,原本便是有了私心的,原本便不甚光明正大! “我既然来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全英杰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你且说说你妹妹怎么跟文子骞走到一起的?”萧惟继续道,不是要挖人家的隐私,而是以他对文子骞的了解,他应当不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利用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什么都不动的小丫头!他当年投诚是真是假,先不作定论,但他绝不是这般卑劣的人!更何况,他并不认为文子骞如今失踪是叛变。 全英杰脸色有些难看,很明显不愿意说这事,也的确说不出来,因为目前为止他也没能从全蛮儿的口中得知他们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过程,“大人,不是草民不愿意说,而是蛮儿在文子骞失踪之后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加上她又有孕在身,我怕她出事也不敢过多地逼问,只是知道是今年的事情……” 萧惟看了看他,“我先去军营一趟,你告诉她,若是真的想救他的话,便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全英杰颔首,“好。” …… 萧顾见父亲终于出来了,便着急地上前,“爹,怎么样了?” “没事。”萧惟这一次没带着儿子,未婚生子这样的事情不是小孩子该听的,“走吧。” “真的没事?”萧顾跟了上去继续问。 萧惟点头,“没事。” “她有娃娃了吗?”萧顾上了马车之后还在问,也不怪他好奇,有娃娃啊,当初他爹说要给他再生一个小弟弟小妹妹的,可多久了都没见到影儿,现在有人有小娃娃了,而且有了小娃娃了还跑到他爹面前……“爹,这事可不可以跟娘说?” 萧惟黑了脸,“你爹事无不可对人言!” “娘知道了真的不会生气?” “萧顾!”萧惟恼火了。 萧少爷见父亲大人生气了,赶紧认错,“孩儿错了。”呵呵,还是他娘厉害! “哼!” “不过爹,这全家大小姐你怎么认识的?她怎么有了小娃娃了还跑来找你?她让你救谁?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为什么要你救?” 萧驸马爷顿时想将儿子扔下马车去。 萧顾暗笑不已,他爹怕他娘亲生气的样子还真好玩! …… 司楠待在水师当中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不过这些年来,水师在他的统领之下,也发展的很平稳,并未受到朝中不好局势的影响,但也因为朝廷内部不稳,水师目前为止依旧无法有太大的建树,而东南海面之上新一撮的海贼也长起来了,所以,眼下文子骞失踪一事才会激起了巨浪来。 “多年没见,你还是没有怎么变。”再紧急的事情也急不来一时,司楠也没忘记当年在燕州城的同生共死,“这便是你们的儿子?” 萧顾小少爷还是很懂礼貌的,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萧顾见过司大将军。” “叫司叔叔。”司楠笑道。   ☆、579 看着眼前笑起来温和且好看的男人,萧少爷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害羞。 “司叔叔好。” 对了,他认识的对他和蔼可亲的人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就比如说那表舅舅,他笑起来就像只狡猾的狐狸不怀好意。 可这司叔叔笑的让人看得很舒服呢,舒服的都让他不好意思了。 萧惟也有些诧异儿子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被我们宠坏了,任性的很。” “我才没有呢!”萧少爷为自己正名。 萧惟睨了他一眼。 萧少爷赶紧闭嘴,在没人的时候怎么跟父亲斗嘴都可以,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给父亲大人面子的,不过回去之后他娘也饶不了他。 “坐吧。”司楠笑道。 萧惟颔首,领着儿子入座了。 司楠让帐外的亲兵奉了茶,见萧顾仍坐在萧惟身边,而萧惟似乎没有让自家儿子回避的意思,便也明白了,不过……“阿顾第一次来水师,可要出去逛逛?” 萧顾眼睛一亮,他路上听父亲说了水师的事情早就想来看看了,不过……“不用了,我坐在这里就行。” 他爹是来办正事的。 “我不会打扰你们谈正事的。” 司楠笑道:“真乖。”看向萧惟的目光却带着一丝的不赞同。 “孩子大了,该是见见世面的时候。”萧惟不为所动,道。 司楠愣了一下,旋即哂笑,是啊,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岂能天真无邪?“文子骞失踪一事,你有何看法?” “我相信我的眼光。”萧惟给儿子拿了一块点心,虽说不打算将儿子养在温室,但也不强求他马上便懂便介入,“再者,若文子骞叛变,眼下泷州城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没错。”司楠颔首,“回归中原一直都是文家所愿,这些年文子骞在水师也是尽心尽力,文家交出来的造船术也让水师的战船得以改进,若当年不是诚心,他无需如此用心,再者,此次失踪的只是文子骞。” 当年文家投诚带来的不少人,多年的磨合下来,也算是融入了水师之中,这些人甚至不少还不知道文子骞失踪了。 “司将军认为谁会对文子骞下手?”萧惟问道。 司楠道:“海贼报复或者朝廷中人,甚至曾经受过文子骞团伙洗劫的商户都有可能。”不过最有可能的是哪一个,便是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的。 文子骞既然敢回来,便必定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至于那些曾经受他劫掠的商户,向他报仇的可能性更低。 必定与朝中的人有关系! 水师在朝中的地位不算高,也不算是受重视,可这里有司楠,之前的水师总兵更是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而泷州这地也大有可图! 只是,谁会如此做? 朝中谁会有如此野心? “文子骞跟全家大小姐的事情,你可知道?”萧惟自然也明白眼下最有可能的是什么。 司楠神色未变,“知道。” “有何看法?”萧惟道。 司楠道:“应该与文子骞失踪一事关系不大,不过……” “文子骞也不是善茬,即便落入对敌手也绝不会轻易低头。”萧惟继续道,“所以,若是对方得知了……”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司楠看了一眼认真听着此时露出了不明神色的萧顾,便也明白萧惟没将话说明白的用意了,看来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文子骞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身边虽说也有些女人,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全家虽说是商贾,可在泷州也算是声名显赫,文子骞不是胡来的人。” 也便是说,他对这全家大小姐必定是用了心的,对她腹中的孩子更不可能不在乎。 而他们如今要利用他的女人和孩子来引出幕后之人,若是没发生意外倒还能说得过去,可若是出了意外…… “文子骞对水师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清楚。” 萧惟颔首,“可除此之外,司将军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吗?” 司楠沉默,在泷州这些年他不敢说做出了多大的成就,但将泷州握在手中还是做到了的,可从文子骞失踪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他派出去的人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消息,即便是死了,也总该有些痕迹吧? “既然司将军没有别的办法,那便这般决定。”萧惟道。 司楠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后道:“你比当年心狠多了。” “司将军或许长久未见杀戮了,倒是心慈手软多了。”萧惟回道。 “我爹才不心狠了!”萧少爷也气冲冲地开口道,“司叔叔,你不能这样说我爹,我爹若是心狠便不会大老远赶来帮你了!” 亏他还喜欢他了! 居然骂他爹! 司楠失笑,“你这儿子倒是孝顺。” “我儿子不孝顺谁孝顺?”萧惟也笑道,摸摸儿子的头,“你司叔叔没骂我,不许无礼,知道吗?” “可是……” “嗯?” 萧少爷自然明白父亲大人的意思,“对不起司叔叔。” “没事。”司楠笑道,“是司叔叔说话没注意。” 萧顾也不生气了,“司叔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把人找到的!一定会!”虽然他有些话听不懂,不过大致发生了什么还是明白的,就是司叔叔不见了一个人,他找不到,而这个人也很重要,便找他爹来帮忙了。 利用全蛮儿来破这个僵局的念头从得知了全蛮儿怀了文子骞的孩子之后便起了,至于海贼针对他私底下的商船一事,或许也与文子骞失踪一事有关,他不知道司楠这些年到底有没有觉察到他在泷州台面下的产业,不过,他不提,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所以这事他也没打算摆上来说,因此,尽快找到文子骞,于他来说也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那背后的人所图的绝不会只是报复这般简单! 利用一个孕妇并非男人所为,但作为一军将领,一方封疆大吏,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手软。 而此时,全蛮儿并不知道她已然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得知差一点没了孩子之后,她后怕不已,万幸孩子还在,万幸!所以,从医馆回来之后,她也不敢再闹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静养,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从全英杰口中得知萧惟已经答应了救文子骞,才会如此安安静静。 “你安心便是。”震惊愤怒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如今剩下的便是担忧心疼,全英杰对这个妹妹比对自己的孩子都要疼爱,如何舍得让她后半辈子毁了?不管当初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也不管那文子骞到底是什么态度,可既然他毁了他妹妹清白,如今更是有了孩子,他便必须负责到底!即便两人年纪相差很大,可以文子骞的身份,全家的女儿嫁给他也不算是亏!这也是他向萧惟求援的目的之一,只有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文子骞才不能推卸责任!这些年他也算是了解萧惟,他不会坐视文子骞不负责任的!再者,一个娶妻生子的招安之人,还是跟前朝有些联系的文子骞,比一个孑然一身文老大要好掌控多了,长生大长公主也必定乐意看到文子骞成亲生子的!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蛮儿陷入另一个旋涡之中,但总好过毁了她一辈子!“大夫说你若是再动胎气,孩子便会保不住。” 也不是没想过除掉这个孩子,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大不了将来给蛮儿挑一个入赘夫婿,一辈子将她养在全家!可他们都还没动手,蛮儿便已经放话说孩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她必定不会独活,也便只好作罢! 全蛮儿脸色还是很不好,神情在听到了兄长的话之后明显多了一抹惧怕,双手也本能地护着肚子,这般反应谁能说她是被文子骞强迫? 可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全家人百思不得其所,甚至认为她是因为这些年婚事受挫所以破罐子破摔。 而全蛮儿始终闭口不言。 即便萧惟开口要求了之后,她仍是如此。 “不过,你若是真的想救文子骞,便将你与他的如何……来龙去脉说给大哥知道,大哥只有清楚这些事情才可以去救他!” “我说了,他便能救?”全蛮儿问道,话中的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全英杰苦笑,“蛮儿,你觉得萧惟像是想听闲话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全蛮儿话语中有些恼火,那个人冷心冷肺狠辣绝情,连她的死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她的其他事情? “那你便说清楚。” 全蛮儿抿了抿唇,“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喜欢上了,这些年……你们都恨不得把我嫁出去,我知道我是闯祸精,我给全家带来了很多麻烦,我让你们都很烦心……所以,你们要把我嫁出去……甚至不管是谁都可以,只要肯娶我就行了……” “蛮儿……”全英杰有些愕然,“你怎么可以这般想?” “难道不是吗?”全蛮儿眼中泛起了泪水,“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不想嫁人了,可你们还是要让我嫁,说女孩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就算我以后一定要嫁人,可就不能慢慢来吗?可你们……”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蛮儿……” “那些人都不愿意娶我,我高兴着呢,起先的确是这样的,他们不想娶,我还不想嫁了,可是……可是……我就那般差吗?那个混蛋竟然宁愿跟人私奔也不肯娶我!”全蛮儿委屈地控诉道,“而你们……你们就怕我真的嫁不出去一样,给我一次又一次地加嫁妆……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娶了我,下半辈子就可以不愁吃穿一辈子荣华富贵了,我有这般糟糕吗?!”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我很难过很难过!”全蛮儿继续道,“可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明白我,你们都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可是所有人,整个泷州的人都在笑话我,说我活该,就只有他没有!他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家,他说姑娘家哭红了眼睛便不好看了……我以前很讨厌他的,不,我恨死他了,可那一日,我摔在泥潭里面,是他将那些看好戏的人赶走,是他将我拉起来,是他让我骂,让我打,让我踢,我甚至还咬了他,说要杀了他……可他都是笑着的,不是笑话我的那种笑……那笑容……笑的我突然间觉得心都是舒服……后来,我总能遇见他,他没安慰我,不过也没嘲笑我,虽然说着那些气我的话,可眼里没有嘲笑,也没有你们……你们眼中的那种带着谴责的担心……” “我们从来……” “连若是我不是那般任性闹得别人都怕了我,我的婚事便不会这般不顺了这些想法都没有吗?”全蛮儿泪眼婆娑,“我知道你们也愧疚,也担心,可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大哥,我宁愿你们骂我打我不认我都好过这样子!” “蛮儿……” “后来,我发现我很喜欢见到他,甚至刻意出门去见他……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我很开心,只要跟见到他,听着他说话,我就会开心……”全蛮儿继续道,“这个孩子……”她低头抚了抚腹中的孩子……“他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人……这是一次意外……那天我任性拉着他出城去游玩……下了雨,我们被困在了郊外……我们喝了酒……他说过会对我负责的,可我不让!我全蛮儿哪里要他负责?他负责算是什么意思?我逼他吗?就跟你们逼那些人娶我一样,我才不要了!我跟他说你要是敢来全家提亲我就死在他面前……他说我任性,说我不可理喻,我说我就是不可理喻,全泷州的人都知道我不可理喻,我说总之他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定会死给他看,他气的脸都青了,可还是没把我丢下,安安全全地送了我回来……” 全英杰的脸也青了,这样的事情经过不必文子骞勾引他妹妹要好上多少,酒后乱性?他文子骞是什么人?哪里这般容易便醉的酒后乱性了?还有,孤男寡女的他也敢游玩?还喝酒?!这简直比他存心勾引更加的龌蹉!   ☆、580 蛮儿涉世未深,可他文子骞难道什么也不懂吗?他从一开始便不应该放纵蛮儿陷进去! 文子骞真该死! 可不管如何愤怒,全英杰如今也必须尽全力地确保文子骞安全,否则他的妹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我就是要他活着,就只要他活着!”全蛮儿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也不管,她原本便是这般任性自私的人,所有人都知道的! 全英杰看着情绪开始激动的妹妹,深吸了一口气,“你安心养身子吧,其他的事情有大哥在。” 全蛮儿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眼泪继续落下来,她不是不知道她做错了事情,不是不知道她让家人担心了,不是不知道她给全家蒙羞,可是—— 对不起。 对不起…… ……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最近长生大长公主的心情不太好,中秋宫宴上更是黑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她银子似得,不过也没造成太大的恐慌,因为大家基本上都猜到了她老人家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不就是因为她那驸马爷在外边乐不思蜀吗? 据说已经离开绵州了,但却没有赶回京城跟她老人家团聚,连中秋这般的团圆佳节也都没有回来,说是难得出去一趟,要带着儿子四处见识见识,游玩去了,虽说这萧驸马爷如此作为有些让人意外,不过想起了前段时间他被迫放弃西州军主将的官职,回来京城待在长公主府里面带孩子,后来又跟长生大长公主闹了些矛盾,如今人家认祖归宗,有萧氏一族做后盾了,自然便不需要事事听她大长公主殿下了,便是不跟她翻脸,也无需顾忌太多了,顾及这次在外边乐不思蜀便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乐呵着看戏的,还是有些人清醒的,尤其是知道这对夫妻之间感情有多深的人,或者对长生大长公主始终不敢低估的人。 萧驸马回绵州认祖归宗原本便意义深远,虽说也闹出了丑闻,可最终不都是平息了?还是三江总督萧瑞出面平息的,至少这对兄弟重拾了兄弟情义,也便是说,如今不但萧氏一族将会成为长生大长公主手中的棋子,也加强了对三江总督的掌控! 萧驸马走这一趟,目的可以说是达到了。 而如今,他没回京而是去游玩了,而且现在行踪还不明,便是他要向长生大长公主表示不满,也总不该带着年幼的儿子四处奔波吧? 再说了,这对夫妻若是真的要闹,如何会闹得这般没有脸面? 皇帝也不信,只是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推断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却还是可以恳请他们不是在密谋造反。 只要不威胁到他,他也便当做不知便是了。 皇帝的生活很规律,上课下课,偶尔会被请到内阁听政,当然了,也只是听而已,每一个早朝也都按时上,自然,也还是听着,但从他登基以来,从未在朝堂之上消失过,长生大长公主便是掌控大权,但是并未用手段减轻皇帝的存在感。 皇帝之所以没有执政,不过是因为他年幼,而在对皇帝的教养上边,即便是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御史也是无话可说。 长生大长公主给皇帝请了最好的老师,找了最好的伴读,也是尽可能地让他露脸,知晓所有朝中大事。 作为一个摄政的掌权者,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难得。 或许很多人都没有发现,建元帝的朝堂开始渐渐地步入平稳,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监国已度过了最动荡的时期。 钱太后却看得很清楚,眼下,大周的朝堂已经进入了稳定期,这对她儿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但对长生大长公主来说,也是好事,而对她儿子的将来,却未必是好事,可矛盾便是若如今无法稳定,她儿子的皇位也不稳定。 只能如此。 “太后娘娘,夜深了,请早些就寝。”宫女恭敬地劝说道。 钱太后站在寝室门口的廊下,而在她的前方是隐蔽在黑夜之中的殿宇,一层一层的,仿佛在她的前方设下了无数的藩篱,而在这一层层的藩篱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 “娘娘……” 钱太后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在入夜之中站在这里,看着前方那黑压压一片的殿宇,看着那无限延伸的黑暗,而心里,一片空洞,就好像是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她夜里时常的辗转反侧,只是那时候她尚有渴望,尚有期待,而如今,她又是在做什么?她还能等待什么人? 她还有儿子,只是,她的儿子如今需要的不过是她的牺牲与隐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她儿子的长成,未来的日子里,他更不需要她。 甚至于母子之间的亲近……也都是在消失。 她的儿子是帝王,过多的温情只会让他懈怠,让他无法承受的住这大周江山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他必须学会孤独,学会一个人走下去! 当然,她不否认,还有因为迁怒。 因为他也是那个人的儿子! “娘娘……” “派人去看看陛下休息了没有。”钱太后终于开了口,却并不是要去休息的话,而是这句几乎每天都会说的话。 太后娘娘很关系陛下,不过很奇怪的是每一次陛下来请安,她都是冷冷淡淡的,而且,是越来越冷淡,陛下方才登基的时候她还会跟陛下说说笑,即便是去年除夕宫宴守岁,太后娘娘也是很和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变了这般多。 陛下似乎也感觉到了,所以每一次请了安之后,便走了,没有留下来太长时间。 可太后明明很关系陛下,每一日都会问陛下的情况,几乎每晚都会派人去看看陛下休息了没有,但是这些,从不让陛下知道。 宫里面的人都说,太后娘娘是怕了长生大长公主,就跟惠太妃害怕自己太过亲近二皇子而惹怒了长生大长公主,会害了二皇子一般。 “是。” 太后娘娘真可怜。 钱太后可怜吗? 是可怜,不过,漫漫人生长路,谁不可怜? 长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从未干涉过,她不会阻止钱太后亲自皇帝甚至以母子的关系来影响皇帝,自然也不会干涉她如今的做法,既然她选择了这样的路,便由着她,天下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之所以这般做,亦是出于爱,至于其他的,她无能为力,先帝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再者,嫁给一个帝王,早便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比起元襄皇后,钱太后已然算是得了善终。 不过别人怎么对儿子是别人的事,她可下不了这个狠心对待自己的,当然了,也受不了自家儿子对自己客气疏远的。 这些日子她的确心情不好,虽说知道内情,不过丈夫儿子不在身边,她还要每天笑着?简直是笑话!当初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无需卖笑脸了,如今更是不需要。 每天看着一张黑脸心里不舒服? 那便不舒服吧! 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回家种地带孩子去! “这不孝子不会是在外边玩疯了吧?” 太极殿的偏殿中依旧是灯火辉煌,长生大长公主自驸马儿子离开京城之后便也没回那大长公主府了,而每一日她住在宫里,入夜之后的灯火是不过子时便不可能熄灭的,若论勤政,她不会比先帝乃至前头的所有皇帝差,不过可惜,她是公主,便是摄政了也都只是暂时,再大的功绩也都抵消不了她弄权的污名。 自然,此时此刻长生大长公主殿下脑子里不可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完所有的政务之后,她脑子里便只有丈夫儿子,眼下,正为那明明说每天给她写信实际上也不过是持续了大半个月,之后便没有,还说不想让她看信累着,分明便是懒了的不孝子生气呢。 “这也不写封信来保平安!” 身边的宫人似乎也摸清楚了这主儿的性情,只要是安安分分地做事,长生大长公主也还是厚待宫人的,至少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不过眼下这话,也没人敢回她,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殿下嘴里说着不孝子,实际上是疼儿子疼到了骨子里的? “估计是耽搁了。”凌光倒是不怕,她担心的是泷州的情况还有驸马与少爷的安危,当然,最担心的还是眼前的主子,“有驸马爷在,公主放心便可。” “怎么放心?”长生哼了一声,“绵州那事还没得够教训?” 凌光没答这话。 “我看他是不敢回来见我才是。”长生继续抱怨道,“我也没说他什么更没打算把他怎么着,他犯得着躲那般远吗?” “要不奴婢派人去找找?” “算了吧,免得说本宫连一点自由都不给他,生怕他跑了要把他关起来。”大长公主挥挥衣袖,“不过口讯也还是要送个过去,本宫可听说了这些年泷州那边不知道怎么起了买卖海外女奴的风气,听说那些女奴个个都会勾人,你派个人将本宫的话送过去,告诉我们的萧驸马爷可不要被勾了去,敢给本宫戴绿帽子,本宫便阉了他!” 宫人们将头压的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凌光笑着应道:“是,奴婢一定会命人将公主的话送到。” “困了,就寝吧。” 宫人纷纷行动起来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长生大长公主躺在了宽阔的有些过分的大床上头,柔和的角灯为寝室驱散这噬人的黑暗,垂幔随着穿透窗棂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晃着,偌大的寝殿内,便剩下了两个人了,凌光一如既往地在床边打地铺守夜。 安神香在香炉里面缓缓燃烧着。 “凌光。”长生看着绣着飞凤的帐顶,低声开口。 凌光靠着床头,“奴婢在。” 长生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缓缓开口,“你说若是他将来知道了所有实情,可会恼我?甚至……恨我?” “驸马会更清楚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凌光低声回道,“亦会知道公主到底为他承担了什么。” “呵。”长生笑了出声,“你啊,终究是没动过情。” 凌光也笑道:“奴婢不需要动情。” “虽说有些遗憾。”长生继续道,“不过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什么都能拥有的,遇上了,是运气,虽说可以靠自己去争取,但若是没这份心的话,又何必为难自己去从大流?” “公主说的是。” “所以说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长生继续笑道,“老天爷还是挺给我面子的,没等我想要便给我送来了,要不然以我这般懒得性子,或许最后也是真的懒得去努力了。”当年若不是萧惟自己送上门来,她或许就真的随便找一个,而那时候,也不过是因为为势所逼罢了,什么爱情,什么幸福,都不过是名词罢了,“所以,我才更感激他。” “公主,驸马会明白的。” 长生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闭上了眼睛,睡了。 他会明白的,即便他不明白,她也会尽一切的能力让他明白,即便为此会耗费她未来的所有时间,只要她还在,他们都还在。 萧惟,今晚上你梦中可会有我? …… 全家一直往死里瞒的秘密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泷州城了,全家那位嫁不出去的大小姐竟然未婚先孕了,而且怀的还是文家大爷的种! 文家大爷是谁? 就是几年前的文老大,如今的水师副总兵文大人文子骞,还是朝廷极为看重的名门望族,虽然跟前朝有些联系,但眼下的大周朝廷可是极为看重他的家族,这名门望族绝对担的起! 这两个大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便凑到一起了? 文大爷见色起意? 还是全大小姐有意勾引? 不过未婚先孕这事传出来怎么说都是女方的错,再大的不得已失身失去节的都是女子,要付最大责任承担所有后果的也都是女子! 更不要说这全家大小姐的名声原本便不好! 全英杰气疯了!   ☆、581 就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也绝不可能一下子便人尽皆知!而直到这件事且会这样做的人,全英杰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大人,草民到底哪里得罪您了!” 萧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文副总兵失踪已然将近一个月,而期间,司总兵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找到任何线索,要么对方在密谋更大的计划,要么人已经被毁尸灭迹。” 全英杰脸色一变,怒火更盛了,“你是要利用蛮儿将凶手引出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不管凶手在密谋更加的计划还是已经毁尸灭迹了,文子骞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重要,如今蛮儿腹中有文子骞的骨肉,或为威胁文子骞或斩草除根,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蛮儿!“萧大人利用一个有孕的女子,不觉得卑鄙吗?!” 萧惟神色不动,“文子骞一直生死不明,对全大小姐又有何好处?” “你——”是没有好处,如今孩子还没有显怀还可以瞒得住,可过些日子,就算不跟文子骞扯上关系,蛮儿后半辈子也毁了!“可蛮儿手无寸铁,你们怎么可以……” “全英杰,是你妹妹自己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之中。”萧惟打断了他的话,“她比谁都清楚文子骞的身份,比谁都清楚他到底有多危险!” “那是因为……” “年少无知吗?”萧惟冷笑,“即使她全蛮儿年少无知,可你们总不会也一样年少无知吧?全家这般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全蛮儿跟文子骞亲近?” 全英杰面色青白了下来,无言反驳。 “你放心,全蛮儿腹中的孩子还有些价值,不管是朝廷还是文家的人,都不会让她有事。”萧惟缓和了语气,将全蛮儿摆上台面除了是没有法子,还是为了敲打一下全家,全蛮儿与文子骞亲近全家的人真的都眼瞎了全然没发现?或许他们没想过结果会是这般,但绝对不可能毫无所知,与文子骞往来,对全家自然是有利! 全英杰面如土色地离开了宅子。 萧惟下手的确够狠,但心里也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能够做的如此干净的人,哪里会是普通人?他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人引出来,甚至怀疑对方自己父子亦是对方的目标之一,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尽一切的办法查清此事! …… 司楠暗中调配人手,埋伏在了全家周边,全家也是高度戒备,唯一不知情的或许便是还在担忧着孩子是否能够稳定下来的全蛮儿这个当事人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对方下手。 不过在如此严密的防控之下,谁会傻乎乎地冒出来?全蛮儿不能一直躲在全家之中不露面,只是要她出来,全家人抵死不愿,全英杰甚至不惜得罪了自己的靠山乃至冲撞司楠,也不愿意让全蛮儿出来。 僵持不下之际,原本一无所知的全蛮儿终究还是知道了。 “大哥,我去!” “蛮儿!?” 全蛮儿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不过眼里却是坚定的,“萧大人,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将他平安救回来!” “我不能保证。” “你——” 萧惟也没心软,“你应该知道谁也无法做出这个保证,甚至是你的安全,我也只能尽力,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即便我救不了文子骞也绝对会为他报仇!这件事背后的势力,我会全部拔除!”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全蛮儿激动道。 萧惟笑了,没有笑意的笑,“你是在帮我吗?” 全蛮儿脚步一颤,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是啊,她是在帮他吗?不是!她不过是在帮自己,是在帮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好!若是你将他救出来而我不能活着回来,那就请你告诉他,我全蛮儿从不后悔做过的事情,更不需要他的怜悯!” 萧惟眉宇微皱。 “你听到了没有!”全蛮儿厉色却又坚定地继续道。 萧惟颔首,“我答应你。” …… 全家大小姐说了她就是怀上了文子骞的骨肉,那又怎么样?他们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的,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你们没成亲! 要不是那些该死的海贼劫走了她男人,他们早就成亲了,哪里还会让你们有机会嘲笑他们?! 什么? 文子骞被海贼劫走了? 为什么? 什么时候? 海贼把水师副总兵都劫走了,那是不是表示要有大动作了?他们是不是要进攻泷州城了吗?连水师副总兵都被劫走了,水师能抵挡的住海贼吗? 对了,这些年来,水师可没出过什么大的战绩,他们都好些年没有打仗了,现在能够保得住泷州城吗? 前段时间好些商船都被劫了,水师都毫无法子…… 糟了! 糟了! 泷州城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全大小姐未婚先孕一事? 这时候,衙门自然是要站出来辟谣的,可消息是从全家大小姐口中传出来的,这全家大小姐虽说名声不好性子不好,但可从未说过谎的,人家怀着文副总兵的孩子,怎么会胡乱诅咒自己的男人?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现在怎么办? 能逃的自然是先逃出去看看情况了。 可大多数人都是不能逃的,他们的产业在这里,尤其是那些大商行,别说海贼现在还没影儿呢,便是有,也不可能就这样逃出去! 于是乎,衙门,乃至水师军营都陆陆续续有人前去拜访,当然,去的最多的也还是全家,比起前面两个地方,全家还是最容易进的地方。 全家大爷全英杰疲于应付各式人等,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他便是厌烦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接待,也为此迁怒于他那个不守妇道未婚便与人苟且的妹妹身上,一怒之下便让人将她送出了全家,说是要送去庵堂里面,让她在里头好好修身养性。 全家大小姐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水师副总兵而且还是曾经的文老大的种,不管文老大是否认,全家也不敢擅自对那肚子里的东西做什么,可留在家里实在是窝火丢人现眼,干脆直接送走算了,到时候若是文副总兵愿意负责了,便将人接回来,若不愿意,便让她一辈子待在庵堂里面,也算是保全了全家的颜面了。 众人对全家这个处置并没有什么想法,更关注的还是海贼是否会进宫泷州城。 文老大当年投诚大周一共带来了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投诚之后,有些人不愿意再过刀口上的生活,便领了朝廷的恩恤金,去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其他的都随着文子骞归入了水师之中,这些年下来,也有些实在难以融入水师,从水师退出来自己去讨生活,还有一些在日常的作战之中牺牲的,再又一些受伤残废无法再在军中继续干下去的,大浪淘沙下来,当年文老大团伙如今还在水师中的,也不过是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娶妻生子落地生根的,也早已融入了水师当中,到如今还秉持着当年对文子骞的忠心的,也剩下不多了,不过忠心的人不再多,只要精便可以了,水师军中将文子骞放在比朝廷更重要地位的人,不少也都在水师中任要职,如今,文子骞失踪多时,司楠这个总兵却诸多隐瞒,他们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文子骞不在水师营中多时,自然不可能没有人主意的到,不过司楠说了他是奉命出去办事了,也便没有追究。 司楠来水师这些年也算是善待部下,对文子骞这个副总兵不但多有关照而且十分重用,甚至比当初的萧惟更为信任,谁也没有怀疑文子骞失踪是司楠在背后搞鬼,自然,如今也不算是司楠搞鬼,但他瞒着这件事便是错! 水师军中的这些矛盾,萧惟并不插手,也相信司楠可以处理妥当。 全家不管全蛮儿,直接将她扔去庵堂不管不顾,可文家的人可不会不管这个怀着自己主子骨肉的人,水师军中的那些死忠还没行动,留守在文家的那些忠仆当即便组织了人前去保护了,这些人多数都是当年文老大团伙中的,有不愿意待在水师的,也有从水师中受伤退下来的,都是曾经刀口上讨生活的,做翻天覆地的大事或许不成,但保护一个小姑娘,还是可以的。 而司楠在安抚了水师中的文家死忠之后,也应了他们的要求,挑出了几个人派去保护全大小姐,至于其他人,便是不愿意碍于军中纪律严明,也只能待在军营当中。 文家的人主动去保护全家大小姐,更证明了传闻是真的,全家大小姐真的怀了文子骞的种,也证明了文子骞的确是出事了,不然文家的人也不会去保护全大小姐,文子骞也不可能不露面。 海贼真的要来袭了! “爹,那些人要不上当怎么办?”萧少爷最近是寸步不离父亲大人左右,倒不是他害怕,而是他爹小心谨慎,为了不让他爹分心,他自然是要听话的,而且,跟着他爹,真的学了很多东西,以前他只是觉得他爹打仗很厉害,哄他娘亲更厉害,可没想到现在挖坑给坏人跳也这般厉害!“要不我也去当诱饵?” “你娘会杀了我。”萧惟睨了有些不安分的儿子。 萧少爷顿时没话说了,要是娘知道了爹将他当诱饵去引诱坏人的话,的确会杀人的,虽说不会杀了他爹,但他爹往后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好吧,我还是乖乖待在爹身边吧。” “尽人事听天命。”萧惟道。 萧少爷皱了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萧顾抓了抓头发,“我只是觉得既然尽了人事了,为什么还要听听命?娘总是说老天爷总爱戏弄人的,就是不愿意见人好过似得,我们为什么要听他老天爷的?” 萧惟一愣。 “夫子说,人定胜天!”萧顾一脸的豪气,“所以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萧惟失笑,“好,就听你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萧少爷也笑了。 …… 泷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人不难,要找一群人更不难,可若是这一群人没有故意隐藏行踪,而他们所挟持的人,也没有想尽办法逃离,甚至还帮忙掩盖行踪的话,那要找出他们的可疑之处来,便真的如同在大海里面捞针了。 文子骞没想过还背叛大周,对于有人竟敢对自己下手,亦是恼火不已,若是换做了其他人,他必定不会轻饶他们,可是他们却是…… 一些他无法赶尽杀绝甚至不得不庇护的人。 “你们文家身上亦流着大雍皇族的血,如今却在为大周皇族效命,如何对得起大雍的皇族,如何对得起你们文家的列祖列宗?!” 文子骞从不认为自己背叛了谁,可对方摆出如此理由,他即便不远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能赶尽杀绝。 掳走他的并非是什么海贼,也不是什么朝廷的人,而是前朝皇族余孽。 文家流落海外多年,曾经也听闻大陆之中有这么一股势力在致力匡复大雍,文家的先辈也曾试图与他们联络,不过最后迫于各种原因而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听闻这股势力存在的便是在仁宗皇帝驾崩前几年,但当时谁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而文家走到了在这个阶段,也再无当年迫切地想要找寻同类的心情了。 文子骞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而随着大周两次更换皇帝,便更忘了这件事了,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而他们掳走他的目的,便是为了那荒谬可笑的传闻,大雍一朝一直流传着一个传闻,当年大雍女帝晚年将她在位期间所收掠到的一大批金银财宝藏起来了,留给后世子孙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批宝藏的线索便在文家手里,因为当年正是文家奉旨将这批宝藏藏匿起来的,当然,大雍历代皇帝似乎也不怎么相信这个传闻,而随着文家消失,这个传闻便更被人遗忘了。 如今,却被挖出来了。 “我说过了,先祖当年若真的掌握住这么一个宝藏,便不会被逼远赴海外了。”   ☆、582 “这就是你们文家背叛大雍的理由?” 文子骞看着眼前正义凛然的老者,嗤笑道:“大雍已亡百年,何来背叛一说?” “文家先祖受大雍皇族数代恩宠,没想到如今的子孙却是忘恩负义之辈!”老者冷笑,并不接受对方的说辞。 文子骞也不是糊涂之人,眼前这人虽然口口声声职责文家背叛,明明白白地表明将他抓来便是为了报复他归降朝廷,可正如大雍灭亡百年,文家也不是当年的文家,他们即便被惩罚背叛大雍的人,先下手的也不是他!更何况,他们藏匿多年,岂会为了他们区区文家而泄露行踪?他们必定另有目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将我掳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者眼角一挑,嘴角露出了笑容,“到底不愧是文家的人,即便沦为阶下囚也还是能够洞若观火。” 文子骞听了这话便知道他不打算再与他绕圈子了,“说吧,你们到底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 “文大人认为我们能从你身上达到什么目的?是借着你的手插手入水师还是能借着你的关系进宫去行刺大周皇帝?哦,现在首先该杀的还不是那小皇帝,而是那摄政的长生大长公主。” 文子骞看着他,“你若想利用我插手入水师,便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将我关押在这里这般长时间,至于入宫行刺,更是无稽之谈!老先生,既然不愿意说敞亮话,便无需在文某这里浪费口舌了,” “最近泷州城中有一件事闹得是沸沸扬扬。”老者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可不是文大人失踪这事,要说这失踪一事,这一个多月以来,司楠将事情压的严严实实,硬是半点风声也没露出来,不过估计是实在没有法子,所以去请了帮手。” 文子骞也不着急,听着他说。 “文大人可知道他找了什么样的帮手?”老者继续道,“便是那位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爷,也就是这水师的前任总兵,当然了,也是一手将文大人您招降的萧惟,而巧合的是,同时向这萧大人求救的还有另一个人。” 文子骞神色不动。 “对文大人失踪一事关心的除了朝廷之外还有谁,想来文大人心里也有数。”老者继续道,“没错,正是全家,只是文大人一定想不到全家之所以这样做,除了那全家大小姐与文大人你的交情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 文子骞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将全家也拉扯进来,他们是想让泷州大乱吗?! “全大小姐有喜了,据说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笑着恭贺,“不知老夫是否应该恭喜文大人就要当父亲,文家终于有后了?” 文子骞便是有了心里准备他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甚至已经做好了他拿他当日一时糊涂做下的事情来威胁他,可万万没想到……“你说什么?!” “全大小姐有孕在身,对外宣称是大人你的骨血。”老者再道。 文子骞冷笑:“大雍皇族护卫的后裔,这些年一直坚守着保护皇族遗孤的忠臣,如今却卑劣到拿一个弱女子的名节说事?你们不觉得丢了你们先祖的脸吗?” “文大人这便怪错人了。”老者继续道,“我们不过是将文大人请来这里做客几日,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况且,即便念着文大人多次帮我们躲避搜查的份上,我们也不至于对文大人的红颜知己下手,再者,我们哪里有这般本事查探的到文大人如此私密的事情?”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文子骞也按耐不住脾气了,这些日子念着先祖曾同为大雍之臣的份上,他已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了!如今他们居然—— 老者却笑道:“文大人真的误会老夫了,这个秘密可是全家大小姐亲自说出来的,至于全大小姐怎么自暴丑事,那便要感谢司楠大人将萧驸马给请来了,掳走文大人的人自然是恨极了文大人的,若是知晓了文大人还有这般一个红颜知己,而且还怀了你的亲生骨血,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一来,只要埋伏在全大小姐身边,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文子骞脸色阴沉,“你们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文大人放心即可,怎么说文家后嗣身上也留着我大雍皇族的血,也算是我大雍皇族的一脉,老夫身为大雍皇族护卫,自然不会伤及大雍皇族血脉。”老者道,“不过,萧驸马如此精心设局,我们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文子骞冷笑,“你们将我抓来,目的便是萧惟?” 老者敛去了笑意。 “原来如此!”文子骞继续冷笑道,“区区一个在海外苟延残喘的文家哪里值得你们如此冒险?原来是冲着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来的!”如今谁不知道长生大长公主与驸马感情极好?若是他们抓住了萧惟,即便不能为所欲为,也必定可以重创长生大长公主!“既然他敢来,便有了完全的准备,你们未免太小瞧萧惟了!” “老夫从不小瞧他。”老者继续道,神色严肃且恭敬,“从不。” 文子骞一怔。 “若是能够由他送老夫最后一程,老夫也不枉此生了。”老者继续道,“文子骞,抓你来的确不是想要追究你那所谓背叛一事,自从文家背弃大雍远走海外之后,你们便再也没有资格与大雍皇族相提并论,即便是叛徒,你们文家也没有资格当!” “你……”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道:“老夫谋算一生,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竟然被萧煌摆了一道,而如今,更是败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老夫自以为处处缜密,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可最终还是输了!”他是输了,原以为他才是游戏的掌控者,没想到最后竟然早已落入他人的算计!“我们之所以来泷州不是为了文家,更不是要清理门户,而是走投无路了,长生大长公主,一步一步地将我们赶尽杀绝,逼的我们走投无路!” 文子骞握紧了拳头,“泷州之外,便不再是大周范围!” “没错!”老者笑道,有几分冷凛,“可若是我们就这样逃离大周的话,便是彻底的输了,况且,即便我们逃离大周疆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也不会放过我们!她一句话,便可以命水师继续追剿我们!”顿了一下,便又道:“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吗?就是因为我们是前朝余孽?” “为什么?”文子骞有种预感,这里头绝对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他们文家要在大周重新安身立命,便不应该再与前朝之事扯上关系,但是……“因为萧惟?!” “文大人果然是聪明人!”老者继续道,“先祖当年为了躲避朝廷追捕,不得不将小主子托付给了一户人家,岂料最后还是泄露了行踪,而这户人家为了保存自己,竟然对小主子下手,但天可见怜,小主子竟然留下了后嗣,先父费尽心思将小主子救走培养长大,可惜到底是贱人所生,最后竟然背弃他的使命,一场动乱之后,便剩下了一个遗腹子,竟还被送往了当年的那户人家,企图瞒天过海,好在大雍历代先祖庇佑,老夫最终还是找到了小主子的踪迹,并且将小主子带了回来,可没想到却上了当,带走错了人!” “萧惟……” “他是大雍皇族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脉!”老者目光凛然。 文子骞脸色变得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脑子更是被雷劈了似得,萧惟……萧惟竟然是……他竟然是……“秦长生知道?!” “她自然知道!”老者冷笑,“如此大的事情,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你们——”文子骞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处心积虑的,便是想利用长生大长公主谋夺了大周的江山!“她是大周的大长公主,岂会为你们所用?!即便你们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她也不可能为了萧惟而让秦氏的江山改了姓!” 他们疯了吗?! 老者大笑了两声,“这可不一定!至少现在她如此不惜代价地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便是怕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了,她的丈夫儿子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是想要在这里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文子骞厉声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匡扶?!” “自然不是。”老者摇头,“小主子完全不知情,我们岂会怪他,岂能伤他?更不要说如今他们父子是大雍最后的血脉了,当奴才的怎么会伤害主子?” “那你们到底……” “请文大人来,只是为了请文大人出手相助罢了。”老者继续道,“只要文大人愿意,相信将来必定可以助主子一臂之力,匡复我大雍江山!” “你疯了!” “当然,文大人过惯了安乐日子,自然便不愿意再行兵戈了。”老者笑着继续道,“不过文大人与我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毫发无伤,你认为长生大长公主会作何感想?” “你——” “眼下文大人可不是一个人了,即将为人父了。”老者继续道,“即便文大人不在乎那全大小姐跟她腹中的孩子,可文家奉上了文家传承的造船术这才得以回来,得了这一份安宁的日子,难不成还想再一次远逃海外漂浮异乡?” 文子骞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目的,虽不知期间的过程,但他们走到这一步毕竟是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之所以对他下手,便是为了给长生大长公主埋一个隐患,为了泷州的安稳,她即便怀疑他已然知情也不会动自己,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等泷州再也不需要文家,等朝廷榨干了文家的价值,她便会斩草除根,事关她丈夫跟儿子,还有她的权力,她绝对不会放任这个隐患存在的,他们文家的头顶便如同悬着一把刀一般!文家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而唯一的办法便是如他们所愿,辅助萧惟重新夺回大雍的江山! 这便是他们最后的一搏! “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萧惟是否愿意!” 老者面色一狞。 “长生大长公主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可以杀尽所有之情之人,而能够让她如此倾尽心力保护的男人,又岂会如你们所愿,为了你们那所谓的匡复大业而与她为敌?”文子骞冷笑,“萧惟的为人我很清楚,若是他知道了真相,绝不会如你们所愿的那般去做,甚至可能为了保护他的妻儿而选择牺牲自己!你们至今仍然瞒着他,恐怕也是在害怕这一点吧?” 老者的脸庞已然狰狞。 文子骞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弱点,“这些年我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不少我们这位萧驸马爷的事情,他与长生大长公主可是自幼生死相依的情分,感情深的很,甚至可以说他这半辈子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的妻子!他岂会为了那可笑的血统便背弃他的妻子?” “够了——” “的确够了。”文子骞冷笑道,“大雍早已亡了,这是历史洪流,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你们再坚持个一百年,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即便将来大雍真的得以重建,也绝不会是出自萧惟之手!你们的这位主子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妻子,任何东西都及不上他的妻子一分一毫!你们放纵他与长生大长公主成亲生子,谋算的倒是好,只是可惜,这世上最算不清楚的便是感情!你们想将长生大长公主当做垫脚石,可如今她却成了你们达成目的的最大障碍!而可笑的是,至今为止,你们还没认清楚这个事实!” 老者脸色更是狰狞的可怖,或许不是还没认清,只是已然没有能力改变,只能一错再错,只能做最后一搏! “只要有秦长生一事,萧惟绝不可能成为你们想要那种人,做成你们努力谋划的事情!”文子骞继续道,“是够了,也是该结束了!” 而便在这话落下之后,外边便传来了打斗声。 老者狞笑道:“那便让我们看看,在大周江山与丈夫儿子之间,她秦长生会作何选择吧!” 文子骞知道他仍是没有放弃,又或许,已经没有放弃的机会了!   ☆、583 文子骞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是这般一个真相,他们来到泷州对他出手,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只是因为要做最后一搏! 更没想到的是—— 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居然是前朝皇族的遗孤! 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整个天下怕都会天翻地覆! 这些人宁愿被赶尽杀绝都不愿意同归于尽,文子骞不得不佩服,即便当年文家没有对大雍失望,没有砍断一切流亡海外,怕也无法坚持这般多年,一百多年,经历了多少代人?期间有发生了多少的变故?可这些人依旧没有放弃心中执念,不管是对是错,这种坚持都值得人佩服! 长生大长公主会作何选择? 从她离开西州回到京城,从她在众人的反对声中接受了先帝的托孤,她还会有什么选择?如今她是不惜一切代价掩盖这个秘密保护她的丈夫儿子,可这并不能说明她便将丈夫儿子放的比大周江山还要重! 他们有九成的机会是会失望的! 只是如今,说这些已然没有意义。 老者并没有不做任何反抗便束手就擒了,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宅子旋即成了生死战场,文子骞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老者走出屋子之前,便将他给击倒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然回了水师军营,身边守着的他的是文家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他见到了司楠。 “多谢司大人救命之恩。”文子骞虽然只是被打了一掌,可这一掌对方可没有手软,直接将他的肺腑都给震伤了。 司楠颔首:“你身上有伤,便不要起来了。” “情况如何?”文子骞也没客气,问道。 司楠神色有些凝重,“一个不留。” “没有留活口?”文子骞问道。 司楠点头。 文子骞苦笑,没有留活口,看来即便是这个局也都有长生大长公主的影子,否则不管是司楠还是萧惟,都必定会留下活口的!“司大人想必有很多话要问末将吧?” “你伤的不轻。”司楠道,“先静养几日,稍后再说也不迟。” 文子骞也没有推辞,“多谢大人。” “那你好好养伤。”司楠也没有多说什么,问候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对了,有件事我想我应当向你道歉……” “不必了。”文子骞道,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大人并无过错。” 司楠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你放心,全大小姐母子平安。”说完,便转身离开。 文子骞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 司楠从文子骞的营帐出来,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了,而萧惟早已等候在里面,见了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皱了皱眉,便问道:“阿顾呢?” “我让人陪他出去走走。”萧惟道,神色凝重。 司楠了然,“文子骞伤的不轻,不过目前也没性命之忧,好好静养几个月便会好的。” “他说什么了?”萧惟问道。 司楠看着他,“我没问,倒是他先开口要交代了,不过我让他先修养几日之后再说。” “为什么?!”萧惟沉下了声音,明显是不满意这个答复。 司楠肃然道:“他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若是不能为人所知的,他自然不会说,若是可以为人所知的,你又何须听他的?” 萧惟脸色越发的难看。 “更何况,你想听的也不是文子骞的交代。”司楠继续道。 萧惟沉默。 “我要的只是平安将文子骞找回来,保住泷州的平安,如今我的目的达成了,至于其他,我不会去过多追究。”司楠继续道,当日围剿过程极为的顺利,只是,却处处透着反常,先是突然间加入的一伙人下手狠辣,看情形是不打算留活口,而这些人是由萧惟身边的人带领的,只是看他的神态,却不是奉了他的命,还有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劫匪,亦不是海贼,至于是什么身份,从文子骞口中的确可以得知,只是他是否应该知道,如今也还是不确定,“听阿顾说,死在你手里的老者曾经挟持过他。” 萧惟眸色一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下狠手的缘故吧。”司楠将话挑明了,“女人不管多位高权重,有些底线都是不容别人动的,或许,对方掳走文子骞的最终目的并不是针对文家,也不是泷州,而是你们父子。” 萧惟还是沉默。 “如今泷州事情已了,有什么疑问,回京之后一问便知了。”司楠继续道,“不过看在你大老远跑来帮我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妻子如今是大周权柄的掌控着,有些事情不必过于的计较。” 萧惟起身离开。 司楠没有阻止,也没打算追究这件事,长生大长公主既然下了赶尽杀绝的命令便已然是明白这件事的内情,同时也不想让这件事的内情泄露出去,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儿子而恼羞成怒,但大周权柄的掌控者,不仅仅只是一个母亲。 秦长生,明知道会激怒萧惟却还是这样做了,是在权势面前权衡了轻重,还是另有目的?赶尽杀绝背后究竟想要隐藏什么秘密? “爹,你是在生娘的气吗?”萧顾没有参与围剿,谁也不可能让他参与这样的事情,萧惟做好了防备,然后让他留在宅子里头,可没想到围剿的时候,除了青龙领着人不顾他的命令大开杀戒不留活口之外,还有人跑出了那所宅子,不过不是逃跑,而是冲着萧顾去的,遇袭信号在空中响起的时候,萧惟也顾不得追问青龙,转身回去救儿子,幸好防备严密,虽然被对方闯进去了,但萧顾没有损伤,而对方也没几个人,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竟然是老相识!是当初在回京途中劫走他儿子的那个人! 双方交手,结果也很清楚。 对方早已伤痕累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对方与其说与他拼命,不如说是主动送上前了送死的! 还有他临死之前的那个笑容! 不是解脱,也不是憎恨不甘心,而是期待、是欣慰…… 萧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认为? “爹……”萧顾有些担心,昨天他真的吓到了,那些坏人竟然跑来他这里,而且还是曾经害过他的!好在爹及时赶回来了,可爹将那个坏人杀了之后,就不开心了,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将那些坏人引来的,后来太师父回来了,爹发了脾气,他才明白爹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娘的气,“娘一定是担心我们才派人来的,爹你不要生娘的气了,娘绝对绝对不是不信你的!爹很厉害的,要不是爹设局引那伙人上当,还找不到他们呢!” 爹一定是觉得娘不信他能够保护自己,暗中派人跟着,所以才心里不高兴的。 就想表舅舅说的,男人都爱面子,爹也爱面子,尤其是在娘的面前,更爱面子了,他现在一定是觉得在娘面前丢了面子了! “爹,你别生娘的气,大不了回家之后我帮你教训教训娘!” “你娘哪里轮到你教训?!”萧惟黑着脸训斥道,“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我没生你娘的气!” “那爹干嘛……” “你娘说了就算在外边都不能荒废了功课,你算算你有多少天没有好好读书练字了?”萧惟直接以权压人了,父亲的大权,“小心回京之后你娘打你屁。股!” “爹!”萧少爷脸皮挂不住了,“我这就去练字!”他不就是说了他生娘的气吗?又没有明说他小气,居然拿娘来威胁他!哼,他不管他了,让他自己生闷气生个够,反正他再生气也不会把娘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娘赢?他怕娘,他这个当爹的不也怕?都是胆小鬼,有什么好神气的?“娘的信可是说了爹不许被那些外邦狐狸精勾了魂,小心娘也打你屁。股!” 萧惟眯起了眼。 萧少爷赶紧溜了。 等儿子走了,萧惟的神色才恢复了过来,沉着静坐了许久,最后苦笑出声,他的确生气了,只是并不是因为她不信自己,而是因为她有事瞒着自己! 文子骞失踪一事,她到底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竟然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那些人……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 全蛮儿受了惊吓,不过母子平安,在事情了结之后,全家便派人来要将她接回全家了,只是她却不愿意,便是父母亲自来,她的母亲哭着劝她回去,她也不愿意,嘴里说的是不愿意回去让全家丢人,可实际上呢? 文子骞在被救出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让人来传过。 她知道他受了伤,只是不至于连派一个人过来都做不到吧? 全大小姐认为他后悔了,不愿意接受她怀孕一事。 全英杰自然明白妹妹的心思,所以,从妹妹拒绝回全家之后,他便直接去找文子骞了,开头没见成,说是文子骞还在昏迷没有醒来,好,他等,也用了不少的办法终于得知了他醒来了,而且没有性命之忧,再次求见,却还是没见到! 文子骞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负责人吗?! 全英杰怒不可遏,可水师军营,他无论如何也是闯不进去的,最后,也只能回到萧惟这里想法子。 “萧大人,即便舍妹不守妇道,可一个巴掌拍不响,文子骞不可能没有任何责任!若是舍妹没有怀孕,这个亏全家吃了也就吃了,可现在舍妹腹中怀着的是他文子骞的骨血!即便不认,他也该出来说清楚!” 萧惟没有道理不帮忙,怎么说也是利用了全蛮儿一场,再者,在离开泷州之前,他也必须见一见文子骞! 长生总不至于将文子骞也给灭口了! “我会将你的话带给他的,再者,以我对文子骞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连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都不负的人。” 全英杰拱手:“多谢萧大人!”他现在恨不得将害了他妹妹一辈子的人给撕了!他竟然还敢躲着他们?他竟然还有脸面躲?! …… 文子骞没有想过不负责任,只是在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之后,他不确定负责对全蛮儿来说是好事! 长生大长公主不惜大张旗鼓地灭口便是要保住这个秘密! 若不是他身份特殊,她怕也不会冒险留下他吧? 可来日若是文家的价值被榨干了,她会不会如今日这般赶尽杀绝将所有的隐患都给铲除了?! 而萧惟的求见,他也不能不见。 大雍皇族的后人…… 大雍皇族竟然还有后人…… 而且还是…… 萧惟皱着眉,“我有问题吗?” 文子骞苦笑,“没有,只是多年未见,萧将军一点也没变。” “是吗?”萧惟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不过对方既然开口叙旧了,他也不急这一时,“你倒是变了不少。” “是吗?”文子骞不置可否。 萧惟也没忘记全英杰的嘱托,“全蛮儿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什么时候萧驸马竟然也管起了闲事了?”文子骞道,明显是不乐意萧惟来问这事。 萧惟也没客气,“全家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全英杰开了口,这个面子我总得给的,再者,这次全蛮儿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她这般被人……” “如何?”文子骞打断了他的话,“欺辱吗?” 萧惟神色严肃,“文子骞,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便要敢当,她年纪小你许多,所谓不守妇道勾引你这话偏偏其他人还可以。” “我没想过不负责任。”文子骞道,“只是这次的事情让我多了不少的顾虑。” 萧惟眼神一沉。 “她若是跟了我,将来我有什么事情,她第一个逃不掉!”文子骞正色道,“萧惟,你可明白这种顾虑?” 萧惟目光沉的有些渗人。 “看来你也是明白人。”文子骞继续笑道,“当时我虽然昏迷了,不过醒来之后得知了居然一个活口也没留……” “够了!”萧惟喝止了他,他如何怀疑长生是他的事情,但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是! 文子骞也没生气,笑了笑道:“看来我也不必花费口舌说什么了,因为说了萧驸马爷也不会相信。” 萧惟知道自己来错了,他愚蠢的让人有机会来诋毁他的妻子!   ☆、584 简直愚蠢至极! 就算气她瞒着自己,甚至算计自己,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犯得着闹到外人面前? 萧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到底还是没有彻底释怀,到底还是介意她为了大周江山而将他们父子推到了萧氏一族面前! “爹……” “你爹没生你娘的气,你爹自己气自己!”萧驸马爷没等儿子说完便咬牙切齿的道。 萧少爷愣怔了会儿,然后有些无奈又难以完全掩饰掉窃喜地摊手说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要告诉你娘来信了,说想我们了,让我们回家去呢。” 现在赶回家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的及回去过年呢。 他今年的压岁钱不是要泡汤了吧? 萧惟脸黑黑的,语气不善地伸手道:“拿来!” 萧少爷自然不敢再取笑父亲大人了,不过心里还是在偷笑,自然了,也不再担心了,他就知道他爹斗不过他娘的,他娘都还没出手了,他自个儿便先认输了,呵呵呵,“给,你看娘的字写的多急?每个字都似乎在说她很想我们,很想我们马上回去!” 这马屁拍的。 萧惟没心情揪着儿子这个不放,拿了信便看了起来,信是给儿子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她写这一封信来,便是知道他会生气! “收拾东西,回京!” “遵命,父亲大人!” …… 萧惟回京之前还是收到了司楠送来记录了文子骞被掳走经过以及那伙人是什么身份的文书,自然,不该泄露的,文子骞一个字也没提及,不过那伙人的身份他也没有隐瞒。 他们是前朝余孽。 之所以抓走他是因为认定了他们文家归顺朝廷便是背叛大雍,是来清理叛徒的,至于为什么一直不动手,那是因为在清理叛徒的同时他们也想试图利用他来打击水师,从而削弱朝廷的势力。 至于萧惟父子的到来,便是他们的意外之喜了,在他们被围剿之前便已经是准备好了要袭击他们父子,从而重创长生大长公主,当然,之所以上当,也是因为要对文家子嗣赶尽杀绝,亦是为了手中多一个筹码好威胁他为他们所用。 幸好他们的阴谋没有成功,不然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这般说辞虽然有些地方有些牵强,不过整体来说也还是说得过去。 萧惟没有对这番交代提出异议,至于唯独他们商船屡屡遇劫一事,目前为止也没有一个结论,若不是真的那般巧合的话,便是有人故意针对,而这人,是这般前朝余孽,还是另有他人,如今他也无法确定,但这件事并没有阻扰他回京的计划,全家与司楠都向他讨了人情,这件事自然也便劳烦他们了。 有些事情可以瞒得住其他人,但是司楠这个水师总兵,他不说,不过是当做不知罢了。 萧惟也相信长生之所以将他放在这里,便也不怕他会在背后捅他们一刀! …… “他们走了?”文子骞的伤势恢复的很顺利,虽说还要静养一段日子,不过卧床休养了几天,也便可以下地走动了,而萧惟就这般离开了,也不能说是意外,但总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对我所讲述的经过没有异议?” 司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文书我会呈送朝廷,至于结果如何,我无法左右,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长生大长公主会满意这份文书的。” 文子骞沉默。 司楠继续道:“既然这是长生大长公主想要的结果,期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只要不危及泷州的安全,我不会深究下去。” “多谢大人。”文子骞道。 司楠岔开了话题,“全家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虽然这是你的私事,但是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若是不能好生处理,怕会影响到水师。” “我会处理好的。”文子骞道。 司楠颔首,也便不再过问了,至于所谓前朝余孽一事,他很清楚其中必定还有所隐瞒,长生大长公主赶尽杀绝的背后必定还有更大的秘密,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事是冲着他来的,司家的秘密这世上除了他与许昭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而他相信许昭不会轻易泄露!即便他很在乎长生大长公主这个表妹,但也绝不会轻易泄露这个秘密,泄露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如今的长生大长公主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泄露他的秘密,除了让她多一个敌人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这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文子骞隐瞒的是否便是这个秘密? 长生大长公主极力掩盖,而文子骞知晓,那接下来…… 司楠心沉了下来。 他虽然是中途来水师的,但既然身为水师的总兵,便不希望看到水师有事! …… 文子骞便是不愿意将全蛮儿卷进自己的危机中来,只是眼下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说她怀着孩子,即便没有,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的,他若是不认,她绝不会有好下场。 全家终于等来了文子骞了。 除了全英杰之外,全家所有的当家人都齐聚一堂了,声势浩大的足以将普通人给吓坏了,虽然文子骞不是普通人,可到底理亏,面对这般场面也还是有些头疼。 可谁让做错事的是他? 不管对方要如何,也只能认了。 全家的男人也不是真的要将他怎么了,只是要告诉他,全家不是没人,即便全家只是商贾之家,但也不会任由别人随意欺负自家的女人,不管对方有多位高权重,全家的男人都会护着自家女人! 更何况,他文子骞如今是身份不凡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海贼归降罢了,再往远处说的,更是前朝的余孽,不必先前那伙人好多少! 全家的女儿配他也不是配不上! 他竟然还想不负责任?! 简直岂有此理! 文子骞也没反驳什么,亦清楚如何才能尽快地平息全家人的怒火,他入座之后没多久,听了全英杰两句冷话之后,便当着全家长辈的面跪下了,一五一十地认错了,态度诚恳良好。 不说别的,便是他这一跪,也就胜过了千言万语的解释了,全家人也不是真的要将他给撕了,最后到底还是希望他该担起责任,希望将丑事变成喜事!如今他表明态度了,难不成还揪着不放? 文大人亲自前往全家负荆请罪并提亲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泷州城了,同时,全家也发挥了泷州地头蛇的作用,让人暗地里宣扬全蛮儿如何不顾自身危急以自身为诱饵引出那伙前朝余孽,让水师查到了这伙余孽的下落,从而将其歼灭,救出了文子骞,让全蛮儿水性杨花的下贱女子形象一下子转为了对爱人情深义重,再加上文子骞去全家负荆请罪,而且还下跪求情一事,之前的唾骂便成了感叹和赞扬了。 丑事也终于化成了喜事。 全蛮儿也被接回了全家了,文子骞在全家所做的事情她都知道,虽然心里也清楚他这或许不过是为了负责人,为了不让她不至于在这世上活不下去,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只是,他既然做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既是不为自己,不为腹中的孩子,也该为了全家! 她不能让全家一辈子为她操心为她蒙羞。 至于文子骞…… “他并非不想去接你,而是因为他的伤势未愈,去庵堂的路不好走,他来全家负荆请罪也已经是十分勉强,所以蛮儿……”全英杰如何看不出妹妹的黯然与伤心?“等成亲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全蛮儿笑着:“我知道的,大哥你放心。” 全英杰摸摸妹妹的头,“嗯。”可如何能够放心?他相信文子骞不会薄待了妹妹,既然来认错求亲了,将来便会善待妹妹,只是……他的傻妹妹要的并不只是负责任。 而随着文子骞被掳走的真相传出,还有朝廷歼灭了那伙前朝余孽,泷州之外海上也是风平浪静,笼罩在泷州城上的恐怖阴霾渐渐便散去了,一切似乎已经过去了,风平浪静,繁华依旧。 …… 京城,年关将近。 今年的冬天没什么异常状况,瑞雪兆丰年,而长生大长公主的心情也似乎好转不少,据说是萧驸马爷父子就要回京了,也便是在前不久,宫里面才传出了消息这对父子竟然去了泷州城,接着便又传来了泷州水师那文家的文子骞被前朝余孽掳走,后被水师总兵司楠救出,并剿灭了一伙前朝余孽一事,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暗道长生大长公主阴险! 虽说这次事件出面的是水师总兵司楠,可若没有好处,长生大长公主会让心爱驸马爷跟儿子去?即便没有明面上的嘉奖,可司楠在给朝廷的汇报折子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了萧驸马爷在这件事上边功不可没!这说明什么?说明即便萧惟去了西州多年,即便他现在赋闲在家带孩子,可在水师中的影响力还在,甚至连司楠也为他说好话! 长生大长公主不但是加强了对水师的掌控,也在告诉天下人,除了西北军之外,掌控燕州军的南王世子拥护她,如今,连水师也在她的掌控之下!而司楠是谁?即便这些年沉寂许多,可司大将军的威名谁人不知?谁敢轻易小觑?而如今,他都在拥护长生大长公主的摄政,谁还能动摇她的地位?! 大周的朝堂,一下子沉寂了不少。 长生心情是不错,目前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都顺着她想要的发展,而很快,她的丈夫儿子也要回到她的身边了,从今往后,他们一家人便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公主,已经找到那人的尸体了!”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 当日与那人合作不过是迫不得已,长生从未觉得与他合作便可以解决这件事,便可以不让萧惟的秘密泄露,唯一能够不让秘密泄露的便是让所有知情且可能泄露的人都杀了!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那个顶替了萧惟多年身份的男人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期间多有波折,但结果还是好的。 “确定身份了?” 泷州围剿,逃出了一些人,其中一个便是这个冒牌货,虽然最终也追击到了,但对方宁愿坠入崖下也不愿意死在他们之手,费尽周折,尸首终于找到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长生下的命令。 “已经确认了,尸首上的伤势与服饰都相符。”凌光道,“青龙亲自查验过了,应该没有错。” 长生笑了,“很好。” 凌光迟疑了一下,“只是驸马似乎有所怀疑,且动了怒。” 长生笑容顿住。 “公主……” “我知道了。”长生继续道,“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是。” 长生将手伸出了廊下,借着从天下飘落的雪花,“今年的冬天还是冷,不过却很美,很美。”不惜代价、费尽心思,甚至拿儿子冒险,让龙鳞卫折损严重,终于成功了,“我发誓,未来我们大周的江山一直都会如此的美!” 所以父皇,原谅儿臣,原谅儿臣因私心而牺牲了许多,儿臣发誓往后的日子,定然会竭尽全力弥补的!一定会的! …… 萧惟带着儿子一路疾奔回京,不过到底还是没能赶在过年前回来,便是元宵节也没能回到,除了路途遥远之外,半道上我们的萧少爷不小心染了风寒,又耽搁了好些日子,等回到了京城,都已经是一月底了。 “爹,我们今天也进不了城吗?”萧少爷十分内疚自己不争气,耽搁了不少日子,连元宵节都不能回来陪着娘亲过,如今眼看京城就在前面了,可偏偏天黑了,等到了城门口,估计城门已经关了。 萧惟看着儿子失落的神色,“今天便可以回到。” “真的?” “嗯。” “可城门要是关了……” “打开便是。”萧惟道,没多解释什么,也没有食言,一般而言,城门关了之后,没有特殊事情是不可能开门的,尤其是放人进来,可谁让这人来头太大了,更不要说他手中的令牌了。 “爹,这是金牌吗?”萧少爷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大人手中的牌子。 萧惟将令牌收了起来,“你娘给的。” “我就知道娘最爱爹了!”也偏心!哼,给爹不给他!   ☆、585 萧惟没理儿子的抱怨,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进了城之后,即便街上已经没人了,可从城门到大长公主府还得走好一阵子,尤其是在深夜赶路,若是动静太大的话,惊扰了别人怕会惹来非议,自然便只能慢慢走了。 萧少爷见父亲大人不理自己,撇了撇嘴便打起了哈欠,也不是不累不困,奔波了这般长时间,眼下又是深夜了,怎么会不困?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就要回到家里了,精神也便松懈下来了,即便很想坚持回到家里第一时间见到娘亲,最后也还是撑不住,没过多久便靠着垫子睡着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睡着了的。 马车终于到了大长公主府了,车夫敲了门,虽然是深夜,可门房还是很快便开了门了,见到男主人回来了一脸的惊喜。 “驸马爷回来了!” 萧惟抱着睡的跟猪似得儿子下了马车,对着下人的惊喜淡淡地点了一个头,便抱着儿子回后院去了。 没有问长生,因为她必定不再府里。 他们父子不在,她必定会留在宫里的。 可当他抱着儿子走进了院子,却见到被他认为必定不再的女子就站在廊下,昏黄的灯火晕染着她的眉眼,敛去了凌厉,无比柔和,她就站在那里,似乎已然等了许久却无丝毫厌烦疲倦,安安静静地等候他们归来。 萧惟脚顿了一下,便继续抱着儿子朝她走了过去,“我们回来了。” “好。”长生笑道,看了一眼儿子,“阿顾累了吧?” “嗯。”萧惟点头,“我先送他回房。” “好。”长生笑道,同意了他的决定,也没有跟着去,便只是站在那里目送着他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萧惟将儿子送回了他的屋子,吩咐了下人仔细守夜,便转身离开了,回了自己的寝室。 “我让人备好了浴水,可好先沐浴?”长生问道。 萧惟点头,“好。” 热水将整个净房熏的一片氤氲,萧惟泡在了浴水之中,闭着眼睛让热水洗去一身的疲倦,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长生站在他身后,拿着毛巾给他擦着背,也打破了沉默:“这肉硬的跟石头似得,就不怕磕着我了?” “你嫌弃吗?”萧惟失笑。 长生拧了他肩上的肉一把,“倒是想嫌弃,可这辈子怕也就只有你敢要我了,为了不至于孤独终老,本公主也只好将就将就着了,要是嫌弃了,我去哪里再找人?” “你还想再找人?”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 萧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那般的温热纤细柔和,不过让他关注的确不是这些,而是……“又受了。” “你们父子俩倒是胖了不少。”长生笑道,“外边好吃好玩有没有让你们乐不思蜀了?” 萧惟笑道:“我敢吗?某人不是早就写了警告信了?” “哼哼。”长生哼了两声,便当是回应,然后继续努力跟他擦背,擦完了背便擦其他,擦完了其他了将毛巾一扔,难得做一个好妻子,给夫君大人按摩按摩,疏解疏解疲劳。 萧驸马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妻子的服侍。 热水已经加了一轮了,长生额上也冒起了薄汗,不过手上的活可没有停下来,倒是萧惟心软了,“好了。” “真的好了?”长生笑道。 萧惟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然你是打算让我在这里泡一晚上?” “我舍得?”长生笑道。 萧惟叹了口气,“知道舍不得就好。”他也舍不得,不管在泷州的时候火气有多大,不管有多不满她的行为,可见了她了,一切都散了,因为舍不得,舍不得让她担心,舍不得让她烦心,更舍不得让她伤心。 “对不起。”长生道。 萧惟拉过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希望往后这些事情能少就少。”他看着她,“我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不一样,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去做,但是长生,我也会伤心的。”说完,自嘲喜笑了笑,“终究我还是小气,没能……” 长生伸手封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她做了这般多让他难受的事情之后,她如何还能让他说出自责的话?“我便喜欢你这样,你若是不这样,我便该难过了,我的夫君居然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在乎都没有反应,我怎么能够不伤心?萧惟,我喜欢这样。”她俯下了身子,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了他坚实而温暖的肩上,“不过你不许不理我,不管你多生气,对我多失望,都不许不理我!” “好。”萧惟应道,这辈子能够将她抱在怀中,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他还苛求什么?“我答应你。” 他怎么可能会不理她不管她?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倒是他萧惟此生最爱的人。 …… 萧少爷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硬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回家了!昨晚上成功进了城门,往家里走的,不过后来他怎么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却是忘了,好像是中途睡着了!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终于回家了! “娘——” 萧少爷屁颠儿屁颠儿地起床,去找娘亲了。 顿时一阵人仰马翻的。 等我们的萧少爷终于收拾妥当走出屋子,跑到娘亲的屋子,也没想什么直接便闯进去了,然后见到他爹他娘都在梳妆镜前,他娘坐着,他爹站着,他爹在给她娘绘眉,这般场景,映入了年幼的萧少爷的心里,以致数年之后,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母亲做出的那件事! 父亲明明那般爱她,她如何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何能够那般狠心? 自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年幼的萧少爷还不知道眼前这一幕,这份洋溢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爹娘很恩爱,而先前他担心他爹会气他娘一事,不过是他乱想罢了! 他很开心很开心,感觉全身上下都很舒服,所以也没着急喊爹娘,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等他爹帮他娘画好了眉了,这才抬脚,不过话还是被他娘给抢先了。 “我什么时候生了一个爱偷窥的小坏蛋呢?” 萧少爷嘟了嘴,也没想什么男子汉气概了,直接扑进了他娘的怀里,抱着她撒娇了,“我是小坏蛋也是娘生的!” “我能退货吗?”长生挑眉道。 萧少爷仰头正色道:“都养这般大了还退货,娘可会亏本的!” “这样啊……” “所以娘还是勉为其难继续养着吧。”萧少爷笑眯眯地道。 “哼!” “娘娘娘……”萧少爷继续撒娇了,“我好想好想你啊……你都没想我,我还伤心啊……娘……你都不想我,我伤心死了……” 长生抬手敲了小坏蛋的脑袋,“还敢说,当初谁说每天写信的?” “我……”萧少爷理亏了,也不是不想写,就是……就是事情多了,才耽搁了嘛?“要不我后补?” “你觉得呢?” “那娘你罚我吧。”萧少爷直接认罚,毕竟认罚比跟他娘争论要容易多了。 长生板着脸,“我考虑考虑。”目光却凝视着儿子,快一年没见了,她怎么会不想?尤其是他们还处在危险当中,“好吧,看着你在外面没有长歪了的份上,便小小罚一把就算了。” “儿子谢娘亲大恩!”笑呵呵的,就差没跪下来谢恩了。 长生又气又笑,“嗯,让娘瞧瞧,黑了不少,不过也长高了不少,看来在外头还是过得不错的。” “有爹在,我当然过得很好了!”萧少爷也没忘记给父亲大人邀功,“娘,我跟爹每天每天都想你,本来是计划回来陪着你过年,我还记着给你买生辰礼物呢,可后来有人找爹帮忙,我不想让爹一个人去泷州,便陪着他去,不过娘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偏心爹的意思,只是以后我想着以后每年都陪着你过年,陪爹出去也就这一次,便选了陪爹去泷州,娘你可不许吃醋哦!” “我们萧少爷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长生笑道。 萧少爷笑哈哈的,“娘最好了!” 某位被冷落在一边的父亲大人也没有半点不满,亦没有吃味的意思,毕竟他的儿子也句句没忘记他这个父亲,还有便是……即便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任何事情,都及不上眼前的娇妻幼子幸福嬉闹。 …… 长生大长公主又开始携带朝政了,自从萧驸马带着儿子回京之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进宫处理政务了,更别说是召见朝政商议政事了。 这般情况倒是许多人乐见的,不过谁让她是长生大长公主,御史还是弹劾了她懈怠朝政,管她这般对谁有好处,反正逮到了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让御史吃了不少亏的大长公主殿下。 自然,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长生大长公主还是偷懒了几日,等终于享受够了天伦之乐了,方才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大伙儿心里便又要不舒服了,御史呢?便是弹劾终于奏效了,可依旧不舒服,只要长生大长公主一日不下台,似乎大家都不会舒服!似乎专门是为了不让长生大长公主好过似得,有人将泷州的案子翻出来了,矛头直指萧驸马爷,说萧驸马爷无官无职,有何权力干涉水师一事?连司楠也一并给攻击了,他堂堂水师总兵,要找人帮忙,自然是找朝廷了,怎么偏偏找一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之人?即便他是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可也不过是一个庶民罢了,司楠越过了朝廷直接找萧惟,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打算?长篇大论的,就差没直接说司楠跟他们夫妻狼狈为奸了。 还有文子骞。 他也没逃过,他跟全家大小姐的事情,便足以成为把柄了,直接以品德有亏将他给革职了也都可以,更不要说他跟前朝的关系了! 虽然那些前朝余孽都给剿杀干净了,可谁知道他文子骞在被掳走期间与那些余孽有没有达成什么阴谋?对方将他掳走那般长时间却没有杀他,便让人不得不怀疑! 水师兵力虽然不多,可对于东南却是至关重要,如此有问题的人如何能够继续待在水师之中,要任要职?! 便是不追究他跟前朝余孽的关系,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待在水师里面! 可别忘了,他之前还是海贼,若是他跟那些前朝余孽一样对前朝仍有感情,妄想复辟前朝什么的,再与海贼勾结,泷州便会大祸临头,朝廷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才培养起来的水师也将会毁于一旦! 所以,文子骞必须离开水师。 当然,要是能够将司楠也给打下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就跟之前的许多事情一样,他们打他们的,长生大长公主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虽然没有明着维护自己的丈夫,可却是下了诏令嘉奖了司楠这个水师总兵,说他剿杀前朝余孽有功,赏了好些东西,至于文子骞了,位子非但没有动,还加以抚慰,说他是为了大周受了这一难,若不是他投诚大周,那些前朝余孽怎么会找上他?这不是为了大周受委屈是什么?如此忠臣,大周岂能不加以抚慰?虽然没有加官进爵,不过却赏赐了不少东西,此外,还特意向钱太后请了一道赐婚的诏书,让文子骞风风光光地迎娶全家大小姐入门,看谁还敢说他们的闲话! 这般处置,气煞了不少人。 可又能如何? 单凭嘴皮子还能伤不了长生大长公主一根头发,下跪死谏威胁,死也是死了,人家早就说了,朝廷不缺办事之人,文臣而已,一个科举下来,便有许多! 当然,之所以会有如此局面,还是那些最上边的,最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选择了退让,选择了对一个女人退让,下边的再如何闹腾,也不过是闹腾罢了。 长生大长公主摄政的局面,已然稳定了,往后数年之间,谁也无法动摇。   ☆、586 建元二年的前朝余孽时间并未对长生大长公主造成任何负面影响,更别说是绊倒她了,反倒是让天下人知晓,长生大长公主已然掌控了天下兵马大权。 建元三年,天下太平,未见任何天灾人祸,建元朝廷也在小打小闹之中渐渐地稳定下来。 建元四年,皇帝八岁。 时年秋,长生大长公主重启了停办多年的秋猎,携皇帝一并前往围场狩猎,秋猎之上,年近八岁的皇帝初试锋芒,让满朝文武真正地知道他不再是当年收入寸铁的小娃娃,而在围场之上初露锋芒的,还有另一个人——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萧顾,这位萧少爷回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便是出来了,也总是麻烦不断,久而久之的,便让人觉得长生大长公主怕是养出了一个纨绔,而这一年的秋猎之上,大家见到的是一个不逊于皇帝的少年郎。 建元帝的锋芒硬生生地被打消了不少。 建元五年,皇帝出入内阁听政,长生大长公主也没横加阻扰,甚至还将简单的政务交给了他处置,稳步往亲政的道路上走去,少年天子聪慧之名传遍朝野。同年,萧家少爷歪打正着地瓦解了京城乃至大周最大的人贩子网络,百姓正想拜谢。 建元六年,皇帝十岁,少年天子温文尔雅、沉稳内敛。 这一年,萧顾也十岁了,欢蹦乱跳、意气风发。 两个同样贵重的少年以不一样的方式成长着,成了京城中最耀眼的明珠,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习惯地将两人摆在一起,将他们拿来相互比较,若只是少年之间的比较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可偏偏,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臣子如何能与君摆在一起? 更别说是比较了。 可是,就是发生了。 皇族对此没有意义,朝臣们似乎也已然习惯了,便是皇帝,听了这些比较,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罢了。 长生大长公主更不会说什么了,她没有抬高自家儿子来打压皇帝已经很不错了! 可萧少爷不高兴了! 他好好的干嘛老是要跟皇帝比?难不成他不跟皇帝比他就不是萧顾了?!干什么弄得他好像沾他便宜似的! 他都没跟他计较这般多年来他抢走了他娘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好不好? 他好好的当他京城小霸王,犯得着跟他比跟他斗吗? 那些个认为他娘会抢了皇帝的龙椅给他坐的人更是可笑之极,他娘那死脑筋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事情?让秦家的江山改姓,她不怕地底下的皇帝外公外婆爬出来? 说的难听一下,他娘就是他们秦氏皇族的管家婆,连儿子都可以忘了的为他们管东管西生怕他们没饭吃似得! 萧顾这些年的确得了名师教导,眼下也还跟着名师学习,道理懂了不少,什么大局观念舍己为人的道理也都熟的不能再熟,可在他娘这事上边,再厉害的名师也没用!皇帝就是抢了他娘,就是让他原本可以更加幸福的童年少了许多母亲的关爱与快乐,这些年,他跟他爹两个人相依为命容易吗?居然还找他麻烦?! 萧少爷气的硬是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人前,看他们拿什么比! 可斗气归斗气,日子还是要过的。 再不能够封了别人的嘴,也不能让皇帝消失不见的情况之下,萧少爷也只能忍耐了,反正皇帝也十岁了,他娘也不用再辛苦几年! “萧少爷,陛下请您进去。”小内侍恭恭敬敬地上前请道。 萧顾今年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裳,衬托着那张集合了父母优点长的脸,小小年纪便是美男子一名,不过可惜,脸是黑的,为什么黑?自然是心情不好了,他便不明白了,明明他跟皇帝是两看生厌的,他这般一次又一次地召见他到底是为什么?看到他有气不能对着他出心里痛快?还是还在怕她娘会把他拉下皇帝的宝座,所以装着对他好然后讨好他娘?“萧顾参见陛下!” 十岁的建元地虽然与萧顾统领,整个人看上去却是瘦削了一些,不过却比萧顾高了半个头,看上去温和内敛,少了十岁少年的意气风发,多了少年郎没有的成熟内敛,论气韵来说,上蹦下跳偶尔将京城搅和的鸡飞狗跳的萧少爷是远远比不上的,“阿顾来了。” 萧顾又是一阵窝火,他跟他不熟好不好?装什么装?! “陛下让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说起这个臣字也是一顿子恼火,原本他是草民,虽然比臣子在他皇帝面前还要卑微,可他娘说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草民虽然卑微,可关键时候还能主宰一个皇朝的生死,千千万万的草民绝对不比皇帝卑微!所以,他很高兴自己是草民,可偏偏皇帝多事,说他堂堂大长公主的儿子,怎么能是草民?所以在去年他生辰的时候送给了他一份大礼,给了他一个什么鬼虚衔,让他从草民成了臣子了!他怀疑他是故意的!臣子就是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吃饭喝水都倚靠着他,哪里比草民好?!他娘给他当臣子还不够,还要拉上他?! 可谁让他是皇帝?还是他娘护着的皇帝,他除了忍着还能做什么?! 皇帝并没有生气,依旧微笑着,“也没什么,就是昨天燕州的南王世子派人送来了一把弓,朕瞧着还不错,便让你也来看看。” “南王世子送来的弓?”萧顾眼中一亮,这些年萧少爷除了沉迷与无时无刻抢夺娘亲的注意力之外,便是喜好骑射武功了,念书虽然不错,不过老是坐着实在是难受,若不是怕他娘发火,他早就坐不住了!“在哪?” 去年南王世子便送了他一把,不过他还没过足了瘾头便一不小心闯了个小祸,被他娘给没收了!他娘现在已经不打他屁。股也不罚他蹲马步抄书了,而是直接将他的心头好给收了去!害的他更加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比挨打还难受! 皇帝笑着让内侍将东西端出来。 萧顾顿时扑了过去,将那弓拿起来把玩起来了,既然是送给皇帝的,自然是适合这个年岁的少年郎使用的,一直以来只要是适合他用的武器他都可以轻易地上手,可这弓却……“拉不动?!怎么可能?!” 没一会儿,萧少爷便跟这弓给杠上了。 皇帝也没阻止,亦没有对方直接当自己没到而生气,端起了茶盏品起了茶来,笑着看着眼前一人弓斗的画面。 萧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弓拉开,脸色十分的不好,任谁受了挫折都会消沉一阵子的,“陛下,您试过这弓吗?” 倒不是要跟他比,就是想知道是自己没本事还是这弓不简单。 皇帝笑道:“朕手臂力道不够,拉不动。” 萧顾这才脸色好些,他们虽然没有比试过,但他娘教出来的人跟自己水平应该差不多的,皇帝也拉不动,那便不是他们的问题了,而是这弓……“南王世子果然是南王世子,送来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虽然拉不动,不过这弓一看就是比去年他得的那把好! 萧少爷也没不高兴,送给皇帝的自然要逼送给他的好,南王世子虽说站在她娘这一边,可也没傻乎乎的忘了皇帝才是最大的。 “你若是喜欢,朕送你便是。”皇帝见他一脸不舍。 萧顾脸顿时亮了不少,不过很快便拒绝了,“这是南王世子送给陛下的,臣如何能要?”又没什么交情,平时赏赐的,他收了便收了,这用到送字……指不定他在背后打着什么歪主意,他娘可还在他这皇宫里头呢?“再说了,这弓我拉不开,要了也没用,与其放在架子上当摆设,不如物尽其用!” “朕不也拉不开?”皇帝笑道,“你至少还能拉的动。” 萧顾意志坚定,“如此好弓,臣实在配不上,陛下若真的想将它送人,不如另觅合适人选。”想干什么?难道是知道了他娘答应了放假陪他去庄子上玩几天的事情想不放人?“若是陛下没有其他的吩咐,那臣告退了!”说完,放下了弓便溜了。 再不舍也得舍! 他萧顾是谁?岂会为了蝇头小利便不要娘亲的? 皇帝没阻止。 “陛下,这萧少爷也太放肆了。”旁边做二等宫女打扮的小宫女实在是看不过去了,陛下好心好意要赐你东西,你竟敢还诸多借口不要?不要这弓,那还想要什么? 皇帝睨了眼前这小内侍一眼,“闭嘴。” 小檀激灵了一下,连忙跪下来:“奴婢该死!”她是初初到陛下身边伺候的,而因为是太后娘娘派来的,所以一直有些自傲,“奴婢……奴婢只是……” “奴才该死!”小福子公公连忙上前打断了这不要命的小蹄子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奴才管教不严,请陛下恕罪,奴才这便将她带下去管教!” 年长皇帝几岁的福公公如今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年纪虽然不大,可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有权管教他们了,就算这小蹄子是太后娘娘送来陛下身边的,可她触怒了陛下,改受罚还得受罚! 皇帝没说话,低着头捋着杯中茶叶。 福公公赶紧将她拉走,出了暖阁,又将人拉的远远的,这才发作:“贱蹄子你自个儿不要命可不要连累大伙儿跟你一起死!”扇了巴掌还不够又踹了两脚,“你以为你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便不是奴才了?竟然连萧少爷的坏话也敢讲?反了你!” “福公公饶命……福公公……”小檀哪里经受的住?先前便已经吓懵了,如今又被这般拳打脚踢的,哪里还不怕?“福公公……太后娘娘……” “你还敢提太后娘娘?”福公公冷笑,“现在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住你了!” “福公公——”小檀惊恐不已。 福公公冷着一张脸,也没有继续动手了,“来人,把这小贱蹄子关进黑屋了,每天只给一碗水,十天之后再将人放出来!” 十天?! 小檀吓傻了,十天只喝水,她哪里能活下去?“福公公,我是太后娘娘派来伺候陛下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还不拉下去!”福公公大怒。 几个小内侍当即上前,没几下便将人拖下去了,为了不惊扰主子,还堵住了嘴巴。 福公公处理完这些之后,整了整仪容,这才回暖阁继续伺候,方才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有提及,太后送来的人他们自然是高看一眼的,可前提是她不给他们惹麻烦!不说萧少爷是长生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就是陛下,比起恭恭敬敬一副臣子模样,他更喜欢眼下萧少爷的桀骜不驯!开始的时候他也弄不清楚,好在秉持着谨慎小心能不说话便不要说话的态度,从未说过那萧少爷不好,而时间久了,他也便明白了,这萧少爷在陛下面前桀骜不驯甚至不掩饰自己不喜欢陛下的情绪,对陛下而言,是好事,因为他将自己全部呈现给陛下看,没有隐瞒,更没有深沉的心机,这样的对手,陛下怎么会不喜欢?! 那小檀还是太后送来的人,要是她在陛下面前说萧少爷坏话一事传出去了,不但会让陛下难做,还会连累太后娘娘! 他就不明白了,这小檀除了那长相还算不错之外,哪一点值得太后娘娘送来给陛下?要说安插眼线,可这般多年了太后都没有做过,怎么现在就做了?况且,这小檀哪里能是当眼线的料?难不成太后娘娘生怕陛下与长生大长公主一条心了,所以才送来了这样一个搅屎棍?! 福公公心里沉了沉。 太后娘娘忍了这么些年,终于忍不住了? “小福子。”一直安静看书的皇帝开口了。 福公公赶紧收起了思绪,“奴才在。” “把方才那弓拿上,我们去御书房。”皇帝吩咐道。 福公公背脊一凛,这事还没结束?“是。” …… 太极殿是大周历代皇帝的专属宫殿,不过在过去的几年之间,太极殿有几个地方却属于另一个人,御书房,便是其中一处。   ☆、587 摄政多年,长生已然不需要开口问这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有的是人将消息传到她的耳边,而且方式还是很有技巧,既能让她知晓事情也不会让她觉得这是在告状,这便是宫里的人,便是这便是身处这太极殿的生存技巧,可无师自通,而待的下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陛下今日难得休沐,该去慈宁宫陪陪太后才是。” 皇帝笑道:“待会便会过去。”随后便问道,“朕可有打扰姑姑了?” “自然没有。”长生笑道,“陛下尝尝这茶,是今年新进的贡茶,我喝着倒还好,陛下若是喝着也喜欢,便让内务府给陛下送些,虽说陛下年纪尚小不宜饮茶,不过闲暇是偶尔品品也是好的,这上书房应当有品茶的课。” “多谢姑姑。”皇帝笑道,“上书房的确有品茶的课,不过课上所品的都是那些闻名天下的名茶,名茶虽好,可总不能日日喝着。” “陛下是天下之主,若是喜欢,有何不可?”长生笑道。 皇帝笑道:“姑姑这话可当真?” “陛下能体恤百姓是百姓之福。”长生笑道。 皇帝继续笑道:“朕不敢忘姑姑教导。” “这话让上书房那些老头儿听到了怕是会伤心的。”长生继续笑道,“这些年幸幸苦苦教陛下的可是他们,你姑姑我自个儿的儿子都懒得教,哪里能教陛下?” “姑姑说笑了。”皇帝笑道,“对了,今天我让人请阿顾进宫了。” “是吗?”长生只当不知,“那小猴儿可有闯祸了?” “自然没有。”皇帝笑道,“昨儿南王世子让人给朕送了一把弓,朕想着阿顾最喜欢的不就是这些,便让他进宫来瞧瞧喜不喜欢。” “他哪里会不喜欢?”长生继续笑道,“之前他闯祸被我收了他那把,好像也是南王世子送的,硬是跟我闹了好久才作罢。” “姑姑还是不愿意给他?”皇帝笑问道。 长生正色道:“自然不能,犯了错便该受罚,眼下他年岁不大还能管教,若不教教他什么是规矩,等长大了翅膀硬了,岂不是要上房揭瓦把屋子也给我拆了?你姑姑我可不想临老了也还操心无人孝敬。” “姑姑说笑了。”皇帝失笑,“阿顾也就是好动了一些,最孝顺不过了,这不,明明喜欢那弓,可怕姑姑不高兴,硬是不肯要。” “是吗?”长生端茶抿了口,笑道。 皇帝继续道:“所以朕便将弓送来姑姑这了,这弓劲道太大了,朕实在是拉不动,放在朕这里也是浪费,不如便送阿顾了,虽说阿顾现在也只是勉勉强强能拉动,不过只要连连,相信今年秋猎的时候必定能用上的。” “陛下都这般说了,我若是还不替那臭小子收下,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当娘的心狠了。”长生笑道,“我便待阿顾多谢陛下赏赐了。” “表兄弟一场,哪里需要用谢?”皇帝笑道,“若真的要说谢,那也是朕谢姑姑才是,这些年若没有姑姑,朕如今怕是已成白骨了。” “陛下。”长生神色肃了下来,“有些话从陛下口中说出来并不合适。” “是朕过了。”皇帝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认错,“姑姑教训的是。” 长生颔首。 随后便又说起了家常话了,皇帝在御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告辞,“对了,阿顾那性子姑姑想必也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了这弓是我送到姑姑这里的,怕会不高兴,姑姑不如说是姑姑向朕要的,这般估计阿顾会开心些。” “这混小子总是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其实啊,就以小肚鸡肠子。”长生失笑道,“行,那便当姑姑向陛下要的。”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萧少爷不喜欢皇帝是因为觉得皇帝抢了他娘亲。 “那朕先去给太后请安了。” “恭送陛下。” 长生亲自将皇帝送出了御书房,微笑地目送了他离开,这才转身入屋,拿起了那把对于大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小的弓,“到底还是流着钱家一半的血,便是喜欢这般弯弯绕绕的,将人绕晕了便高兴不成?” 屋子里的人没人敢回应。 长生笑了笑,“也罢,总比他学他爹一般一根筋怎么死都不知道的要好。”原本这便是她想要的,大周的皇帝,没些城府和心机的,作为守住这锦绣江山?“走了,回去哄哄我们那位小祖宗吧,我现在都能想象的到那小混蛋那不舍得又不敢要的模样了。”她到底是亲生的,不是吗? …… 萧顾真的很舍不得,自从他那把好弓被母亲大人给收了之后,便再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就算他爹愿意荷包出血给钱说只要他看上的,不管多贵都给他买,他也还是没找到喜欢的,弓这东西只有合适自己的,没有贵贱!当然了,要是不贵,自然也入不了他萧少爷的眼了,那弓也是南王世子送的,估计是来自同一个工匠…… “啊啊啊啊——” 难得休沐一日,却被皇帝给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拿出那弓来勾引他! 呸! 勾引个屁! “想什么了?” 萧少爷刚刚在心里说了粗话,如今又听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我什么也没说!我怎么会说那些粗鄙的话?娘,我发誓!” “你当发誓是吃饭吗?”大长公主殿下的威严在自家儿子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用处,便是板着脸了,人家也可以当这是笑的一种,“动不动就发誓!新给你请的夫子还是没教好你?” “娘我错了。”萧顾赶紧认错,跟她娘争辩无异于跟老虎聊天,他才不会那般笨了,再说了,这跟人家夫子有什么关系?现在他这位夫子可是太学院里面请来的,人家在太学院里面教那些未来大周栋梁教的好好的,她娘一句话便将人弄来给他当私人夫子,人家都兢兢业业没说一句话,现在可不能再让人家背黑锅了,“赵夫子很好,真的很好!” “哼。” “娘,你今天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萧少爷赶紧转移话题了,面对母亲大人的黑脸,唯有转移话题是明智之举,“是不是想你家儿子了?” “你说呢?” 萧顾也不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撒娇也要有一个限度,“因为今天皇帝把我叫进宫这事?” “你娘我很闲吗?” 萧少爷被鄙视了,心情顿时抑郁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继续道:“不是就好,我还真的怕他故意使坏呢!娘,不如我们提前两天去庄子?你看着天越来越热了,晚上都睡不好觉,我问过了,那庄子可清凉呢!据说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湖,上面还有一个小楼,住在小楼里面,什么酷暑的全都一边去!娘你这几天的胃口不好,是热的吃不下吧?你瞧,都瘦了!” “我儿子这般孝顺,是不是该好好奖励奖励?”长生捏着儿子的脸,没小时候胖也没那时候好捏了,不过这小模样儿是越长越像他爹了,“奖励我家宝贝儿子什么好呢?” 萧顾眼中顿时亮堂了起来,以她娘紧张政事的性子绝不会偷懒的,他昨晚上说今天休沐让她也休沐陪他去街上玩她都不愿意,怎么会跑回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眼珠子顿时瞄向了母亲大人的身后,然后便瞄到了目标了,顿时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凌光姑姑,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凌光失笑,弯下了腰。 萧顾将那弓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还拉了拉,“娘你儿子爱死你了!”真的是南王世子送给皇帝的那把! 慢着! 萧少爷顿时觉得不对劲,激动的心情也荡然无存,警惕地看了看手里的弓,然后看向母亲大人,“娘,皇帝给的?” “不然你以为怎么来的?”长生也兑现对皇帝说过的话,她儿子还不至于需要别人如此精心照顾着,“你娘我抢来的?” 萧少爷直接将弓扔了回去,义正言辞又愠怒地道:“我不要!” “不喜欢?”长生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挑眉笑道。 萧顾冷哼,“喜欢,不过我绝不会为了喜欢便做出退让!娘你答应了我的,答应了便不能不算数!反正不管如何你都要陪我去庄子!” “你不肯要便是因为这个?”长生撑着下巴看着谨慎又委屈的傻儿子,不知道说他聪明好还是说他笨好,“你娘我便值这一把弓?” “当然不是!”萧顾恼火道,“所以我才没要!” 大长公主殿下笑眯眯的,“皇帝明说了要了弓便不能要娘亲了?” 萧顾又是一愣,“这倒没有……” “这不是成了。”长生继续道,“他送你之时没说什么,便是没条件,你怎么便不能收?就算之后他反悔要加什么条件了,东西都到你手里了,说什么都晚了,没……” “娘!”萧顾恼火地打断了自家娘亲的话,“你儿子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的确是可以要了东西不认账,更不要说皇帝也没将话说明白,可他萧顾才不屑做这些事情了!“你不是说做人要光明磊落吗?你想你儿子我当阴险小人?” 长生笑容更深,朝着儿子招收,“过来。” 萧顾走了过去。 长生抬手给儿子整了整衣裳,方才笑道:“自然不想。” “那不就得了!”萧顾回道,“所以这弓……” “这弓是先送到娘这里的,便是要当小人也是娘来当。”长生没让傻儿子把话说下去,“再说了,陛下也没提什么条件。” “怎么……” “阿顾,你娘可不是一把弓便能够收买的。”长生打断了儿子的话,“皇帝也不会天真地以为送一把弓便可以改变娘的决定。” “娘护着他,心疼他!”萧顾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并不输儿子多少!”甚至根本没差!他是没多大,也没皇帝那般有心计有脑子,可他也不笨!外边大家都说她娘对皇帝如何如何的利用算计,可实际上,这世上最护着皇帝的,怕就是他的笨娘了!“我吃醋!” “所以啊,这次娘只陪我们阿顾去庄子玩啊?”长生将儿子搂入怀中,“连你爹都不要,就我们两个人!” 萧顾眼睛闪亮闪亮,“真的?” “骗你是小狗。” “那娘把之前那弓还我,我便信!” “得寸进尺了是吧?” “啊,娘——说好了不挠痒痒的!” “谁让你怕这个?活该!” “啊……” 初夏的梧桐树下,母子两个你追我赶的,闹成一团,一片欢声笑语,这大长公主府始终焕发着生机。 “驸马爷回来了。” 萧惟将马鞭交给了下人,便往后院去了,一边走一边问道:“公主可回来了?” “公主下午的时候便提早回来了。” 萧惟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惊讶,这般早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旋即,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正房堂厅门口,便见到母子两个正在对弈了,玩的颇为高兴。 “爹!”萧顾第一个发现父亲大人回来了,连忙下了椅子赶紧跑了过来,不过却不是慰劳父亲大人在外边辛劳了一天,而是拉救兵!“爹,你快来救我!” 长生挑眉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无妨,一起上吧!” “爹,我们杀她个片甲不留!” 萧惟失笑不已,却也配合着,坐下来拿起棋子大开杀戒,最后,还真的将自家老婆给杀了个片甲不留。 谁让这些年大长公主殿下忙于政务疏忽了棋艺呢? 萧顾就知道他爹一定会赢,这些年爹打发时间最常用的便是下棋了,就算是一窍不通,钻研了这般多年,也成了天才了,“爹最厉害了!”说完,也没忘记向母亲大人讨要赌注了,“娘,我可是赢了哦,你可不能当小狗!” “是你赢的?” “爹是我爹,亲的,他赢就是我赢!” “我还是你娘,也是亲的,我输了是不是也是你输了?” 萧少爷顿时有些傻眼了,这是不是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赌什么?”萧惟似笑非笑的。 萧顾顿时激灵了一下,忙道:“爹你听错了,没有赌,就是我跟娘约定,对!只是约定而已!绝对不是赌!” 他这嘴,就一天不闯祸就不舒服! “只是约定?”萧惟继续似笑非笑地道。 萧顾重重点头,“对,就是约定!娘跟我约好了,只要我今晚上赢了她,只要一次,她就将之前收了我的那把弓还给我!” “真的?”萧惟看向妻子。 大长公主殿下自然不会紧张害怕,不过面对儿子使劲儿地打眼色哀求,也便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慢慢颔首,“嗯,约定而已。” 萧少爷狠狠地松了口气,也没忘记心爱的那把弓,“那娘是不是要兑现约定了?” “他爹说呢?” 萧惟是无怨无悔地接过了妻子的皮球,不过也没急着说,硬是整了整儿子,在他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之后才开口道:“自然是要兑现。” “谢谢爹——”萧少爷一上一下的,把自己给折腾的,而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心灵损伤,直接跑去拿弓,不管这对坏心父母了! 长生笑滩在驸马爷的怀中。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过不去。”萧惟搂着她,失笑道,“小心你儿子真的生气了成了不孝子,看你怎么办?” “凉拌呗。”长生笑道。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长生抬手圈着夫君大人的脖子,“要不然就再生一个?总该有一个愿意搭理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老婆子吧?” 萧惟目光深邃了下来,“你说真的?” “你说呢?”朝堂上威严霸道的长生大长公主眼下就是一妖精。 萧惟勒紧了她的腰,“勾引我可以,可别拿这事开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长生坐直了身子,眉眼间的魅惑也散去了,“你不是说一直都想再要一个孩子吗?还说要是个儿子,可以给阿顾当帮手,要是个女儿,你还多了一个小情人呢!” “长生!”萧惟正色道,他的确是想再要个孩子,不过如今的状况到底允不允许,他也不是不清楚,还有她的身体还能不能经受的住怀孕之苦也还不确定,便是可以,她放得下皇帝不管?“别拿这事跟我开玩笑!” 长生看着他,“若不是开玩笑呢?” “你……” “皇帝今年十岁了,而心智远超十岁。”长生继续道,“我想我应该可以提早几年退休的。” 萧惟眯着眼看着她,“你当真?” “你觉得我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吗?”长生沉了脸了。 萧惟没说话,只是将她狠狠地抱入怀中,或许也便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竟然是如此的渴望这一日的到来!这些年来,他从未后悔,也从未觉得难过,但是,他更想他的妻子日日时时刻刻守在他的身边!“好。”随后,便将人抱起来了。 “等一下!” “嗯?” “要是你儿子不同意,怎么办?” “没事,我揍他!” …… 萧少爷终于拿回了心爱的弓,打算回来叫上爹娘去练武场显摆显摆一番,也顺便告诉他们,他儿子可不是只会闯祸爱玩的纨绔,这些日子他的箭术可增进了不少,可回来之后,便见寝室大门紧闭了,门口守着的婆子一脸尴尬的,也便明白了,耸耸肩,回自己的地盘去。 他爹娘都一把年纪了还跟新婚夫妻一样恩爱,哎。 萧少爷十分无奈地接受了自己有被爹娘丢一边的事实,自个儿去稀罕他的宝贝弓了,哦,还多了一把新的,他得好好试试才成! “小武儿,赶紧的,把人都叫上了,我们去练武场!” 小武儿不小了,最少也比萧少爷大上三岁,个头儿更是比他萧少爷高出一个头不止,之前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被拐少年之一,萧少爷误打误撞给打了这个人贩子团伙之后,大部分的被拐孩子都找到了家人,少部分的不是没有家人便是找不到家人,萧少爷觉得好人应该做到底,便将人都给收留了。 自家儿子要好人做到底,同样对人贩子深恶痛绝的萧驸马便接收了后续的安置工作,好在孩子也不多,便直接将人都收进长公主府给儿子当伴读玩伴,自然,也是为了儿子将来考虑。 这小武儿便是其中最出色的,在征求了对方意见之后,便让他给萧少爷当了贴身随从了。 “少爷,这弓很不错!”虽说在人贩子手中待了好一阵日子,受了不少虐待,不过小武的性格也没被影响太大,还是开朗爽快的,跟没一刻停的下来的萧少爷简直太合拍了,“您从哪里得来的?” “皇帝赏的!”萧顾撇了撇嘴,“都是南王世子送的。” “哦。”身为主子身边的贴身侍从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少爷不喜欢的话不如送属下?” “这可不行!”萧顾道,“虽说是皇帝赏的,不过东西是我娘拿回来的,也算是我娘送的,我要是将我娘的东西送人,她可饶不了我!” “哈哈……” “不过让你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好啊!” 大晚上的,一群半大的小伙子在练武场练的是热火朝天! …… 皇宫的夜依旧是沉寂的,处处都透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慈宁宫今晚上更甚,白日里皇帝来慈宁宫陪了太后一个下午,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晚膳之后,母子两人便出去散了会儿步,没让人跟着,原本是很难得的母子独处的机会,可很快便结束了,钱太后脸黑的厉害,皇帝如何也不知道,不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宫里没有秘密,便是没有人见到这对母子发生了什么,可很快便还是传出了风声,皇帝将太后送去太极殿的一个小宫女给处置了。 这些年,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看似母慈子孝,可实际上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长生大长公主即便没有做的很出格,但多年下来,已然在这对大周最尊贵的母子之间竖起了一堵墙! 不过钱太后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往太极殿塞人,这次怎么的就塞了?皇帝年纪还小,也还不到需要准备年轻宫女伺候的时候啊? 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吧。 …… 帝王之家无小事,即便是母子之间的小小争吵也可以是很大的事情,更何况钱太后此举的确有些意味深长。 朝堂正在观望。 不过长生大长公主似乎对这事没什么反应,没插手也没开口,反倒是频频召见太医,惊了不少人的心。 便在众人以为这位主儿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的时候,一个消息从大长公主府中传出来,而且据说还是萧少爷亲自说的,可信度十分高! 长生大长公主准备再生孩子! 这般多年来,长生大长公主便只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夫妻十分恩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多年来也就只得了一个儿子,有人说是因为当年长生大长公主生儿子的时候早产导致难产伤了身子,也有人说,是她故意不再生,而大多数人都倾向于相信后一个,毕竟眼下她所处的地位,哪里还能怀孕生子分散精力? 而如今,她竟然要再生? 虽说现在朝堂稳定四海升平,可那些等着拉她下台的人也还都在呢,况且,今年她多大了?有三十了吧?这个年岁还生,她不怕连命都给搭上了? 这还没惊讶完,长生大长公主便又提出要休假,离开京城去郊外的庄子修养一段日子,更是验证了外边传闻不假。 她真的打算再生孩子! 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 萧少爷也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造成如此大的震惊,也没发觉有什么震动,她娘说要给他生弟弟妹妹不知道说了多少年了,如今虽说是要付诸行动了,可没成之前,谁也不能说就是真的! 至于修养嘛,管她说什么,只要是陪着他就成了! 进入六月,京城进入了酷暑时节了,萧少爷高高兴兴地提起包袱跟着爹娘去庄子避暑了,虽说他娘没有真的丢下他爹就陪他一个,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再说了,他是这般狠心的人丢下他爹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爹,我跟小武去爬山,你陪娘休息一下再出来!” 到了庄子,萧顾便兴高采烈地出去玩了,也很体贴地让爹娘休息一下,没马上让他们陪着,反正只要他们只顾着自己就行! 再说了,娘不是说要生弟弟妹妹吗?当然是不能累着了。 嗯,说不准现在已经有了。 “小心点!”萧惟没有阻止。 萧顾挥挥手,“爹你就放心陪娘吧,小武,我们走!” 这庄子是当年长生陪嫁的一个皇庄,环境自然是很不错的,冬暖夏凉,最难得的是庄子后边还有一座小山,没什么猛兽毒物,但是野鸡野兔什么的也还是有的,正好给萧少爷解解闷。 “可累了?”萧惟看着妻子问道。 长生走到床边的罗汉床坐下,叹了口气,“看来真的是岁月不饶人,这才坐了半天的车便累了。” “累了便睡会儿。”萧惟皱眉道。 长生拉着他的手,“陪我?” “当然。”萧惟笑道。 长生抬手抚平了他眉间的皱着,“别老是皱眉,你可比我大上几岁的,再皱眉的话,还得再老几岁,小心本公主嫌弃你!” “好。”萧惟失笑。 长生躺在了他的怀中,微风拂过湖面吹入了屋子里,阵阵清凉,没多久便昏昏欲睡了。 萧惟见了,又皱起了眉,“长生。” “嗯?”长生低喃地应了一声。 萧惟沉吟会儿,“要不就算了吧。” “什么?” “再要一个孩子的事。”萧惟道,“先前我是高兴糊涂了,你……” 长生打起精神,“怎么?怕我生不出来?” “怕你有事。”萧惟道,这些年她没病没灾的,便是再累也身子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他便忽略了,生产如同步入鬼门关,更忘了她如今的年纪本就不合适再生育,“还是算了吧。” “那便是嫌弃我老了?” “我也不年轻了。”萧惟道,“一个阿顾便让我焦头烂额的,再来一个,怕真的应付不了。” 长生哪里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你啊。”语气颇为无奈的,偎依入他怀中,“我是那种为了生孩子而不要命的人吗?你是太嫌了才总是胡思乱想。” “那你便是……” “太医的诊断你又不是没有听到,我这身子要想怀孕还得调养一阵子。”长生抚着他的脸,“你就暂且歇歇这个担忧的心吧。” 萧惟失笑,“也是。”随后又道:“不过还是算了,你好好调养身子便成,我们有阿顾一个就够了。” “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长生也没跟他继续争辩,靠在他怀中打起瞌睡来了,很快,便真的睡了过去。 萧惟了结了一桩心事,也安心地闭上眼睛,享受这夏日难得的清凉闲适。 夫妻两个一睡便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简单梳洗一下,便见到儿子哀怨的脸了。 “爹,娘可是主要陪我来玩的!” 萧惟顿时板了脸。 “不过娘累了,爹陪娘休息也是应该的!”萧少爷顿时改口了,欺善怕恶的劣根性在这时候跑上来了。 萧惟挑了挑眉,上上下下瞄了他,“都疯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去梳洗,不怕一身臭味熏到你娘?” 萧少爷怔住了,恼羞成怒地瞪了他爹一眼,“这就去!”正不该把娘让给他一个下午,哼,竟然说他臭的熏到娘! 火急火燎地把自己收拾干净,便赶紧回来宣誓主权了,也没忘记显摆自己一下午的战绩,“娘,今天下午我猎了两只野鸡还采了不少野菜,就是运气不太好碰不到野兔子,不然我就可以给你烤野兔子吃了!” “野鸡也不错。”长生很赏脸,笑道。 萧顾顿时精神不少,连忙吩咐下去他今晚上要亲自下厨。 来这庄子主要便是陪萧少爷玩的,大长公主跟驸马爷自然便由着他这个主角闹了,只要不把厨房给烧了就成,而结果,还真的给他做出了一桌子有模有样的菜来了,主要材料便是他下午的收获。 野菇子炖鸡、辣子炒鸡块、半只烤鸡,还有几样清炒野菜,都是很家常的菜式,不过出自一个十岁养尊处优的少爷手里,已经是很不错了。 萧少爷搔了搔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小武还有厨房的王大娘都有帮忙……” 便是说,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也很不错。”长生笑道,“我的乖儿子真孝顺。” “那是!” 萧惟失笑。 这顿晚饭,一家三口自然是吃的高兴满足的,萧少爷被被格外开恩,得了一小杯酒尝了尝鲜。 酒足饭饱之后,便是萧少爷独占母亲大人的时候了。 萧惟没跟儿子争宠,领着人亲自去重新查看庄子的布防。 …… 长生大长公主修养去了,按理说来,朝堂上的那群官老爷日子应该好过不少才是,至少不必每天小心谨慎的免得被抓到小辫子丢了官帽子,甚至还有可能趁着她不在,搞点小动作,可事宜愿为,这段没了长生大长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皇帝陛下心情不好,一天到晚地黑着脸。 长生大长公主这次休假,政务依旧交给了内阁,不过今年皇帝已经开始接触政务了,自然而然的凡事都要经过他才成,虽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内阁,可朝臣跟皇帝相处的时间也多了。 皇帝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长生大长公主这回想老蚌生珠又给他弄出一个对手来,一天到晚的沉着脸,便是没有大发雷霆,可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爽! 虽说年纪还小还没有亲政,可到底是皇帝,皇帝不高兴,臣子怎么能高兴怎么能有好日子过? 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皇帝陛下心情更不好的大事! 方阁老病重了。 这位大周元老级的臣子终于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虽说以他这个年纪也算是喜丧了,可皇帝还没有亲政,他保驾护航的使命还没有结束的。 可谁也抵不过天年。 皇帝下令太医院全力救治,可老阁老并不是病,而是时候到了,非人力可能救的,即便是尊贵如皇帝也不能。 或许是因为外戚的缘故,建元帝对自己的两位老师多多少少还是更为亲近方阁老的,如今两大帝师有一个即将离开,而大周朝怕也找不到比他更有分量的老臣了,往后上书房便是钱太傅一人的天下了。 在权利的漩涡之中,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上书房也都是暗潮汹涌。 皇帝不希望方阁老死,不希望上书房钱太傅一家独大,可人力终究抵不过天命,便是太医院使出浑身解数,钱阁老的病情还是一日一日恶化。 与皇帝一样担心,渴望老天爷开恩再留方阁老几年的除了方家的人,便是宁王了,如今的宁王已然是京城无数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了,与皇帝伴读数年,同进同出的,在外人的眼中,已然是皇帝最为亲近的人,而因为比其他伴读年纪大许多,皇帝许多事情都更为依仗他,可想而知,来日若是皇帝顺利亲政的话,宁王的权势绝对不可小视! 不过跟方家的人到底还是希望方阁老活着庇护方家为方家子孙保驾护航之外,宁王此时此刻只是希望留住这个疼爱自己的长辈。 他不需要他庇护,也不需要他为自己谋划,只是希望他多活几年,让自己多孝顺他几年! 可天命已定,哪里是单单一份孝心便可以改变的? 这一日,昏迷多日的方阁老突然间醒来了,而且精神还很不错,不过没有人因此而开心,谁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太医暗示道,回光返照,有什么需要交代安排的,便抓紧时间。 方阁老虽说出山给皇帝当了帝师,可家族的事宜早已经交给了下一辈了,该交代的在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也都交代清楚了,如今,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怕便是两件事了。 其中一件,便是眼前这位曾外孙宁王了。 方阁老对出嫁的外孙女多年以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对这个曾外孙,前些年也都是淡淡的,不过这几年,倒是亲近起来了,也最放心不下,“你母亲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宁王太妃这些年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还会癫狂,到底还是承受不住当年方老夫人的死。 宁王很孝顺,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那是我母亲,我理应照顾。” 方阁老咳嗽了一声,拒绝了宁王端到嘴边的茶水,只是清了清喉咙,便继续笑道:“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宁王眸色一颤。 “因为她放不下。”方阁老道,“放不下你父亲,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所以才会一步错步步错,以致到了如今再也无法挽回。” 宁王脸色微白。 “如今她这个样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方阁老叹了口气,“所以孩子,不必再自责,更不要如你母亲一般放不下。” 宁王浑身一震,眼眶被一股温热包围,“曾外祖父……” “你是个好孩子。”方阁老颤抖的双手握住了他的,“曾外祖父相信你一定可以过好自己的人生的。” 宁王跪了下来,眼眶中的热泪再也压抑不住,“孙儿不孝……”在老人最后的时间里,最担心最放心不下的居然是自己,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他的子孙,而是他这个不懂事的外孙,“孙儿不孝!” “不,我们的启儿很孝顺,很孝顺的……” “曾外祖父?!”宁王听着老人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心惊叫道,“我这就去叫……” “我没事!”方阁老摇头,精神也起来了一些,“没事没事!还死不了!” “老师……” “呵呵……还是叫老师好,叫了老师就要听老师的话……” “我听!我都听!” 方阁老的确没事,他还有一件事没做,还有一个人没见,所以,他还不能走! “方阁老如何?” 宁王看着一身素服的皇帝,愣了一下,方才行礼,“臣参见陛下。” “这个时候便不必多礼了!”皇帝着急道:“方阁老现在如何了?” 宁王知道他必定是得知了曾外祖父的情况来的,只是他不是曾外祖父要等的人,若是想见皇帝,曾外祖父早便说了,“回陛下,外祖父方才喝了药,如今睡下了。” “不是说……”皇帝的话没有说完,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慌乱,整了整情绪,这才正色道:“既然方阁老歇下了,那朕便不进去打扰了,朕已经下令让太医院院令候在方家,若是方家还有什么需要也尽管派人来禀报朕。” “多谢陛下!”宁王与方家的人下跪谢恩。 皇帝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来去匆匆的,让方家不安的心更是动荡了,只是宁王却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失常。 他不想曾外祖父有事,至少在他亲政之前,不要有事。 不过…… 皇帝这回注定是要失望了。 即便心里难受的厉害,宁王也很清楚不可能会有奇迹。 他现在只是希望曾外祖父能够毫无遗憾地离开! …… 萧顾在庄子中的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要多快乐便有多快乐,恨不得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去,只是可惜这不可能!可也不至于这般快吧?六月都还没有过去,天还热的厉害呢!“之前不是说好了中秋之前才回去吗?” 萧惟脸沉了,“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我……” “娘有事回京一趟,办完了事就回来。”长生道。 萧顾嘴巴还是撇一边,“真的回来?”明显是不信。 “你娘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就是。” 萧惟眯起了眼,威压也起来了。 萧顾顿时激灵了一下,“我错了!” “行了。”长生睨了丈夫一眼,“吓坏你儿子将来老了看谁养你。” “哼!”萧驸马爷冷哼一声,明显没消气,不过也没继续。 长生笑道:“这次保证不骗你。” “一定要回去?” “嗯。” “那我陪你回去!”萧顾道。 长生笑道:“不行。” “怎么……” “方阁老病危,你娘回京见他最后一面。”萧惟沉声开口,“你跟着去算什么事?!” 萧顾愣了愣,“方阁老病危?” 他自然知道方阁老是谁,皇帝的老师,他也见过几次,还被皇帝拉着听了他几次的课,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怎么也是几朝元老了,他病危,他娘回去看望看望也是应该。 “我道歉,是我小肚鸡肠了……” 错了就认一向都是萧少爷的好习惯。 “看在我们阿顾这般懂事的份上,你娘我就将你爹留下来陪你吧。”长生摸着儿子的头笑道。 萧驸马顿时瞪了眼。 萧少爷也一个头两个大,他才得罪了他爹,现在还要跟他两个人呆在这里?还不被他给整的脱层皮? “就这么说定了。”大长公主不管父子两人大小瞪小眼,笑着拍板了,不容改变,然后便带着凌光出发了。 萧少爷严阵以待:“爹,娘说让你陪我的!”是陪他玩,不是留下来教训他的! “好,我陪你!” 萧少爷后悔了,怎么就忘了他爹为了他娘可以不要儿子的?他居然还对他娘发火?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这次怕是真的要脱层皮了! …… 长生抵达京城已然是入夜了,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让凌光带着他进了方家,见到了已然是强弩之末的方阁老。 从醒来到现在,已然一整天了,他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甚至方家的人都开始想会不会阎王爷开恩了。 “您来了……” 长生缓步走到了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是油尽灯枯的老者,“让老阁老久等了。”这辈子活到现在,她见过两个临终之前的模样,一个是仁宗皇帝,另一个便是先帝,眼前的老者与他们相比,平和了许多,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子孙也争气,又如何还会惧怕死亡? 他比他侍奉过的皇帝都要有福气。 “劳烦您走一趟了。”方阁老笑道,透着日暮西山的疲倦。 长生坐在了旁边的小凳上,笑着道:“老阁老为大周鞠躬尽瘁,原本晚年可以享福的,可却因本宫而不得不再劳累,本宫自然该来送送老阁老,怎么担的起劳烦二字?” “公主……”方阁老笑了笑,“还是叫您公主吧,当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还是仁宗皇帝的公主,那时候宫里面都只叫你公主,不需要封号也不需要别的,只要是说起公主二字,便是指您了。” “是啊。”长生笑道,“当年母后得我得的艰难,生下来之后担心福气过重了养不好,便弃了礼部给挑的好名字好封号,给我取了长生二字,倒是我任性,不懂这拳拳慈母之心,觉得没封号实在是丢人,闹腾了一场,父皇想安抚我,又不想拂了母后的心意,便想了这般一个折中的法子,没封号又如何?我还是他的掌中宝,甚至可以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仁宗皇帝的确很宠爱公主。”方阁老笑道。 长生继续笑道:“可是我还是不太懂事,总是要他操心,甚至还伤了他的心。” “可如今……公主没有让他失望……”方阁老继续道,“你一手保住了大周的江山,一手护住了这天下百姓的安宁……你甚至做的比先帝都要好……公主殿下,你并未辜负了仁宗皇帝的宠爱与信任……” “方阁老也认为本宫有心篡夺秦氏的江山?”长生笑容未变,却是换了自称。 方阁老摇头,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我相信公主绝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大周江山的事情……正如……我相信……仁宗皇帝不会……将这片……他用他最心爱的结发妻子换来的锦绣江山……交到……心怀否侧之人的手中……我亦相信先帝……不会看错人……” “先帝……”长生笑了。 方阁老自然明白这笑的意思,“先帝……的确在很多事情上边……糊涂……但他也是……仁宗皇帝的子嗣……是他最后选定的继承人……我相信……他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糊涂的……事实……也证明了……不是吗?” “人总是会变的。”长生看着他,“老阁老忘了吗?这江山原本便是我的呢。” “是啊。”方阁老笑道,浑浊的眼中迸发了光亮,“只是公主放弃了不是吗?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出公主,既然放弃了,又怎么会回来抢?再说了……公主夫妻恩爱……儿子孝顺……一家和乐,又怎么会那般想不开来趟这趟浑水?” 长生笑了出声,“那老阁老为何苦苦等候本宫前来?” “因为陛下……”方阁老继续道,“因为老臣想在临终之前再为朝廷尽一份心……”语气越发的低沉,更为消耗精力,“老臣……亦想为……公主尽一份心……当年……公主饶了宁王……这孩子虽说不是方家的子孙,可到底流着方家的血,他做错了事情,方家理应为他承担……” “老阁老当年已经承担了。”长生道,若不是为了保住宁王,他又如何会在晚年重新出山,以致将方家过早地摆到桌面上?原本方家可以渡过将来皇帝亲政的危机的,可如今,却不得不卷进来了,“无需再承担什么。” “多谢公主……”方阁老明白这话的意思,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再也不会秋后算账,“那就当……老臣为大周再尽最后的一份心吧……” “好。”长生道。 方阁老喘了好几口气才能继续下去,“陛下……幼年遭逢巨变……又是身处这般位子……他的性情难免会有些左……但他本性还是宽厚的……他并不恼恨公主……只是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顾虑……让他不得不对公主抱着怀疑……甚至是对峙的……心态……可是公主……他只是想不通……拗不过弯而已……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只要他解开心结……他会比先帝做的更好……甚至比他的先祖们都会做的更好的……公主,将来……若是陛下做了什么让公主伤心的事情……还请公主念在先帝……念在老臣的份上……多多体谅他……也希望……公主可以……不但为严师……还能当家人……” “本宫是他姑姑。”长生道。 方阁老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一抹光彩,“那老臣……替这个学生……谢谢公主了……” “是本宫该谢谢老阁老才是。”长生正色道。 方阁老笑了两声,没有与她争辩下去,“那……老臣便……不打扰……公主了……” “老阁老便不说些其他了?”长生道。 方阁老笑道:“不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臣也相信……方家的子孙……不会让他们的先祖……丢脸的……” 长生沉吟半晌,“好。” “要是……真的还有什么的话……”方阁老突然间又道,“那便请……公主……为宁王多多留意……这孩子受了不少的苦……我希望……将来他能有一知心人相伴……” “好。” “有劳公主了……” 长生转身走出了卧室,却在门口撞见了方阁老最后还是放心不下的人。 “见过大长公主。”宁王低下了头,行礼。 长生看了看他,“你该叫我姑姑。”随后,不待他反应,便起步离开。 宁王僵着身子,仍是维持着方才鞠躬行礼的姿势,许久许久之后,方才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之后,却已是泪流满面。 方阁老到底还是没能熬过这一晚,在天亮之前走了,走的时候面目安详。 …… 长生接到消息的时候方才回到了庄子,深夜赶路的疲倦让她的气色显得有些不太好,听了方阁老的死讯之后,久久沉默。 “别难过。”萧惟抱着她,“人老了总是免不了的,方阁老这辈子也算是足够了。” “不过是有些伤感罢了。”长生偎依在他的怀中,“谈不上难过,往后怕是很难找到这般为大周鞠躬尽瘁的人了。” “会有的。”萧惟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不是吗?” “是啊。”长生笑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人才,可这人才能不能有这一份心怀天下忠心为君的心,便难说了。” 萧惟皱眉,说不过她了。 “不过也是真的没想到。”长生继续道,“先前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往后若是有机会,善待方家子嗣就是了。”萧惟不愿意让妻子为这事内疚。 长生笑了笑,没接这话,不过也知道丈夫不愿意她继续纠结这件事,也便转了话题了,“说吧,今天怎么折腾我儿子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罚他在山上跑了几个来回,再抓了一只兔子罢了。”萧惟轻描淡写地道,“放心,没让他脱层皮的。” “你这当爹的可真狠心。” “当爹的不狠心难不成要你当娘的狠心?”萧惟挑眉,“再说这臭小子竟敢指责生他养他的娘,要不好好教训一下,往后是不是就要忤逆不孝了?” “是是是,夫君大人说的对!”长生失笑不已。 萧惟见她打了哈欠,“累了便睡吧,什么也别想,等休息好了再说。”方阁老走了,皇帝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闹事!还有钱家…… “嗯。”长生呢喃地应了。 这一夜,有人安眠有人彻夜未眠。 方家报丧的帖子在第二天早上便送出去了,接到报丧帖子的人家倒也不意外,毕竟先前连太医院都无能为力了。 衡王府也接到了报丧的帖子,虽说没什么关系,这些年也没什么往来,不过到底是几朝元老,衡王府的主子便是不亲自前去祭奠也该派人去送上奠礼,衡王府的小郡主正是打算这般安排的,已经十二岁的小郡主如今长得亭亭玉立的,自从七岁那年,衡王明确对外宣布不会再续弦之后,福寿小郡主便开始接触王府的内务,如今更是管着整个王府的内务,这般的事情自然是先禀报到她这里的,“便依照府里历来的规矩准备奠礼,何总管你亲自送去。” “是。” “送什么?”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福寿小郡主闻言小大人似得神态顿住换了笑容,起身朝着走进来的人迎了上去,“父王你回来了!” “怎么?我们家央央想父王了?”已过而立之龄的衡王秦阳少了年少之气,沉稳而内敛,笑容中洋溢着慈爱,“早知道父王就早些回来了。” “父王你还说呢,明明说是去一个月的,可现在都快两个月才回来。”小郡主佯怒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便要派人去抓你回来了!” “这般严重啊。” “当然了!”小郡主认真道,“外边再好,也比不上家里好!” “这倒是。”衡王笑道,“至少外边没有这般贴心的女儿。” 小郡主笑容满面地挽着父亲的手,“父王你先坐下。”随后便唤下人进来奉茶,“把我新做的点心拿来给父王尝尝。” “又有新点心了?” “嗯,皇祖母尝过,说做的还不错,父王你也尝尝!” “好!”衡王尝了,然后自然是赞不绝口。 小郡主早便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不骄不躁的,“父王要是喜欢,往后我每天都给你做。” “好啊。”衡王笑道,随后便看向还站在一旁的王府总管,“出什么事了?” 小郡主敛去了笑容,“也没什么事,便是方家送来了报丧的帖子,方阁老仙游了,我让管家去送上奠礼。” “方家那老头子死了?”衡王挑眉,看向管家,意味深长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王爷,昨个儿晚上。”何总管说道,“半个月前,方阁老突然风寒病倒了,之后便是一病不起,陛下责令太医院全力救治,可最后还是无能为力。”顿了顿,又道:“陛下昨日曾亲自前往方家看望。” 虽说皇帝是微服出宫,可人多眼杂的,哪里便能瞒住? 衡王似笑非笑,“是吗?” “父王。”福寿郡主敛去了笑容,清澈纯净的眸子内透着担忧,她不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些年,她也渐渐知道了很多事情,明白了许多父王的心思,只是……“方阁老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前去看望也是人之常情。” 衡王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了,笑着对女儿道:“自然是。”随后,便吩咐何总管,“方阁老是大周功臣,如今走了,本王理应亲自去送一送他。” “父王……” “怎么?怕父王又偷偷溜了?”衡王逗着女儿。 “父王再说话不正经,女儿便不理你了!” “好好好。”衡王笑道,示意何总管退下之后便对女儿道,“放心,你父王真的只是去祭奠送行,不会惹事的。” “我……”小郡主脸颊有些红,“我不是说父王……” “好了。”衡王打断了她的话,欣慰地笑道:“父王的央央是最心疼父王的。” 小郡主这才笑了,“那父王就答应央央今年便不要出远门了!这京城也挺大的,父王若是觉得闷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庄子住上些日子。” “也?” 小郡主顿时后悔不已,“入夏了,京城的达官贵人最喜欢的便是去庄子上避暑了。” 衡王没有拆穿女儿的遮掩,笑道:“好啊。” “那我就安排了!” “好。” “那……不如也把皇祖母接来一起去?”小郡主试探性地问道,“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热了许多,皇祖母年岁大了,若是受不住这暑气病倒了便不好了……” 衡王笑道:“都听你的。” “谢父王!”小郡主高兴不已。 …… 方家发出的报丧贴每一份都得到了回应,而接到帖子的大多都是家主前来祭奠的,便是家主不能来的,也都是派了晚辈来,便是皇族这边,派下人来的,也便是三位仍旧独身的仁宗皇帝公主了,便是衡王也亲自到来。 而衡王亲自来,着实让方家意外不已。 当初先帝去世的时候,衡王被长生大长公主摁着,不管有没有心思都只能乖乖地俯首称臣,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长生大长公主防着他,还是他不乐意在一个女人手底下讨生活,虽说还顶着实缺,可却一年到头干领俸禄不干活,每隔一段时间便派出去游山玩水,这王爷可是没有准许不得出京的,可他倒好,每一次出去都只是让人送一份折子上去,也不等批复便出发,简直不将这规矩当回事,开头的日子,大家都以为长生大长公主一定会收拾他的,可时间长了,便也明白了长生大长公主根本就没打算整衡王,而衡王也没做什么反长生大长公主的事,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到今天! 而前不久,衡王又一次出京去了,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然,没有人会在这等场合问这样的话的,衡王能来是方家的脸面,方家自然恭敬相迎了,衡王也似乎真的只是来祭奠,老老实实地祭奠了之后,便走了。 不过方家人还没松口气,外头便传来了门房焦急的禀报,说陛下来了。 这一次皇帝不是微服前来,而是大张旗鼓来的,给了方家天大的脸面,方家慌忙地接待了这位贵客,直到将人完好无损地送上了帝銮,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皇帝给的这份恩典,足以往方家度过失去定海神针的动荡日子了,没有人会因为方阁老的离世而对方家有所怠慢。 皇帝走的时候,还将宁王给一并叫走了。 身为曾外孙的宁王是不需要披麻戴孝的,便是守灵也轮不到他,不过他愿意待在方家,方家自然也是欢迎,但皇帝叫到了,他自然是要走的。 当帝銮离开的时候,方家大门对面的巷子中走出了一辆马车,衡王掀起了马车的窗帘子看着前方在重兵护卫之下缓缓离开的帝銮,笑了,这笑容,分明是在等着看好戏。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皇帝自然也没有。 回宫之后,他也没有立即见宁王,而是硬生生地将宁王晾在了外头一个时辰,这才让人宣他进来。 宁王进来的时候,整个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浸湿了,原本便因为照顾方阁老而没有休息好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了。 皇帝见了一脸愕然,“宁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了?来人,快宣太医!” “臣没事。”宁王低头道,“不必劳烦太医了。” “这怎么成?”皇帝皱眉道,“脸都白了,若是不让太医看看真的出什么事情了那该如何是好?”说完,便又让人宣太医。 宁王这次没有推辞。 皇帝让人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便又让人去催了太医,“太医很快就来的,宁王你先忍忍!” 宁王是在忍,除了身体上的不适,还有眼前少年帝王的磋磨,他知道他为何如此,“多谢陛下……” 太医很快便被请来了,诊断过后,只说是受了暑气,再加上连日来的疲劳,才会如此,只要喝两贴药,休息一下便会没事的。 皇帝这才缓和下来脸色,“都怪朕,这大热天的让你在外头等了这般长时间!” “臣不敢。”宁王作势要起身下跪请罪。 皇帝自然阻止。 宁王继续道:“是臣身体不争气。” “都是朕不好,是朕疏忽了,今天出宫去耽搁了政务,便着急处理,没想到竟然让你受罪了。”皇帝内疚道,随后便是对底下的宫人发脾气了,“你们怎么伺候的?竟然让宁王在外头盯着烈日等候?!” 众人自然是纷纷下跪求恕罪了。 宁王又说了好些话,这才将这事给平息了。 皇帝也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你真的没有大碍?若还是很不舒服的话,便先会府去休息休息,我们改日在说话。” “不必。”宁王摇头,“陛下召臣进宫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臣的身子无碍,请陛下示下。” “哎。”皇帝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便是朕听说方阁老去世之前还见了一个人,便找你来问问这人是谁。” 宁王苦笑,“陛下既然知晓这事,便应该猜到是谁。” “宁王不方便透露?”皇帝反问。 宁王立即道:“臣岂敢?正如陛下所猜测的,曾外祖父去世之前见了长生大长公主。” “姑姑回京了怎么都没回宫来?”皇帝疑惑道,随即便又笑了,“想必是阿顾不许了,我们这位表弟还就是跟姑姑所说的一样小肚鸡肠。” 宁王陪着笑了两声,随后便又道:“阿顾表弟年纪还小。”不过眼前的帝王也大不了多少,只是,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陛下若是想姑姑了,不如便下旨让姑姑早些回来。” “可倒是不必。”皇帝笑道,“朕若是真的下了这道旨意,阿顾还不恨死朕?朕可是听说了他磨了姑姑许久才让姑姑点头陪他出去避这暑的。” “呵呵……”宁王只能陪着笑,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了。 皇帝也总算进入正题了,“不知老师临终之前与姑姑说了什么?” “臣当时不在场,并不知晓。”宁王道,“姑姑深夜赶来,也就看望了曾外祖父一刻多钟的时间,应该没有聊什么。” 皇帝颔首,“这样啊。” “若是陛下想知道的话,臣待会儿回方家打听打听?”宁王道。 皇帝摇头:“这倒是不必,朕也只是想知道老师临终之前还有什么遗愿罢了,不过遗愿这事,便是有,老师也该跟子孙说。” “陛下说的是。” 皇帝看了看他,“你的脸色还是不是很好,早些回府歇着吧,方家那边有的是人,老师知道你的孝心便成,不要把自己也给折腾病了,老师在天之灵见了会难安的。” “是。” 宁王走出了太极殿,有些恍惚也有些悲凉,身后这座宫殿养育的从来便不是单纯的人,它养育的是帝王,这帝王,是人也非人。 姑姑,这一点,你可明白? …… 方家报丧的帖子也送去大长公主府了,不过长生大长公主并没有亲自回来祭奠,但萧驸马来了,以男主外女主内来说,大长公主府也没有失礼,可比起皇帝亲自前来祭奠,大长公主便显得薄情多了,再怎么说,方阁老也是几朝元老,为大周鞠躬尽瘁了,而且,当年方阁老也算是站在她这一边,在她摄政一事上边出过力的,现在人走了,她居然连亲自回来上柱香都没有,简直是薄情寡义! 众人愤慨不已,不过也没愤慨多久,便被一个消息给镇住了。 长生大长公主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她回来的时候,方阁老还没死,就在方阁老去世的那个晚上,她赶回来见了方阁老最后一面,两人还单独聊了许久! 聊了许久! 都聊了些什么?! 一个是几朝元老如今皇帝的老师,一个是手握大权的摄政公主,他们能聊什么?! “谁传出去的!?”消息传到方家,方家上下震怒,这不是要将方家至于风口浪尖之上吗?! 宁王脸色苍白的跟白纸一般,握着拳头立在灵前,一言不发。 方老太爷到底还是经过风浪的,当即便喝止了堂中的愤怒,下令方家上下不得议论此事,违者逐出家门! 遣散了众人之后,方才看向边上的外孙,“启儿。” 宁王抬头,“外祖父,不是我!” “自然不会是你!”方老太爷道,神色晦涩不明,“你曾外祖父去世,方家的子孙要守孝,外祖父决定了,所有嫡系子孙都要守孝三年!” 宁王点头,“也好。” 方老太爷深深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启儿,往后在朝堂上,切记明哲保身,切记!” “我会的。”宁王应道,也明白方老太爷眼中的挣扎意味着什么,今日过后,方家将不能再庇护他了!从今往后,他只能只身前行!“秦启拜谢外祖父。”他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转身离开。 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他心里很清楚,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他是不是太着急了?还是,真的就这般恐惧? 钱太傅亦是亲自前来祭奠了方阁老,对于这位与自己同僚多年的前辈,敬意是有的,不过,防备与谋算,却是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钱家以支持长生大长公主摄政换取了皇帝的教养资格,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的,可如今……是方阁老太过厉害了,还是他们钱家过于失败? 钱家女儿生出来的儿子,心里对钱家只有防备与敌视。 “太后,将来即便皇帝亲政了,钱家的境况未必会比如今好。”钱家的人很少进后宫,更不要说钱太傅亲自来慈宁宫了,只是眼下皇帝的所为,让他实在是忧虑,难道钱家兢兢业业这般多年,连该得的回报也得不到,连希望子孙往后能有一份前程也错了吗?钱家从未背弃过朝廷,从来没有,可朝廷呢?“玉熙,父亲错了,当年便不应该将你嫁入皇家。” 钱太后面无表情,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转动着,“事已至此,父亲说这些又有何用?” 钱太傅看着眼前明明还在盛年,却一身暮气的女儿,心疼难当,可是啊,又有何用呢?又能如何呢?再后悔,也改变不了如今的一切!“可是玉熙,钱家不能毁在我们的手里,不能啊……”他不想与朝廷作对,亦不想与自己的亲外孙为敌,可钱家不能毁在他们手里啊! “钱家毁了吗?!”钱太后勃然大怒,“父亲你如今贵为帝师,大哥仍旧手握南疆重兵!整个天下兵权,也便是只有我们钱家能从长生大长公主手里分了这一杯羹,本宫依旧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这些年,钱家的子孙也都在朝中任要职,如今,连上书房中唯一的障碍老天爷也收去了,父亲怎么还能说钱家会毁在我们手里?!” 钱太傅眼眶发红,“玉熙……” “本宫是太后!是这大周朝的太后!”钱玉熙厉色喝道,一字一顿,“没有谁可以改变这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这一切!他就算再防着我,就算再疏远我,也都是我的儿子——” “太后……” 钱太后泪流满面,“我们拥有所有的一切,怎么还有脸说自己可悲呢?怎么还有脸?!” 钱太傅张了张嘴,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他缓缓地站起身,对着眼前的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钱太后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 要说皇帝跟钱太后闹矛盾谁最高兴的,自然便是惠太妃了,她自己不好过,自然也不想别人母子和睦了。 “让人将钱家那老不死的话传到皇帝的耳边去!”惠太妃抢不过长生大长公主,也无法重拾女儿对她的依赖,便将心思都放在了一件事上,那便是尽其所能地让皇帝母子过不了好日子,自然,若是能挑拨皇帝对付钱家,那便早好不过了! 卢氏移居京城,经过了几年的适应,倒也还过的不错,但比起在青州的时候自然还是一个天一个地了,这京城权贵遍地,卢氏移居分明是迫不得已的,这些人精一般的权贵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若不是卢氏还有一个惠太妃,还有一个二皇子,在京城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是,太妃娘娘。” “还有。”惠太妃冷笑道,“既然外边那般热闹,那我们也不能落后,你待会儿出宫一趟,将我们那位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一事好好地给本宫宣扬宣扬,到底是先帝的生母,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轮不到钱氏作践!” “这……可要问问卢老爷的意思?” “如此小事何须惊扰叔父?”惠太妃恼怒,“还是本宫如今连这般小事都做不了主了?!” “奴婢这便去办!” …… 方阁老的丧事总体来说还是办的很不错的,尤其是在方阁老与长生大长公主私下会面的传闻被钱太后虐待先帝生母一事给压了过去之后,方家便更加安宁了。 出殡之后,方家便闭门守孝。 而钱太后虐待先帝生母一事越闹越大,闹的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尤其这事并不只是小人在背后散播谣言,而的确有其事! 皇帝很少过问余太后一事,登基之后也并未册封她为太皇太后,也知道她在慈宁宫必定不可能过的很舒服的,可没想到—— “母后,她到底是父皇的生母!” “她自己作践自己,难不成本宫还要阻止?!”钱太后冷笑。 皇帝怒道:“母后该自称哀家!” “哀家?的确是该称哀家,如今还有谁比我更悲哀?!”钱太后丝毫没有与皇帝缓和矛盾的意思,甚至有些不管不顾。 皇帝亦不明白,明明好好的日子她为何要过的如此苦大仇深?若说恨父皇,可明明先头两年还好好的,再说了,父皇都已经走了这般多年了,她现在才来爆发吗?还是怪他对钱家不冷不热?可她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跟钱家真的亲如一家人,再说这些年,他对钱家还不够好吗?!“母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你告诉儿臣,只要儿臣可以做到的,儿臣一定为母后做到!” 钱太后笑了,笑的有些凄然,还有什么不满?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如果她说,她不满先帝当年那般对她,不满他教出这么一个儿子,不满这些年他们母子变的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他能如何?他什么也做不了!“皇帝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够了!” “母后!” “哀家没有虐待余氏!”钱太后正色道,“还不值得弄脏自己的手!” 皇帝脸色一震,不值得?谁不值得?余氏还是……先帝?“母后终究还是恨了父皇……”他的母亲,恨他的父亲!这是他早便知道的事情!否则这些年来,他便不会一点一点地疏远她了,不是害怕得罪了长生大长公主,也不是怕钱家会得寸进尺,而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他的母亲怨恨他父亲的事实,更不愿意亲耳听到从他的母亲口中说出对他父亲不敬的话!“母后,你终究还是恨父皇!” “我连恨也不能骂?”钱太后咬牙道。 皇帝凄然一笑,“自然能,是父皇对不起你,你自然能恨。”说完,便转身迈开了有些不稳的脚步离开。 即便钱太后没有亲自去做也没开口示意,可她的漠视,也是造成如今结果的源头,余氏现在已经疯疯癫癫的,皇帝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往嘴里塞着已经馊掉了的饭菜,而旁边,宫女太监在哈哈大笑。 所以,皇帝才会怒不可遏。 可造孽者,是他的母亲! “派人将余氏接出慈宁宫,找一处宫殿安置妥当,让太医院派人前去整治。” “是。” “那些宫人,全部杖杀!” “是!” …… 京城这些风风雨雨,并没有传到庄子上,至少没有传到萧少爷的耳中,他爹他娘果真兑现了诺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都只陪着他,他娘甚至有时候还会丢下他爹,只陪他一个人,所以萧少爷的日子是过的快活无比,即便每天在外边疯,也还是长胖了,也长高了,估计现在和皇帝一样高了! 呸,比什么比? 皇帝跟他哪有关系! 哼,他娘是他的!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快便过去了,中秋将至,便是长生没有开口说回京,京城那边便派人来催了,来的还是皇帝身边的福公公。 萧顾简直想用视线把人给灭了。 福公公只当没瞧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陛下最近的情绪十分不好,他也希望大长公主回去缓和缓和,虽然陛下不喜欢长生大长公主,可他总是觉得只要有大长公主在,陛下便能够冷静下来,所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这位主儿请回去! 都出来两个多月了啊。 这中秋节,大长公主没有道理不回去吧? 的确没有道理。 不说中秋宫宴需要她出席,便是大长公主的人情往来也需要主子决断,萧少爷的功课也丢下两个月了,也该是时候续上去了,免得将心给玩野了! 所以,长生当即便应下了福公公,两日之后启程回京。 萧顾也知道是时候回去了,所以臭脸也没有摆多久,不过最后两天,他缠母亲缠的便更紧了,“娘,我要跟你一起睡!” “回你屋子去!” “不要!” 长生阻止了丈夫的怒火,笑着对儿子道:“行,我也好久没跟我家大儿子一起睡了,不过可不许尿床哦。” “我什么时候尿过床?”萧少爷恼羞成怒,生怕别人听去了真的信了! 大长公主都发话了,萧驸马便只要委屈两天了。 收拾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便启程回京了,而也印证了回京之后准没好事!这不,这才回到了长公主府,都还没喘口气喝口水了,宫里面便来人了,说兵部急件,请大长公主入宫处置,他娘当即便毫无眷恋地丢下他进宫去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哎。   ☆、588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萧少爷一肚子的怨气,因为他再一次见到他娘已经是五天之后了,而且见到的还是睡着了的娘亲! 他娘已经五天没回家了,以往即便是再忙,他娘也会回家的,可这次竟然整整七天没回家,他爹的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现在终于回来了,可却是连一句话都没能跟他这个儿子说! 这……这是要心疼死他吗?! “爹……”萧顾忍着将父亲大人拉出了卧室,“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让娘累成这个样子?!是蛮人犯边了还是燕州城破了?” “胡说什么!?”萧惟沉声训斥道。 萧顾这回可没有退让,“我有说错吗?你看看娘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将我娘弄着这副鬼样子!” 萧惟眯着眼。 “爹!你不心疼娘我心疼!”萧顾咬牙道,“还是根本便没有什么大事,是皇帝在故意折磨我娘?!” 萧惟盯着儿子的目光又沉了一些。 萧顾咬牙,仰着头倔强地道:“爹若是不想让我胡说的话便告诉我!” “袁州的地方军发生了暴动。”萧惟开口道,“你娘这些日子便是在处理这件事。” “袁州地方军暴动?”萧顾愣了一下。 萧惟冷笑:“你连地方军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楚,如何能你娘?” “我……”萧顾顿时说不出话来。 萧惟也没心疼,继续冷笑道:“萧顾,你一生下来便比旁人尊贵,你娘更是疼你,但这并不是你目中无人自视过高的本钱!” 萧顾脸色一白。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如何做?你能做什么?带着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去把暴乱的人都给宰了?还是能够给你娘出谋划策让你娘不必这般累?”萧惟继续道。 萧顾更是无地自容。 “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不是靠别人说,更不是靠自己说!”萧惟继续道,“萧顾,你今年已经十岁了!既然你不愿意继续当你的小孩子,便有个大人的样子!可你现在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连说句话都随心所欲,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吼?” 萧顾抿着唇低着头。 “你心疼你娘我不心疼?”萧惟继续冷笑,“而你心疼她的法子便是让她因为你一句话而被人群起而攻之,还是让她不得不分出心神为了安慰你而休息?!” “我错了!”萧顾抬起头,喝道。 “你若是知道错了便不会还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萧惟厉色喝道。 “我……” “回你的地方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萧惟没给儿子解释的机会,“现在滚!” 连滚都用上了,可想而知是真的生气了。 萧顾眼眶顿时酸涩湿润了起来,但是硬是咬着牙握着拳头将泪水给压了回去,“是!”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他已然做错了事情,绝不能在显露懦弱! 萧惟面色深沉地看着前方离去的小小身影,颀长的身躯坚如磐石一般伫立着,夜色笼罩在他的周边,添了几缕的阴暗萧索。 “阿顾还小。”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柔和却也带着一丝埋怨,“你这般说他,他会难过的。” “总好过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萧惟握住了她的双手,转过身看着她,“吵醒你了?” “我们驸马爷这般生气地教训儿子,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还能好好睡?”长生笑道,眉宇间仍是疲倦之色,“别生气了。” “是我不好。”萧惟道,“这些年我太过放纵他了。” “那我这个当年的岂不是要罪该万死了?”长生失笑。 萧惟苦笑,“这些年是我带着他的,人家都说男子长于妇人之手会毁了孩子,可现在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亲自教养他……” 长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不是你的错,若不是因为我这个当娘的失职,你又要当父亲又要当母亲,难免心软娇惯,但是我们的儿子也没长歪啊?只不过是磨砺的还不够,过于的天真烂漫没有城府罢了,相对于很多纨绔子弟来说,我们的儿子已经很不错了。” “可他是你的儿子!”萧惟道。 长生挑眉:“所以最终错的还是我。” “长生……” “好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觉得他这般不好,认为也是时候磨砺磨砺他了,便去做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妇人之仁。” 萧惟叹了口气,“好了,你累了,回去睡吧。” “可我又不想睡了。”长生伸手揽着他的腰,“今天的月色真不错,不知道驸马爷可有兴致陪我赏月?” “你不累?” “见到你便不累了。” “好。”萧惟点头。 夫妻两人便坐在了屋檐之下的长廊,相互偎依着。 “今晚的月色正好。” 萧惟低头笑道:“明日便中秋了,我的公主殿下。” “嗯?”长生一愣,随后笑道:“看来真的是忙晕头了,中秋好,人月两团圆的,是个好节日,我喜欢。” “明日中秋宫宴……” “今年便不去了。”长生道,“留着家里陪你们父子可好?” “能行?”萧惟可不敢抱太大希望,“方阁老方才病逝,钱家目前虽然没有动静,但是钱太傅进宫见过了钱太后,而钱太后日前与皇帝有过冲突,皇帝如今的情绪也有些不稳,还有……” “我说驸马爷,你现在可是在家里带孩子的,这般辛苦琢磨这些做什么?”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瞧瞧,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小心再继续这样很快便成老头子了!” “不喜欢?” “是心疼。”长生道。 萧惟凝视着她,“我也心疼。” “要不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做?”长生突然道,“我最近想动动京畿大营,不如……” “皇帝怕是会更加睡不着觉。”萧惟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了,刚刚才说好了要好好教那臭小子的,我哪有时间。” 长生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把你困在家里这般多年!”长生道,“让你虚度光阴这般多年!” 萧惟失笑,“公主殿下这是要将我说成怨妇吗?” “是怨公!” 萧惟敛去了笑意,“袁州的事情很麻烦?” “单单是一个袁州倒也没什么麻烦,但是……”长生的话没有说下去。 到底是夫妻多年,萧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打算动地方军?” “仁宗一朝、先帝一朝乃至之前,抵御蛮夷,平定叛乱的都是各地边疆大军,地方军也便是边境州城的还派的上用场,其他的地方便像是养了一群祖宗似得,好的一些还有点军人的样子,不至于做出欺压百姓给朝廷抹黑的事情来,可那大多数都干了些什么?!”长生眉眼泛冷意,“当年太祖皇帝设立地方军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统治,当然,也是希望能够护佑地方百姓,可这般多年下来,这群祖宗们……”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 萧惟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怒意,袁州地方军暴乱便是因为袁州州府抓了三个士兵,并且当场砍杀了两个,因为这三个士兵奸污了一位女子,还杀了人家全家,之后还将那名女子抓回了军营,充当了军妓!这女子忍辱负重煎熬了半年,最后找到了一个机会逃出来,跑到州府击鼓鸣冤,这袁州州府也是个铮铮铁骨的,查明实情之后便大为震怒,设局将那三名士兵抓了,其中两人负隅顽抗被当场砍杀,剩下的一个被抓回了衙门,而袁州地方军主将知道了之后便带着人围攻州府衙门,好在袁州州府事先便已经派人将那女子与陈情的折子送入京,也幸好兵部的人不敢将这件事瞒下,禀报了上去,“地方军中的将领士兵大多都是当地人,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朝廷的供养,若是贸然撤出的话,怕是会出乱子。” “你帮我如何?”长生看着他。 萧惟一愣。 “其他地方动不了,那便先动袁州!”长生继续道。 萧惟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对!”长生道,“若只是这桩案子,最多只能扯了主将,我要你帮我将整个袁州地方军都给我毁了!” “毁了?” “若是他们听话,便遣散。”长生目露寒光,“若是不听话,便剿灭!” 萧惟目光凛然,“好。” 地方军的编员并不多,根据所管辖地域的大小配置,而袁州并不大,所以袁州地方军也不过两千多人,便是在糜烂,也不可能两千多人都有问题,即便有,剿灭两千人也不是难事!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萧惟点头,“这次我要带阿顾一起去!”说完,又道,“不许不准!” “我有说不准吗?”长生失笑,“不过你也不许生气,我可没挖了坑让你跳!” “我愿意跳。”萧惟笑道,随后又敛去了笑容,“不过你行事还是点谨慎,大周各处的地方军数量不小,若是让他们都觉得不安的话,真的会出大乱子的!” “你还担心我不成?”长生失笑。 萧惟的确担心,“你自然不会胡来,就怕有小人算计。” “放心吧,你夫人我这般多年的摄政长公主不是白当的。”长生笑道,“再说了,有乱子也未必是坏事,趁乱打劫一事,本宫又不是没做过?” 萧惟失笑不已。 …… 萧顾一整夜没有睡,第二天天一亮便跑过来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原本神采奕奕的脸顿时没了光泽,不过眼中却多了一抹先前没有的光芒。 “爹!” 萧惟站在廊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神色肃穆。 “我知道错了!”萧顾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好。” …… 这一晚,宫中灯火璀璨,即便长生大长公主在宫里忙活了五天没回家,可外边并不知晓到底在忙些什么,事实上,知道袁州案的人并不多。 这般丑事,长生大长公主没有脸说出去! 所以今晚上的中秋宫宴,依旧是很热闹,前来参加的,都是开开心心的。 钱太后虽说管不着前朝的事情,也管不到太极殿,不过这后宫的事情却都是她在管的,这些节日宫宴什么的,多年前长生大长公主便不再过问了,这也是为何她会忙的忘了这般日子的原因。 与往年一样,皇帝与太后依旧是宫宴上的主角,不过今年却少了一个主角,那便是长生大长公主了,皇帝翘首以盼并没有盼来了人。 大长公主派人来告罪,说是累了,不想来回折腾,今晚便不进宫了。 众人很清楚地看到皇帝的脸明显变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笑容,下旨命人给大长公主送去最好的宴席与美酒,让长生大长公主在家里同贺中秋佳节。 整个宫宴,除了长生大长公主没有来之外,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即便是前段时间传闻与皇帝起了冲突的钱太后,当晚也是笑容满面,很是欢喜的样子,一洗先前的各种不利传闻。   ☆、589 大长公主府今年的这场中秋家宴却是冷清了许多,便是已经求得了父亲的原谅,可萧顾便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一般,没有再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而是端着一副大人的模样,不过孝顺也还是在的,就是—— 嗯,没了往日的朝气。 长生狠狠地踩了一下丈夫的脚,以此作为惩戒,也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过并没有干涉丈夫的教导,她的儿子,的确不该永远天真无邪。 “今晚上你自己睡。”散席了之后,夫妻两人回了寝室,长生倒也没有发作,态度明显地站在丈夫这一边,可到了就寝的时候,却是道,“今晚我陪儿子睡。” 萧惟一怔。 “怎么?驸马爷不同意?”长生挑眉。 萧惟苦笑,“我敢不同意吗?”妻子心里不满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干涉他,“我也不是不心疼儿子……” “所以驸马爷今晚上便自己好好睡吧。”长生拍拍他的脸,笑道,随后便转身走了。 萧惟能说什么呢? …… 萧顾心情很不好,便是再努力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的,更不要说今晚上可以做出那般样子…… 他不喜欢这样子,可却不得不这样! 父亲说的没错,他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不能永远这般胡作非为不懂事! 他说要长大懂事,要保护爹娘,绝对不能沦为嘴巴上的话而已,他必须付诸行动的! 萧顾,你必须长大!心里再难受也得忍着,也得坚持这! 他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 只有这样,他才配当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才有资格说出保护爹娘的话来! 可是…… 他真的很难过。 很难过…… “呦呦呦,这是谁家孩子,这般大了还在哭鼻子?” 萧顾顿时一惊,连忙抬手去抹眼睛,可抹了之后才发现……“我没有!”他哪里哭了?就是眼睛有些水雾,可也没哭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不会是专门来检查检查他有没有哭吧? “我没有哭!” “眼睛都红了,哪里没哭?”长生笑道。 萧顾认真道:“方才眼睛进了沙子,揉的!” “娘十岁的时候也经常哭鼻子。”长生笑道,“你爹也一样,哭的那个稀里哗啦的,所以你哭了也不丢人。” 萧顾眼睛瞪大了,不过很快便发觉了自己此时的反应不对,他应该沉静稳重的,怎么能做这些小孩子但是…… “阿顾。”长生走到了儿子的面前,抬手抚着他的头,“你父亲望子成龙,可你不能让自己揠苗助长啊。” 萧顾又是一怔。 “好吧。”长生叹了口气,“方才娘不好,不该帮着你爹,现在娘跟你道歉好不好?” 萧顾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哭的,可是现在……眼睛里面的水雾越积越多了,他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让自己哭鼻子的,别说他现在要长大了,就算是以前的他,也从来不哭鼻子,他萧顾怎么会哭鼻子?!“孩儿……” “还是你生爹娘的气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 萧顾立即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生爹娘的气!” “那你是不想见到娘来看你喽?” “当然不是!” “也不是啊。”长生继续道,“那就是说,娘掏心掏肺的话感动不了你,你不信娘是真心的,所以无动于衷?” “娘!”萧顾吼了出声,不过吼完就后悔了,也慌了,“娘,我……” “这才是娘的儿子!”长生笑道,“我就说嘛,我的儿子怎么会是被父亲训一顿便当鹌鹑的软蛋?” “娘!”萧顾跺脚了,眼眶中的泪水也压不住了,一把扑倒了娘亲的怀中,“娘最坏最坏了……” 他知道娘亲为什么来了。 知道了! “娘……娘……” “在这了。”长生笑道,“这还说不会哭鼻子了,现在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娘让我哭的吗?” “好像是哦。” “娘!” “好吧好吧,那便好好哭一场,要不要娘陪你哭?” “娘就是来取笑我的是不是?” “我舍得吗我?” 萧顾的确狠狠地哭了一场,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压在心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都给哭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的话就要超过你爹当年了。”长生安抚地笑道,也踩了丈夫一脚,算是给儿子报仇吧。 萧顾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是维护父亲,“娘,爹要是听到你这般说他,会不高兴的。” “那又怎么样?”长生挑眉,“他把我的宝贝儿子给欺负成这样子了,还不许我说他几句?” “娘……”萧顾腻在了母亲的怀里,这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想当娘的儿子。 长生摸着儿子的头,“好了,哭完了便过去了,这回你爹虽然有些过分了,不过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萧顾抬起头,泪迹斑斑的脸上布满了坚定,“娘,我知道以前我是不懂事,也任性,但我真的认识到错了,往后一定会好好地跟爹学。”顿了顿,又道:“将来我也一定会做的比爹要好!” “好啊。”长生欣慰道,“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谢谢娘!”萧顾笑道,然后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脸,“娘,我没事了,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怎么?赶娘走了?”长生笑道。 萧顾道:“当然不是,不过现在真的很晚了,娘前些日子一直忙,怕也没好好睡觉,现在难得空闲下来了,当然要好好休息了,你快回去吧,我真的没事!我可是爹娘的儿子,怎么会小小挫折都受不住?再说了,不就是被爹教训了一顿吗?当儿子的哪一个不是被父亲教训大的?我真的没事!” “可来之前娘已经说了今晚上罚你爹一个人独守空房。”大长公主一脸苦恼地道,“现在又回去的话,娘岂不是很没面子?” “啊?”萧顾有些傻眼了。 “不知道我们的萧少爷能不能收留你娘一晚上?”长生继续道。 萧顾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娘……娘今晚上……要在我这里……睡?” “不能吗?” “当然不能了!”萧顾义正言辞地拒绝,“我都十岁了,怎么还能跟娘睡?夫子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都十岁了,还跟娘睡?传出去的话岂不是坏了娘的名誉?不行!绝对不行!娘你也不要跟爹生气了,爹没有做错,当父亲的教训儿子哪里有错?你赶紧回去休息!” 这不但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一大堆理由地要粘着娘亲睡,还一副大人的模样说起了道理了。 长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好笑了,“不回!你娘说话一言九鼎,绝对不能回!” “那……” “既然我儿子都不肯收留我了,那我就只好去睡客房了。”长生没等儿子说完便哀怨地道:“哎,在自家睡客房,怕就只有……” “娘!”孝顺儿子自然是听不下去了,“要不我去睡?” “也行。”长生点头,“反正你娘我头上的罪名也不少了,不怕多一个虐待儿子的。” 萧顾:“……” 大长公主打了一个哈欠,“是挺晚了,娘也困了,你待会儿跟你凌光姑姑去客房,娘先去睡了。”说完,便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了。 萧顾僵在了原地好半晌,这才咬着牙,转身跟了进去。 “怎么了?怕认床要把你枕头被子带去?” “娘!”萧顾脸有点黑了,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她娘就是在戏弄他,就是要整他!“我到底是你生的还是你捡来的?!” “这得好好想想。” 萧少爷爬上了床,“捡的也是你儿子!” 长生一把将人抓着然后摁在了推上,扬手便往屁。股上打,“还记得你是我儿子啊?!男女有别?毛都没长齐你跟你娘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听夫子的话?” “娘——”萧顾脸色又黑转为红色了,就算他脸皮厚可也受不了被自家娘亲大屁。股,“我都多大了,娘你给我留点面子呗!” “留点面子给你明天当早点吗?” “娘,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 “……那你打吧,不过不许告诉别人!” “你娘嘴巴一向不紧!” “娘我一定是你捡来的一定是……” “我估计也是!” “爹救命啊……” 萧惟没有独守空房,也没有进去救命,不过也没有进去打扰母子两人加深感情,只是站在门口,玩着嘴角笑了。 …… 中秋宫宴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结束了,第二天,长生大长公主也没有懈怠政务,准时出现在早朝上面,而近日的早朝,处理的便是一件大事。 袁州地方军一案。 案子拿到了早朝上,而且还是大朝会上面讨论,便是说将最后的遮羞布都给揭开了。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变幻莫测,这桩案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也赞同长生大长公主压住这件事不公开的处置方法,可没想到不过是过了一天,她也就是回了一趟大长公主府,便改变主意了,而且事先没有知会过他! 她这是要做什么?! 即便这桩案子实在是可恨,可到底关系到朝廷与大周军队的颜面,现在拿到大朝会上讨论,公诸于众,除了让朝廷颜面无存,让大周军队威严受挫,让百姓人心不稳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这些疑问,他没有办法问出口,不过答案却是很快得到了。 长生大长公主将这桩案子公开,不是要跟谁商量怎么处置或者激起朝臣的愤慨,而是—— 她下旨命前西州军主帅,现任长生大长公主驸马为钦差,前去袁州彻查此事! 在家里带了好几年孩子的长生大长公主驸马萧惟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中! 自然,有人站出来反对,反对的理由自然是萧驸马爷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怎么能够当钦差去处理这样大的案子?甚至差点便明说了萧驸马这些年都待在家里带孩子,就算以前带兵打仗很厉害,也废了,就算没废,查案也不是他的强项! 如此重案,理应由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彻查才是! 长生大长公主平日里独断专行惯了,这次结果也必定是独断专行,不过这次到底还是给出了一些原因,其一便是这桩案子已经激起了民愤,朝廷若是不派一个分量重的人去彻查的话,无法平息民愤,其二是此案牵涉到了大周军队,萧驸马曾经的战功足以震慑军中将士,其三嘛便是袁州州府已经暴毙身亡了,前去袁州的危险系数十分高,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桩案子牵连甚广,一旦处理不好,后果很严重,她必须派一个十分信任的人前去,这个人必须拥有不会被收买更不畏惧威胁的而且还对她忠心耿耿,你说,除了萧驸马爷之外,还有谁? 独断专行的大长公主殿下这回废了这般多口舌,虽说很是牵强,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就是要派萧惟去,谁还反对便是跟她作对! 诏令顺利下了。 皇帝绣着五爪金龙的宽袖下,死死都握成了拳头…… …… “爹,你让我跟你一起去?”萧顾眼睛发亮地看着父亲,有些意外,这案子如此骇人听闻而且还牵连甚广,可不是当年回绵州认祖归宗或者泷州救人那些小事,爹居然让他一起去? 萧惟面容严肃,“怎么?怕了?” “当然不怕!”萧顾认真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嗯。”萧惟点头,面无表情的开始由慈父转为了严父了。   ☆、590 萧驸马爷一下子从无官无职在家里带孩子的闲散人等成了朝廷的钦差大臣,还在兵部里面挂了一个职务,既然是查案,为何不在刑部或者大理寺里面挂职?虽说这个职位也不算是很重要,原本也是为了给那些干领俸禄不干活的人准备的,现在给了萧驸马也没什么,可在这般情况之下给了他,这背后有什么更深刻的用意?为什么刑部大理寺那般多位子他萧驸马不去,偏偏去了兵部? 因为这桩案子跟军队有关? 说的过去的理由,可真的就是这样? 聪明的人都不会这般天真地认为。 不过也不会有人傻到把它拿到台面上来,既然阻止不了长生大长公主独断专行派自己的驸马去袁州,自然也不会因为这般一件表面上看起来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跟她对上,但是,长生大长公主此举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再也不打算装模作样下去了?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 皇帝这两天的情绪很糟糕,即便极力的掩饰,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至于为什么,也不必说了,除了对长生大长公主的猜疑与担心之外,还有什么? 长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一直冷眼旁观,有些困难,只能靠自己克服,尤其是对她的恐惧与担忧,即便她愿意开口解释,他也不会信!她也想看看大周的建元帝的内心,到底软弱到什么地步! 两位最大的主子心情都不好,宫人自然也都战战兢兢的,整个皇宫也笼罩在了沉郁的气氛之中,不过,该进行的还是在继续进行下去。 萧惟接了诏令之后一天之后便将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其实在夫妻两人说好了之后便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过有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坐坐的,免得招来更多的闲言碎语。 长生又一次将丈夫儿子送出京城,送入了危险当中,“万事小心!”便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但是百密总有一疏,危险总是无处不在,尤其是这次前去袁州,便如同是去捅马蜂窝,“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萧惟笑道,“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而且保证完成任务。” 长生强制压下心里涌上来的悔意,“嗯。” “娘,我跟爹不在你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能因为我们不在便不爱惜自己,朝政再重要也没自己身子重要!”萧顾认真道,“我跟爹答应娘会保护好自己,娘也要答应我们要照顾好自己!” “好,娘答应你。”长生笑道。 萧惟不愿意让妻子在离别的悲伤中沉浸太久,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离开她,只是如今除了他之外,谁还能完全懂她,让她完全放心?“我们走了,你也回去吧。”说完,便将儿子一把抱起,上了马奔驰而去了。 萧顾心里酸酸的,不过强打起精神来,暗暗告诉自己,他这次不是出去玩,是去帮娘的,所以不要软弱,不能伤心! 娘,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长生一直目送着前方的队伍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方才收回了视线,“凌光,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凌光一愣。 “当初之所以承担下这一切便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便是为了他们父子,可现在呢……”长生苦笑,“却是为了别的而推他们父子去冒险。” 凌光沉吟会儿,“公主亦未曾忘记对仁宗皇帝的承诺不是吗?” 长生笑了,“是啊,还有对父皇的承诺。”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当年父皇还担心我会为了萧惟而不顾大周的江山,甚至会危及大周江山,还逼我立下了字据,现在啊……”她抬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现在该放心了吧?” “夫妻一体,能为公主做些事情,驸马也很高兴。”凌光继续道,“再者,驸马毕竟是男人,总是待在家里带孩子也不是件好事。” “这话你说了很多次了。”长生笑道。 凌光也笑道:“是奴婢小人之心了。” 长生但笑不语,虽说有些侮辱萧惟的意思,但也是在给她提醒,男人嘛,总归是要有自己的成就与体面的,这些年来,她知道萧惟忍受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这般,她才会更加愧疚,这个男人啊,一直认为自己是他的救赎,可却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他萧惟,她这一辈子,哪里会有如今幸福?他亦成就了她。 “回去吧。” 袁州只是开始,接下来需要面对的风暴还多着呢,不过在这些风暴没有到来的事情,朝堂也还算是平静,袁州案目前还没有定论,是真还是另有内情,都还需要钦差的调查结果,也没什么好争好吵的,接下来几日,朝堂与往日唯一不同的便是皇帝的脸色不对,长生大长公主却是没什么,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对了,她也没忘记方阁老的临终嘱托,寻了一个时候将端敏大公主请到了宫里面来,希望她能够帮忙留意一下京城之中有什么合适的闺秀。 大长公主殿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知道哪家有合适的闺秀,端敏大公主这些年虽说没有再嫁人,为了避人闲话,开始的几年也是深居简出的,不过前两年为了儿子的婚事,却是频频出来交际,虽说如今儿子已经成亲了,不过之前积累下的交情人脉也还是有的,再者儿子成了亲,她当了婆婆之后,谁还能说什么闲话?她就当自己死了丈夫,现在儿子成家立业,她当老封君了,出来交际谁能说什么闲话?所以在京城的社交圈里也算是活跃。 接到了长生大长公主的召见之后,端敏大公主也是有些忐忑的,虽说先前有几年她们姐妹的关系还算过的去,可自从长生去了西州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了,后来她回来了,成了摄政大长公主,她们唯一的交际便是宫宴上,现在自己突然间被召进宫里面,自然是诚惶诚恐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了解了长生的目的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大长公主放心,这件事我必定尽心尽力。”端敏大公主笑道,“这宁王也是我的侄儿,他的婚事我这个当姑姑的自然也要上心了。” “那多谢大皇姐了。”长生笑道。 “小事一桩,大长公主不必客气。”端敏大公主笑道。 长生笑容顿了顿,“如今这里便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也没有朝臣,大皇姐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四皇妹便可。” “规矩不可废。”端敏大公主没打算接这个好意,以前她便不该在她面前以长姐自居,现在更不会傻乎乎地犯这样的错! 长生也没有勉强,“说起来大皇姐也是提醒了我一件事,父皇驾崩,先帝继位,依照规矩,几位皇姐也给进长公主才是,如今先帝也去了,皇帝是我们的侄儿,作为姑姑,我们理应都是大长公主。” “端敏不敢!”端敏大长公主忙起身跪下,“端敏等虽是陛下的姑姑,可不过是仁宗皇帝的庶出公主,哪里有资格进位大长公主?如今大长公主摄政,更显大长公主位分之尊贵,端敏等不敢与之比肩,还请大长公主明鉴!” 长生沉默不语。 端敏大公主动也不敢动,年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一点不甘也没有,可这般多年过去了,也经历了这般多事情,现在她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再者,当年端敏等之所以能够脱离火坑,是拜大长公主所赐,若没有大长公主,端敏怕早便是一堆白骨了,如何能有今日的安逸生活?大长公主殿下,端敏对如今的生活已然很满足,没有其他任何奢求。” 长生看着眼前面容坚定的女子,第一次觉得坐在这个位子上面所要承受的孤独,若没有了他们父子在,或许她也会如父皇一般,即便坐拥天下,却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更不可能有知心之人,即便身边的人没有不甘和怨愤,却也是将自己排除在了他们的世界里面,之于他们,她已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既然大皇姐如此说,那便罢了。” “多谢大长公主!”端敏大公主松了口气。 长生突然间觉得有些疲倦,也觉得无趣,再也没有与姐姐闲话家常的心情,“那这件事便拜托大皇姐了,另外,也请大皇姐先去见一见宁王,既然是给他找媳妇,便该先问问他喜欢什么的,也好有个底。” “是。”端敏大公主应道,“那端敏便不打扰大长公主处理政务了,先告退。” “来人,送大公主。”长生吩咐道。 端敏也没有推辞,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与她争论,便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也感觉到自己先前的额那些客气话似乎让这个手握大权的皇妹心情不好,可他并不后悔,有些东西,不是她能够承受的起的,如今她儿子孝顺,媳妇贤惠,再过不久便能够抱孙子了,她实在不想卷进那些她根本便应付不了的旋涡之中! 只要大周不亡,她的日子便不会难过。 …… 端敏大公主出宫之后没过多久,便与宁王碰面了,虽然也知道他与长生之间关系不太好,但也没有隐瞒是长生授意,也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待他拒绝或者不愿意配合的时候说服他,不过没想到他也没因为是长生授意的而抗拒,态度很平和地应下了这事,至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宁王只说了一个,婚后必须孝顺他的母亲。 宁王太妃疯疯癫癫的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以宁王的条件,便是家里有这般一个母亲,也必定有很多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的,对于很多女子来说,一个疯疯癫癫的婆婆或许还是一件好事,疯疯癫癫便不会磋磨媳妇,至于照顾,宁王府那般多人,哪里会有辛苦二字? 端敏大公主也是这般认为,所以也笑着应下了这话,随后便开始着手去做了,很快,端敏大公主要为宁王挑选王妃的消息便传遍京城了,端敏大公主的家门都快要被人踏破了,有的是好姑娘送上门来任她挑选。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长生也很高兴,不过也没高兴太久,倒不是袁州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而是皇帝病倒了,而且病的很急。 太医院的诊断更是吓死人,说是天花! 这个时代,天花可是绝症! 好好的,皇帝怎么会得天花?! 皇宫之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等恶病?! 消息在第一时间被封锁住了,对外只是宣称皇帝染了风寒,要静养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治疗的事情了。 太医院个个都把心给提的高高的,因为若是救不回皇帝,结果绝对不会好。 长生一身都是戾气,即便查到现在还没有查出皇帝染了天花是人为,可仍旧是没有缓下来,而皇帝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化。 建元帝并未有子嗣,若是他死了,大周便会因为皇位传承的问题而天下大乱! 这是她决不允许的! 她付出了许多甚至在丈夫儿子与大周江山之间做出了取舍,不是为了这般一个结局! 这一次,她要与老天争! 而且,必须是她赢! 必须赢!   ☆、591 不管钱太后与皇帝现在的母子关系如何,皇帝病了,哪怕只是风寒,她都应该来看看的,便是不是第一时间来,也会来,更何况宫里面的动静有些不寻常,即便她深居后宫可也不可能真的对宫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过当钱太后赶到了太极殿之后,却不得其门而入,她是皇帝的生母,是当朝的太后,可现在她要进去看望儿子却也没法子,这是何其羞辱的一件事? “太后娘娘,陛下说了,他得的是风寒之症,便先不见太后娘娘,免得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放心,过几日他便会好的,等好之后,便会亲自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传话的不过是太极殿的一个普通内侍,一个甚至连直接面对皇帝资格都没有的内侍,他哪里来的陛下说?! “是陛下说还是大长公主说?!” “奴才只是奉旨传话……” 钱太后冷笑,也没有为难眼前的奴才,“那你就回去问问大长公主殿下,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让我们母子见面!”随后,拂袖而去,而回宫之后,心里的疑窦与担忧便更深了,秦长生这些年便是想阻止他们母子亲近也从未做过这般明显的,如今……她到底为何阻止他进去见皇帝?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为什么不让他们母子见面? “来人——” …… 皇帝还没有到昏迷的程度,虽然浑身难受,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知道他不仅仅只是风寒之症,也不是后来太医说的出水痘。 “来人……来人……” 床边的福公公听了主子的话赶紧上前,没有被传染的惊恐,因为若是皇帝救不活的话,他估计也活不成了,便是好了,怕也逃不过追责,所以与其惧怕会不会被传染,不如好好地伺候,将功抵过,看大长公主的脸色,便是陛下安然渡过危机,怕也会死很多人!“陛下,奴才在!陛下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年少的建元帝看着自己的近身大太监,那是一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脸……这更说明了他得的不是寻常的病,是很危险,甚至很有可能熬不过去的病……“朕……到底怎么了……” “陛下放心,太医说了只是出水痘罢了,等过几日水痘退了……” “朕还没死了——”皇帝大怒,挣扎地要起身。 福公公赶忙阻止:“陛下您别动,您……” “告诉朕,朕到底得了什么病!?”皇帝没有再挣扎,事实上即便没有人阻止他,他也起不来,此时此刻他浑身无力,身上的能量像是一点一点地流失一般,心里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所有的东西都在流失……“告诉朕——” “陛下……” “天花。”一道清冷的声音与福公公的慌张回答一并响起。 皇帝猛然看向声音的主人,正是他最恨最怕却又最离不开的人!他死死地盯着她,脑子里她方才所说的两个字在不断地徘徊。 天花! 天花! 天花—— 皇帝笑了,笑的尖锐刻薄,“是吗?” 天花啊。 没想到他最终不是死在了别人的手里,而是死于天花。 长生眼底的怒火燃起,起步上前。 福公公让开了位置,既恐惧又担忧地看着,只能看着,陛下这些日子对长生大长公主的不满已经越发的明显了,更是越来越深,他甚至觉得若是有机会,陛下甚至可能会一刀砍向大长公主,而这些,大长公主也一定知道的! 现在陛下得了天花,大长公主虽然很着急、也是责令太医院一定要救陛下,但是……若是陛下没了,大长公主手里还有二皇子,二皇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对大长公主是又敬又爱,几乎已然是将大长公主当成了母亲的,比起陛下对大长公主的不冷不热,二皇子的亲近绝对更占上风…… 陛下…… 福公公恨不得提醒陛下不要在这时候再惹怒大长公主了! “怎么?区区一个天花便将你给吓到了?”长生冷笑道,“堂堂大周皇帝,连区区一个天花都惧怕?” 皇帝也笑着道:“若是老天爷要收回……” “秦慎!”长生上前一把将人给揪起来。 福公公跪在地上,死死地压低着身子。 皇帝大怒,“放肆——” “怎么?忍了这般久了,现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终于不愿意忍了?”长生没动手,继续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 “放开我——”皇帝的确是不想再忍了,他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忍?他不就是怕死,所以才会不得不忍辱负重吗?现在他还需要忍什么?“你得意了吧?这般多年,终于等到今天了,朕是不是要感激你给了朕这般一个体面的死法?病死,总好过被你收拾吧?就是不知道天下臣民会怎么想你!不过以姑姑的本事一定已经准备好应对的法子吧?对了,朕的那位好表弟怕是没有去袁州吧?姑姑这般大张旗鼓地弄出一个袁州案,便是为了让大家都相信你们不是早有预谋,你看,大长公主若是有意弑君谋反的话,怎么会在这时候送走自己的丈夫儿子?!” 长生松开了他。 皇帝跌了回去。 “话说的还这般利索,想必也死不了!”长生继续冷笑。 皇帝嗤笑:“让姑姑失望了!” “你的确让我失望!”长生继续冷笑道,“我原本以为我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即便资质有限不能成为千古明君,但至少会是一个坚韧不屈的男子汉,可没想到最终长成了一个孬种!” “你——” “这是不是便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长生继续打击,没有丝毫的手软,似乎人已经不中用了,便再也不需要客气了。 皇帝脸都绿了,“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侮辱他的人是你!”长生厉色道,“你父皇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现在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看的就是你这个儿子!你都是孬种了,生你出来的先帝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又是一个孬种,至少是孬种的老子!” “你闭嘴——” “不过是死了一个太傅,你就跟天塌了一边似得!”长生怒道,这股火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了,不就是死了一个方阁老吗?他就慌了?不就是一个钱太傅?他就怕成这个样子!“你父皇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他从来没有胆怯过,而你呢?不就是钱家?你怕什么?你不是想对付本宫吗?不是怕本宫最后抢了你的皇位吗?你大可以跟钱家联手收拾本宫,方阁老死了正是你向钱家示弱示好的好时候,你若是有点脑子的话便该这样做,而你却没有,你既怕本宫对你不利也不敢用钱家,你怕什么怕?!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大周的皇帝!” 皇帝气的浑身颤抖。 “你疏远你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长生继续道,“本宫给你背了这般多年的黑锅也没说一句话,你倒好,明明对你处处有利的局面最终你却将自己弄成了进退两难,只会成天黑着一个脸连句狠话也不敢放的孬种!慎,你倒是真的如你父皇所希望的那般谨言慎行了,也把我们秦氏男儿的骨气与勇气都给丢了!以你这般模样,即便没有本宫没有钱家,你也坐不稳这张龙椅,更护不住我大周的江山,你比你父皇更加的无能——” “你闭嘴——”皇帝怒斥道,眼眸发红,“你闭嘴——” “生气了?”长生却笑了,“还知道生气这是好事,至少你还有点血气!我告诉你秦慎,如果你不想让人嘲笑你父皇,不想看着你厌恶的人在你的面前耀武扬威,就给我撑住,区区一个天花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你是大周朝的皇帝!” 皇帝没有再发作,脸色依旧颤抖,通红的眼眸中泛着泪水,他的下唇被牙齿死死的咬着,似乎依然咬出了血丝。 “恨我的话便好起来然后堂堂正正地对付我!”长生站直了身子,“强者永远不会躺着骂别人几句便可以天下无敌!秦慎,别让天下人瞧不起你!” 区区一个天花而已! 她就不信她一路艰辛走到现在,会败给一个小小的天花! …… 钱太后瞧瞧派人往宫外送信,即便心急如焚也没有失去冷静,这个时候她必须更加的冷静,不过却没想到信不但没有送出去,还被人扔回了她的面前,甚至这些年好不容易在宫里面布下的暗桩都被一下子清楚的干干净净了。 “放肆——”钱太后看着眼前的女子勃然大怒,若是秦长生亲自来了,她还能忍,可不过是她的一条狗,也敢如此羞辱她? 凌光面色冷厉,“陛下得的并非风寒,而是天花!” 钱太后怒火一下子熄灭了,便像是被人从头顶淋了一盆冰水,彻彻底底的将所有心火给熄灭了,还让她遍体身寒,“你……你说什么?!”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一点地褪去,“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皇帝到底怎么了?!” 不是风寒? 而是……天花? 天花?! 怎么可能?!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你告诉秦长生,她若是有本事便光明正大地对我们母子下手,用这般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 凌光眼底泛起了一丝讥笑,面上仍是冷厉,“这是太医院三位以上太医得出的诊断结果,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奴婢也没有法子。” “秦长生——” “太后娘娘是认为是奴婢的主子害陛下得的天花?”凌光继续道,也没等她回答,继续道:“陛下之所以得天花的确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钱太后眼神几乎想吃人,其他的病症还能说的过去,可天花这等恶疾,绝不可能在宫里面出现,即便出现了,也不可能是皇帝第一个发病,除非是有人故意让皇帝染上的!所以,绝对是人为,绝对是! 秦长生—— 不是你还有谁?! “可太后娘娘猜错了,不是奴婢的主子下的手。”凌光继续道,“就在不久之前,宫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同样被诊出了天花之症,太后娘娘可想知道是谁?” 钱太后目光瘆人。 “正是先前从太后娘娘宫中移居出去的余太后。”凌光继续道,“而陛下在发病之前,唯一一个不再日常接触范围的人,便是余太后!两日之前的夜里,陛下曾私下去看了余太后!” 钱太后震惊不已。 “至于余太后是如何染上的。”凌光继续道,“是因为她用了一套不属于宫中规格的被褥,当然了,若是不出事的话,谁也不会在意这件事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余太后在宫里的处境,入秋之后给她送一套被褥已经是很不错了,哪里有人会去追究那被褥到底是不是新的是不是宫里的织品?” “你想说什么?!”钱太后冷静了下来,可脸色却更加难看。 凌光眼中含着明显的杀意,“调查结果,这套被褥是钱家的人特意送进宫的!” “不可能——”钱太后尖厉地叫了起来,“绝对不可能!你们休想构陷钱家,你们休想——”不是构陷是什么?钱家怎么可能谋害陛下?即便……即便真的要下手,又怎么会通过余氏下手?皇帝不喜余氏谁都知道?!即便父亲真的做了——也绝对不会留下痕迹的!绝对不是父亲,绝对不可能是父亲—— 可是…… 钱太后浑身颤抖,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钱太傅在她宫中所说的那一番话,那般伤心又不甘的神色…… 不会的! 不会的—— 慎儿死了,对钱家有什么好处? 一旦慎儿死了,秦长生必定会扶二皇子登基的,到时候得利的便是卢家! 卢氏—— “是卢氏!是他们……” 如果不是秦长生,那必定是他们! 凌光没有理会她的话,“公主说了,若是陛下熬过来了,钱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陛下熬不过来,她不管钱家是真的做了还是被谁陷害,她都会让钱氏九族陪葬!” “你们休想——” “当然,也包括太后娘娘您。”凌光继续道,“在这之前,便请太后娘娘好好待在这慈宁宫中,若是太后娘娘还有一丝慈母之心的话,便祈求上天保佑陛下平安渡过这一关。”说完,便不再看钱太后青红白交织的脸,转身离开。 …… 皇帝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不过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长生没打算告诉他,告诉他病情是因为见不惯他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更不愿意大周的皇帝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可钱家的事情……此时此了,她已经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的起这个! 这件事当中,钱太后到底有没有参与? 她不愿意怀疑一个母亲,可是,这些年来,钱太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她明白她的挣扎与压抑,可同样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理解她的选择,她可以不做钱太后,但可以当一个慈母,她相信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她不介意皇帝有一个慈母! 可她放弃了权力,连同这个也一并放弃了! “喝药了。” 皇帝睁开了眼睛,即便还不清醒着,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但是他不会放弃,便是咬碎了牙他也要撑着,药很难喝,胃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眼前的人更是他最不想见到最厌恶的人,可是,他必须忍着,再痛苦也得忍着! 他要活下去! 他要告诉她他秦慎绝对不是孬种! 他要赢她,告诉天下人,谁才是这大周的主人,谁才该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上! 总有一日,他秦慎的名字绝对会排在她秦长生之前! 长生松了口气,即便情况没有好转,但至少他还能喝的进去药,至少他的眼中有着很强烈的求生意念。 “不像死就给我撑下去!” “你——放心——”他绝对会撑下去的,绝对会—— …… 皇帝一脸好几天都没有上朝了,连长生大长公主也没有出现,据说她在贴身照顾皇帝,可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哪里需要她丢下一切去照顾?还是她想要缓和一下这些日子皇帝对她的不满?又或者是……皇帝不仅仅只是风寒这般简单? 有大臣前去看望,不过没见到。 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大了。 秦阳对皇帝到底得了什么病并不关心,不过不介意添一把火,所以这一日在进宫给太皇皇太妃请安之后,便去了一趟太极殿,说是来看望陛下的,原本的打算是皇帝也不见他,那便更可以证明皇帝现在真的有问题了,可没想到,皇帝让人请他进去了,自然,实际上是长生大长公主请他进去的。 “天花?!” ------题外话------ 大家中秋快乐,O(∩_∩)O~   ☆、592 秦阳怒极反笑,“怎么?大长公主殿下终于要露出这面目了?那不知道您下一步是打算再扶植一个傀儡还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长生一只药碗扔了过来,便是被他给挡开了那碗的袭击,但是皇帝没有喝完的药还是泼了他一脸。 “秦长生——” “你若是还记得你姓秦便给我想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长生勃然大怒。 秦阳脸色极为铁青,“你把我放进来的时候便知道我会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我安慰你不成?!”说完,便拂袖而去,不过才走了两步便被拦住了,怒然转身冷笑,“怎么?大长公主殿下是要杀人灭口吗?” “你进的来还以为能轻易地出去吗?”长生亦是冷笑。 秦阳也不惧,“那不知道大长公主殿下打算将本王如何?” “皇帝染了天花一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但是外边已经有了皇帝病重的风声,所以本宫需要有人出面澄清,皇帝只是染了风寒,之所以一直不见人不过是因为先前的事情,他心里不痛快,借着病发作出来罢了!”长生沉声道,“这个出面澄清的人,本宫想朝中没有人比衡王殿下更合适。” “本王为何要帮你?”秦阳嗤笑,“本宫便是出不去,想来大长公主殿下也不敢对本王如何?杀人灭口只会让情况更加的糟糕,想必以大长公主的聪明绝不会这般做,所以,本王最多不过是被关在这里几天罢了,若是皇帝病好了,自然便没事,若是运气不好,皇帝熬不过来,到那时候,大长公主怕是顾不上杀本王了!” “这些年边疆没有战事的同时,不管是东胡还是西边的蛮人都在休养生息,若是大周兵强马国泰民安的,他们自然不敢有异动,可若是大周皇帝突然驾崩,朝堂大乱,天下不稳,这些外族自然不会放过这般一个好机会,尤其是当年在西州军中吃了大亏的蛮族!”长生继续冷笑,“到时候,本宫自身难保,西州军与燕州军自然也便不能全心全意应对外敌,而为了稳定边疆,朝廷极有可能会启用前朝的和亲制度,算算年纪,福寿今年也十二岁了,虽说年纪小了点,但论出身却是……” “你敢——”秦阳面目狰狞。 长生目光冰冷,“本宫有何不敢?!” 秦阳面容可怖的宛如恶鬼一般,“你以为你这样我便会受制于你吗?!皇帝若是驾崩,你以为你还能掌控大局吗?!秦长生,你以为你是谁?!” “衡王大可试试——”长生没有与他争辩,“送衡王殿下出去!” 秦阳没有动。 “不管衡王信不信本宫下得了这个狠心。”长生继续道,“也无论衡王如何选择,这几天最好不要离开皇宫,天花传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要用眼神来将她凌迟了,也似乎恨不得立即将她给吞了,总之就是不让她好过! “送衡王殿下出去——”长生大手一挥,喝道。 秦阳便是用眼神了报复也做不到,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被人给“送”出去了! 至于该如何做,长生相信,她不会输! …… 皇帝的意识开始迷糊起来了,连药也很难喝下去。 “把药拿过来!”长生将皇帝扶起来,然后直接将他的嘴给撬开了,往里面灌汤药,便是大部分都是洒出来的,但只要喝下去一些,便还有希望,太医说了,这几天是最关键的,只要熬过去了,便能够平安! 除了太医之外,所有可以调动起来的力量都调动起来了,各种民间偏方不断地送进宫,各地有治愈天花之症的大夫也都被秘密送进宫来,整个大周所有的力量都在为拯救皇帝而动用了起来! 谁能说长生大长公主不想皇帝活着? “你给我听着,你是大周的皇帝,你是大周的皇帝!秦慎,你就算要死也不该死的如此的窝囊——” 长生不慌吗? 怎么可能? 随着皇帝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的心也慌了,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面对仁宗皇帝、面对先帝死亡之时一般,无能为力! 她憎恨这种无能为力,以为这辈子,至少在她到了必须面对生离死别之前,不需要再面对的,可如今…… 父皇、秦靖,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他渡过这个难关! 此时此刻,似乎唯有向先人,向上苍祈祷! “公主,该喝药了。”凌光将一碗药送到了主子面前,公主没有出过天花,会被染上的可能性很高,若是说可以,她真的想阻止公主呆在这里,可她阻止不了,只能尽可能地防止主子染上。 长生没说话,直接将药接过来喝了,“他们可有其他办法?” “还在商议中。”凌光道。 长生眼底泛起了阴鸷,“告诉他们,若是皇帝活不下来,他们也不必活了!” “公主……” “下去!”长生大怒,叱喝道。 凌光只能暗暗叹气,其实即便皇帝熬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甚至可以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公主最应该做的是为皇帝熬不过去而准备应对的法子,至少将二皇子送离太极殿,免得他也传染上!可公主却一颗心都放在了皇帝身上,而这般做有可能换不来皇帝一丝的感激!她不是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只是皇帝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就是一狼心狗肺!“衡王没有出宫,说是太皇贵太妃身子不适,他在宫中侍疾,不过他让人传了话出去,将公主想要说的话都传出去了,如今朝堂暂且还算稳定。” 至少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不要让央央进宫。”长生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疲惫。 凌光应了下来,福寿郡主一向很孝顺,太皇贵太妃若是病了,她必定会进宫的,不过眼下宫里这种情形,即便已经做了很多预防的措施,但也难保不会传染开来,若是福寿郡主出事,衡王还不疯了?“衡王殿下不会让郡主进宫的。” 长生颔首。 …… 耗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到底还是有些成效的,新的方子出来了,不过效果如何,现在也无法断定,不过以皇帝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而这时候,后宫传来消息,余太后不治身亡了。 这便让长生更加没有选择的余地!   ☆、593 余太后之所以不治身亡除了天花是难以治愈的恶疾之外,也还有身体状况的缘故,当然,她所接受的治疗也有所欠缺,但她的死亡还是让原本便紧张的心弦绷的更紧了,即便长生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看着药被灌进皇帝的嘴里,长生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着,呼吸也屏住了,这个方子可以说是最后的希望了,以皇帝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这个方子也无法起到作用的话,也没有时间尝试其他的方子! 这是最后的希望! 药一日三次的灌,大家都绷紧了心弦等待最后的结果,太极殿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连呼吸都觉得艰难的地步了。 秋末的的深夜开始有了初冬的寒意,余太后病逝的消息一直被封锁着,这个时候不该再有其他消息来挑战众人敏感的神经,不过,有个人却不得不告诉她,因为很多事情还需要她来遮掩,这人自然是钱太后了。 余氏不治身亡的消息传到了钱太后面前,便如同一个可怕的噩耗一般,钱太后不治身亡,那皇帝呢? 她怨恨长生隔绝了他们母子! 除了儿子的病情,她还有其他失望需要顾虑,可她从未想过若是皇帝真的死了,她还会如何?真的没有想过,即便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可她真的没有想过她会失去儿子! 她不能去太极殿,即便得知了余太后的死讯,也不能去,最后的一丝理智压住了她心里的恐惧,而在这一刻,她似乎能够做的,也只是祈求。 皇宫的太庙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来了,甚至可以说除非必要,她绝不会踏足这里,这里的所有人,尤其是她的丈夫,早已经将她遗弃了,她怎么还能够来这里受这份耻辱? 可现在,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便是这里。 先帝的牌位耸立在了最前方,而他旁边空出来的位子,是给她留的,百年之后,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来到这里与他相伴。 “我承认,这般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下过……即便我可以理解当年你的所作所为,可是秦靖……你我夫妻多年……你心里可有我这个妻子?可有将我当成结发之妻?呵呵,直至今日,我还来你面前自取其辱……我不奢求什么!你若是在天有灵,便庇佑慎儿!你可以不将我放在心里,可是,慎儿是你的儿子!你必须保护他,你必须保佑他渡过这个难关,你必须——” 钱皇后满心的自嘲与悲哀,少女时期的钱玉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吧?轮到到只能跪在这里求死人…… 多可笑!多可悲! 她匍匐跪在地上,低声啜泣,“我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儿子……” …… 皇帝一直高烧一直昏睡,但他也不是真的就没有一丝的感觉,他一直感觉得到有个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她的怀抱很温暖、她的手很柔和…… 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却更希望是另一个人,他不希望是他,他亦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还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人。 她倚靠在床边,满脸的疲倦,甚至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她守了他很久很久……从他还没有昏迷,她便在这里,之后不知道多久,他一直感觉到她在……她不怕死吗?! 长生猛然惊醒。 皇帝来不及闭上眼睛。 两双眼睛便这般对上了。 皇帝的眼中还有没有来得及散去的困惑,而长生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两人对视着,最后先回过神来的还是长生。 “来人!” 殿里熬了许多天的众人都熬不过打了盹儿,这一生叫唤顿时惊醒了所有人,太医们冲了过来,虽然灌了两天药的皇帝情况开始有了好转,但是谁也不敢肯定皇帝就真的能熬不过,尤其是皇帝还没有醒来,现在被长生大长公主这般一叫,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糟了! 好在,好在,不是坏事! 皇帝醒了。 醒了就是好事!烧退了,意识清醒了,便是说熬过去了,后边要做的就是等待身上的豆子退下去,只要小心照顾,不要出现其他并发症,就可以治愈了! 一堆太医诊治了过后,得出了这般一个好消息。 长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看着面无血色也面无表情的皇帝,语气温和地道:“太医说你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便没事了。” 虽然昨晚上烧退了之后,太医便说方子起效力了,但人还没有醒来,她怎么也无法安心,现在终于醒了。 皇帝没说话。 长生也不会在这时候跟他计较这件事,只要熬过去就成了。 而到此刻皇帝醒来为止,钱太后已经在太庙跪了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长生自皇帝出事之后第一次走出太极殿,虽然已经洗漱消毒一番但也没有洗去一身疲惫,不过,比起在太庙中跪了两天两夜的钱太后,却已经是好上许多。 钱太后艰难地转过身,抬头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女子,“慎儿……”她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儿子的情况,而问,却也难以问出口。 她来这里,是为何什么? 告诉她,她要灭钱家九族吗? 还是…… 长生也是一个母亲,她不可能看不出来钱皇后此时此刻到底是在假装还是真情流露,这或许便是女人与男人的不同,在孩子面前,母亲永远可以放下一切丢弃一切牺牲一切,“陛下已经醒了。” 钱太后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原本干涸的眼睛顷刻间被泪水浸湿。 “他会没事的。”长生继续道,语气也温和许多。 钱太后泪流满面,没有说话。 长生越过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层层牌位,“先祖庇佑,我大周终于渡过了这场危机。” “我不会害慎儿!”钱太后突然道。 长生看着她,“本宫知道。”随后,转身离开,先前让凌光传的那些话不免有迁怒的意味,不过当时她也不是恐吓,若是皇帝真的出事,她不会绕过钱家!如今皇帝熬过来了,这件事自然也便不着急了。 可以慢慢查了! …… 余太后病逝的消息终于放出来了,很快,便有人将余太后病逝一事与皇帝病了多日这事给联系在一起了,至于到底怎么联系在一起,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余太后这么一死,让皇帝的病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而长生大长公主也成了众矢之的。 “皇帝已然渡过了危险期。” 衡王殿下再一次被宣召到了太极殿了,不过这回不是被叫到了皇帝的病床前,而是在御书房,昨日开始,长生大长公主已经回到御书房开始处理积压多时的朝政了。 “一事不老二主,便请衡王出去跟大家说说,过几日,皇帝便能完全康复了。” 秦阳脸色铁青,“多谢大长公主信任!” “好说好说。”长生笑道,心情十分的不错。 秦阳直接甩袖离开,不过也没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先到庄子里面住了好几天,打算确定自己没有传染上了,这才回府去,当然了,期间也没忘记大长公主的命令,出去之后便放出消息去,说皇帝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他被困在宫里这般长时间,所说的话用处也不大了。 随后,长生大长公主又准许了内阁的几位大人前去探望皇帝,虽然隔着帘子,但几位大人还是可以确定里头的是皇帝,而且皇帝的精神还算是不错,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至于皇帝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太医院口风很紧,对外一致说是风寒,现在还未完全康复,更不能见风,还需要一段时间康复,但大体没有大问题。 有了内阁诸位阁老的话,众人便无话可说了。 皇帝平安无事,总是好事来的。 …… 福寿小郡主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心急如焚了,太皇贵太妃病了,她却不被允许进宫侍疾,甚至还被他爹给关在府中不许出门,再笨她也猜到了事情不简单,可除了等待和担忧着急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父王出宫了,可却不回来,反倒是去了庄子,这更是说明有问题了,她如何还能坐得住?几乎是以死相逼,她终于成功出门了。 “你怎么来了?”秦阳见到女儿的那一刻,脸阴沉的厉害。 福寿小郡主吓了一跳。 秦阳自然也知道吓到女儿了,很快便缓和了脸色,“父王不是说了让你待在府中不要出来的吗?你怎么这般不听话?” “父王,到底出什么事了?”福寿小郡主一边说一边哭了。 秦阳哪里受的住女儿的眼泪?原本是要过去安慰女儿的,可想着自己被困在宫里那般长时间,虽说除了余氏跟皇帝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染上,但他怎么能够拿女儿冒险?“央央,父王不是在说你,父王就是……” “父王,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福寿小郡主哭着道,“我以为……以为……你跟祖母在宫里面出事了……” “父王这不是没事吗?” “那父王为什么不让我进宫?” “你祖母病了,会传人,所以才不让你进宫。” “你骗人!” “央央……” 福寿小郡主是真的委屈,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所有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了,“父王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进宫去问祖母……” “不许去!” “父王你凶我!” 秦阳急了,“父王没有凶你,父王只是……”该死的秦长生——“好,父王跟你说实话,余太后得了天花,传给了皇帝!” 福寿小郡主惊吓的脸都白了,连哭都忘了,皇帝陛下……得了天花?天花? “皇帝久久没露面,秦长生怕瞒不住了,便将父王困在宫中,让父王帮忙遮掩,你祖母也没病,不过是掩饰罢了!天花是恶疾,父王自然不能让你进宫,所以才会……” “那父王有没有事?!”福寿小郡主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她虽然没见过天花,但也听说过,得了天花的人,十有八九都会死的,而且还很容易传人…… 秦阳忙避开,“父王没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太与你亲近,央央听话,赶紧回府去,等父王确定没事了,便会……” “我不要!” “央央……” “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父王!” “父王没事!你看皇帝也没事了,他也好了……” “可余太后死了!我听说了,余太后死了……”福寿小郡主慌了,余太后是得了天花病死的,是天花啊!“父王,我们快去找大夫看看……” 秦阳这次没有拒绝女儿的触碰,要是他再拒绝的话,怕就真的会吓死这傻丫头了,“你当父王傻啊,在宫里早就找太医看过了,你便是不信你父王也总该信你祖母吧?” “可是……” “皇帝都没事了,父王难不成还比不上皇帝一个臭小子?” 福寿小郡主这回没有计较父王出言不逊,是啊,父王正值盛年,一定会没事的,余太后之所以出事只不过是因为她这般多年一直病着,“父王……” “好了好了,父王这不是没事吗?”一边安慰着,一边也没忘记给女儿上眼药,“要不是秦长生那混账威逼父王,父王也不会留在宫里,便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父王原本是不想掺和这事的,可谁知她说父王若是不听她的,将来天下大乱,便将你送去和亲……”这些年,即便自己极力阻止,可有母妃在,央央依旧与秦长生颇为亲近,可那样的女人,哪里有资格让他女儿叫一声姑姑?“父王不是说她坏话,可央央,她是大长公主,大权在握的女人不可能只是你的姑姑……” 福寿小郡主眼中有着错愕,“父王……” “央央,听父王的,往后离她远些好吗?”秦阳正色道。 福寿小郡主心里有些难过,不过看着父亲认真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她不是不信父王,但是姑姑……姑姑她真的会那般狠心?或许只是吓唬吓唬父王而已……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马上找大夫来再给父王看看! 不过没想到这般一看,便看出了麻烦来了! 皇帝不是得了风寒,而是染了天花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而消息的源头便是衡王府,是福寿小郡主身边的人! 秦阳第一时间封锁住了消息,没让女儿知道,然后直接进宫去找长生了,“你有什么便冲着我来,对付一个小孩子……” 长生没等他说完话便随手拿起了好几本折子扔了出去,怒喝道:“本宫是傻了还是太闲了?!” “你——” “还是你衡王殿下觉得你们父女值得本宫这般花费心神?!”长生没给他发作的机会,之前忍让是因为当年他到底对不住他,可这一次……“你有本事来找本宫麻烦不如好好整顿一下你的衡王府!本宫告诉你,若是央央在你手底下出了什么事情,本宫饶不了你!” “央央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操心!”秦阳一肚子火来找人算账,最后却又憋了两肚子火回去,至于整顿衡王府一事,自然不需要她来提醒,若不关她的事便好,若是被他查出来给了她有关系,看谁饶不了谁! 长生的火气也不是假的,若不是他在央央面前胡言乱语,怎么会惹出这桩麻烦?还将央央给卷进来,简直该死—— “来人!” 即便衡王府的奴才嘴碎,不小心将消息传出去,可也做不到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传遍京城! 结果也是如此。 之所以这般快便传遍京城,还真的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是一拨人,似乎有人打算借着这件事来发难长生大长公主,那些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了,不过,皇帝熬过来了,若是皇帝现在还没有熬过来或者熬不过来,他们便真的成功了,而对待这些不以大局为重的人,谁都不需要手软。 刑部与京兆尹在京城大范围地抓人,罪名便是散播谣言,诅咒皇帝。 长生大长公主迅速行动,不过也还是没能安稳民心,不过尔后,皇帝召见了好些人,尽管是隔着帘子的,但怎么瞧也不像是得了天花就快要死的样子,总算是稳住了局面了。 秦阳也不余遗力地将这件事跟自家女儿撇开,把女儿身边的下人都给过了一遍,将有问题的直接交给了刑部,算是摘清了女儿了。 但皇帝还是在养病,没有上朝,到底还是有些人心不稳的。 而这时候,宁王的婚事也定下来了,端敏大公主接了这任务之后是尽心尽力的,最后给宁王挑了三位才貌品性都不错的姑娘供宁王挑选,最后,宁王挑中了现任工部侍郎的孙女黄氏。 三位候选宁王妃的家世都不算显赫,虽然宁王没有明说,但端敏大公主还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没在那些权臣之中找,都是挑一些门第不显赫但是也不算是辱没宁王的人家,而黄氏更是这三位之中门第最低的。 端敏大公主心里也不免唏嘘,不过以宁王如今的情况,妻子门第太高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有那般一个母亲在,更需要未来宁王妃的品性好。 不过余太后新丧,虽说丧礼办的很低调,就跟发丧一个仁宗皇帝普通妃嫔一般,不过到底是先帝的生母,也顶着太后的头衔,再怎么不待见也要给先帝、给如今的皇帝脸面,就算不以国丧发丧,也不该在这时候办喜事。 所以宁王妃虽然定下来了,但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迎娶进门。 宁王自然没有意义。 大家对这事也不怎么有兴趣,眼睛还是盯着皇帝,即便皇帝三天两头便会招人进宫说说话,但也是隔着帘子的,终究是难以安心,便在众人犹豫着要不要再发难长生大长公主,让她交代清楚皇帝到底是什么病的时候,长生大长公主却晕倒在了早朝之上,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也惊了所有人。 内阁最为紧张。 皇帝是不是天花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皇帝现在已经在好转,可长生大长公主若是出什么事情…… 朝堂必定会大乱,年少的皇帝也还不足以支撑局面,最坏的结果便是天下大乱! 终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自己的,也还是有不少人一心为君为天下百姓。 长生大长公主怎么了? 先前皇帝被传染天花……长生大长公主一直在皇帝身边照顾……若天花一事是真的,那长生大长公主如今晕倒…… 大家都很清楚,若不是真的扛不住的话,长生大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当着众人在早朝上晕倒的! 也便是说她的情况很严重! 太医院又紧张起来了,尤其是长生大长公主晕倒之后便高烧不退,这不就是天花的其中一个病症吗? …… “太医怎么说?”皇帝也很快得知消息了,脸上的豆子还没有完全愈合,消瘦苍白的脸上溢满了担忧之色。 福公公也不敢隐瞒,“太医还没能确定,不过大长公主先前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甚至陛下呕吐的时候,也是大长公主亲手帮着陛下收拾的……”也便是说,染上的可能性很大。 皇帝脸色变幻莫测,心里更是百味杂陈,低着头握着拳头,许久之后才道:“扶我起来……” “陛下,太医说你不能出去的!”福公公赶紧道。 “我就去看看……” 福公公哪里敢放他出去,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的,若是说再出什么事情,大家还活不活?“陛下您先别着急,大长公主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现在太医还没确诊,陛下还是不要……” “朕说了扶朕去看看!”皇帝发了怒。 福公公跪下来,苦求道:“陛下,奴才求您了,您的病原本也没好全,真的不能出去啊,奴才求您了,求您了……大长公主也不希望陛下过去的……大长公主最在乎的便是陛下的龙体,若是陛下不顾自己的龙体过去看望她,她必定不会高兴……” 皇帝僵住了身子,嘴边露出了一抹苦笑,是啊,即便他过去了,她也必定是认为他不过是过去幸灾乐祸! 福公公没注意主子的神态,只要主子不坚持出去就成了! 还有…… 希望老天保佑大长公主不是被染上了,这些日子他也是看清楚了,大长公主对陛下那是真的好!若只是利用,只是将陛下当棋子,又怎么会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待在陛下身边照顾?“陛下……奴才有些话说了陛下或许会不高兴……可是……”他壮了壮胆子,“陛下,陛下病了的这些日子,奴才是亲眼看着大长公主如何紧张如何担忧如何细心照顾陛下的……陛下,是天花啊……那是随时都会传人而且很难救活的恶疾……若大长公主不是真心关心陛下的话,又怎么会冒这般大的风险近身照顾陛下?” 皇帝没说话。 福公公也没敢抬头去看主子的神色,说完了之后便磕头请罪了,“奴才该死!”就算被陛下治罪,他也还是想说出来,他真的不愿意陛下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便与大长公主离心甚至与她作对……这对陛下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下去吧。”皇帝最后也没有惩治福公公。 福公公松了口气,谢恩之后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向主子了,不过皇帝此时已然躺了下来,他也无法看到他此时的神态,不过,陛下没生气,便是说还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的,这便好,这便好…… 现在就希望大长公主洪福齐天,不是真的被染上了。 …… 长生的运气还是不错的,烧了两天,也没有其他的症状出来,脉象也没有显现,太医院终于可以松了口气,确诊不是天花了,而她之所以这般是因为连日来的操劳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不是天花就好。 长生也是松了口气,当时照顾皇帝的时候没有想那般多,现在皇帝好了,也是后怕,尤其是自己也倒下来之后,这些年,她即便有些小病小痛,但从来没有试过这般,可想而知这次是真的伤到了身体了。 长生大长公主的诊断出来了,这回也没给别人臆想的机会,稍稍好转便召见朝臣了,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半点出天花的样子,自然而言也便让皇帝染天花的谣言削弱了不少可信度了。 虚惊一场。 不过长生这一病还真的病了挺长时间的,当然,这也与她期间还是没放下朝政有关,也不是她不想放下,而是放不下,袁州那边虽说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她一刻也不能停下来。 更不要说原本因为皇帝病了一事便耽搁了许多政事。 直至十一月了,这才完全好了起来,而很快,皇帝也露面了,重新出现在早朝上,虽说有些消瘦,但精神不错,天花病危的消息彻底不攻而破了,而长生大长公主意图谋害皇帝的罪名自然也不成立。 众人的心安了,朝堂也安稳下来了,不过很快,便又被另一件事给激起了千层浪了。 袁州传回消息,经过彻查,袁州一案属实!   ☆、594 萧驸马带着人离开京城已经两个多月了,期间因为皇帝病了的事情,大家也便没怎么注意这事,便是没忘,也都只是认为这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一个阴谋罢了,而如今却传回来消息说,袁州一案属实! 属实! 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既然是真的!袁州地方军真的做了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更是胆大包天到对袁州州府下毒手!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几个士兵的事情了,是整个袁州地方军,甚至整个袁州都出了问题! 不仅仅是案子属实,袁州地方军甚至为了隐瞒事实,还屡屡对朝廷派下去的钦差下毒手,后来更是直接撕破脸,整个袁州地方军都反了,直接围困住了袁州州府衙门!不过也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萧驸马这个沙场老将,早在他们围困州府衙门之前,萧驸马便已经设下了陷阱,最终带着州府的衙役捕快还有随行的护卫,以少敌多将他们给击败了,袁州地方军主将等涉案的一干人等都被擒拿,其余不知情但是参与了袭击州府衙门的,也一一被缴械,软禁在了军营之中,等候朝廷的处置! 长生大长公主勃然大怒,下令将涉案的一应人等全部押解回京受审,至于那些普通的士兵,命刑部一并依照大秦律例处置! 总的来说,便是这次大长公主不打算法外开恩! 对于这般处置,没有人有意义,在这件事上边,谁也不敢有异议! …… “爹,该喝药了。”萧顾端着亲自看守着煎好的药送到了父亲的床边,还打算亲自喂了,不过他爹没让。 萧惟半躺在床上,没穿上衣,不过却裹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渗出了淡淡的血色,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过精神尚可,至于端起药碗,也是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为了安儿子的心也必须没问题,“嗯。” 萧顾抿着唇看着父亲将药全部喝完,忙伸手接过了碗,然后搁在了一遍,又去端水来给父亲漱口,“爹,你漱漱口……” “你当你爹我是你吗?”萧惟失笑道。 萧顾干干一笑,“我忘了,爹不怕药苦。”说完,便放下了杯子。 萧惟看着儿子,神色柔和了几分,“别担心,爹没事。” 萧顾脸色一僵,随后便笑道:“嗯,我相信爹一定会没事的!” 萧惟抬起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回去之后不许告诉你娘,知道吗?” “我当然会信守承诺了,不过……”萧顾笑了笑,“爹你确定我不说娘便不知道吗?” 萧惟一怔。 “爹放心,就算娘知道了也不会对爹怎么样的,最多是不理爹几天而已。”萧顾正色道:“我也会告诉娘,爹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伤的,说不定到时候娘是心疼爹恼我呢。” “不孝子!”萧惟板起脸,“你要是说了这话,你娘只会更恼你爹我!” “爹……” “不就是点小伤?”萧惟目光沉了下来,“萧顾,你要是还一副死了爹的样子,以后就不要再叫我爹!” 萧顾脸色一变,生了气了,“爹你胡说什么?!” “出京之前我便跟你说过这趟会有危险!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些!”萧惟狠下心来怒道,也不是不知道儿子因为自己受伤一事而伤心自责,可他儿子怎么能够一直沉浸在这些负面情绪之中?“萧顾,你是我儿子!” 萧顾握了握拳头,抬起头目光坚毅,“爹,我知道了!” 萧惟是想磨砺儿子,也是不愿意见到儿子悲悲戚戚的,那不是男人该有的,他娘都没有过,他是他们的儿子,怎么能这样?但是……“过来。” 萧顾一愣。 萧惟伸出了手,“看在你这段时间还算是听话的份上,爹允许你软弱一刻钟。” 萧顾还是愣着。 “怎么?嫌少?” “不……”萧顾开了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那……那我……可不可以……哭一下?” 萧惟皱眉。 萧顾忙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你娘是不是跟你说过你爹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哭的很惨?”萧惟叹了口气,问道。 萧顾摇头,“没有!” “睁眼说瞎话!”萧惟恼道。 萧顾坚持道:“真的没有,娘怎么会说爹坏话?” “想知道爹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萧惟继续问道。 萧顾这回点头了,“想。” “那你娘跟你说过什么了?” 萧顾板起脸,坚定道:“爹,你不要套我的话了,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娘的!” “臭小子!”萧惟扬手拍了过去,因为动作太大了,导致扯到了身上的伤,让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胸前这一刀可不轻,再深一点的话,他可能见回不去了。 萧顾也惊了,“爹你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我去叫太师父……” “站住!”萧惟躺了回去,“你还嫌你爹不够丢人?!” “我……” “没事!”萧惟道,“你好好地待在这里就行了!” 萧顾没只是听话,而是仔细观察了他很久,发现真的没有大碍这才没有出去找人,至于之前的那些情绪,早就被吓没了,还伤心难过哭什么?不过总是不说话也不好,便坐了下来,“爹,你给我讲讲吧,你以前的事情。”说完,又道:“我保证娘真的没有说你坏话!不过你要是说了娘坏话,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不孝子!” “爹……” 萧惟哼了哼,“口渴了,给你爹倒杯茶来!” “大夫说了爹现在不能喝茶,只能喝水。”萧顾忙去倒了一杯,不过是白开水,还是温的,“爹你就忍忍,等伤好了,我一定给你买最好喝的茶叶给你泡茶!”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萧顾笑呵呵地喂他爹喝水,“儿子当然知道了,还知道爹就算再严厉也都是疼儿子的……” 萧惟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多日来的严父形象破功了?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心疼谁心疼?还有,若是因为他受伤一事让他留下阴影的话,他娘还能饶的了他?!“就该不救你,让你也被人砍一刀试试!” “爹哪里舍得!” “哼!” 萧顾将杯子放下,“不过爹你放心,我已经求了太师父,让他教我练功了,等回到京城之后,不,等爹好些之后,我马上跟太师父练功,以后儿子保护爹!” 他绝对不会再让那一幕发生! 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即便爹现在虽然躺着但还能骂他,但是,他现在也还是忘不了爹为了救他被砍了一刀的那一幕! 那些血…… “阿顾。”萧惟沉声道,“都过去了。” 萧顾忙从那心悸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正色点头:“嗯,爹你放心,我没事的!我是你跟娘的儿子,不会这般轻易就被打败的!” “好。”萧惟欣慰道。 萧顾还没忘记先前的话题,“那爹现在可以跟儿子说说你当年的事情了吧?你跟娘怎么认识的?哦,这个娘说过,当时娘被人贩子拐了,正好爹也一样被拐了,你们被关在小屋子里面好几天,娘当时什么也不懂,是爹帮了她,娘才没有被饿死……” “你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吗?” “可娘只是说了这个,后来的就都没说了。”萧顾笑呵呵地道,“娘说当时她可没想过要嫁你的,那爹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把娘哄到手的?娘当时可是外祖父最疼爱的女儿哦?” “你爹有魅力。” “爹要我把这话告诉娘吗?” “不孝子!” 父子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因为严厉而生疏,反而更加的深厚,甚至一同经历了数次为难与生死的经历是长生这个母亲都没有的,或许也便是因为这般,当她选择舍弃的时候,她的儿子才会那般的痛恨。 萧惟到底还是没将他怎么将妻子哄到手的过程告诉儿子,倒是说了袁州一案接下来会引起的连锁反应。 萧顾认真听着,他原本以为袁州一案已经算是惊心动魄了,可听了父亲接下来的话,更是震惊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久久的沉默之后,他方才开口:“爹,娘这样做……是不是会很危险?” “嗯。”萧惟点头。 萧顾握着拳头,“触动了这般多人的利益……这些人……都会将娘当成仇人……爹……娘这样做……值得吗?” 他对外边那些针对她娘的不利言行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当时还不怎么懂事,只是觉得有人喜欢他娘自然便有人不喜欢了,就像他自己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他觉得娘委屈!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认为她娘心有异心,觉得她娘一个女人凭什么摄政,都想着拉她娘下马,即便是那些现在跟他娘站在一起的大臣们,也都不是全心全意信服他娘的! 他娘牺牲这般多,真的值得吗? “保护自己的家人,需要谈值不值得吗?”萧惟沉着脸道。 萧顾一愣。 “你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天下臣民都是你娘的家人!”萧惟正色道,“萧顾,这便是你娘一直坚持走到今日的原因!不是因为谁人的嘱托,更不是因为贪恋权势,而是因为她一出生便注定了要背负这样的一个责任,有的人选择丢弃这份责任,而你娘没有,她没有逃避,更没有当逃兵,大周需要她的时候,她便在那里!” 萧顾双眸一震。 “萧顾,这就是你的母亲!”萧惟一字一字地道,“所以,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嗯。”萧顾吸了口气,点头道:“爹,我明白了。” 这便是娘的信念! …… 京城再一次迎来了银装素裹的新装,偏殿之中早已经烧起了地龙,室内丝毫不见任何的寒意,温暖如春。 长生躺在暖榻上边,将手中的折子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上面详细描述了钦差一行从第一次遭遇袭击到最后成功以少胜多的过程,即便已经写了厚厚的一叠,已然是详细的可以身临其境了,可在身为妻子与母亲的她眼里,却仍是不够。 袁州一行危险,哪里是这般几页纸便足以道出的? 更不要说,他们竟然还想着隐瞒她受伤一事! 简直岂有此理! “公主,该喝药了。”凌光端着药进来,见主子一脸恼火地盯着那折子,也便猜到了主子心里又想什么了,“消息说驸马爷没有性命之忧,少爷也很好,公主不必过于担忧。” 长生冷哼一声,端起了药一口气喝完了。 “驸马爷想瞒着公主受伤一事是不对。”凌光笑道,“不过公主也瞒着驸马与少爷病了一事,也算是打和了吧。” 大长公主目光犀利地睨了过去,“你站那一边的?” “自然是公主这边。”凌光笑道,“所以奴婢才劝公主不要追究这事,这样一来的话,驸马回京听说公主病了的事情也不好太生气了。” 长生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就将那对父子骂的狗血淋头了!皇帝天花一事、她重病一事,他们父子知道了还不闹翻天了?“倒是我运气好了?” “奴婢嘴笨!”凌光笑道。 长生哼了一声,“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本宫怕了他们父子了?如此下来,将来岂不是要被他们父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启禀公主,陛下来了。”一宫女进来禀报。 长生闻言,脸沉了沉。   ☆、595(8号更新) 堂堂皇帝,还是在太极殿,他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不是皇帝驾到,而是让宫人通报陛下到了! 都什么出息! 天花一事之后,她以为他至少会有些长进的,可还是这般—— “去跟皇帝说,本宫方才吃了药,现在需要休息,便不见她了!” 宫女忙低头应了,然后退了出去。 “公主……” “心烦,别说话!”长生将折子放一边,转过身便躺了下来。 凌光失笑,取了毯子给主子盖上,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两句,“公主,陛下也是关心您。” “少提他!”长生心里烦闷的,“烦!” “好。”凌光笑道。 长生安静了一会儿,便又猛然坐起身来,“你说这人是怎么了?他有事的时候着急的不行,可现在人好好了……” “公主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凌光笑道。 长生愣了一下,随后哂笑一声,重新躺了下来,“你出去跟他说一声,免得他又以为本宫在琢磨着怎么收拾他了。” “是。”凌光应道,出来的时候,皇帝还没有离开,少年略显消瘦的身躯静静地站在廊下,他的身后,是漫天的大雪,落寞而凄凉,丝毫没有这个江山主人的威严和骄傲,眼前的皇帝甚至比当年的先帝更加的不如,若是公主见了皇帝这般模样,怕是会更加生气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眼前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与少爷一般年纪的少年,这么一想,似乎对他又多有苛责,“陛下,公主方才喝了药,如今正在休息。” 不是故意不见他。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是不愿意见他,而只是他来的不是时候,“姑姑身子还不好吗?太医不是说了已经康复了吗?” 凌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帝,“只是一些调养身子的药,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又是女子,这又大病了一场,自然需要好好调养调养。” “嗯。”皇帝颔首,“那朕改日再来看望。” “恭送陛下。” 皇帝转身离开。 …… 袁州一案除了让天下震惊之外,也将朝堂的注意力从皇帝到底有没有染了天花一事上边转移开来,还有一些目光比较长远的,想到的是袁州案所引发的其他大变动,长生大长公主将心爱的丈夫和儿子派去袁州处理这件事,不可能只是想查清楚这桩案子!她必定还有更大的计划! 皇帝大病之后心境似乎平和了许多,至少没有再如大病之前总是阴沉着脸,这般变化自然也逃不过身为老师的钱太傅,站在帝师的立场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一个帝王总是沉浸在阴郁的情绪之中,于本身于社稷都不是好事! 只是经过了这般多事情,钱太傅寒了的心也无法因为皇帝的转变而生出多少的欢喜,尤其是长生大长公主似乎有意对军队下手! 钱家如今之所以还能在京城站住脚跟,凭借的不是他这个太傅也不是深宫里面的钱太后,而是手握重兵的南疆军大将钱钧! 一旦钱钧失去了兵权,钱家便真的能够任人鱼肉了! 皇帝得了天花一事,欺瞒的了其他人但瞒不过他,长生大长公主没有发难,但是当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若是皇帝没有熬过来,钱家必定家破人亡! 而南疆那里也传回来了消息,便在皇帝病重的期间,南疆军中有异动,而同样的异动出现在当年先帝驾崩之时。 南王府在南疆根深蒂固,绝不对南王世子离开了便消失的! 钱家目前的处境岌岌可危! “袁州一案虽说只是个案,但所造成的影响颇为恶劣,而且,大长公主将丈夫儿子派过去,怕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萧驸马爷有能力处理好这桩案子。” 皇帝神色严肃,在这上书房中,他们只是师生,皇权与外戚的矛盾,外孙与外祖父之间的隔阂,全都被掩盖。 皇帝病愈之后,所有关于天花如何传入宫中的线索,如数呈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这件事与钱家脱不了干系,只是,保持了沉默,他也知道长生大长公主没有再第一时间发作钱家,也便不会再秋后算账。 钱家的不安,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从他们成为外戚的那一日起,不就早已预计到了会有这般一个结果吗? 更何况,皇家也从未亏待过钱家! 他们委屈什么?! “太傅的意思是,姑姑欲对军队下手?” 钱太傅神色肃穆,“或者该说是地方军。” 皇帝皱眉。 “当年太祖最初设立地方军是为了更好地管辖地方,同时也希望能够提升大周军队规模,以应对地方叛乱与支援边境作战。”钱太傅继续道,“不过这些年下来,各地的地方军出现了不少问题,冗员、军费开始过大、战力不强,缺少节制等,大长公主想要着手处理这些顽疾,也不是没有可能,此外,这几年边境虽然没有大战事,前些年也是重创了东胡与蛮族,但问题却依旧在,也依旧延续着大周立朝一来打打停停的局面,臣以为,大长公主或许还有更长远的计划。” 皇帝神色更为严肃,“太傅以为,朕应该过问此事吗?” “陛下身为大周皇帝,自然需要事事关心,不过陛下到底还没有亲政,若是过分插手朝政的话,怕是会让朝堂觉得陛下想要夺权。”钱太傅正色道,“一旦传出陛下与大长公主不和的消息,朝堂必定会不稳,百姓也会难安。” “以太傅所言,朕应该不过问?”皇帝问道。 钱太傅神色严肃,“臣以为陛下最早私下与大长公主谈谈此事,若大长公主有更大的计划,必定需要陛下配合的,所以,应当会愿意与陛下沟通。” “太傅所言极是。”皇帝颔首,并未因为他这有些推诿的话而不高兴也没因为他能如此诚恳地说破这事而高兴,不过十岁的皇帝似乎已经开始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怒不形于色,“对了,这些日子母后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知道外祖母是否有时间,若是可以的话,朕希望外祖母能够时常进宫陪母后说说话。” “臣领旨。”钱太傅直接道。 皇帝眼底闪过了一抹自嘲,随后便又将话题转回了学业上边,便是少了一个太傅,可上书房的课业依旧要继续,而皇帝也似乎没有再找一个太傅的意思,至于伴读们,有些课程,是不需要伴读在场的,而如今,便是。 宁王是皇帝的伴读,也是年纪最大,身份最尊贵的伴读,虽说跟一堆与自己年岁相差很大的孩子坐在一起有些怪异,不过六年多来,宁王这个伴读一直做的很好,诸位伴读对这位大哥哥也是十分敬重。 如今他要成亲了,自然便是要恭贺一下。 可惜就可惜在余太后死了,婚礼要等到明年才可以办。 也不知道是因为解开了心结还是因为要成亲展开新生活了,宁王最近的心情很不错,便是对皇帝的态度也少了恭敬多了兄弟间的温和。 “端敏大姑姑给挑的姑娘,一定是位温婉贤淑的。”皇帝也难得展开笑颜,下午的武学课程也与众人一并戏虐宁王成亲一事,“宁王也老大不小了,这下子成亲了,方阁老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多谢陛下。”宁王笑着致谢。 “这谢朕可担不得。”皇帝笑道,“你要谢的话便谢端敏大姑姑。”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长生姑姑。” 宁王神色并未出现异样,“的确是要好好谢谢两位姑姑。” “呵呵。”皇帝笑了,“一转眼,宁王便要娶亲了……”话没说完,便被前方一道惊呼给打断了。 “皇帝哥哥救命——” 是正在学骑马的二皇子,二皇子今年也六岁了,也跟着一并进了上书房,这武学课原本也没打算这般早便上的,不过这位自幼长在太极殿,被长生大长公主扔给她身边宫人养大的二皇子却是爱武不爱文的,在上书房学字的时候,百家姓、千字文足足学了两年才学完,可到了练武场,直接便敢往马上爬了,要不是皇帝摁着,他三岁便跑来练武场上武学课了,这一摁便是两年多,到了今年年初,这才被允许来上课,比起在上书房念书,这位二皇子在练武场上简直是如鱼得水,其中最喜欢的科目便是骑射。 “怎么回事?!” 二皇子骑着的小母马不知道怎么的发疯地乱跑起来。 “陛下退后!”宁王喝道,随后便往二皇子冲过去,练武场中其他的师傅也都行动起来,不过还是迟了,二皇子被抛下了马,一声哀嚎之后便没了声音了。 皇帝目睹这一幕,震惊不已,也顾不得安不安全,便朝二皇子冲过去,这时候,宁王跟马场的师傅也已经将那匹发疯的马给制住了。 “来人——” 二皇子在练武场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皇宫,皇帝心急如焚地送二皇子回太极殿,然后命太医全力救治。 也不知道太医院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接连三位身份极为贵重的主子出事。 “陛下,大长公主来了。”福公公悄悄地在大长公主进来之前禀报主子,神色担忧。 皇帝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他心里想些什么,无非是怕大长公主怀疑二皇子坠马跟他有关系……“知道了。” 他问心无愧,有何好惧?! 长生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皇帝着急担忧但也冷静的神色,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怎么回事?” “下午的时候二皇弟跟往常一样练习骑马,一直很安全,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马突然间受惊了,将二皇弟抛下马。”皇弟正色道,“朕已然第一时间将他送回太极殿,命太医全力救治。” 长生颔首:“情况如何?” 语气温和,便是没有怀疑他吗?还是不过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太医还在救治。” 长生看了看他,又一次颔首,随后转身:“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凌光领命。 皇帝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太医在里面整整一个时辰这才出来,脸色还算不错,“启禀陛下,大长公主,二皇子的腿摔断了,后脑勺也磕破了,不过目前脉象还算平稳,应该无性命危险。” “确定?” “依照二皇子的脉象看来,的确如此。”太医也不敢说死了,“接下来的情况会不会有变化,还得看接下来的情况,不过二皇子底子一向不错,应当不会有事。” “伤了后脑勺也无碍?”皇帝开口问道,腿断了接好便可,可头却是大事!“二皇子现在还没醒是不是便是因为伤了头?” 太医低头道:“依照头上的伤口来看,磕伤的力道不大,应该不会有大碍,至于二皇子现在还没有醒来,也不完全是因为伤了头部,短腿之痛还有惊吓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二皇子醒来之后才能最后确定。” 皇帝沉着脸,对于这番模棱两可的说辞并不满意,不过也已经习惯了太医院的这般态度,追究为难也没有用处,“嗯。”随后,看向长生,“姑姑……” “既然太医都这般说了,那便等二皇子醒了之后再看看。”长生道。 皇帝颔首:“也只好这样了。” “让开,你们给我让开——”这时候,外边传来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嘶吼声,即便接触的不多,可皇帝还是很清楚地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长生皱了眉。 皇帝看了看她,“姑姑现在这里歇会,朕去看看。” “不必了。”长生冷声道,“让她进来!” 皇帝没有反对。 闹腾的人自然便是得到了消息敢来的惠太妃了,她的儿子从马上摔下来了,她自然要来看,可那群狗奴才却说要通报! 通报! 她儿子现在生死不明,他们却说要通报! 她这个亲生母亲看儿子还要通报,多可笑的事情! 先前皇帝得了天花他们为了瞒着天下人居然不顾她儿子的死活,依旧留他在太极殿,她已经忍了,现在她儿子被人害的从马背上摔下来,她怎么还能忍下去?! 他们欺人太甚!   ☆、596 (9号更新) 正如很多人得知这件事都会怀疑是谁在害二皇子一样,惠太妃也是如此,而且她更加直接,不必猜是谁了,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先前皇帝得了天花差一点死了,必定是想到最大的危险便是他这个弟弟了!好了之后第一时间自然便是要除掉这个祸害! 至于那长生大长公主,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护着二皇子,把二皇子当备胎的长生大长公主其实也没有多在乎二皇子,从她在皇帝染了天花却不管二皇子是否会传染上便可以看出来! 所以,惠太妃必须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儿子的抚养权夺回来!在得知了儿子受伤的那一刻,除了愤怒担忧之外,还有欣喜,她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次,便是她夺回儿子的大好机会! “你们敢伤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一冲进来,没有其他客气话,直接便上手厮了,就跟一个泼妇一般,完全没了惠太妃平日的贤良得体。 皇帝错愕。 长生脸色更难看。 惠太妃自然没机会厮成功,都还没近的了两位主儿的身便被宫女太监给拉住摁住了,“放开我——放开我——” 皇帝看着眼前疯婆子一般的惠太妃,错愕过后,竟然生出了一丝歆羡,这些年惠太妃对二皇子可以说是极为的冷淡,宫里的人都说她怕了大长公主,所以不敢亲近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有人说惠太妃冷血,当年利用女儿谋害皇帝,后来为了讨大长公主欢心,连儿子都可以不要,可是现在…… 若是不在乎,又如何会如此失控? 他怕这一辈子都看到母后为他如此失控吧?即便是他在生死关头,她亦是…… “惠太妃。”皇帝压下了心里涌动的酸涩,肃然道:“你先冷静下来!” “我冷静?”惠太妃面容扭曲着,“你让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儿子被人……” “既然冷静不下来,那便回去继续冷静!”长生打断了她的话,“来人,送惠太妃回宫,着人看好了,看看她什么事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才让她出来!” “是!” “你——”惠太妃面目更加狰狞。 长生站起身来,目光冷厉,“你是二皇子的生母,他出事了你来看望,本宫自然不会来阻止,可本宫不会让一个疯婆子来这里发疯吓到了二皇子!” 惠太妃气的血气翻滚。 “姑姑说的对,惠太妃这般激动会吓到二皇弟的。”皇帝也道,不过语气温和许多,“还是请惠太妃先回去冷静一下,稍后再来看望二皇弟。” “我不……” “卢氏,二皇子已然没了生母六年,往后继续没有的话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长生冷声阻止了她反驳的话。 惠太妃心头一凛,哪里还听不出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送惠太妃回去。”皇帝道。 宫人赶忙行动,将人“送”出去了。 长生走进了内室,便见二皇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惊吓、短腿、还有磕破头,才六岁的孩子哪里经受的起这些? 皇帝顿住了脚步,眼前的这一幕似乎隐隐约约的很熟悉。 长生也没有伤感多久,毕竟这孩子虽说是她养着的,可这些年来,两人相处的并不多,虽然下面的人将这孩子教的对她这个姑姑十分孝敬,看了会儿便转过身,见皇帝呆呆的,便问道:“皇帝可有受惊?” 皇帝回过神来,“没有。” “没有就好。”长生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无需插手。” “嗯。”皇帝应了,随后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吧。”长生有些不耐烦他这般要说不说的样子。 皇帝道:“不是朕做的。” “我有说是你做的吗?”长生愠怒道。 皇帝一愣,“姑姑……” “好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皇帝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边,不如好好跟内阁的几位大人学习政务!” 皇帝脸色微微一白,低下了头:“是,朕会谨记姑姑教诲。” 长生皱起了眉,眼前的皇帝虽说没了先前的戾气,可还是有些不对劲,可这不对劲……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问题总不能一下子便解决,她也不能奢望一场大病便可以让他看清楚一切!“你若是关心这个弟弟,等他醒来之后好生安抚便是。” “朕会的。” 长生也没有留多久,她很忙,除了担心远在袁州的丈夫儿子之外,还有一堆的朝政,更不要说她接下来要做的那件大事,没时间在这里浪费,“明日早朝之后皇帝到御书房一趟。” 皇帝眼睛闪过了一道光芒,不过神色平静,“朕知道了。” 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会儿,这才离开。 …… 二皇子坠马一事的调查很快便有了结果了,还真的不是意外,不过却不是惠太妃为了夺回儿子而下的狠手,也不是皇帝要铲除隐患,而是…… “钱太后?”长生接到调查结果,皱了眉。 凌光点头:“证据确凿。” “钱玉熙会傻到证据确凿被你抓到?”长生冷笑。 凌光继续道:“奴婢也有怀疑,不过的的确确是查到了钱太后身上,而且并不像是栽赃。”顿了顿,又道:“或许是钱太后故意的。” 正如所有人都不相信钱太后会这般傻留下证据一般,如今查到了,自然是往有人栽赃上面想,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栽赃,也不过是栽赃的手法高明罢了。 长生沉默半晌,“将东西交给皇帝。” 凌光一愣。 “去吧。”长生道,“另外,在二皇子身边放一个人。” “是。” 钱玉熙自然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不过栽赃的话,也不会可能,而她如此明目张胆地留下证据便是不惧怕被发现,又或许…… “连同天花一事的后续调查,一并送过去。” 凌光看了看主子,方才应道:“是。” …… 如果说二皇子坠马是被人暗害,下手之人究竟是谁,皇帝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真的见到证据了,却仍是难以接受。 他已然习惯了母亲心里看重娘家的事实,可如今……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不在宫里。” 皇帝面沉如水,“去了何处?” “太庙。” 皇帝听了这话神色动了一下,随后转身便往太庙而去,庄严肃穆的太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亦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也知道,母亲也不喜欢,甚至若不是怕被人非议的话,祭祖之时她也不会前来! 而如今,她在来了这里。 是因为对皇室血脉下了毒手,所以才来这里请罪吗? 皇帝苦笑,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起步走了进去,偌大的大殿内,钱太后跪在了供桌前的蒲团上边,背脊挺直,依旧是那般的雍容高贵。 即便是在这里,即便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亦没有失去她皇太后的骄傲,不,或者该说是她钱家女的骄傲! 只是以钱家女的手段心计,为何会失手?! “你来了。”钱太后没有转身,也没有看他,淡淡地开口。 皇帝站在她的身后,也没有开口质问,“是。” “前些日子哀家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你父皇生前这般喜欢来这里。”钱太后缓缓说道:“待在这里,再烦躁不安的心也可以静下来,也可以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人,与这些死人相比,能够呼吸的,都是活人。” 皇帝心头一揪,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儿臣知道母后怪儿臣……” “怪你?”钱太后笑了,“哀家为何要怪你?你幼年登基,当时你甚至不知道你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父皇死去,还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害死的,你没有发疯,还能好好地登基当皇帝,已经是很难得了,哀家怎么还会怪你?” “母后……” “哀家不得不疏远你。”钱太后继续道,“即便秦长生没有这个意思,可哀家不能冒险,秦长生是绝对不会允许钱家成为威胁皇族的外戚,而我,也不会让秦长生拿钱家开刀,其实,这也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退让,放弃太后之尊,她放过钱家!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可我终究是不甘心,当年我们在还在常州的时候,她秦长生除了一个出身之外,有什么及的上我?我不甘心啊,也不愿意输,所以,我明明已经答应了交易,却还是意难平,日日想着怎么扳回一筹,可我儿子在她手里,我娘家也在她手里,甚至是娘家,也不会愿意为了我这口气而与她作对,我能如何?我只能一日一日地折磨自己,折磨的心都开始扭曲了。” 皇帝眼眸睁了睁。 “慎儿。”钱太后继续道,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儿子,“你知道你父皇为何给你取名叫慎吗?慎,谨言慎行,可并不是对你的期望,而是对我……对哀家,还有对钱家的警告!从你父皇登基的那一刻起,钱家便成了他们皇族的心腹大患,还不能下手除去的,所以啊,先帝一直在打压钱家,甚至羞辱钱家。” “皇族并未亏待钱家!”皇帝握紧了拳头,“钱家虽曾经历为难,但是每一次都安然度过,钱家的子孙虽有获罪,但大多数还是官运亨通,钱氏一族已然成了天下名门大族,母后,这些都是皇家赐予的。” “是吗?” “在母后心里,钱家委屈,可身为臣子,本就应该尽忠职守,这些年来,即便是远在南疆的钱大将军也并未为大周为天下苍生做出了多大的功绩!仁宗皇帝一朝,钱家谨慎低调,数桩大事,钱家都明哲保身,先帝一朝,钱家心怀怨怼,更是汲汲营营,如今,母后,即便是外祖父,心里怕也有了埋怨了吧?”皇帝继续道,“我从未奢求过钱家会为了我付出一切,所以钱家也不该奢求太多!” “若无钱家,哪里有你?”钱太后语气重了一些,“当年若无钱家,你甚至都不能出生!” “可我生在皇家!”皇帝继续道。 钱太后笑了,“是啊,你生在皇家,即便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你一出生便是皇家的人,与钱家哪里有什么关系?” “儿臣并未对钱家如何!”皇帝继续道,“以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只要钱家不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也不会对他们如何!母后,很多事情,不过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罢了!” “你错了。”钱太后笑道,“你是皇帝,只需要露出一点意识,便有的是人将钱家置之死地!” “可现在钱家不是没事吗?”皇帝语气急了起来,“即便天花一事与钱家有关,皇家都没有追究,母后你还想怎么样?!” “天花……” “儿臣一直不敢来见母后,更不敢说起天花一事——”皇帝脸色手脚冰凉了下来,“不是因为怕真的是钱家做的,从钱家心怀怨怼的那一刻开始,儿臣便做好了会伤于他们之手的准备,儿臣只是怕……怕在母后的心里,儿臣也成了无有可无,也成了最好消失的障碍!母后,在生死关头,儿臣多希望看到你在!” 钱太后没有说话。 皇帝吸了一口气,“儿臣知道,你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姑姑……她怕你知道了之后会将消息传给钱家,她跟儿臣一样怕,在钱家与儿臣之间,你会选择钱家!在那个时候,儿臣极有可能救不回来的时候,母后选择钱家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这些年来,儿臣甚至不知道在母后的心里,儿臣还会有多少分量,母后方才说疏远儿臣,是因为不得已,是因为无法面对儿臣,可是母后,即便是至亲的骨肉也需要相处,也需要相互扶持的……儿臣知不知道儿臣有多希望见到你?” 钱太后还是没说话,僵直的背脊跪着,一动不动的。 皇帝跪了下来,红着眼眶,不过没有泪水,笑着道:“我厌恶姑姑,亦惧怕她,但是,原来在最紧要的时候,她却会愿意丢下一切陪在我身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她就在那里,这是不是便是父皇所说的,我们都是秦氏皇族的人的缘故?可是母后,你亦是秦氏皇族的人啊!” “我不恨你,却还是疏远你,那是因为我恨你父亲,恨之入骨,连同他的血脉也一并恨了!”钱太后再一次开口,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内心深处挤压出来一般。 皇帝不是没有感觉到,可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清楚地听到。 他的母亲亲口说恨极了他的父亲! 殿内安静了下来,母子两人都没有说话,有些话即便大家都清楚,可一旦说出口了,便是剐心,钱太后到底有没有后悔说出这话,皇帝不知道,不过,他后悔了,既然无法解决,为何一定要把所有伤疤都给揭开呢? 便这般稀里糊涂的,不好吗? “儿臣……错了。”皇帝俯身磕了头,他不该将这些话逼出来,不应该将他原本已经被丈夫遗弃了的母亲再逼到这个地步!“儿臣错了!” 钱太后却笑了,“不,不是你的错,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母后明明知道你父皇是皇帝,明明知道当年他娶我,从来都不是因为男女之情,我明明很清楚,比谁都清楚,可却还是傻傻的……母后对不起钱家,更对不起你……”她有很多机会让钱家躲开这些劫难,有很多机会的,可是,她错过了,放弃了……“沦落到这般地步,都是母后自作自受,又有什么好不敢好怨恨?” “不!”皇帝抬起头来,可接下来的话却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给惊的说不出来,“母后?!” 钱皇后已然转过身来了,可是却面色发白,嘴角渗出了血。 皇帝几乎是爬着冲上了前,“母后?你怎么了母后?!” “二皇子坠马……是我安排的……”钱皇后没有回答他的话,拽着他的手继续道,可这话才说完,便呕出了一口血。 “母后?!”皇帝双目赤红,“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来人——” 殿外候着的人听到了皇帝的厉喝,赶紧冲了进来,见到的确是钱太后躺在皇帝的怀中,面色惨白口吐鲜血。 钱皇后仍是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说着自己的,“送往余氏宫里的那套被褥……的确是钱家的人做了手脚……只是……与你外祖父无关……他便是心怀怨怼……便是对你不满……也不会狠心要你的命的……更何况……谋害皇帝……便是让钱家彻底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你外祖父不会这样做的……钱家的其他人……他们只是糊涂了……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中了别人的计……” “你别说了!你不要说了!”皇帝死死地抱着她,眼中含着泪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母后,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母后……” 钱太后笑了出声,又呕出了一口血,“母后累了……你重病的那段日子……她对你很好……即便是母后也没有她做的好……母后可以放心了……” “不!不——” “那几天,母后跪在这里求你父皇,求所有的先魂……”钱皇后看向了那一排排庄严肃穆的牌位,“母后保证,只要他们让你活着,母后再也不会困住你,再也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的!不会的,母后你怎么会让我为难?母后,你听我说,你……” “你听母后说!”钱皇后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皇帝流泪满面。 “慎儿……母后的好儿子……”钱太后继续笑道,“母后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母后要去问问你父皇,问问他……夫妻多年……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妻子……” “不!不——”皇帝哪里能就这样放弃?“来人——来人——”这是他的母后,他多年来一直伤害这的母亲,他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走?就算她要去找父皇,也该是几十年之后,不是现在的,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是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 是他! 她怎么会不在乎他? 她在这里跪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地为他祈福,这不够吗?她去了太极殿又如何?她根本便救不了他,只能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恶化下去,她又何必去?她来这里求先祖保佑他啊!若不是先祖的保佑,他怎么能熬过来?! 他的母后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他!? 是他贪心了,是他不孝! 他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不体谅她的满心悲痛,却还一次又一次地逼她,却还得寸进尺地奢求她! 他凭什么?! 是她将他带来了这个世界,是她殚精竭虑地保护他平安长大! 可他呢? 他都做了什么?! “母后,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有事!我求你——太医——太医——” 皇帝歇斯底里地喊着。 不过先到来的确不是太医,而是长生大长公主。 “姑姑!姑姑!我求你救救我母后!我求你救救我母后——”皇帝抱着钱皇后,冲着站在门口处的长生吼道,“姑姑,我求你,我求你……” 声嘶力竭的,双目赤红。 足以看出他到底有多伤心。 长生走了进来。 “姑姑……”皇帝几欲绝望地喊道,“我求你……” “慎儿……”钱太后还有意识,便是有些虚弱,可还有意识在。 皇帝更是不愿意放弃了,她母后还有意识,还有救的!“姑姑,我求你,我求你——”他对着长生磕头,“姑姑,我求你……” “没用的。”钱太后也落了泪,“鹤顶红……谁也救不了……” “母后——”皇帝几乎崩溃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 长生神色冷清,“你就真的舍得去死?”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钱皇后精神却是好了些,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见到了仇人,“到底是要走的……我只是选择早些走吧了……” “你忘了当年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长生看着她,“钱玉熙,你现在要当逃兵吗?” 钱皇后笑了笑,“现在还需要我吗?” “这与你是否遵守承诺有关系吗?”长生反问道,蹲下了身子看着她,“钱玉熙,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一个根本便没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值得你这样吗?当年骄傲的那个钱家大小姐到哪里去了?” “你闭嘴——”皇帝喝道。 长生笑了,“你看,你儿子如此的在乎你,你却要丢下他,钱玉熙,你便舍得让你儿子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还是你想见到他后半辈子一直沉浸在逼死你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如果这是你的报复,我想秦靖在天有灵必定会痛苦不已的,你毁了他的儿子,毁了他对大周江山未尽的责任,你成功了。” “我让你闭嘴——闭嘴——”皇帝动了手。 长生抬手挡住了,随后,甩开了他的手,面色冷厉地盯着已经失控了的少年皇帝,“很痛是吧?那就好好记住这种痛,当你懦弱,当你躲在龟壳里面当缩头乌龟,当你连基本的亲情都不愿意相信的时候,便好好想想这种痛,失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别人,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说完,便站起身来,低头怜悯地看向面色惨白的钱太后,“至于你,死了自己解脱了,将你一堆问题的儿子丢给本宫,你当本宫是你儿子的保姆?” “我让你闭嘴——”皇帝嘶吼道,母后已经这样了,她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他已经逼她上了绝路,还要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羞辱她吗?!“你滚——滚——” 钱太后眼眸睁大,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震惊之色。 “你娘还没死了,你吼什么吼?!”长生也吼了回去,“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子,都是没出息的东西!” “你……”钱太后惊愕不已。 长生笑了,“太后娘娘,你觉得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你能弄到见血封喉的毒药吗?即便弄到了,本宫会不派人盯着?难不成本宫不怕你将毒药用在本宫身上?” “我让你……”皇帝的怒吼没有说完,也反应过来了,“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钱皇后也明白过来了,即便没有服用过鹤顶红,可也听说过的,见血封喉,即便还有力气说些话,可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她的胸口痛的厉害,她的血气翻滚,可是……可是并没有死亡到来的感觉……“你……” “想死便死,你当我大秦皇族是什么地方?!”长生冷笑,“堂堂大周太后,竟然为了这点小事便自戕,你不嫌丢人,本宫嫌丢人!”说完,便转身拂袖离开。 “姑姑——姑姑——”皇帝大喊道,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叫住了她了,母后便有救了! “放心,死不了!”长生没回头,不过也还是给了皇帝安心的回答。 皇帝哭的更厉害了,“母后……母后……” 太医来了。 …… 太庙这一幕被压了下来,没有传出去,自然不能传出去了,不然皇帝一个不孝的罪名逃不了,太后在二皇子出事之后便服药自戕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给天下人看皇家笑话吗?! “你说本宫这辈子是不是就是一个劳碌命?”听完了慈宁宫那边的消息,大长公主殿下不禁感慨出声。 凌光将新炖好的药膳送上,“奴婢只是知道自从公主大病一场之后,身子便差了许多了。” 长生瞪了她一眼。 “公主趁热吃了吧。” “成。”大长公主殿下爽快地应了,也没忘记警告一句,“不许告诉他们父子两个!” “那公主便好快些将身子养好才成。”凌光失笑,“不然奴婢不说,驸马跟少爷也会发现的。” 长生佯怒:“就你有理!” 凌光笑了笑,没与主子顶嘴,而是说起了二皇子的情况,“二皇子已经醒了,意识清醒,也没有其他症状,太医敲过了确定头部的伤口没有大碍,不过腿上的伤却是要精心养着,不然的话怕是会成瘸子。” “让人盯紧了,大周可不能出一个瘸腿的皇子。”长生吩咐道。 凌光应道:“是。”随后便是惠太妃的事了,“天花一事,惠太妃应当不知情,不过先前钱太后虐待余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却是与她有些关系,至于这次二皇子坠马一事,也与她无关,但她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将二皇子夺回身边的意思也很明显。” “卢纲做的?”长生问道。 “怂恿钱家人下手的人的确与卢家有些关系,不过是卢纲亲自授意还是与钱家一般,卢家人自作主张还是被人利用,目前还没查到端倪。”凌光继续道,“不过比起钱家,卢家的确更有动机这样做。” 长生笑了笑,“钱皇后这招还真的是够粗暴的。” “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长生愣了一下,“倒也可以这般说。”说完,目光沉了沉,“不过希望这次之后,这对母子能不再让我操心了。” “会的。” 长生叹了口气,“不过便是人家母子和好了,也不一定感激你家主子我。”说完,又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关系了,本公主早已经习惯了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凌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一个多月便过年了,今年怕也就只有你陪着我过了。”长生又叹气道,“你说你家主子我这般辛苦做什么呢?” 凌光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大长公主殿下没得到回应,训斥了一句无趣,便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药膳了。 …… 钱太后病了,皇帝一连好几天在慈宁宫侍疾。 这消息没有压着藏着,自然很快便传出去了,也自然让人有了不少的联想,毕竟在太后这病来的也太巧合了,二皇子刚刚坠马呢。 很快,宫里面便有了传闻。 钱太后之所以病,是因为她对二皇子下毒手,导致二皇子坠马,长生大长公主得知之后大怒,给她的教训。 而皇帝,便以此来护着自己的母亲! “娘娘,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在宫里散播这个谣言,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到前朝去!到时候娘娘便可以跟大长公主求情,将二皇子要回来!” “嘭——” 惠太妃愤怒地循声看去,正要怒斥出声,可看清楚了来人,便哽住了,也随之脸色大变,“筠儿……” 筠公主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敢置信。 “筠儿,你听母妃说!”惠太妃赶紧起身上前,想要跟女儿解释清楚。 筠公主却猛然转身往外跑去。 惠太妃顿时加快了脚步追出去,可追到了门口,便停下脚步了,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吃里扒外的逆女——” 枉她十月怀胎生她出来! “娘娘,这这么办?若是筠公主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不会!”惠太妃冷笑,“她没这个胆子!” “可是……” “再为本宫办一件事!”惠太妃转身回去,没去理会那不孝不顺的女儿!   ☆、597 (10号更新) 如惠太妃所预计的,关于钱太后的谣言很快便传了出去,尔后,便有御史弹劾了,长生大长公主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极为的冷淡,既没有表现出利用这次机会对付钱太后的意思,也没有阻止御史的弹劾,不过所有弹劾的折子都留中不发,让人摸不着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这事也不宜太过穷追猛打,御史弹劾也是尽了御史的责任罢了,只是接下来的另一个奏禀,大长公主殿下却不得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有御史就这次事件提出二皇子待在太极殿不合规矩,先前是因为二皇子方才出生,惠太妃又卷进了谋害太子的风波中来,长生大长公主也是为了多一个筹码,所以才让二皇子住在太极殿的,可现在皇帝已然登基多年,皇位也算是坐的很稳,长生大长公主也没有要换人坐的打算,最重要的还是二皇子已然渐渐长大,现在还小,或许还没有生出其他心思来,可随着年纪渐长,长期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太极殿,难免不会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来! 钱太后为何会对二皇子下手? 不就是怕他会成为皇帝的威胁吗? 就算这次钱太后心肠狠毒了些,可也提醒了大家一件事,二皇子不宜再住在太极殿!而且,即便二皇子搬离太极殿,也未必会脱离长生大长公主的掌控,这是对所有人都没有坏处的一件事! 长生大长公主也似乎愿意做出退让,所以在众人上奏了两日之后,便顺意众意,让人将空置多年的皇子殿收拾出来,年前便让二皇子搬过去。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二皇子却有些难过,“姑姑,我真的要搬走吗?” “太极殿是皇帝的居所,而你是皇帝唯一的兄弟,先帝的皇子,住在这里的确名不正言不顺,对你来说也没有好处。”长生颔首道,“不仅是你,姑姑往后也不会时常住在这里。” 二皇子神色诧异,“姑姑也要走?” “嗯。”长生笑道,“姑姑有自己的家,自然要回家的。” “家?”二皇子愣了一下,“那皇宫算不算是我的家?” “当然。”长生笑道,“在你出宫立府之前,这里便是你的家,虽然搬离了太极殿,可皇帝还是你皇兄,这一点不会变。” “皇兄还会跟以前一样疼我吗?”二皇子问道。 长生笑道:“当然会,你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姑姑……”二皇子迟疑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其实……其实我都听过的……他们都说姑姑之所以将我养在太极殿,便是要让皇兄……不过我不信!我相信姑姑是真心对皇兄好的,只不过姑姑性子含蓄,不愿意将关心的话说的太明白罢了!我更相信姑姑绝对没有拿我取代皇兄当皇帝的意思!” “哦?”长生笑的有些玩味。 二皇子点头,正色道:“我读书不好,脑子也不好,根本便比不上皇兄聪明,更比不上皇兄勤奋,姑姑这般聪明,怎么可能不要皇兄这个聪明人,要我这个笨人吧?而且,皇兄是我的皇兄,我怎么会去抢皇兄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才不想当皇帝了!我要当大将军,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骑马射箭了!” “摔了一把还不怕?”长生失笑。 二皇子道:“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小小痛楚算什么?!也幸好我不是皇兄,不然的话以后怕是骑个马都一堆人盯着,多没意思啊?” “你说你想当大将军便当大将军啊?”长生捏着他瘦了一些的脸蛋,“问过你姑姑我没有?” “姑姑这般疼我,怎么会不同意?”二皇子也不怕,直接撒娇道,“再说了,姑姑不是教我们,我皇族之人,心智要坚定,绝不能因为一点点事情便三心两意的,我虽然读书笨,但姑姑的话我都是记得的!姑姑,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算你让我取代皇兄,我不愿意你也逼不了我!” “哟。”长生笑道,“翅膀硬了?你姑姑我的话都不敢不听?” “我这不是相信这事绝不会发生,所以才说的嘛……”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姑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孝敬你的!” 长生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不知不觉当中,当年那小婴儿如今已经长大了,还会哄她开心,也开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秦勤,你今天说的话姑姑可都记着你,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便不当真的?所以,将来可别让姑姑失望。” “绝对不会!”二皇子正色道。 长生抬手摸摸他的头,“好,姑姑信你。” 二皇子咧嘴笑了,随后也没忘记为自己那挺可怜的皇兄大人说两句好话,“姑姑,其实皇兄也挺……敬重你的,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是皇帝,见的人也多,听的闲言碎语也更多了,再加上姑姑平时又对他那般严肃,所以才会让姑姑觉得他对姑姑……”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不满。” 用不满这个词,应该很委婉吧? “行了,你皇兄的事情不需要你不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来想。”长生笑道,“好生养着,等伤好了,姑姑再送你一匹好马!” “嗯!”二皇子笑道。 长生起身,离开之前还是道:“阿勤,外边人说你这次受伤是钱太后做的,你……” “只是意外!”二皇子笑道,“我不会听那些人胡说的,这一次只是意外而已,姑姑放心!” 长生笑了,“谁说我们二皇子殿下不聪明?” “姑姑……”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姑姑,其实我听了这话的时候也不是不难过不害怕,不过后来皇兄……”啊,说漏嘴了! 长生也没追问下去,“行了,好生歇着。” “是,姑姑。” 皇帝在谣言传出来之后当即便找了二皇子,两兄弟到底是在太极殿一起长大的,多年来,皇帝便是明知这个弟弟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也是全心全意地对待,这也便换来了今日二皇子的信任。 长生自然知晓皇帝来过,而比起心思深的皇帝,明显是年幼的二皇子贴心,不过,若皇帝也没心机人家说什么便信什么的话,那她真的该哭了,所以说,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有两全其美,“去告诉皇帝,谣言一事他们母子可全权处置,我不会过问。” “是。” …… 惠太妃终于如愿以偿了,虽然离真正地将儿子夺回自己身边还有一段路要走,可被困在太极殿六年的儿子终于可以脱离太极殿,离开那个女人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是大喜一件!散播谣言的时候她也并未想过可以一步便将儿子夺回身边养! 大周的皇子基本上都是养在皇子殿的,即便不回来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分别,养在皇子殿,她这个母妃便可以随时随刻去见,不需要再经由那个女人的允许!她相信假以时日,她必定能够收拢住儿子的心!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啊! 所有的一切,都要徐徐图之,不急不急! “来人,去给哀家准备酒菜,哀家要好好庆贺一下。” “是。” …… 袁州地处南北交界,入冬之后寒风也是凛冽,不过下雪却是很少,也便是在隆冬的时候会飘几多雪花儿罢了。 这般的气候养伤也不算是难熬。 萧顾这些日子除了照顾父亲之外,还得跟着刑部户部的大人一并处理袁州地方军的后续事宜,而在朝廷的诏令下来之后,便更加的忙碌了,好在这些日子他也熟悉了不少,再加上他也只是协助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见到了京城的人了,自然也便不免问一问京城的情况了,原本也只是顺便问问罢了,可没想到居然问出大事来了! “太师父,你老实跟我说,我娘病了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说前段时间娘怎么一封家书都没有!他还以为她是太忙了顾不上,可没想到竟然是病了!要不是病的厉害,怎么可能会连封家书都回不了?还有,若不是病的很厉害,怎么会大家都知道?!“你说啊!” 急死他了! 青龙神色平静,“公主前些日子是病了一场,不过已经康复了。” 这说了等于没说!萧顾又急又气,可偏偏眼前这人不是奴才,是他爹的师父,现在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跟爹?!” “公主有命,不得告诉驸马与少爷。” “娘怎么能……”萧顾气的脸都红了,不过埋怨的话也没说完便断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不就是怕他们担心然后分心吗?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就跟他们瞒着娘不告诉她爹受伤一事一样!“娘真的已经好了?” “是。”青龙肯定道。 萧顾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焦灼,“好!”随后又道:“爹还在养伤,这事不要告诉爹!” “晚了。” 萧顾猛然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父亲大人,然后,惊呼起来,“爹你疯了,你起来做什么?!这伤口若是裂开了怎么好?!谁让你起来的?太师父,你快帮我把爹扶回去!快啊!” 说好的要处置镇定的呢? 萧少爷完全丢九霄云外了。 萧惟也没跟儿子闹,任由着他扶着自己回床上躺着呢,不过脸色还是不好,“你娘病了这般大的事情你敢瞒着你爹?!”反了他! “爹……”萧顾有些歉然,自然知道爹娘的感情好,是不该瞒着这事的,不过……“我这不是担心爹知道了不能好好养伤嘛……” “你爹我就这般没用?!” “自然不是……” “那你……” “爹,你若是再生气伤口不好的话,我们回去的时间又得往后拖了!”萧顾使出杀手锏。 萧惟没再说话,不过脸臭的厉害。 萧顾只好继续赔罪,“娘已经没事了,爹你别担心。” 萧惟吐了口气,“这次就饶了你!” “多谢爹。”萧顾低头认错,“我知道错了!” 萧惟没继续教训儿子,而是将目光转向青龙,也没有避开儿子的意思,直接问道:“师父,长生为何突然间病了?请师父如实相告!” “有人利用余太后将天花恶疾传入宫中,皇帝不幸染上……” “天花?!”萧惟大惊,“皇帝染上了天花?!那长生……” “公主无事。”青龙回道,“公主因照顾皇帝劳累过度,加上连日来的忧思,所以才会病倒。” 萧惟胸膛起伏不定,即便现在人已经没事了,但是他还是后怕不已,“照顾皇帝劳累过度……也便是说,皇帝得了天花,她还近身照顾?!”后面的几个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青龙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点头,“公主不放心其他人。” “她疯了——”萧惟大怒,“天花是什么病她不知道吗?!皇帝重要,她自己就不重要了?!我跟儿子就不重要了?!” 青龙没接这话。 萧顾却是没怎么听说过天花这个病,不过看这样子似乎很严重,而且会传人,就跟瘟疫一样,而娘不顾自己的安全竟然近身照顾皇帝,爹很生气很生气!他也生气!不过现在不是火上添油的时候,“爹,你先别生气,娘这样做一定有她的苦衷的!” “她有什么苦衷?!”萧惟大怒,不就是怕皇帝死了,天下会乱吗?!可不是还有一个二皇子吗?再不济,到时候也可以推其他人上位,可她若是出事了,他们怎么办?!秦长生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父子!? “爹……”萧顾有些心惊,不过尔后便转为了担心了,“爹,你的伤口……” 伤口裂开了,虽然不是裂开的很严重,但也要多受一遭罪。 “爹,你再生娘的气也不能不顾自己!你自己都气娘不顾自己,现在你又跟娘有什么两样?!” 萧惟怒视扫向儿子。 萧顾这回没退让,错的不是他!“爹,你若是再这样,我便将你受伤一事告诉娘,我可告诉你,娘现在大病初愈可经不起忧心,万一娘担心的坐不住跑来找你,那就更糟糕了!” “哼!”萧惟脸色森冷,显然是余怒未消,不过到底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萧顾暂且松了口气,肯安安静静养伤就好。 至于其他的,等回京之后再说吧! 犯人移交押送一事进行的很顺利,牵涉进案子而且证据确凿的人员一共有十三人,基本上袁州地方军领导阶层全部一网打尽了,其他的还有袁州州府的人,若没有袁州州府的内应,袁州州府也不至于被刺杀身亡。 人员虽然不多,不过案件重大,有牵涉到了军中之人,朝廷可不敢寄希望于州府的衙役,不过就算相信也没用,先前一战,虽然他们胜了,但也损失惨重。 所以朝廷派来了人。 三百禁卫军! 派来了护佑皇城安全的禁卫军押送这些人犯入京,可想而知朝廷有多重视,而除了这押送犯人回京的三百禁卫军之外,后边还有兵部与京畿大营的人,是来负责处理入京软禁在军营当中的士兵。 兵部是负责处理的,而京畿大营的人,是负责护法而来,自然,也有暂代袁州地方军的意思! 因为要押送犯人进行,所以三百禁卫军是日夜兼程赶来的,后续人等会稍后几日。 萧惟的伤口虽然裂开过一次,不过这点伤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所以禁卫军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亲自见了为首的卫队长,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随着禁卫军一并回京。 萧顾得知了消息之后当即便赶回来了,今天他被他爹派去巡视军营,看看那些士兵有没有安分守己地等待处分,可没想到一回来便听到了在这个消息,更没想到更震惊的还在后头! “爹,你……你一个人回去?!” 他呢? 不要了吗?! 萧惟神色冷肃,“我不放心你娘,必须回去一趟!你留下来等兵部的人来接收军营后在和你太师父回京。” “我……”萧顾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怕了?”萧惟沉声喝道。 萧顾咬了咬牙,“当然没有!”可是……“爹你的伤真的可以经受的住长途跋涉?!虽然押送犯人不会走的很快,但是袁州离京城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在加上现在冬天,雪路难行……”质疑的话在最终在他爹冷厉的目光之下截然而至了。 他忘了,他爹曾经是西州军的主将,征战沙场多年! 这点小伤比起战场上的,又算什么?! “好,我留下来!” 怕吗? 刚刚一听到的时候的确是害怕,但是他萧顾是萧惟的儿子,怎么能够给他爹丢人?! 不过是留下来看管一群犯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那般多的追杀,那日以少敌多的杀戮,他都没被吓到,现在怎么会怕这个? “那爹一路小心!” “嗯。”萧惟很满意。 萧顾继续道:“娘这次是不对,不过爹也不能太过了,我回去之后你们必须和好了,要不然我可就生气了!” 萧惟眯了眼。 “记住了!”萧顾没理他,反正这是家事,家事怎么胡闹都没问题!“不许跟娘闹太久,也不许教训娘太狠了,小小教训一下就好了!” 萧惟冷着脸没回话。 …… 将儿子留下来,自然不是因为赶着回去,而是为了让儿子学会自立,即便他再努力,可只要有他在,终究会有所依赖! “师父,我将阿顾交给你了。” 青龙颔首:“放心吧。” 萧惟点头,随后又板着脸教训了儿子几句,这才上了马车启程,至于为什么是马车,这是萧少爷极力坚持的,甚至不惜让父亲大人翻脸,虽说伤口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这个当儿子的心疼! “爹,一路小心!” “回去吧。”萧惟眼中流露了不舍,语气也温和许多,到底是第一次丢下儿子,终究是有些心难安,但是,不狠心终究难以教子成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临走之前的游街,群情汹涌,恨不得将囚车里面的犯人给生煎活剥了,可见平日里百姓受了他们多少压迫。 萧顾远远地看着这些一幕,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难受的厉害,“师父,娘一定会成功的,对吗?!”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将士,怎么还有资格以捍卫大周江山保护地方百姓?! 所以,娘一定会成功的! 青龙没有回答,因为看着他的神色,也知道他心里依然有了答案,“回去吧。” “嗯。” 今日的袁州城,下雪了。 …… 萧惟随着押送犯人的队伍一并回京的消息,长生在他们出发两天之后才收到,也不是消息渠道滞后了,而是萧驸马爷这次真的生气了,硬生生地让人将消息延后递送,以此表示严重不满! 长生顿时将某人一顿臭骂,这生气便生气,竟然还气到不顾自己的身子,作死什么?!想担心死她吗?!“你派个医者前去,盯紧了他,别让他耍小孩子脾气!”都多大的人了!就算她这次真的惹恼了他了,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收拾她不是吗?她还能跑了不成?简直—— 成心要气她是不是!? “公主放心,青龙已然安排了。”凌光道。 长生是被气糊涂了,“阿顾那里也得当心点!”为了回来找他算账,连儿子都不要了!他萧驸马厉害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长生大长公主心情不好,具体是什么,宫人们并不怎么清楚,不过皇帝陛下的运气真心不好,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心情不错的事情,皇帝却在慈宁宫侍疾,都没见过面,现在来了,偏偏碰上大长公主发脾气。 不过,该禀报还是要禀报,也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今天大长公主发了脾气。” 皇帝愣了一下,发脾气?最近宫里朝堂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发脾气的,“嗯,去通报吧。” 也没介意宫人这般是对他皇帝尊严的折辱。 宫人自然也没想到这一点,纯粹是好心。 长生这次没有为难谁,收起了火气,心平气和地让人将皇帝请进来。 “见过姑姑。”皇帝给行了一个晚辈礼。 长生也受了,“皇帝专程来找本宫可是有何要事?” “没什么大事。”皇帝神色平静,“不过是久未来给姑姑请安,这两日母后情况大好,已不需要朕侍疾,便过来给姑姑请安。” 长生看着他,没说话。 皇帝的视线与她交汇了一下,然后又移开,最后,垂了下来,“姑姑,朕知道这些年,是朕小人之心了。” “哦?”长生应了一个字。 皇帝吸了口气,然后跪了下来,“多谢姑姑及时阻止母后做傻事!”说完,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若没有姑姑……” “你若是真的知本宫的心,便该知道本宫不会喜欢你这感谢!”长生似乎没领情,“本宫对你父皇最不满的便是他对他那生母毫无原则的孝顺!” 皇帝抬起头,“当年姑姑虽然还年幼,但想必也体会到失去母亲的痛苦吧?” “你这是要揭本宫的伤疤吗?!”长生的脸沉了下来。 皇帝摇头苦笑,“自然不是,我只是不愿意失去母亲,我也相信,我的母亲不会如余太后一般,而我,也不是父皇!” “你的确不是你父皇。”长生笑了笑,“你比他强多了。” 皇帝并未因为这话而高兴,因为这不是赞美,而是讽刺,“是!我是比父皇强多了,因为我比他狠心,比他多疑,比他心胸狭隘!” 长生目光深邃,没有接他的话。 “当年即便父皇临终之时亲口告诉我,他将监国重担交给了你,让我听你的话,说只要有你在,我便会没事,大周江山便会没事。”皇帝继续道,“他让我与你同心协力,一同守护好大周的江山,可我,却仍是怀疑,仍是不信,仍是恨你!” 长生继续听着。 “那些人说的那些话,那些闲言碎语,那些别有用心的攻击,我全都听进去,可偏偏父皇临终的教导,我却忘了。”皇帝苦笑,“不,忘了还能说记性不好,我不是忘了,而是认为父皇之所以说出那些话,也不过是因为受制于你!可奇怪的是,当时我怀疑你不信你恨你,却并不认为你会杀了我,会扶持二皇子将我取而代之,即便是我中毒之后,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你,可我仍旧是认为不是你!”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威严冷厉,曾经他一直认为只有在她的丈夫儿子面前她才会露出温柔之色,直到他病重之时,直到那一日在太庙……“姑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 长生叹了口气,“我并未怪你。” “我知道。”皇帝道,“我知道不管我做了多少,姑姑都从未怪过我。”否则便不会不顾安危地照顾,也不会阻止母后做傻事。 “仁宗皇帝。”长生缓缓道,“我的父皇,你的皇祖父,当年曾经有过将皇位传给我的心思,也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可后来,他得知了一个秘密,从而改变了初衷,虽然后来后悔了,可一切都已然无法挽回,即便可以挽回,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皇帝,当年即便是你皇祖父也不敢去挑战这个后果,你姑姑我更没有这个胆量!没错,权力的确很让人迷醉,手握天下的感觉也很不错,但是本宫从未忘记过当年对你皇祖父的承诺,更从未忘记,如今的锦绣江山,是用本宫母后的鲜血换来的,是本宫的父皇,倾尽所有守护的。” 皇帝面色震动。 “你父皇……”长生继续道,语气透着回忆的迷离,“当年的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父皇身上,可谁知道你前面的那四位皇叔是一条黑路走到底,怎么也不愿意放下当年的恩怨,你皇祖父也不愿意再生皇子或者再立皇后,当然,这一点我得负一点责任,当时年纪……呵呵。”她哂笑两声,才继续:“总之就是还任性着,以致后来皇位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原本衡王各方面除了能力之外,都比你父皇好的,可你这位八皇叔说不争便真的不争到底,所以,你皇祖父没得选择,只能选你父皇,你父皇同样没有选择!” 皇帝安静地听着,心中思绪翻滚。 “原本你皇祖父对你父皇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当一个守成之君,好好的将大周的江山传承下去便可以了。”长生继续道:“毕竟,一个要别人拿他生母的生死来要挟才愿意坐上龙椅的皇子,能有什么出息?” 皇帝睁大了眼睛。 “可不是在说你父皇坏话。”长生笑道,“这是事实,你父皇之所以愿意坐上皇位,便是因为要保他生母一命!当然了,或许也还有报恩的意思。”说完,笑了笑,“很可笑是吧?堂堂大周皇帝,竟然是这般来的。” 皇帝没回答她的话,他怎么能回答?! “所以即便他当上了皇帝,也似乎认为这与他没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占住这个位子,然后找人来接罢了,甚至可能还以为不过是给我当傀儡罢了。”长生继续笑道,“不过好在我当时在皇陵守陵,也不用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直到后来,他实在是不像话了,竟然连一个余氏都看不住,没法子了,要保住他那宝贝生母,只能硬气起来了,虽然也是为了他那生母,但到底是有些火气了,不再跟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父皇也是伤了心!”皇帝终于开了口,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长生看着他。 “正如母后认为父皇抛弃了她,父皇当时心里必定也认为皇祖父直到最后终于需要他这个儿子了,可却仍旧未曾将他当成儿子看待!”皇帝神色严肃,悲伤,“姑姑,你被皇祖父万千宠爱,如何能明白父皇从未入过皇祖父心的悲哀?” 长生愣住了。 “父皇不是没出息,他只是伤了心,彻彻底底地伤了心了。”皇帝继续道。 长生看着他,“你父皇跟你说的?” “需要说吗?”皇帝回道,“我是他的亲儿子!” 长生笑了,“的确不需要说。”合了合眼,“你也说的没错,也许是我冤枉了你父皇了,这心若是不伤,又如何会没了?” 所谓行尸走肉,不就是因为没了心吗?   ☆、598 (11号更新)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而言,伤了心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你觉得这值得别人可怜或同情吗?” 皇帝一窒。 “你能体谅你父皇,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大周的现任皇帝是孝子,只是,作为一个皇帝,作为一个皇子,甚至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心却如此脆弱,你不觉得很丢人吗?”长生继续道,“皇帝陛下,既然坐拥了荣华富贵无上权力,便当承受的住所有的风吹雨打。” 皇帝抿唇不语。 “你若是觉得不服的话,不如想想仁宗皇帝。”长生继续道,“为了江山稳定,他甚至连自己的患难之妻都舍弃了,而你父皇,不过是为血脉传承而出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从他身为皇子出生的那一刻,他便没有不该奢求寻常人家的父爱。” 皇帝看着她,眼底似有不服,不过并未开口反驳。 “你也错了。”长生继续道,“即便是我,也曾被你皇祖父舍弃。” 皇帝沉默。 “怎么?不信?”长生笑道,“你不会没去打听过你皇祖父驾崩之前的两年,我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吧?” 皇帝苦笑,“姑姑,逝者已矣,便不要再提了好吗?” “好。”长生颔首,没有继续为难他,“你既然开口跟我这个姑姑说出了心里话,我也不妨给你一句准话,你是谁的儿子、对我这个姑姑是恨是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能力成为一个好皇帝,我也不奢求你会如仁宗皇帝一般可以为了江山社稷舍弃一切,只要你记住,身为一个皇帝该尽的义务便可以了,只要你做到这一点,谁也无法动摇你的位子!” 皇帝目光坚定:“朕会的!” “本宫拭目以待。”长生笑道,那些感人肺腑的话也无需说了,只要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可以了,她相信,眼前的少年郎会长成合格的帝王。 …… 二皇子搬离太极殿的时候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暖融融的太阳将二皇子的笑容照的更加灿烂。 皇子殿已经久未有人居住了,即便重新打扫了一遍,可也及不上太极殿,不过这并不影响二皇子殿下的好心情。 “皇兄你怎么一副小老头的样子?” 皇帝皱着眉,板着脸的,不就是小老头的样子?“这皇子殿多年未有人入住……” “这里很好啊!”二皇子没等皇帝说完话便道:“皇兄你看这些摆设,可都是新的,比太极殿我住的偏殿还要新,还有哦,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姑姑也管不了我!”说完,又忙道:“啊,皇兄你可不能告诉姑姑!我可不想她派一堆人来看着我!” 皇帝失笑,“你就这般怕姑姑?” “皇兄你也不是不知道,姑姑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很可怕的。”二皇子压低了脑袋靠近皇帝低声道,“再说了现在顾表哥跟萧驸马爷都不在京城,姑姑心情一定不好的,要是再听到我说她坏话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收拾我的!” “那你还说?”皇帝继续失笑。 二皇子忙捂住了嘴,“我不说了!” “好了。”皇帝也没有继续,“你的伤还没好,少折腾点,好好地待在这里养伤,有什么想做的,都等伤好了之后再说!” “嗯。”二皇子很乖地点头。 皇帝又嘱咐了两句,之后便起身告辞了,也正在这时候,宫人进来禀报说筠公主来了,“请公主进来吧。” 对于这个曾经害自己中毒的妹妹,皇帝曾经也是有心多加照顾的,不过登基之后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她又住在太皇贵太妃处,性子也不必二皇子嘻嘻哈哈的,久而久之,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便稀薄了许多,如今的筠公主怕是已经忘了当年粘着皇帝不放的事情了。 “大皇妹来看望二皇弟吧?” 筠公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回禀陛下,筠儿是过来看望皇弟的。” “姐!”二皇子很高兴,“你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快,给我看看!” “你快别动!”筠公主见他激动的样子,忙道。 二皇子稍稍收敛了一些,“好好好,我不动,那你快些拿出来给我看看?”说完,也没忘记旁边的皇帝,“皇兄你不知道,姐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吃的!” 皇帝笑了出声,“你这是在说朕这个皇兄没有给你好吃的?” “呵呵……”二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筠公主有些不安,想开口为弟弟解释一下,可有怕开口了惹皇帝不高兴,纠结地站在远处,脸色有些微白。 皇帝心里苦笑,这或许便是姑姑的感觉吧?明明自己对对方无害,可对方却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果然是不好受,“好了,朕还要去上书房上课,你好好歇着,不许胡闹!” “遵命!” 皇帝看了看筠公主,“皇妹好好陪陪二皇弟说话,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筠公主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帝转身离开。 筠公主悄然松了口气。 “姐,皇兄很好的,你不用怕他。”二皇子虽然不敏感,可筠公主这般模样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她在怕皇帝。 筠公主抿了抿唇,没接这话,直接对上了他的伤口,“今天还疼吗?” 二皇子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大大咧咧的,可在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姐姐面前却是安安分分的,尤其是她红着眼睛的时候,“嗯,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我问过太医,说你可以吃,不过不许多吃。” “好,我都听姐的!” 筠公主这才露出了笑容。 皇帝从皇子殿出来,迎面便碰上了匆匆往这边而来的惠太妃。 惠太妃走的很匆忙,脸色也很不好,因为她先前答应到的消息是明日才搬的,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去太极殿门口等了,他们不让她进太极殿,那她在外边等她儿子,他们总不能赶她走吧?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的卑鄙,为了阻止她见儿子,竟然诓骗她明日才是搬入皇子殿的时间!怒气冲冲而来的,见到了皇帝自然也没有好脸色,毕竟眼前这还没真的掌握大权的小皇帝罢了,更何况,她是长辈,先帝死了,她依旧是他的长辈! “惠太妃是来看望二皇弟的?” “不是来看望勤儿,总不是来给陛下请安吧?”惠太妃冷笑道。 皇帝眸色也冷了下来,“那朕便不妨碍惠太妃了。”说完,起步离开。 “勤儿是我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即便有些小人阻扰我们母子相见,但永远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亲生母子的事实!”惠太妃转身冷笑道,“哀家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不过并未转身与她争辩,而是起步继续离开。 惠太妃冷哼一声,转身走入皇子殿。 那日之后,筠公主便再也没有去过生母的宫里了,不过也正如惠太妃所说的,她不敢将她听到的话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十分疼爱她的太皇贵太妃,而她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自己的母妃!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而现在…… “勤儿!”惠太妃激动地冲上前,哭的伤心欲绝,倒也不是假装的,这是她自从得知儿子出事之后第一次见到儿子,虽说儿子的脸色好算是好,可头上帮着绑带,腿绑着木板,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她怎么能够不伤心不心疼?“都是钱氏那个贱人害的,都是那个毒妇……” 筠公主脸都白了。 二皇子也是被冲过来的生母给吓了一跳,她一直哭着一直喊着,他一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但是她最后说的这些话……“母妃!你不要胡说!” 惠太妃怔住了。 二皇子神色认真地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生母,心里却是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原本见到母妃应该是很高兴的,可自从他有记忆以来,每一次见生母的情形都不怎么愉快,他的母妃每一次见到他,不是哭便是一脸的伤心难过……就好像他在太极殿受虐待一般!可不管是姑姑还是皇兄都对他很好!母妃怎么就不信他说的话?就算不信他说的话,也总可以自己看吧?他一切都好好的!现在她更是——“母妃,我摔下马是意外,跟母后没有关系,你莫要听外边的人胡说八道!” “你——” “皇弟要休息!他要休息!”筠公主更直接,冲到了惠太妃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便往外拉,“我们走!” 她不能让母妃伤害皇弟! 不可以! 二皇子愣了。 惠太妃更是发愣,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了,愤怒地推开了她,“你这个混账逆女!” 筠公主没站稳直接摔地上了。 二皇子大惊,“姐!”因为激动,扯到了推上的伤了,“啊……” “二皇子别乱动!”旁边的宫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他,同时也激动地喊人,“来人!快来人啊!” 大长公主跟陛下都交代过二皇子的腿一定不能有事,若是出事的话,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怕都会性命难保! 惠太妃也惊了,没心情去收拾女儿,“勤儿你怎么了?” 宫人哪里还敢让她靠近二皇子?这位惠太妃娘娘每一次见主子的时候都是哭哭啼啼的,甚至有时候还胆大包天地说大长公主和陛下的坏话,说是他们阻止她来见主子……也多亏了主子没信,不然真的信了她的话跟大长公主和陛下生了嫌隙,这些年哪里能有好日子过?这惠太妃哪里是真的想主子好?不过就是想要主子怨恨大长公主,好回到她身边罢了!简直是自私自利! “让开!该死的奴才,都给哀家让开——”惠太妃大怒。 二皇子疼的额上都冒了冷汗了,可更让他难受的是眼前这几乎是闹剧的一幕,而这幕闹剧的主导者是他的生母!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不孝,可是他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 太医很快便来了。 惠太妃也愤怒抗议无效,被宫人给“请”了出去了。 筠公主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地默默流泪。 大长公主派了人来了。 “来人,送惠太妃回宫。”凌光冷声直接下令。 惠太妃大怒,想要开口,可却在对方冷冽的目光之下将话咽了回去了,最后,愤恨地离开,走之前也没忘记狠狠地剐了一旁丢了魂魄般的女儿! 太医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如何?” “还好接骨的地方没有重新错开,不过若是再有下一次的话,便不敢保证了。”太医神色凝重,“若是接骨处错开了再重新接的话,往后怕是会影响走路。” 便是说会成瘸子。 凌光颔首:“多谢太医。” 太医道了句不敢,便退下去开方子了,虽说接骨处没有错开,但二皇子这般一折腾,简直又是死过一会儿一般,需要开些止痛的汤药。 “噗通。”筠公主跌坐在地上了,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嘴里喃喃:“还好……还好……” 凌光叹了口气,“来人,送筠公主回去。” “不!不!我要留下来照顾皇弟!”筠公主忙摇头说道,不过还没等对方应了,便又忙挣扎地站起身来,“对!我要走!我不能留下来!不能的……”她会害了皇弟的,就像当年害了皇兄一样……“我要走……要走……”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 凌光看向旁边吓呆了的奶嬷嬷,“还不快跟上?!” “是!” 凌光又吩咐了两个宫人跟上去,免得又出什么意外,之后便进去看了二皇子,见他脸色惨白,早已经没了离开太极殿时候的欢喜,“二皇子也不小了,行事该有分寸,莫要让大长公主为你操心了!” “姑姑来了?”二皇子低声道。 凌光道:“大长公主正与内阁诸位大人议政,暂且来不了。” “还好……”二皇子松了口气,“劳凌光姑姑……告诉姑姑……我没事,让她不用专程过来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奴婢会禀报的。”凌光道。 二皇子犹豫了一下,“凌光姑姑,我不想见她,可以吗?” 凌光皱眉。 “我……我不是不孝……我只是……只是现在不想见她……还有,能不能也让她不要见到大皇姐?大皇姐胆子小,会吓坏的。”二皇子继续道,他知道姑姑即便不喜欢他生母,但也绝不会高兴见到他不孝生母的,“等我好了,我再好好地解决这件事!” 生母他要孝敬,但是,不能是现在这样子的!还有姐……母妃对姐太过分了! 凌光颔首:“我会禀报公主。” “多谢……” …… 惠太妃满腔怒火地回了自己的寝宫,还没发作一通,宫人便来禀报说太后娘娘派人来请她去慈宁宫一趟。 这便好比往熊熊燃烧的怒火上浇了一抔油一般。 惠太妃当即便砸了手中的茶盏,“去跟来人说,哀家身子不适,改日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宫人战战兢兢前去回话,不过很快又回来了,更是战战兢兢地禀报道:“娘娘……太后娘娘宫里的人说……只要娘娘还有一口气,便是抬也要将娘娘抬过去……” “欺人太甚!”惠太妃气的浑身颤抖,先是离间他们母子的关系,现在又这般羞辱她!即便她是太妃她是太后,她这辈子都比她低了一头,可也不该这般羞辱她!她也是先帝的女人,是皇子的生母!“好,哀家便要去看看太后娘娘想要将我如何!?” …… 皇帝也不是没有得到消息,不过他正想要回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长生大长公主请他去御书房听政,他只能先去御书房,之后消息传到了御书房了,长生也做出了吩咐,他也便只好稍后再去看了。 而之后所听到的政事,便更顾不上二皇子了。 如钱太傅所言,长生大长公主打算对地方军下手,不是整顿,而是裁撤,一步一步的,最终将延续了百年的大周地方军给撤掉,组建地方的治安小队,由官府管辖。 内阁几位阁老几乎大办都是反对的,虽说袁州地方军出了问题,也给朝廷蒙羞,可并不代表地方军便不需要! 大周历朝历代,都有地方军发挥作用的例子。 怎么能够因为一个袁州案便撤了这百年军制?! 而不反对的,也并未表示赞同,而是以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为慎。 长生也料到会是这般结果,也从未想过她提出来便能够得到大部分人的同意,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会引起的朝堂乃至军中的震动,所以,今日的内阁议政,才会列入机密,虽说今日的商议不会得出她想要的结果,不过有件事她却是需要做到,“袁州一案到底是不是孤例,没有调查之前谁也不能说准话,既然如此,便先摸清如今我大周的地方军到底是什么样子,再来谈其他的。” 内阁里面的都是老狐狸,这次长生大长公主没有独断专行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连这件事都反对的话,怕是会激怒她,到时候她真的发起疯来,谁能拦得住她? “大长公主所言极是。” “虽说裁撤地方军一事事关重大,不能一蹴而就,不过本宫今日已经给诸位大人透了风声了,诸位大人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相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都很清楚。”长生也没忘记敲打一下,“还有,不管最终的绝对是什么,先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希望诸位大人商议一下,年后能给本宫一个裁撤的章程来。” “大长公主……” “放心,本宫也不会想看到大周天下大乱的。”长生给了众人一刻定心丸。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是。”暂且先这样,先稳住这位想做便没什么事情不敢做的主儿! 待诸位阁臣退下之后,长生才看向旁边坐着的皇帝,“陛下可有想法?” 皇帝沉思许久,方才道:“姑姑,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显然,他亦并不赞同。 “你认为本宫为何要这样做?”长生反问道。 皇帝看着她,“若是在之前,朕必定会认为姑姑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可现在,朕知道姑姑是在为大周未来打算,但是姑姑,地方军是太祖皇帝立朝的一大国政,也正是因为大周多设了这一个军制,才顺利稳定各州,也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几位阁老也说的有道理,袁州案虽然触目惊心,但并不能说明地方军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说的也没错。”长生颔首,并未因为他的反对而恼怒,“不过皇帝,你觉得大周的边境还能安稳多久?东胡人、蛮人、甚至是东海上的海贼们,他们还能安分多久?” 皇帝一愣。 “五年?十年?”长生继续道,“或许二十年,毕竟前两年才被重创过,可皇帝,一旦他们新一批的战士成长起来了,大周将又会回到之前那没完没了的战争之中,先前我们所做出的牺牲,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都全部白费了。” 皇帝正色道:“可是姑姑,边境不可能永远安稳!即便我们铲除了东胡人灭了蛮人杀光了海贼,一样会有其他的人来犯边的。” “的确。”长生笑道,“可若是我们能灭的了东胡人拆除了蛮族剿杀光了海贼,届时,我们还惧怕谁?” 皇帝一震。 “皇帝,永远不要想着你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而是该不断地让自己便的更强!”长生一字一字地道:“只有如此,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永远不惧怕任何对手!即便没有一个皇朝真的可以千秋万代,但是在我们有生之年,皇帝,在你有生之年,你便不想变的更强?不想让大周走的更远?!让我们的大周江山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留下更加绚丽的一笔?” 皇帝仿佛被人往体内注入兴奋的药剂似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跳动了起来,野心,也随之蓬勃高涨,“我想!” 他想! 比任何人都想! 他想亲手将大周推向更高更远! “诚然,地方军的存在也不是完全失去了用处。”长生继续道,“舍弃地方军,是目前我们要经历的取舍,皇帝,要得到更多,便必须先舍去。” 皇帝压下了内心的狂乱,“这般风险目前我们能否承担?” “太祖皇帝之后,大周历代皇帝也便只有仁宗皇帝一朝出现过民乱,而之所以出现民乱也是因为四国公府的余孽未曾清理干净,还有便是皇子不争气,可如今这些因素已然消失,往后百年之内,只要不出现昏君,爆发大规模的民变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老天爷真的不待见我们大周皇朝,年年天灾,让朝廷难以应对,让百姓活不下去,不过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地方军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长生道。 皇帝沉思半晌,“那南方士族呢?” 长生笑了,“你能想到这一点,姑姑很高兴。” 皇帝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姑姑教导的好。” “这功劳我可不敢受,要说功劳,你那外祖父才是居功至伟。”长生笑道,“本宫不会阻止你与钱家亲近,也不会干涉你看顾钱家,只要你有分寸便成。” “多谢姑姑。”皇帝道,“朕不会让后族成为外戚祸害的。” “嗯。”长生颔首,继续先前关于士族的话题,“南方士族自然是如今大周内部最大的不稳因素,不过如今的士族与前朝的不一样,他们有名望有钱财,但是没有私兵,皇帝,记住一句话,没有军权,所有谋反都不可能成功!” “若是真的要裁撤,绝不能冒进!”皇帝继续道,“必须循序渐进,裁撤之后的地方军将士也必须得到妥善安排!还有,最好是从北方下手,即便士族手中无军权,可若是真的联合起来一并反抗朝廷,也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留着南方的地方军便可以应对不时之需!” “你错了。”长生摇头,“不下手便罢,若真的要下手,必须先从南方,尤其是南方士族聚居的几个州下手!” 皇帝一怔。 “你有一点说对了,裁撤地方军必定会激起地方军将士的不满情绪,即便安置妥善,可也避免不了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而且,我们自认为妥善的安排,在有些人的眼里却并不是。”长生继续道,“一旦军中有了异心,便给了士族利用之机!” 皇帝心中一惊,是啊,士族盘踞当地,地方军大多都是当地人,若是裁撤一事激起了他们不满,那些士族再推波助澜一下,那后果便是手中没有军队的士族很有可能便收拢了一支由朝廷供养出来的正式军队!到那时候……“姑姑,是朕糊涂了。” “以后不糊涂就行了。”长生道,语气还算温和。 皇帝点头。 …… 内阁的这一场议政以及姑侄之间的对话被压的死死的,即便内阁众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是都很清楚若是谁胆敢将消息泄露出去的话,长生大长公主绝不会饶了自己的,还有,既然坐到这个位置了,多多少少也还是有大局观念的,谁也不愿意背负祸害大周的罪名! 裁撤地方军的计划虽然没有得到内阁通过支持,不过有些前期的事情也是应该做,既然动手的时候首先便要对南方士族聚居的几个州下手了,首先,便是要对士族下手,而在眼前,且不安分的,便是卢家了。 只是这事,长生没打算自己动手。 钱太后从接到长生说谣言一事交由她处理之后便明白她的意思了,对付惠太妃并不是主要的目的,主要目的是打压卢氏。 这一次惠太妃大闹皇子殿,让二皇子差一点变成瘸子一事,便给了钱太后很好兴师问罪发作的机会了。 惠太妃认准了钱太后是要羞辱她了,不过也相信她绝对不敢对自己如何!再怎么样她也是二皇子的生母,她的身后还有卢氏一族! 即便卢氏一族已经被朝廷抽离了祖籍,在京城便如同无根的浮萍,但是朝廷不敢对卢氏如何,秦长生还要扶着卢氏,来对付其他士族,来告诉天下人大周朝廷是如何宽厚的! 所以她有愤怒,但无惧! 可是—— 惠太妃死死地盯着摆在她眼前的三样东西,眼眸赤红! 匕首、毒酒、白绫! 她要杀她! 钱氏要杀她! “你敢——”她愤然地抬起头,目光狠厉狰狞地剐着眼前端坐在凤坐上的女人,“钱氏,你敢!?” 她不信她真的敢杀了她! 钱太后面色平静,“来人,去把镜子拿来。” 惠太妃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咬着牙剐着她。 宫人很快便抬来了一架铜镜。 钱太后道:“抬到惠太妃面前,让她好好瞧瞧如今自个儿的模样。” 惠太妃一怔。 宫人领命,将铜镜抬到了她的面前。 “钱氏,你到底想做什么?!”惠太妃大怒,羞辱她吗?!摆出这一阵势来便是要羞辱她吗?!   ☆、599 铜镜中倒影出来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疯婆子模样,哪里还有太妃的端庄,而不管是当初入宫之时的惠嫔,还是后来的惠妃,即便是先帝方才驾崩之时的惠太妃都是冷静自持,端庄优雅的,可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便煎熬成了这般模样。 钱太后想,或许她可以以此安慰自己一下,曾经让她忌惮甚至生出了嫉妒之心的女人如今也变了模样,她也不算糟糕不是吗? “自然是让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模样。” 惠太妃一怔。 “昔日的惠嫔卢氏入宫之时虽不能说艳绝后宫,但却有隐隐压过本宫这个皇后的风头。”钱太后继续道,“若非本宫出身钱家,陛下也不愿太过抬高卢氏,想来风头还会更盛一些。” 铜镜中的惠太妃面容更加扭曲,不过她本人却并未注意到,因为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位与自己争斗半生的女人身上,“当日入宫,我只为报我卢氏一族,从未想过与你相争!” “本宫知道。”钱太后点头,“所以本宫虽然忌惮你,不过却也欣赏,一个女子愿意为家族牺牲一切,是需要很大的勇气,这是如今的你,是否还有当日的清明?” 惠太妃冷笑:“你是要告诉我,当日本本分分很愚蠢吗?!” 的确愚蠢! 进了这皇宫,哪有本分的道理? 她本分了,结果便是卢氏被迫背井离乡,母子被迫分离、母女离心! “昔日的惠嫔或许会受些委屈,但却并未丢失自己。”钱太后继续道,“可如今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模样?” 惠太妃讥笑道:“变成什么模样也总好过失去一切!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这般多年了,臣妾唯一后悔的便是当日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本本分分便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可结果却是,失去所有的一切!你说我能变成什么模样?!我变成这般模样是谁逼的?!” 镜子之中的女人狰狞可怖,满目怨毒,谁见了都会心生厌恶! 可这是谁害的?! 谁错都绝不是她的错! 钱太后笑了,笑的有些悲凉,“是啊,谁能不变呢?” “你想要杀我?”惠太妃没心情与她继续说这些没用的,“你用什么罪名将这些东西送到我的面前?!便是因为我现在不听话不安分了?!” 可笑之极! “那些谣言是你传出去的。”钱太后说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惠太妃没有立即承认:“证据呢?” “本宫是大周的太后,后宫的一切都由本宫处置,本宫说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钱太后笑道,“何须证据?” “哀家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太妃,是二皇子的生母,更是卢氏一族的人!”惠太妃冷笑,“岂是你说杀便杀的?” “二皇子坠马的确是本宫所为。”钱太后道。 惠太妃眼眸大睁,面容更是可怖,“钱氏,你……” “可想知道本宫为何要这般做?”钱太后没等她说完便继续道,“因为本宫要为本宫的儿子报仇。” “你——” “即便卢氏做的很隐秘,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一个背井离乡的京城新贵,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本事?”钱太后继续道,“谁将天花恶疾传入宫中的,惠太妃你心里有数。” “你需要污蔑哀家!”惠太妃怒道:“你自己管不住你的娘家,休要污蔑卢氏!” “你知不知情唯有你们心里清楚,不过本宫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谁若是胆敢动我儿子一根毫毛,本宫即便豁出去一切也绝不轻饶!”钱太后目光冷厉,“今日,便是卢氏为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时候!” 惠太妃怒不可遏,“你敢——” “来人,送惠太妃上路。”钱太后道。 宫人当即上前。 惠太妃也没有坐以待毙,狠狠地还击,不过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一群人,更不要说他们早有准备,“钱氏你敢——” “匕首白绫便算了,赐惠太妃毒酒吧。”钱太后淡淡道。 惠太妃整个人已经被摁的动弹不得了,睁大了眼眸猩红地看着一个內侍端起了那盘子里的酒,慢慢的,一点一点地送到了她的嘴边,她拼命想要挣扎,可是整个人都被其他人死死的摁住,头被人强制抬起,一双手在拼命地撬她的嘴…… 她竟然真敢! 她竟然真的敢—— 不! 她不能死! 她都还没有让她的儿子亲亲热热地叫她一声母妃,她都还没有看着欺辱过她,夺走她所有一切的人凄惨收场,她怎么可以死?! 她甚至没有做过罪该万死的事情,她凭什么要她的命! “不——” 她吼出了声音,也便是在同时,呛人的夺命酒灌进了她的嘴里,那灌酒的面目狰狞,所有人都面目狰狞,就跟恶鬼一样,硬是要将她拖下去地狱,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端坐在太后的宝座上,优雅雍容威严尊贵! 她不甘心—— 酒被她吐了出去,不知道嘴里还有多少,但是她绝对不能喝下去!绝对不能—— “再灌。”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将她再一次拉入死地。 “钱氏,你不得好死——”惠太妃没有再挣扎,而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诅咒上,她知道今日她在劫难逃,但是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太皇贵太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奴婢马上去通报……太皇贵太妃……”外边传来了喧闹声。 灌酒的內侍顿住了手,神色惶惶。 钱太后神色不动,目光威严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人,太皇贵太妃和……筠公主。 太皇贵太妃这些年已经很少插手宫里的事情了,即便是她们一群太皇太妃宫里的事情也很少管,不过对筠公主是真的很照顾,不管是谁,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子衡王给了筠公主脸色瞧,她都会不高兴,对于筠公主,可以说是极为的疼爱,当然,也是很疼爱福寿郡主,不过郡主进宫的时间毕竟不多,陪伴在太皇贵太妃身边的是筠公主,宫里面甚至有说太皇贵太妃疼筠公主比疼福寿郡主更甚。 现在太皇贵太妃被筠公主给请来了,钱太后还能杀的了惠太妃吗? 即便太皇贵太妃不是太皇太后,但是却是仁宗皇帝留在世上位分最尊的妃子,又是衡王生母,最重要的是,长生大长公主对她很是敬重。 “咳咳……呵呵……”惠太妃一边咳嗽,一边笑着,到最后的仰头大笑,毫无形象,宛如一个疯婆子一般。 钱皇后脸色变也没变一下,似乎对于这般变故并没有多大的不满。 太皇贵太妃却是皱紧了眉头。 “太皇贵太妃怎么来了?”钱太后到底还是给了太皇贵太妃面子,起身给她行一个晚辈礼。 “哈哈……”惠太妃还在笑,不过没有先前的疯狂,只是连冷笑。 “这是怎么回事?”太皇贵太妃扫了一眼惠太妃,便对钱皇后道,语气还算是温和,没有质问的意思。 钱太后淡淡道:“没什么,惠太妃散播谣言污蔑本宫,意图扰乱朝堂,本宫再以宫规处置她。” 太皇贵太妃还没有回话,她身边的筠公主便先反应过来了,直接跌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惨白的,而视线死死地盯着那托盘上的匕首和白绫,哪里还不明白所谓的处置是什么? 惊恐不已的筠公主似乎便是连求情都给忘了。 太皇贵太妃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即便被她精心养了几年,可到底还是没养出她想要的坚强来,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太后娘娘所谓的处置便是这些?” “太皇贵太妃觉得不妥?”钱太后继续道。 太皇贵太妃深深地看着眼前明显变了许多的女子,心里又是一阵叹息,深宫足以让所有人都疯狂,这一点她不是早便知道吗?“太后处置后宫妃嫔,自然没什么不妥,只是惠太妃到底是筠公主与二皇子的生母,两个孩子都还小,若是这时候没了生母,怕是会很难过,我老了,到底是见不得这些伤心事,今日便在这里为惠太妃求一求情,不知太后娘娘可否愿意卖我这个老太婆一个面子?” 钱太后道:“若是本宫不愿呢?” 太皇贵太妃似乎没想到她会说的如此直接,愣了一下。 “她自然不愿,今日她既然动手了,哪里会轻易放过我?!”惠太妃冷笑道,“不过没关系,今日我难逃一死,便在黄泉下等你就是!老天爷有眼的,很快,你就会下来陪我!” 筠公主的目光移到了惠太妃身上,不过很快便移开了,落到了地上的那壶酒上,脸色更加的煞白。 钱太后冷笑:“太皇贵太妃觉得这种情况,本宫还能将人留下吗?” 太皇贵太妃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只是孩子求到她跟前,她不能不管,更何况,钱太后这时候杀了惠太妃,对她也没有好处!即便惠太妃的两个孩子都不在她身边养大,可到底是生母,“二皇子与陛下的感情一向很好。” “太皇贵太妃以为本宫会怕吗?”钱太后嗤笑,“再者,本宫为何要卢氏的命,我们所有人都清楚!” 太皇贵太妃自然也清楚,区区一个散播谣言自然不会让钱氏如此动怒,怕是跟先前皇帝染了天花一事有关,“既然如此,此事更不能轻易了结。” “看来太皇贵太妃是一定要保她了!” “我只是不希望……”太皇贵太妃的话并没有说完,便惊恐地止住了,随后便是一声惊呼:“筠丫头——”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方才还一直傻傻地跌坐在地上的筠公主猛然跃起身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扑到方才那壶被人遗弃在地上还剩了不少的毒酒上,不是扑过去毁了,而是—— 拿起来往自己嘴里灌! 她疯了吗?! 太皇贵太妃回过神来冲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壶,只是已然吃了,筠公主已经将酒喝下去了,毒还没发作,不过酒已经将她呛的连连咳嗽,“来人!来人!传太医——” 宫人们早就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没人应答。 钱太后亦是一脸的惊愕。 惠太妃愣怔地看着倒在太皇贵太妃怀中不断咳嗽的女儿,眼眸睁的很大很大,便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来人——”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太皇贵太妃带来的人,很快便匆忙地跑出去赵太医了。 筠公主还在咳嗽,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太皇贵太妃脸色也是发白,这孩子……这孩子疯了吗?! “啊——”一直呆愣中的惠太妃终于有了反应了,先是一声尖锐的撕叫,然后便是疯狂地往筠公主扑了过去,疯了一般要从太皇贵太妃怀中抢夺筠公主。 “住手!”太皇贵太妃哪里能将人交给她?! 惠太妃狂笑着,“还给我——还给我——”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是彻底的疯狂。 “来人,把她给我拉开!”钱太后也开口了,声色冷厉。 呆愣的宫人听到了主子的声音终于行动起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此时此刻的惠太妃比之前更加的癫狂,即便是好几个宫人一同抓着她了,也差一点抓不住。 太皇贵太妃没心思管她了,深吸了一口气便经似乎已经晕厥了过去的筠公主抱起,然后颤颤巍巍地加快脚步往外边走,抱着孩子去寻求一线生机! “把我女儿还给我——” 似乎到了这一刻,惠太妃方才记得……她的女儿。   ☆、600 可不管她如何的挣扎嘶吼,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她的女儿,她那个早就被她抛弃了的女儿,“筠儿——” 凄厉的呐喊让人动容。 谁能说她不在乎这个女儿? 惠太妃没有再挣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软了下来。 宫人们将人放下,纷纷舒了口气,方才这惠太妃就跟真的疯了一般,即便是先前喝毒酒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严重过。 惠太妃瘫坐着,目光呆滞。 众人也都多多少少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这筠公主这般做是不是太傻了?不说惠太妃眼里根本便没有她这个女儿,就算真的要救人,也有大把的法子,连太皇贵太妃都请来了,还请不来其他人? 竟然自己把那毒酒给喝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杀了你——”突然间,原本呆呆瘫坐着的惠太妃突然间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暴跳而起直直地冲向了钱太后。 众人大惊。 钱太后神色也有所波动,显然也是没想到惠太妃会来这一招,不过惊讶归惊讶,也是迅速反应,即便还是迟了,但到底是避过了致命的地方。 惠太妃拿着簪子直直地刺向了钱太后的心口,不过最终还是被钱太后给避开了,但簪子还是成功刺进了钱太后身上,但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失败了,她要的是她的命,她要这个贱人的命,她要她给她女儿偿命!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机会?她甚至连簪子都没能拔出来,便被人给制住了,明明方才她的手是死死地握着簪子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老天爷都帮着这个贱人似得,她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再一次落入了被人的控制当中,“钱氏我要杀了你——” 除了叫嚣,除了憎恨的怒瞪,什么也做不了了! 而钱太后呢? 已经有许多人围在了她的身边,惊慌失措的,而她自己,却还是那般的雍容尊贵,便是受了伤,也仍旧没有失去仪态!就好像她永远都是那般的荣光万丈一般!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如此的不公平这么的不长眼—— “把她押下去。”钱太后吩咐道,声音有些低沉,也似乎染了疲倦,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那般想要惠太妃死,现在都不可能再坐什么。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惠太妃继续叫嚣着,她并不觉的她会放了她,不过没关系,即便她死了,她也会化成厉鬼来拉她下十八层地狱! 钱氏,你等着! 你等着—— “来人,快传太医!来人啊——” 慈宁宫乱作一团。 …… 御书房的议政结束之后,皇帝本打算去看望二皇子,顺便问问惠太妃到底发什么疯,不过后来凌光回来禀报说二皇子没有大碍,他心又受了长生那些话的影响,正心情澎湃,也便没有去皇子殿,而是留在了御书房中,在角落里面继续看着折子,自然不是新呈送上来需要批阅的,而是他登基以来已经处理过有保留价值的折子,这是近日来他在御书房中的新功课,是大长公主安排的,而对于大长公主给皇帝安排的新课业,这一次所有人都点头赞同,就算还没有直接接触朝政,可看这些存档的折子也算是接触朝政了,大家自然不会反对。 而看着这些折子,皇帝更是觉得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薄狭隘,即便他怀疑不信的那个人真的心怀不轨,可论对大周江山对天下百姓的用心,谁也比不过她!这里的每一份折子,这折子上的每一条政令甚至每一个字,都浸染着她的心血,都透着她对天下百姓爱护之心!而能够做到这些的人,又如何会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枉顾天下大乱的人?即便她真的有异心,只要她能够一如既往地守护这片江山,对待每一个子民,又有何不可? 她亦是大周皇族的血脉,甚至比他这个过继之子所生的血统更纯正尊贵! “不懂便问。”长生没有抬头,不过似乎还是将他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若是不想问我,可以去问内阁的几位阁老,或者留着问你外祖父也可以。” 皇帝正想开口说话,却被神色匆匆走进来的福公公给打断了,看着他的神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是不是二皇子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二皇弟情况不好?” “皇帝。”福公公还没开口,长生便抬起头,神色冷肃,训斥道:“为君者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皇帝低头诚恳应道:”多谢姑姑教导。“ 长生颔首。 皇帝再问福公公,神态已然平和了许多,”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启禀陛下……“福公公瞄了一眼长生,”启禀大长公主,二皇子没事,是筠公主……“ ”筠儿?“皇帝皱眉,”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二皇弟出事,所以哭的很厉害?“除了这个,皇帝能想到的另一个便是:”还是又在惠太妃那里受委屈了? 福公公忙道:“先前惠太妃大闹皇子殿,太后娘娘便让人将她召到了慈宁宫,说惠太妃散播谣言扰乱前朝,要赐死惠太妃……” “什么?!”皇帝惊愕不已。 长生暗暗叹了口气,大周这位少年皇帝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了,而她这个老妈子,更是短期之内怕都不能退休了,“然后筠公主便替了惠太妃了?” 福公公一愣。 皇帝看向长生,见她神色平静,也随之平静下来,倒不是完全因为她先前说的那句教训,而是他想起了那一日在太庙她说过的话,这皇宫当中,没有什么是瞒得过她的眼睛的,而母后……他相信母后将心里所有苦痛宣泄出来之后,不会再做糊涂事的,谣言一事,惠太妃是始作俑者,便是要处置也罪不至死,还有便是,姑姑这般冷静,便是说筠儿没事,就算她不在乎惠太妃,可父皇的子嗣,她还是在乎的,“筠公主现在如何了?” “太后娘娘要赐死惠太妃。”福公公情绪也平静下来,“便赐了惠太妃白绫、匕首和毒酒,后来,筠公主不知道怎么的得到了消息,请来了太皇贵太妃,太皇贵太妃替惠太妃求了情,但太后娘娘似乎……不愿意让步,正在僵持之时,筠公主趁所有人不备,将赐给惠太妃的毒酒给喝了……” 到底还是说了主子生母的坏话,话说到了最后,声音也低了许多。 皇帝错愕,“筠儿这是……”惠太妃那般对她,她居然还愿意为了惠太妃而死? “傻傻的一根筋,跟你那父皇一个样!”长生恼道。 皇帝又是一愣,随后苦笑,“姑姑……” 长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起身往外走,将太皇贵太妃给卷进来了,她不得不出面,更不要说秦筠那丫头丁点儿大,可别真的出点什么事情! 皇帝自然赶紧跟上。 可这才出了太极殿,便又见慈宁宫的人匆忙来禀报,说惠太妃刺伤了太后娘娘。 皇帝哪里还能稳的住?“姑姑,朕先去慈宁宫看看情况,稍后再去……” “不用了,待在慈宁宫看好你母后就成!”长生道。 皇帝知道她是动了怒,便也没再说什么,“好,那劳烦姑姑了。”说完,便领着福公公往慈宁宫而去了。 长生也上了銮轿,往太皇贵太妃处。 ……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一样,一朝皇帝死了,后妃们,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不管曾经在后宫多么风光多么叱咤风云,最终的归宿也只会是一座小小的宫殿,虽不是冷宫,可其实就是冷宫,虽不至于缺衣少食的,但也绝不可能有从前的舒服。 不过仁宗皇帝留来的这些妃嫔日子因为太皇贵太妃在,不管是先帝还是如今的大长公主,都极为厚待,安享晚年绝对是可以的,除了那年轻的几个觉得难熬之外,其他的妃嫔还是过得很舒心的,便是难熬的,熬着熬着也就没什么了,尤其是筠公主住进来之后,更是添了不少的乐趣,如今,这让她们死水一般的日子多出许多快乐的人出事了,这还得了? 长生到了的时候,筠公主的屋子里外边围着一大堆的人,仁宗皇帝留下来的妃嫔都还活的好好的,还没哪个愿意去陪伴了。 “参见大长公主……”便算是长辈,可尊卑摆在那里,再说了仁宗皇帝在的时候,这位主儿便从未正眼瞧过她们,没趁着仁宗皇帝死的时候让她们全给陪葬了已经是很不错了。 长生颔首,还是给了自家老爹留下来的这群女人面子,“天气严寒,诸位太皇太妃还是先回屋吧。” “是。”大长公主发话了,她们便是再担心也只能听着。 “还请大长公主救救筠公主……” “是啊,这丫头太可怜了……” “是啊是啊。” 也还是有胆子大的,忍不住说了几句。 长生颔首应了,“诸位太皇太妃放心,筠公主是皇族血脉,自有上天庇佑。” 众人又说了两句,便各自回屋去了。 长生这才入内,这太皇太妃的养老的宫殿虽然大,但毕竟住了这般多人,每个人分到的地方也不会太大,不过这筠公主住的确是最好的屋子,便是太皇贵太妃都没她住的好,地方最为宽敞不说,里头的摆设也绝不比住在惠太妃那里差,显然,仁宗皇帝的这些妃嫔很是喜欢这丫头,单单看这屋子便可以看出来了,更不要说方才那一幕了。 此时,太医的急救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太皇贵太妃将人从慈宁宫一路抱回来,孩子都还没有断气,便是说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这让前来救治的太医松了口气,可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却也无法确定,毕竟这宫里面赐死的毒酒都是见血封喉的,所以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治疗方式,催吐加针灸,一阵紧张的忙碌下来,探过了筠公主的脉象之后,才松了口气停下来。 “回太皇贵太妃,筠公主目前没有大碍,臣再开一个解毒的方子,让筠公主一个时辰服一次,只要没有其他的状况,毒便不碍事了,不过……若要安全起见,还是得知晓筠公主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如此臣才可以更好地对症下药。” 太皇贵太妃看着床榻上小脸惨白惨白的孩子,心疼的厉害,“我知道了,待会儿便会让人去请教太后,不过眼下还请太医先开方子。” “这自然。”太医没敢多说什么,转身便要出去开方子煎药,可便见长生大长公主来了,忙下跪行礼,“臣参见……” “行了,下去开方子吧!”长生挥手阻止,显然也听到了他方才的话。 太医自然不会多话,应了一个是便赶忙退下了。 太皇贵太妃看着长生,“来了。” “嗯。”长生颔首,走了过去看了看筠公主,眉头皱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命苦?”太皇贵太妃叹着气道,“小小年纪便受了这般多苦。” 长生不予以置评,安慰道:“太医说没事,您也不需要这般担心。” “这孩子心思重,自幼身子便不怎么好。”太皇贵太妃心疼道,“我啊是小心翼翼地养着,好不容易养成了这样子,可现在这一折腾……” “孩子还小,养回来便是。”长生道。 太皇贵太妃看向她,目光有些严肃,“阿熹,你老实跟我说,惠太妃真的非死不可吗?”   ☆、601 能够问出这句话,便是说太皇贵太妃猜到了这件事背后的隐情,不过即便猜不到,见了长生这般反应,也都明白过来了。 惠太妃的死活她不在乎,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 长生神色平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先帝后妃罢了,死与不死都不重要。” 太皇贵太妃松了口气,随即便又担心起来了,钱太后发作惠太妃若只是为了给儿子报仇的话,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给惠太妃散播谣言的机会,她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必定有原因,而这原因……“阿熹,我老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子权衡周全,我是心疼筠儿这丫头,但若是……” “您多虑了,区区一个惠太妃还不足以造成什么恶劣影响。”长生打断了她的话,笑道,“让筠公主遭了这般罪,让您担忧是我没有布置周全,您现在便安心照看筠公主,其他的无需多虑。”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太皇贵太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道:“好。” …… 皇帝匆忙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医已经为钱太后治疗完了,见了钱太后精神还不错,皇帝才松了口气,“母后觉得如何?” “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没大碍。”钱太后笑了笑,“别担心。” 皇帝哪里能够不担心?“没事就好。” “慎儿……” “虽然是皮外伤,但到底是伤了,母后还是别说话了,好生安静养伤。”皇帝阻止了钱太后的话,“其他的事情儿臣来处理便是了。” 钱太后笑着,“有我儿在,我自然不需要担心,不过慎儿,该说的母后还是必须跟你说。” “母后……” “筠公主不会有事的。”钱太后继续道,“我没想要惠太妃的命,不过是想借此来警告警告一下卢氏罢了,当然了,也有泄恨的意思,即便你安然渡过了当日天花一劫,可这件事若是这般算了,我便真的枉为人母!” 皇帝神色有些愧疚,“母后,儿臣……” “其实最好的结果便是断了卢氏的所有倚仗。”钱太后继续道,“不过我知道我儿下不了这个狠心,所以,便只能由我来当这个恶人。” 皇帝闻言一急,“母后……” “你放心。”钱太后却笑道,“母后不会让你父皇有机会对我说他果然没有看错我这类的话,我不会如他所愿的!我会用事实告诉他,他当日背弃完全不过是他的小人之心!” 皇帝心头一酸,“母后,都过去了,你还有儿臣,往后儿臣定然会好生孝敬你的。” “母后知道。”钱太后笑道,“你父皇的这些孩子啊,都是极为孝顺的,尤其是对母亲,便是连唯唯诺诺的筠公主也可以为了生母不要自己的命,母后怎么会不信我的亲生儿子?” “母后……” “我不知道你与她在谋划什么,不过,既然她需要我来做这件事,我便做。”钱太后继续道,从秦长生让人来传话将惠太妃交给她处置之后,她便明白她的用意,“就当做是她这些年来辛苦为你筹谋的报答!” 皇帝满腹酸涩,更是愧疚,不过此时此刻说任何道谢道歉的话没有任何的意义,“母后,我不会让您和父皇失望的。” 只有当好这个皇帝,才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与付出! 惠太妃还在慈宁宫里面关着,自然也不能一直关下去,皇帝亲自服侍了钱太后睡下之后便亲自去处置惠太妃,若说先前散播谣言一事罪不至死,可如今刺杀太后,却是足以治她死罪!但是……她不能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二皇子和筠公主,她都不能死! 先帝留下来的四个孩子,不能走仁宗皇帝子嗣的老路,若是留下一个惠太妃可以避免这一切,他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皇帝下令将惠太妃送回她的寝宫,不过却没有放任她自由,而是向太医下令,让太医院全力救治惠太妃的疯魔之症,在治好之前,为了宫中人员安全,也为了惠太妃的安全,不得离开寝宫,也便是说,他以惠太妃得了疯魔之症为由,将她给软禁了。 而惠太妃得了疯魔之症,将钱太后和筠公主给伤了一事,也迅速地在宫中蔓延开来,慈宁宫里面所发生的一切,被这个人为制造出来的真相给掩盖住了。 惠太妃竟然得了疯魔之症? 为什么呢? 不少人纷纷打探,毕竟牵涉到了二皇子,而二皇子刚刚从太极殿搬出来,他的生母就出事了,这是长生大长公主要放弃二皇子,不留余地地支持皇帝的表示吗? 还是,皇帝的反击? 都不对都不对,是钱太后的报复! 报复? 对! 先前皇帝病了一事,大家都还记得吧?皇帝之所以病了都是卢氏一族在背后搞的鬼,钱太后动不了卢氏,也不能对二皇子下手,自然便只能将这口气发作在惠太妃身上了,卢氏之所以这般猖狂不就是因为后宫有惠太妃吗? 当然,对付惠太妃只是开始,在处置了惠太妃之后,下一步自然便是二皇子了! 不能是长生大长公主利用钱太后来除掉惠太妃,好更加牢固地掌控二皇子吗? 不对! 这长生大长公主不是让二皇子搬出太极殿吗? 不能是她以退为进吗? 有这个可能! 纷纷扰扰,从来便没有在后宫与朝堂中停下来过,而真相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似乎是在这些纷扰之中,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 养伤之中的二皇子最终还是得知了这些,不过却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焦急焦虑,而是沉默,一向大大咧咧的二皇子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筠公主的确性命无忧,但被折腾了一番,身子受了不少的罪,一直躺着养着,唯一让她安心的便是,惠太妃还活着,而也没有人会要她的命,至少暂时是这样,至于二皇子的改变,她没有觉察到也无法顾及,只为他的伤一日一日地好起来而高兴。 至于惠太妃疯魔背后卢氏的因素,除了纷纷扰扰的议论之外,不管是皇帝还是长生大长公主,甚至钱太后背后的钱家,都没有动静,似乎便这般过去了。 整件事,损失最大的,或许便是卢氏了,即便惠太妃只是太妃,可在后宫也算是卢氏的一颗定心丸,现在这颗定心丸没了,自然损失不小,更何况,还背上了这般一个意图谋害皇帝的罪名,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眼中,卢氏便是不安分! 来日朝廷下手处置卢氏,也成了理所当然,而卢氏,只会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下场! …… “父亲,他们欺人太甚!” 卢家大宅坐落于京城西面,在成为卢家之前是仁宗皇帝的一位叔伯的府邸,后来这位叔伯卷进了夺嫡之争中,被夺去了爵位处置了,这宅子便空置了下来,当年卢氏全族搬迁至京城,这宅子便被修葺出来给了卢氏家主卢纲,虽说前任主人出了事情,但将一座曾经的王府给了卢纲,也是皇恩浩荡了,谁也说不出朝廷一个不好,便是卢氏的其他族人,也都被安置的很好,要田地有田地,要住处有住处,还有一笔颇为丰厚的搬迁费用,从这些来看,朝廷对卢氏是极为的厚待。 即便是卢氏族人,也多为庆幸搬到京城来,绵州虽为祖地,但也比不上京城繁华,更何况,对于寻常的族人来说,尤其是族中的年轻人,不能当家主,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过得舒坦便成了,如今来到京城,也并没有担心之中的低人一等,甚至出事情到了衙门,衙门一听他们是卢氏的族人,都会偏袒。 对于大部分族人来说,在京城的日子甚至比在绵州过得还要好。 日子过得好了,自然不乐意有人生是非了,如今惠太妃谋害皇帝太后,自然便是给他们带来祸害,他们追究不能宫里面去,自然便来找卢纲了,一阵训斥之后甚至搁了狠话若是再出什么事情惹怒了朝廷,便要撤了他这个家主之位。 不过是区区几年的时间,昔日那些哭喊着绝不离开绵州的族人一个个的都变了嘴脸! 卢少章愤怒的同时更是痛心!昔日还只能躲在父母庇护之下懵懂无知的孩子如今也已然长成了,虽然还没有长大到可以家人遮风挡雨的程度,但很多事情他都明白,“父亲,朝廷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世上再我卢氏一族!” 来京之时他们便知道后果严重,但是没想到朝廷居然真的下的了血本,竟然一步一步地将卢氏族人养的背弃祖宗,甘愿为他们奴役! 如果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便已然是这个样子了,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卢氏一族除了这个姓氏还在之外,哪里还有士族可言? “父亲,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卢纲沉默不语。 “父亲,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卢少章继续道,“即便我们愿意忍气吞声,愿意安分守己,愿意看着卢氏一族从此从士族除名,可他们便会信我们便会放过我们吗?!父亲,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往后还会接踵而来,他们根本不会放过我们!父亲,我们一定要……” “所以,你就与王氏暗中往来?”卢纲打断了儿子义愤填膺的话。 卢少章一愣,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多了一抹慌乱,“父亲,孩儿不知道您说什么?” “你真当可以做的密不透风吗?!”卢纲勃然大怒。 卢少章惊了惊,“父亲……” “还是你认为你有本事挽救卢氏走向灭亡?!”卢纲继续怒斥,“我还不知道我竟然生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父亲——”卢少章脸色白了,愤懑也溢上了脸,握着拳头咬牙道:“没错,孩儿是与王驰暗中通了信,但孩儿这般做全都是为了卢氏,为了……” “王驰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卢纲面色铁青,“你竟敢与他为武?!你好本事——” 卢少章脸色更难看了,但并不觉的自己错了,“父亲,孩儿知道当年大姐的死让您对王驰恨之入骨,可是当年的事情……” “你闭嘴!”卢纲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纸镇砸了过去,当年卢荧的死是他心里永远都愈合不了的伤疤,而如今,他的让儿子却不将这件事当回事!“她是你的亲姐姐!” 卢少章心中不忿,那是他的姐姐?可她可曾将他当做弟弟过?!“父亲,孩儿这样做也是为了姐姐!孩儿与王驰私下往来,便是为了姐姐的孩子,父亲,王驰给孩儿来信,说姐姐的孩子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姐姐如今便剩下这般一个孩子了,孩儿如何能够不管?” 卢纲闭上了眼睛,满身心的疲惫。 卢少章见状,便继续道:“孩儿绝没有与王驰做过任何不利于卢氏的事情,也不会傻到被他利用,孩儿只是想为姐姐做一点事情!王驰也没有要求什么,只不过是要求孩儿在京城给孩子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夫……” “当日我连你姐姐都舍弃了,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孩子?”卢纲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冷凛之色。 卢少章一惊。 “你觉得王驰又会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废了的儿子来想卢氏低头?”卢纲冷笑道。 卢少章握紧了拳头,“王驰已然不能生育……” “为父的确错了。”卢纲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凄然,“当年因你大哥的死而失去了冷静,此为一错,后来为了卢氏而牺牲你姐姐,此为二错,送芍儿入宫,是三错!生了你却没有好好地教你,更是大错特错!” “父亲?!”卢少章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他做错了什么了?他自然知道王驰不怀好意,可他也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会被他利用?他不过是想少一个敌人多一个盟友而已,朝廷信不过,若是他们再与士族那边决裂的话,哪里还有将来?他有什么错?!再说了卢氏与王氏的恩怨,不就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姐姐吗?父亲为了那么一个不知廉耻不孝不义的女儿连卢氏一族的将来也不顾了?! 卢纲笑了,疲倦而苦涩,“你下去吧。” “父亲!” “下去吧。”卢纲没有再责备,“你若还认我的父亲,便不要与王驰在私下来往!” 卢少章满腹的怨怼,只是见了父亲这般却也说不出来,“孩儿告退!”至于到底还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与把握!他绝不会让卢氏一族被朝廷这般一步一步地瓦解! …… 长生大长公主没有发作卢氏,所有的纷争便止于惠太妃深宫养病,而此时,年关将至,漫天大笑之中,新的一年也即将到来了。 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建元七年到来了。 太极殿内,皇帝与众臣举杯庆贺新的一年到来。 “姑姑?” 歌舞鼓乐之间,皇帝问道。 “回陛下的话,方才大长公主起身走开了。”福公公道,“奴才这就让人去看看。” “嗯。”皇帝颔首,“姑姑今晚上喝了不少的酒,让人去看看,别出事了。” “是。”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注意到的都为之心惊,皇帝对长生大长公主的关切不是第一次,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的……真心。 他们这是…… …… “身上有伤你还敢快马加鞭跑回来,你不要命了!”张灯结彩满目过年喜庆的大长公主府却是有些冷静,不过随着主子的归来,顿时暖和起来了,还带来了满满的火药味! 长生是真的生气了,从宫里得知消息便怒气冲冲地赶回来,见到了人了更是火冒三丈!他将儿子丢在袁州她不计较,带着伤随押解的队伍回来,她也没说什么,可现在他居然敢——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简直是要气死她吗?! 萧惟没说话,冷沉着一张脸,丝毫没将她的怒火当回事,生气吗?发火?他都还没有发火她哪里来的火气?! 看着这样的一张冷脸,长生哪里还不明白?他生气她还窝火了!“来人,去请太医来!” “公主殿下是想用先发制人这一招来应对吗?”萧驸马爷凉凉地开口,“还真的是高招!” 长生一窒。 下人们面面相觑。 凌光见状示意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便剩下了夫妻两个,这原本用来会客的厅堂现在成了夫妻两人的“战场”了。 长生有些心虚,但一想到他竟然不顾伤势跑回来,便又一肚子的气! “秦长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萧惟冷冷地问出口。 长生猛然看向他,眼中有着错愕,而在她的眼底,倒映的是他冷漠失望的失态,从未有过的冷漠失望……   ☆、602 她知道他会生气,但是现在…… 事情比她所想的还要糟糕! “萧惟,你听……”长生的话没有说完便断了,倒不是萧惟不给她说的机会,而是她看到了他胸前衣裳上的淡淡红色,冬衣本就厚实,可血却是透出来了,这说明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便是还没有好全也不该再渗血,除非一直便没有完全愈合过!“来人!” 萧惟却喝道:“谁也不许进来!” “萧惟!”长生声音也厉了。 萧惟目光盯着她。 长生吸了口气,“先处理伤口,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 “大长公主是在命令我吗?” “我求你好不好?”长生放软了语气,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可却被他一下子给甩开了,“先让人给你看看伤口,稍后你想如何便如何!” 萧惟没理她直接起步离开。 长生气急了,“你——” 可人就像是没听到没看见一般,直接大步地往外走,不过好在也没玩离家出走那一套,直接往后院去了。 长生苦笑不已,追了上去,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的,像个不算远但也不近地往后院走去,长生倒是想追上去,可她加快了脚步,前面的人也加快了脚步,保持着与她不变的距离,她傻了才不明白他是不愿意让她追上,但也到底舍不得她受罪,现在他身上的伤口裂了,加快走受罪的便是两个人! 萧驸马爷这一次是气狠了,不过即便是气狠了,也终究舍不得她受罪。 “嘭!” 房门被狠狠地关起来了。 长生被关在了门外,夫妻十几年,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她做的,可眼下……“我知道你生气,你想如何罚我都成,但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萧惟,先让太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屋子里面没有声音。 “……伤口若是感染了会出大事的,萧惟,你开一下门……”长生只能一直劝,可直到太医来了,也没能将人给劝成功,最后也恼火了,“你到底开不开?!” 她是错了,是罪该万死,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若是他没事的话,他想把她关外边多久都可以,可现在他身上有伤!折腾自己让她心疼便是惩罚她的方式? 他脑子傻了吗!? “萧惟,你给我开门!” 屋子还是静悄悄的。 长生怒道:“来人,给我将门给砸了!” “你试试!”屋子里终于传来了声音了。 长生火气顿时消了,“好好,你生气不愿意见我,我走便是,不过你得让太医进去!你便是不为我想想也该为阿顾想想!” 屋子里面没声音。 “我走,我现在就走。”长生继续道,转过头便冷声吩咐:“待会儿驸马若还是不开门,便把门给砸了!” “……是。”众人战战兢兢的。 长生吸了口气,转身对着那门道:“我现在就走了,你让太医给你好好……”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了,大家都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男主子便将女主子给掳进了屋子里,房门又重新关上了,锁没锁不知道,不过也没人敢上前去查看。 “呜……” 萧惟便像是疯了一般,直接将人掳进来一把拖进了寝室里面摁在了床榻上,哪里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可长生没忘记,他身上的伤口不好,他的情况不好,而随着他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更是让她不安,“萧惟,你发烧了……萧惟……” 萧惟没理会她的话,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她竟然敢做那样的事情,竟然敢冒那般风险,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有没有他?!她知不知道她若是出事了,他也活不成的?!他真的想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位置装了他! “你竟敢……竟敢——” 也没真的将人拆开了吞进肚子里,也没有真的挖开了心看看,事实上从他听闻了惠太妃的消息之后,整个人便都处于混混沌沌不清醒的状态,如今……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萧惟?!”长生惊惧地看着晕厥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张冷漠黑沉的脸此时一片通红,不是因为方才的孟浪,而是因为高烧,他的脸,他的身体,火烧一般的滚烫,“来人——” 萧驸马爷到底还是让太医给看了,不过已经是没有意识罢了。 “你说什么?!”长生眼眸暗红,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 太医战战兢兢的,这才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又来事情了,而且大过年的……“回禀大长公主……驸马爷伤口不但裂开了,而且还恶化了,必须将伤口上的腐肉全部割掉,然后重新包扎才可以……” “他伤口在胸膛上!”长生咬牙道,脸色发白,“不是手也不是脚!” “所以更要马上处理!”太医继续道,“若是伤口恶化入了心扉,那便是神仙也……” “够了!”长生心痛难当,“马上处理!” “是!” 你等着! 萧惟你等着! 等你好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太医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这般外伤本来便已经严重了,这手上的人还是这般身份,更重要的是,那大长公主睁大了眼睛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盯着他下的每一刀,割下的每一块腐肉……不过好在,整整一个多时辰,终于处理完了。 伤口重新被包扎好了,煎好的汤药也喂了进去了,可危险还没有解除,得退烧了才能完全解除危险。 危险…… 性命危险…… 长生第一次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她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萧惟安静地躺着,面色因为高烧而通红着,除了痛苦之外,还有散不去的愤怒与伤心,这个除夕之夜,相聚的夫妻两人一夜未眠,却并不是为了来年的平安而守岁。 长生在床边照顾了一晚上,好在老天爷也没打算作妖,一整夜喂了好几次汤药之后,萧惟的烧开始退了,便是还没有完全退烧,但也是一个好现象。 这大年初一的祭祖,长生大长公主自然便不能出席了。 皇帝昨晚上便得知了大长公主府召了太医一事,原本还以为是长生出什么事情了,想派人来打听可宫门已经关了,若是大张旗鼓派人出来,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等好不容易天亮了,才派人来看看情况。 “是萧驸马回来了?” “是,萧驸马身上有伤,这一路赶回来导致伤口恶化,如今还在烧着,大长公主要照顾驸马,今天便不进宫了。” 皇帝松了口气,颔首道:“姑姑没事就好。”随后便又问了萧惟的情况,虽说有些严重,但已经在好转了就成。 至于祭祖…… “陛下似乎有些失望。”钱太后今日的精神不错,惠太妃的那一刺并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太大的伤害,倒是与儿子解开心结让她重新精神焕发。 皇帝笑道:“哪里,不过想着若是父皇与皇祖父见到姑姑与朕一同祭祖的话,会高兴罢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钱太后笑道。 皇帝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母后,朕敬重姑姑,亦爱重母后。” “放心,你母后没那般小肚鸡肠。”钱太后失笑,到底有没有在意,也便只有她心里知道,不过眼下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顺畅无比,“不过你那姑父怕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皇帝一愣。 “这回你姑姑怕是有的苦头吃了。”钱太后笑道。 皇帝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男人啊,拧起性子来可比女人难搞多了。”钱太后继续笑道,“你姑姑在朝堂上倒是有些手段,可应对自家男人,未必就能够游刃有余。” “母后的意思是……” “萧驸马对大长公主可是情深义重,他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冒一点风险的。”钱太后将话说明了,免得自家的傻儿子还不明所以,“你说他知道了你姑姑明知道你得了天花都还近身照顾,会怎么样?” 皇帝恍然。 钱太后继续笑着,不过染了一丝的苦涩,有人拿命来对自己的儿子好,她该高兴才是,可到底是身为母亲的权力被人给窃夺了一些。 终究意难平。   ☆、603 钱太后笑容中的苦涩,皇帝如何会看不到,只是他能够做的只是在往后的日子之中,好好地奉养孝顺罢了,甚至还不能够事事顺她的心。 “母后,朕定会让你安享晚年的!” 晚年? 钱太后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如今,她亦不过三十来岁罢了,却已然再谈晚年了。 这便是命吧。 皇帝说完便意识到这话的不妥了,“母后……” “新的一年,我儿又添了一岁了,再过几年,母后便要当祖母了。”钱太后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一眨眼,母后便老了。” “母后……”皇帝这次也没有说下去,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母后放心,朕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 母子两人也没说多久的话,毕竟一大早起来祭祖,钱太后也累了,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儿子也回去休息。 皇帝颔首应了,回了太极殿不过却没有休息,“二皇子这两天的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太医院那边说二皇子的腿养的很好,再多些日子便能下床走动了。”福公公一边给主子送上热茶一边回道,“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二皇子能好的这么快便是说情况很好,陛下放心便是。” 皇帝苦笑,“朕也希望能够放心。”惠太妃一事之后,二皇弟的情绪明白低落了许多,怕是对他生了芥蒂了,“筠公主呢?” “筠公主凤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福公公笑道,“昨晚上还陪太皇贵太妃她们守岁呢,今天一早便又去看望二皇子殿下。” 皇帝笑了笑,“有个姐姐也挺不错的。” 福公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皇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给大长公主的生辰贺礼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福公公道,“可要现在就送过去?” “着人送去吧。”皇帝道,“原本想着姑父跟表弟都不在,便在宫里给姑姑过个生辰。” “这往后有的是机会。”福公公笑道,“大长公主若是知道陛下这份心的话,定然会很高兴的。” 皇帝笑了笑,没往下说什么。 …… 大年初一,不仅仅是皇帝祭祖的日子,更是长生大长公主的生辰,不过这些年长生大长公主什么都高调,唯独这生辰过的十分的低调,都是待在家里给丈夫儿子一块儿过的,也便是因为这般低调,还真的没几个人知晓长生大长公主的生辰是哪一日,但今年皇帝这么一送礼,怕是没有谁不知道了。 皇帝都送礼了,其他人还能不送? 这本不该登门拜年的大年初一,大长公主府却是门庭若市,当然,都是来送生辰贺礼的。 总管有些应接不暇,只得请示主子了。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长生哪里还有时间来管这些事情?昨晚上退了一晚上的烧,眼下还没退完,人更是昏睡着根本便没有醒来,她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还过什么生辰?!嫌她心里不够好受吗?“都给我轰出去了!” 凌光接手了这件事,自然也没有真的奉主子的命令将人给轰出去,而是吩咐府里的总管按照年节贺礼来处理,这匆匆忙忙送来的生辰贺礼,想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不合适收的。 萧惟的烧在大年初一傍晚的时候终于退了,吃了好几回的药也浑身湿了好几次,终于将烧给退了下去了,不过人还是昏睡着没有醒来,伤口上的药换了一次,血肉模糊的让人心惊,不过到底是退烧了,“你存心的是不是?” “公主,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不如先到旁边的炕上躺会儿?”凌光劝道,“太医说了驸马吃下的药有安眠的作用,怕还是得睡一阵子。” “你说他是不是存心的?”长生没回她的话,而是重新问道。 凌光道:“驸马又不是小孩子。” “就是不是小孩子才糟糕呢。”长生苦笑,“这回怕是难收场了。” “怎么会?” 长生继续苦笑:“哪里不会?若不是真的气狠了,哪里会不顾自己的伤势赶回来?他明明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我伤心,可还是做了,更不要说……”她想起了昨晚上他眼里的失望,“凌光,我错了吧?” “公主也是……” “错了。”长生没让她说完,可是若是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也还是会那样做吧?或许他说的没错,在她的心里,除了他们父子之外,还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而他们,只有她,“对不起……”她低下了头,脸贴在了他的掌心里,低声呢喃着,“对不起……” 对不起,萧惟。 凌光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守在旁边。 萧惟这一睡便整整睡了三天,好在药能喝下粥汤之类的也能喝下去,不至于饿死,烧也没有再复发了,伤口的情况也很好,如今醒来了,也便算彻底安心了。 不过…… “你醒了?口干不干?想不想喝水?饿吗?想吃什么?”不管长生说什么,他都像是听不到似的,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将脸转一边去罢了,到了后来,直接闭上眼睛了,显然还没有消气。 长生也没生气,该说什么说什么该怎么伺候便怎么伺候,虽说被当透明人,不过也没遭到什么更为恶劣的待遇,至少他还愿意吃她送到嘴边的东西,她还能有什么不满? “对了,昨个儿收到了阿顾让人送回来的生辰贺礼了,我们两个都有,这孩子也总算没有白养活。”长生在边上一边做着女工一边念叨着,床上躺着那人根本不理她,不过她也无所谓,继续说自己的,热络的很,“孩子这么贴心,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太过失责,你说我今年给他做一身衣裳当生辰礼物成不?” 萧惟闭着眼睛,一如既往地将人当透明。 长生也不介意,“那小子可是念叨了许多年了,现在也是时候让他得偿所愿年了。”笑了笑,又继续,“不过这女工还真的不是人做的,这一针一线看的我都眼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哎……”一边叹气一边扬了扬手里的半成品,“可谁让当了娘呢?” “你还知道你当了娘了?”当了好几天哑巴的萧驸马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生气?当然生气,气的就要疯了,这一次若是不让她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他就不姓萧!可她倒好!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哪里有半点知道错的样子?对不起?就跟他当年说了那般多对不起一样,一个屁用都没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如——偏偏是他最爱的女人,最放心不下去,最恨不得替她受了一切苦难的女人—— 长生嘴角微微翘起,到底还是心软了吧?“知道啊?可就怕别人忘了自己当了爹了。” “你——” “你动一动试试!”长生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给扔地上了,然后起来双手摁住了他的双手,俯身狠狠地盯着他,“你敢动一下试试!” 萧惟苍白的脸转为了铁青了。 “萧惟,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这个人,你敢再上一次试试?!”长生警告道。 萧惟没有动,“那你不是我的吗?” “你想不要也来不及了!”长生面色恶狠狠的。 萧惟盯着她,“那你都做了什么?” “我不是没事吗?” “你还不认为自己错了!”萧惟没动,不过语气也冲了起来,“秦长生,你当时心里若有年纪我们父子一丝一毫,便不可能毫无顾忌地那般做!” “我……” “怎么?说啊?大长公主殿下不是巧舌如簧吗?” 长生完全没了底气,“好,我错了。” 萧惟冷笑不语。 “我真的知道错了!”长生继续道,“你都用这般法子告诉我了,我还能不知道吗?”说着说着,委屈也涌上心头了,“你还是小孩子吗?你闹什么闹?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严重?太医说你若是再耽搁一两日,伤口化脓入了心肺的话,你就活不成了!就算你气我,也不该这般吓我!” “那你呢?” “我不是没事吗?!” “那下一次呢?” 长生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没有下一次!” 萧惟没回话,明显的不信。 “你这样子不要命,我还敢有下一次吗?”长生继续道,“我就不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阿顾不认我这个娘吗?!” 萧惟神色缓和了一些,“他敢!” “有什么不敢的?”长生笑了,眼眶里的泪水也咽了回去了,人都好好的,哭什么哭?“儿子是你带大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这个当娘多,你说他疼你多还是疼我多?我要是敢对你怎么样,他指不定会跟我拼命!” “你还知道!”萧惟从来没有不满过她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若是连他都不支持她的话,谁还能支持她?可是这一次……“秦长生,你最好记住你还有一个儿子!” “错!”长生道,“我有两个!” 萧惟也没反驳:“那你更要掂量着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是是是!”   ☆、604 长生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便是受得了他继续将她当透明,也怕他再一次不要命!她还敢吗她?! “你也给我快些好起来!否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惟没说话,而是伸出了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长生疯了才会让他如愿了,“你还想再试一次割肉疗伤是什么感觉?!”一把将他的双手给摁下,恶狠狠地道:“好好地待着!” 萧惟没说话也没反抗,便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看的人心都软了。 长生的心自然也软了,软的不能再软了,双手继续摁着他的,然后低下了头。 连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 萧惟如何满足于这般的蜻蜓点水? “不行!”长生哪里能让他胡来?“等你伤好了,你想如何便如何,但是现在不行!” 萧惟眯起了眼,眸底有些猩红。 “你不要命了我还不想当寡妇!”长生抬起了身子,生生地一盆冷水泼了下去,“好好躺着,休息!” 萧惟也没硬来,不过也没让她走,“陪我。” “不陪你还能陪谁?”长生舒了口气,五指扣着他的。 夫妻两人和好了,这让整个大长公主府的人都松了口气,便是一直坚信他们不可能真的闹翻了的凌光也都松了口气,就算两人不可能真的闹翻,可一日不和好,公主便一日不好受,她这个当下人的自然也便不好受了。 和好了便好。 萧惟的伤恢复的很快,散了心里的那口气也算是教训了一下自家胆大妄为的老婆之后,心思也便放回了被他丢在外边的儿子身上了,不过长生也没立即回去处理政事,便是元宵过后恢复早朝,袁州一案的犯人也已经押解进京了,也都没有亲自出面,而是交由了刑部、兵部还有大理寺处理,这案子已经是铁案来的,将犯人押解进京也不过是以表示朝廷的震怒罢了,只有大周律法和军法对他们做处置,大长公主出不出面也不重要,而且,她不出面更好,可以避免这个案的影响进一步扩大。 可长生大长公主是没有亲自出面处置这事了,但却让皇帝介入了,当然不是亲自处置,而只是观摩,但有皇帝在,案子便不仅仅只是一桩案子了。 而皇帝的态度又是那般震怒,这便是说在这桩案子,甚至在对待袁州地方军的态度上,皇帝跟大长公主的态度是一致的。 这件事怕没那般容易解决! 尤其是内阁已经知晓了长生大长公主有意裁撤地方军一事的几位元老级人物,更是忧心忡忡,如今这般情形来看,皇帝与长生大长公主已经达成了共识! 可裁撤地方军,哪里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怕是还没等到动手,只要消息一传出,便会引起军中动乱了! 案子审理的很快,不过半月,便有了结果了,被押解进京的,死罪是免不了的,其他的处置也无外乎是家眷甚至家族罢了,袁州地方军围攻袁州州府,已然是犯了谋逆大罪,按理说来是要追究家族的,最后,刑部、兵部和大理寺交上了的结果也都是如此,不过最后落下来的处置,连坐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抄家,家眷流放南疆罢了,据说是皇帝开了恩,念在他们曾经毕竟为大周安宁做出贡献,给了这般一个天大的恩典。 年少的皇帝仁爱之名一下子传遍了京城。 一应罪犯也随着人头落地。 便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袁州那边却送来了万民书,因为先前皇帝对袁州案开了恩一事来的万民书,不过却不是表彰感激皇帝的,而是痛骂皇帝,说皇帝的隆恩让袁州百姓痛心不已,作恶之人还能被施恩,天理何在? 皇帝的光辉形象一下子蒙上了阴影了,这对于初出茅庐且初试锋芒的皇帝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大的打击。 而长生大长公主继续窝在家里跟她那驸马你侬我侬的,对这件事置若罔闻,这模样简直就是故意似得! 众人恼火不已。 皇帝到底没有亲政,即便赦免是他的意思,但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他身上去,也不能让人追究到他身上去!在长生大长公主不管的情况之下,内阁快速应对,将已经死了的余太后推出来,说皇帝之所以开恩是因为还在余太后的丧期内,皇帝仁孝,不宜在祖母丧期之内大开杀戒,原本也不该开杀戒才是,不过若不杀祸首,难以安袁州百姓的心。 不算是很完美的借口,不过到底是挽回了皇帝的颜面。 而随后,皇帝的一句话,也让沸腾的民怨消停了下来,皇帝在早朝之上提出,撤了袁州地方军! 袁州的百姓最怕什么? 不是死了的人,而怕那些军营当中没有被处置的那些士兵秋后算账,更怕即便将原先的士兵都给处置了换了一批新的,又会是同样的结果! 他们被地方军欺压的怕了。 而如今,地方军要被撤了,往后便再也没有凶神恶煞的士兵,再也没有人光明正大地欺辱他们了! 哪里还有怨? 皇帝彻底地挽回了自己的形象,也让裁撤袁州地方军一事在最合法最合理的舆论环境之下,成功做成了。 内阁目瞪口呆。 众臣各有所思。 萧惟却阴下了脸,为何?因为这件事完全是皇帝一个人在操作的!长生给了他人力物力,所有的布置完全是他自己下手的。 也便是说,昔日的小皇帝如今也已经长大到足以玩弄人心了! 即便结果是他们所希望的,过程亦是他们帮助的,但是—— “他没本事你担心,现在有些手段了,你又担心。”长生似笑非笑的,“萧驸马爷你就不怕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萧惟现在已经能被准许下床走动了,也可以抱老婆取暖了,“我只是担心将来他会将这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那倒要看看他没有没这个本事了!”长生笑道。 萧惟皱眉,“长生……” “原本就该是这样子。”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萧惟,我想养出来的原本就是豺狼猛虎,而不是温顺的绵羊,别担心,我自己养出来的,即便是豺狼也有本事应付,更何况我到底是他姑姑,你都说了,我连命都不要来照顾他,他便是不领情这恩情也得记住吧?” “我说不过你。”萧惟道。 长生笑道:“你自然说不过我了。” “那是不是说,离我们一家三口的逍遥日子不远了?”萧惟换了一个话题,皇帝长成了,有心计有手段也愿意屈就,足以撑起这大周江山。 长生伸手圈着他的脖子,“再等五年好不好?五年之后,他便十六了,可以大婚了亲政了,到时候我就只是你的妻子,阿顾的娘亲。” “我能不等吗?”萧惟苦笑。 长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即便他原谅她了,可到底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便不会提出离开了,这些年来,即便他们说起了皇帝亲政之后的事情,他亦没有说过离开,而如今……“萧惟,我答应你,皇帝亲政之后,我便只有你们,我保证!” “好。”萧惟应道。 或许真的是怕了,也或许到底是累了,他不愿意在这旋涡之中继续挣扎,只是,她仍在,他如何能够离开? “五年便五年。” “这五年,我还得完成一件事。”长生继续道,“至少,给他打开一个好的局面,你陪我好不好?” “好。” 长生笑着抱着他,“我最爱最爱你了!”已经三十多的女人笑的跟个孩子似得,可在他的身边,她不就是永远都是孩子吗?他疼在手心宠在手心里面永远呵护的心尖儿,“萧惟,我爱你。” “我也爱你。” …… 袁州地方军裁撤一事进行的很顺利,萧顾一直在袁州待着,直到袁州地方军裁撤工作结束之后,这才启程回京。 而这时候,已然是步入初夏时节了。 “太师父,你说我回京之后,爹娘会不会不认得我了?”已经半年多没见到父母的萧少爷摸着自己黑了不少的脸,嘟囔道,“他们可真狠心,一丢就将我丢在这里大半年的,也不怕我吃不好睡不好的!” 除了黑了许多,也高了,十一岁的萧少爷比去年的时候足足高了一个头,比同龄孩子都要高,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按照萧少爷的说法是因为累的,被他爹娘给揠苗助长的! “少爷回去之后便知道了。” “哼!”萧顾哼了一声,“等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605 是要好好收拾他们了! 尤其是他娘,先前他太担心了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哪里还不明白他爹为什么既担心又生气了,他娘居然为了皇帝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那是天花啊,天花知道是什么吗?!很容易传染,很难被治好的,得了天花的,十有八九是治不好的,尤其是没长大的孩子!他娘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太师父,你说我爹会怎么收拾我娘?” 估计又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 他还不知道他爹吗? 哪里舍得收拾! 青龙还是那般表情,也还是那句话,“少爷回去之后便知道了。” “行!”萧顾也不继续对牛弹琴了,这太师父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聊天,难怪他娘喜欢凌光姑姑多过他了!“还得大半个月才能到京城呢,也不知道这路上会不会碰上什么刺客山贼之类的……”他萧顾虽说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可这段时间在袁州也做了不少事情的,风头呢,好吧,借着他爹娘的气势,也出了不少,就算不出这些风头,只要摆出他娘的名头来,估计也能找来不少麻烦的,这若是来个不长眼的,也可以吓唬吓唬那为了皇帝忘了儿子的娘亲大人! 哼! 青龙哪里没看出来这小主子心里的想法,不过也没说破,更没打算真的放个不长眼的进来好让小主子如愿。 别说长生大长公主了,便是萧惟萧驸马爷曾经的萧大将军仇人也不少! 所以,萧顾想要来个刺激的心愿没有达成,不过还是出了点意外,不是危险之类的意外,而是萧少爷又多管闲事了。 这赶路赶累了,也是心里憋着气,这还差两天便到京城了,非得在路上住下来,说是这城镇的风景不错,街上也热闹,要好好地玩上两天再走。 出来这一趟,萧少爷的确长了不少的见识,也懂事成熟了不少,不过现在他不想当男子汉了,他要当儿子,对父母十分不满的儿子! 这都多久了? 他爹不给他一个信便算了,当老子的哪里能这般惯儿子? 可他娘居然也不闻不问的! 这分明是要忘了他这个儿子的样子! 哼! 萧少爷今年十一岁了,可十一岁的生日身边就只有一个连给他庆贺都不懂不会的太师父,哪里能不高兴? 晚几天回去,让他们知道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没长大到不需要父母的地步呢! 萧少爷这是真的打算表示表示不满而已,绝对没想过要给他爹娘惹麻烦,更没打算真的闹出点什么事情来的,可这碰上了,多管闲事的毛病便冒出来了,尤其又是碰到了人贩子! 这一家三口也不知道怎么的,年少时期跟人贩子都非常有缘,不过萧少爷跟他爹娘被人贩子祸害不一样,他是反过来祸害人贩子的! 这不,又给他碰上了人贩子团伙,然后多管闲事又将人给打垮了,然后,一下子又扬名了,再然后,又多了一批需要安置的被拐孩子,好在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一心要回家,萧少爷也便将其交给了当地的官府,好好地处置了。 但是几乎。 不是全部。 萧少爷继续启程的时候多带了一个人了,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姑娘,收留被拐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但是却是第一次收留一个小姑娘,要说有多别扭便有多别扭,可人都留下来了,他能说什么?总不能反悔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刚刚开始的的时候萧少爷并不知道这孩子是女的,当时浑身脏兮兮的,年纪又小,哪里看得出来? 不过…… “太师父,你是不是故意不跟我说的!?” 他看出来,总不至于他也看不出来吧? 青龙神色不动,“驸马离开之前吩咐,只要没有危险,便不要干涉少爷的一切行为。” 萧顾愕然。 青龙心安理得一般看着他。 “好吧!”萧顾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那现在怎么办?这若是男的,跟小武他们一块也没什么,估计我爹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就当多养一个人就是了,可是现在……”脸色涨红,“这算什么?!” 出趟门都带回来一个小姑娘,他成什么了?! 他娘若是知道了,都不知道怎么收拾他了! “我听少爷吩咐。”青龙道。 说了等于没说! 萧顾没好气地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可怎么办才好呢?这笑笑……对,这小姑娘就叫笑笑!明明是很女孩子的名字,可当是他怎么便听成了萧萧呢?还当她跟自己同姓,便将人给留下了!现在好了,进退不得了!带回去,他娘铁定饶不了他,不带回去……这笑笑跟其他被拐来的孩子不一样,她是被后母给卖了的,她娘在她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她爹娶了后母,对她很不好,没得吃也是小事,还经常打骂她,后来她爹也没了,后母更是直接把她给卖了,所以她说了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回去!因为回去了,她后母也一定会把她给卖了的!这么可怜的,他也狠不下来……可带回去……“我不管,太师父你当时没有提醒我,就该负点责任,回去之后我爹娘要是生气,你爹给我作证!” “作何证?”青龙道。 萧顾一本正经地道:“证明你徒孙我绝对没有被女色所迷!” 青龙眼底泛起了笑意。 “太师父!”萧顾瞎了也看得出来,“连你也笑我!” 青龙也笑了出声,“好。” 萧顾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不过总算是有人证明了!这下子他爹娘应该没话可说吧?就算有话说,也定然道理在他这一边的! …… “你看,你生的是什么儿子!” 儿子半路上又干了一件好事,身为父母的,自然也是高兴骄傲,当然了,也有点恼火他小小年纪便这般多事,但是高兴骄傲还是占主要的,可这做好事还惹来了麻烦,便不是值得高兴骄傲的事情了。 “出去一趟便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这才多大?等他真的长大了岂不是就要风流成性了?!” 大长公主殿下十分的恼火。 萧驸马爷回道:“错,儿子是你生的!” “不是你的种?!”大长公主恶狠狠地道。 萧惟笑了,“的确是我的种。” “你说!你心里是不是也藏着什么歪念头?”长生一把揪住了他的领着,凶神恶煞的,“是不是在外边也给我藏了什么小姑娘?!” 萧惟决定等那臭小子回来之后定然要好好收拾一顿,“我敢吗我?” “这么说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呢?” “也不想。”萧惟将气呼呼的老婆大人给拉入了怀中,“有了娘子了,哪里还有其他想法?” “哼!”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尤其是前段时间才被他给收拾了,大长公主殿下更需要听了,“不孝子!” 萧惟失笑:“好了,师父的信上不是说的很清楚吗?阿顾原先也没瞧出那是小姑娘,所以才留下来的,跟小武他们一个样,你儿子才多大?哪有那般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我还气错了我?”长生恼火道。 萧惟笑道:“没有,你是关心则乱。” “哼!”长生余怒未消,关心则乱自然是,但……“这一眨眼,孩子便长大了,再过上几年,便可以成亲了。” 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就要送给别的女人了! 这一刻或许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这般多婆媳问题了,自己细心呵护长大的儿子一下子就要成别的女人的,心里哪里能一下子就平衡的? “我估计当不了一个好婆婆!” “是我这个当夫君的太不尽责了,才会让你将心思都摆在儿子身上?”萧惟道。 长生勾着他的脖子,“很有可能,不然你娘子我怎么就心心念念那不孝子呢?” 萧惟眯起了眼睛。 长生赶忙打住,“别闹了,说些正经的!”一把拍开了他想要作乱的手,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走到桌子旁喝了口水,才继续道:“虽说是个小姑娘,但毕竟来历不明,我会着人去查清楚。” “嗯。”萧惟点头,也没反对,“师父也会盯紧的,你放心。” 长生颔首,这么多年青龙在不少问题上让她很不满,不过将儿子交给她,她还是放心的,“虽说是无心之失,但错了便是错了,若是他眼睛利一点,也便不会瞧不出来了!萧驸马爷,你这个儿子还是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是为夫之过。” “你知道就好!”养不教父之过嘛。 萧惟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阿顾犯了错,回来之后也便不好意思怪你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长生狠狠地瞪了回去,她还怕自己生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萧惟端起了茶盏抿了口茶,嘴边泛着笑意。 …… 走的再慢,也终究是要到京城的。 “娘,我想死你了!”再有什么不满和抱怨的,见到爹娘的那一刻什么都散了,别说他真的还是个孩子,就算长大了,估计也会这般,他第一次离开父母这般长时间!“娘娘娘……”一连喊了好几个娘,才总算是缓解了相思之苦。 “真的想?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呢?”长生似笑非笑的。 萧顾心虚,“娘说什么呢?外边再好哪里比得上家里好?再说了外边也没什么好!整天忙这忙那的,都累死了!” “是吗?” 萧顾见自家娘亲这般神态,哪里还不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还不如直接挨了算了!“娘,你都知道了吧?我保证我是真的没瞧出来她是女孩子,要是瞧出来了我如论如何也不会……” “真的不会?”长生似笑非笑的。 萧顾呵呵地笑着,真的不会收留?可她一个女孩子的,没有家人,能去哪里?若是男孩子苦一些还能生存,可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的,哪里能过的下去?“娘,我真的没有被女色所迷!我是真的不想让她走投无路,我发誓!” “你还知道被女色所迷这话啊?”长生笑容有些僵,都什么跟什么?他才几岁?!说完,一脚往后踩了。 萧驸马爷中了暗算,看向儿子的眼神更厉了。 萧顾心里一凛,他说错话了?还是回家之后会收拾他的不是他娘,而是他爹?“爹……” “跟我来一下。”萧惟开口道,然后转身往书房去了。 萧顾心里有些慌,不过到底是自己犯了错,哪里能躲开?他萧顾就算不聪明就算经常惹祸犯错,但绝对不会逃避错误!“娘,我去去就回来!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去吧。”长生颔首道,没阻止父亲教儿子,再说了,这儿子也的确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了,这可怜便将人带回来?算什么事?! 萧惟怎么教儿子的,长生没过问更没去偷听什么的,见过了儿子之后便去厨房忙活了,虽说大家都有错便扯平了,但将儿子丢出去那般长时间,总归是他们这当爹娘的不是,所以大长公主殿下决定亲自下厨为儿子做一顿好吃的。 至于儿子那带回来的麻烦,自然也该归他自己处理了。 晚膳的时候,父子两人一同出现了。 萧顾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没怎么看出来怎么被他爹收拾的,吃饭的时候也是高高兴兴跟平时没两样,也不知道受教训了没有。 当爹的?还是严父模样,不过也没瞧出儿子不听话的愤怒,应当是已经教训过而且还收到想要效果的。 长生呢。 她决定还是好好地当她的慈母,不参合人家父子之间的沟通。 一顿饭下来,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要你陪着!” 就寝的时候,大长公主决定抛下丈夫陪儿子,结果却被泼冷水了,不过也不恼火,挑眉道:“哦?真的不用娘陪?” “当然不用了!”萧少爷还是坚定的。 长生笑道:“那好,我们阿顾长大了,不需要娘陪了,那娘就不陪了,嗯,好好睡,明天见。”说完,便走了。 萧少爷有些傻眼了,这就走了!?“娘……” “还有事?”长生笑道。 萧顾有些别扭,“娘这就走了?” “不然呢?”长生笑道。 萧顾有些委屈,“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也不跟我说说话吗?!”他不用她陪着睡觉,可她也不能什么也不说就丢下他吧?她都还没问爹到底怎么收拾自己了,不!是她都还没跟他解释天花的事情了!“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 “之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很多吗?”长生继续笑道,“再说了,现在是就寝的时候,你都说了不需要我陪了。” “我……”萧少爷有些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一把跑过去抱着自家娘亲,“娘就是不疼我了,不疼我了……” 半大的孩子现在就跟一个吃不着糖委屈不已的小孩子,长生失笑不已,“谁说不用我陪的?” “不是我!” “是是是,不是你。”长生拍拍儿子,“娘怎么就不疼你了?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疼你疼谁?” “皇帝!”萧顾的声音不大,显然也知道自家娘亲不喜欢他说皇帝的坏话。 长生低头看着抱着她不放的儿子,“生气了?” “嗯!” “别生气。”长生笑道,慈爱温柔,“娘这不是好好的?” “以后再也不许了!”萧顾抬起头瞪着母亲,眼睛有些红,“再也不许了听到没有?!”这声音神态,简直就是他爹第二。 长生笑道:“是,少爷。” “娘!” “好了好了。”长生笑道,伸手捏捏儿子的脸,“这模样要是被你爹给瞧见了,估计又要被收拾了!” 萧顾想起了自己做的蠢事,不禁有些懊恼,“娘,我错了。”他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心软便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来,更不应该随随便便对一个人心软,尤其是女的,“爹教训过我了。” “哭鼻子没?” “当然没有!”萧顾忙道,“你儿子我才没这般脆弱了!” 长生失笑,“受了教训就好!” “娘。”萧顾腻在母亲的身上不愿意离开,“我想你跟爹了,很想很想……”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又不是三岁孩子了,哪里能这般粘着爹娘?可他就是想,“你就让我好好抱抱,就一下子。” 跟娘一起睡是绝对不行的,他可不想被他爹瞧不起! “好。” …… 萧惟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了妻子回来,也似乎没想过她不会回来似得,见了他这般笃定的态度,长生既是好笑又心疼,她儿子该被收拾的有多惨? “他十一岁了。” 长生翻过身去不理他,再大也是她儿子! 萧惟叹了口气,“要不我现在就去将他叫过来?” “少说风凉话!” “那就不说了。”萧惟翻过身去。 长生吓了一跳,“干什么?!” “夫人,你夫君没那般不中用。”萧惟叹气道,“伤口早便好了,你又不是没瞧过。” 长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而且,为夫想到了一个可以让你狠下心来不管那不孝子的法子。”萧惟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呢喃,“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长生哪里还抵挡得住?夫妻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了,至于再要一个孩子,更是早就说好了的,先前她吃了那般多的药不就是为了这个? “那我儿子岂不是要失宠了?” “正好。” “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嗯……” …… 萧少爷回京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该上课便上课,该学武便学武,除了皇帝似乎更喜欢叫他进宫之外,而且态度比先前更好之外,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的,哦,对了,他爹娘好像更恩爱了,就算是当着他的面也毫不顾忌,好几次还被他撞见了要洗眼睛的画面,简直是—— 不过看在他们一把年纪了好努力着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他也就不计较了! 还有,皇帝好像真的转性子了,对他真诚许多,对娘呢?更加的关心了,也瞧的出是真心的,不过他不高兴,先前他阴阳怪气的娘都可以为了他不要命了,现在他好了,岂不是更得寸进尺? 好在他娘被男色……咳咳,不对,是被他爹给迷住了,暂时没有受皇帝的蛊惑,心心念念的还是他跟他爹,还有就是那努力当中的弟弟妹妹,当然了,也还是花很多事情在处理政务上,但他感觉得出来,在他娘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家! 至于他带回来的那小姑娘,交给了管家之后便没管了,自此之后也没有再犯过相同的错误,他萧顾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就算不作恶,也不能心肠软的跟女人似的!更不能随随便便地往家里带人,尤其是女的! 总的来说,萧少爷回京后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而一晃,一年便过去了,他期待中的弟弟妹妹却还是没消息,甚至接下来的好几年,都没影儿,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就连他爹娘也都放弃了,萧少爷很贴心地安慰他爹他娘,没事没事,往后他再孝顺些就是了。 建元十一年,萧顾十五岁,建元帝也十五岁了。   ☆、606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安静了一年的京郊围场再一次热闹起来,一年一度的秋猎再一次拉开序幕,而今年的规模比往年更加盛大热闹和……特别。 为何特别? 往年来着围场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即便有女眷,也基本上是皇家女眷,官员勋贵的女眷不会出现在这般场合之中,而今年,却是完全不一样,只要接到旨意前来围场的男人,都带着自家家眷,而这些女眷,除了主母之外,便都是正直待嫁之龄的少女。 这些少女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明年便要满十五岁的建元帝! 过了年,皇帝便十六岁了,可以大婚立后了,而大婚立后之后,便是纳妃,而在秋猎之前,钱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命所有参加秋猎的官员带上家眷随行,目的可想而知了。 大家如何能不兴奋激动? 即便当不成皇后,能入宫伴君也是好的,即便不论这为后为妃带来的滔天富贵,便是皇帝本身的条件也不错,相貌英俊尊贵非凡,完全符合少女心情未来夫婿的完美想象。 可想而知,几年的秋猎会是何等热闹。 …… “娘!娘!你儿子给你打了野兔子补身子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恣意张扬地穿过层层守卫,顺利地抵达了帝王营帐右侧的大帐,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女子,恣意张扬的脸上泛起了不怀好意地笑,然后拉开了嗓子冲着营帐内高喊了起来,那声音急切的就像是马上冲进去讨赏一般,可人呢,稳稳地站在账外,连手也没去碰那营帐的帘子。 如他所料,里面传来了男人的低吼,“滚出去——” 少年笑的狡诈无比。 “小心你的腿!”旁边守着的凌光失笑地摇着头,无奈道,“你爹发起火来可是连公主也没法子的。” “切!”萧顾轻蔑道,“都过去多少年了,爹还揪着当年娘的错处不放,也不嫌丢人!” “你倒是跟你爹说说。”凌光笑道,“免得公主总是在她面前低一头。” “呵呵……”萧顾傻了才会去说,他这副皮囊虽然比不上他爹那副,可也是爱惜的很呢,“凌光姑姑可要替我保守秘密。” 凌光失笑不已。 “不过爹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这大白天的缠着娘也不怕别人说他为老不尊!”萧顾继续埋汰着,谁让他平日里收拾起他来简直六亲不认呢?“娘性子也越发的软了,总是纵着爹!” 当年娘不顾自己安危照顾得了天花的皇帝,爹气狠了,听说闹的很厉害,他虽然没亲眼见着,不过看着之后娘对爹那是一个殷勤小心的,也多少能猜的,当然,这些年娘一直纵着爹宠着爹,估计也有始终无法再全他一个再当爹的心愿有关系,不过这也不能怪娘啊?这生孩子又不是娘的事情,别以为他不知道,后边他爹偷偷找太医看过了,还吃了好一阵子的药,虽然当儿子的不好说什么,但是娘生不出来绝不是他娘的问题,他爹虽也没达成心愿,可也捡了个大便宜,这些年娘对他那是一个好,好的他这个儿子都要靠边站了,有时候他也替他娘委屈的,不过,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这个当儿子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反正他们高兴就成! “你还是想着待会儿怎么让你爹消气吧。”凌光可没接他的话题,“一只兔子怕不能消火。” “怕什么?大不了被削一顿,小爷我还怕了不成?”萧顾张扬笑道,难得找到一个整他爹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可千万不要是……哈哈!是也不错,谁让他为老不尊! 凌光继续摇头失笑。 “滚进来——”营帐内传来了另一声低吼。 萧顾挑挑眉,这么快?那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可别乱想,虽然他现在不再是被他们随便哄骗的小孩子,知道这夫妻待在一起会干些什么事情,尤其是他爹跟他娘的,不过,他可什么都没做过,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他娘可严正警告过他十八岁前什么也不能想,二十岁成亲前什么也不能干,若是不听话就逐出家门!所以他绝对清清白白! “还不滚进来!”又一道吼声传出。 萧顾忙收起思绪,笑呵呵地提着兔子掀开帘子进去了,便见他爹一脸铁青地坐在,旁边是他娘,还好,笑着,两人衣裳齐整,脸色也没什么不对,看起来是他猜错了,哎呀,还是思想不够纯洁,绝不能让娘知道! “娘,我给你打了一只兔子,晚上给你烤着吃!”一脸笑意地往母亲走过去,笑呵呵地献宝,“你瞧这兔子够肥,烤出来一定好吃!你儿子孝顺吧?” 长生睨了一眼丈夫,也当没发现儿子的坏心思,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嗯,是孝顺。” “娘,你儿子长大了!”萧顾没好气地抗议,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捏脸。 “怎么?长大了便不是我儿子了?”再捏几把,方才都起了什么心思?!好端端的少年郎就该纯洁如白纸的,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好好教训,“你娘我还不能碰了?” 萧顾投降,跟他娘争辩些小事简直就是找虐,“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嘴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哼!”父亲大人出声了。 萧顾正襟危坐,“娘,我保证我真的很久没跟表舅舅联系了!” “自己的问题少扯到你表舅舅身上去!”萧惟黑着脸,也不知道这儿子到底像了谁!“你不是陪着皇帝吗?这么早回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招了些夫人一起散步去,陛下不放心便去作陪了。”萧顾道,“那般场合我自然不合适去了,就早些回来呗。” 萧惟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不过也没说什么。 萧顾就知道说这话没错,太后找了这么多的夫人来不就是为了给皇帝找女人吗?他跟着去说不准别人又会说他这个大长公主的儿子要跟皇帝争女人呢!他可没这么猴急,这才多大就想女人?不过……“娘,陛下明年真的会成亲吗?” “嗯。”长生点头。 萧顾继续问道:“可陛下才十六岁,是不是太早了点?你不是说男子太早……”话没说完,“呵呵,我就是问问,随便问问,没有其他意思,绝对没有!陛下成亲了好,成亲了就可以亲政了,到时候娘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嗯。”长生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萧顾想了想,还是舔着脸继续笑道:“娘到底还是最疼我这个儿子的,是吧?” “不然你以为?”长生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这臭小子的确不知道像谁,他爹一本正经的,她虽然不古板,可也没这么顽劣,要不是许昭这些年一直待在西北,书信往来应该也没这般大的魔力教坏一个孩子,不然这个黑锅他被定了。 萧顾笑的更加灿烂了,“当然是最疼我了!”皇帝十六就要被赶着成家,她娘也不管他过早成亲会不会对身体不好,这就证明了在他娘的心里还是他这个儿子重要的,就算这是事实,不过有事件证明,还是会让他心里舒坦,“儿子这就去收拾这兔子,娘就等着吃吧!”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哼!”萧惟余怒未消。 长生失笑不已,拍着他的手安抚道:“好了,他爹,平日里你也压榨的他够多了,这回就当他讨回一些算了。” “臭小子!”萧惟怒斥道,“还是欠收拾!” “好了好了,你是老子他是儿子,你想怎么收拾都成,收拾他一辈子都行!”长生笑着安抚道,“不过夫君大人,你这儿子已经够孝顺了,还是要惜福的好。” “你帮他不帮我?!”萧惟一拉将人拉入怀中,掐着纤腰咬牙道,“这还好没再生,不然这家里还有我的位子?” 长生哭笑不得,“严父,严父。”明明上一刻还是严父来的,可转眼间便成了耍赖流氓。 “臭小子已经滚了,还当什么严父?” “是是是。”长生笑道,随后神色便有些暗淡,“没能再给你生一个孩子,心里便真的没有遗憾?” “太医不是说了,问题在我吗?”萧惟并不忌讳这个,比起她内疚,不如他来背了这个责任。 长生笑道:“就算问题在我他也不敢明说。” “既然没缘分了,何必强求?”萧惟低头蹭着她的肩窝,“再说那臭小子已经够我们操心了,哪里还有心思多管一个?” “阿顾很孝顺了。”长生为儿子正名。 萧惟不以为然,“还算勉强可以吧。” 长生失笑。 “皇帝大婚一事,真的全权交给钱太后?”萧惟抬起头说起了正事,皇帝大婚是好事,他大婚之后便能亲政,亲政了,摄政的大长公主自然便能功成身退了,这些年他也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个姑姑还是真诚的,将来会过河拆桥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只要顺利渡过大婚亲政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三口便能过些安宁的日子。 长生笑道:“她儿子娶老婆,自然是她这个当娘的操持了。” “钱氏……”萧惟心里还是有担忧,皇帝对她是不错,但钱太后当年可与他们嫌隙不少,将来她儿子亲政了,难保不会报复,“钱家的女眷也来了不少。” “皇帝可不是我们的傻儿子。”长生失笑,“钱氏一心为皇帝好,皇帝自然是孝顺恭敬了,可若是她触犯到了皇帝的底线,那便不好说了。” “那终究是他的亲生母亲。”萧惟还是不放心,“这些年他们母子的关系可好了不少。” “那又如何?”长生笑意中添了冷意,“她儿子是皇帝。” 萧惟低头看了看她,“对皇帝这般有信心?” “是对我自己有信心。”长生转过身,抬手圈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难不成你对我没信心?” 萧惟眼眸深了深,“信,怎么会不信?” 看着男人眸底闪动的幽火,长生不知道该笑他如此好撩拨还是该高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有魅力,“放心,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比原先预想的都还要顺利,再有两年,萧惟,再有两年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萧惟褪去了眼底的火热,毫无旖旎地抱着她,“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会差这区区两年吗?“累了便睡会儿?” 他知道她累。 “你陪我?” “我哪也不去。” 他自然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只是他此刻又如何知晓,这个原以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的誓言,却在不久之后成了一句空话。 长生安静地享受着他的怀抱,亦不知道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雨正向她袭来。 …… 围场中的这些妙龄少女为何而来的,皇帝自然也知道,不过面对那一双双含羞的眼眸,他心里却是一片平静,似乎即将进行的一切都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他满十六岁,大婚一事被提上议程,甚至挑选谁当皇后,都有严格的章程,不会因为他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有任何的改变,而他也不该将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边,亲政之后他要面对的才是他该上心的。 姑姑说了,一旦他亲政,她将不会过问任何政事,因为他一旦亲政,她便完成了对先帝乃至对仁宗皇帝的承诺,往后的日子,她只会将她丈夫儿子放在首位。 他明白她的意思,若是他亲政之后她还干涉朝政的话,那些多年来想要对付她而不得的人便有了义正言辞的理由。 她要明哲保身,更要保护她的家人。 家人…… 或许,他终究不能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因为他是皇帝。 皇帝不需要家人,更不需要被别人当成家人! “母后,钱家不宜再出一个皇后。”十五岁的建元帝脸上没有少年的恣意张扬,有的只是帝王的威严沉静,即便是在他的母亲面前,亦也不过是多了一份温和罢了,不过在说起正事的时候,锐利与严肃亦是一样。 钱太后心里泛起了一抹苦涩,即便已然想通了,可终究是无法坦然,这是她的儿子啊,“你放心,母后有分寸的。” 钱家的确不能再出一个皇后,这些年,外人只知道长生大长公主要整治地方军,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她知道,不少事情的背后,是皇帝在操控。 她又一次低估了秦长生。 “这一次本不该让钱家的人来,只是他们毕竟是后族,若是不让他们来的话,于你来说也名声有碍,你放心,即便你外公老了糊涂了,你舅舅也是个明白人。” 钱家适龄的少女来了好几个,不过能有机会问鼎后座的,只有大哥的嫡出小女儿。 她相信大哥不会糊涂。 皇帝看着眼前这些年明显老了许多的母亲,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愧疚,她不比姑姑年长几岁,可如今看起来却是像是差了一个辈分,“若是钱家愿意,可以送一个女儿入宫。” 钱太后一怔。 “但是母后,后宫之主只能是皇后!”皇帝正色道,“大周朝重嫡出的规矩不会在朕这一辈破了。” 钱太后握了握拳头,心里一片冰凉,“不用了,母后虽然老了,但也应当还能活个二十年,再照应娘家二十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钱家已经折了一个女儿在后宫了,如何还能再送一个入这火坑? “母后若是改变注意了,可随时跟孩儿说。”皇帝更改了自称。 钱太后心里的凉意散去了一些,笑道:“好,如果母后真的改变主意的话,会跟你说的。” “好。”皇帝颔首,随后转移了话题,“不知母后此时心里可有人选了?” “皇帝可有看中的?”钱太后反问,神色也严肃起来,他们如今在挑选的不是谁谁的妻子,更不是谁谁的儿媳妇,而是大周朝未来的皇后,未来太子的母亲,没有轻松愉悦可言。 皇帝道:“的确有个人选,只是不知母后是否会同意?” “皇帝喜欢?”钱太后说道,可说完了之后便笑了,因为这话说的的确让人可笑。 她的儿子是一个比他父亲甚至可能比仁宗皇帝都要合格的帝王。 帝王择选皇后,岂会因为喜欢? “谁家的女儿?” 皇帝只当没发现钱太后的哂笑,正色道:“方家嫡长女方怡。” “方家?”钱太后愣了一下,旋即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方阁老的方家,方家长房嫡长女,她搜索了一下记忆,对这方家嫡长女却没有任何的印象,“方家女为后,也是合适。” “母后还没见过她吗?”皇帝问道。 钱太后笑道:“这一堆堆的小姑娘,我哪里能全都记住?” “也是。”皇帝也笑了,“方阁老孝期结束之后,方老大爷也病逝了,方家人又守了三年的孝,这一连两个孝期,足以让方家在京城销声匿迹。” 钱太后但笑不语。 “朕便是喜欢方家重孝之心。”皇帝继续笑道。 钱太后笑道:“那好,改日我便将方家的人叫来看看,若是姑娘好的话,回京之后便定了。”说完,又补充道:“方家的确合适,但也得要姑娘好才成,大周朝的皇后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单凭母后安排。”皇帝点头道。 钱太后颔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问道:“此事你姑姑可知道?” “母后若是觉得方家女能担重任,朕便向姑姑提。”皇帝道,“想来姑姑也不会反对。” 钱太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行,母后定然好好给你掌眼!” “多谢母后。”皇帝也笑道。 钱太后笑容更深,感慨道:“一转眼,你便要成亲了,时间过得真快。”说完,也没等皇帝回话,便又道:“说起来你跟你姑姑家的那小子是同年,你婚事定了,他那边可有动静?这次来了这般多姑娘,如果需要的话,母后也可以顺便看看哪家姑娘好?” “阿顾怕是不能领母后的好意了。”皇帝笑道,言语透着一抹戏虐,“阿顾说姑姑早前便警告过他,二十岁之前不能碰女色,否则就将他逐出家门。” 钱太后一愣。 “说是男子过早沾女色于身子不好。”皇帝笑道,也没觉得这话对自己有什么不敬的,不过言语中也还是有些羡慕,“方才他听了朕要去陪母后散步,便一溜烟地跑了。” 钱太后笑了出声,笑的有些勉强,“这男子过早沾女色是不太好,皇帝你也要注意些,十六之前万万不可,待你满十六之后,母后会给你安排女官……慎儿,这是皇家的规矩,十六岁安排通晓人事的女官,历来如此,想来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的,自然,也不能过于的沉溺其中。” “母后放心,朕晓得。”皇帝笑道。 钱太后继续道:“二十岁……”笑了笑,“你姑姑也是过于的严苛了。” “姑姑向来如此。”皇帝觉得似乎说了不该说的,“母后无需放在心上,许是姑姑跟阿顾开玩笑的,前些年姑姑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而不得,想来也是急着抱孙子的,如今不动,怕也是避开儿臣,免得再生事端罢了。” 钱太后但笑不语。 …… “小武,火头不够,给我添些柴火!” “是,少爷!” “配料!配料!快!” “来了来了!” “转过来!” “少爷,是不是糊了?” “糊你个头!” 营帐外的空地上,萧顾正奋力地烤着那只野兔,可话说的是很好听,他萧少爷实际上也没什么经验,这也不能怪他,就算时常出远门,可身边有的是人做这些,好吧,其实也是怪他的,谁让他平日里懒,只是等着吃呢? “少爷,不如奴婢来吧。”再又烤坏了一只之后,这一伙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便忍不住开口了。 虽说皇帝说了二十岁成亲一事或许长生不过是跟儿子开玩笑,但萧顾可并不这么认为,他坚信他若是犯错的话,他娘一定说得出做得到,所以,为了不让自己被赶出家门,他一直洁身自好,别说犯错了,就算是身边伺候的,也都不要年轻的丫鬟,可却有一个意外——叶笑笑。   ☆、607 夜幕降临之后,围场的热闹也沉寂下来了,今天是来围场的第一日,还没有正是开始秋猎,晚宴自然也没有开始了,所以入夜之后,各家各户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了。 萧顾也捧着一只烤的是色香味俱全的野兔子来献宝了,“娘,你尝尝!” “咳!” 萧顾忙看向面色有些不好的父亲大人,“爹也尝尝!我可是烤了一下午的!” 烤坏了三只最后才得了这一只。 幸好多打了几只! “真的是你自己烤的?”萧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下午的时候还在生气还是就是看这儿子不顺眼。 萧顾本来就心虚,这被人一怀疑了,就更加心虚了,也不是真的心无城府的,可在爹娘面前论城府心机的话,那就没意思了,“算是吧。” “算是?”萧驸马爷睨了一眼那是算是他儿子烤的兔子,声音一沉,“什么叫做算是?!” “不是!”萧顾赶紧道,“是笑笑烤的,我就在旁边打了一下下手!”说完当即便向他娘求救了,“娘,儿子真的是亲自下手给你烤了的,不过……技术还不行……所以烤坏了几只……这是最后一只了,要是再烤坏的话今晚娘便没得吃了,所以才让笑笑帮忙的!我保证,下一年,下一年我一定亲手烤!而且保证一定烤好!” “好。”长生倒是很爽快地点头,“我等着。” “那娘先尝尝这个!”萧少爷有了娘亲大人的保证,便也不怕黑脸的驸马爷了,一屁。股做到了娘亲身边,便开始动刀子割肉了,“真不知道笑笑那丫头脑子怎么长的,怎么好像什么都会似得!还好这次带她来了!” 长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儿子,“怎么?人家姑娘本事你瞧着高兴?” “当然高兴了!”萧顾没多想便道,“你不知道那丫头真的很厉害,府里上上下下都称赞呢,就算是凌光姑姑也说那丫头不错!” “所以你便自作主张将她带来了?!”萧驸马爷似乎打算黑脸到底了。 萧顾一愣,“爹,我哪有……” “不是?”萧惟冷笑。 萧顾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看着他爹的黑脸,还有她娘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一个激灵,“爹你可别乱想!是我将她带来了的,可全都是为了小武!”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小武喜欢那丫头,可自个儿又不敢去说,我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起带来,说不准便能成了!娘,我绝对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情!” 他就知道跟小姑娘接触会让娘误会的,可他没想到居然连笑笑那小丫头都被怀疑! “娘,我发誓!” “一丁点事情便发誓,你当誓言是围场里面的草不要钱啊!”长生拿起了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尽会糊弄你娘我!” “儿子哪有!”听了这般口气,萧顾才松了口气,也有心情跟母亲嬉闹了,至于旁边那黑脸老爹,就算了吧,反正有娘在他也不敢怎么样,大不了回去之后被他收拾几顿罢了,“绝对没有糊弄你!你儿子我无论身心都是清清白白比白纸还要纯洁!” “吃你的兔子吧!”长生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真不知道怎么便生了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 萧少爷心情大好,他娘还是最关心他的! 不过也没高兴多久,这吃都没没吃饱了,就不得不走了,倒不是被他那黑面神的爹赶走的,是皇帝派人来召他过去。 皇帝召见了,别说没吃饱了,就算还没吃也都得去!不过看在这些年他对他娘还算是不错的份上,他也就跟他面子。 “娘你慢慢吃,不用等我回来,吃完了就让爹陪你散步。” “去吧。”长生笑道,受了儿子这份孝心。 萧惟没说话。 萧顾也不介意,“爹你也慢慢吃。”然后不舍地走了,皇帝这时候找他估计也就是让他陪他吃饭吧? 这就是皇帝,就连吃饭都没人陪。 可怜啊。 “少吃点。”这儿子刚走,长生便不赏脸了,“烤出来的东西上火,再说了,肉吃多了也没好处。” 萧惟挑眉,“刚刚怎么不说?” “我儿子一片心意,哪里能不赏脸?”长生理直气壮地道。 萧惟道:“忘了不是你儿子烤的?” “心意到了就行。”长生瞪了他,“怎么?不成?” 萧惟哪里敢说不成。 “不过这味道的确不错。”长生又吃了一块,“那小丫头今年多大了?好像比阿顾小一岁吧?” “不清楚。”萧惟道,他怎么会去留意妻子意外的女人?更不要说一个小丫头了。 “人家当年可是替你儿子挡了一劫的!”长生佯怒,“没良心!”当年儿子将人带回来之后,她便让人彻查了一番,将她的底细给查了一个底朝天,确认了她所说的身世是真的,没发现什么问题,便也全了儿子的一片好心,将人留在了府里,之后便没怎么关注了,倒是府里的总管偶尔提过她脑子挺聪明的,学什么都快,若不是两年前她替阿顾挡了一劫,怕也不会走到她的面前,“若不是那丫头,你儿子现在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萧惟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没反驳,两年前的中秋,他们一家人照例在家里团聚过节,那丫头那时候正好在厨房当差,当晚送菜上来的时候趁机给阿顾磕了个头,说是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阿顾认出了她之后也很高兴,说了两句话便将方才端上来的月饼赏了她一份,那丫头高兴不已,当下便吃了一块,可没想到这才吃下去,便倒下了,后来经过彻查,那月饼上面被下了剧毒,那丫头在鬼门关里面转了好几圈,还捡回了一条命,这还要是她运气好,若不是运气好,早就没命了!“既然阿武喜欢这丫头,若是这丫头没有也同意的话,便成全他们,也算是报答当日她替阿顾挡了那一劫。” “嗯。”长生点头,“不过你儿子也实在是不解风情,这水灵灵的小姑娘在面前居然连心思都不动一下,你说他到底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 儿子早恋担心,可不早恋呢?也担心。 萧惟哂笑,“有你那话搁在前头,你儿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动心思!再说了,那小丫头这两年虽然跟阿顾接触多了,可也是本本分分的人,哪里会出你担心的事情?” “若不是她本本分分,你觉得我会让她待在阿顾身边?”长生睨了他一眼,“虽然是儿子,但身边围着转的都是些臭小子,到底是缺了点什么,有个姑娘家家的在旁边,多少可以让他没那般野!再说了,我说的是不许他二十岁前胡作非为,可没说不能让他情窦初开了,你说他怎么就遗传不到你当年那份胆大包天?” “所以他是儿子我是老子!”萧惟笑道,的确胆大包天,若不是胆大包天,他哪里敢对她动心思?“不止是学不到,运气也没他老子好!”说完,便有些不高兴妻子拿自己跟一个小丫头比,倒不是尊卑观念,而是那小丫头哪里比得上她?“你这儿子鬼心眼多着呢,没动心思不过是没碰到合适的,等他碰到了,小心他有了媳妇忘了娘!” “他敢吗?”长生挑眉道。 萧惟点头,板着脸,“的确不敢!”他要是敢,他就撕了他的皮! 长生忽然间笑了出声,“你说我们这是怎么了?孩子没长大想着孩子长大,长大了,又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现在连没影儿的事情也都操心的厉害,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趁热吃吧。”萧惟给妻子夹了菜,不陪她继续感慨万千了,“你儿子好得很呢!” 当然好的很了。 她的儿子怎么会不好? …… 萧顾是真的没想到她娘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还好小武是真的瞧上了那丫头,不然的话他真的就水洗也不清了。 不过他是真的清清白白,若不是当年有人想借着给他下毒,让他娘伤心欲绝无暇继续裁撤地方军一事,叶笑笑这人他怕是真的忘的一干二净! 他娘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就跟当年处置那些对他下手的人狠的下心,对救了他一命的叶笑笑也是十分厚待,虽说是他身边的丫头,可过的不必普通人家的小姐差。 不过她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念头的? 不行! 他得找个时间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她真的乱点鸳鸯,他自己受罪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毁了小武的姻缘,要不这次回京之后便让小武跟娘提亲? 笑笑是娘的婢女,跟娘提亲应该没错吧? “你想什么呢?” 萧顾忙回过神来,敢在皇帝面前失神的,除了他娘之外,估计就是他了,“想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没打算说。 笑笑这丫头虽说是婢女,可这两年他还真的当妹妹看待的,自然不能让人毁了她的清誉! 皇帝也没追问到底,更没生气,“听说你下午进围场了?可有什么收获?” “陛下,您能让我先填饱肚子吗?”萧顾反问。 皇帝笑道:“倒是朕疏忽了。”说完,便吩咐传膳。 萧顾也不客气,等膳食上来之后,便大快朵颐了,就跟饿了八辈子一样。 “萧驸马爷又给你脸色瞧了?”皇帝吃相规矩优雅,跟对面的人呈极为鲜明的对比。 萧顾挑眉:“陛下又要挑拨离间了?”   ☆、608 皇帝并未恼怒,继续笑道:“朕是这样的人吗?” “虽说有人能跟我同仇敌忾感觉挺好的,不过怎么说那也是我爹,就算我再怎么恼火也不会跟外人联手对付他的。”萧顾继续道,“所以陛下您还是不用白费功夫了。” “这就可惜了。”皇帝叹息道,“朕还想着不如我们联手把姑姑抢过来好了。” “你敢抢我娘?!”萧少爷火了,拍了筷子不干了! 皇帝笑意未变,“朕不敢,也抢不来。” “哼!”萧顾冷哼道,拿起筷子继续道:“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皇帝哂笑,继续用膳。 “陛下叫我来不会只是让我陪你吃饭吧?”萧顾继续开口,“当然了,也不会是想看我笑话。” 皇帝道:“找你来陪朕吃饭不行吗?” “我看起来很闲吗?”萧顾怼了回去,随后便笑的不怀好意地道:“再说了,这围场中有的是人想陪你吃饭了,只要你开口,不,不用开口,一个暗示,便有的是人送上门!” 皇帝没说话。 萧顾一怔,说过头了?“陛下对大婚一事不高兴?” 不会吧? 大婚立后,他便能够亲政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他这些年对他娘是真心孝敬的,可心里也是巴不得亲政的,现在终于要来了,怎么还一副别人逼他上梁山的模样! “没瞧上的?” 皇帝笑了笑,“阿顾,我真羡慕你。” 不是朕,是我。 萧顾挑了挑眉,“陛下这话若是传出去的话,怕又会有人说我娘怎么着你了。” 羡慕他? 他可是皇帝,却来羡慕突然这个臣子,不是给他干活的那些臣子,而是给他干活的臣子的儿子。 像什么话?! “我有什么好让陛下羡慕的?” “多的呢。”皇帝笑道,也没具体说,但是眼里都是羡慕,“至少朕不能像你一样,永远都笑的如此随意。” 怎么能够不羡慕呢? 他萧顾怕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儿子了! 萧顾一时间还真的摸不准他的心思,这也就是眼前这帝王与自己的区别,“待来日陛下亲政了,自然也能随心所欲。” “姑姑听了你这话怕会揍你。”皇帝笑道。 萧顾耸耸肩,“揍就揍呗,谁让她是我娘?” 皇帝一愣,随后笑了出声,“呵呵……” 萧顾随机将话题给扯开了,“下午我在林子里面逛了一圈,猎物可不少,想来今年可以尽兴了。” “那就好好尽尽兴吧。”皇帝笑道,“往后这般机会估计不多了。” “明年陛下不给我来了?”萧顾挑眉。 皇帝笑道:“姑姑要逍遥自在朕没道理不准,不过阿顾,你可是真的左右手。” 萧顾一怔。 “如今姑姑处境尴尬,不宜为你安排,待朕亲政之后,便给你谋给……” “我有说要给你做牛做马吗?!”萧顾黑了脸了,感情他娘退了他便顶上去?!当他萧家的人好欺负是不是?! 皇帝神色转为了严肃,“阿顾,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不要让朕说的太白!” 萧顾脸色阴沉了下来,他自然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也不懂,但是—— 他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 “权力交替的再顺利,待新的势力上台,即便只是为了立威也会对旧人下手!”皇帝继续道:“阿顾,你在,便代表着朕的立场,亦代表这长生大长公主仍旧在这朝廷之上!” “你便愿意看到大权旁落?”萧顾冷笑。 皇帝笑了,“阿顾,不要说朕信姑姑不会,便只是说你……”他顿了顿,方才继续:“你不是姑姑。” 萧顾恼羞成怒,不过也没有发作出来,因为他说的对,他的确不是他娘!也未必有本事与他争权,让他皇权旁落,“你别太事情想得太好,即便我愿意,我娘也未必舍得!” “姑姑自然舍不得。”皇帝继续笑道,“不过姑姑也必定明白,她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萧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说的没错! 唯有自己才可以永远保护自己! 而娘一向看的深远! “阿顾。”皇帝语气有些苦涩,“朕希望你留下,希望你站在朕身边帮朕一把。” “我不是我娘。”萧顾也平复了情绪。 皇帝笑道:“可你在,姑姑便在。” 感情还是在算计他娘! 萧顾心里冷笑,这便是皇家的人!这便是这个她娘自幼呵护养大的皇帝! “陛下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跑了吗?” 笑容又恢复了先前的随意。 不过谁都知道,有些话说了出口之后,便再也收不回来的。 …… 次日,秋猎开始了,皇帝主持了开猎仪式,随后便带着队伍进入林子里。 开猎仪式上面英武非凡的少年皇帝更是迷醉了一波少女心,而在男人们进入了林子之后,女人们也开始行动了,而目标便是钱太后。 当然了,也有些人想着从长生大长公主身上下手,不过可惜的是连人也没机会接触的到,便只好继续从钱太后身上下手了,当然了,女人多了,事情也便多了,很快,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发生了。 便在当日晚上的篝火宴上,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清理对手了,而那也不过是因为在拜见钱太后的时候,被钱太后多问了几句罢了,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裙子不小心沾了火,一下子烧起来了,虽然没烧到人,但是丑是出了,一个当众出丑的女子,哪里有资格当皇后? 自然,始作俑者也没逃过。 一下子便少了两个竞争对手了,那些对后位虎视眈眈的少女们并没有可怜别人,也并未因此引以为戒,若是冒险便能够除掉对手,有什么不能冒的? 况且,被抓到的是自己本没事罢了! 要当皇后,哪里能没几分本事?! 萧顾明显地发现皇帝的心情一日比一日阴郁,即便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面对那些千方百计往他面前凑的少女们也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是…… 第一次,他心里心外觉得秦慎这个皇帝当的可怜。 不过也只是可怜罢了,他没打算也绝不可能掺和这些事,但有件事,他是要掺和到底的。 “你到底说了没有?!” 多年的相处下来,虽说是主仆,但跟兄弟差不多,尤其是在他没兄弟姐妹的情况之下。 萧顾寻了一个机会一把将小武给拉到了一边,问起了他事情的进展,这几天他可是特意将他留下来保护娘,好让他有更多的机会跟笑笑那丫头相处的,不过看样子似乎是白费功夫,这小子平日里火来火里去都敢,怎么在自己终身大事上头就这么窝囊?! “你要是不敢说,我给你说去!” “别!”小武赶紧把这主儿给拉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这事哪里能让少爷您出面?!属下自己来,自己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武忙道,就怕他不信似得,“我明日就去找笑笑说!只要她答应,我马上就去求大长公主恩准!” “这还差不多。”萧顾这才满意点头,“不是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扭扭捏捏的算什么回事?你瞧人家皇帝陛下面对众女献殷勤都面不改色,你自然是比不上的,可总能搞定一个吧?再说了,笑笑跟你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你还怕她?” 小武苦笑,那是因为少爷你还不识情滋味! 萧顾自然不知他的想法,只想着尽快敲定这事,对谁都好,“笑笑那丫头好像比我小一岁,这样算来明年便及笄了,这女子及笄就可以嫁人了,你……”上下瞄了他一下子,“虽然还没够二十,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应该没事。” 小武被自家主子给瞄的浑身不自在,赶紧问起了林子里面狩猎的情况,免得他再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了的话来! 萧顾暂时把这事放在一边,两人聊了一阵子,便去找青龙,继续自己的课业了,这书本可以放下,可武功却不能丢下一天,他知道自己没他爹厉害,能文能武的,想考功名就能考上,虽然他去考的话也应该可以考上,但是,文官不是他的目标,皇帝的心思虽然卑鄙,不过有一点是没说错的,若是他没本事,谁来保护放下权力之后的娘亲? 明年,他便要独自面对所有风雨了,自己岂能荒废了保命的本事?! 两年前在爹娘的严密保护之下他都还差点出事了,没了爹娘在前面挡着,这样的危险会更多更可怕!   ☆、609 “太师父,你说我现在的身手一个人的话能不能够自保?”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萧顾也很清楚自己没有逃避的资格,当然,他也绝对不会逃避,不过如今问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可笑,他自己的本事如何自己不清楚吗?何须别人来判断? 或许终究还是不够强大。 青龙面不改色,“你觉得你会一个人吗?” 萧顾一怔,随后哂笑出声,“没错,我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就算他愿意单打独斗,他爹娘也不会任由着他!“我可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 …… 皇帝与萧顾之间达成的默契如今自然还没有摆在台面上,现在也不会有人在乎皇帝跟萧顾之间到底将来会如此。 未来的皇后人选,才是最重要的! 开始的几日,钱太后的态度并不明确,能够有资格坐上皇后位子的贵女,她都一一见过了,除此之外也还见过了其他的,态度没表现出什么不同,而在众人始终,钱家的姑娘便是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钱太后的嫡亲侄女之外,钱家还有好几个姑娘一同前来围场,大有攻占皇帝后宫的意思,引起了不少的侧目。 钱太后的态度也是不明,对娘家的这些侄女儿也都是和颜悦色的,但说特别厚待的,与其他少女相比也没有,甚至没有单独召见过,不过究竟想不想亲上加亲的,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过,若是皇帝清醒,该不会再让钱家出一个皇后! 但人选最终没有定下来,谁也不能说什么。 少女间的明争暗斗依旧继续。 …… 萧顾对这事没兴趣,不过见多了也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娘,他这是挑花了眼了,还是喜欢看到人家小姑娘为他争风吃醋?” 都多久了?还选不定? 虽说皇后的人选要慎重,可这次叫了这么多人来不就是为了选皇后吗?早早定了,也可以少了不少纷争。 “还是他打算利用这次的机会在那些老狐狸手上小试牛刀?” 长生难得丢开丈夫让儿子陪着散步,所以对于儿子跟个长舌妇一般被别人背后叨叨不休地说闲话一事也没计较,“怎么?瞧上哪家小姑娘了?” “你儿子是这般没眼光的人吗?”萧顾挑眉道,少年英姿飒爽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 长生感慨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难不成娘想要我在这些当中挑一个?” “可惜我儿子怎么越长越歪了。”长生却道。 萧顾一怔。 “小时候明明挺好看的,像你爹。”长生抬手捏着儿子的脸,“可怎么越长便越不像的?” 萧顾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人家姑娘女大十八变是越变越好看,怎么你就越长越歪了?” 萧顾哪里还听不出自家娘亲在戏弄自己?“这不是更好?免得像爹一样长了那么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招蜂引蝶?” “不是吗?”萧顾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说以前了,就算是现在他一把年纪了也都勾了不少小姑娘的魂,也就是娘本事大,那些小姑娘才不敢靠近!不然啊……” “不然怎么了?”长生眯起了眼。 萧顾讪讪地笑道:“不然爹一定亲手将那些不要脸的女人给收拾干净!”玩笑可不能开过头了,“不过娘,虽然我长的没爹好,可却是越长越像你了,我长歪了,岂不是说……” “臭小子!”长生一巴掌拍了过去。 萧顾呵呵地躲过了。 母子嬉闹了会儿,长生还是说起了正事:“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少掺和。” “你儿子没那般傻。”萧顾也正色道,“不过娘,皇帝陛下他这么折腾下去,真的好吗?” “有何不好?”长生笑道,“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如何有资格当大周皇后?” 萧顾耸耸肩,“娘说没问题便没问题。”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吃味了,“不过娘,你这么疼你儿子之外的人,就不怕你儿子我吃醋?” “吃醋好,对身体好。”长生点头道。 萧顾一时间没了反应了。 “都多大了?还吃醋?”长生拍着儿子的脑袋,“也不怕丢人!” “娘不也还打我脑袋?”萧顾摸着自家后脑勺,“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吃醋不就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在娘的心里,你儿子我永远都是小孩子!”萧顾没争辩下去,挽起了自家娘亲的手臂,“都听娘的!” “先听听吧。”长生道,“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绝对不会!” “也不敢吧?” “当然也不敢!”他爹会撕了他的皮的!“不过娘,你可别乱想,你儿子我现在还没立业呢,要成亲怎么也得立业先,总不能让娘帮我养媳妇吧?” “哼。” 萧顾敛了敛神色,“娘,皇帝说等他亲政之后便让我入朝。” 长生不动声色,“嗯。” “你不反对?”萧顾问道,有些小心翼翼的。 长生睨了他一眼,“我反对你便听?” “当然……”萧顾神色有些虚,不过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不会。” 长生没生气也没说话。 “娘,以前都是你跟爹护着孩儿的,往后,该由孩儿来护着你们!”萧顾正色道,“你们辛苦了这么些年,该轮到我了!” 长生面色还是平静,不过眼底到底还是泛起了涟漪,“真的决定了?” “是!”萧顾认真道。 长生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知道将来会承受什么?”她看着儿子,“阿顾,你并非一定非得这样。” “可只有这样,娘跟爹才可以过些安稳地日子。”萧顾道。 长生笑了,“傻孩子,你爹娘还没这般不中用。” “可孩儿不愿意再见爹娘辛苦!”萧顾坚定道,他自然知道即便没了监国大权,娘也一样可以过的很好,爹也不会让娘过的不安稳,但是,他想为他们做些事情,也是时候为他们尽一份孝心,是真正的孝心,而不是口头上说的! “阿顾……” “娘,我是你们的儿子!”萧顾认真道,“我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你才十五。” “皇帝不也十五了?” “他是皇帝。” 萧顾笑了,“那我还是你的儿子了,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即便比不上皇帝,但也不会比他差太多的!” 神武飞扬的自信笑容…… 长生愣了会儿,方才笑了,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谁说我生的是不孝子了?这么的不孝子,别人求都求不来了。” “爹又说我坏话!”萧顾神色也缓了下来,在得到了认同之后,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比起将来的危险,他更担心得不到母亲的认同,“娘,我一定行的!” “当然!”长生挑眉,“我儿子嘛!” 萧顾笑的更加灿烂。 …… 秋猎即将结束,而这一次秋猎,因为皇帝多了一项相亲的工作,并不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狩猎上边,而又有一个不怕得罪皇帝下皇帝里面的萧大少爷在,所以,这一次秋猎的魁首,不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而是萧少爷。 这些年来,不知道是懂事了还是长生大长公主不欲让儿子太过招摇,萧大少爷虽然还是一样张扬,但也没再抢皇帝风头了,可这一次,再一次夺了皇帝风头,到底是年少意气还是长生大长公主要给皇帝一记警告? 这些人啊! 若是以前,萧顾会认为这些人是闲的没事干,不过现在……往后他便是要跟这些人一起了。 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皇帝似乎也并不在乎自己风头被抢了,反而高兴大周有这么少年英武的臣子,骄傲他有这么一个表弟。 不过众人并不诧异,在皇帝亲政前夕,怎么会为了这般一件小事而得罪了长生大长公主?谁不知道丈夫儿子是她的软肋? 皇帝便是再不满,也不会在这时候表示出丝毫来。 而在秋猎结束的晚宴上,一直态度不明心意不显的钱太后终于是表态了,她在宴席上当众点了方家嫡女方怡的名字,对方家这位名声并不显相貌也并不十分出色的嫡女十分的赞赏,之后更是在旁边赐了坐,唤她身边作陪。 众人震惊之中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位方家嫡女便是未来的大周皇后。 皇帝笑意盈盈,显然对此安排十分满意。 长生大长公主全程面带笑意,虽没开口说话,但看那态度也是默许了钱太后的选择,不过想想也是,钱太后只要不是选钱家女,选谁对长生大长公主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大周的皇后就这样定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方家自方阁老父子相继去世之后便沉寂下去了,现任钱家家主也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要达到方阁老那个程度,估计也得一步一步地走,若才智再平庸一些,方家更是难以恢复到先前的全盛时期。 方家嫡女绝不是最匹配皇后的人选。 但是,她或许是最合适的! 这样的方家,这样母族不显但也并不卑贱的皇后,或许就是年少登基,在长生大长公主的淫威之下熬了十几年的皇帝所需要的。 亲政后的皇帝不会喜欢面对一个太过强势的后族。 一众少女扼腕不已,不过也没完全死心,毕竟后宫还有不少位置,没了皇后并不代表其他位子便不值钱,更不要说当今皇帝并不是正统的嫡出! 建元帝还没正式成型的后宫便已经风起云涌了。 而这一晚,萧顾也终于等到了他的兄弟小武鼓起勇气来到他娘的面前提出娶叶笑笑的恳求了,他娘也很爽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似得,立马同意了,还说要好好为他们操办。 而事后,小武跟他说,他是受了皇帝的刺激才鼓起勇气的,皇帝陛下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一个不显眼的皇后,绝对是两情相悦。 萧顾撇了撇嘴,没扫他的兴。 秋猎结束,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回京了,而在路上,钱太后是一路没闲着,陆陆续续召见了好几个命妇,而这些命妇无一例外的夫君在朝中任要职,家中有适龄婚假的少女,用意为何,显而易见,那一夜晚宴上既然给了方家嫡女那般恩宠,自然不可能事后反悔的,如今怕便是在为皇帝后宫打算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皇帝亲政铺路。 联姻从来都是皇家最惯用的手段。 长生对此视而不见,萧惟倒是有些担心钱太后动了手便收不了,权力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向他的妻子一般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放下就能放下?”长生失笑不已。 萧惟动手整理着床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贴身的事情只要他在便不会劳烦下人,“难道不是?” 长生走到他身后伸手抱着他,“当然不是了,权力是多好的东西?除非是神仙,否则谁能够清心寡欲不贪不恋?还好我有个好夫君,不然将来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又胡说!”萧惟转过身沉下了脸。 长生笑呵呵的,“不说不说了。”便松开了手,替他继续完成没完成的。 “长生。”萧惟也没阻止,不过神色也没有完全恢复,“你真的不后悔?” 长生笑道:“后悔什么?” “若不是因为我……” “若不是因为你,我或许早就死了。”长生笑道,没等他急了便继续道:“又或许比死还要惨,每天过的跟行尸走肉一般。” 萧惟抱住了她,“永远都不会有这一日!” “当然。” 当然不会有这一日。 苦难都过去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 怎么会有着一日呢? 只是啊,现在的他们都想不到事与愿违这四个字会应验在他们身上! …… 秋猎回京之后,没几日,京城便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而在初雪过后,钱太后便下了懿旨,为皇帝择了方家嫡女方怡为后,命礼部择选吉日,为皇帝大婚。 皇后人选,正式尘埃落定。 而接下来几日,懿旨接连从慈宁宫中传出,皆是与皇帝有关的,除了第一道择后的旨意,后面的几道都是为皇帝选妃的,人选便在回京途中钱太后召见的那些贵女之中产生,她们的母族都是对皇帝亲政有助力的。 不过这些女子入宫的名分都不高,最高的也不过是婕妤罢了,也算是给还没嫁入皇宫便已经有了好几个跟自己抢丈夫的好妹妹的未来皇后脸面。 皇帝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长生大长公主倒是说了两句,不过不是阻止钱太后的布置,而是督促皇帝莫要贪恋后宫而荒废朝政,也算是侧面敲打了钱太后一番吧。 “你现在偷笑,等将来轮到你的时候,看你怎么办!”皇帝有些委屈,姑姑这话不就是说他会贪恋女色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萧顾正襟危坐,“关于这一点陛下便不用担心了,臣的父亲对臣的母亲可是一心一意的,臣即便学不全但也至少能学个七八分,绝不会有陛下这般烦恼的。” “哼!”皇帝冷哼一声,也没继续纠结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今年过年前最后一批裁撤下来的地方军应该可以安排妥当,接下来便是北方这边了。” 萧顾也转了神色,“北方虽没有南方复杂,但明年你大婚亲政之后,娘就会退下来,到时候未必就会事事顺利了。” “皇帝大婚立后不是小事,礼部不会挑太近的日子的,估计会定在明年底。”皇帝道,“只要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便是出了问题也好处理。”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娘辛苦。”萧顾撇嘴,也没继续下去,而是道:“北方各地的地方军总人数也不少,虽说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好苗子也是有的,不知道臣能够向陛下讨一个恩典?” “说吧。” 萧顾也就说了,“臣的表舅舅镇守西州也十几年了,不敢说劳苦功高,但也算是恪尽职守了,这两年蛮族那边似乎也开始不怎么安分了,西州虽也休养生息多年,但若是能多些可造之材,就再好不过了。” 裁撤下来的地方军可凭着自己的意愿选择领取朝廷补偿金恢复平民身份自己谋生去,也可以成为当地州府的衙役,还有一个选择便是进入正式军队,戍守边疆去,当然,若是选择这一个的话,不但可以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能获得朝廷的额外补偿与奖赏,不过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前两种。 当然,这是南方的情况。 北方选择第三种的应当会多些。 “原本便有这个打算。”皇帝笑道,“前些日子姑姑跟朕提过许大将军也好些年没回京了,让他回来看看,还说他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都还没见过父亲了。” 萧顾虽说没第一时间知道这事,不过也还是高兴,“表舅舅是该回来看看了。”都多少年了?再不回来,许航怕就真的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说起许航…… 萧顾叹了口气,明明是表舅舅的儿子,偏成了一个文弱书生,不过好在读书还不错,如今便已经是举人了,将来走文臣的路子也应当会有不错的前程,不过表舅舅是武将,这父子二人,怎能一文一武都任要职? 不过走文臣的路子都是要熬资历的,别说许航如今还会试还没考,便是考了,也得一步一步走,即便真到了那一步,也有办法解决,何须杞人忧天?   ☆、610 皇帝说前些日子长生才跟他提过让许昭回京渐渐老婆儿子,萧顾便以为至少他也得年后才能启程回京。 所以就算他娘让他去城门口迎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是他。 他表舅舅是什么人? 西州军主将! 哪里能说回来就回来? 再说了,皇帝不是说前些日子才提起吗? 怎么一说就马上回到了? 但是…… “臭小子!”许昭沉着脸一马鞭抽了过去,“才几年没见就忘了老子了?!” “表舅舅!”萧顾闪躲不急,被抽了个正着,肩头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忙顺毛道:“息怒!息怒!” “哼!”许昭跃下了马匹,又马鞭抽了过去,不过这回没打着,“还敢躲?” “当然还躲了,要不然回去被我娘看到了一定心疼的要命!”萧顾一边躲一边道。 许昭恼火:“还敢拿你娘来压我?看我不抽死你!” “表舅舅……” “抽死你这小白眼狼!” “表舅舅息怒……” 萧大少爷就这样在城门口被人追着打,狼狈的厉害,最后还是他爹来了,他才脱难,“表舅舅,这么多年没见我一时间没认出来也不能怪我……” “怎么我就能认出你来?” “那还用说?我现在跟我娘张的一个模样,你难不成会把我娘给忘了?” “闭嘴!”萧惟沉声怒道。 萧顾也似乎发觉了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瞄了他爹的黑脸一下,继续冲着许昭道:“不过表舅舅,这才几年没见你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老子成什么样了?!”许昭掂着手里的鞭子怒道。 萧顾呵呵一笑,“没变什么样,还是跟以前一样英明神武!”他傻了才会说实话,不过几年没见便沧桑成这般模样……“表舅舅这些年辛苦了。” 西州军主将的名头很威风,内里的辛苦心酸只有自己知道,更何况,表舅舅这些年镇守西州不仅仅是为了报效朝廷保家卫国,更是为了他们! “哼!”许昭冷哼一声,勉勉强强放过了他,转而对向他老子了,当然,没敢直接动手,但是看不顺眼是一定的,原本两人就不对付嘛,“怎能劳动萧驸马爷来接我?” 萧惟神色不动,“阿熹很关心你。” 许昭挑眉,“那你便不关心了?” “你需要吗?”萧惟反问,有些受不住他这副面孔似得,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当年的小孩子,“走吧,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许昭气结。 “表舅舅表舅舅,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外头冷的厉害,有什么话我们先回去再说!”萧顾连忙上前打圆场,“娘一大早便念着呢。” “走!”许大将军大人大量,不跟带了孩子十来年的家庭煮夫计较。 萧惟上了马,直接无视他。 萧顾有些哭笑不得,在西州的时候,父亲跟表舅舅在军中是合作无间的,可私底下却像是谁也看谁不顺眼似得,不过若说他们感情不好有什么嫌隙的话,却又可以为了对方豁出去命,现在这般多年没见,又还是这般,哎。 …… 卢氏整整十六年没见过丈夫了,人生最美好的十六年都在等待中度过,开始的时候,日子倒是过的安稳,也没有多想什么,可时间长了,尤其是儿子一日一日长大,问他父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她如何能不心生怨念?可怨又如何?他远在西州,即便她怨,他也不可能知道,便是去了家书怒骂,也终究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或许便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军功越来越多,他们在京城的日子便越来越好过,即便许家没有男主人在,可依旧是不少人家巴结的对象,她在外头走动,也都是众人讨好的对象,当年那只能借着王家威风方才可以在外边得一个好脸色的日子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而现在—— 他终于要回来了! 一大早,宫里便派人来说,他今天就能够到了! 皇帝亲自派人来说的,这足以证明他是如何位高权重! 卢氏高兴,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就算时间耗尽了夫妻之情,可他好,她便好,她的儿子更会好,她如何会不高兴了?更何况,即便怨甚至恨,可他到底是她的丈夫! 这些年,从西州送来回的东西也从未断过! 只要他回来,她便会好好跟他过日子,好好服侍他,好好照顾他,好好敬重爱戴他! 他终于回来了! 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终于回来了! 卢氏很高兴,所以接到消息之后,她便一边派人去书院接回了儿子,一边命下人准备,自己也来了前厅等候,她要告诉他,他们母子很高兴他回来,他们母子一直在等他回来! 可是等啊等啊,等来的确是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带回来老爷已经到了大长公主府的消息。 卢氏的脸色骤然变白,随后便转红,浑身颤抖地砸了手边的茶杯!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他走了十六年,现在终于回来了,可却连家都不回便直接去了那里! 这算什么?! 算什么?! “母亲……”许航脸色担忧,“父亲许是有事要与大长公主商议,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的。” 卢氏笑了,大笑出声,“有事商议?!是啊!他们怎么会没事商议呢?!他们多的事商议——”没关系的!从一开始她便已经接受了,当年他尚且对她如此,如今又会好到哪里去?可是——“航儿……” 他不能连儿子也不顾! 不可以啊! 这般多年来,除了给了航儿一个名字,他给过什么?甚至连每个月一封家书都做不到,航儿病了他知道吗?航儿不开心他知道吗?航儿长大了,他又知不知道?! 他不在乎她不要紧,可航儿是他的儿子,是他们许家唯一的血脉! “母亲,孩儿没事。”许航忙道,他是真的没事,父亲对他来说原本便是很遥远的,更何况,父亲是为了天下百姓镇守西州的,他如何能怨他?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但若不是父亲在,他不可能过的这般舒服的,也不可能想念书便能够有好的夫子,想考科举便能顺利去考,“您也别着急,父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卢氏能说什么呢? 她的傻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他父亲是英雄,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是他最敬重的人,他如何知道哪些龌龊的事情?他如何会去想他明明可以得到更多更多,明明不需要受这种委屈的!他甚至忘了小时候被别的孩子指着骂没爹的事情! 许昭,你真够狠! 真够狠! …… 长生虽然每个月都会接到关于许昭的消息,她便所有人都清楚许昭的生活状况,可真的见到了,却仍旧是心酸愧疚,“这些年,辛苦表哥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只会眠花宿柳的浪荡子弟,今日竟然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 长生更没想到,他为她付出的这般多。 这十几年来,若不是他,她便不能这般安稳地摄政! 许昭笑了,没对萧家父子的诸多挑剔,“小事一桩,何来辛苦?” 长生笑了,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多,“回来就好。” “嗯。”许昭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惟拧了拧眉头,有些不乐意自家老婆跟别的男人这般意味深长地对视,就算这人是许昭也不乐意,“阿顾,先带你表舅舅下去洗一下风尘,待酒菜备好便过来。” “是!”萧顾高兴地领命了。 许昭斜眼睨了一眼萧驸马爷,笑的有些狭促,不过也没说什么,一把搭过了萧顾的胳膊,“带路!” “表舅舅请!”萧顾忍着脖子上的痛楚,笑着道。 “不是说跟人学武吗?怎么跟弱鸡似得!” “哪有!?” 表甥两人一边说一边走。 萧惟的脸色还是有些臭。 长生掐了他一把,“你什么脸色?我表哥怎么着你了?” 萧惟哪里敢说,“我们从前都是这样的……” “都多大的人了?!”长生哼道。 萧惟忙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等一下我一定好生招待他!” “哼!” 萧惟咳了咳,“不过长生,是不是该让表哥先回家去?卢氏母子可还等着的。” “本宫想要先见一见,她有意见?”长生脸色沉了下来。 萧惟自然不会说自家娘子,“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卢氏这些年的确有些行为的确是过火了,若不是他们在后面给她收拾,许昭怕是早就被她给害了。“让卢氏清醒清醒也是好的,只是可怜了许航,这孩子的确不错。” “不然你以为她还能风风光光当了他的卢夫人!”长生冷笑,开头的几年,卢氏的确是可怜,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在京城生活,可近些年……“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让人去许家说一声。” “可要将许航接来?”萧惟问道。 长生皱了皱眉,“不必了,父子第一次想见,自然是该在家里的。”说完这话,心里怎么也不舒服,“你少给我表哥脸色瞧,若不是为了我们,人家也不至于儿子十几岁了才第一次见!” “好。”萧惟笑了,外面威风凛凛的长生大长公主有时候也是嘴硬心软,若不然,便不会容卢氏到今日。 有了长生的话,许昭自然是受到了最热情的款待,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了,好几日私底下问了萧惟有什么阴谋,当然,只是得到一个冷眼的回应。 等他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已然入夜了。 萧惟亲自送了他。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也没骑马,大长公主殿下不许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醉骑,直接吩咐了马房不许给马,便是许大将军跟随多年的坐骑也被暂时扣押了,直接塞上马车去。 “你那婆娘是越长年纪越霸道了!”许昭喝了不少,不过也还没到醉的连马都骑不了的地步,不过有人这般关心,自然也不好拂了这份心意了,再说了,谁敢拂长生大长公主的好意? 萧惟冷笑:“我的女人,我惯的,我喜欢!” 许昭一愣,随后大笑了出声,“好好好!你的女人你自己惯的!你喜欢就好!”说完,便又恼火了,“你说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妻子!萧惟啊萧惟,这辈子你算是足了!” “自然。”萧惟道。 许昭笑了笑,便转了正色,“这些年,你将阿熹照顾的很好。” “她是我的妻子。”萧惟道,他不照顾好谁照顾? 许昭笑道:“是,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萧惟听了这话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直直地刺向了眼前的男人,多年前的事情被勾出来了,没人跟他抢?他不就抢过了?不过是没本事抢不过他罢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许昭哪里还不明白,“我可消受不起的!”再说了,那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是在那般情况之下,他也只是说了一句,“那丫头也就只有你能受的了!” “哼!” 许昭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你娘子坏话了。”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也就只有对方能受的了!“这些年你们也是辛苦了。” 萧惟淡淡道:“还好。” “不过也差不多了。”许昭笑道,“明年皇帝便大婚亲政,阿顾也长大了,你们也可以歇一歇了。” 萧惟看了看他,“你有何打算?” “阿熹让你问我的?”许昭笑道。 萧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以你跟长生的关系,来日皇帝亲政之后,怕会不容你继续镇守西州,即便皇帝信你,也会有人借题发挥。” “我知道。”许昭颔首,“所以阿熹让我回来,我便回来。” “长生尊重你的意愿。”萧惟道。 许昭笑道:“什么意愿不意愿的,我这辈子的目的便只有一个,帮姑姑保护好阿熹这个表妹,如今不但做到了,还让许家光宗耀祖,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了,你以为在西州很风光?没看到你儿子那眼神吗?简直将我当老头子看了!这些原本该是你受的!” 哼! 萧惟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下,“的确像。” “你找死!” 许大将军不出口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舒心的,不过不能动手,动手了,惹了那母老虎不高兴,谁也不好过,所以便一把将萧驸马爷给拉到了酒馆,继续喝了,不把他给喝倒了便不算出气,他就不信了他在西州吹了那么多年的风沙喝不过他一个在京城里面当了十几年“小白脸”的驸马爷! 而结果呢…… 两人在酒馆的厢房里头,喝了一个天昏地暗。 长生得知了消息之后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让人好好守着,别出事就成!” “是。” 最后,两人是被抬着回去的,至于谁输谁赢,也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倒是这一晚上,阔别多年的生死战友终于有了畅谈的机会了。 不管是调侃还是讥讽,也抹不去那份生死相依过的兄弟情义。 “长生,我难受……” 长生看着跟个孩子一般耍赖的丈夫,又是气又是笑,“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不难受不难受……”这是喝了多少? 萧惟久久没消停,跟个孩子似得。 萧顾得知消息跑来看了一下,然后赶紧溜了,要是被他爹知道他见到了他那般模样,他的皮不知道要脱几层了!还是表舅舅厉害,将爹给喝成了这样子! 许昭倒还好,被送回了许府之后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第二天下午这才悠悠转醒,而醒来之后,见到的便是一张略微秀气的脸,看着这张脸,宿醉醒来的徐大将军有些恍惚,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 “父亲……”许航担忧又紧张战兢地看着醒过来的父亲,担忧是担忧他的身子,紧张战兢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与父亲相见,即便已经在这里守了他快一天一夜了,也想过了许多他醒来之后可以说的话,但是现在……除了这声并不大父亲的称呼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许昭很快回过神来了,宿醉过后的不适让他皱了眉头。 “父亲可是不适?孩儿马上去请大夫!”许航见状,忙转身往外走。 许昭甚至没来得及说话,看着慌慌张张往外边去的儿子,静默了半晌,然后笑了。 这是他的儿子。 他许昭的儿子!   ☆、611 已经存在了十几年的儿子,许昭却是在这一刻方才有了真实的已为人父的感觉。 这就是他许昭的儿子。 他许昭竟然有儿子了! 许航慌忙的冲到了府里大夫的住处,一把拉过了大夫便往父亲处赶去,吓的大夫脸色发白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许家里面一直有养着大夫,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许航身子孱弱,这几年虽然也不怎么用的上,不过卢氏觉得养个大夫在家里说出去也有面子,便一直养着。 许昭知道,但不是大事也便没管。 许航拉着大夫过来,却见到父亲已经起来了,下人们正伺候他洗漱,当时便愣了,随后,也知道自己闹了乌龙。 “父亲……您……您没事吧?” 清醒过后的许昭气势很足,许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即便这一刻并未有施压的意识也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父亲……”许航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许昭皱了皱眉,对于儿子这般模样自然不满意,不过终究是自己失职,况且,这个儿子这些年也成长的不错,相对于当年的他来说,简直便是一个天一个地,“嗯,没事。” 许航捏了捏掌心,鼓起勇气道:“父亲,不如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不用。”许昭拒绝。 许航脸色一僵。 “你很想我有事?”许昭皱眉道。 许航一惊,“当然不是!孩儿只是……只是……” “不过是昨晚上喝多了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许昭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便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儿子。 许航脸色微白,似乎还有一丝难过。 许昭心里叹了口气,“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去祠堂。” 许航一愣。 “怎么?有问题?”许昭皱眉道。 许航忙道:“没有!孩儿……孩儿马上去!”先前的难过已经烟消云散了,父亲带他去祠堂!去祠堂!这便是说父亲认他这个儿子,要带他一起去祠堂祭拜先祖! 许昭见状愣了一下,随后便摇头失笑,“还真是个傻小子……” 一旁的大夫站立不安的,咬了咬牙才上前告退。 许昭收起了笑容,打量了他一下之后方才点头,卢氏这些年在京城的确有许多做的过分的地方,也幸好有阿熹在,方才没有惹出大事来,不过念在她为他守住这个家十几年,一心照顾许家的子嗣,诸如养个大夫在家里这般小事,他不会与她计较。 大夫如蒙特赦一般,赶紧走了。 许昭没将这小小的大夫放在心上,收拾妥当之后便出门,正好见到儿子也收拾妥当匆忙赶来。 “父……父亲……”许航气息不均。 许昭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走吧。” 许航跟在后面,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卢氏一大早便得知了儿子昨晚上一直守在他父亲身边,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她那傻儿子这么傻乎乎地去孝顺,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还有,他的身子本就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整晚不休息?当即,她便要去前院看儿子的,不过最后被身边的嬷嬷拦住了。 张嬷嬷是十年前进府的,深的卢氏看重,要不然也不会能够劝的了卢氏,“夫人你瞧,奴婢没有说错吧?老爷就只有少爷一个儿子,哪里会不看重?” 卢氏也笑了,心情顿时愉悦,“还算他有良心!” 一醒来就带着儿子去祠堂,便是还是将航儿放在心上的。 “夫人放心就好,有老爷在,往后少爷定然能够前程似锦的。”张嬷嬷继续笑道,“夫人也尽管安心打理好后宅便是了,外头的事情,自有老爷教导少爷。” 卢氏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怎么他回来了我便不能管航儿了?!” 不过,他还记得航儿是他儿子,这就好! 至于自己…… 为了航儿,受些委屈又如何? “张嬷嬷,你让管家广发请柬,我要为老爷归来接风洗尘!” 张嬷嬷一愣。 “还不快去?!”卢氏催促道,这一次她要将这般多年的憋屈气一下子都给清干净了!她要让那些背地里说她守活寡的人都好好看清楚,她才是京城最有福气的当家夫人!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儿子有父亲当靠山! 张嬷嬷迟疑了会儿,“可要跟老爷请示一下?” “这点小事我还不能做主吗?”卢氏有些不高兴,“快去!” 张嬷嬷又迟疑了会儿,方才领了这命令。 许昭带着儿子从祠堂出来,便见管家来禀报这事。 许航脸色一变,忙道:“父亲,母亲这也是为了您……” 许昭看了看儿子,便对管家吩咐道:“按夫人的吩咐去做吧。” “是。” 许航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继续为母亲说话,他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何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疏远,母亲这般大张旗鼓地宴请,也未必合父亲的心意,但是,那终究是他的母亲,便是做错了什么,他也得为她斡旋一二,“母亲也是高兴……” “你今日可要去学院?”许昭打断了儿子的话,问道。 许航愣了一下,“嗯。”而且为了照顾父亲,他还忘了告假…… “那就去吧。”许昭道。 “可是……” “你母亲是许家的主母,这点小事她可以做的了主。”许昭知道儿子要说什么,先一步道,“你无需担心。”说完,便起步离开。 许航看着远去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西州军主将许昭昨日回京了。 这消息早便传遍京城,该知道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无需等到卢氏广发帖子宣告众人,所以,许昭今日必须进宫求见。 昨日还能够说是初初回京等待召见,今日若还没有动静的话,那便是恃宠而骄了。 再说了,昨日他已经见了长生大长公主,若是再不去求见皇帝的话,岂不是只知道长生大长公主而不知道皇帝? 这如何了得? 不过即便他第二天便进宫求见,亦成了不少御史弹劾的对象,甚至他还没见到皇帝,皇帝便先见到御史的弹劾折子。 皇帝到底还是给了自己这个过继的表舅面子,也给了长生大长公主面子,直接便驳回了御史的折子,说许昭昨日没进宫拜见是他的意思。 许表舅在西州镇守多年,如今回京自然是一路风尘,先休息一日再入宫拜见,理所应当,所以他连这个都容不下的话,岂不是心胸太狭隘了? 谁还敢说什么? 许昭第一次见建元帝,即便十多年来他所听到的也足以让他知道这位年少的帝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心情也从开始的担忧怀疑到现在的平静。 阿熹教养出来的皇帝,岂能会差? “臣许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拜九叩的大礼,是君臣之间最隆重的礼节,许昭做的诚意十足。 皇帝自然是激动,亲自扶起了他,“表舅舅无需多礼。” 论关系,皇帝与许昭之间也便如同他与萧顾之间。 “这些年辛苦表舅舅了。” “陛下言重了。” 即便君臣之间少了当初的防备,但若要做到与萧顾那般,许昭自认为做不到,更何况,眼前这人也不需要他这般做。 君臣之间,有君臣的样子便好。 …… 许夫人要大开筵席庆贺丈夫归来的消息随着许家的请柬送出很快便传遍了京城,依着这些年许夫人的行事作风,这倒也不稀奇,不过许昭不阻止,是不是也表示他无意低调? 可他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心腹,这时候回来本已经很敏感了,如今还不知低调,代表什么? 因为皇帝选后一事摆上台面,一直引而不发的紧张终于随着许家的这场筵席而开始蔓延开来,长生大长公主真的甘心放权? 皇帝能够顺利大婚亲政? 一切都只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面! 而相对于这些大人物的复杂心思,寻常老百姓便简单多了,随着年关将近,他们最忙碌的便是如何好好地过这个年。 萧顾也觉得那些人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他娘的态度已经这般明显了,他们还瞎想什么?难道他娘会傻到幸幸苦苦地把皇帝教养长大,也没有长歪,便是为了自己亲手毁掉? 若是他娘有二心,直接将皇帝给养歪了不就成了? 还需要现在才来下手? 简直不可理喻! “可人心便是这样。”许大将军半躺在暖炕上,摸着温热的酒杯笑道,“你小子还有的学呢。” 萧顾挑了挑眉,“表舅舅认为我学不了?” “这倒不是。”许昭摇头,“不过你怎么说也是你爹那傻愣子养大的,说不准也会跟他一样一根筋。” “表舅舅是在说我爹傻呢还是在说我娘阴险狡诈?”萧顾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 许昭抓起了一把花生米砸了过去,“臭小子!” “表舅舅错了。”萧顾笑道:“你表外甥我早就不摸爬滚打很多年了,怎么会臭了?” “我的确是错了,怎么将豺狼当成猪了!”许昭恼火道。 萧顾却笑道:“嗯嗯,我会告诉我爹表舅舅这般多年一直将他当成猪了。” “怎么不说是你?!” “我是猪我爹不也是?” 许昭一下子蹦起来了。 萧顾忙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表舅舅别生气别生气!” “哼!”许大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跟小辈计较,“少跟你学爹着气我!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表舅舅还说自己个儿跟我爹不对付,可却连威胁我的话都一个样的。”萧顾笑眯眯地道,“娘说的没错,你们就是吃饱了瞎折腾。” “碍着你了?!” “这可没有!”萧顾忙道。 许昭指了指酒壶,“倒酒!” “是是是。”萧顾忙动手,“这可是我从我爹的库房里面顺来的陈酿,足足有五十年,是几年前我娘忙晕头了忘了我爹,惹了我爹生气后弄来哄我爹的,我爹一直放着没舍得喝……” “是没舍得喝还是留着好提醒你娘?”许昭挑眉。 萧顾呵呵笑道:“表舅舅果然了解我爹!” “哼!” “表舅舅,要不给我尝一杯?” “你不怕你娘生气尽管尝。” 萧顾垮了脸,“别人家的儿子十岁都能喝了,怎么我都快十六了也不能?” “问你娘去!”许昭没接他话茬。 “我哪敢。” “我就敢?” “呵呵,表舅舅也怕我娘啊?” “你娘谁不怕?” 萧少爷挺起胸膛,“我爹就不怕!” “那是你爹命好!”许昭冷哼,“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竟然给他娶了你娘!” “表舅舅这话怎么听得有些酸?” 许昭一巴掌拍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是,我胡说八道!” 许航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其乐融融的场面,他不是故意不经通报便进来的,是外边没有人守着,也是他听到了里面的笑声,忍不住便进来了,可是进来之后便后悔了…… 他羡慕,亦是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怎么来了?”许昭自然也发现儿子了。 许航听了这话,脸色更不好了。 萧顾很快便明白过来,“表舅舅你这话说的是什么?表弟自然是过来陪你喝酒的!赶紧把你那黑脸收起来,免得吓坏了表弟!”说完,便下了暖炕往许航走过去,一把拉过了他便回来,“来,表弟坐着!” 便是一气呵成,可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威风凛凛的表舅舅竟然生了一个这般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受伤,还是心里受伤的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见不到他太好了。 许航念书很不错,将来会考也必定能够得好名次,但是这心未免太脆弱了,一些打击都受不住!不,方才那还不是打击,表舅舅对他好,并不代表便不会对他这个儿子不好不是吗? 再说了,哪里有当父亲地迁就儿子的? 他就是好例子,若不是他脸皮厚,怕跟他爹也是两两句话都说不了了,这当父亲的都一个样,要当不苟言笑的严父。 不过想到许航一出生便没见过父亲,也似乎有些能够理解他的行为。 “表舅舅该不会也学我娘,不到十八岁便不给表哥喝酒吧?” 许昭一口饮进了杯中的酒,“你娘这样做必定是为了你好。”说完,看向儿子,“你身子不好,酒还是莫要喝了。” “没想到表舅舅也有疼人的这一天。”萧顾笑嘻嘻地道,“还是表哥福气好,有这么一个疼自己的父亲。” 许航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儿子我自己不疼你疼?”许昭一双眼刀割了过去。 萧少爷早就已经是铜墙铁壁了,哪里怕这些?“是是是,表舅舅厉害,有儿子疼了,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告诉娘,你说她夫君大人不会疼自个儿的儿子。” “臭小子!” 萧顾连忙跳下来,“恼羞成怒了表舅舅!” “你给老子站住!” “我才没这般傻了!”萧顾赶紧溜了,“表舅舅有儿子陪了,我这个外甥就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了,回去挨我爹揍去!” “臭小子!”许昭气结。 许航一愣一愣的。 看着这般的儿子,许昭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他有这般可怕吗?年少的时候他虽然混账,可胆子可不小,可以说除了当年的仁宗皇帝跟阿熹之外,没怕过谁,即便是姑姑,再怎么难熬也从来不胆怯,他们许家人哪一个战战兢兢地活过?更不要说怕自己老子!可偏偏他儿子成了这样子!“这些年,是为父没有尽到责任。” 许航错愕,眼睛瞪的大大的。 …… 皇帝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了,便在明年的十月初十,礼部为了选出这个日子可是煞费了苦心,除了大吉大利之类的考虑之外,还考虑到了皇帝大婚之后便行亲政大典,大典之后便是过年了,年底一般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这让皇帝亲政之后有一个很好的缓冲时期,而新年到来,便也意味着建元帝的时代正式开始。 众人对这个日子没什么意见,真的要说一个的话,那便是时间太长了,还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能够看到皇帝亲政。 不过,帝王大婚,哪里能马虎? 没有足够的时间如何可以? 所以,谁也没有反对。 方家在接到了懿旨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虽说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准备,但也并不代表可以轻松些。 嫁入后宫为大周皇后,不仅仅是嫁一个女儿这般简单,沉寂蛰伏多年的方家也该苏醒了,便是未来的皇后方怡,也不能仅仅只是如寻常女子一般绣嫁衣害羞等待出嫁,她身上肩负的不仅仅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幸福,更是整个方氏一族的兴衰荣辱。 “父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让方家列祖列宗失望的!” 大年初一的祭祖,未来的方皇后在祠堂先祖灵位之前,郑重承诺。 而这个年,因为许昭的归来,大长公主府比往年热闹许多,几日之前许家隆重盛大的洗尘宴让京中众人颇为震撼,许夫人似乎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态将筵席搞的要多热闹便有多热闹,要多奢华便有多奢华,好在皇帝时常赏赐东西给许家,借着仁宗皇帝的元襄皇后的光,许家也置办下丰厚的家业,不然单单靠许昭一人的俸禄,这般奢侈的筵席,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许昭暗地里捞了不少? 许昭没有阻止卢氏的所作所为,可在筵席之后,卢氏便病倒了,没有再出门,即便新年的人情走访,也都没有她的身影。 许府对外说是病了,但实际情况大家都清楚。 许府筵席之后,弹劾许大将军的折子便如同雪花一般飞进宫中,让在封笔之前的皇帝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 对了,现在长生大长公主已经不批阅折子了,偶尔翻看一下,具体的批阅都是皇帝在做。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许昭哪里还敢放卢氏出来?   ☆、612 许家的家务事外人也只是看热闹,而对于他们自家的人来说,便不是看热闹这般简单了,尤其是对于许航来说。 即便敬重父亲,可也并不代表便不为母亲着想,尤其是在发作了母亲之后,他的父亲便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得,甚至还带他来走亲戚! 许航不喜欢来长生大长公主府,不能说是讨厌,但也无法与这里面的人亲近,即使他很清楚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之所以能够过的如此安逸,母亲能够如此张扬地生活,是因为这个长生大长公主这个表姑姑。 尤其是在母亲受苦的时候。 没有人是瞎子,尤其是许航也不是能掩饰情绪的人,萧顾将他那不情不愿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感情他娘好心好意地护着他这般多年,换不来他一丝感激?还是将他母亲被表舅舅关起来一事怪罪在了他娘身上了?! 简直岂有此理! 萧顾恨不得将人揪出去好好地出一顿气,不过最后还是给了许昭面子,当然,也是因为他这般做了除了出这一时之气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娘对表舅舅有愧,对许航更是有愧,所以这些年不管那许夫人怎么闹腾,娘都明里暗里地护着她,甚至连她与卢氏一族的人往来密切,拿表舅舅的威名去为卢氏的男子谋一官半职,与卢氏的人沆瀣一气,强取豪夺,欺压百姓,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若是揍了许航,表舅舅的脸面往哪里搁? 再说许航养成这般模样,还不是因为他自幼没有父亲在身边教导?! “表舅舅,航表弟这般模样,将来怕是会影响前程。”不能打不能骂,但是什么也不说到底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更何况,若是明知有问题还不说出来的话,如何对得起表舅舅多年关爱?“如今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不是说性子单纯不好,但是他是您的儿子,更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过于的单纯,那便是蠢了!更何况,航表弟不仅仅是心思单纯,更是……有些是是非不分。” 话说完了最后,声音轻了,不敢重,生怕伤到了眼前的长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希望表舅舅能够后继有人……” 似乎还是说多了。 许昭却是笑道:“怎么?敢说还怕我生气?” “怕。”萧顾点头。 许昭失笑:“你表舅舅我就这般小气的?” “要是有人说我不好,我爹一定生气!” “那是你爹!” “父亲爱护儿子,都是一样的。”萧顾道。 许昭笑容淡了一些,“阿顾,表舅舅心中有数。” “对不起……”萧顾愧疚道,“我应该照顾航表弟的……”可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尽到这份责任,幼时只顾着跟皇帝抢娘亲,后来不是跟着太师父学武便是跟着父亲,根本便没有想过还有一个航表弟需要他照顾,甚至还因为不喜欢他的性情而不愿意与他往来……“对不起,表舅舅!” 许昭笑了笑,“知道对不起我了,往后便帮我看好你表弟,有什么好事别忘了他就是了!” “自然不会!”萧顾认真保证。 许昭但笑不语。 大年初二的拜年,撇开这些也还算是愉悦的,萧顾送走了许昭父子之后便回去跟娘亲大人承认错误了。 长生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子的问题在哪里?“阿顾,人过于的自我便是自大,而自大,往往便会目中无人。” “娘,我错了。”萧顾道,“我会改的!” “嗯。”长生颔首,“既然错了,便要认罚。” “现在?”萧顾有些傻眼。 “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长生反问。 萧顾哪里还会说什么?娘亲都说了要认罚了,他也是该认罚,奖罚分明,是他们家的规矩!“好,娘你罚吧!” “去书房抄一百遍千字文。” 萧顾愣了一下,千字文?不是孝经不是其他,而是千字文?不过千字文就千字文,“好,我马上去!”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萧惟给妻子换了手里凉掉了的茶水,“怎么抄千字文?” “想起这个便说这个了。”长生耸耸肩,“而且,千字文是孩童启蒙读物,让你这已经被俗世浸染了十六年的儿子洗涤洗涤一下心灵也好。” 萧惟失笑,“夫人可念过千字文?” “你是说本公主不识字没文化吗?”大长公主殿下眯起了眼。 萧惟笑着将人搂入怀中,“岂敢岂敢?” “哼!” “许航这事你也不用太忧心。”萧惟换了话题,“这孩子品性不换,性子也不能说是很糟糕,卢氏对我们有芥蒂,他是卢氏养大的,对我们不亲也是情有可原,更不要说如今他母亲还出了事,再者他虽然不亲我们,但起码的敬重还是有的。” 长生沉默。 “许昭会处理的。”萧惟继续道。 长生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我愧对了他们父子,当年母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许家,我虽然将许昭从烂泥里拉了出来,可却也将他推上了另一条惊险万分的路,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镇守西州十几年,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无法亲自教导。” “若是我说即便许昭亲自教养也未必能交出个样样出色的儿子来,你信不信?”萧惟道。 长生瞪了他一眼,“你就见不得我表哥好?!” “我就这么一说。”萧惟摸摸鼻子,“许昭当年那样子都可以脱胎换骨了,许航更不需要担心了,倒是他那母亲……” 长生冷笑一声,“卢氏愚蠢,我自然不与她计较,至于其他人,也不急于这一时!” “所以你才更觉得对不起许昭吧?”萧惟道,因为放任,所以卢氏才会一步一步陷进去,将来若是卢氏真的造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她亦要负一份责任。 长生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长生,你连自己都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了,又如何会心软于一个小小的卢氏?”萧惟正色道,“取舍之间,总会对不起一些人的。” “不是你当然说的轻巧!” 萧惟笑了,“若是我,我也会轻巧地说。” 长生看着他。 “不信?”萧惟笑道。 长生摇头,“我信。”即便他会动怒,甚至会伤心,但是,他会做到他说的,别说对不起了,即便是牺牲自己,他也愿意。 她很清楚这一点。 “说这些做什么?再过几个月这些都是皇帝的责任了,哪里需要我来取舍什么对不起什么人?” 萧惟也笑道:“也是,只要皇帝不来对不起我们就行了。” “行了。”长生有些不乐意他这般说,“那到底是我的侄子,还是我一手养大的,跟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你就算对他没信心也该对我有信心。” “是,公主殿下。” …… “父亲……”回府的马车上,许航挣扎许久终于开口了,不过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昭叹了口气,“你连说也说不出口,如何为你娘求情?” “我……”许航脸色一白。 许昭直视他,“不是我许昭生了一个孬种,便是你心里也很清楚你母亲错在了哪里!” 许航脸色一僵。 “筵席的事情并不是我将你将禁足的原因,这不过是一个做给别人看的借口罢了。”许昭继续道,“也是给那些不愿意放过你母亲的人一个合理无法说辩的理由!” 许航抿着唇,“父亲……孩儿……孩儿知道……” “阿航。”许昭继续道,“这些年来,我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也是委屈了你母亲,所以,只要我还有能力,便会保你母亲平安。” “父亲……”许航心情有些激动,“是孩儿错了,孩儿不应该小人之心,不该……” “好了。”许昭打断了他的话,“明白就好了。”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 他的儿子不是愚笨之人,无需将话说的太明白。 许航握了握拳头,“是,父亲。” …… 这个新年,总的来说是在安稳和乐中渡过的,元宵之日,建元帝满十六生辰了,男子二十及冠,这十六生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大周的男子十六便已经算是成。人了,可以娶妻生子了,所以,对建元帝来说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今年元宵的宫宴也极为的盛大,建元帝终于成年了。 待十月大婚之后,大周便要开始新纪元。 长生站在太庙仁宗皇帝的灵位之前,举起了酒杯奠下了一杯酒,“父皇,儿臣总算是没让你失望吧?” 这些年,所有的艰辛,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父皇,我终于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我终于不愧于你,不愧于母后,不愧于占据了你们女儿一切的人生,不愧于这大周的锦绣江山,天下百姓! 皇帝也许还有许多不足,但是,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会是一个好皇帝! 父皇,我们拭目以待吧。   ☆、613 “你喝醉了。” 萧惟看着一上马车便往他怀里钻的妻子,皱了皱眉。 “就一次……一次……别生气……”自从当年大病一场之后,长生在这方面一直不能重振威风,这个男人将她盯得死死的,忙过头了生气,不按时作息生气,连酒喝多了也生气……总之一切有碍她身体健康的事情他都不允许她去做,“人家高兴嘛……” “都一把年纪了还撒娇?” “你嫌我老?!”长生猛然抬起头,醉意熏的脸颊微红,媚眼如丝的,哪里有老态? 可事实上即便不计上辈子的岁数,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 都快要迈过四十大观了。 “我怕你嫌弃我!”萧惟笑道,“别忘了,我还比你大了四岁了。” “啊!”长生惊呼一声,想起了一件大事,“四十大寿我都没有给你过呢……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不过作为一个妻子,连丈夫四十大寿这般大的日子都忘了,似乎不该恶人先告状吧? “你忘了正好。”萧惟哼哼道,“免得你嫌弃我老了!”话虽是这般说,不过里头的酸意还是很明显的。 被妻子忽略谁都不好受。 长生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是不复少年时期的绝代芳华,不过经过岁月与风霜浸染的男人,却是更有韵味,要不然那些小姑娘便不会见了他就脸红,要不是怕了自己,恐怕早就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了,这个男人啊……“老了好,老了便不会一出现就让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了……” “我只想让一个人春心荡漾。”萧惟笑道。 长生哈哈笑了两声,“是吗?谁啊?” “你说呢?” “还说我一把年纪了还撒娇呢,驸马爷你自个儿不也是一把年纪了还想勾人?”长生笑道,“不过看在勾的人是本公主的份上,便饶了你这一回吧!”她说完,整个人都偎依在他的怀中,“萧惟,我好爱你哦。” 萧惟笑了,眼底尽是柔情,也便是在这般时候,怀里的女人才会说尽甜言蜜语了,长生大长公主的威仪从朝中蔓延到了家里,即便不是故意,但已然深入了骨子里,渗透到了他们的生活当中,还好,娶她的人是他,不然她这辈子如何是好? “想什么了?”长生久久未听他回话,呢喃道,“是不是突然间觉得还是小姑娘好了?” “在想当年你跟我说过的话。”萧惟抱紧了她,笑道:“你说驸马对长生公主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谁都可以。” 长生愣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我说过吗?” “当然。” “胡说!”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萧惟道,“你还说等有了孩子,驸马就没用了,可以消失了。” “胡扯!”长生打了一个酒嗝,“分明是要让他发挥最后的余热的,消失也要消失的有价值才行!” 萧惟失笑,抱着她道:“还好我娶了你,还要我娶了你……” “呵呵,说不准以后我真的会让你消失了的!”长生笑道,“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说还好!” “你想让我消失我消失就是了。” “笨蛋!” “笨蛋也是你夫君!” “不然你还想是谁的夫君?” …… 马车外边,萧顾骑着马一并走着,听着里头的嬉笑声,突然间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好不容易摆脱皇帝了,娘亲总算是他一个人的娘亲了,不过照着情形来看,等着他娘甩掉皇帝的人不止他一个! 难不成以后轮到他跟他爹争宠了? 他争得过吗? 不! 是根本没得争! 哎。 …… 皇帝十六生辰之后,长生大长公主便开始放手朝政了,事实上从去年开始,她对朝政的掌控力度便开始减少,这让朝臣们松了一口气,或许大家都错怪了长生大长公主了。 皇帝对朝政的接触更深,而处置朝政的作风也颇为得朝臣的心,整个朝堂都处在了安稳的氛围之中。 大周的政权正在平稳交接中。 …… 萧少爷猜测的没错,摆脱繁琐的朝政和皇帝之外,他的娘亲大人就完全被他爹给霸占了,就连他的生辰也因为他们当时在郊外的温泉庄子修养,只派人给他送回来了一份礼物就算了。 还好还记得给他送礼物! 这么粘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着给他生弟弟妹妹的事! 真是的! 不过谁让他是他们的儿子? “东西都要备齐全了,一件也不能少。” 被那对无良爹娘“抛弃”了之后,萧顾不但要继续每日的课程,还得打理府里的杂事,皇帝哪里还三天两头地召他进宫说着说那的,此外还要想法子跟许航培养表兄弟感情,简直忙的晕头转向,不过再忙,嘴上在抱怨,也还是没忘记丢下他逍遥去的父母,每日派人问候,每隔几日派人送去东西,怕他们缺衣少食似得。 府里上下都说少爷孝顺。 萧顾领了这赞赏,因为他的确孝顺,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这般多年来,他爹娘都辛苦了,如今终于可以轻松点,那他这个当儿子的哪里能不好好孝顺? “跟凌光姑姑说,让她好生照顾我娘,我爹虽然也在,但这会儿他估计被我娘给迷的晕头转向了,很多小事未必顾及的到。” “是。” 萧顾啰里啰嗦地叮嘱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人来报说许少爷来了,才作罢。 许航这些日子跟萧顾走的颇为亲近,除了因为这样做是他父亲希望的,也能够让他父亲开心之外,也有萧顾主动亲近有关,两个都有心,又是年龄相仿的,自然而然地便亲近起来了,平日里的往来也多了起来。 今日便是约好了一起去诗会。 许航如此快便能与萧顾亲近起来,也多有萧顾投其所好的因素,他是文人,自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诗会之类的文人墨客聚集的活动,才是他所喜好的。 萧大少爷虽说喜武但也并非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虽说他有时候也厌烦读书人的啰里啰嗦的,但为了让长辈们放心,他也不介意忍耐一下,再者,随着与许航接触下去,倒也发现对方不少的优点,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好处,至少跟许航一起,他不会耐不住性子,或许这也是他爹娘希望他与许航多多接触的原因之一。 “表哥又给大……表姑姑送东西去了?”许航努力了许久才能改正称呼,而对于萧顾这般行为,赞赏的同时也似乎带着隐隐的羡慕。 萧顾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是当儿子的?两个老家伙只顾着玩,只好我这个当儿子的多操操心了。” 许航失笑不已,“表姑姑若是听了你这话,不知道会如何。” “哪里用她如何?”萧顾挑眉道,“我爹直接就揍了我了,不过这也得我娘舍得放我爹回来才成!” 许航笑这,没接这话。 萧顾慵懒地靠着马车,“不说这事了,今天的诗会有什么有趣的?” “听说来了一位游学的大儒。”许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才学极为渊博!” “大儒还需要游学?”萧顾一愣。 许航笑道:“自然需要了,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即便是大儒也需要出门历练!” “哪里的大儒?”萧顾来了几分兴致,“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他玉先生,具体叫什么还真的不清楚。”许航答道。 萧顾一愣,随后失笑不已,“连名字都不知道你们便这般抬举他了?就不怕是骗子?” “姓名不过是代号罢了,真才实学才是根本。”许航有些不高兴了,“即便他名不见经传,可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配的上大儒之称!这世上隐士大儒也不在少数!” “好好好。”萧顾忙道,“是我说错话了,表弟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许航认真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萧顾点头,跟一个整日泡在书里面的人辩驳简直是自找苦吃,“那我可要好好地结识结识这位大儒了。” “表哥一定不会失望的!”许航保证道。 萧顾心里不禁失笑。 因为许航身子弱,所以两人出门都是坐马车,而坐马车自然比骑马要慢了一些,尤其是在山道上面行走,更是如此。 这一次的诗会定在了京城东郊的望月山上的文华寺中。 萧顾忍着马车的颠簸,终于见到了被众星拱月的玉先生了,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到一位与众不同的隐士大儒了,可真的见到了人,还是错愕不已,因为那位所谓的大儒甚至连脸都没有露,头上带着斗笠,黑色的轻纱遮盖住了整个头部,别说脸了,连眼睛都没瞧见。 这就是所谓的大儒? 连脸都没见着便如此推崇? 他更不能理解这些读书人的心思了。 许航似乎早便知晓了这事,见萧顾一脸的错愕,便轻声道:“玉先生年轻的时候因为意外伤了脸,所以才带着斗笠。” 萧顾撇了撇嘴,“原来如此。” 许航解释过后很快便融入了圈子当中,虽然也为萧顾做了介绍,但众人对这位威名赫赫的萧大少爷明显有些尴尬,或许是顾忌他那大长公主的娘亲,也或许这些读书人的心中对武夫存着轻蔑,便是许航,当初也受了不少的排挤,后来是通过了自己的才学才慢慢地融入其中。 萧顾虽不是没有半点墨水,但跟这些整日泡在书里头的书呆子来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然而然地便被冷落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当看客了。 反正他是陪许航来的,顺带巩固一下表兄弟的感情罢了,至于这些人如何看待他,他不在乎,也还受的了这份冷落。 这看客挡下来,到底有几分明白为何这位玉先生如此被推崇了,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辩论,甚至对当今朝政的看法,都别具一格,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学! 若是骗子的话,倒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表哥,你若是觉得闷的话,不如先回去?”许航从滔滔不绝的讨论当中暂时抽离了一下,神采飞扬的,可以看得出来十分乐在其中。 萧顾笑道:“闷倒是不觉得闷,不过我书念的不好,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你们继续吧,我出去走走,结束之后在门口汇合。” “也好。”许航点头道,“那表哥一个人要小心。” “放心,这文华寺又是龙潭虎穴的,我哪里会有事?”萧顾招招手便笑着离开了,并未注意到那原本正在跟一众学子辩论的玉先生微微抬了一下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不过,即便是注意到了,跟着面纱,哪里能看到他是不是在注意自己? 许航丝毫没有察觉,继续投入作诗论诗之中。 文华寺在京城也算是有名,尤其是以风景著称,每年春天,都会有许多游客前来赏玩,可以说文华寺之所以香火鼎盛,与它所处的风景有很大的关联。 如今正值百花盛开的时节,望月山上的风景更美了,萧顾倒也不贪恋美景,也没什么吟诗作对的细胞,不过若是将他娘带来瞧瞧的话,应该会高兴,不过温泉庄子在西郊,跟望月山一个东一个西的,来回奔波有些麻烦,他爹未必舍得她娘如此辛苦,再说了也不一定舍得结束二人世界的日子! “哎……” “少爷可是想公主和驸马了?”小武在旁边见了,笑道,“若是想了不如去庄子住上几日,想来驸马爷不会不高兴的。” “连你也取笑我是吧?”萧顾一拳打了过去,自然没打着,“再取笑本少爷小心娶不到老婆!” “这少爷恐怕要失望了,笑笑可是非我不嫁的!”小武笑道。 萧顾磨着牙,“这新人还没娶进门了,就要把媒人抛过墙了?!” “少爷冤枉,小人怎么会……” “啊!” 便在此时,一声痛呼声传来过来。 萧顾转过身,便见前方的花丛旁,一个粉红衣裙的少女正跌倒在地上,手捂着脚腕处,面色露痛苦之色。 “少爷,这……” 萧顾看着那少女呆愣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吧。” 小武一愣,“少爷,不过去帮忙吗?” “为何要帮忙?”萧顾冷笑,“你没瞧见她那模样吗?” “啊?” “美吗?”萧顾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前方的少女,最美好的年龄,最娇艳的颜色,让那张原本便绝色的面容更是美丽动人,再有此时楚楚可怜的神色,足以倾倒一大班人,不过可惜,他萧顾不在其中。 他娘说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绝色女子多半不是好东西!   ☆、614 对于心有所属的小武来说,再美的女子也没什么,所以才会一时间愣住了,不过到底是长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又是专门培养来保护少主子的,自然很快便明白过来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少爷是说有人要对少爷使美人计?!” 少爷这般年纪,正是通女色的时候,虽然大长公主的要求有些苛刻,但既然她必定是为了少爷好的,眼下不但有人算计少爷,还可能让少爷犯了大长公主的禁忌,不是要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吗?! 简直岂有此理! “小人现在就去……” “站住!”萧顾沉着脸阻止,“你去了才正中他们吓坏!走!”说完,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去看那少女一眼。 小武自然马上跟了上去,打算回去之后立马禀报大长公主!居然有人敢对少爷使美人计?!罪该万死! 主仆两人沉着脸离开,独留那少女一脸错愕地呆在原地。 …… “你说什么?皇帝也来了?!”萧顾原本以为这下作的诡计已经是今日最恶心的事情,可没想到方才从后山回来,便听到皇帝也来了的消息,自然,是微服出巡,可他好好的不呆在宫里处理政事,跑到这里做什么?! 难道后山那绝色少女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冲着皇帝来的?! “赶紧去!” 皇帝的确来了,是来寻萧顾的,不过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意外收获。 萧顾赶到的时候,皇帝正与那玉先生高谈论阔,虽说是精心培养出来,又是当皇帝的,可年纪毕竟摆在那里,终究还是不如那玉先生学识渊博见识广阔,不过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皇帝依然是最出色的一位。 “你怎么来了?!”萧顾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上前便道。 许航见他来了,虽说他很好进宫,但毕竟是许家唯一的子嗣,也是长生大长公主的表侄儿,跟皇帝更是表兄弟关系,自然是见过皇帝的,所以在见到他出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赶紧让人去找萧顾回来!虽说都是表兄弟,但他绝没有萧顾与皇帝关系好!现在萧顾来了,他总算也能够松一口气了,“表哥,这皇……皇表哥……是来找你的。” 皇表哥? 他还白表弟了! 萧顾瞪了许航一眼,继续对皇帝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寻表弟的。”皇帝笑道。 萧顾吸了口气,忍着怒火不发作,“先回去再说!” 皇帝颔首,却还转身跟那玉先生告辞,然后才跟萧顾他们一同离开,许氏这些读书人脑子还没被污染,而许航的卢家表哥也是不少,大家更不会想到皇帝居然会来这里,所以都没有将这事当回事,转头便忘了,继续他们的吟诗作对。 不过玉先生却起身告辞了,说累了,改日再继续。 虽说有些扫兴,但大伙儿还是贪恋这美好的春色,便继续下去。 回程的马车上,萧顾脸色要多臭便又多臭,也没冲着皇帝发火,不过这脸色谁见了都知道他在生气。 皇帝自然也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却是不生气之余还有些高兴,“表弟可是在生我的气?” “岂敢!?”萧顾冷笑。 皇帝继续笑道:“这世上还有萧顾不敢的事情?” “你不在宫里面处理你的政事,跑来这里做什么?!”萧顾直接发作了,原本不打算在许航面前不给他面子的,可既然他不要他的客气了,他也不必跟他客气什么!?“你不知道外边有多危险吗?!还是你以为我娘不在了,谁也管不了你,便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吗?!皇帝陛下,你若是这般有本事,往后就不要辛苦我娘了!” “朕敢出宫自然便做好了安排。”皇帝正色道。 萧顾冷笑:“我娘给我安排的保护便没做好了?可我多少次跟阎王爷插肩而过了?!”说完,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似乎过了头了,眼前这人毕竟是皇帝,他娘已经退了,他更不能不将眼前的皇帝当回事!“陛下,你即将亲政,若是有人要动手的话,必定是在这段时间内!你不该贸然出宫来!”还是来找他!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他亲自出宫来找他?!“陛下若是有事宣召臣的话,直接派人来便是了!” 皇帝自然也听明白了,总之他是皇帝,怎么也不该出宫来!“朕不不瞒你,的确是在宫里闷的有些厉害。” “你——”萧顾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皇帝讪讪笑道:“朕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如此轻率了。” “陛下去跟内阁的阁老们说吧!”萧顾冷着脸,决定将此事捅到了内阁去。 “不如告诉姑姑?” 萧顾顿时警觉起来了,眯着眼扫着眼前的少年皇帝,“你是在宫里面闷的厉害还是想借我的口去骚扰我娘?!” “那是朕姑姑。”皇帝正色道,“表弟这骚扰一词用的未免太过了。” 萧顾嗤笑,“过了吗?” “不过吗?”皇帝反问。 萧顾直接靠着马车,“过了的话陛下降罪便是!不过若是还想想法子去骚扰我娘的话,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朕真的没这个心思。”皇帝道,“姑姑辛劳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歇息几日,朕岂会去打扰?” “那你到底出来做什么?!”萧顾直接问道,“之前不见你闷,怎么现在就闷了?” “表弟许久没进宫了。”皇帝笑道。 萧顾咬着牙,“前天不是才进宫吗?!还是陛下您亲自召见的!”装傻是吧?好!那就装吧,反正跟他没关系,“没想到陛下如此记挂下臣!往后下臣每日进宫给您请安可好?” “自然是好。”皇帝拍开了折扇摇着,一下一下的,顿时便成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萧顾眼珠子一转,“臣方才在后山碰上了一个美人。” 皇帝一愣。 “陛下认为若是臣将这件事告诉几位阁老的话,会如何?”萧顾继续道,“哦,对了,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应该会更加知道如何处理这事。” “表弟……”皇帝有些急了。 萧顾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几位阁老最多也只是啰嗦几句,太后娘娘呢?也估计只会叮嘱陛下一两句罢了,没什么大事的!不过说起来陛下大婚在即,若是这消息传出去的话,不知道未来的皇后娘娘会怎么想?也不是,方家的小姐自然是心胸宽广的,说不准还会直接派人去查查那美人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将来好为陛下筹划筹划。” “你……”皇帝哭笑不得了,“成成,是朕的不是,朕不敢贪恋这春光明媚,也不该懈怠朝政跑出来,更不该以跑来找你为借口,朕认错了成不?” “臣怎敢让陛下认错?” “阿顾,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皇帝好说歹说的。 萧顾若是还不消停的话,那便是真的不识抬举了,“陛下记住自己说的话便好!臣也并非要管束陛下,更没这个资格,但陛下一身安危关系到天下万民,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天子坐不垂堂,陛下该保重自己!” “好!”皇帝答应的很爽快。 萧顾皱了眉头,似乎有种自己接了他娘的苦差事一般! 许航在一旁是听的胆战心惊的,即便知道皇帝不敢将萧顾如何,可这般语气跟皇帝说话,还是无法平静接受。 萧表哥这态度…… 便是皇帝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不敢将他如何,可皇帝毕竟是皇帝,若是他还不知收敛的话,将来怕会出事! 萧顾没想这般多,也没闲心思去注意许航的反应,绷紧了心神将皇帝平安送回了宫,这才松了口气。 即便他身边有不少人保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娘呕心沥血十几年绝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就算他出事,皇帝也不能出事! “航表弟,今日的事情切不可传出去!”从皇宫回程的立场,萧顾叮嘱道,“若是表舅舅没有问起,你也不要说!” “这……”许航自然会守口如瓶,可父亲……“表哥,或许父亲能够帮上忙。” “不行!”萧顾摇头,“表舅舅回京有一段时间,皇帝是恩赏不断,但一直没有说是让表舅舅回西州去还是留任京城,这时候表舅舅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揣测!” 许航一惊,“多谢表哥提醒!”若不然他就真的害了父亲了! “你我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过这事不能劳烦表舅舅,便只有他自己查了!送了许航回府之后,他便赶紧回家。 这些年来,他手底下的人除了当年收留的孩子之外,还有其他人,自然,是他爹给的,如今要用这些人,也便不可能避开他爹了,不过他还是不想让她娘担心。 …… 萧惟两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这大半辈子最开心的,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日子是比与自己心爱的妻子朝夕相处,没有任何的烦扰,只有他们两个。 长生也过的不错,甚至看上去还年轻了好几岁,不过,当爹的可以狠下心来要老婆不要儿子,当娘的确不能,更何况人家当儿子的也时不时派人来提醒。 “让青龙盯着,别闹出事便成。” “是。”凌光领命下去。 长生转身便掐了丈夫一把,“你说你这儿子怎么长的?人家小姑娘不过是贪玩跑出来扭伤了脚,也还没让他帮忙呢,他便先给人家扣一顶勾引他的大帽子,他萧少爷是天仙啊?!” “不是还没查彻底吗?”萧惟皱眉,“未必就真的没问题!” “那丫头是顾长远外孙女!”长生道,“能有什么问题?” “顾长远没问题并不代表顾家没问题,更何况如今不过是一个外孙女?”萧惟道,“阿顾谨慎些没有错!” “感情你是觉得他没错了?”长生似乎恼了。 萧惟看着她,“多疑不好,但是长生,阿顾是我们的儿子,即便将来你放权了,他也必须承受我们造下的孽,我们安享晚年的代价是他必须谨慎小心!” “说的好像我不心疼儿子似的!”长生道,“我只是担心往后他无法找到一个知心人!” “你多虑了。”萧惟搂着妻子,“阿顾对小武他们不是很信任吗?还有许航,不也是真心相待?即便是皇帝,也是放了心的,他不会变成你所担心的那样子的。” 长生沉默。 “还生气?” “我生气什么?”长生叹了口气,“只是觉得他投生成了我们儿子,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造了孽!” “你——”萧惟气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的儿子!” 长生瞪了他一眼,“你说我要不要给他物色物色?” “大长公主殿下不用上朝处理政事便觉得太闲了吗?”萧惟好笑道,“你夫君我还不够你忙活的?” “一边去!” 萧惟哭笑不得。 ……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刑部尚书顾长远的外孙女,说起来跟萧惟也算是有些渊源的,这少女便是当年被萧驸马爷当做是长生屡屡求见不得,最后只能写了一封告别信的那位顾家小姐。 “还真是有缘啊,如果当年你顺利见到了这位顾小姐,结果会如何?” 萧惟有些不自然,“会如何?自然是继续找你!” “是吗?” “自然!”萧惟没有去想其他的可能,因为已经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长生哼了哼,“说不定见到了人家顾小姐便惊为天人,然后忘了那脏兮兮的患难之交了!” “怎么会?”萧惟挑眉,“再惊为天人的女子也及不上你夫君我!” 长生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笑的捏着由小鲜肉长成了老腊肉的脸,“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这般自恋!” “不是吗?” “是是是!”长生笑道,“不过你给人家顾姑娘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这般久远的事情了,哪里还记得?” “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萧惟便是记得也绝不会说,当初认错了人已然是丢人了,可不能让她后知后觉揪着这事不饶他! 长生哼了哼,“不记得便不记得,但抹不掉你居然认错了我的事实!” “那公主殿下,为夫是不是该追究你当时欺瞒身份?” “我不过是没说罢了,哪里来的欺瞒?倒是你,说什么叫小伟,小伟什么?你现在怎么不叫了?” “你喜欢的话改了也无妨!” “一把年纪了都还油嘴滑舌的,难怪京城里面的小姑娘见了你都会两眼放光!” “所以你便将我给藏好了。” “嗯,藏一辈子!” “好。”   ☆、615 虽说嘴里埋汰自家夫君,也忧心儿子多疑小心眼,不过改查的也还是要查,将顾家那来投奔外祖父的小姑娘给查了个底朝天。 顾长远已经致仕了,作为三朝老臣,朝廷也没亏待他,在致仕之后给了他一个太子太傅的名衔,对其子嗣也是厚待有加,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人,能得到如此厚待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能够赶在新帝亲政之前致仕,他的运气也算是不错,或许也清楚以他与长生大长公主的关系,将来皇帝亲政之后可能会被清算,所以,在致仕之后,顾家的为官的子孙都外放出去了,如今家里面也便只有明年要参加会试的长孙还有这前来投奔自己的外孙女了。 因为早逝的女儿,顾长远对这个外孙女也多有怜惜,也不免娇惯一些,可也没想过她与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老爷,我问过真儿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长生大长公主,这孩子甚至连长生大长公主都没见过,怎么便惹上她了?” 顾长远神色凝重,“前两日你们不是去上香了吗?可是这期间冲撞了什么人?” “这……”顾老夫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事到如今你若是还瞒着什么只会害了真儿!”顾长远动了怒。 顾老夫人脸色一僵,“真儿平日里一直被关在家里,难得出去一趟难免……”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顾老夫人只得说了,“……可真儿也说了,并未遇见女子,便是那对主仆真儿也没……” “这就是了!”顾长远打断了老妻的话,“你这些日子别让真儿出门,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老爷子……” “没事。”顾长远道,“让真儿安心便是。” 有丈夫这话,顾老夫人方才安心下来,“好,我会看好真儿,不会再让她惹事的。” “真儿今年便要及笄了,你好好瞧瞧,给她找个好归宿。”顾长远道,外孙女他自然也疼,但若是与顾家未来相比,自然是比不上的,若是他没有猜错当日那少年便是萧家那位主儿,否则怎会惊动大长公主?老妻所说的那些情况,分明是真儿在他面前出现起了误会了。 “这自然。”顾老夫人没想这般多,“这回带真儿去寺庙烧香,便是为了给真儿求一个姻缘符……” “好了。”顾长远摆手道:“你好生宽慰孩子,不会有事的。” “好。” …… 萧顾一接到他娘派人来传他过去温泉别院的话之后马上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了,可他娘的面都还没见着,便被他爹一顿收拾,没有意外是因为文华寺后山那事,不过不是收拾他警戒心太低被人算计,而是…… “爹,那女的真的不是……” “顾大人的外孙女需要惦记你?!”萧惟冷着脸,一点也不给儿子留脸面,直接踩在尘埃里去了。 萧顾摸了摸有些发疼的肩膀,“你儿子就这般差?” “你说呢?” “是是是,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萧顾自然不会给自家老爹唱对台戏,“顾大人?那前刑部尚书顾大人?听说他致仕之前也一直帮着娘。”这么说来,倒是他的不是了?“那女的真的是他外孙女?不对啊,那顾大人我见过,长得也就端端正正的,怎么便有这么一个长得祸国……漂亮的孙女?”那少女那模样…… 萧惟沉着脸,“你娘说了,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去收拾!” “收拾什么?”萧顾一愣。 萧惟继续道:“不是你说人家姑娘有问题,你娘便派人将人给查清楚,现在倒是查清楚了,但顾家赔罪的礼也送来了,你既然知道顾长远致仕之前一直帮着你娘,便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这……”萧顾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这个样子,“爹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萧惟这才点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娘很生气?”萧顾见状赶紧问起了母亲的情况,“气到不愿意见我?” “你娘跟你凌光阿姨去爬山了。”萧惟道。 萧顾笑了笑,“那爹怎么不跟着去?该不会特意留下来收拾我的吧?还是……被娘给抛弃了?” 萧惟眯起了眼。 “儿子多嘴儿子多嘴!”萧顾赶紧溜了,“儿子这就去顾家给顾老大人赔罪去!” “站住!” 萧顾不得不站住,“爹,我就是多说了一句话,您不至于……” “你娘不是生气,她是担心!”萧惟目光严肃,“萧顾,你可知道你娘担心什么?” “什么?”萧顾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爹,我……” “不知道的话那就好好站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走!”萧惟沉着脸说完之后便转身回了屋。 …… 长生大长公主这温泉庄子是前些年才置办的,是萧惟亲自置办的,也不仅仅是为了讨老婆开心,只是从太医处听说泡温泉对身子好,尤其是女人,所以便买下了,可几年下来,他们来这里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便是来了,也只是来去匆匆,哪里有如今的常住? 别的不说,但长生泡了这一整个冬天的温泉,身子的确感觉好多了,如今春暖花开的,自然也得找其他的活动了,爬山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公主便放心将少爷交给驸马?”凌光给主子递上了擦汗的汗巾,笑道。 长生擦了额头的汗,“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当爹的还能怎么他儿子不成?养不教父之过,这儿子当然爹他爹来教。” “公主别到时候又舍不得就行了。”凌光笑道。 长生将汗巾扔了过去,“走,我们继续,也不知道你家驸马爷家安的什么心,这一个冬天就将你家主子给养成了猪了!” “公主这般才好。” 长生横了她一眼,“这么卖力给他说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他让公主幸福快乐。”凌光笑道。 长生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便岁月厚待了她,可仍旧是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华,她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岁月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凌光,这些年谢谢你。” “公主这话便是不将奴婢当自己人了。”凌光笑道。 长生笑了,“好,不说了,我们继续吧!绝不能被你家驸马爷给养成猪!” 凌光失笑不已。 这主仆两人爬了一整天的山,便是午餐也在山上解决了,等回来之后,就见到了像石头一样站在院子中的萧顾。 虽说现在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这这般站了一整天,也是极为耗费体力的,萧顾常年习武,倒也还熬得住,不过还让父母为他操心,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娘,你回来了。” 长生将手中装满了野菜的篮子交给了凌光,拍了拍手,“嗯。” “娘,又要你担心了。”萧顾一脸苦笑,愧疚道。 长生抬手拍了拍儿子有些僵的脸,“谁让你是儿子我是你娘?” “娘……” “好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罚站了一整天估计也想明白了,去吧。” “娘……”萧顾有些急了,以为她这是在赶他。 “在山上摘了一些野菜,你凌光姑姑还打了一些野味,既然来了,今晚儿的晚膳便交给你了。”长生道,“也算是做错事的惩罚吧。” “是!”萧顾顿时安心了,笑道,“娘你就等着吃吧!”说完,便夺了凌光的篮子跑着走了。 看着这般的儿子,长生摇头失笑:“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少爷已经做得很好了。”凌光道。 长生笑道:“自然是好,也罢,我跟他爹也还活着,估计也还能活二三十年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儿子又不是皇帝,不需要少年老成。 眼下便很好。 萧惟走出来,便见到笑容满面的妻子,因儿子而起的郁气也散干净了,对于儿子他也没有太大的要求,所有的教导也之后一个原则,不能让妻子忧心,如今她既然觉得这般好,那便这般好,“回来了?” 长生将注意力转回了丈夫身上,“下次叫上你?” “哼!” 长生失笑,刚刚哄完了儿子现在又要哄丈夫了,看来她这辈子都是劳碌命,就算退休了也不能清闲不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不是给你机会教训儿子,所以才不让你陪吗?” 看着揽着丈夫手臂进屋的主子,凌光笑着转身去看看小主子是否需要帮忙。 眼下的生活真好。 希望能一直下去。 不。 会一直下去的。 皇帝长成了,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公主以后再也不需要操心了,日子还如何不能好过? “少爷可要帮忙?” “不用。” “少爷,公主是担心你过于多疑。” “我知道。”萧顾一边忙活着一边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那就好。” …… 萧顾的确想过了,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过多疑,不过这件事除了暴露了他这个弱点之外,还有另一个更致命的! 他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暴露给他人面前! 那一日,他不该直接翻脸,而是该不动于色,借机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若对方真的有问题,那他当时的反应便将自己所有底细都泄露出去了! 他萧顾不过是一个靠着父母才能耀武扬威罢了! 以后要下手便更有恃无恐了! 到时候单单靠他不相信外人便能躲过吗? 难怪他娘这般担心,他爹这般失望了! 他萧顾到底还是太嫩了! …… 顾长远将赔罪的礼送过去之后便得到了明确的答复,还有来自大长公主的歉意。 长生的歉意顾长远还真的不敢领,不过没事了还真的松了一口气,也以为事情便这般了结了,但却没想到萧顾竟然亲自登门了。 对于这位萧少爷,顾长远也是就有耳闻,虽说为人有些张扬,但比起一般贵族子弟却又少了一份跋扈之气,而且还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唯一的儿子,能够长成这般已经很难得了。 如今,他竟然登门致歉! 饶是经历几十年朝堂风云的顾长远也不禁有些心惊,“是老夫的外孙女不懂事惊扰了萧少爷,怎么能……” “顾老大人这话便折煞萧顾了。”萧顾赶紧道,“顾老大人不但是三朝元老,为大周鞠躬精粹数十年,更是萧顾的长辈,萧顾怎么担的起老大人一句萧少爷?若老大人不嫌萧顾年纪小不懂事,便直接叫我阿顾就是了。” 顾长远也笑了,“如此,老夫便也不跟你客套了。” “自然自然。”萧顾笑道。 “先前的事情,老夫已经听老妻说过了,是真儿那孩子一时贪玩跑后山,又不小心扭伤了脚,才会引起误会。” 萧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大人说这话倒是让晚辈更加羞愧了……” 这来的时候,萧顾也只是抱着道歉,不能寒了母亲老手下的心来的,可这聊起来的,却是聊出兴致来了。 这些年因为那些文臣总是找他娘的麻烦,他也担心与文臣走的太近会让人抓到鞭子给他娘惹麻烦,所以从不跟那些狐狸一般的文臣接触,便是给他上课的老师,也都只是敬重罢了,课下也没怎么往来。 如今来这顾家一趟,倒是收获颇丰。 顾长远也的确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即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也是因为他这般出身,将来注定了多风多雨。 “你胡说什么?!” 顾老夫人已经很少被丈夫这般训斥了,便是先前惹出了事情来也未曾这般,可现在……“妾身……妾身也只是这般一说……可老爷竟然这般喜欢这萧顾,怎么就不行了?我们家真儿也不差,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情有才情……”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顾长远冷声打断了老妻的话,“别的不论,就说门当户对,堂堂大长公主的儿子整个天下的名门贵女都任由他选,怎么可能选一个年幼丧母养在外家的孤女?!” “我……”顾老夫人脸白了白。 “你若是真的为真儿好,便不要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顾长远脸色没有好转,继续厉色道:“话若是传出去,萧顾倒没什么损失,大长公主也未必怪罪,但是,你捧在手里疼了这般多年的真儿便毁了!” 顾老夫人的脸色跟更难看了。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顾长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一心为真儿好,但齐大非偶,真儿自身再如何出色,也抹不去她自幼丧母,又不被父亲所喜的事实!” 顾老夫人心疼的厉害,“我知道了。” 顾长远如何不心疼外孙女,可有些事实谁也不能改变,更不会忘了,否则便真的害了孩子! “你放心,以真儿的才貌和老夫这张脸,要找一个好人家不是问题。” 但有些人家,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好! …… 皇帝没有再出宫,不过却是真的对那玉先生有了兴趣,回宫之后便派人去打听了,可得到的消息便是那日诗会之后,那玉先生便走了,据说是游历去了,不免有些失望了,不过人走了也没办法,他也还没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步。 在京城派人打听一个人没什么,可若是大张旗鼓地找一个人,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想。 “皇帝最近有心思?”钱太后看着失神的儿子,问道,这些年母子的关系还算是可以,虽说还是隔着一层,但总比开头那些年好了,“听闻前几日皇帝出宫了?” “母后放心,朕已经自省过了,往后绝不会再犯。”皇帝正色道。 钱太后颔首,也没继续说什么,“那就好。”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前些日子你舅舅送了一些东西进宫,有几样我瞧着挺不错的,你挑两样让人送去方家。” 皇帝颔首:“好。” “虽说名分已定,未来的皇后也必定是贤良的,但这夫妻之间还是需要好好培养感情。”钱太后继续道,“这样才能够和和乐乐地过一辈子。” 皇帝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晓得。” “你啊。”钱太后笑道,哪里是晓得?而且还没真的放在心上,“罢了,你到底是天子,往后敬着皇后,便已经是很好了。”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皇帝认真道。 母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皇帝方才离开,之后也的确顺着钱太后的心意,除了钱太后给的,还派人从皇宫的库房里面挑了好些好东西,一并送去了方家。 一时间,一家欢喜几家愁了。 喜的自然是方家,而愁的,便是要在方皇后后面进宫的几位名分定了的妃嫔了。   ☆、616 “所以还是娘聪明,从小就教你儿子我要一心一意,不然以后家无宁日的可能就是我们家了。” 萧顾一边蹲下来给自家娘亲捶腿,一边讨好地笑道,也大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长生拿起了团扇敲了儿子的头,“厚道点!” “娘教训的是,儿子一定谨记!”萧顾笑呵呵地道,随后便接过了侍女奉上来的酸梅汤端给母亲,“娘你尝尝,解解暑气。” 长生睨了他一眼,“这般孝顺,可是别有所图?” “娘这话儿子便不爱听了,您儿子我是什么人?别说不可能对娘亲别有所图了,就算真的有所图,直接说便是了,怎么会跟娘耍心眼?”萧顾嬉笑道。 长生哼了一声,“既然没事便不要老在我面前晃悠,看的心烦。” “娘烦儿子了?” “烦!” 萧顾一脸受伤的模样,“娘,我什么都听娘的,不要……” “行了行了。”长生不厌烦地制止了他的哀怨,“说罢,到底想要你娘我做什么?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毛病!” “娘,儿子是真心想多陪陪娘!”萧顾正色道。 长生自然知道,不过儿子是她生的她养的,虽说前些年相处的时间没有他爹多,可他到底有没有事情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说点你娘我能听懂的人话!” “小武要成亲了,我想让他在家里摆喜宴。”萧顾道。 长生哭笑不得,“就这样?” “嗯!”萧顾点头。 长生搁下了手中的碗,拿起了团扇又拍了儿子的脑袋,“你娘我是这般小气的人吗?用得着你这般小心讨好的!” “这小武毕竟是下人。”萧顾骚了骚头,“虽然我将他当兄弟,但若是太过大张旗鼓的,还是会被人说是非的,不过娘,不说我跟小武是兄弟,笑笑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如今都无亲无故的,婚礼若是太冷清的话,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还想让我给他们证婚?”长生道。 萧顾笑道:“还是娘厉害,我心里想什么一眼便被您看清了。” “哼。”长生嗤笑一声,“行了,别继续给你娘我灌蜜糖了,我儿子的兄弟不也是我儿子吗?” 萧顾脸上一喜,不过还是摸不准,“娘的意识是……”欲言又止的话后,脑袋又挨了一下了,“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长生佯怒,“你这心眼有几个眼你娘我都一清二楚!不过你能如此谨慎,也算是你爹没白教你了。” “那娘的意思是……”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会有这般想法?”长生正色问道,“若只是一时兴起,便不要说了。” “当年留下来的孩子,小武跟在儿子身边最长,也是与儿子感情最好的,这些年也算是一起经历生死,说是患难兄弟绝不为过。”萧顾正色道:“这是其一,其二,笑笑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两年,我也是真心将她当妹妹一般看待,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娘,大长公主府只有孩儿一个血脉,独木难支,孩儿不想爹娘在晚年还要为儿子操心忧心,多一个兄弟手足在孩儿身边,爹娘也可以更加放心,这不也是爹娘一直想为儿子再添一个弟弟妹妹的原因吗?” 长生正眼看着眼前的儿子,仿佛一眨眼间,他便长大了,长大到了让他反过来忧心操心自己的地步了,“还你怎么不叫你爹多找几个女人给你多生几个手足?”、 “娘这话便是诛孩儿的心了。”萧顾委屈不已。 长生失笑,“好了,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决断,既然你觉得这样好,娘也不会阻止,不过,你爹那边还是得你自己去说!” “自然。” 萧顾的心思也不复杂,他希望父母将小武收为义子,然后以大长公主府义子的身份为其操办婚事。 这也不是一时兴起的,独木的确难支撑,他们这一家子若是不想然后卑躬屈膝地活着或者直接一走了之的话,便必须撑起大长公主府的门户,他也不是不相信这些手底下的人的忠心,但是,下人与兄弟,终究是不一样了。 当然最重要的也是他的确是将小武当兄弟。 能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何不去做? “爹,萧家的门户必须立起来,而且与萧氏一族完全分离开来。”萧顾正色道,“多了一个义子,对萧家来说只有好处。” 萧惟看着儿子,“既然如此,再多几个也无妨。” “那恐怕就要担心有人说我们家心怀不轨了。”萧顾自嘲道,“历史上不少枭雄都喜欢一波一拨地收义子。” 萧惟笑了,是对儿子成长欣慰的笑,“你娘没意见我自然不会反对。” “那就说定了!”萧顾松了口气,虽说预料到父母不会太过反对,但如今事情成了,还是松了口气。 萧驸马要收一个义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京城了,这义子也不是别人,就是萧少爷身边的一个小人,从小便陪着萧少爷长大的,忠心耿耿。 据跟大长公主府来往最为密切的许家透露,萧驸马之所以这么做,一事想让儿子将来多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兄弟,二呢,便是抚慰大长公主,因为这些年大长公主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但是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多一个义子,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也不是什么出身特别的人,不过是一个早就摸清楚底细的下人,萧家收了当义子也便收了,而且,区区一个义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大长公主府也似乎不想过于张扬,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摆收义子的宴席,听说只是邀请了几家人吃了一顿饭,让那义子磕了头,拜了义父义母便成礼了。 至于这位新上任的萧二少爷,也没有因为变了身份而小人得志,除了住处和穿着变了一些罢了,也还是老样子,事事以萧大少爷为先。 不对! “大哥为长,怎么能够称二少爷?” 萧顾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正主儿当了多年的大少爷,小武,如今的萧武也坚决不能占了这称呼,最后折中了一下,府里上下便称萧爷了。 萧武推迟不得,便只有硬着头皮受了。 由主子的下人变成主子的兄弟,变成大长公主的义子,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开始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接受的,后来是驸马爷亲自跟他说了许多少爷往后的难处,他才咬着牙答应。 “笑笑,以后少爷,不,二弟就是我的命,不,是比我的命还要重要!”萧武激动而坚决。 叶笑笑笑容灿烂无比,“嗯。” …… 义子一事敲定了,萧顾便开始忙活起了义兄的婚事了,这次可没打算跟之前认亲一样低调了,大长公主府好不容易有一场喜事,自然是要热热闹闹地办了。 这又是忙活了,自然便顾不上其他了。 皇帝好些日子没见到人,终于忍不住让人亲自来抓了,不过萧顾觉得他是找借口出来晃悠! “朕这次可不是到处乱走!”皇帝没等萧顾发作便慢悠悠地道,“想想也许久没见姑姑了,今天便顺道出来摆放,再说了,朕也还没亲自恭喜阿武表哥了。” 萧武哪里敢受,忙道:“小人不敢!” “你已是姑姑的义子,便不该再称小人。”皇帝皱眉。 萧武一愣。 “陛下这是来祝贺还是来教训人的?”萧顾自然是帮着自家人了。 皇帝笑道:“自然是来恭喜的,武表哥别见怪。” “小……臣不敢。” 萧顾道:“行了,我大哥可不是我这般没规矩的,陛下您便不要戏弄他了。”说完,便对萧武使了一下眼色,便请皇帝到后院了,“陛下来的倒是及时,要是早两天或者晚两天的话,我娘便回庄子了。” 皇帝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长生了,算起来也快大半年了吧?如今见了,倒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姑姑气色很好,想来这些日子修养的不错。” “陛下这话怎么听起来酸酸的?”长生笑道。 皇帝也笑道:“姑姑听得出来往后便经常进宫看看朕了,这些日子姑姑不在,朕很想姑姑。” “有什么好想的?”长生笑道倒也听出他这话的真诚,“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哪里值得陛下惦记?” “姑姑若是老,那真的老的怕就不用活了。”皇帝笑道。 长生笑容更深,“这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的,连说话都好听。” “姑姑莫要取笑朕了。”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长生笑了出声。 萧顾心情也很不错,“陛下是没想到我们家的喜事比他的喜事还要早吧?” “姑姑着急抱孙子吧。”皇帝笑道。 萧顾嘿嘿一笑:“亲孙子我娘倒是不急,不过义子也是儿子,当然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在长生面前,皇帝也似乎给了萧顾面子,没继续损他,“既然是姑姑的义子大婚,当天朕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这个萧顾可不敢应。 “皇帝想来便来吧。”长生笑道。 皇帝也笑了。 萧顾倒是有些不乐意,原本只是想热热闹闹,让爹娘也开心一下,如今皇帝要来,那便不一样了,单单是为了招待他,便需要花费不少的心思! “娘,大哥大婚,陛下来的话未免恩宠太过了。” 长生睨了儿子一眼,“你倒还记得他是皇帝。” “儿子从未忘记过。”萧顾正色道,“不过他既然喜欢儿子这般,儿子自然便要没规矩下去了。” 长生笑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那儿子便好好准备吧。”萧顾叹了口气,只好辛苦一点了。 长生点头,颇为欣慰,“也别太累了,若是真的忙不过来,便让你爹帮帮忙。” “被爹粘久了,烦了他了?”萧顾挤眉弄眼地笑道。 长生笑道:“需要我告诉你爹吗?” “娘饶了儿子吧!”萧顾赶紧求饶,“不过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也不是去表舅舅那边,娘就不担心?” 也总不会是觉察到他娘开始厌烦他了,所以便想来个距离产生美? 长生只笑不语。 萧顾打了一个寒颤,“儿子忙去了!”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他当儿子的管不着,也不敢管!反正他爹不管做什么绝对不会伤害他娘就是了! …… 萧惟最近的确很忙,也不是想来个距离产生美,而是在收拢暗地里的产业,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一家需要逃亡海外的机会不大,不过该备下的退路也还是要继续备好,还有便是,最近他似乎发现妻子的情绪有些不好,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如何瞒得过枕边的他?思前想后的,或许便是因为忙碌惯了,现在手上没事了,才会这般,虽然有他一直陪着,但是就跟他那不孝子所说的,再好的东西再好的人对久了有时候也会烦的。 萧驸马爷打算将暗地里的生意拉出一些到明面上来,让自家娘子消遣消遣,免得闲坏了。 …… 丈夫到底在做些什么,即便不去查,但长生还是猜到了一些,现在需要他如此亲力亲为的能有什么?还不是为了她? “你儿子说让我盯紧点你,免得你什么时候给他带回来一个小妈来。” 萧惟目光一凛,“小妈?” “姨娘。” 萧驸马点头,“嗯,知道了。” 大长公主坑完了儿子之后到头便睡。 萧驸马磨了磨牙,臭小子找抽是吧?! 不过家里喜事在即,怎么也得等到办完喜事之后再收拾他! 萧顾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活爬上床睡觉了,可还没躺下便觉得背脊一寒,嘟囔一句“大热天的,见鬼了……”便躺下了,没当回事。 …… 大长公主新收义子,如今又大婚,大长公主府里里外外忙活了半个月,终于迎来了大喜日子。 新娘子早在五天前便搬到别院备嫁,迎亲的队伍从大长公主出发,绕城一圈之后便往别院去,然后接上新娘子回来拜堂。 而整个迎亲的队伍之中最引人瞩目的不是摇身一变成了大长公主义子的萧武,而是跟在后面一同迎亲的萧大少爷。 萧大少爷早年便闻名京城了,可真正在人前露脸的时间还真的不算太多,更不要说如今这般模样,简直就是…… 风靡万千少女! 这萧驸马据说年轻的时候便是靠着那绝代风华一般的相貌把大长公主给迷住了的,便是现在,在京城也是出名的美男子,他的儿子论相貌的话虽然比不上他年轻的时候,但是胜在年少之时,又是意气风发的,怎么能不迷倒一大片?更不要说他的高贵出身而且还没有定亲! 萧顾浑然不觉,因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新郎官也没注意到,因为他的心思都往新娘子身上去了。   ☆、617 迎亲的队伍顺利将花轿接了回来,在一片喜乐声中,新郎官将新娘子牵出了花轿,牵进了喜堂。 而就在拜堂之前,皇帝居然来了,让原本喜气洋洋的现场气氛有了一丝的紧张,虽说皇帝一脸笑盈盈说是来参加婚礼的,让大家不要太过拘谨,可谁让他是皇帝?即便再不拘谨也不可能跟先前一般随意。 这也是萧顾最不乐意见到的,他们家可是十几年来都没有办过这样的喜事的,可谁让他娘答应了? 好在他事先有准备,不过这拜堂仪式,瞧皇帝的模样是不打算不看这热闹的,众人只要再紧张拘谨之中观完了礼。 这皇帝驾临,主婚座位上面坐着的其中一个该是他才对,不过皇帝陛下尚未成亲,哪有便给人主婚的道理?再者,现在坐在上边的是谁?大长公主跟她的驸马,论辈分,两个是皇帝的长辈,论尊卑……好吧,皇帝是为尊,不过谁敢在这时候分辨皇帝与大长公主尊卑一事? 皇帝一日没有亲政,事情便不能说是尘埃落定! 现在的大长公主看似愿意放下一切权势,可谁知道若是惹恼了她会不会反悔? 所以,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一切都等皇帝亲政之后再说! 所以虽然气氛变了,但拜堂仪式好歹是顺利完成了,在喜娘的吆喝之下,新郎官跟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了。 皇帝也被萧顾请到了专门为他设好的宴席去了。 没皇帝陛下在,其他人也便轻松下来了,气氛也活跃起来,这次大长公主府办喜事虽说来了不少的人,几乎京城有资格踏入大长公主府的人家都有人在,自然,那些元老级人物便是给大长公主面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辈的婚事亲自来的,不过不来也好,派来的年轻人,更容易融入众人之中,整个喜宴的气氛也轻松愉悦。 长生没去凑这份热闹,喜宴上面需要她亲自出面敬酒致谢的几乎没有,当然,那些大佬级人物没来也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那便是皇帝亲政在即,不宜与大长公主府往来密切。 “看来我做人真的有些失败。”宴席不用她招呼,自然便乐的清净了,不过喜气还是还沾沾,也的确是高兴,不过一并共事了十几年,虽说有矛盾,但也算是一并经历风雨的,这时候却都选择明哲保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她做人失败,“这般没人缘,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便觉得本宫能颠覆朝纲了。” 萧惟失笑,“谁让人传话你家办喜事要热热闹闹轻轻松松的?”她这一句话,便是许昭也没到场。 “我嘲笑一下自己也不成?”长生瞪了最近总是跟她作对的驸马爷一眼,“我是说了要热热闹闹轻轻松松,可怎么他们来了便不热闹不轻松了?” “是是是。” “敷衍!” 萧惟失笑不已,“那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去请?” “去把表哥请来,我们好好喝一顿!” 萧惟脸有些黑,“太医不是说他这些年落下了不少旧患,最好少沾酒气吗?” “你这是什么脸色?!”长生哪里瞧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难道还怕她红杏出墙吗?就算她想出,也得有人敢要才行! “表哥暂时没有解甲归田的打算,跟我们往来过密,对他没有好处。”萧惟继续道,总之就是不愿意看到妻子跟许昭往来,便是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可看着自家妻子对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的,心里仍旧是发酸,更见不得那许昭一脸小人得志的,“阿顾跟许航往来,我们便该疏远。” 长生自然明白,“你说着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也可以不必这般。”萧惟道,“只要你想。” 长生笑了,“成了吧!若我真的说想了,你恐怕就更加烦了!” “怎么会?” “我烦,成了吧?”长生拿他没法子,“罢了,既然趟了这淌浑水,便该知道洗不清了,自找的,能怨的了谁?” 萧惟搂着她,“我陪着你。” 长生笑了,目光看向了廊下的大红灯笼,还有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有些晃神,“一下子便过了二十年了。” “嗯。”萧惟知道她在想什么,上一回这府邸如此张灯结彩的便是他们成亲那一日,想起那一日,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失去你了。” “这般轻易便放弃啊?”长生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会不余遗力地想尽办法勾引本公主红杏出墙了。” 萧惟低头亲了亲她,“不仅这样,我还打算怂恿你谋杀亲夫。” “还真够狠的。” “谁让你对我那般狠心?” 长生哼了哼,“谁狠心了?我当时还等着有人上门抢亲呢!谁知道某人却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简直气死我了!” “说起这事,还得感激衡王。”萧惟笑道。 长生冷哼,“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随即,神色染上了悲伤,“不过我也没想到父皇会那般做……”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都在为她殚尽竭虑。 萧惟道:“你也没让他失望。” 是啊,守着这大周江山十几年,总算没让他失望,往后即便不再沾政事,但如果一旦有事的话,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份责任,岂是说退了便没了的? “谢谢你,萧惟。”长生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一直纵着我。” “你不是早就说了,我是你的吗?既然都是你了,自然是惟命是从了。”萧惟笑道。 长生笑眯了眼,“那本宫现在便命令你好好陪本宫喝酒,你从不从命?” “惟夫人之命是从。”萧惟道。 收下这个义子,除了为了儿子考虑之外,更是想让大长公主府多些人气,来日若是有孩子的话,更是不一样。 “一晃便成老太婆了,明年或许还要当祖母了。” 萧惟笑道:“没事,我喜欢老太婆。” “油嘴滑舌!” “老头子不都是这般吗?” “哼哼!” 夜幕渐渐降临,喜宴上的气氛更加热闹了,萧顾灌了皇帝几轮酒之后便跟萧武一并回到宴席上面招待客人了,丢下许航一个人在雅阁里面陪着皇帝,让许少爷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陪皇帝陛下喝酒。 萧顾也不是存心丢下皇帝,可新郎不去宴席上敬酒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萧武如今的身份虽然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底气不足,他若是不跟着,怕自家义兄会受别人的气,这可是他大喜日子,谁受气也不该是他受气! 有萧少爷陪伴,自然便不可能有人给新郎官不痛快了,一桌一桌下来,饶是萧顾已经极力控制,也有边上特意拉来的兄弟团挡酒,可还是喝了不少,新郎官也是喝的够呛的,可谁让办喜事?谁让他们是主人家? 为了不让新郎官入不了洞房,萧顾更是豁出去了,这主人家热情,客人们也便不拘束了,也是喝高了,便有人嚷嚷的要去闹洞房。 萧顾有些不乐意,但是钟情难却,萧武更不愿意让他为自己开罪了这些客人,而且,新婚闹洞房也是规矩,哪一个成亲都躲不过,再说了,人家闹洞房也是给你们添喜气,怎么能泼冷水呢? 新郎官都愿意了,萧顾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一伙人便往新房去了。 萧武如今的住处是在前院的一个单独的两进院子,是在他成了大长公主府的萧爷之后,萧顾专门命人收拾出来的,也算是给他们小两口一个单独的空间,还有一个萧顾也说不出口的原因,那便是他爹不乐意让别的男人进入后院,即便这个人是他义子,这份小心眼,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所以,院子便只能在前院找了。 好在这个院子虽然在前院,但也算是独立的,只要把院子的门关起来,便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而萧武出入也是极为方便,倒是新娘子以后去后院正房给婆婆请安有些有些麻烦罢了。 不过这请安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太多。 一帮人闹哄哄地往新房去了,萧武也借着醉意与高兴,放开了许多,一边进院子一边说着不许为难他媳妇。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调侃起来,这群官宦贵族子弟很清楚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便是开起玩笑来也都不会乱说话,却能让气氛更加的愉快兴奋。 萧顾带着醉意的眼睛带着深思,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不是,这些人更不是,是想闹洞房吗?不,想借着这次机会跟萧家的两个少爷拉拢关系才是真的。 看热闹的人有,但也都不会放过这个跟萧家未来主子打好关系的机会。 萧顾似乎明白他爹让他全权负责这次婚礼操办的原因,不是怕辛苦了她娘,更不是不将这个义子放在心上,而是为了他。   ☆、618 他要在京城之中立足,便必须在京城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大长公主的光圈不可能一直护着他走下去,他必须自己立的起来,以萧家继承人的身份立起来。 “快快!闹洞房喽……” 这院子虽然不过是大长公主府内的一个院子,但关起门来也比的上京城中的中等人家,前院后院都设置完善,这新房自然是设在了后院了,刚开始进这院子的时候,许是大家都高兴着,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可进了后院了,萧顾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然这院子也是府里的一小部分,但是当时的配备是根据家里来的,不管是装饰还是下人,都配备齐全,外院的下人不在可能是偷偷出去看热闹去了,可这后院怎么能没人?这新娘子可就在这里! “走走走,闹洞房去!” 也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不对劲的,起哄的人依旧激动,便是这激动是有目的的,但也不能否认能够闹大长公主府的洞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是一个义子,若将来轮到了萧顾这个正主子成亲的话,谁敢这般起哄?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哪里是他们能闹的? 所以这估计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在大长公主府闹洞房了! 怎么能不激动? 萧武也没发现,除了本身便沉浸在喜悦与激动的情绪中,这灌下肚子的酒也发挥着作用,现在他整个人都晕乎乎,一脸的傻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要看好自家媳妇,绝不能让这群小子给吓坏了。 笑笑…… 笑笑…… 从笑笑点头愿意嫁给他之后,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的笑笑,他的娘子……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喜欢上了那个小姑娘,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是见到了她便觉得高兴,但是他知道,主子们都不怎么喜欢她,甚至怀疑她有问题,那时候他也有些担心她真的有问题,好在后来,主子们将她留下来了,虽然少爷随后就将她忘了,他也不好经常去找她,可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府里很努力,她说,主子们收留她便是她的再生恩人,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后来,她救了少爷。 大长公主和驸马爷也终于放心她了。 少爷也想起了她也相信她没有问题! 他更是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见她了! 越见,便越是喜欢…… 也越是担心…… 她对少爷很好,很照顾,甚至还说要一辈子照顾少爷……少爷也对她越来越亲近,他怕……他担心最后她会是少爷的…… 还好,少爷对她没有那些心思……他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照顾……大长公主也没有让她给少爷做通房的意思……他欣喜若狂! 少爷还是发觉了他的心思,取笑之余也不予余力地帮他,甚至帮他向大长公主开口!他认了喜欢笑笑,可在少爷面前承认是一回事,跟笑笑说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少爷催促甚至威胁他若是再不说了便将她许给别人了,他怕也不会开口! 她点头了! 虽然这两年他们相处的不错,她对自己也不错,但是他还是摸不准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份心思,可她点头了! 点头了! 她甚至愿意嫁给他! 他欣喜若狂,然后便冲到大长公主跟前求了她了! 大长公主也应了! 他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一切都那般美好,那般幸福! 后来,大长公主更是要收他为义子,他震惊不已,也受宠若惊,可还是咬着牙接受了,不仅仅是因为少爷的确需要他当这个义子,更是因为笑笑,因为他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萧家义子的身份可以让他给她更多更好的! 笑笑…… 今天,他终于将她娶进门了! 她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 笑笑…… 萧武的脚步更快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妻子! 萧顾还没理清这些不对劲,更没分出心神来阻拦这些人,可谁会想到在大婚之日,就在这大长公主府中会出事? 还是如此的荒诞可恨的事! “啊!” 众人被一声尖叫给打断了兴冲冲的脚步,都愣在了新房外边,也有人发觉了不对劲了,嘟囔出声。 “怎么没人呢?” “喜娘婆子都没有……” “刚刚什么声音?” 萧顾心中一凛。 萧武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了,然后一个健步往前冲了过去,紧闭的房门一脚便将人给踢开了,里面便传出来了让他心脏欲裂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男人…… 他的新房里面,怎么会有男人? 原本便被醉意熏的有些微红的眼眶暗红了下来,他僵在了门口,连走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那声音…… 那声音…… 萧顾脸色煞白。 其他人也都是一阵的震惊。 这里不少人都已经通了人事,甚至还是这方面的人精,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声音代表什么? 这洞房之中…… 新娘子跟别的男人…… 就算是要红杏出墙,可这在新房中跟别的男人……这简直……简直是……太荒诞了吧?还是这到底是奴婢出身的,不要脸面? 方才起哄的众人面面相觑,呆在了原地没敢动,更不要说冲进去抓奸了,就算不是正经的大长公主的儿子,可也是义子,这义子脸没了,大长公主的脸也挂不住,更不要说这里还是大长公主府了! 这洞房闹的! 萧武面如死灰。 萧顾怒不可遏,恨不得进去将那对狗男女给杀了,可理智压制着怒火!不能进去,若是进去的话,大哥便真的颜面无存,可现在……现在……到底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他压制着怒火,铁青着脸转过身冲着所有人怒道:“都给我滚——” 众人惊了惊,随后便都行动起来,可这还没转身呢,屋子里面便摇摇晃晃地冲出一个人来。 “爷……爷……你救救夫人……” 萧顾认出这人,是叶笑笑陪嫁的贴身丫鬟,此时正满脸的血惊恐不已,救?难道不是那叶笑笑…… 可他还没开口问,对方便嚷出了一句让他更加愤怒的话。 “皇上……皇上他……” 众人大惊。 皇上? 什么皇上? 哪里来的皇上? 难道是里面的男人是…… 可这怎么可能?! 萧顾也是神色巨震,皇上?什么皇上?怎么可能是…… “皇上冲进来……他……” “闭嘴!”萧顾面目狰狞地抬脚踢飞了跪在他们面前气若游丝地求救的丫鬟,双目欲裂,浑身颤抖!绝对不可能!绝不可能是皇帝!绝对不可能! 萧武冲了进去。 萧顾紧跟着冲进去。 外边的人到呀股一脸的惊恐,谁也没敢跟着进去! 若不是,目睹了这桩丑事,便也是看了长生大长公主家里的丑事,难保不会被迁怒,若是,那就更不能进去了!如果里面的男人是皇帝,他们进去了,就算大长公主饶了他们,皇帝也绝不会饶了他们!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甚至足以毁了皇帝名声的丑闻! 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进去! 但…… 真的是皇帝吗? 皇帝是真的在这大长公主府里面! 可皇帝就算再恨长生大长公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今日成亲的可不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亲儿子,就算让羞辱了长生大长公主,可这对他有有什么好处? 是啊。 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 若是他们没有来闹洞房,谁会发现? 就算新娘子事后也绝不敢声张! 皇帝可以借此来泄恨,借此来羞辱大长公主! 只要今日他们没有来闹这洞房,即便事后新娘子说了,即便长生大长公主事后知道了,可又能拿皇帝怎么样?阻止皇帝亲政?那便应了多年来那篡权夺位的怀疑,那时候,皇帝甚至可以号令天下来将长生大长公主一网打尽! 所以,即便这大长公主府的人发现了,也只能咬着牙忍了,甚至还得封锁消息,皇帝便可以一泄心头多年之恨! 这绝对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619 不过,若不是皇帝的话,那就更好了,他们这些撞上来的不需要担惊受怕,更不会连累家族,而朝堂也不会因为此事而风云突变!皇帝也可以顺顺利利大婚,然后明年亲政! 风平浪静一切顺利,自然是比这横生波澜的好! 可是…… “大哥——”萧顾狠狠地用力拉着一脸狰狞猩红着眼眸冲上前的萧武,即便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即便眼前的这一幕不堪入目,可他还是认出来了,那就是皇帝!就是他—— 秦慎! 秦慎! 你疯了吗?! 疯了吗? “啊——” 如困兽一般的怒吼似乎将屋子都给震了震。 萧顾只能死死地将人拉着,即便皇帝再错,他也不能让萧武上去,绝对不能……秦慎——秦慎—— 他抡起了拳头,打在了疯狂挣扎的萧武身上。 萧武绝望地失去意识。 萧顾放下身上晕厥过去的萧武,铁青着脸大步上前,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灼伤了,竟然在这时候——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竟然还—— 不对! 萧顾顿住了脚步,隔着满地散落地衣裳看着床榻上依旧旁若无人的男人……即便秦慎再狂妄无耻,也不至于…… 不对劲! 不对劲! 这件事不对劲! 就算皇帝先前都是装的,根本便还是恨着他娘,恨这大长公主,也不必用这般手段,即便用了,现在……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不停下?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怎么办? 萧顾僵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边,不堪入目的一幕依旧继续,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迹象……可那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他义兄的新婚妻子! 这里是新房! 而他站在这里,他义兄晕倒在地上—— 还能有更荒谬的事情吗?! 萧顾的脸青红交织,再也站不住了,大步走到了旁边的梳洗架子上,端起了那放在架子上面的水盆,走了过去,也不管那水到底是冷还是热,直接泼了上去了! 可是…… 皇帝就像是发了疯一般。 萧顾怎么还不确定出了什么问题?!随手扔了水盆便动手了,“秦……”不,不能说话!更不能吼出来!外边还有很多人,他若是叫出声了,便再也瞒不住了!就算压不住这件事,也绝对不能留下确着的证据! 绝对不能—— 如同对待萧武一样,只能下狠手,萧顾也顾不得其他后果,抬手便打了过去,直接将发狂中的疯子给打晕了,然后将他拉开,建起了地上的外衣裹住了他,然后一把扯落了纱帐,大红的纱帐遮盖住了那饱受摧残的新娘子,如同遮盖住了所有罪恶一般。 那刺目的艳红,刺痛了萧顾的眼睛! 满腔悲愤! 究竟是谁!? 到底究竟是谁?! 一下子便将皇帝跟大长公主府所憧憬并未为之付出了全部的美好未来?! …… 外边的少爷们走了不是不走更不是,只能胆战心惊地站在外边,好在里头除了开始传来的那声嘶吼还有后来那一声摔东西的声音之外,便没有其他更加激烈的争斗声,这……里头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他们在外边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过也没有能等他们想出对策,长生大长公主便来了,来闹洞房的除了客人之外,也还有跟在后边伺候,除了这般大的事情,哪里能不禀报主子? 众人见到大长公主到来,脸色顿时青白起来了,生怕被灭口似得! 长生顿住了脚步,目光冷厉地扫视了一眼这群人。 “你先进去,我来处理!”萧惟道,面色冷肃。 “不想死的,就将嘴巴闭紧一点!”长生冷厉地发出了警告,尔后便转身继续往前,大步走进了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新房! 上来便是直接警告,让这群并没有直接面对过大长公主的年轻一辈惊的恨不得马上逃走,可都还没付之行动了,便已经被萧驸马爷派人围住了。 萧惟不是不担心更不是不想跟着进去,但是这里需要他来清场! “各位请吧。” …… 萧顾听到了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当即便想要吼着让人滚出去,但到了嘴边的话见到了长生之后便顿住了,随后便是本能似得喊道:“娘……” 长生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冷冽的气势也全开,便是她的亲儿子也打了一个寒颤。 “娘……” 长生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来……来闹洞房……”萧顾便是说话也不顺了,看着母亲冰冷的目光,狠狠地咬了牙,然后方才稳住了情绪,“娘,皇帝不对劲!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长生看向儿子怀中昏迷过去但脸色仍旧潮红的皇帝,眼底的冷冽与怒火交织,几欲毁灭一切!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设下了这般狠辣的局! 好计谋! 真是好计谋! …… 大长公主府的宴席还在继续,直到了午夜时分,宾客才慢慢地告辞了,不过那前去闹洞房的一帮人,却是没有回答宴席上,据大长公主府的下人说,他们闹完洞房之后,便被萧少爷领着去见了皇帝,然后便陪着皇帝一同饮宴了。 那些没跟着去的不禁有些后悔了。 皇帝即将亲政,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的话,那对将来必定是有好处的,若是能够能够入皇帝的眼,那便更是前途无量了! 没有人怀疑他们没回来是出事了。 这是大长公主府啊! 谁敢在这里闹事? 即便是大长公主真的心怀鬼胎也不会在自己的地方闹事! 宴席散了。 便剩下当时去洞房的那些人了。 这群人当中,大部分都是自己代表父亲前来的,还有一少部分是跟着父亲前来的,这些带着儿子来的父亲自然不能丢下儿子离开,也暗自高兴自己带着儿子前来,让儿子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可当下人们将他们请去了后堂,见到了面色阴沉,浑身散发冷冽杀气的萧驸马时,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不是好事! 是天大的祸事! 萧惟没想过这些年轻人能够出了这个门口便真的守口如瓶,即便对外不敢乱说,但对自己家人,尤其是家中的长辈父亲,绝不会隐瞒!他们太过年轻,还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情,更不敢预估这件事会对自己乃至家族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既然瞒不住,便不如他来说! 与长辈谈,比跟他们谈效果必定更好! 谁也不敢拿一个家族来冒险! 所有进入后堂的人,出来之后都是面色难看的,然后,领着自家儿子赶紧走了,而那些派了儿子前来的,也被一一请来了大长公主府,说是他们的儿子喝醉了,要他们亲自来领回去。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自家儿子醉酒出事,惹恼了这大长公主又或者开罪了皇帝,可急急忙忙赶来,结果却是更加的严重! 送走了所有人,萧惟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府中内紧外松,全面彻查!” “是。” 萧惟重新布置完,这才起身去寻妻子。 皇帝此时被安置到了后院正房,如今大长公主府戒备最森严也是最不可能再出问题的地方! 但是,情况却还是不太好。 皇帝的确不对劲,他被下了药性极为猛烈的脏药,所以才会如疯狂一般不顾一切地做出那样的事情! 之后萧顾将人打晕了,却并未解除他的药性,即便后来用了药了,但是对身体的损伤还是造成了,更何况皇帝还年少! 长生身上的冷冽戾气更浓,即便是萧惟到来也无法安抚下去。 “如何了?” 长生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腕泛起了青筋,没有回答。 萧顾见状只能白着脸开口:“已经用了药了,算是将药性退了下去,但是……但是大夫说……可能伤了身子……” “说清楚点!”萧惟沉声道。 萧顾吸了口气,“最坏的结果便是影响子嗣!” 萧惟面色大变。 长生扬手砸了手边的摆设,身子因为极深的暴怒战栗不已。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先别急,皇帝还年轻,未必就真的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匆忙进来的凌光打断了。 “公主,许少爷不好了!” 长生猛然看了过去,目光几乎要吃人,“怎么不好?!” “卫医说怕是不行了。” 萧顾脚步一个踉跄,惊惧爬上了苍白的脸庞,“不会的……不会的……”然后,拔腿便往外跑! 今夜出事的不仅仅只有皇帝! 许航也出事了。 当时,他们三个在雅阁里面喝酒,皇帝说自家人便不要下人在旁边服侍,后来,他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前厅宴席,留下许航陪着皇帝…… 皇帝之所以离开了雅阁但是却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是因为有人潜入了雅阁之中,将他和许航的衣裳调换了,然后,装作许航醉的不省人事,扶着他离开了雅阁……   ☆、620 许航被困在里面,因为皇帝事先便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随意进去,所以,没有人敢进去打扰皇帝的雅兴,即便后来“许航”离开了。 整件事都十分的荒谬,可就是发生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这他们以为最安全的大长公主府里面! 事发之后,许航被人发现倒在了雅阁的地上,满身鲜血,只剩下了一口气。 而现在…… 长生赶到的时候,许昭正站在床边,她顿住了脚步,突然间不敢往前!不管当年许航是如何出生的,即便这些年许昭一直不在这个儿子身边,但是,她很清楚,他很看重这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已到中年的许昭却还得承受丧子之痛,还是因为她的疏忽…… 她的疏忽—— 一股戾气在屋子里蔓延。 许昭自然能够感觉得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人,面色却是平静,而这平静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悲痛,他清楚,长生也清楚。 “对不起,表哥……”最没用的三个字,可却还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了,多可笑! 许昭道:“陛下如何了?” “表哥……” “阿熹。”许昭打断了他的话,冷静的近乎绝情,“如今最要紧的是皇帝!” 长生眼眶湿润,可到底还是大长公主,到底是执掌了这大周江山十多年的人!内疚悲痛是现在最没用的东西!“无性命危险,但或许有有后遗症?” “后遗症?” “于子嗣有碍!”长生冰冷的唇瓣蹦出了这句话。 许昭眼底弥漫的杀意更浓,“是谁?!” “当时扶着皇帝出雅阁的是许航的随从。”长生便是不忍也还是道,“所以下人才没有怀疑。”因为办喜事,下人们不是在宴席上忙着便是偷懒跑去宴席上看热闹,雅阁外边是候着下人,可许府的下人扶着自家主子出来,说不用他们帮忙,他们也便不敢擅自走开,免得里面的贵人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不够人手,便没有跟着。 这些日子许航时常来大长公主府,他的随从自然对大长公主府熟悉了,这一路上便是碰上了下人,谁会怀疑那醉的不省人事的不是许家下人所说的主子? 当然,新房那边也有问题。 许昭颔首,“我现在就回府中处理!”说完,便起步离开! “表哥!”长生伸手拉着他,“阿航……” 许昭眼底闪过了一抹悲伤,但还是冷硬地道:“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用处,今晚这事必定谋划多时,我们已然晚了一步,不能再耽搁!” “阿航或许熬不下去了!”长生哑着声音道。 许昭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儿子,一字一字地道:“若是如此,这便是他的命!”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长生面色惨然。 “公主……”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救人!”长生冷声下令,所有会影响她判断会让她软弱的情绪全部被压了下去,“不惜一切——” …… 新房自然也有问题,皇帝即便能够顺利被换出了雅阁,可两个大男人,不管他们是谁,只要不是新郎,只要没有新郎的陪同,进入新房、甚至新房所在的院子都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可偏偏直到一群人去闹洞房了,这才被发现! 那些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死人吗? 还是所有人都背叛了大长公主府?! 自然都不是。 出问题的只是一个人,萧武的好兄弟,也是当日随着萧武一同留在大长公主府当下人的被拐孩子,不过萧武这好兄弟没萧武幸运,萧武因为筋骨不错,所以进府没多久便被挑来给萧顾当贴身护卫培养,不过因为有当日共患难也是同命相连的缘故,这群当时一同入府的感情都不错,尤其是这赵力,院子的下人正是被他给打发走的,说是少爷体恤,让他们不必守着,都下去喝酒沾沾喜气,便是新房里面伺候的女眷,也都被他用同样的借口给打发出来,最后便剩下了一个丫鬟陪着,便是那跑出来救命的那个…… 赵力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便失踪了。 “……奴婢原本是不想离开的,可夫人说了……让奴婢们也去沾沾喜气,让杏儿在边上陪着她就成了……” 新房里面真正发生的事情被严密封锁了,即便是这些被人调虎离山的下人们被抓了,也是因为主子恼怒他们擅离职守。 自然是一个一个解释了。 是主子让他们下去吃酒沾沾喜气的! 这大长公主府多年来一直戒备森严,但仅限于对外人,对自家人,尤其是少爷身边的人,哪里会防范那般多?更不要说是在今晚上这般场合之下。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长公主府,在皇帝驾临的情况之下作恶? 这些下人都被关起来了,罪名也跟他们所想的一样,至于赵力,已然在被追逃之中,不过能够找到活人的机会不大。 萧武并没有昏迷多久,在他们将皇帝安置好没多久,他便醒来了,只是也处在了被软禁的状态之下。 萧顾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除了实在抽不出身之外,便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至少查出些事情来,才好去见他。 “……所以,这件事陛下也是受害者……” 即便皇帝不是始作俑者,但毕竟是作了恶事,毕竟是毁了他们夫妻……但是,不管如何,这件事他们都只能委屈他们夫妻! “大哥……” “笑笑呢?”萧武没有发狂,而是一路惨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一切,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现在,才开口问了妻子,“她在哪里?” 萧顾心中悲痛,“娘已经派人去看过了……她……一直晕厥……现在还没有醒……” 萧武转身往外跑,不过在门口便被拦住了,他转过身,扑通一声给萧顾跪下了,“少爷,小人求你了,让我去见见她!小人求你了……”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磕着头。 萧顾脸色惨白,即便今晚的事情谁也不想,即便他们都是受害者都是被人算计,但是……这个大哥,他怕是要失去了……当日那般美好的憧憬,怕是再也不服存在了,萧顾知道,萧武便是不言不语,可他明白的,他们夫妻若不是有了这个身份,若不是被他们抬到了这个位子之上,便不会有今日的劫难! 是他们一家人害了他们夫妻! “你跟我来!”萧顾声音哽咽,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有兄弟了…… …… “陛下今晚不回宫?”慈宁宫中,钱太后得到了来自大长公主府的传话,不禁皱了皱眉,皇帝今日出宫的目的她很清楚,所以虽然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可留宿大长公主府,这……“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是。” 钱太后揉了揉眼角,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的,皇帝这又不回宫来……可不要出什么事情了!可即便再担心再不安,她也没法子,既不能让人去把皇帝带回来,更不能派人去大长公主府保护,只能干等着。 应当不会有事。 有她在,皇帝的安危应该没有问题。 可这担忧了一晚上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大长公主府又派人入宫来说皇帝昨晚上喝多了,现在宿醉未醒,要在大长公主府休息一下,再回宫。 钱太后心顿时沉了。 她的儿子她知道,即便昨晚上跟秦长生聊的开心了,也不至于会放纵,更不要说秦长生也绝不会在这时候让皇帝放纵,更不会做出这等让外界误会的事情! 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钱太后到底还是冷静的,没有当即冲去大长公主府,既然皇帝宿醉未醒,自然是需要人伺候,尤其是要派太医去看看,她再派一个宫人过去瞧瞧情况,谁也说不得什么,而在她吩咐好一切的时候,却又得知了一个消息。 福公公昨个儿没有陪皇帝出宫的,因为便在出宫前一晚上,他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晚上,第二日爬都爬不起来了,哪里能陪皇帝出宫?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即便身边伺候的太监换了,可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的。 可这般多事情堆在一起,便是大事了。 钱太后沉着脸吩咐宫人为她更衣,一刻钟后,换上了一身嬷嬷的衣裳出了宫,直奔大长公主府而去。 …… “……昨夜在陛下身边值守的龙鳞卫,属下已经全部收押起来,昨夜连夜审问,如今仍没有任何突破。”这边,青龙也在禀报,“他们承认失职,但并不吐口背叛。” 昨夜的事情之所以如此顺利,自然也还有皇帝带出来的那个公公的功劳,而在事发之后,他也失踪了。 皇帝被偷换出去之后,那公公便刺伤了许航,然后借着说皇帝吩咐他去寻萧顾,便出去了,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当时暗中守护的龙鳞卫并未觉察出不妥。 “属下认为他们所言非虚。”青龙继续道,即便这般说是对主子的巨大打击,但这时候若是将精力放在不必要的地方,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长生面色铁青,手掌一直紧扣着椅子扶手,即便手背青筋泛起,即便指尖发白,也未曾松开分毫,甚至越握越紧,青龙的话便如同一把把利刃一般,凌迟着她的心! 罪魁祸首不是那背后算计之人,而是她! 是她!   ☆、621 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若不是当年她一己之私让龙鳞卫损失惨重,今日又如何会让人有机可趁?如今的龙鳞卫忠诚没有问题,但是能力…… 仁宗皇帝多年心血终究被她所毁,这些年来,她尽力补救,而效果却是不佳,眼下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昨夜之事,终究她才是罪魁祸首! “你先下去吧。”萧惟自然看出了妻子的不妥,下令青龙退下,随后便欲开口安慰,不过还没说出口,便已经被打断了。 “什么也不必说了。” 萧惟却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说,“你昨夜一夜未睡,不如先歇会儿。” “休息什么?!”长生的语气有些不善。 萧惟并未恼怒,“便是不回寝室,也该休息一下。” “你——”长生脸色难看,不过似乎也发觉了自己在迁怒,所以没有发作出来,“不必!” 萧惟也只好作罢,“好吧,那便吃些东西,我让下人准备。” “萧惟!”长生起身从身后抱住了他。 萧惟欲转身。 “别动。”长生阻止了他,她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就像是一个失败者一般狼狈不堪,更不愿意去寻思她到底有没有后悔,不,如何会后悔?没了他们父子,她还如何支撑到现在?“让我抱抱就好……” 萧惟握着她的手,“都会好的,别担心。” 眼下一切还在控制之中,消息没有散播出去,皇帝的颜面,大长公主府的颜面都保住了,至于皇帝与许航…… 皇帝还年轻,许航昨夜也撑过来,虽然情况还是严重,但两个人往后的日子还长,尤其是皇帝! 糟了这般罪,未必就完全是坏事! 至少让他们知道现在还有人恨不得不择手段让他们死! “会是谁?” 萧惟目光冷凝了下来,“也不外乎是那么几个。” 是啊,满打满算,也就是那么几个。 长生松开了手,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 萧惟转过身,也没有再说什么,“先吃点东西。” 长生颔首。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吃成,因为钱太后来了。 “太后娘娘这是要来大长公主府兴师问罪吗?” 皇帝的情况,她没打算跟钱太后说,即便她是皇帝的亲生母亲。 钱太后脸色一冷,开口质问:“皇帝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宫派去的人没有向太后娘娘禀报清楚吗?”长生也冷着脸,“皇帝在本宫这里能出什么事?!” “秦长生……” “本宫都还没退了,太后娘娘便这般亟不可待了?”长生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冷笑道。 “你——”钱太后气结,咬了咬牙方才继续,“哀家只是担心皇帝!”尽可能的压制怒火讲道理,“你和皇帝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可能让皇帝……” “那太后认为本宫会将皇帝如何了?”长生没让她说下去,“软禁他还是直接杀了他?” “哀家不是来跟你闹!”钱太后也怒了,“哀家只是想知道皇帝有没有事!你若是不乐意见哀家的话,让哀家看看皇帝,只要确定皇帝没事,哀家马上走!” “若本宫不让呢?” “你——” 萧惟开口道:“太后娘娘,陛下只是昨夜喝多了,并无大碍,您不必担心。” “那为何不能让哀家看?” “娘娘这么火急火燎地跑来,是要告诉所有人您不信公主,认为公主会谋害陛下吗?”萧惟继续道,“您担心陛下是情有可原,可是太后娘娘,公主这般多年来的付出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她不会害陛下?” 钱太后眼底冒起了火,这夫妻两个……他们简直不可理喻!“哀家今日若见不到皇帝绝不离开!” 他们越是隐瞒,便越是有事发生! “太后就这般想陛下出事?”萧惟问道。 钱太后一怔。 “即便陛下只是醉酒,可若是太后娘娘跑来要人这事传出去了,将会造成什么后果,太后娘娘可有想过?”萧惟继续道,“娘娘是想让公主不好过还是让陛下不好过?” “你们——” “来人,送太后娘娘回宫!”长生直接下令。 会用如此狠辣手段算计他们的,钱家也在其中。 即便钱太后不会,但是,若与钱家有关,面对儿子与娘家,她还能立场坚定? 钱太后气的浑身颤抖,可让她更加心慌的还是儿子的情况,她的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夫妻如此忌讳莫深! “秦长生,别忘了你在历代皇帝灵位前发下的誓言!” 临门一脚了! 她好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 钱太后到底还是没见到皇帝就离开了,正如萧惟所说的,将事情闹大了,最终吃亏的也还是她的儿子! 她秦长生最好真的确保皇帝什么事情都没有! …… 叶笑笑已然昏睡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也瞧不出什么不好。 “大夫已经看过了,大……她没有大碍……至于为什么一直没醒来……可能是因为……不愿意……” 萧顾语气艰涩将情况说了一遍。 这样的事情对女子而言,伤害最大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叶笑笑依旧昏睡,怕就是不愿意面对这般情形。 那是她的新婚之夜,是她未来幸福生活的开端,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萧武跪在床边,伸手握着她冰凉的手,一动不动。 萧顾不知道眼前的夫妻还能不能走下去,他甚至不敢说萧武不在意……“大哥……” “我能不能留在这里陪着她……”萧武开了口,“我保证……绝不会做任何事情……绝不会……让主子们为难……” “大哥……” “我求你……” 萧顾压下了满腔的悲愤,深吸了一口气,“好。” …… 这一日,京城好几户人家都闭门谢客,许家便是其中一个。 许昭知道离开多年这家里必定有些不干净的,回来之后为了不让外人以此兴风作浪,除了拘着卢氏之外,对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没想到竟然造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 许家竟然成了那些人的突破口! 他们经营十多年的一切,如今岌岌可危! “将军,有问题的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 许昭没有去看,直接冷声下令,“送到庄子审问后全部处理干净!” “是!” 军中的铁血便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许夫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机会走出许家的大门,不过在许家内部还是能够自由行动的,府里的内务也都是她在打理,一下子没了这般多下人,她自然知道了,不过在得知了是丈夫下令打发的,便是怀疑也没说什么,免得那没良心的直接让她连院门都出不来,但是儿子一直没回来,她却不能不过问! 现在她只有儿子了! 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义子,竟然需要她儿子去帮着迎亲,简直是狂妄! 可偏偏她还不能阻止…… “老爷,航儿昨晚上没回来,可是喝醉了?航儿的身子一向不太好,这若是醉酒了我担心会出事。” 许昭神色冷厉,“能出什么事?!” 卢氏惊了惊,“既然如此,那航儿为何还没……” “他十五岁了,不是五岁小孩!”许昭打断了她的话,“你若是为他好便不要时时刻刻地将他当孩子对待!” “我……” “无事的话便下去。” 卢氏咬牙恨恨地转身离开。 他回来做什么?! 回来做什么?! 他不在的这十几年,他们母子过得不是很好吗? 他还回来做什么?! 许航的情况还是不好,即便熬过了昨夜,可还是没有脱离危险,这还是卫医费尽心思的结果了,现在也只能一日一日地熬,熬的时间长了,好转的机会便大。 而皇帝那边,虽说有那么一个可怕的后遗症,但情况却是好多了,至少不会有性命危险,而就在钱太后走了之后没多久,皇帝便醒来了,即便身体还是很虚弱,但还是醒来了。 “姑姑……”即便一片混沌,即便此时身体十分虚弱,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自己着了算计……“对不起……” 长生心头滚烫起来,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说什么傻话,你哪里对不起姑姑了?” “是我……没用……”皇帝苦笑,若不是他不小心,如何会被人算计? 长生笑道:“便不怀疑是姑姑做的?” “怎么会?”皇帝说的有些急了,语气急促起来。 长生忙道:“别激动,姑姑跟你开玩笑的。” “对不起……姑姑……”皇帝喘匀了气息,“是我不小心……让姑姑……为难了……” “既然叫我一声姑姑,便不要再说这些了。”长生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情绪,“好好休息。” “不……”皇帝却摇头,“姑姑……朕必须回宫……” “在姑姑这里,没人敢说闲话!” “事情……是我做下的……我不能……躲在这里……姑姑……朕是大周的皇帝……朕敢担起……” “听话!”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还是摇头,“姑姑也知道……我若是不回宫……必定会谣言漫天的……姑姑……我改变不了发生的事情……但是,绝不能让那些等着看我们好戏的人得逞!” 谁也不能确定他会来参加婚礼……策划这件事的人……必定是已然在暗地里筹划许久,他来参加婚礼……不过是被他抓到机会罢了…… 即便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而这一次,他没有躲过,他们得逞了! “慎儿……” 皇帝看着欲言又止的神色,“姑姑……别担心……朕不会有事的!朕定然会撑下去,绝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能够在大长公主府策划这样的事情,背后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人,必定是一个团伙,甚至可能是好几个! “卫医说药效太猛,你又还小,可能会影响将来……子嗣传承……”长生终究还是道,其实即便今日不说也瞒不了多久。 皇帝一愣。 “不过……” “呵!”皇帝笑了出声,却是带着丝丝冷意,“果然是……够狠的……不过……朕是大周皇帝,是秦氏的血脉……哪里会就这样毁了?姑姑……你放心……朕不会有事的!大周的正统皇族血脉……也不会在朕这代断绝!朕发誓!” “好。”长生应道。 皇帝笑容中的冷意散去,“所以……姑姑……让朕回宫吧……” “好。”   ☆、622 皇帝偶感风寒,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据说是在长生大长公主府的婚宴上喝多了,才导致的,为此,钱太后似乎与大长公主起了些冲突,皇帝也在极为内阁大臣面前认了错,说自己过于放纵,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内阁阁臣见过了皇帝,说皇帝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比起当年见不到人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既然皇帝没事,那这件事能小便不要闹大了,毕竟皇帝话里话外都说了是自己放纵,摆明是要维护大长公主的。 至于大长公主似乎也对此十分的愧疚,每日进宫看望皇帝,也没借此来重新干涉朝政,看那样子应该只是一时疏忽没有看好皇帝才导致这般事情。 既然只是意外,自然便不该闹大了。 至于皇帝。 年轻人嘛,即便是皇帝也难免放纵自己,再说了,这些年皇帝也是被拘束惨了,如今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知道这般做不应该就成了。 况且,这样有着少年心性的皇帝,对臣子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福气! 随着皇帝康复,这件事便这般过去了。 至少对于皇帝来说,暂时是如此的。 …… “大哥你真的要走?”萧顾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好,即便皇帝康复、许航如今虽然还没醒,但至少还活着,而且情况应该是在好转,但是,他还是不好过,因为最大的受害者依旧沉浸在痛苦之中。 叶笑笑到底还是醒来了,不过不哭不闹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即便是在面对萧武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想而知受了多大的打击! 而萧武,则日夜守在叶笑笑身边。 萧顾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萧武提出待叶笑笑离开京城,萧顾没有道理阻拦,而且,离开京城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 “笑笑现在的情况若是离开京城,怕是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不如……” “我会照顾好她的!”萧武打断了他的话,“少爷,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只有坏处!” 萧顾苦笑,“好,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你们……” “不必!”萧武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平静却也冷漠。 萧顾心头一颤,“大哥……” “少爷。”萧武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他,“小人不过是一介孤儿,根本便没有资格与福气与少爷称兄道弟,若不是主子们,小人或许早就饿死街头,即便还活着,也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罢了,小人感激主子们,尤其是少爷您多年的看顾,更感激少爷您给了小人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可小人终究命贱,承受不起这般大的福气,更因此而害了笑笑——” “这与你无关,是……” “赵力为何背叛大长公主府?”萧武冷笑,“为何如此对待我?!” 萧顾哑然。 是因为妒忌。 因为妒忌明明两人都是卑贱出身,可萧武先是成了他的贴身护卫和心腹,后来更是成了摇身一变成了这大长公主府的主子! “少爷!小人离开之后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一个不利皇帝不利大长公主的一字一句!”萧武继续道,“还请少爷放小人夫妻自由!从今往后,小人夫妻与大长公主府再无任何关系!”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少爷成全!” 萧顾眼眶发红,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好!你放心,我会跟爹娘说清楚的!” “谢少爷!”萧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萧顾满心悲怆地转身离开,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究连最后一丝弥补的机会也没有了!不过走了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安安生生地过平静的日子!只要他们愿意,或许还可以重新找回幸福,未来还是可以充满希望! “娘,请您同意。” 萧顾很清楚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他也清楚萧武对于爹娘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所谓的义子,也不过是为了他将来打算罢了!甚至爹娘从未对萧武放下过多少感情,所以,未必会愿意为了这短短的父母情分而放他们离开。 没有杀人灭口,对于娘来说,或许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长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明显憔悴的儿子,叹了口气,“阿顾……” “你既然已经知道后果,为何要开这个口?”萧惟不等妻子说完便道,“你这是在为难你娘还是在逼你娘?” 萧顾看向父亲,“爹,孩儿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萧惟冷笑,“为了一个没叫几天的义兄,便没得选择了?!” “若不是孩儿将他们夫妻拉入这个旋涡之中,他们夫妻也不会遭受如此耻辱!”萧顾没有退缩,“父亲,这是孩儿欠他们的,更是我们大长公主府欠他们的!还有,小武不是孩儿叫了几天的义兄,在孩儿的心里,他早就是孩儿的兄弟手足!父亲,孩儿不是要为难娘,而是,手足之情不能不顾,更何况原本便是我们欠了他们的!” 萧惟冷眼看着他,不过却没有开口反驳。 “娘,放了他们,好吗?”萧顾转向母亲,语露哀求。 长生又叹了口气,“阿顾,在你心里,你娘便是那般心狠手辣?” 萧顾一愣。 “看来我这个慈母跟你这个严父都没当好。”长生看向脸色越发冷的丈夫,笑道,“好了,别冷着一张脸了,他是你儿子不是你手下,更不是你仇人。” “滚出去——”萧惟却发火了。 萧顾忙道:“娘,我没有……” 萧惟直接砸出了一个茶杯,虽说没砸到,但绝不是因为砸不准,不过是心疼儿子更心疼老婆罢了,“给我滚出去——” 长生没有开口,因为她这时候开口帮儿子,只会火上添油。 萧顾只好出去,不过并未离开,而是跪在了院子里头,因为他到底伤害了娘亲!是啊,他为什么便认准了娘一定不会放过小武他们?为什么便认准了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皇帝维护大长公主府?那是他娘啊。 他求她,便是在定她的罪! 看来他现在不仅是无能,还不孝! 萧惟的确是动了怒了,任何人伤害妻子他都不允许,即便这人是他儿子,不,尤其是他儿子!“不孝子!” 这些年来长生如何对他的? 他现在为了一些外人如此伤害自己的娘亲,简直混账至极! “他能想到后果我们该高兴才是。”长生安抚道,倒没觉得儿子这般伤了自己的心,“我们该高兴这儿子又长大了。” “高兴他现在想翻天不成?!” 长生失笑,“有你在,他哪里能翻得了天?” 萧惟看着妻子的笑脸,到了嘴边的叱责咽了回去,“你不必理会这不孝子!” “即便阿顾没来求我,只要他们提出来,我也会准许。”长生道,“没错,放他们走隐患很大,我也不是狠不下心来,不过萧惟,这些年来为了大局我已然做了许多违心的决定,不希望最后还因此而伤了阿顾的心,因为我们,这孩子这辈子的路估计都不会好走。” “我们生他养他,这便是他该受的!” 长生笑了笑,“是啊,正如他所说的,没得选择。” “长生……” “即便他们心怀怨恨,可又能如何?”长生继续道,“空口无凭,即便他们出来闹,谁会相信?更不要说他们是大长公主府里面出来的,若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本宫如何会放他们离开?谁都知道本宫不会放虎归山!更何况,他们没有玉石俱焚的理由。” 萧武亦没有这个勇气! 他是大长公主府培养长大的,骨子里渗着对大长公主的敬畏与忠诚!况且,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他们自然是有些麻烦,可叶笑笑绝不可能再活下去! 所以,所谓的隐患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再说了,阿顾也说的没错,这是大长公主府欠他们的。” 萧惟皱眉挣扎了许久,才松口:“你若是同意,我自然不会反对,不过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我会安排人送他们离开京城,然后派人暗中看着他们!” 长生颔首,“别做的太明显,免得寒了那孩子的心。” “嗯。” “让阿顾回去吧。”长生没忘记外边的儿子,虽然没出去,不过估计儿子还没走,若是没猜错的话,此时应该跪在呢,“外边日头热,别中暑了。” “死不了!”萧惟冷笑。 长生看着丈夫。 萧惟这回没退让,“跪几个时辰死不了!” 长生知道他这是真的气狠了,便也没再说什么,“行,反正也是你儿子。” 于是,萧顾在外边跪了一整天,跪到了太阳下山了,这才得到了父亲大人说让他滚去书房的话,晒的几乎脱了一层皮。 不过也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了! “爹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但是若是确定他们不会出问题之后,还请爹将人撤离!”萧顾没有反对派人暗中监视一事,但是,却不能让这监视永远持续下去,他们该过自己的日子,不该离开了是非之地还要被过去的阴影笼罩! “你以为我很闲?!”萧惟冷笑。 萧顾松了口气,“孩儿告退。” 他还得去告诉小武这个好消息。 “萧顾!”萧惟却叫住了,目光认真而冷肃,“再有下一次,你便不要再说是我萧惟的儿子!” 萧顾脸色一白,他明白这话的意思,“若再有下一次,孩儿便不配为您和娘的儿子!” “很好!” …… 许航还是没醒来,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大多与脑部有关系,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上辈子也是一个难题,更何况是在这里? 龙鳞卫的卫医的医术有些地方是比太医好,但在面对难题之时,也同样会被难倒,为了增加救治的机会,长生不再只用卫医,将太医院的太医也叫来了,当然,也是对他们下了封口令,虽说此事突然而且透着不寻常,但出事的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许昭也在场,也默许了大长公主的封口令,他们自然也便不没事找事了。 但是,即便加了太医,治疗效果还是不理想。 不过好歹是吊住了一条命了。 “你放心,我们许家的子嗣绝不会这般轻易便认输的。”许昭倒是反过来安抚长生了,“你表哥我当年何等模样,最后不也是脱胎换骨了?我可以,我儿子也一样可以!” 长生还能说什么?“卢氏知道吗?” “我不打算让她知道。”许昭道。 长生皱眉:“长久见不到儿子,她总不会不怀疑。” “我跟她说我送儿子去常山书院了。”许昭道,“能瞒上一段日子。” 长生一愣,“希望在你瞒不下去的时候阿航便醒来了。” “卢氏不重要。”许昭道,“将来即便她知道了,我也有办法制住她,你不必为此担心。” “表哥,她到底是你的妻子,是阿航的母亲,这些年她也付出了不少。”长生还是说了两句公道话,卢氏虽有错,但是亦不是没有一丝可取之处。 许昭却是冷声道:“若不是她,又如何会让人将手伸到阿航身上?!”今日的儿子的情况,卢氏也脱不了干系! 自然,他更甚! 长生沉默。 许昭没有询问事情的调查结果,不过……“该如何处理便该如何,阿熹,莫要因为一时心软而后患无穷!” “怕是不能了。”长生苦笑道。 许昭一愣。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长生继续道,“不过可能要委屈不少人了。” 是必须委屈不少人。 包括皇帝。 如开始预料,当晚那小太监、许航的常随,还有赵力最后找到的都只是尸体,甚至对方似乎不介意他们的尸体被发现似得,让他们找的很容易,当时直接涉案的人都死了,很多线索便断了,剩下的,指向的却是二皇子。 二皇子秦勤! 还有卢家。 根据宫里的调查,二皇子身边的人曾经暗中与那小太监联系密切,当日福公公之所腹痛不止便是因为在二皇子那边吃了一些点心。 而许家那些被揪出来的有问题的下人,几乎都与卢家有关系。 至于那赵力,人虽然死了,但是,根据他日常的行踪调查,结果也查到了他曾经与卢家的人有过往来。 如此种种,嫌疑人直指卢家。 而二皇子究竟是幕后指使,还是被卢家利用,暂且还不知道。 皇帝看完了所有的调查结果,面色惨然,他一一盘算过究竟会是谁,但是却从未想过二皇子会牵涉其中,即便想过是卢氏做的,但也没想过二皇子也会参与! 他出事了,得益最大的自然是二皇子秦勤,但是—— 他怎么会这样做?! 怎么会?! “姑姑,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明不是吗?也有可能是卢家的人收买了二皇弟身边的人,惠太妃毕竟在宫里这般多年,卢家也入京多年,不是没有可能将人渗透入皇宫来……”皇帝辩解着,只是到了最后,也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当日惠太妃一事过后,他们兄弟之间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秦勤恨他吗? 皇帝不敢否定。 “姑姑,此事不能声张出去。” 长生颔首,“好。” 的确不能声张出去,不说这件事原本便不光彩,声张出去皇帝也颜面无存,更不要说还牵涉到了二皇子和卢氏。 二皇子是皇帝唯一的手足,皇族之中,不能再出现手足相残,尤其是皇帝与二皇子这种情况! 还有,皇帝亲政在即,任何动静都会引起朝堂动荡,处置卢氏,动静太大了,一个不好甚至还会影响接下来的政权交接,况且,卢氏还有用处! 南方的地方军改虽然已经完成,但是并不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在朝堂高压之下,方才完成的,这些被迫失去权力的人,必定积聚着怨气,而方才完成了地方军改的南方也经不起任何的不稳定! 动了卢氏,便是与士族直接撕破脸! 朝廷连卢氏都容不下去,又如何能容的下其他? 在这时候,即便卢氏犯了谋逆大罪,朝廷处置他们,也都会被看成对士族的宣战! 而北方的地方军改也在进行当中,积聚的怨愤一旦被激发,将后患无穷! 这个时候的大周,经不起任何的动荡! 所以,只能暂且纵容恶人,只能委屈所有人! …… 大长公主府婚宴那一日所发生的秘密,将在不短的一段时间,甚至是永远成为秘密,即便将来恶人得到应有的惩处,真相也就会被掩埋! 皇帝的尊严容不得任何的损伤! 那夜那些知情的人都选择守口如瓶。 而不知情的人只是知道在婚宴过后的半个月,大长公主府的那位义子带着新婚的妻子离京了,据说是回绵州萧家祖籍祭祖去了,之后,便没有消息,而大家的视线也很快便被皇帝即将到来的大婚所吸引! 盛夏过去,秋风来临,中秋宫宴当晚,大长公主给皇帝送去了一个女人,沉寂了多时的大长公主抢在了钱太后之前,首先为皇帝安排了通晓人事,几乎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这浪很快便平息了,因为除了这个出格的举动之外,大长公主也没再做其他事情,也没重新干涉朝政,就像是这件事不过是她在落钱太后的面子,宫里还传出风声说大长公主这般做是因为先前她义子娶亲皇帝喝醉,钱太后为此骂过了她,她便以此报复一下钱太后罢了,当然,也有说大长公主这般做是因为得知钱太后打算从钱家选女子给皇帝通人事,所以便抢先了,也借此来敲打钱太后和钱家。 不管如何,都是大长公主赢了,也高兴了。 长生的确高兴,尤其是第二天得知了皇帝并未受到那夜影响,顺利完成了皇帝成婚前的必修课之后。 至于子嗣是否受影响,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必须未来的皇后来确定。 庶长皇子的出现对大周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不打算冒这个风险! 好在,也不过是差了几个月罢了! 中秋过后,大周建元帝的婚礼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   ☆、623 大长公主府这些日子外边看来是风平浪静,而里面的变动却是翻天覆地,上上下下的人员都有了不少的变动,不过比起许家那将人送去庄子直截了当的法子之外,大长公主府的变动便是曲折许多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想。 而萧顾这段日子的变化却是很明显,身上的少年意气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般,整个人都低沉了许多,即便经手的每一件事都比先前做的更好,但是这绝不是好现象。 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萧顾的伤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航表哥最近的脉象很平稳,太医说醒过来的可能性更大……”皇帝大婚在即,身为大长公主府的少主子,萧顾自然也是引人注目许多,而有些应酬也是推不开,这些人要么便是想借着他来打听大长公主府的动静,要么便是想借着他来亲近皇帝,谁不知道现在皇帝最看重的便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而且还不像是在哄大长公主而做戏。 尤其是到了临近大婚的这些日子,萧顾几乎是每天早出晚归,今日难得有机会在家里用晚膳,也没忘记跟父母汇报一下这几日府里的状况。 长生不是没看到儿子的状况,但是人生有些坎只能自己闯过去,即便是身为父母的也帮不了,“累了便好好歇息,府里的事情有你爹盯着,外边的,也不是非去不可。” 萧顾笑道:“我知道,娘放心。” “你让你娘怎么放心?!”萧惟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身为父亲即便是心疼也都是严词厉色的,尤其是这个儿子还让妻子忧心! 萧顾敛了笑容,“孩儿让爹娘操心了。” “喝你的茶!”长生心疼儿子,直接塞了一杯茶给丈夫,“还塞不住你的嘴!” 萧惟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 “你瞪谁了?!” “我喝茶。”萧惟低头喝茶。 萧顾笑了笑,“娘你便饶了爹吧,有你在,爹哪瞪动你宝贝儿子我?” “哼!” “哼谁了?!”长生恼火道。 萧惟沉默。 萧顾笑着。 长生看着儿子,“你应酬那些人的用意娘知道,但是阿顾,谁也不是傻子。” 萧顾敛去了笑容,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娘放心,我心中有数。”应酬那些人不仅仅是表明大长公主府是真的很欢喜皇帝大婚,更是为了引那些人再动手!那晚的事情并没有造成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岂能作罢?如今皇帝在宫里,许航也昏迷不醒,而小武他们也离开了京城,他们若是想再坐什么,必定是朝着自己下手,而一旦他们动手了…… “你跟我出来!”萧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对儿子道。 长生皱眉。 萧顾道:“娘你先坐会儿,我跟爹去去就回。” 长生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只能警告地看了丈夫一眼。 萧惟暗自失笑,冷着脸让儿子跟着自己出去! 长生自然知道丈夫想做什么,也知道儿子这些日子频频应酬的最终目的,只是要引蛇出洞哪里这般容易?尤其是在已经惊了的情况之下。 这父子两人出去也没多久,大约一刻多钟便回来了,萧顾完好无损,看上去一根头发也没少,萧惟脸色还是那样子,至于这一刻多钟到底发生了什么,长生没打算问,他们父子似乎也没打算说。 “对了娘,大嫂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大哥说再过几日便继续启程。”萧顾说起了另一件事,萧武夫妻离开京城之后原本打算是去南方的,不过没走多久叶笑笑便病倒的,病情一直反复,自然不能继续赶路了,只能滞留当地养病,好在经过了这一场病,他们夫妻终于走过了这个坎,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事,“这些日子大哥也没有任何反常,现在大嫂好了,他更不会做什么,不如将人给撤了吧。” 长生看着他。 “娘……”萧顾抿了抿唇,“我相信大哥!” 这似乎是他唯一可以为他做的,况且,若是我们一直盯着大哥不放的话,那些人也依旧觉得他们有利用价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娘,我该为他们做些事情的!” 长生叹了口气,“既然往后这个家是交给你的,这些事情你便自己做主就是了。” 萧顾一愣。 “皇帝亲政之后,娘不好再继续待在京城。”长生继续道:“我跟你爹商量好了,等明年皇帝亲政之后,便搬去庄子。” 萧顾回过神来,“好,府里有孩儿在,爹娘尽管放心便是!” “阿顾。”长生继续道,“娘知道你心里怨愤,但是现在真的不行,如今的大周皇朝经不起一丝的风浪。” 萧顾点头:“孩儿明白,孩儿绝不会莽撞行事!” “放心吧,皇帝也不会轻易作罢的。”长生继续道。 萧顾认同这一点,这件事对皇帝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算计,更是羞辱,皇帝那样的脾气哪里会能忍过去的? 只是涉及二皇子…… “娘,真的是二皇子吗?” 长生笑了笑,“娘活了的这大半辈子告诉娘,很多时候表面看起来都是实打实的真相,往往却是另一个陷阱。” “娘的意思是……” “也许也有可能这就是真相。”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若是自己本身没本事的话,即便真相就摆在面前,也是无能为力,阿顾,你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追究什么是真相。” 萧顾神色一凛,“孩儿明白。” “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长生继续道,“你还年轻,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做了不少的傻事,甚至可以说没有你外祖父,娘什么也不是,所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娘也是我的靠山。”萧顾道。 长生扫了一眼旁边沉默的丈夫,“你爹不是?” “自然是。”萧顾笑道。 “哼!” “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早些歇息,还有,以后便是要出去也不许多喝酒,不是不喝醉酒成的,别人不心疼我儿子,你娘我心疼。”长生叮嘱道。 萧顾点头,“好。” “会说儿子怎么便自己却看不开了?”自己的枕边人到底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哪里会感觉不到?在儿子面前是说的轻乎乎的,心里不也是放不?“长生,比起阿顾,我更担心你。” “我能有什么?”长生失笑,“能吃能喝能睡的。” 萧惟看着她。 “好了。”长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别说阿顾还年轻还需要我看着,便是皇帝,也到底是缺了火候,再说了,有你在,我哪里会让自己有事?不过或许是真的老了,很多事情都觉得力不从心。” 是老了,加上上辈子的,她现在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别让我担心。”萧惟伸手抱紧了她,“长生,别让我伤心。” “说什么呢?”长生失笑,“不过是有些精力不济罢了,还能出什么大事不成?你娘子我还没这般脆弱!” 萧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就好像会出什么大事似得,而这时候她偏偏又是这个模样,比起儿子,他更担心她。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带她远离这一切,只是不能。 那一夜的事情,让她对皇帝多了愧疚,不管是为了大周江山还是为了皇帝,她都不可能就此撒手不管! 皇帝不需要她,她便在一旁,若皇帝需要,她会赴汤蹈火的,正如当年对仁宗皇帝一样! 甚至更甚。 对仁宗皇帝,她是孝顺,而对皇帝,则是护犊子! 他们这一辈子,怕是都不可能丢下这些纷纷扰扰,只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陪着你!” “好。” …… 皇帝大婚临近,皇宫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皇后的寝宫昭阳殿亦是被修葺一新,钱太后也趁着这个机会着内务府将后宫修葺一番,尤其是为将来即将进宫的后妃准备的寝宫,更是用心布置,为建元帝的后宫增添新气象。 虽是大婚临近,不过皇帝依旧是不得闲,甚至比从前更加的忙碌,忙完了前朝,还得忙活大婚的事情,虽说细节方面不许需要他操心,但到底是自己大婚,总不能甩袖子不管,而钱太后那边也需要他用心安抚。 “母后做主便是。” 皇帝最近来慈宁宫的时间多了许多,不管多忙,都会过来请安,尤其是在中秋宫宴之后,大家都说这是皇帝在维护钱太后,而在皇帝这里,除了维护母亲的面子之外,更多的还是安抚与愧疚。 那一夜的事情事后钱太后并未开口询问过,皇帝回宫之后,她过来看过他一回,见他平安无事,便不再过问了,之后他康复之后,便更是丢开。 但皇帝知道,她并没有真的丢开,这些日子,忧心忡忡的不仅仅是姑姑,还有他的母后。 姑姑知情,忧心也尚且能找到平复点,可母后却丝毫不知情,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需要做些什么,定然更为煎熬。 后来中秋宫宴,姑姑送了美人给他,母后当时脸都白了,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堪受辱,但他知道,母后猜到了什么。 好在…… 皇帝想起了中秋那一夜,不禁苦笑,但又松了口气。 好在没事。 即便好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影响子嗣,但至少那方面没有受到影响! 至于子嗣…… 他秦慎既然能够走到这一步,又岂是一个小小算计便能够毁了的?! “到底是你姑姑送来的人,便先以美人的名分安置,想来皇后也不会介意的。”钱太后道。 那夜送进太极殿的女子至今在宫中依旧没有名分,在外人看来皇帝是以此来安抚钱太后,也是给未来皇后颜面,当然了,这也算是历来的规矩了,大周一朝还没试过皇帝未曾有过少年天子,这通晓人事的规矩,也只能延续前朝,不过这规矩对后宫安宁倒也是有好处的,延续也没什么。 而钱太后如此说,便是要破坏这个规矩了。 自然,也是给大长公主面子。 皇帝对此并无任何的意见,姑姑并不在意这件事,李氏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物,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姑姑查了许久,确定没有问题才送给他的,至于方氏,若连这个都容不下的话,哪里有资格坐稳这后宫之主的位子? 他相信方家不至于调。教出这般眼皮子浅的女儿来! …… 方怡的确不在意那个女子,初初得知这事的时候的确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皇帝大婚前通晓人事这是规矩,别说皇帝了,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都会如此,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罢了,这送进宫便是不同,也不过是将来会在后宫占一个位子,或许会因为是长生大长公主送进来的,位分稍稍高一些罢了。 倒是方家的人有些担心,派人暗中将那女子给查了一遍,生怕那女子是大长公主送进宫去当眼线的。 这查自然是查不出这女子是不是眼线,也查不到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倒是查出来了这女子出身平凡,不过是一个乡绅的女儿罢了,那乡绅在当地倒是有几分,不过没生儿子,宗族那边早就对他们这一房的家产虎视眈眈了,即便是这宗族,也不过是乡下一个小宗族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要说长生大长公主怎么便瞧上这般人家,估计便是这李氏的相貌了。 李氏长得的确很美,这般相貌,若是不进宫的话,怕是没哪个男人守的了。 未来的方皇后若说要担心的话,那便是担心李氏的相貌过人,会不会让皇帝沉迷,不过宫里的消息传来,皇帝对这李氏并不恩宠,从她进宫到现在,侍寝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来,也便是说,皇帝并没有沉迷于她的美色。 方怡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这李氏的家族,即便皇帝有心提携,未来几十年来,也不可能成为方家的对手。 方家后来也放心了,安心继续筹备婚事。 “小姐,陛下又赏赐东西入府了。”身边的小丫鬟叽叽咋咋地冲进来喊道。 方怡放下手中的书,嘴边泛起了笑容,“这回又是什么东西?” 身后进来的是一个年岁较大,也比较稳重的女子,亦是做婢女打扮,“回小姐,宫里送来的是一直盒子,送东西来的公公说了,陛下口谕是让小姐亲自打开。” 方怡看着手里的盒子,也猜到了什么东西,打开之后一看,果然如此。 “陛下对小姐真好!”方才那小婢女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之后捂着嘴笑道。 是一本古籍。 未来的方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最爱的还是书,尤其是古籍。 她没说过,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跟皇帝说这些,而皇帝却搜罗了不少的古籍送她,而且不是一下子全部让人送来,是一次一本,郑重其事的。 正如这被珍藏在这楠木盒子当中的古籍一般,他也将她放在心里。 方怡很清楚自己进宫不仅仅是出嫁,未来要做的也不仅仅只是相夫教子,还承载着方氏一族的兴衰。 但是,她亦是二八少女,亦有少女之心。 被自己未来夫婿如此珍爱,如何会不高兴? 未来的方皇后对自己未来的后宫生日充满希望,对那未来的天子夫婿,也心存感激与少女的艾慕。 她会过的很好的! …… 十月初十,建元帝大婚。 除了皇宫张灯结彩之外,整座京城都沉浸在了红色的海洋当中,临街商铺、住宅都悬挂了红绸,皇宫到方府的道路被红绸铺盖,漫天的喜庆大红让这萧索的深秋瞬间活力饱满! 皇帝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迎亲的,领着迎亲队伍前来将未来皇后迎进皇宫的是礼部尚书,吉时之刻,礼部尚书领着喜庆又不失皇家威严的迎亲队伍到达方府,方府早已正门打开,方家众人候在门口。 礼部尚书宣皇帝册立方氏女为皇后的诏书,方家领旨,偶尔,便是宫里的喜嬷嬷入府,将静候在闺阁之中的未来大周皇后背出来,背上了凤銮花轿,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 迎亲的过程十分的顺利,而大婚重要的环节还是在入宫之后,不过,在礼部严苛的准备之下,也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但,这些严苛的准备却并不能避免有人来找麻烦!他们甚至没想过会有人敢在皇帝大婚之日来找麻烦,还是直接找上了未来皇后的凤銮花轿! 便在皇宫之前,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却冲了出来,在众人下跪恭请皇后入宫的场面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与震撼! “请皇后娘娘为贱妾做主——” 凄厉的喊声穿过了喜乐,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624 皇帝大婚,迎亲队伍自然有禁卫军沿途护送,不过一般而言也都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谁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胆敢惊扰迎亲队伍,还是在宫门前! 谁有这般大的胆子?! 请皇后娘娘做主? 做什么主? 即便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也不会疯到拦截迎亲队伍,向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周皇后的方氏伸冤!此时此刻在花轿之中除了皇帝谁都不能见的未来皇后能为她做什么主?! “来人,拿下!”震惊的众人之中,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了,负责迎亲的礼部尚书大怒,厉声下令,不管是什么天大的冤情,这时候跑出来扰乱迎亲便是死罪,更不要说这还有可能不是有什么冤情,而是要对未来皇后不利的! 禁卫军当即行动。 那女子已趁着众人惊愕的间隙冲了出来,跪在了迎亲队伍之前,如今见了禁卫军上前要拿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反倒是是大声喊道:“贱妾乃大长公主义子之妻,求皇后娘娘为贱妾伸冤做主!”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原本凶神恶煞要上前将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拿下的禁卫军也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原本跪在宫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抬起头来,惊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跪在迎亲队伍前面弱质芊芊的女子。 她说,她是大长公主义子的妻子…… 几个月前长生大长公主收了一个义子,还为这个义子娶了妻,这早就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怎么跑来这里求皇后娘娘伸冤做主? 难道是在大长公主府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所以才会如此疯狂?!若她真的是在大长公主府遭受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这世上能够为她伸冤主持公道的,怕就只有皇帝了,而在见不着皇帝的情况之下,拦下花轿,在众目睽睽之下求未来的皇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即便最后始终不能达到目的,但至少可以给自己的仇人添堵! 众人再看这女子,弱质芊芊脸色苍白,这模样的确像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一般,难道是真的? 大长公主无端端收一个义子本就奇怪,如今再闹出这般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啊! 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大长公主府的萧爷在成亲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妻子离开京城去绵州祭祖去了,既然不在京城大长公主府,哪里受到什么可怕的折磨? 礼部尚书是这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虽说大长公主要对付一个人即便不在京城也不是不能下手,但是…… 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义子,有什么值得她大长公主费如此心思将人送走然后再行折磨? 即便她真的做了,又如何会让这女子有机会跑出来,还跑到这里来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这女子…… 礼部尚书面沉如水,“萧夫人,今日是帝后大婚的大喜之日,你既然身为大长公主府的人便该明白帝后大婚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这般作为,将大长公主府,将陛下置于何地?!还有,大长公主向来公正严明,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她自然会为你做主,何须劳动皇后娘娘?!吉时将至,还请萧夫人让开,莫要耽误了帝后大婚!” 这样的女子,竟然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媳妇?! 简直可笑! 礼部尚书开始怀疑这女子的身份。 不过,他的怀疑是多虑了,这贸然冲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病一场本来是该跟着萧武继续往南方走,去开创自己新的幸福人生的叶笑笑。 一个从来便没有真正走入众人视线的人,却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人前,并且轰动天下! 因为她在帝后的大婚之日,在未来的建元大帝的结发妻子大周朝历史上有名的贤后花轿面前,控诉几个月前,在她的新婚之夜,建元帝闯入了她的新房,强行对她施暴! 叶笑笑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当夜皇帝如何闯入新房,毁了她的清白,字字泣血,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一般! 礼部尚书震惊过后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做什么还跟这个疯女人说这般多?直接让禁卫军将她给拿下不就成了? 大长公主的义子媳妇又如何了? 她敢跑到这里来,便是杀了她,大长公主也不敢说什么! 毁了皇帝的婚礼,即便是她大长公主也会一堆麻烦,哪里顾得上这所谓的义子媳妇?! 这疯女人……这该死的疯女人—— “来人,把这污蔑陛下的疯女人给我拿下!赶紧拿下!” 叶笑笑跪着,并未惊慌,只是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都证明她正遭受巨大的痛苦!也更加增加了她口中所说一切的真实性! 皇帝居然…… 居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卫军在礼部尚书的叫喝声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们还没动手,便被一道清澈微冷的声音阻止了。 “萧夫人,你可有证据?” 来自迎亲队伍前方,凤銮花轿中的声音。 是方皇后的声音。 虽还未拜过天地,可诏书已下,方氏已然算是大周皇后,在这大婚之日,花轿被拦在宫门之前,一个已婚的女子跪在她面前,控诉她的未来丈夫在她的新婚之夜对她施暴,作为一个新娘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沉重而巨大的打击,更是一个天大的羞辱,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即便不会失控大闹,也都会伤心欲绝而错过了这最好反击维护丈夫与自己颜面的机会! 而方皇后没有。 她震惊吗?伤心吗? 自然。 但是,她更没有失去冷静! 在这般时候,她很清楚自己最不能失去的便是冷静! “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不管是不是真的,今日这件事都绝不能成真! 即便为此与大长公主府为敌! 皇帝绝对不能背负一个在臣子新婚之夜侮辱人妻的污名! 叶笑笑面色惨然,“证据?” “没错,证据!”方皇后继续道,“当日大长公主府娶亲,陛下感恩大长公主多年养育教导之恩,所以即便当日成亲的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义子,也还是亲临祝贺,如何便成了夫人口中无德无耻之徒?!夫人所做指控,荒谬无稽可笑!陛下即便当日身在大长公主府,可自有大长公主府的男主人招待,即便大长公主也必不会怠慢陛下,必定是众人环绕之,请问夫人,陛下如何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闯入你的新房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再说夫人,你有什么吸引陛下让陛下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等丑事?!论相貌,夫人不过平平,论出身,夫人更是连为陛下提鞋都不配,你何德何能让陛下犯下那等大错?!便不论这些,夫人口中之事真的发生了,那夫人为何等到现在才开口说出?而不是当时便闹出来让天下人还夫人一个公道,而是选择在陛下大婚之日方才公之于众?还口口声声地让我为你做主!夫人,你是觉得我是傻子还是觉得在场的各位是傻子?!” 叶笑笑凄惨地笑着,没有答话。 凤銮花轿中继续传出话来,已然是冷厉的质问:“所以夫人,你究竟意欲为何?!污蔑陛下,毁了熬这大婚典礼,究竟意欲为何?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众人恍然。 是啊。 皇帝怎么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这女子又不是什么绝色,更是下人出身,皇帝如何会瞧得上?若是瞧上了,也不需要等到她嫁人了才动手!甚至有可能皇帝根本便没见过这女人!皇帝常年在宫里,便是大长公主府,近几年来,也就是那所谓义子娶亲当日去过,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个女人?成亲当日,她是新娘,除了新郎这个男人,谁能够见的了她? 还有,皇帝在大长公主府必定是众人环绕的,哪里有机会去做那等丑事? 即便…… 即便皇帝真的有这般心思,但也不可能在亲政前夕做出来! 在这时候得罪长生大长公主,有何好处? 为了一个根本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去得罪可能让他亲不了政的大长公主?皇帝傻了吗?就算皇帝再恨大长公主,也不会这般亟不可待! 这女人所做的指控根本便不成立! 除非…… 除非有人给皇帝设陷阱…… “我没有证据!”叶笑笑凄惨地笑道,“贱妾有的不过是一颗没有昧了的良心!贱妾方才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夫人连污蔑当朝天下一事都做得出来了,又何惧这区区誓言?”凤銮花轿之中,方皇后双手交握在一起,艳丽又不失庄重的妆容下,看不出一丝苍白,可她真的便不受影响吗?自然不可能,只是理智告诉她,不管她如何的难受,都不能泄露一二,因为她是大周的皇后,眼前这不过是她皇后生涯当中的第一个坎罢了,“夫人,你来这里,你夫君可知?大长公主可知?” 话里话外,都是要将这件事往有人陷害皇帝上面引去。 叶笑笑继续道:“娘娘说的没错,陛下是何等人物?他如何会坐下那等下作之事?即便会,可当日在大长公主府上,又如何会有机会?!皇后娘娘!贱妾今日所求的公道,不仅仅是为了贱妾,更是为了陛下!” “荒谬!”礼部尚书大怒,“你既指控陛下,如今又如何……” “清醒之下,陛下绝不会做出这等恶事来,可若不清醒呢?若陛下为人所害呢?!”叶笑笑继续道,“皇后娘娘,贱妾死不足惜,但贱妾不能让那等恶人继续逍遥法外!今日毁的是贱妾,明日便可能是您啊!” “放肆——”凤銮旁边随着主子一并出嫁的陪嫁丫鬟,凶神恶煞的简直要杀人。 叶笑笑却不惧,甚至可能根本便没有注意到她,“贱妾所说之事,的确发生了,而之所以发生,那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今日,贱妾来这里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贱妾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让那毁了贱妾,毁了碧玺下的人继续若无其事地风光无限!” “你这脏水又向往谁身上泼去?!”方皇后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动摇,即便是被害,可对于皇帝来说也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宁愿不知道这背后的黑手是谁也绝不能让这件事坐实!皇帝的名声绝不能有丝毫的折损! 可众人的好奇心却起来了,纷纷猜测是谁。 皇帝果然不是那等无耻之辈,他不过是被陷害罢了,那会是谁?谁有这个胆子陷害皇帝?还是在大长公主府里面? 会是谁? “还能有谁?” “笑笑!”接着她的话的是一道不敢置信又悲痛欲绝的声音,随后,便有一道身影冲了进来,那人神色癫狂,目光猩红。 叶笑笑眸子一睁,随后便是大笑了起来,笑的在场的人汗毛倒立。 萧武痛不欲生地看着眼前的妻子,原本已经与他重新开始,和他一同憧憬未来的妻子,却突然间离开了,还突然间……变得如此陌生。 她终究还是过不去吗? 终究还是过不去吗? “笑笑……” “你不要过来——”叶笑笑尖锐地喝道,原本凄然可悲的面容开始变得有些狰狞,“你不要过来——” 萧武顿住了脚步,明明那般悲痛欲绝,可又束手无策,他应该马上带她走的,可是却动也动不了。 “我不会再受你们摆布,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再受你们摆布!”她是那般的悲伤那般的绝望,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 那般的可怕! 摆布? 什么摆布? 他带着她离开,便是摆布吗? 她现在所做的,便是在控诉他不能为她讨回公道,不能为她报仇的报复吗? 她恨他吗?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叶笑笑继续嘶吼道,眼里要湮灭一切的绝望,“我便是与你们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得逞什么?!”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爆出了这一句话。 随后,便是各种躁动的窃窃私语。 是谁陷害皇帝? 是谁? “萧顾!”两个冰冷的字从叶笑笑苍白的唇瓣挤了出来,“是他给皇帝下药,是他调开了新房的下人,是他将皇帝送到了新房,是他一手毁了我的人生——” “你疯了!”萧武大惊大怒,甚至失去了控制一般上前狠狠地打下了一个巴掌,他浑身颤抖,甚至没来得及生出他竟然对心爱的妻子动手的愧疚,便见她的妻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举起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不是对他,也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着她自己! 她自戕! “告诉萧顾,我即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他,绝不会——” 她就这么倒在了他的面前,说着满怀怨恨的话。 “啊——” 萧武疯了一般冲上去抱着她,可不管他如何的疯狂,如何的嘶吼,都改变不了结局,叶笑笑似乎一开始便没打算活着离开,好像她之所以来这里,便是为了报仇,为了揭穿那毁了她人生的人! 可这人不是皇帝。 毁了她清白的人是皇帝,但是害她的人不是皇帝,她恨的人也不是皇帝! 这…… 竟然是萧顾? 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 这怎么回事? 方皇后掀开了盖头掀开了凤銮的帘子,目光颤抖地看着被那疯魔了般的男子抱着的女子,她甚至没能看到她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平日里她甚至都不会去注意的女人,竟然一手毁了两个人! 皇帝和萧顾! 皇帝即便是受害者,但是在人家新婚之夜毁了新娘子清白的污名也是要背! 而萧顾更惨! 这个女人用命来毁了大周最尊贵的两个男人! 她简直—— 众人面面相觑。 死了? 她自裁了? 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自裁吗? 还是,用死来证明她所说的是真的? 不管如何,萧顾是水洗也不清了。 礼部尚书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这个女人竟然狠毒至此!“来人,去禀报长生大长公主!” 该如何收场,怕是只有她才知道了! 萧武还在疯狂地嘶吼,但是,再也唤不醒怀中的女子了。 …… 萧顾今日没有随行迎亲,原本以他的身份若是一并来迎亲的话,不管是对大长公主府还是对皇帝来说,都是一个佳话,不过,他这段日子过于的高调的目的便是为了将幕后之人引出来,而在没有成功之前,他所在之处都有危险,他自然不愿意看到皇帝大婚出事。 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他今日也进宫了,陪在皇帝身边。 “不……不会的……”当消息传来,萧顾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即便叶笑笑恨他,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报复他们吗?报复他们不能为她报仇?还是从一开始便认定了是他们做的?这怎么可能?可不管他再如何不愿意面对,事实便是事实。 长生亦是大怒,但也还是没有乱,当即便派人处理了,让皇帝顺利将方皇后迎入了宫中,一切礼仪也都照旧,除了宫门前还还没有清洗干净的血迹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大长公主下令,谁若让皇帝大婚无法顺利完成,拿命来偿! 可她能抱皇帝大婚顺利进行,却无法再如当日那般封口。 当时目睹那一切的除了随行迎亲的人,还有许多前来看热闹沾皇帝喜气的百姓,这一个百姓传一个,很快,甚至不必等到皇帝大婚完成,宫门前所发生的一切便会传遍了京城!   ☆、625 “这就是你心慈手软的结果!” 近些年来,萧惟对儿子是越发的严厉,严父的角色也是扮演的越来越纯熟,但是像这般真正动了怒,且动了手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甚至找不出三次,如今,便是其中的一次。 萧顾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颊顿时便肿了起来了,不过却并没有半分的怨愤之色。 他跪在地上,苍白着脸甘愿领受一切责难。 长生从宫里回来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即便知道丈夫为何动怒,但是……“我让你先带儿子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教训他的!” 萧惟看向妻子。 “娘,是我的错!”萧顾不等父亲开口便道,眼眸猩红,“我该受罚!” 长生看向儿子。 “一切都是我的错!”萧顾凄然道,当日是他求了爹娘放他们出京,之后更是他亲自保证他们不会有问题,是他拍着胸口保证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们绝不会再回来更不会泄露秘密,是他将监视他们的人调回来的,是他亲手造成如今的局面,是他—— 甚至是他害了叶笑笑! “阿顾……” “你不能每一次都护着他!”萧惟打断了妻子的话,儿子他也心疼,但是该罚的时候便要罚!尤其是如今这般情形,“长生,他不是小孩子了!今日若不让他得到教训,下一次或许丢的就是他的性命!” “好了!”长生心烦意乱,“你先回你院子去,没有我的吩咐,哪里也不要去。” “娘……” “听娘的话!”长生道。 萧顾只好点头,“是。” 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长生的心就跟刀割似得,“你说我护着他,萧惟,若他不是投身给我们当了儿子,又如何经受这些?今日他所经受的所有一切,都是我带给他的!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他是不是小孩子,可他又有多大?!他不是我们,不要拿我们当年如何来要求他!” 萧惟知道妻子动了怒,“好了,我以后注意便是。” “叶笑笑——”长生声音阴沉了下来,这个女人…… 萧惟神色也深沉了下来,“她这般做究竟是一时想歪了,还是被人利用……” “或许,一开始便是我们错了。”长生却道,“当年彻查她的背景没发现问题便觉得她没有问题,后来她更是救了阿顾,我们也便更信任她了,可现在想起来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她有关系?当年她救下阿顾那事,是不是过于巧合?怎么偏偏是她?还有成亲当日,她让下人们下去喝酒就只是因为体恤下人?若身边的婆子不是下去喝酒了,皇帝即便进的了新房便能成事?” “你的意思是……” “这些日子她的一切表现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从绝望到释怀,每一个阶段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为何突然间就恨到了用自己的性命来毁了阿顾与皇帝?尤其是阿顾,即便她恨,可与阿顾有何关系?因为我们不为她报仇?若是如此的话,她应该直接说是我做的,不是更好吗?” “阿顾是我们的软肋。”萧惟眼底泛起了阴鸷,多年来少有出现的戾气也开始浮动,这一点不仅仅是叶笑笑知道了,他们其他的仇人也知道,打击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对阿顾下手! 所以…… “萧惟,或许我们真的看走眼了!”长生冷笑,当年看走眼,如今更是看走眼了! 若不是内部出了问题,哪里会这般轻易便被外人攻破? 一个小小的赵力便能毁了大长公主府多年来的铜墙铁壁吗? 萧惟明白妻子的意思,可现在说这些意义不大,叶笑笑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即便她真的有问题,现在也无法从她身上查到什么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长生却是沉默。 不管萧顾和皇帝都不能背这样的污名,只是眼下,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长公主府给出了应对舆论的法子,但是却并不怎么高明。 不过是说叶笑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挑拨大长公主府和皇帝的关系! 这叶笑笑原本便有问题,是有人安插在大长公主府的奸细,一开始,她是打算勾引萧顾,然后借着萧顾之手兴风作浪的,可惜萧顾根本便瞧不上她,她就只好转移目标,对萧武下手,甚至为了达到扰乱大长公主府的目的,便怂恿萧武去给大长公主当义子,萧顾对萧武这个自幼一起长大手下早就当做兄弟一般对待,所以便顺了萧武的意思,撮合了这事,萧武终于如愿以偿地迎娶了叶笑笑了,叶笑笑的阴谋也达成了一半,正当她以为以后可以在大长公主府兴风作浪的时候,大长公主发现了她不对劲,借着便查出了她有细作的嫌疑,为了不让萧武这个义子伤心,也不想在皇帝亲政前夕闹出些事情来,便以让他们夫妻回绵州祭拜萧氏祖先为借口,将她们送出京城,然后将人软禁前来,免得她再兴风作浪!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她给逃出来了,想来她是很清楚即便她能够逃出来一时也逃不了一辈子,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拦下迎亲队伍闹了那般一出!她就是算准了若是她死在了宫门前,即便不是所有人相信她的话,可只要有人相信,皇帝背上了污名,对于萧顾便会生了恨意,不管萧顾有没有做过,皇帝都生了芥蒂,往后绝不会轻饶他,同时也会迁怒大长公主府,甚至可能会怀疑一切都是大长公主做的,为的便是毁了他的名声! 亲政前夕,皇帝和大长公主失和,绝对会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叶笑笑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要不然,一个弱女子哪里有勇气将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众,还当众自裁? 可若是一个细作,便不需要顾忌害怕什么了! 为了完成任务,自然可以不惜一切献出自己的性命了! 然而,即便这个故事说的再圆满,也始终无法让所有人信服,尤其是那些原本便恨不得大长公主府出事的! “谣言之所以散播如此之快,衡王也动了手。”凌光将最新的消息禀报主子,“衡王还在酒楼借酒宣称他还看过太医院的脉案,说陛下当日在大长公主府回宫之后并不是风寒之症,而是……” 一声瓷片破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长生摔了茶杯,“他想干什么?!落井下石还是秋后算账?!” “公主,衡王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长生冷笑,“他若是有这个本事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宫里的二皇子,甚至卢氏一族,或许都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从叶笑笑出现到她死在了宫门口,如此漫长的铺排,如此精美的算计,如此…… 会是谁?! 能有谁?! 有这般本事有这般心机城府有这般耐性的,这世上能有谁? 长生看着眼前堆的厚厚一叠的信息,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长公主府给出的故事没能够将局面翻转,甚至因为某些人的介入,让叶笑笑嘴里的指控越发被证实,很快,便有御史提出,严惩此事的始作俑者! 即便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指的是谁,早已不言而喻了! 皇帝的新婚日子也过的并不是很好,即便婚礼顺利完成了,甚至新婚当夜的洞房花烛也顺顺利利,但是,叶笑笑制造出来的麻烦还是一直困扰着他!如今更是要面对朝臣那所谓的维护他这个皇帝威严的弹劾指控!若说有什么好的话,那便是方皇后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支持了。 或许,她心里未必没有半丝的怀疑,但只要她愿意与自己站在一起,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便是他的福气。 从出事到现在方皇后的行事作风,她有资格当这个大周皇帝! 即便钱太后也这般认为。 皇帝无法坦然与她解释事情的真相,更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开导,但方皇后做到了,不但表现出对皇帝的信任,更是每日细心开导照顾钱太后,诚心诚意的,即便是钱太后也说不出她一个不好。 皇帝被那晚上伤了身子,恐怕会影响子嗣。 这叶笑笑制造出来的谣言还没有扭转过来,便又不知道从哪里爆出了这样一个消息。 会影响子嗣? 皇帝的子嗣会有问题? 这还了得? 方皇后当机立断地处理了一批胆敢议论此事的宫人,将皇宫的舆论死死地掌控住了,但是宫外,却不是她能够控制的范围,即便让她娘家帮忙,也始终没有办法将谣言摁下去。 她总不能说皇帝没问题吧?即便她说了,那些听红了眼的也未必会相信! “母后,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其他几位妹妹尽快进宫!儿臣一个人说大家不信,但若是大家都这般多了,自然便会有人信了!再者,宫里的姐妹多了,诞下皇嗣的机会也多了,只要有人怀上了皇嗣,谣言也便不攻自破!” 钱太后看着神色认真凝重的方皇后,心里颇为震撼,“这是皇后自己的意思?” “是。”方皇后点头。 钱太后继续道:“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意味着能够帮陛下尽快度过这个危机!”方皇后道。 钱太后笑了,“皇后,皇长子若是不出自你的腹中,将来你的处境……” “儿臣是大周皇后,是陛下的结发之妻,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周皇位传承历来都是有嫡传嫡,无嫡才传长的,而唯有儿臣所出的皇子才是嫡出!”方皇后道,“皇长子是否出自儿臣腹中,并无关系。” 钱太后审视着她。 “母后,儿臣与陛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陛下若是不好,儿臣第一个遭殃。”方皇后继续道,“权衡得失,儿臣以为儿臣的提议是最好的法子!” 钱太后笑道:“好,我这便下旨。” “多谢母后。”方皇后福身道,为终于达到目的而松了口气,至于这心里的难受……她是大周皇后,皇帝不好,她第一个受影响,所以,眼下没有什么比解决皇帝的困境更重要,况且,那几个人即便没有她开口也一样会进宫,如今不过是早些罢了,最重要的是,她们这般进宫,全的是她的功劳!至于那所谓的皇长子,她的确不在乎!大周传承至今,从未出现过所谓无嫡传长的情况,即便是仁宗皇帝没有嫡子,宁愿过继弄一个假的嫡子来,也没有立长!她也不信她方怡教养出来的儿子会输给所谓的庶长子!更何况,她未必就生不出嫡长子来!还有,今日她此举,必定能够在皇帝心中刻下印记,即便皇帝不会心存感激,但也必定认同自己与他是一条心! 仁宗皇帝那四妃为何下场凄惨? 不是皇后只是很小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在仁宗皇帝的心中,她们与他不是一条心,不是夫妻,甚至不是伙伴,而是敌人,是需要戒备防范的敌人! 方皇后在最合适的最后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也最终成就了她大周一代贤后的美名。 先前预定下来的妃子一一进宫,皇帝不能人道的谣言也很快便不攻自破了,但是,可以人道也未必就能生出子嗣来! 皇帝现在还没让皇后妃子怀上龙种呢? 说不定那事情是真的! 而便在这时候,一件事的发生让这个谣言也摇摇欲坠了,同时也将另一个人又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日,萧少爷在酒楼和方家少爷也便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弟弟,两人打起来了,原因在于萧少爷醉后说了一些话。 他说,皇帝不能人道的消息是他散播出来的,为什么要散播这样的消息?便是因为他恨皇帝,说皇帝抢了他的皇位,他母亲是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出,仁宗皇帝活着的时候便曾说过要立他母亲为女皇帝的,后来是先帝,也就是皇帝的父亲使了阴谋诡计才夺走了皇位! 他甚至还泄露了叶笑笑的指控就是真的,他就是陷害皇帝,想让皇帝颜面无存,从而坐不稳皇位! 可他没想到他母亲长生大长公主居然护着皇帝! 方少爷原本便心疼姐姐还生下嫡长皇子便要主动提出让那些妃嫔进宫,还在大婚当日遭受了那般羞辱,这又听了这些话,哪里还忍得住? 两人打的是惊天动地,后来是许大将军赶来了,才将两人拆开,将萧顾给扛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竟然真的是萧顾做的! 竟然都是真的啊! “你有没有脑子?!你难道以为你这样做了,皇帝就可以没事?你娘就可以没事?!”许昭恨不得将这小混蛋的脑袋撬开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都空了!他竟然敢擅作主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萧顾,你这是在剐你娘的心!” 原本醉醺醺的少年此时却是清醒的,即便浑身狼狈脸上挂彩,“表舅舅,娘已经好几晚都没有睡觉了,前个儿我发现她的鬓角竟然有了白发。” “你娘都快四十了,没白发才不正常!”许昭恨恨道,“萧顾,你傻了啊你!” “原本事情就是因我而起的。”萧顾继续道,“若不是我心软,宫门前的事情便不会发生,甚至若不是因为我心软,叶笑笑都不会进大长公主府的门!表舅舅,我不能总让娘为我擦屁。股!” “你现在你娘就不用操心了?!”许昭气的心肝肺都疼了,“你想让你娘怎么做?大公无私还是徇私枉法?!” “不过是酒后醉言罢了,又不是实打实的证据,谁能拿我怎么办?”萧顾笑道,“可针对皇帝的谣言却能散去。” “感情你是要用谣言打谣言了?”许昭冷笑,“萧顾,你就没听过谣言亦可杀人?!” 萧顾突然间厉声道:“那我还能如何?!我还能如何?!” 少年平静的面容狰狞起来。 “你告诉我还能如何?!只要你能说出来,不管是什么我都去做!只要能让这些平息下来,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去做!只要你说——” 许昭看着他,却是无言以对。 除非皇帝生下子嗣,否则谣言不可能解除,只是,他们等得了吗?大周等得了吗? 不久前,他接到了密报,西州边境蛮人蠢蠢欲动,而燕州那边似乎也有所动静,甚至于才裁撤了地方军的南方也因皇帝可能没有子嗣一事而人心浮动,还有北方,原本便面临这地方军裁撤的问题,绝不能有一丝的不稳! 他们等不了。 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就没问题,即便是长生也无法保证! …… 虽说只是醉后之言,但对于御史文官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便是不计较与大长公主的恩怨,就算是为了皇帝,也要将萧顾往死里踩! 可长生大长公主重新回到朝堂上了,摆明立场地护着儿子! 皇帝呢,似乎也不想与长生大长公主对抗,保持沉默。 不管朝堂上要求严惩萧顾的声音有多强,大长公主还是那般态度,要处置他儿子,休想! 可她也很清楚,萧顾在京城是待不下去的,而且,她也未必能够一直抵挡的了朝堂的呼声! 所以,她将萧顾送出京城了! 西州边境有变,许大将军返回西州继续镇守,而离开之前,去了大长公主府将萧顾给带上,一并启程回西州去了! 这简直无法无天! 可大长公主殿下说了,谁敢动她儿子一根头发,她灭他全家! 简直是疯了一般! 皇帝也开口了,说谣言可恨,众爱卿该明辨是非才是! 也算是声援了大长公主了。 人都走了,这两位又是这般态度,众人还能如何?只能暂且作罢了。 不过即便惩治不了那萧顾,他这辈子的前程也就这样了,再也没有未来可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算是一大惩罚了! 皇帝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是恨的,将来这大长公主不在了,庇护不了他了,萧顾还有好日子过?简直做梦! 事情告一段落了。 便在众人最关心大长公主是否会继续把持朝政的时候,大长公主却陷入了与驸马的矛盾之中。 建元十四年的除夕夜,两人便在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争吵起来了,萧驸马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给长生大长公主颜面,拂袖而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过是因为大长公主心情似乎不错,多喝了两杯,也与皇帝多说了几句贴己话。 这怎么回事? 随着后续消息的传来,大家便恍然了。 萧驸马之所以那般是因为怨大长公主将萧顾交给许昭给带去西州,不过萧驸马不认为大长公主这是在保护儿子,相反,他认定大长公主是在为了皇帝牺牲自己的儿子! 据可靠消息,萧驸马与大长公主争论时曾爆出萧顾那一日在酒楼所说的那些醉话,甚至那方家的少爷,都是萧顾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为皇帝脱围,而萧顾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授意于他母亲长生大长公主了! 也便是说,大长公主为了皇帝牺牲了自己的儿子! 这什么跟什么啊? 用得着如此峰回路转吗? 但似乎也都是靠着嘴巴说罢了,什么证据也没有!不过,萧驸马与长生大长公主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那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这对恩爱二十多年的夫妻终于也有了裂痕了!   ☆、626 先是除夕宫宴那日夫妻两人当众怄气,之后便是萧驸马直接去了别院了,开始的时候长生大长公主还追着过去,不过这别说和好了,她是一天都没有待完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因为她回来的是当天的半夜,城门早已经关了,她硬是让人将城门打开了,因为开的晚了一些,还发作了守城的官兵一通。 之后,这夫妻两人便处于冷战状态。 这萧驸马这些年一直事事以长生大长公主为先的,如今却闹了这么一出,着实让人吃惊,不过若是当日萧少爷认下的那些事情都是长生大长公主威逼的话,也难怪萧驸马这般生气! 他就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却为了别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让自己声名狼藉的,毁了萧家的未来,身为父亲,萧家的家主,哪里能够无动于衷? 萧驸马这些年为了大长公主已经放弃了许多,包括自己的前程,多年来如一日地支持大长公主,一心教导儿子成才,为的不就是未来这唯一的儿子能够继承自己? 现在什么都没了。 别说这些年这萧驸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即便没有,现在儿子被自己的妻子给毁了,如何能不伤心不心寒?不闹才奇怪呢! 这是不是也表明了,萧少爷之所以闹了酒楼那一出,不过是为皇帝解围? 那皇帝到底…… 玉嫔有喜了。 后宫传出好消息,玉嫔怀上了皇嗣了! 这个大好的消息让笼罩在皇帝头上的阴霾彻底散去了!先不管这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后宫有人怀孕,那便是说皇帝什么子嗣有碍的事情不过是无稽谣言罢了! 现在谣言不攻自破了! 那也便是说先前所有的谣言都可能是假的! 那叶氏所说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故意污蔑皇帝和萧少爷,挑拨皇帝与大长公主府的关系! 这个目的她倒是没有达成,不过却是让大长公主府一团糟,让萧驸马与大长公主这对恩爱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生了嫌隙! 皇帝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但萧驸马和长生大长公主之间的矛盾却是越演越烈! 萧驸马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大长公主府了,这好不容易回京了,虽说是因为朋友来了京城,他是回来招待朋友的,可到底是回京了,也还是有转机的,可没想到这终于回京来了,却偏偏碰上了全京城都在为皇帝要当爹一事欢欣鼓舞的,据当时在场的人说,萧驸马的脸顿时便阴沉的厉害,就跟暴风雨要来似得,然后…… 便去了青楼。 据说也不是要刺激或者报复大长公主,只不过是他的朋友提议说去,而他在气头上,也没多想,便去了。 没想到…… 大长公主得知之后当即便派了人去那青楼,不但将根本没怎么着,不过是坐在一旁喝闷酒的萧驸马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押着走了,那模样就像是押解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一般! 萧驸马当时的脸都青了。 这还没完,大长公主殿下派人将萧驸马给押着之后,便又下令将那楼子给直接封了,然后一把火给烧了,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才烧完,然后,便又放出话来,京城的烟花柳巷谁还敢做萧驸马的生意,这就是下场! 这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妒妇! 萧驸马是面子里子全都丢了,若是还不反抗的话,估计就真的窝囊死了!毕竟是在沙场杀过敌的,哪里没有几分血气? 据说萧驸马被押回京城的那一晚上便与大长公主吵了个天翻地覆,最后甩手而去,扬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长生大长公主转眼便病倒了,对外说是染了风寒,可实际因为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建元十四年的开头,众人的视线已经从皇帝的丑事转到了大长公主夫妻之间的争吵中来了。 不知这场争吵会是谁输谁赢?会如何收场呢?! …… 萧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西州了,是跟皇帝当爹了的好消息一起知道的,皇帝当爹了,便是说谣言破了,他娘也可以安心了,可万万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便听到了从京城那边来商队在议论长生大长公主与萧驸马之间越演越烈的矛盾。 “表舅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可以说得过去,可这般大的事情没道理表舅舅也不知道! 许昭挑眉:“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萧顾气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咬牙道:“我现在就回去!”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与娘没有关系,爹不能这样对娘! “当时你做出那种决定便该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现在就后悔了?”许昭嗤笑,“当初那份当机立断很绝哪里去了?还是只会拿来对自己?” “表舅舅!” 许昭也没真的为难他,“行了,你爹跟你娘的感情如何难道你会不清楚?别说你娘没怎么着你,就算真的怎么着你了,你觉得你爹会为了你这个儿子而与你娘决裂?” 萧顾一愣。 “说你笨,可你算计自己的时候却是够聪明也够狠心的,说你聪明,你的那点聪明劲怎么就会拿来折腾自己?!”许昭气笑了,“萧少爷,说句难听的话,若是真的要让你爹在你跟你娘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你爹选的那个绝不会是你!” 萧顾哪里还听不明白?“您的意思是我爹跟我娘不是真的怄气?” “怄气倒不是不可能,但闹到这般一副决裂模样的程度,便是十个萧顾也没这个本事!”许昭道。 萧顾虽然松了口气,可也更加的担心,“表舅舅,你到底都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你娘只是让我护你周全,其他的什么也没跟我说。”许昭道。 萧顾苦笑,“娘还是把我当孩子!” “你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你娘的孩子!更何况,你悄悄你做的这些事情?”许昭一脸的鄙夷,丝毫忘了当时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几乎可以说是认同了他的做法!可当时谁知道皇帝这般快便能够自己破了那谣言? 萧顾苦笑不语。 “行了。”许昭继续道,“你就当做错了事情被流放出来吧,当年你表舅舅我也是如此,也正式因为被丢出京城丢到边境,才有了后来的一番造化,你小子如今可比我当年好多了,还愁不能翻身?” 萧顾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浓浓的担忧,“好。” 爹跟娘的感情他最清楚了,绝不会因为他的事情便闹到这个地步的,即便爹心里真的不舒服,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让娘难堪,再说了,他到底为什么落得这般地步,爹都很清楚,完全是他自作孽罢了! 所以,应该没事的! 没事的! 离开京城之前,许昭的确没被打过预防针什么的,也不知道京城那对夫妻到底在闹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他们绝不可能为了这事闹的这般大,二十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两人,哪里会在这个最需要相互扶持的时刻闹决裂? 长生不可能。 萧惟更加不可能狠的下这个心! 所以,必定是有意为之! 至于为什么,无非就是冲着这些日子出的这些事情去的! 虽说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二皇子,但是,区区一个二皇子能闹出这般多事情来?能让掌管这个天下多年的长生大长公主措手不及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显然不可能! 即便是卢氏一族,也未必就有这个能力! 卢纲若是有这个心机和城府的话,又如何会一步一步被朝廷牵着鼻子走,以至于连祖籍祖业都保不住! 必定还有人! 他们这般做怕就是为了引出那幕后之人! 能够如此精确算计的人,而且将矛头直指萧顾的,必定是很了解他们的人,也自然很清楚若是能够挑拨他们夫妻之和的话,那便如同往长生大长公主的心里插了一刀,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只是…… 这人会是谁? 许昭皱起了眉。 …… 长生大长公主夫妻这场闹剧,看热闹的多,怀疑的也不是没有,但真心担忧的,也不算是少的可怜。 除了萧顾之外,皇帝也担心,比起萧顾远在他方所有的消息都不过是耳闻,皇帝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开始的时候他也的确是觉得不可能,想着或许他们这样做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来罢了,就跟萧顾牺牲自己一般,可时间长了…… 皇帝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若不是假的,那便是他们夫妻真的出了问题,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便是自己! 他如何能够安心? “姑姑,萧驸马也是爱子心切,情有可原的。”所以皇帝一得知了长生进宫来看望太皇贵太妃便派人来请,“姑姑您便别跟他计较了。” 自青楼事件之后,萧驸马便再也没有回过大长公主府了,甚至一直待在城郊的别院里面,不过两人之间的冲突却并未因为离的远而结束,大长公主殿下似乎还怀疑萧驸马有外心似得,担心他去不了外边找,便吃窝边草,干脆将别院里边不管容貌如何,是否婚配,只要是比萧驸马年轻的奴婢,都给撤走了,可这还不放心,没几日又派人过去将比萧驸马大几岁,但是还是有可能勾引萧驸马的奴婢撤走,最后,干脆将整个别院里面的女的都给撤走了,这样子总算放心了吧?可不知道是因为萧驸马一直漠不关心冷眼旁观,还是因为长生大长公主魔怔了,最后竟然派人将庄子里面那些年轻点的奴才都撤走了,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大长公主这是想撤走奴才好让萧驸马没有伺候不得不低头,可不知道从谁的口中传出来,长生大长公主这是因为怕萧驸马去染指那些少年郎! 这简直—— 不堪入耳! 可京城已然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对原本恩爱的夫妻,如今是一天一出,出出精彩,便是仇人也不至于这般! 皇帝如何能够不着急?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只要姑姑说句软化,朕相信萧驸马定然会……” “皇帝的意思是本宫错了?”长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忙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帝吸了口气,“朕是不想看到姑姑不开心,这些年来姑姑一路辛劳,如今朕已然长成,姑姑也总算能够歇下重担,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 “安享晚年?”长生冷笑,没有让他说完,“皇帝的意思是本宫老了,该哪里凉快哪里去了?” “姑姑……” 长生摆手没让他说下去,“行了,亲政大殿会如期举行,皇帝不必担心本宫会因为心情不好便找你麻烦!本宫与驸马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插手!皇帝只要安心地等待亲政大典就成了!” “姑姑……” “玉嫔的胎至关重要,皇帝务必让人小心伺候!”长生转移了话题,“不过也不能越过了皇后去!皇帝为难,方皇后一心为皇帝筹谋,皇帝切不可寒了她的心!” “自然。”皇帝正色道,“不管是谁,都越不过皇后去!” “大周嫡庶尊卑,也不可乱!”长生又道。 皇帝颔首:“朕知道。” “好了,太皇贵太妃最近身子不是很好,本宫会待在宫里陪她几日。”长生不愿意再在这太极殿待下去一般,“皇帝不必理会本宫,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也无需来找本宫!” “姑姑……” “太后娘娘才是你的母亲,你的孝敬该多给她才是!”长生继续道,“陛下也不必觉得亏欠了本宫什么,即便不是你,本宫也会一样这般做!” 皇帝苦笑,“姑姑,真的要这样吗?” 长生看着他。 “姑姑一定要与朕划的如此清吗?”皇帝继续道。 长生面色不动:“不然皇帝想如何?” 皇帝一怔。 “记住了。”长生继续道,“亲政大典过后,你便是名副其实的大周皇帝!没有人能够陪着你走这条路,即便是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都不可以,更何况是本宫这个姑姑?皇帝,这便是你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势该付出的代价与承受的枷锁!” 皇帝苦笑。 “你可以觉得悲哀,但仅仅是此刻!”长生目光凌厉,“记住,你的心必须很大,这样才装的下天下万民,但也必须很少,如此,才能够专注一致,你的心也必须宽容柔软,如此,才可以善待百姓,却也必须很硬,因为只有如此,你才可以走下去,永不退缩!皇帝,你长大了!” 皇帝吸了口气,正色道:“是!” 长生走了,当走出了这太极殿的时候,困了自己多年的枷锁似乎在渐渐打开,身后这恢弘的殿宇,将渐渐离她远去。 只要这最后一件事做成了,她便真的可以彻底卸下枷锁了! “你啊,就安安心心地过几日舒心的日子不成吗?”太皇贵太妃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罢了,“皇帝大婚了,也就快要当父皇了,你该放手让他一个人去走。” 长生扶着她在廊下走着,脸上没有面对外人之时的冷漠,平和淡笑的,“您不也是这般吗?衡王多大年纪了,您不也一直不放心?” “这能一样吗?”太皇贵太妃瞪了她一眼。 长生笑道:“是不一样,皇帝比我那八皇兄好多了。” “倒也不能这般说他。”太皇贵太妃道,“这些年他也是过的苦,不过到底是安安心心过日子没闹什么事情,可看着他这般一个人,终究是不放心。” “谁说他一个人的?”长生挑眉,“您不知道在外头,你儿子那红颜知己多的是了,不愁没人伺候!” “有这回事?”太皇贵太妃错愕。 “我还能骗您不成?” “你有什么是不能的?”太皇贵太妃还没答话,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冷漠愠怒的声音,不用猜,自然便是现在被人说着的衡王殿下了。 两人转过身。 果然是衡王,除了衡王之外,还有福寿郡主,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福寿郡主陪在父亲身边,她原本就在这宫里侍疾的,刚刚去小厨房看着给太皇贵太妃煎的药,这才回来便得知父亲来了,自然陪着父亲来看望祖母的,不想却听到了这些…… 姑姑自然不会说谎了,她也没有不高兴,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父亲一直一个人,她瞧着也担心,若是父亲能有个人照顾的话,自然是好事。 不过…… 姑姑说了这话,也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因为姑姑而断了自己的姻缘。 这些年,凡事碰上姑姑,父王都毫不留情,即便损人不利己。 “祖母,父王来看您了。”为了不让这两人真的闹起来,福寿郡主先一步开口,“祖母你看,父王还是关心你的,这一听到你病了便当即赶回来。” “这倒是,从温柔乡抽身可不是容易的事。” “姑姑!”福寿郡主头疼不已,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姑姑跟驸马闹别扭一事,估计现在姑姑心情也不好,碰上父王,绝对没好事,“您方才不是说了府里还有事情……” “怎么?央央要赶我走?”长生挑眉。 福寿郡主脸色一僵。 “行了你们!”太皇贵太妃握着孙女的手,“要怎么闹是你们的事情,可别牵连到了我的乖孙女!不过别怪我老婆子没警告你们,这是我的地方,你们要斗死斗活可别在我的地方,可别把我给惹闹了!老婆子我正病着呢!” “哼!”秦阳脸色阴沉,不过还是没气自家娘亲。 长生挽着太皇贵太妃的手腕,笑道:“您这是什么话?在您的地方,谁敢闹事?自然都听您的。” 太皇贵太妃心里叹息不已,即便在她面前两人都能克制,甚至还能做戏,但是……这多年的心结难道就没有解开的一日吗? 没有。 对于秦阳来说,绝对没有。 “什么时候起,长生大长公主居然会天真到以为演了一场戏便能够引蛇出洞?” 长生眸底厉色一闪而过。   ☆、627 秦阳却是嗤笑,更是一副看了一场好戏的表情,“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或者直接怀疑我便是那幕后黑手?” 长生也笑了,“这倒是没想过,八皇兄若是有这个本事的话,我便不能过了这般多年的安逸日子了。” “也是。”秦阳不怒反笑,“也是,这般多年来我便是一天上几次茅房大长公主殿下都了如指掌,又如何会给我这般机会算计你们?” “好了!”太皇贵太妃开口阻止,若是不阻止的话,不知道又会闹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这是来探我这个老太婆的病还是来气我,好让我死的更快一些?” “祖母……”福寿郡主小脸白了。 长生收敛神色,“是阿熹不是,您老人家息怒。” “母妃保重身子要紧。”秦阳亦道。 太皇贵太妃伸手拍拍被她吓到的孙女手背,以此来安抚她,至于另外两个,“你们这岁数加起来也快一百岁了,这闹了十几年了,还没闹够吗?当年的事情谁也不想,你们两个都伤了心……”话顿了顿,“都这般多年过去了,也都是风风雨雨过来的,你们自己且想想,若是阿绮泉下有知看到你们这般模样,该会多伤心?”说完,便不愿意理会这两人,挽着孙女便道:“央央陪祖母回去,别理他们。” “可是……”福寿郡主还是担心。 太皇贵太妃道:“放心,打不起来,除非他们真的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 这般多年来,太皇贵太妃一直优雅端庄的,甚少说出这般话来,而如今说了这话,或许真的是被气惨了,也或许,真的该管管了。 不管是长生还是秦阳,她的话都还算是听得进去的。 这一场病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在告诉她,她已年老,未来的日子也不多了,大周已过两朝,仁宗皇帝离去的时日久的她都开始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秦阳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眼中酸涩,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他不是不知道母亲心中所忧,但是他真的无能为力,这般多年下来,他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秦长生亦不是罪该万死,只是,他终究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这般多年来,他放纵自己,也只能放纵自己,他已经尽力了,已经竭尽所能地将心中的仇恨减轻,为了死去的妻子,更为了日渐长大的女儿!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别牵连到我母妃和女儿!秦长生,你可以不记得当年阿绮为何而死,也可以淡忘这份愧疚,但是我母妃还活着,这般多年来她如何对你的,你心里清楚!还有央央,若不是她,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过了这般多年安逸日子?真的可以心无旁骛地为皇帝守江山?!秦长生,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长生面色平静,“我从未想过牵连她们。” “最好如此!”秦阳拂袖而去,也没忘记继续道:“这里,大长公主以后若不是非来不可,便不要来了!尤其是如今这般人人瞩目的时候!” …… “秦长生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 “秦长生你赔我儿子,你这个贱人你赔我儿子——” “秦长生——” 长生大长公主和萧驸马之间的闹腾还没结束,便又爆出了另一个更让众人错愕震惊的秘密,许昭大将军的夫人卢氏突然间像是疯了一般冲到了大长公主府,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在门口便破口大骂,言辞激烈,神态狰狞。 众人围观,很快便从许夫人的咒骂当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原来之前那被送去常州念书的许少爷,也便是那闻名京城的才子许航,并不是去常州念书,而是被长生大长公主给害了,而许大将军不但不为儿子讨回公道,甚至还为她瞒天过海,后来她儿子出事了,他还出面帮忙,将那萧顾带走,躲避风头去! 这许大将军这般未免太偏心了! 自家儿子不管,骗管别人的儿子! 这是忌惮长生大长公主还是不敢得罪长生大长公主?或许都有,不过许夫人还爆出了另一个让人震惊却也更加说的过去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也是萧驸马为何闹的如此不依不饶的根本原因! 长生大长公主跟许昭大将军之间有奸情! 甚至那萧顾也不是萧驸马的种,而是长生大长公主跟大将军偷。情生的野种! 所以那许大将军才会这般紧张护着萧顾,才会那般不管许夫人生的许航! 全城哗然! 虽说不可思议,可仔细一想,若不是真的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萧驸马怎么会这般闹?萧顾出事远离京城避风头也是好事,皇帝到底是皇帝,萧顾为他牺牲,即便萧驸马不喜,可也不好直接表露出来吧?这岂不是在得罪皇帝?得罪了皇帝,萧顾往后的日子焉能好过? 原来,萧驸马闹的不是心疼儿子萧顾,而是被戴了绿帽子!难怪一向洁身自好的萧驸马竟然去了青楼! 谣言满天飞之时,不少还记得当年长生大长公主和许大将军当年的关系的确很亲密,甚至好几次,长生大长公主半夜跑去了许家,当时许将军都已经娶了那许夫人了,还有那萧顾出生的时候便有传他早产有猫腻,还有,这许夫人这些年一直被冷落在京城,而许昭却与长生大长公主待在西州,更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这两人在萧驸马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暗度陈仓好些年了! 还有,在西州,这许大将军疼萧顾可是疼到了眼珠子里的! 这些不都是证明吗? …… “混账!” 皇帝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彻查,定然将那散播谣言之人给揪出来,可谣言的可怕之处便是你越是禁,便越传的厉害,若是真的禁了,众人更会相信这便是真的! 因而,皇帝所采取的措施并未能让事情平息,反而越闹越厉害。 许夫人直接跪在了宫门前,求皇帝救她的儿子! 皇帝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许航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最清楚,即便熬过了当时的性命之忧,可这些日子一直昏迷着,几乎是个活死人一般,而之所以这样子,便是因为他,因为那晚上的事情! 现在卢氏如此闹,若是这时候让她见到许航,那只会让事情更加的糟糕! “传朕的旨意,让卢纲好好管管他这个侄女,不要在丢人现眼!还有,若是卢氏胆敢继续污蔑皇族,朕决不轻饶!” “是。” 福公公方才领了命令,钱太后便来了。 皇帝余怒未消,“母后,此事朕会处理妥当。” 钱太后听了这话神色僵硬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动怒,“皇帝,卢氏是命妇,交给皇后处理吧。” “母后,朕并非……”皇帝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 钱太后摆摆手,“陛下不必说了,哀家与大长公主之间的确有恩怨,陛下怀疑哀家也是常理,更何况,大长公主越是声名狼藉,皇帝亲政便越是顺利,哀家的确有可能做这些事情。” “孩儿不孝!”皇帝行了大礼,心中愧疚不已,他的确怀疑母亲,毕竟胆敢做这些事情而且能够做的人根本不多,姑姑若是陷入困境,他亲政便可更加顺利,母后为了他,的确敢这般做,而且,许航的情况知道的人本就不多,会泄露给卢氏的更不多!但是……“是孩儿多疑了!” “多疑本就是皇帝的本性,无碍。”钱太后道,“哀家今日过来便是担心陛下下手太狠了,卢氏在许昭的心里或许没什么位置,但她到底是许夫人,皇帝还是要顾及这一点,另外,此事不宜皇帝亲自出面。” “母后是担心姑姑会疑心朕?”皇帝皱眉。 钱太后叹了口气,“还是避讳一些吧,再者,或许大长公主并不需要陛下为她出面,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皇帝贸然出面的话恐怕会好心做坏事。” “母后说的是。”皇帝沉吟半晌后道。 方皇后接到了旨意之后当即便做事了,而所做的,无外乎是安抚命妇,身为皇后,安抚敲打命妇本就是职责,也是手段之一,而卢氏也不过是那色厉内荏的,一番话下来,也便只会哭哭啼啼求皇后娘娘救救她那苦命的孩儿了。 …… “公主,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书信。”相比于外边的鸡飞狗跳,大长公主府内却是一片平静,虽说平静之中还是有些紧张,但也没有外人所猜测的那般布满阴霾。 长生的气色也还算是不错,接过了信件看了之后便笑道:“方氏这皇后的确选的不错。” “公主有眼光。”凌光笑道。 “这功劳我可不敢领。”长生笑道,“这可是人家母子千挑万选的。” 凌光但笑不语。 “不过后宫有这般一位皇后,应该能安宁好些年的。”长生笑道,至少在储位之争开始之前,方皇后能公正严明地管理好后宫的一切,这位闺中名声不显的皇后的确比当年名扬京城的钱太后在皇后这个位子上,能做的更好。 “皇后娘娘查出些线索了?”凌光问道。 长生笑道:“嗯。” “是谁?”凌光眼底闪过杀气,这一次又一次的,都冲着主子来,狠厉也无耻! 长生看着她,“年纪不小了,别什么事情都杀气腾腾的。” “公主……” “方皇后套了卢氏的话,说是卢家的人说许航根本没去常州,而是在当日婚礼上出事了,现在生死不明。”长生缓缓道,“阿航是卢氏的命根,她自然来找我拼命了。” “卢氏?!”果然是他们。 长生没回答,而是吩咐道:“准备马车,去别院。” “是。”凌光也没有追问,当即应道,至于为何去别院,自然是去见驸马爷了,但也绝不是因为担心驸马爷真的听信了那些谣言。 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三十多年的相守,不是区区一个谣言便可以打破的,更何况长生与许昭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萧惟比谁都清楚! 萧惟的确清楚,也为此怒不可遏,更因此而与妻子心灵相通。 “是他吗?” “除了他,谁会这般了解我们,又这般恨不得我们相爱相杀?”长生笑道,“真没想到多年都没动静,这一冒头,便是给我们送来了这般大礼!” 萧惟神色凝重,“他既然敢动手,便是准备妥当了!” “裁撤南方地方军,屡次打压王氏的各行各业,甚至纵容别的士族欺压他们,他都忍了,蛰伏这般多年,这次怕是不好打发了。”长生继续道。 萧惟冷笑道:“这又如何?他还能翻天了不成?” “的确翻不了天,不过目前为止我们也的确奈何他不得。”长生继续道,“再等等吧,等皇帝亲政后,北方的地方军裁撤顺利完成,便能腾出手来了,不过……”看着眼前冷着一张脸的丈夫,“恐怕还要多委屈一些驸马爷您了。” “说什么呢?”萧惟瞪了她。 长生笑道:“你就真的没怀疑过我?” “这天下的男人还能有比我更好的?”萧惟笑道,这份自信啊…… 长生笑了,“这自然了,我秦长生的丈夫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最独一无二的!” “就是担心阿顾会不会听到这些消息。”萧惟只担心儿子,“这孩子未必承受的住这些。” “我秦长生的儿子没这般脆弱。”长生道,“再说了,这些无稽谣言他都能信的话,那不认我这个母亲便不认罢了,我也不稀罕!” “你啊。” “不对。”长生忽然间想起什么,“怎么反过来了?明明该心疼儿子担心儿子的人是我才是,怎么你给抢了?” “你不是嫌我不心疼儿子吗?” “谁让你是当爹的?” “好好好。” 长生神色一转,冷笑道:“虽说现在奈何不得他,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想将卢氏当枪使,还得看看卢纲愿不愿意!?” “也正好让卢纲帮我们查查。”萧惟道,虽说他们几乎肯定了,但也只是猜测并无实际证据,但人家将手伸到了他们卢家了,卢纲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要等死了? 长生颔首。 她一直不相信二皇子会与卢氏合谋对付皇帝,如今的结果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或许这也是为何卢氏一步一步被朝廷瓦解分化以致落得如今进退不得的困境,而王氏即便屡屡受挫,甚至一度危急却都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 王驰,你我终究还是要有个了结!   ☆、628 所有事情,不管是之前婚礼上的算计还是如今满天飞的谣言,都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王氏一族,可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卢氏之后,长生便更加肯定,那背后之人便是那蛰伏多年的王焕之! 卢纲的城府虽然不足,玩弄阴谋诡计的本事也不强,不过若是这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那便意味着这是卢氏一族的最后一搏,焉会留下如此多的破绽线索让他们发现? 而整个大周,需要且能够布下如此狠毒算计的,能有几人? 钱家不会,卢家不可能,那便只剩下那在众人面前销声匿迹多年的王焕之了! 蛰伏十几年,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 而这十几年的蛰伏准备,也的确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甚至以这十几年来王氏一族的低调与日渐示弱的状态,若不是她始终不信王焕之真的甘愿沉寂,或许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 …… 长生大长公主心虚了,亲自到别院求萧驸马原谅,萧驸马不堪受辱,对长生大长公主动了手,将她给打的下不了床…… 即便许夫人不再到大长公主府闹,可这对夫妻似乎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别说和好如初了,怕是连表面的相敬如宾也无法维持下去了。 谣言越演越烈。 不过对于卢氏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她儿子重要! 可是皇后不许她闹,说她再闹的话,不但救不回儿子,还会害了儿子,她怕了,只要忍着,可是她的儿子在哪里? 在哪里? 方皇后的软硬兼施将卢氏给压住了,但是却无法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日夜担忧恐惧,更不能阻止她因为多方面的压力之下崩溃病倒,而且很快便一病不起了,甚至…… “你说什么?!” 长生脸色阴沉的厉害,手亦不禁颤抖起来。 卢氏没了。 就在昨天半夜里断的气! “奴婢已经派人过去了。”凌光脸色也是不好,卢氏在这时候出事,不管是有人故意为之还只是意外,对主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即便驸马信主子,可这般恶名加诸主子身上,始终不是好事! 长生没有说话,卢氏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即便她闹腾的厉害,可在她的心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 她终究是许昭的结发妻子,是许航的亲生母亲! 许昭在不在乎是另一回事,人死了又是另一回事,那终究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更何况,许航绝不会不在乎! 那孩子现在还没醒来,现在又—— “公主,许少爷醒了!” 许航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耍人,那边卢氏方才死了,这便她一直惦记着的儿子便醒了,即便身子很虚弱,可醒了便是代表真的没事了,再过不久,便可以康复,便可以回家了! 而卢氏却死了! 凌光派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经调查,卢氏是心悸而死的,死的很突然,没有被人谋害的迹象,事实上自从卢氏冒出来大闹之后,便有人一直暗中盯着,她之所以能这般闹下去,不过是因为没有人阻止罢了。 所以,卢氏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或许也与这些日子的闹腾有关系,但是,她的死并不是谁手底下操纵的结果! 不过不管如何,许航醒了,终究是一件好事。 …… 一好一坏的两个消息一同被快马加鞭送到了许昭的手里,方才回到西州还陷在繁忙军务中的许大将军看到了信件之后,将自己关在了营帐之中一天一夜,随后,除了让人送回一封书信之外,便没有任何的异常,转身便又开始忙碌。 萧顾瞧出了不对劲,可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当日既然做出了抉择,便该承担所有后果,表舅舅既然没有告诉他,便是说这些事情他并不需要知道! 爹绝不会伤害娘! 若是爹娘出事了,何须表舅舅来告诉他?早已经是传遍天下了! 所以,只要爹娘没事,他便无需去管,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管好自己便成了! 京城,他一定会回去,与当初灰溜溜地逃离不一样,他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回去!到时候,谁也不能拿他来攻击娘,谁也别想再伤害他的父母! …… 许航是在卢氏出殡前一日才得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这个时候他的身子虽然还很虚弱,但若是不告诉他的话,他便是连为卢氏送殡都错过了。 这会是一辈子的遗憾与愧疚。 长生终究还是说了。 许航懵了。 母亲死了? 死了? 母亲好好的怎么会死了?是谁害了她吗? “表姑姑……” “太医后来查过了,你母亲是心悸而死的。”长生继续道,“走的很突然,不过应当没受什么苦。” “心悸……为何会这样?我母亲平日里根本便没有这个病,好端端的怎么会……”许航情绪激动了起来,不过还没有说完,脸色便白的更可怕。 心悸…… 心悸…… 父亲回来之后,母亲既高兴也生气,后来,母亲做错了事情,被父亲罚,那段日子里面,母亲的脸色总是不好,有好几次……母亲捂着胸口说难受……他担忧着急,可大夫来了,却说母亲没大碍,只是心病……而当时,他认为所谓的心病便是父亲对母亲的责罚……母亲心里难受,所以才会觉得不舒服…… 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地相信过母亲是真的不舒服,是真的病了,而一直认为她不过是在闹,闹父亲,闹他…… 甚至这般多年来,他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已经定了母亲的罪! 母亲所有的不舒服,都不过是为了威逼他退步罢了! “是我……是我害死了母亲……是我……” 长生皱眉。 “是我——”许航悲痛欲绝。 事情似乎并没有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许航并没有怀疑母亲的死是她下的手,长生觉得她或许该松口气,可是,即便如此,许航的情况也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若是将责任归咎在她身上的话,他也许还能为恨而坚持,可如今,他认为卢氏的暴毙是因为他多年来的忽视,他说若是他平日里仔细一些,多信一些,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说这些年来他所有的顺从其实也都不是真心实意的,他心里有着不愿意,甚至埋怨! 许航回了许府,送了卢氏最后一程,而他的出现也打破了长生大长公主将其谋害了的谣言,但是,卢氏的死,似乎怎么也与她撇不清关系一般。 而许航,终有一日会听到这些,甚至不会很久。 “公主,可需要派人……”凌光有些担心,即便许航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迁怒主子,但这是在他还没有听到那些谣言,还没有被有心人怂恿挑拨,若是这些都齐了,他还能像如今这般吗?比起卢氏这个亲生母亲,主子这个表姑姑又算什么?许航是孝子,对主子并无过多的敬重,会受到影响的可能性很高! 长生沉默许久,“不必了。” “可是……” “许昭派来接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与其让他去了西州之后才知道这些,不如让他在走之前将该知道的全部都听清楚!” 终究避不开这些! 许航不必故意去打听,许家自有人开口,卢氏这辈子虽说经营的不算成功,但到底也是有优点的,多年下来,身边到底是养出了一两个忠心的,先前大长公主府的人在府里帮忙帮丧事她们自然不敢开口,如今丧事办好了,大长公主府的人也撤走了,便没有太多的顾忌了,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也还是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地禀报。 方才经过了丧母之痛的许航得知了这些再也支撑不住了,吐血倒地,惊了许府所有人! 不知昏迷多久,好像似乎已经很久了,待他悠悠转醒,见到的不是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是总存在于自己幻想当中的父亲,而是…… 那个尊贵无比的女人,他一直尊称为大长公主,后来不得不改称为表姑姑的女人…… 是她! “醒了?”长生伸手欲摸摸他的额头,可手还没碰到,便被挥开了。 许航明明浑身无力,可看着那只手伸来的时候,还是抬起手打开了,一股让他身子开始颤抖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是她…… 是她! 是她害死了母亲! 脑子里也不算涌现了这样的念头! 长生愣了一下,收回了手,脸上温和的笑容没有变,“醒了就好,太医说你郁结在心,如今又在巨大的刺激之下吐血,不过醒来之后便没事了,而且,吐了这口淤血,倒还可以缓一些心中郁结,免得久而久之的憋出什么大毛病来,你的身子原本便不是太好。” “为什么?!”许航怒目而视。 长生看着他,“什么为什么?” “我……” “你母亲吗?”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终究还是信了啊。” 许航眼底泛红,并没有听清她这些话,他的思想他的意志都被脑海中的念头给吞噬了,他是信了,也深受影响。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啊。 那是与他相依为命十几年,即便他心里也有不满也有埋怨,可那也是他的母亲,他最在意最重要的人! 比起远在西州只存在于幻象与书信,甚至只是别人议论当中的父亲,母亲更真实也更加的重要! 他已经背弃了母亲,如今,她被害死了,他还不能帮她讨回公道吗?! 他还算什么儿子?! “我杀了你——” 突如其来的厉吼,可也只是厉吼罢了,即便他能够坐起身来,能够伸出手来,却根本无法做到他所说的,他的手甚至已经掐上了眼前仇人的脖子了,却怎么也掐不下去! 不是没有力气,即便再虚弱,他也还是有报仇的力气,而是…… 在仇人眼睛的注目之下,他竟然……竟然一丝力气也掐不下去! 他连报仇都做不到! 心中的畏惧怯弱让他连仇人就在眼前就在他手下都做不到! “啊——” 长生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止,任凭着他歇斯底里地里发泄着,许久许久,待他精疲力尽了,方才开口:“许航,记住,你是许昭的儿子,是许家唯一的子嗣。” 说完,转身离开。 许航趴在了床榻上,悲痛欲绝几近崩溃。 …… “萧惟,我好像真的累了。” 即便是回到了家里,回到了他的怀中,也似乎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精神抖擞,这般多年来,她一直坚持着一直支撑着从未敢有一丝倦意,可今日看着许航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绝,想着远在西州的儿子,她真的累了。 萧惟抱紧了她,“累了便休息,我在。” 长生笑了,是啊,他在,他一直都在,不管面对什么风雨,他都在她的身边!只要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如今,不过是一着不慎着了别人的算计罢了! 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没有几个坎将自己绊倒,摔的重不重也不重要,爬起来便是了,更何况,她还不是自己一个人爬! “有你在就行。” …… 移居京城之后的卢氏宗祠比青州的更加宏伟,这座坐落在京城之中的祠堂彰显着朝廷对卢氏一族的看重与恩宠。 可也与京城格格不入。 这座偌大的皇城装下了整个卢氏一族,却也不过是用它的繁华与富裕来圈养着罢了,并未真正地打开,让他们融入其中。 可人啊,往往就是浅薄,不过十来年,卢氏的族人便已然被这份繁华富贵迷晕了眼,甚至忘记了身为卢氏族人的骄傲。 卢纲后悔吗? 卢少章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后悔了,即便当初他年纪轻,即便当初他亦是赞同父亲的决定,但是现在,不,是很久以前,是看着卢氏一族在这京城卑微地活着的时候,他便后悔了! “父亲,你说什么?!” 金碧辉煌的卢氏宗祠之内,卢氏未来的家主,卢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肃穆冷漠却也苍老的父亲。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 “您……您……要将我……逐出……逐出宗族……”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 “父亲,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可是,他没有听错! 站在这里的除了他的父亲,还有好几个族老,这些人一脸的愤怒,目光利的更刀似得,似乎要将他给千刀万剐了一般! 他们,他们—— “卢少章,你勾结外人谋害大长公主陷我卢氏一族于险境,我们断不能容你!” “没错!王氏与我们卢氏有血海深仇,你身为卢氏未来的家主竟然跟他们狼狈为奸,不配为我卢氏子孙!” “卢氏若是再容你,必定会万劫不复!” …… 面目狰狞地指责,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了卢氏一族?! 哈哈,为了卢氏一族! 这些早已经被京城繁华,被皇族的奢靡磨灭了卢氏骄傲的所谓卢氏族人,有什么资格说为了卢氏一族! 这些年来,他们心里所谓的卢氏一族便是他们的锦衣玉食他们的富贵荣华! 早就没有卢氏一族了! 从当年他们举族迁移开始,便再也没有卢氏一族了,如今这所谓的卢氏一族,不过是一个被朝廷软硬兼施之下的空壳子罢了! 他做错了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有错! “父亲也认为孩儿罪该万死?!”卢少章双目猩红,目光之中仅剩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放在了眼前他曾经最敬仰的父亲身上! 他曾经如山一般支撑着整个卢氏一族的父亲,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塌了? 当年是他一手挽救了频临崩溃的卢氏一族,如今,却又是他坐视卢氏一族走向绝境而从不加以阻止! 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那所谓不愿意再牺牲卢氏女?! 可不管他如何的询问质问,那个他曾经如天神一般存在的父亲依旧冷漠,周身上下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即便没有说一句话,却也可以让他知道,他的确罪该万死,的确罪该万死—— 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卢氏一族,却抛弃了他了! 他的父亲,亲自主持了驱逐仪式! 他狼狈不堪地被赶出了卢氏一族,往后,卢氏所有的一切,甚至连族谱上都不会有他的名字! 多可笑的结局,多可笑——   ☆、629 大结局(上) 卢家少主卢少章被逐出了卢氏宗族,究竟什么原因,被压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没传出来,不过精明的人也还是能够猜出一些端倪来。 先前关于皇帝的谣言,后来便是长生大长公主的,这两个大周最尊贵的人,一下子陷入了谣言风波之中,这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而所有的谣言,都与卢氏或多或少有关系。 皇帝出事的时候,便有传出二皇子牵涉其中,尔后,长生大长公主的谣言,更是起因于许夫人,而这许夫人便是卢氏女,这些年来与卢氏也走的十分的近! 这前后两件事,说是和他们卢氏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 谁也不信。 如今卢纲又将自己的独生子给逐出宗族,事情便更加显而易见了,不过皇帝和大长公主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实际的证据,大家自然不好开口了,更何况还牵涉到了宫里的二皇子,一个不好,很有可能会陷入皇家争斗之中! …… 许夫人出殡之后,许大将军便派人入京,向皇帝恳求将独子许航带往西州,皇帝恩准,不过许少爷却坚决不愿,说要去为母亲结庐守陵。 孝子孝心,便是皇帝也不好阻止。 而许航这番拒绝,除了赞赏他的孝心之外,自然也有议论他这般做是因为那些谣言的关系,卢氏的死,长生大长公主原本便有很大的嫌疑,还有那萧顾,现在可是在西州,许航去了西州焉能有好日子过?去给亡母守陵,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长生得知了消息之后沉默良久。 “孩子还小。”萧惟知道妻子伤了心,这些年来,她对许航的看顾虽然及不上皇帝与阿顾,但也绝不会少!而如今,那孩子却做得如此决绝,即便他去西州,也好过这般!“他又是与卢氏相依为命……” “我知道。”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我没事。” “长生……” “人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什么事情是看不开的。”长生笑道,“再说了,这孩子的性情我知道,他这般做也是在情理之中,就像你所说的,他是与卢氏相依为命长大的,这份感情即便是许昭也无法取代,他不去西州也好,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表哥怕是也要伤心了。” “终究是他儿子,总会有过去的一日。”萧惟道。 长生笑了笑,“是啊,这世上唯一隔断不了的便是这血脉亲情。”说完,又沉默了下来。 “想阿顾了?” 长生没有否认,“是我们没保护好孩子。” “他不是小孩子了。”萧惟道,“自己做的事情该自己承担,再说了,年少的时候吃些苦也没什么,比起我们当年,他已经算是很舒服了。” “这倒也是。”长生笑道。 萧惟看着妻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便说吧。”长生道。 萧惟抬手抚着妻子的脸,却没有开口。 长生失笑,“怎么?我憔悴的都让你不忍直视了?” “我这不是看着吗?”萧惟道。 “那是不是发现原来你娘子我已经老到了让你惊讶的地步了?”长生继续笑道。 萧惟道:“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不行。”长生摇头,抬手覆上了他有些冰凉的手,“萧惟,现在还不行。”她知道这些年他并没有真的在家里带孩子,萧氏一族那里他也下了不少的功夫,便是不能给王氏致命一击,但也可以让他们伤筋劳骨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不说如今的状况经不起大震动,便是能,现在我们也没办法一下子将王氏连根拔起,既然如此,何必毁了你多年筹谋?安逸是能安逸几年,可几年之后再来一次,你不累我也累了。” “我心疼!”萧惟道,眼底迸着寒意,对那些让他心爱之人如此劳心劳力的人的寒意!“长生,我心疼!” “那好啊,证明我虽然老了,可还是有些魅力的。”长生笑道。 萧惟无奈,“你啊。” “好了。”长生笑道,“这般腻歪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岁数加起来都快一百了,总还是跟少男少女一般,也不怕别人笑话!” “有什么好怕的?”萧惟道。 长生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浓,眉眼间也染上了春色,的确都不年轻了,只是有些东西绝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便消失,相反只会更加的浓厚,“是,我的夫君大人。” 这辈子能与你相伴,是我此生大幸! 不能翻脸,可若是置若罔闻的话,怕是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了! 长生不想皇帝亲政大典前再生事端! 是时候该见一见了。 …… “真的是王氏一族在背后搞的鬼?!” 皇帝震惊之余更是勃然大怒,这些日子他怀疑过很多人,但是却偏偏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王氏! 昔日的王氏的确很辉煌,也很让朝廷忌惮,但是这些年来,尤其是他登基一来,王氏日渐式微,在南方士族之中,甚至反过来被曾经附庸它而生的家族骑在头上,可是没想到…… “感情这些年来他们都不过是在示弱?根本就还一直藏着狼子野心!” 卢纲将进宫请罪的时候他还有所怀疑,毕竟所有事情甚至连那暴毙的卢氏也都与卢氏一族关系不浅,现在他说一切都是王氏在背后策划操作这一切,他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全信了,甚至怀疑卢纲这不过是断臂救己,牺牲一个儿子将罪名退给王氏,从而保住卢氏! 这不是没可能,毕竟一个儿子哪里有整个家族重要?更何况现在那卢少章也不过是被逐出宗族怕了,又不是丢了性命! 就凭他明明知道那卢少章经手了不少事情都还将人给送走,便知道卢纲并不是真心请罪!不过是为了保住儿子一命罢了! 爱子之心人人有之,更何况是独子,但卢纲这所谓的请罪便显的极为的敷衍!尤其是他还将罪责推给了远在江洲,且多年来没有任何族人入朝的王氏! 皇帝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绝不可能就这般信了卢纲,甚至即便是真的,他也不可能就这样饶了卢氏!被利用又如何?到底很多事情是他们做的,是卢少章做的!从犯也是犯!他卢纲如此作为,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处?! 不过,到底是皇帝,与自己的个人仇怨相比,他更加在意的是士族的不安分!卢氏都来了京城多少年了?这些年来,朝廷也从未亏待过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可没想到——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谋逆造反吗?!” 年少的皇帝怒不可遏,可却也有些气急败坏有损帝王威严了。 长生没说话,只是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到底是自幼当皇帝的,即便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可很快也便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尤其还是在这般目光之下。 “姑姑,朕……” “造反倒不至于。”长生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至少在这二十年间是做不到的,王焕之是个聪明人,明知道不成功的事情绝不会去做。” 皇帝忙收敛情绪,冷笑道:“也就是说只是冲着朕来的?!” “也许可以说是冲着我来的。”长生道,“你是我养大的,又没能如所有人所愿的对我怀恨在心只等着亲政之后收拾我,他便只好亲自动手了。” “姑姑……” “开玩笑的。”长生笑道,“不过当年若没有我的话,王焕之如今必定权倾朝野,王氏一族也必定能成士族第一。” 皇帝神色凝重,“所以,只要有朕在,他便对付不了姑姑!” “皇帝。”长生敛去了笑意,“永远都要记住,真正的较量从来都不会为了私人恩怨,你真正的敌人谋取的也绝不会是那所谓的一时之快!” 皇帝神色一僵,“是朕狭隘了。” “王焕之虽然不简单,不过也还没资格让我大周的皇帝亲自下手对付。”长生继续道,“阴谋诡计之下的博弈,陛下只需看着就行,记住,要做那下棋之人。” “侄儿受教!”皇帝行了一礼,应道。 长生颔首。 她是被紧急召进宫来的,而皇帝这般做的目的便是需要她核实卢纲所奏是否真实,方才进来时候的皇帝冷漠讥讽,尔后,便是勃然大怒…… 也便是在这一刻,她方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该说是隐患,她一直忽略的隐患! 皇帝并未从当日被算计一事走完全走出来。 不过这事…… “去慈宁宫。” 钱太后与长生大长公主之间的往来不多,甚至除了节日的宫宴或者必要的客套之外,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其他往来,像那次钱太后直接杀到大长公主府的例子更是特例,而如今,大长公主主动去慈宁宫,也是特例! 大长公主竟然主动去找钱太后? 做什么?! 没有人觉得这两人不过是叙叙旧罢了,即便是钱太后也并不觉的长生到来只是过来闲话家常!即便她对着宫人是这般说的。 香茗品茗之间,最终沉不住气的也还是钱太后。 能让她主动找来的,绝不是寻常之事,而她手中不寻常的事情,必定关系到皇帝!屏退了左右之后,钱太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结果也如她所料,长生来这里的确不是闲话家常的,也的确是因为皇帝。 “皇帝仍有阴影?”钱太后面色凝重。 长生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帝身子上面,甚至连皇帝会不会因为那一夜不算愉快的经历对男女之色生出了厌恶,独独没想到他会害怕。” 钱太后苦笑,“我这个当母亲的也未曾这般想过……”皇帝的整个成长过程,唯一恐惧的或许便是大长公主让他这个皇帝当不成,“皇帝是怕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有人这般算计他,而这一次,他或许便没有这般好过去了,他是在后怕!” “嗯。”长生颔首,“我们一直欣慰地看着他长成了帝王,有帝王的威严,也会帝王心术,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做的比他的先祖都还出色,我们一直认定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亲政之后,也能担的起江山社稷的众人,可却忘了,他还年轻。”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钱太后不在乎是什么理由,只想解决的法子,“他必定不愿意承认,也更不会愿意有人说穿!” “好好跟他谈谈吧。”长生道,“您是他母亲,孩子在母亲的面前不会惧怕丢脸的。” 钱太后看着她,握紧手心,“你不管吗?” “皇帝最怕的或许便是我看出来吧。”长生道。 钱太后苦笑,“是啊,他应该最怕你看出来!他一直说绝不会让你失望,如何会愿意看你失望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挫折罢了,若是这般便被吓到了,他如何还能在你面前站直腰杆?!”她的话越说越激动,“秦长生,你可知道有时候我恨不得撕了你!” 长生也不恼,反而笑道:“自然知道,若是有人敢抢了我管教儿子的权力,我一定将她撕成碎片仍火了烧了,连灰都不留!” 钱太后一窒。 “怎么?太后娘娘没有这般感觉?”长生笑道。 钱太后觉得自己这辈子在她这里永远也别想讨到一丝便宜!“我会找个机会好好跟皇帝聊聊,不过皇帝之所以会恐惧,也与这些事情不了了之不无关系!若能快刀砍乱麻地将人处理了,哪里还需要害怕?” “可惜啊,就是不能。”长生道。 钱太后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王氏一族如此挑衅,就真的不管?” “自然不能。”长生道。 钱太后继续道:“你打算如何?” “他王焕之想绝我皇家的后嗣,我便让他祖宗不得安宁!”长生冷笑道。 钱太后背脊一凉,不过也没有开口追问下去,“你有分寸便好。” 长生笑了笑,“方氏是个好妻子,虽说也跟你抢儿子,不过你最好别恨她,她可不是我,没有铜墙铁壁。” “你——”钱太后气结,“大长公主放一万个心便可,我们婆媳会亲如母女!” 这女人便是到了最后也不让她好过! 恨? 的确恨,不管是身为母亲还是身为妻子,甚至身为女人,她都恨眼前这个女人,或许没有一个女人看着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占据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还能心平气和吧? 不过好在…… 好在她克制住了。 熬过了那些痛苦之后,如今一切都会好的。 她给予她的除了这些痛苦之外,还有她儿子至尊地位,她后半生的安逸生活! 而她却几乎什么也没得到过。 权力、名声如今甚至连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与丈夫也都深受其害,到了最后,她秦长生或许会一无所有。 “别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萧驸马是个不错的丈夫,有些事情该解释清楚便解释清楚,别到了最后真的无法挽回了。” “太后娘娘也信那些谣言?”长生好笑道。 钱太后正色道:“谣言自然无稽,不过男人到底是男人,即便他信你,可谣言的可怕你不是没见识过,有些事情防患于未然也是不错!” “倒也是。”长生笑道。 钱太后知道她未必听得进去,不过她该尽的心也都尽到了,其他的便无需再多干涉了,至于皇帝…… 即便她是亲生母亲,可要面对的却是身为皇帝的儿子。 让那意气风发亲政在即的儿子坦白内心的恐惧,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她还是感激,感激秦长生给她这个尽母亲责任的机会! …… 南方这些年变化的确很大,其中最大的,除了已经成为历史的地方军之外,便是那些士族了,多年下来,曾经的四大士族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卢氏一族便不用说了,举族迁往京城,留下来那些死都不愿意走的老人也都一个个地离世,卢氏一族留在青州的痕迹越来越少,如今的青州的孩童已然不知晓青州曾经有一个望族卢氏存在!而曾经风头最盛,甚至有成为士族之首的王氏也沉寂衰败下来了,卢氏的报复与内斗,朝廷的推波助澜,萧氏的兴起,都在积压着王氏一族的生存空间,还能够占着四大士族的名头,而没有被取而代之,便是因为他有一个颇有能耐的家主!而依旧不变的便是郑氏了,郑氏还是那个样子,谁强便倒想谁,墙头草一个,不过在这世道,不变便是落后,如今的郑氏风光依旧,却也危机重重,唯一蒸蒸日上的便是萧氏了,除了有任三江总督的萧瑞之外,还有坐镇京城的长生大长公主驸马萧惟,萧氏一族这些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所以,皇帝亲政,大长公主放权,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萧氏一族已经是十足十的大长公主一派了! 长生执政的这些年一直避免出现一个大长公主一派,可即便无法将这话说出口,大长公主一派也早已成型,不过与其他权臣不一样的是大长公主的派系不再朝堂之上,而是在军中,在民间,但也这些也正是最可怕的! 文人派系算得了什么? 唯有军权才是最重要! 至于士族方面,大周皇朝最畏惧的不就是这些士族之人吗? …… 萧氏一族这大半年来一直弥漫着一股惴惴不安的气氛,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怕皇帝亲政之后会清算大长公主从而迁怒萧氏,可现在担心的是萧惟与长生大长公主翻脸! 京城离绵州虽然远,可到底也还是有距离的,如此事关家族的大事,再远也能传到,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信,觉得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的,可不安已经有了,哪里经得起这些谣言? 萧瑞不得不回绵州安定人心,只是却作用不大,族中甚至有人在议论萧惟父子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像,还有说当初大长公主不是在京城里面怀孕的,是在外边怀的,虽然一直说当时是跟萧惟在一起的,可谁知道是不是?又谁知道大长公主背地里跟谁做了什么事情? 还有,萧顾与萧氏不亲,这也是事实! 不安的情绪日积月累的。 萧瑞也忧心不已,不过倒不是忧心这些谣言,也不是真的怕谣言是真的,而是担心这些谣言背后的可怕黑手! 能在京城设计挑拨长生大长公主夫妻,究竟要有多大的本事和勇气? 可从去年皇帝出事到现在萧顾身世之谜,种种迹象都说明了有人按耐不住了,要动手了!而显然,大长公主夫妻猝不及防,被打的狼狈不堪! 真的是王驰吗? 萧瑞接到京城的消息便是他,可是这些年他在江洲始终盯着,见到的只是他为了保住王氏一族而日夜奔波劳累殚精竭虑的模样,在这般情况之下,他还能谋划出这样的可怕陷阱?! 不。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出手狠辣吧。 昔日辉煌的王氏一族,被一点一点地打压至此,他如何能不恨?而昔日才高八斗天下闻名的王焕之,如今只能龟缩在这江洲之中,如何能不恨? 若是没有大长公主的话,他必定展翅高飞,甚至有可能让士族再度回到那与朝廷旗鼓相当的辉煌时代! 平心而论,萧顾的确佩服这个男人,而作为对手,便更觉其可怕! 而如今,沉寂多年的猛虎苏醒了,不知京城那边会如何应对!这些年来,南方因为裁撤地方军一事便有些人心浮动,若是朝廷对王氏下手,怕是会出事。 萧瑞没有猜错,长生大长公主的确没打算就这样作罢,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的手段报复! 王焕之狠辣,她秦长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场大火,让沉寂多年的王氏一族再一次成为南方多州津津乐道的话题,建元十三年六月初一,对于漫长的大周历史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日子,甚至史书上也没有记录在案,不过在民间野史当中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在后世被描绘出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这一夜,一场大火袭击了王氏宗祠,这个百年大族屹立在江洲的宗族被这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与卢氏当年那一场大火相比,王氏宗族的这火没烧死人,没出人命,似乎可以说是幸运多了,可对于王氏族人来说,宗祠被烧,历代祖宗的牌位被烧,便如同在他们原本便脆弱的神经中砸下了一块巨石! 原本便岌岌可危的宗族骄傲,彻底地被烧毁了! 这一夜,无数的王氏族人在大火前哭泣,甚至有人要冲进去与宗祠共存亡! 而作为家主的王驰,在大火前仰天长啸,尔后,吐血倒地。 萧瑞急忙赶回江洲处理善后事宜,与此同时,当夜的情形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长生的案台之上。 在这炎热的盛夏,那密信当中的一字一字却让她遍体生寒。 不是惧怕死人的力量,而是活人。 是王氏一族那一个个活着的人! 更是王焕之! 王氏一族在为难关头多表现出来的宗族信仰是可怕的,而在困难重重之中还能让家族迸发出这般力量的王焕之更可怕! 士族的可怕之处,不是他们占据了多少资源,多少财富,而是这份精神! 不过,她并不后悔这样做!甚至该庆幸这样做,因为这般,她才真正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对手到底有多可怕! “王驰必定不会轻易作罢。”萧惟并不赞同长生这般做,毁人宗祠,终究是不地道,“我会让萧瑞……” “不必。”长生打断了他的话,“即便萧氏出面承认,王焕之也不是傻子。” “可是……” “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不怕再多这一桩。”长生道。 萧惟无奈,“你便不能让我为你背背?” “你怎么没背呢?”长生笑道,“戴绿帽子这般的污名还不够?” “你啊。”萧惟自知说不过她,毁了王氏宗祠的确不地道,但是王焕之的所作所为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若不让他痛心,如何能消他们心头之恨?他想让他们一家家破人亡,他们何须客气?“你以后的防卫由我负责。” “好。”长生没有拒绝,不过也并不觉的王驰会直接动手报仇这般没水平! 事实上,她也没有猜错。 江洲那边的消息每天都传来,王驰强撑着病体亲自带人清理废墟,然后召集族人商议重建事宜,而面对族人的指责,也都一一承受,将宗祠被毁一事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萧瑞严阵以待。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王驰并未追究走水的原因,对外的解释便是看管不利,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 萧瑞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宗祠被毁这是多大的事情?任谁都忍不了,可偏偏他忍了!这时候忍了,便意味着接下来的报复会更加的猛烈! 王焕之到底想做什么?! 长生大长公主又究竟想做什么?! 这绝对是一步臭棋! 绝对是! 唯一能够得到的好处便是一时的畅顺,可接下来要面对的报复会更加大更加可怕,难道她这是想要逼疯王焕之?还是她位高权重久了,便将这对手不当回事了?! 萧瑞自然不能指责长生,但是给萧惟的书信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他手上了,也很快得到了回复。 盯紧王驰。 就只有一个。 萧瑞苦笑不已,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子,只是大哥也莫要糊涂了好! …… 王氏宗祠这事震动过南方士族一阵子之后,便又沉寂下去了,而王家家主王驰王焕之也因为带病善后,以致重病不起,到了王氏宗祠终于开始重建了,他才有所好转,不过却落下了心痛咳血的毛病,为了养病,将家主的事务都交给了族中的晚辈,搬去别院养病去了。 而在这期间,建元帝的亲政大殿也顺利举行,幼年登基的建元帝终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周皇帝了,而执掌政权十几年的长生大长公主也正式卸任,大周由女子主政的时代结束,真正的建元一朝正式来临。 亲政大殿之后,长生大长公主便搬到了郊外的温泉庄子去住了,而不管愿不愿意,萧驸马都随行了,虽然这些日子这对夫妻似乎和好了,可在那般谣言之下,谁都不信他们真的能和好,再说了,那谣言都还没解决呢?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可惜的是,不管是许家还是大长公主甚至连皇室都没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谁也没管那谣言,任凭这他们继续传,传着传着,也便觉得腻歪了没意思了,竟渐渐地消散了。 自然,主要还是没有人推波助澜。 建元帝在亲政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长生大长公主那一跪拜,彻底地打消了那些想对大长公主秋后算账的人的心思。 皇帝说,姑姑待他恩重如山! 不是大长公主,而是姑姑。 不是勉勉强强装模作样的一跪,而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找大长公主麻烦,即便是那萧驸马,只要他姑姑还想要,他便不允许他有任何的不敬! 所以,萧驸马随着大长公主去别院了。 大伙儿也都明白,即便没了大权,长生大长公主也还是长生大长公主,地位稳如泰山,谁也动不了! 大典之后,便是秦阳也说,她居然没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长生很高兴,便是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便是对皇帝有信心,但还是很高兴,更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当然,若是她的儿子也在身边的话,那更高兴了。 “又想阿顾呢?” “嗯。”如今似乎能够让她夜里惊醒的,便只有儿子了,“我梦到他受伤了。” “有许昭在,不会有事的。”萧惟道,“你若是真的不放心的话,便让师父去西州走一趟。” 长生喝了口水,“不用了,当日答应了他不派人跟着,便不能反悔。” “阿顾会好好的。”萧惟道。 “嗯。” “睡吧。” “萧惟,你说王驰会不会对阿顾下手?”长生继续道,虽然猜到了他绝不会为了这事便原相毕露,但暗地里必定不会作罢的! 萧惟道:“我们没忘阿顾身边放人,但江洲那边却盯的死死的,王焕之所有一切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对阿顾不利?” “我总是觉得他这一场病有些蹊跷!” “你若是不放心,不如我们去西州一趟。”萧惟道,“反正如今你也没事,回去看看也好。”那个地方也承载了他们几年幸福的岁月,况且,出去走走,也总好过她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 既然放权,那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皇帝,包括王氏一族。 只是,交出去了并不代表便放下了,她不管,却不意味着便不会去想不会去担心,比起真正握在手里处置,这么一个人瞎想更加磨人。 “我现在走了,不知道多少人会睡不着。”长生失笑,“便是要去,也不能去西州。” 萧惟道:“我们悄悄过去也行。” “算了吧。”长生摇头,“我们若是去了的话,你那儿子或许还会不高兴呢。” “他敢!” 长生失笑,靠在丈夫的怀中,“萧惟,我们阿顾真的长大了。” “嗯。” 夜静谧无声。 长生没躺下多久又起来了,捂着心口深呼吸。 “怎么了?”萧惟皱眉,见她捂着胸口的模样,忙道:“我去叫人。” “不用。”长生阻止了他,“我没事。” “这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长生认真道,“就是心里憋的慌,或许你说对了,我就是劳碌命,这一闲下来了倒周身不舒服。” “真的没事?” “还能骗你?”长生失笑,“也许跟这天气也有关系,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热的多了,这到了庄子也还是闷的厉害。” 萧惟还是皱着眉头。 “或许……”长生顿了顿,才继续道:“要更年期了吧?” 萧惟一愣。 “这女人年纪大了总会有些不对的,往后夫君大人多担待担待。”长生笑道。 萧惟无奈,“你啊。” “好了,歇息吧。” “睡不着便不要勉强。”萧惟道。 长生笑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要做什么?” 萧惟没说话,只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她瞧。 夫妻这般多年,哪里还看不出来?抬手圈着丈夫的脖子,笑道:“我是不是该骄傲自己这一把年纪了都还能让夫君大人这般?” “嗯。” 长夜漫漫,除了睡觉的确还有别的可以做,尤其是儿子不在身边两个寂寞的老夫老妻。 …… 萧惟提议去西州一事的确不可行,不过长生觉得自己是应该出去走走了,总待在庄子里,她怕是真的会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的,再说了,她待的近了,皇帝做起事情来或许终究还是有些顾忌,尊重是一回事,但是敬畏也还是有的。 当然,究根结底,还是她想出去走走了。 建元帝接到了庄子的信慌了一下子,不过很快便缓过来了,对身边的方皇后笑道:“朕有些舍不得姑姑。” “陛下与大长公主亲如母子,自然会舍不得。”方皇后笑道,“不过大长公主也只是出去走走,替陛下好好看看我们大周的河山,也不是不回来。” “皇后说的是。”建元帝笑道,“姑姑从前也说过她老了便什么也不管,只管带着驸马游山玩水去。” 方皇后但笑不语。 建元帝叹了口气,“姑姑为大周江山辛劳半生,如今既然有此心愿,朕自然不能阻拦,再说顾表弟还远在西州,姑姑待着京城难免心情郁郁,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陛下说的是。”方皇后笑道。 建元帝笑道:“那朕便让人安排……” “陛下。”方皇后微笑道,“姑姑与驸马鹣鲽情深,这些年姑姑一直忙着朝政,先前更是被那些无稽谣言所扰,想必对萧驸马心存愧疚,这回出行未必便不是存着补偿之心,所以应当不喜人打扰的。” 建元帝一愣,看着眼前妻子微笑的脸颊,回过神来,“皇后说的是,是朕糊涂了。” “陛下也是关心大长公主,担心她外出没人照顾。”方皇后笑道。 建元帝也笑了,握着妻子的手,“还好皇后在,不然朕就真的好心办坏事了。” “陛下这话说的,倒是臣妾的错了。”方皇后笑道,倒有几分小女儿娇态,自进宫以来,方皇后便是一副端庄贤淑的,如今这般撒了点儿娇,到让建元帝眼中一亮了。 “时候不早了,安歇吧。” “是,陛下。” …… 向皇帝请旨本只是走一走形势罢了,长生也没想过皇帝会阻止,不过更没想到最终让她行程不能如愿启程的,是来自泷州的一封急报,而泷州也本是他们此趟出行的目的地之一。 水师副总兵文子骞病逝。 “怎么会如此突然?”萧惟接到消息之后不仅愣了许久,文子骞的年岁的确比他们大上几岁,但也不至于这般快便走了? 长生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神色却不动,“不算突然,前两年司楠便曾在折子上提过这事,文子骞早年在海上折腾的厉害,前些年还年轻倒也没什么,可这两年之前落下的毛病便都冒出来了,文子骞也曾透露过希望能够提早解甲归田,是我没同意。” 萧惟一愣。 “原本是该告诉你的,只是事情一忙起来便忘了。”长生继续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快就……说起来倒是我的过错了,若是我同意他的请求,或许便不至于……” “生死有命。”萧惟虽然觉得诧异,但听了妻子的话也释怀了,“与你无关。”至于妻子为何没告诉他这事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关系亲密的人。 长生叹了口气,“当年到底是你招安回来的,还有那全蛮儿也算与我们有些渊源,如今她向朝廷提出扶灵回京安葬,皇帝那边已经同意了,我想着不如等她回来了,到文子骞灵前上柱香,再出发。” “也好。”萧惟颔首,“怎么说也是旧相识,当初也算是一同上过战场。” “嗯。”长生点头,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了,知晓萧惟身世秘密的外人,最后便是文子骞了,如今他也走了,这个秘密将会随着她一同埋入地下,永远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她并不担心文子骞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妻儿,甚至别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秘密只会给他的妻儿带来厄运,而没有任何的好处! 人走了就好,不必让她亲自动手! 她不否认当日不同意他解甲归田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可以毁了他们所有一切的秘密,她不想让他回京,但是却的确没想到他会这么去了。 不过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这般做!多少年来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 经过改朝换代与泷州的多年太平,文子骞这个名字在朝堂上已经淡化了影响力,甚至若不是此次他的未亡人请求朝廷扶灵回京的话,甚至他的死讯都不会被拿到朝堂上讨论,可即便如此,众人关注的焦点还是在他死了之后空缺下来的位置上。 长生大长公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建元帝大权在握的时候其实还算不上真正地到来,因为目前的朝堂还是大长公主在的时候的朝堂,未曾经过清洗甚至未曾有过任何的变动,自然,这也是建元帝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给大长公主面子。 如今,机会来了。 水师于大周来说虽算不上是第一流的军队,但镇守东南,而且是由司楠掌管的,还是当年萧驸马亲自参与创建的,若是能够将水师控制住,对建元帝来说意义重大! 而谁能够成为建元帝第一位亲自任命的大将,便意味着成为了建元帝心腹,将来的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不过建元帝的朝议的重点却并不在这上头,而是如何妥善办好文子骞丧事上面!这虽说是朝议,但建元帝早已有了定论,所谓朝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或许也还有摸摸朝臣们对水师的想法,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所以也没敢太过激进,但一场朝议下来,建元帝也心中有数了。 水师副总兵对他们来说现在是一个香馍馍。 的确,他是想培养自己的心腹,眼下表忠心的人也不少,但是…… “……朕也是亲政之后才真正感觉到了这当皇帝的难处。”大长公主府上,一身常服的建元帝端坐在会客的中堂,大吐苦水。 长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从庄子上回来便是为出行做准备的,虽然没走成但也没打算回庄子,文子骞的灵柩要回到京城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他们也没心思再去庄子,便也就住下了,可没想到便让皇帝抓住机会来大吐苦水了,看着眼前苦恼的年轻人,没将自己当皇帝也没将她当臣子,一副晚辈向长辈诉苦的模样,她也狠不下心来训斥,尤其是在文子骞一事之后,或许是心虚吧,到底是软了许多,“没事,慢慢来。” 建元帝又吐了许久苦水,便将话题一转,“姑姑以为……” “陛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朝政上面的事情,陛下还是与朝臣们商议的好,内阁的几位大人都是栋梁之才,能帮得到陛下的。”顿了顿,又道:“虽说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但只要陛下运用得到,能达到目的同时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随后,话锋又一转,“当然了,最好也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尽数掌握自己手里,惊喜一两次便够了,多了也不是好事。” 建元帝笑了笑,“姑姑便真的撒手不管了?” “难不成陛下真的想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长生也笑道,“还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朝中有的是能干之臣,若是陛下不满意的话,还可以找其他的,用的不顺手便换,直到用顺手为止。” “好好好,朕便不为难姑姑了。”建元帝笑道,“不过在文将军的后事上,朕还是希望姑姑能给朕一些建议,毕竟当年文子骞归附大周一事,姑姑也出了不少的力,与文夫人也颇有渊源。” 长生道:“文家归降大周不但让大周在海上立威,也让天下人看到了我大周皇族的宽宏包容,更不要说文家给大周水师带来的革新进步,文子骞军功不算大,但他的归降本就是大功一件,再者,当年先帝也曾许下诺言厚待文家人,如今先帝虽不在了,但许下的诺言,也该兑现,这些年文家的人一直在泷州,如今文夫人扶灵回京,也算是真正地落叶归根,朝廷不该怠慢。” “朕也是这般认为。”建元帝道,“这也是朕来姑姑这里走这一趟的原因,姑姑,朕想请萧驸马主持操办文将军的后事,不知姑姑可否应允?” 长生笑道:“这你该问他才是。” “姑姑的人,自然是该先问姑姑。”皇帝笑道。 长生失笑,“陛下都开口了,我岂敢说不?好,此事我便替驸马应下了。” “多谢姑姑。”皇帝松了口气似得,笑道。 长生笑了笑,便闲话家常起来了,“玉嫔的龙胎可还好?” “太医说很好。”皇帝笑道,心情也似乎轻松了许多,“皇后照顾的很好……” 姑侄两人闲话家常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人走了,萧惟方才过来,见了妻子揉眉头似乎很累的模样,便皱起了眉头,“皇帝为难你了?” “当侄儿的哪里会为难自己的姑姑?”长生笑道,“你这个当姑父的也别总将人往坏处想。” 萧惟并未怀疑皇帝的真心,不过到底是皇帝,“因为文子骞一事?” “嗯。”长生颔首,“到底还是新接手,兴奋之余也忐忑,当然了,也不排除是在试探我。” “你不生气。” “你会跟你侄子生气?”长生笑道。 “我没侄子。” “什么叫没有侄子?萧家的那些不是?”长生挑眉,“再说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萧惟没跟她争辩,“皇帝想让你帮忙做什么?” “不是我,是你。”长生摇头道,“他希望你能支持操办文子骞的丧事。” 萧惟并不惊讶,“你答应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没有道理拒绝。”长生颔首,“也正好全了你们的情分。” 萧惟道:“好。” 当年是他将文家招安的,如今再为文子骞做这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全了这份缘了,而且,还有全家的缘故。 文家在京城毫无根基,便是有了先帝的厚待,可到底是人走茶凉,若没有人护着的话,难免会被人怠慢甚至欺辱。 文子骞为大周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妻儿不该受此等委屈。 …… 西州这半年来有些不太平,蛮人部落时常派小股队伍骚扰边境,虽说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但种种迹象表明,蛮人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大周建元帝顺利亲政,长生大长公主隐退,这些消息对于蛮人来说便如同一个大好时机一般,他们在等待着大周朝廷动荡之时,给西州重重一击! “当年的空城计让蛮人损失惨重,而有仇必报为蛮人部落所信奉!”如血一般的夕阳之下,许昭一身铠甲骑在战马之上,而他的前方,是大周的边境,是他们誓死守护的战地!“阿顾,当年的西州城,我们亦血流成河。” 萧顾亦是一身铠甲,半年多的军营生活让少年的脸庞多了一抹军人的铁血坚毅之色,显然也是经过了战场血腥的洗礼,“我娘欠下的血债,我来还!” 当年的空城计让许昭一战成名,也让他背负了污名,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娘的手笔! 许昭侧脸看了他一眼,冷厉的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波动,“好!” 萧顾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眼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便是他将来奋斗成长之地,总有一日,萧顾之名不再与耻辱联系在一起! 他发誓! …… 便在建元帝从大长公主府回宫的第二日早朝,便下旨追封文子骞为柱国将军,同时命长生大长公主驸马萧惟支持操办柱国将军丧仪。 这般旨意所蕴含的深意,便只有各自去体会了,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建元帝对这位已逝的柱国将军十分看重,对文家这个特殊的家族也放在心上。 皇帝为何如此看重文家? 是看重水师,还要要告诉天下人只要真心效忠,朝廷便能容得下? 只是如今需要朝廷招安的,似乎也没什么人,东南海上的那些如野草除不尽的海贼目前为止也还未有值得朝廷开恩招安的,而大周水师也无需再依靠招安来稳定沿海局面,其他蛮夷,更不可能因为区区招安令而屈服,那便是对大周内部的,只是这些年来,大周内部安稳,并未出现需要朝廷招安的地方一霸。 自然而然的,大家想到了裁撤地方军一事,想到了南方的那些士族。 果然,皇帝下一步的动作便是北方各州的地方军裁撤一事,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前期工作也一直在做,不过动作不大罢了,随着皇帝亲政,不少人也心怀侥幸,希望建元帝亲政之后推翻长生大长公主政令,即便当初这事也是皇帝同意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即便不会公然推翻长生大长公主的政令,但至少也不会积极动手! 可是没想到…… 这对姑侄竟然一个鼻孔里面出气! 兵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胆战心惊的忙碌。 与此同时,萧惟也是早出晚归,柱国将军的追封让文子骞的丧仪更隆重,也更不能出一丝的差错,也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萧惟是尽心尽力,几乎全程盯着,所有细节都亲自过了一遍,而这般劳心劳力的结果让文子骞这最后的一段路走的体面之外,更将自己给累垮了。 这灵柩还没到京城,萧惟便先倒下了,不过好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即便他不在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他这一病,将长生给惊了。 这些年来萧惟的身体一向很康健,除了受伤之外,也没有过什么病,甚至连风寒也没得过,可这一次却是病情却是来势汹汹,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染了风寒,太医瞧了也没怎么在意,开了方子说喝几剂要便能好。 便是萧惟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可这药喝下去了,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最后竟然卧床不起。 太医诊断说是因为这一次的病将萧惟多年来一直积压的毛病给激发出来了。 是啊。 那些年,他也是历经磨难过来的,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便是最好的证明,年轻的时候甚至还数次危在旦夕! 长生慌了,萧惟如今的模样,不正与文子骞的情况一样吗?甚至更严重!文子骞至少病了两年多才不治的,而他却是一下子全部发作了出来! 甚至…… 是不是报应? 她坐视文子骞病死,而她的萧惟却在为操办他的丧事之时倒了下来…… 是报应吗? 可造孽的是她,该的报应的是她才是! “别担心……”萧惟的状况的确很糟糕,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他不会有事的,他若是有事了,谁来陪着她,谁来保护她?他答应过她即便不能陪着她一同走的话也绝不能让自己先走一步丢下她一个人!“我……不会有事的……” 长生只觉浑身冰凉,便是握着他的手,便是他的手还是暖的,可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冰冷与恐惧,“你一定会没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绝不——” 谁也别想夺走他,便是老天爷也不行! “嗯,绝不会有事的……”萧惟笑着,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 文子骞的灵柩早了半个月抵达京城。 萧惟的病情却没有好转。 不管是太医还是卫医,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唯一能够倚靠的,便是萧惟的意志力,熬过去了,便是雨过天晴,若是熬不过去…… 长生做梦也没想到在风风雨雨之后,他们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安逸地过几年好日子了,老天爷却又给她来这一出! 她想过她最糟糕的结局,可都不过是在一败涂地之后的一无所有,却独独未曾想过,她最终的敌人竟然是老天爷! 她不惧报应,即便她深知人有灵魂,或许举头三尺有神灵,可是这般多年,她都将报应二字置若罔闻! 她手上沾了许多鲜血,她曾伤天害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做尽阴私之事,她不惧鬼神,不怕报应! 可现在…… “别走,别有事……”镇定早已经被日益恶化的凶险的病情磨灭了,如今她只剩下祈祷与哀求,这一辈子,她从未有过现在的恐惧! 凌光亦忧心忡忡,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驸马熬不过,她真的不敢相信主子会如何! 少年相伴,多年夫妻,若是失去了萧惟,主子该如何走下去? “去接少爷回来吧!” 以前还有江山重担,现在便只有少爷了!若是驸马真的有个好歹,至少少爷在,公主还能支撑一二。 青龙神色凝重,“我马上去,只是以公主与驸马的感情,若真的……怕是少爷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总得试试。”凌光不耐烦地道,“你马上出发!” …… 萧驸马病重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不过开始的时候大家也还是觉得不过是太医言过其实罢了,萧驸马也还算是正值壮年,平日里也没什么病痛的,又是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哪里能说病重便病重?甚至有的还怀疑大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又要不安分了? 可后来被证实了,消息居然是真的。 萧驸马起初的确不过是风寒之症,原本养好了便没事的,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小小的风寒竟然将陈年旧疾都给激发出来了,病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家这时候才想起来,萧驸马也曾经叱咤疆场,身上自然也落下不少病根了。 不过这长生大长公主与萧驸马不是闹翻了吗?当日的谣言现在虽然没多少人继续议论了,可这绿帽子到底是戴了没有?便是没戴,闹了先前那般事情,怎么还能当没事发生?估计这一次这萧驸马这陈年旧疾一下子冒出来也有憋屈的缘故,不过这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在乎这个丈夫的,不然也不会日夜在旁边看护,据前去诊治的太医说,大长公主很是忧心,甚至绝望。 当然了,也有一些不和谐的猜测,说是不是因为萧驸马不听话了,所以大长公主干脆让他病死算了,总好过跑了让自己丢脸好。 你没听说吗?便在陛下下旨让萧驸马操办柱国将军丧仪之前,萧驸马便着手准备出远门的事宜,好端端的准备这些,不是受不了大长公主准备跑路是什么? 就算有些陈年旧疾,也不会一下子恶化的这般快! 皇帝恼火不已,让人抓了好几个丢大牢里面去,才将这些荒诞谣言给禁住了,而长生没空管这些,甚至连皇帝亲自上门都没空招待,更没让皇帝进房门。 萧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无法说出话来。 长生也开始漫长的沉默。 …… 柱国将军的丧事风风光光地进行着,并没有因为萧惟的病重而有所影响,建元帝亲临灵堂祭奠,让文家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在隆重而肃穆的祭奠之后,柱国将军将会被葬入文家的祖坟之中,与文家先祖一般,继续庇佑着文家后人。 便在出殡前的一日,文夫人命人送了一封信到大长公主府,说是感激萧驸马的用心操办。 信被直接送到了长生的手里,也成功地将她从萧惟身边叫走了。 入夜之后的灵堂多了几分冷肃,文子骞最后的这段路走的很热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隆重热闹的丧事于他来说便是好事。 不仅仅是他,而是任何一个人。 长生步入灵堂,连日来的守候让她的精神很糟糕,步履也有些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灵堂之前。 柱国将军文子骞之灵位。 文子骞…… 长生的双掌紧握了起来。 全蛮儿跪在一旁,偌大的灵堂之上没有其他的人,火盆里面的火焰随着纸钱的投入而窜高,又随着深夜的寒风而摆动。 长生没动,安静地站着,疲倦微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站在这里,大长公主可觉得心中有愧?”全蛮儿没有抬头,岁月让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丧夫的悲痛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那张疲倦苍白的脸竟然与长生如出一致,只是她的运气不好,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 长生转过身低头。 全蛮儿抬头,看着眼前依旧高高在上的女人,笑了,“听说萧驸马病重,想来大长公主必定能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长生眼底迸出了寒芒。 “瞧我说的。”全蛮儿笑道,“萧驸马这还没断气了,大长公主怎么能理解我失去丈夫的心情?”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与她平视,“听说萧驸马是为了操办我夫君的丧仪才病倒的,大长公主殿下,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 长生没说话,只是眼底的寒意更浓,气压也随之释放。 全蛮儿却半分不惊,脚步有些不稳地往供桌走去,双手有些僵硬地拿起了油瓶给桌上的长明灯添着香油,言语中也带着丝丝寒意,“明日我夫君出殡,大长公主若是心中有愧,便亲自前来为我夫君送葬,或许老天爷会被您的诚心打动,饶了萧驸马。” “这便是你让本宫前来的目的?”长生冷声道。 全蛮儿笑了,尖锐而憎恨,“难道不该吗?!若不是——”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拜大长公主所赐,我夫君不得不坚守军营,为朝廷鞠躬尽瘁,我这个未亡人,自然还好好感激一些您——” 长生神色却缓和了,全蛮儿恨她,是因为当初她不许文子骞卸甲回京,而不是知晓了不该知晓秘密! “明日本宫会亲自前来送柱国将军最后一程!” “那便请大长公主做好准备,明日披麻戴孝一路三拜九叩送我夫君入祖坟安葬!”全蛮儿厉声道,“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长生面色一凛。 “怎么?”全蛮儿讥笑,昔日那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如今只剩下尖锐刻薄与满腔怨恨,“即便是为了你夫君积福也不愿意?!” 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她。 全蛮儿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怜萧驸马了,多少年如一日的守护竟然到了最后换不来大长公主殿下的半分怜惜,甚至及不上您那虚伪的面子!可怜啊,可怜啊……” 长生转身离开。 “大长公主殿下,改日您府上操办丧事可找我帮忙,我必定会为萧驸马尽心尽力——”狰狞的话在身后响起,却并未拦下长生的脚步。 全蛮儿跌坐在地上,满腔的怨恨顷刻间化为悲痛绝望的泪水,她恨——好恨好恨—— …… 萧惟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从开始到恶化到现在危急,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事情,仅仅只是大半个月的事情…… “我不惧报应,尤其是现在,我更不能恐惧!”她跌坐在床边,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这一辈子走到现在,我岂能害怕区区报应?我不怕,不怕的……你也支持我吧?人的命运岂能又看所谓的老天决定?它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存在……萧惟,你说我这样做没错吧?我怎么会错?我是谁啊?我是秦长生,是长生大长公主,我是你的妻子啊……” 她不惧怕,永远也不会惧怕…… 可是,若是惧怕便可以救他,若是认输便可以将他留下来,她愿意。 她什么都愿意! “……只要你好起来……” …… 次日,柱国将军出殡,而出殡当天是不该有客人登门祭奠的,若是有心的,便会设路祭,可在灵柩出门前,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身素衣荆钗的长生大长公主! 下人们怔住了,而全蛮儿却是满脸狰狞! 她来了! 她来了! 全蛮儿浑身颤抖,这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肺决裂,一股极致的悲痛在她的全身蔓延。 她竟然来了! 竟然真的来了! “来人,为大长公主披麻戴孝——” 尖锐的声音在灵堂响起。 众人惊愕不已。 “还不快动手——”全蛮儿歇斯底里,只是谁人敢听她的话?即便是文家的人,也没有动手,即便同样怪罪于长生大长公主的文家心腹,也是如此。 “夫人,大人出殡要紧!” 即使大长公主罪该万死,可也没有为大人披麻戴孝的道理!正是因为大人的死她难辞其咎,更不能容她这般做! 这是对大人的亵渎! “夫人,还请为……” “今日谁敢拦着我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全蛮儿俨然失去了理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甚至以死相要挟,没人听她的,不要紧,她自己动手便是,她一定要让她谢罪一定要——她疯了一般,扯落了旁边丫头身上的丧服,直接扔到了长生的面前,“你自己动手——” 她就是要让她披麻戴孝送他走! 她就是要这样—— 文子骞,你好好看着我为你报仇,我在为你报仇—— “穿上——” 长生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起了地上的丧服便动手要穿上,惊得所有人面无人色,长生大长公主披麻戴孝为柱国将军送葬,会惊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暴来? 这对文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绝对不是! “夫人!” “住手……” 两道声音一并响起。 长生猛然转过身,便见本该躺在床榻上的人竟然来了这里,她面色煞白,体温也快速流逝,他怎么起来了?他怎么突然间好转了?是不是……是不是……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她只是觉得恐惧,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在恐惧,她已经来了,她愿意恕罪,她愿意求文子骞原谅,她愿意了—— 萧惟意识是清醒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差,只要是冷静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不过强撑也要撑,他从抬椅上下来,在凌光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如同石化了一般的妻子,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的艰难,但再难也往前,也终究能够走到,他伸出了手,一下一下的,将她手里的丧服扯落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气息不稳地喘息着,抬起手,握住了她冰凉僵硬的手,斥责的话从嘴边溢出,“你傻啊!” 不是傻吗? 他不过是病罢了,她便这般糊涂了? 别说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即便真的敌不过了,也决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的妻子,如何能够被如此羞辱?! 长生泪流满面。 “我们回家……”萧惟握紧了她的手,眼眶亦满是泪水,“我们回家……” 长生开口,一字一字的,“我不能让你走!” “你还在,我如何会走?!”萧惟道,“我这不是来带你回家了?走,我们回家……”他尚且需要人来搀扶,可却还是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放开,而现在,他还没有握够,如何会舍得离开? 长生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敢走——”全蛮儿凄厉大叫。 萧惟顿住了脚步,却没有让妻子来面对这一切,即便自己也是摇摇欲坠,却还是将长生护在了怀中,不再是青春少艾,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违和,谁说老夫老妻了便不能情浓?“她是我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由我来承担!” “让她披麻戴孝三拜九叩送我夫君入祖坟——”全蛮儿面目狰狞地指着长生喝道,“我就算了——只要她做了,我就算了——” 萧惟转身,护着妻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灵堂。 “站住——站住——”身后是全蛮儿的厉喝,“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只是也只能是嘶吼罢了,文家的人早已经做好准备,拦住了她冲上前去让事情真的不可收拾的疯狂! 主母悲痛失去理智,下人们却不能。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行驶着。 “我只是病了一场而已,你傻啊你——” 长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紧紧的。 …… 或许真的被长生的举动给刺激到了,也或许老天爷网开一面,萧惟凶险的病情好转起来了,虽说好真的康复估计还得修养一段日子,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大长公主府上下都狠狠地松了口气。 柱国将军出殡那日文家内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这无需大长公主府去处理,文家人自己很清楚那件事若是传出去,文家会陷入怎样的风波之中!长生大长公主是卸权了,但余威犹在,建元帝更是全力维护,即便没有人追究文家欺辱大长公主,单单是大长公主为何会做出那般事情,便可以让文家陷入一场舆论危机之中! 文子骞临终之前留下遗言定要回京入葬祖坟,便是因为要真真正正地回归京城! 文家此时经不起一丝的流言蜚语。 全蛮儿也没有再闹,在丈夫下葬之后,她便闭门锁户为亡夫守孝,文家大宅再一次沉寂下来,而此时,京城也入了秋。 建元帝亲政之后的第一次秋猎办的极为隆重。 长生没参加,萧惟的病情虽然大好了,但这般一折腾要想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静养是必须的,更不要说去围场狩猎了。 而入秋之后,西州那边也陆续传来一些军报,但也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大周朝堂安稳,建元帝亲政之后能掌控住局面,蛮夷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来送死,所以并没有挑起大战事。 萧顾没有回来,青龙半道上便接到了男主子安然的消息,虽然还是继续往西州而去,不过任务却成了留在西州保护小主子。 “阿顾信上说西州的情况还算稳定。”长生将方才收到的家书递给了丈夫,“瞧这信上语气,倒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萧惟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这是夸你儿子还是夸自己?”长生笑道,接过下人端过来的汤药,“先喝药。” 萧惟自然听话,不管那药多苦,都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跟喝蜜糖似得,“都夸。” 长生失笑。 “这小子似乎对师父过去很不满。”萧惟一边喝着妻子喂来的汤药一边看信,“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长生挑眉:“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是是。”萧惟道,“还子不教父之过了。” “你知道就好。”长生嗔怪道,“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离得远了倒是觉得臭毛病挺多的,像他爹!” “是。”萧惟哪里敢跟老婆大人争辩?至于她为何改变主意让师父留在西州留在儿子身边,他亦明白,他这一病是真的吓到她了,将师父留下儿子身边是以防万一,他若是熬不住了,她绝不会自己一个人留下,“以后不许再做傻事!想也不许想!” 若是他真的熬不住,真的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情! 长生握着他的手,笑道:“那你便给我好好的,你好好的,我自然不会做傻事。” “好。”萧惟应道。 夫妻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也说起了围猎的事情,最后将话题转到了全蛮儿身上。 “你放心,我没怪她。”长生道。 萧惟却道:“我怪!” “行了。”长生失笑,“到底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文子骞的离世对她来说必定打击很大,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才几年便没了,谁也受不了,再说了,当日的确是我不允文子骞回京的,若是……” “泷州的环境也不差,文子骞更不傻,不会什么法子也不想等死。”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生死有命,即便你当初允了他回京,结果也会是一样。” 泷州那边或许没有太医院的太医在,但若是文子骞想活命的话,岂不会自己想法子?民间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在少数! 他不治而亡,只能说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全蛮儿迁怒于你没有任何的道理!” “到底是丧夫之痛。”长生道。 萧惟沉吟会儿,“以后有机会多看顾一下文家便是了,他们不是有个儿子吗?现在如何了?” “我让人打听过了,孩子没有带回来。”长生道。 萧惟一愣,“文子骞灵柩回京,他的独子不回来?” “据说是身子不好。”长生道,“这孩子从生下来身子便不怎么好,他们夫妻这些年为了这个孩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心力,泷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又是扶灵回来,孩子没带回来也是正常,如今入秋了,待明年春天,再派人去泷州将孩子接来,往后就让太医好好地给他调养,看看能不能养好。” 萧惟点头,“也只好如此。” 当年全蛮儿怀孕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孩子身子不好也是情理之中,这些年他隐约的倒也听说过这件事。 “这样吧,先请个太医去泷州看看,文子骞没了,不能让他的孩子也出事,否则全蛮儿真的会受不了的。” “已经派去了。”长生道。 萧惟一愣,随后便是心疼,“我说了与你无关!” “是是是。”长生笑道,“来,喝药,别以为跟我说几句甜言蜜语便不用喝药了,一日三顿都给我好好的喝!” “是,夫人。” …… 建元帝的秋猎有个隆重热闹的开头,但却不怎么愉快地收尾,因为围场上闯入了刺客了,目光对准建元帝! 好在建元帝身边的守卫森严,他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可居然有刺客闯入围场,还成功杀到了皇帝面前,简直是胆大包天! 刺客一共四个人,三个人被当场击毙,最后一个刺客被擒拿下后虽然欲自尽,但却被及时阻止了,建元帝将刺客交给了禁卫军,命刑部一同审问,务必要将背后指使之人给揪出来! 而因为这件事,建元帝完全没有继续围猎的心情了,大臣们也觉得不应继续下去,毕竟围场不比宫里,这里都是山林,要藏匿一两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即便营帐守卫森严,可为了安全起见,起驾回京才是稳妥的! 建元帝起先却不同意,有刺客来他便要走,岂不是说他怕了这些宵小之辈?他堂堂大周皇帝脸面往哪里摆? 不过一封来自南疆的紧急密函却让他不得不摆架回京! 相比于刺客一事,皇帝更紧张的是这封来自南疆的密函! 长生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帝的圣驾已经启程回京了,“围场守卫森严,如何会被混进了刺客?今年负责守卫围场的是何人?” “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凌光道。 长生一愣,“永宁侯府世子爷?李长林的儿子?” “是。” 长生皱起了眉。 “可要奴婢去查查?”凌光道。 长生沉思半晌,“先不用。”皇帝亲政过后,龙鳞卫大部分势力都交给了他,少部分还在她手里的原因是为了自保,不是她不信皇帝,只是保命的手段还是得有,“皇帝应该能处理好。”只是这时候会是谁派来刺客?王焕之?“江洲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皇帝亲政之后,主子的未曾放松过的便是王驰那边的动静。 长生皱眉,“继续盯着!” “是!” …… 建元帝一回宫便当即召集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到御书房闭门议事,动静如此大,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人,不过围场遇刺一事也没让朝臣们多想,都以为皇帝是为了围场遇刺一事找大家来的。 算起来,这是建元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实打实地遇险,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当时的情形是真的极为惊险,若不是建元帝躲避及时,若身边的护卫反应慢一点,建元帝就真的活不成了! 如此大事,建元帝如何会不重视? 便是被召进御书房不知情的大臣也以为皇帝是为了围场遇刺一事,只是见了南疆的那封秘折之后,震惊之余也更是忧心忡忡。 南疆瓮城发生瘟疫,南疆军主帅钱钧也不幸染上了瘟疫,现在生死未明! 南疆虽不比燕州与西州有强大的蛮夷时刻窥伺,但瘟疫却比蛮夷和战事更加可怕,一旦控制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现在连钱钧大将军都染了瘟疫,若是瘟疫在军中也蔓延开来,那这支镇守南疆的军队便岌岌可危! 自仁宗皇帝一朝平定了土司之乱后,南疆便一直安稳,但是南疆大军一直还存在着也一直镇守那一方土地,便意味着有这个必要! 那里的百姓到底不及内地的,恩威并施才可以确保南疆的平安! 况且,若是大军都出事了,普通老百姓焉能活下去? 一旦生存受到威胁,必定会发生民乱!更可怕的是瘟疫还可能随着逃离南疆的百姓扩散出来,一旦扩散了,便会危及整个大周! 皇帝哪里还顾得上围场那小小的刺杀? …… 建元帝在围场遇刺自然瞒不过后宫了,这帝銮一回宫,钱太后与方皇后便急忙赶到太极殿了,即便已经确定建元帝并无大碍,但未能亲眼看见,如何能够安心? 只是建元帝却并未有时间顾及女眷的心情。 钱太后与方皇后到了太极殿,听到便是建元帝在与大臣议事,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有离开,都留在了太极殿等候。 只是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了,御书房那边的朝议还没有散去。 钱太后越等心便越不安,皇帝安然无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紧张?难道那些刺客来头不少? 方皇后神色也是凝重,不过与钱太后相比却是多了一份冷静,而且她也不能单单只是任凭心情做事,见天色不早,钱太后的脸色也越发不好,便温和道:“母后,陛下怕是有大事要与大臣们商议,不如臣妾陪母后先回慈宁宫休息,陛下处理完政事必定会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的。” 钱太后看向她,“你便不担心?” “臣妾自然担心。”方皇后并未觉得委屈,“不过陛下安然无恙,臣妾也便安心许多了,陛下一回宫便召集大臣议事,想必是有重大的政事,臣妾便要替陛下更好地照顾母后。” 钱太后脸色稍稍缓和。 “陛下围场遇刺的消息一传来,母后便日夜忧心的,不过是两日便已然受了一圈了。”方皇后继续劝说道:“陛下若是见了必定会心疼,如今陛下安然回宫,母后也可以安心了。” “皇帝不是见风就是雨的人。”钱太后道,尤其是母子两人深谈了一次之后,皇帝更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刺杀便惊了魂,必定还有其他事情!“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不见皇帝,她不可能安心! 方皇后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劝,便道:“那臣妾让人准备一些吃食来,母后怎么也得吃两口,不然身子受不住,陛下必定会责怪臣妾照顾不周。” “嗯。”钱太后颔首,抬头看了外边的天色,“给皇帝也送去一些。”说完,又补充道:“别跟皇帝说我在这里,只要叮嘱皇帝按时进膳,莫要饿坏了身子便是,等皇帝议完政事,在跟他说。” “是。”方皇后应道,随后便下去安排,虽说这是太极殿,不过身为中宫皇后,安排一些吃食也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祸不单行,这膳食才安排好,玉嫔宫中的嬷嬷便匆忙赶来禀报说玉嫔动了胎气见了红。 这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都意义重大,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方皇后当即便禀了钱太后。 钱太后自然也坐不住,皇帝这里怕是一时半会也散不了,她坐着也无用,但玉嫔那边若是不去的话,真的出事了就糟了! 倒不是不信方皇后,但这个孩子的重要谁都清楚! 婆媳两人当即便赶去了。 建元帝遇刺一事,方皇后早前便已经下令不许传到玉嫔那里,生怕惊了她的胎,可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她的耳边,而且还传的不清不楚的,这才让玉嫔动了胎气。 “太后娘娘……陛下……陛下……”床榻之上,玉嫔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见到了钱太后便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腕,急切又恐惧地喊着。 钱太后安抚道:“皇帝没事,白日里已经平安回宫了。” “真的?真的?”玉嫔惊喜不已。 钱太后道:“哀家还能骗你不成?” 玉嫔安心了,太医也赶来了,一番救治后玉嫔的情况好转,龙胎安然,不过经此一事,玉嫔往后便要更加注意了,若是再见红的话,怕就救不回来了。 钱太后脸色不甚好,目光锐利地扫向方皇后。 “母后放心,臣妾会彻查此事。”方皇后正色道。 钱太后颔首:“那便辛苦皇后了!” 方皇后苦笑于心,自然明白钱太后这是疑她,不过这份苦涩也只是在心里罢了,面上仍是恭敬,尔后,便是雷厉风行的彻查,原本也只是以为玉嫔身子弱经不得一丝的惊吓,可这一轮彻查下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玉嫔之所以惊了龙胎,是因为得知了皇帝遇刺重伤,而方皇后还有意留子去母。 这便是为何玉嫔为何死死地抓着钱太后的手而对方皇后的关心如此抗拒的原因。 有了这般传言,方皇后便不好自行处置了。 钱太后面沉如水,“皇后是六宫之主,后宫诸事自然由皇后处置!” “是。”方皇后看了看眼前的婆婆,也没有推脱,应了下来,“只是这玉阁之中……玉嫔不适,若是贸然换人伺候的话,怕是会不习惯,也可能会因此而胡思乱想,贴身的便先不动,其他的,臣妾会依照宫规处置。” “嗯!”钱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颔首道。 玉嫔先拔头筹,后宫并非没有私底下传着皇后娘娘嫉恨不已的谣言,只是先前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后宫亦不可能真得风平浪静,方皇后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没想到这以和为贵安定后宫竟然被人钻了空子! 若是玉嫔的龙胎出事,她必定水洗也不清! 入住后宫之后,方皇后一向贤良宽厚,以至于有人觉得软弱可欺! “皇后,后宫无小事。” 方皇后神色一肃,“母后教训的是!” 玉嫔情况稳定之后,钱太后嘱咐太医留下来随时候命之后,便回太极殿了,方皇后没有随行,留下来善后。 而钱太后一回太极殿,便见福公公领着好几个太医进来,顿时心中一惊,“怎么回事?是不是皇帝出事了?!” 难道受伤了却瞒着?! 福公公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无事,只是陛下与诸位大人有些问题需要请太医院解答一下,所以才命奴才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前来。” “真的没事?!”钱太后目光锐利。 福公公指天发誓皇帝绝对无事,这才得以继续领着太医去见皇帝。 钱太后更是心神不安。 …… 御书房内气氛极为的凝重,福公公将几位太医领进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向建元帝禀报钱太后来了的消息。 建元帝即便再心急如焚也不可能明知道钱太后在太极殿却还不管不顾的,交代了众人一句便先去看望钱太后了。 “儿臣让母后担心了。” 看到完好无损的皇帝,钱太后的心终于落地了,“皇帝没事就好。” “母后放心,儿臣并未受伤。”建元帝道,“时候不早了,儿臣先送母后回慈宁宫休息吧。” 钱太后自然不可能让儿子送,“皇帝政事要紧。” 建元帝神色微微一变。 “慎儿。”钱太后自然捕捉到了,心里的不安又升了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与围场的刺客有关系?” 总不会是刺客一事与钱家有关吧? 建元帝考虑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先跟母后说一下,“母后您先坐下,儿臣慢慢跟您说。” 钱太后指尖发冷,难道真的是钱家做的? “朕接到南疆的秘折……”皇帝缓缓说来,虽然不是钱太后所害怕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朕已经与诸位大人商议,很快便能拿出章程来,舅舅那边朕也会立即派太医前去,必定会尽全力救治舅舅!” 钱太后脸色发白,但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还能稳住,“情况很严重?” “嗯。”皇帝颔首。 钱太后沉默半晌,“南疆瘴气多,气候也不好,发生疫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一下子便严重,甚至还波及到了军中,皇帝,这件事……”话顿了顿,“朝臣们怎么说?” “母后。”建元帝沉声道:“目前最要紧的要是遏制疫情,其他的,朕也会彻查。”目光阴鸷了下来,“若是真的有人故意散播瘟疫,朕决不轻饶!” 钱太后颔首,吸了口气后又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外祖父,他年纪大了!” “朕知道。”建元帝点头。 钱太后起身,“皇帝便不要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母后……” “皇帝忙政事便是。”钱太后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母后相信你定然会全力救治你舅舅的。” 建元帝才松了口气。 钱太后心中苦涩,“母后从前或许有些糊涂,但是在你和其他人之间,母后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瘟疫非同小可,皇帝多听听内阁几位大人的意见,也可以去问问你姑姑,你到底还年轻。” “朕会的。”建元帝笑道,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激。 钱太后还能说什么呢?“玉嫔那边出了些状况,但也没有大碍,皇帝不必担心,皇后会照料好的。” 路上,福公公也禀了玉嫔一事,建元帝点头,“有皇后在,朕很放心。” “嗯。” 建元帝还是将母亲送到了太极殿门口,嘱咐宫人好生送她回去之后,方才返回御书房与诸位大人继续商议对策。 这一夜,御书房都灯火通明。 秘折是通过军事途径送进京的,速度自然快,也为朝廷赢得了几日应对的时间!瓮城瘟疫一事必定是瞒不住的,只是消息一日没散开,朝廷便能多一次商议对应对的策略,安抚民心,因为瘟疫最可怕的还不是它本身,而是民众的恐惧! …… 而同一片夜空之下,文家御赐的大宅内供奉文子骞灵位的小佛堂内,也是灯火通明,而这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文夫人全氏闭门为亡夫守孝的日子里头,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小佛堂渡过,日以继夜的诵经,而这一夜也并不例外。 在这样的夜里,与她相伴的只有那绵长的诵经声还有那被摆在供桌上的灵位,文家不但有祖坟,也重立了宗祠,还是朝廷派工部兴建的,那里供奉着文家历代祖先,浩浩荡荡的一大片,文子骞本应该也去那里的,只是全蛮儿不愿意。 冤屈仍在,如何能安息? 她如何能这般将他送到那里去? 即便…… 即便这是他的决定! 不! 不是的! 他不过是无奈之选罢了,是被逼的,为了他们母子,为了文家,他不得已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他怎么会没有怨气怎么会不愿意有人为他报仇?! 更何况…… 更何况—— “我知道……我知道你始终没有忘记文家人的忠诚……我知道……可现在再也不是从前……那些所谓忠心早就该随着他们消失而消失了……你不该这般傻……不该的……我给过他们机会,我给过了……只要她道歉……只要她谢罪……我可以的……我也愿意和你一道……可是我恨——我好恨——他们凭什么伤天害理之后还能够如此幸福?我们欠了他们什么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她凭什么让你去死?!凭什么?!” 祥和的诵经声听了下来,换上了绝望憎恨的呢喃。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若是有……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为什么愿意为了那早已经过去百年的誓言而丢下我们母子——你知道吗?我不奢求什么……我从不奢求什么……我只是想和你白头偕老我只是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奢求什么的!” “我恨她——我好恨好恨她——她毁了我的一切,我所有的一切——还有宗儿,我们的宗儿……我给过她机会的……我甚至愿意牺牲宗儿给她机会的……可是她没有反省,她一点反省也没有,她该死!不,她该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只有宗儿了……我只有宗儿……我是文家妇,我不能看着文家唯一的血脉没了……我答应过你会让文家传承下去的……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宗儿……宗儿不能有事……”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天边渐渐泛白,文家的大宅悄然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往宫门而去。 而此时,太极殿内,一众朝臣已经抵达,等待早朝的时间到来,不过时辰到了,建元帝却没有来,来的是福公公,来宣今日免朝的口谕的。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皆不在,显然昨夜的商议还没结束。 不知情的朝臣纷纷猜测围场上的那些刺客究竟出自何处,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竟然让皇帝如此紧张! 众人散了,继续各司其职。 钱太后亦是一夜未眠,如今陷在瓮城的不仅仅是钱钧一人,还有他的妻儿,若是钱钧染了瘟疫,那其他人呢?这个时候,必定不能派人去将人接回来的,朝廷甚至会封锁北往的所有通道,以防瘟疫传入内地! 所以太医去的不及时,若是太医也拿瘟疫没法子,那他们…… 钱太后可以想到会是一个如何惨烈的结局。 只是这些,她都不能说。 不是不信心疼娘家人,而是她不能在这时候给皇帝添乱,她相信她的儿子定然会尽全力解决的,没有人比他更紧张这件事! 方皇后一大早便来了慈宁宫了,昨夜玉阁的善后事宜安排的很稳妥,即便是玉嫔也无话可说,甚至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担心皇后问罪,哪里还敢说什么?更不要说,她动了胎气,便是大罪一件,如今贴身的宫人没有被罚,已经是很不错了,她都低头了,方皇后自然也不会再坐什么,没有比皇嗣还要重要的事情! 钱太后一夜未眠,自然瞒不住身边的人,方皇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陛下与太后都夜不能眠? 这般时候,还有人来凑热闹的话,方皇后自然不会见,只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 柱国将军夫人全氏递牌子入宫求见太后与皇后。 一并求见后宫的两位女主人? 是这全氏不懂规矩还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方皇后虽说知道这全氏商贾出身又一直在泷州那般地方长大,自然不会懂这宫里的规矩,不过有一个却是大家都懂的,重孝期间不宜出门,尤其是为丈夫守孝的寡妇,全氏便是耐不住寂寞要出门,也不会直接到这皇宫里头给皇后与太后添晦气! 必定是又是什么事情。 方皇后斟酌半晌,便将此事禀了钱太后,她们方家与文家没有任何的交集,无需顾忌什么,倒是这钱家…… 钱太后亦是奇怪,“便是前些日子扶灵回京的那柱国将军的夫人?” “是。” “她不在家里守孝进宫来做什么?”钱太后皱眉道,便是要谢恩,当日便该谢了,绝不会隔了这般长时间再来求见,想起了眼下的这些事情,心里顿时紧了紧,“让她进来吧。” “是。”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商议,救灾的章程出来了,有内阁牵头,六部全力配合,同时太医院组织一支队伍赶赴瓮城。 虽然还未出成效,但到底是有了应对的策略,建元帝也总算能松口气,“诸位爱卿辛苦了,一切事宜按照章程处置,有任何情况立即禀报朕!” “臣领旨!” 御书房的议事终于散了,福公公原本想劝主子歇息会儿,毕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只是还没开口,慈宁宫便来人了,说太后娘娘有请。 建元帝便是再累也必须走这一趟,虽然昨晚上钱太后什么也没说,但是绝对不像表现出来这般平静的,只是他没想到到了之后,却是面对另一桩更大的事! …… 长生一直注意着刺杀一事,只是毕竟放权了,即便皇帝信她,可若是干涉太多的话,终究不合适,皇帝现在不在乎,可日子长了,也心里也不可能没有想法,即便没有,可先帝的教训也不得不吸取。 这条帝王路,这片锦绣江山,终究是要他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守护的。 所以注意归注意,也没有过多干涉,只要盯紧王驰那边就成了,而除了这桩事情外,远在西州的儿子和近在眼前的丈夫才是她该花心思的,尤其是萧惟。 “都说出来要多穿件衣裳,你怎么都不听?”这一转眼人就溜了,跟个孩子似得,“还有,这些刀剑什么的很好玩吗?你当自己还年轻啊?” “在床上躺久了便出来松松筋骨而已。”萧惟小声为自己辩驳一句,“太医不是也说让我多走动吗?” “感情我没让你走了?”长生沉下了脸。 萧驸马哪里还敢在说什么?“我现在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不是说要多走动吗?回去做什么?”长生却道,“难不成我还见不得你好?” “是是是。” “是什么是?” 萧惟将姿态放的更低,“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夫人的话让夫人忧心了。” “哼!” 萧惟好说歹说,这才平息了公主殿下的怒火,“皇帝遇刺一事很麻烦?” “麻烦也是他的事。”长生道,也不是没发觉自己的情绪不对劲,“你别在意,许是真的年纪大了,更年期来了心里烦躁,不是故意给你气受。” “为夫甘之如饴。”萧惟笑道。 长生瞪了他一眼,“都多大年纪了,老不休的!”说完,仔细为他整了整披风,便道:“走吧,不是要多走动吗?我陪你。” “好啊,我们今天便来爬山。” “散步!” “去后山散步。” “这天都冷了,进山里更冷。”长生没惯他,就算真的被关的闷了也不许去!“等太医说你不用再喝药了再去。” “是,夫人。” 到了这个岁数,或许最怕的便是先前萧惟那般模样了,长生无比珍惜如今的每一日,想想这些,什么皇帝遇刺、什么江山社稷,与她有何关系?现在这些都已经是别人的责任了,那般多人,难不成少了她一个这天就要塌了? “等你全好了,我们就出去。” “好。”有什么比眼下的岁月静好更重要的?自然,若是儿子也能在身边的话,那就更好了,不过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自己飞的,他们的儿子,绝不会轻易认输的,“有时间的话,去西州瞧瞧阿顾,不惊动人就成。” “想儿子了?” “你不想?” 长生笑了,嘴角溢满幸福。 …… 刑部尚书虽参与了南疆瘟疫一事的商讨,不过他手上最主要的差事还是彻查围场刺客一事,好在留了一个活口,虽然嘴巴很硬,但是刑部大牢里面有的是对付嘴巴硬的法子,这些法子一轮用下来,再硬的嘴巴也撬开了,这刺客也不例外,只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 当供状送到了建元帝面前时,这位年轻帝王原本沉甸甸的心又如同加了一块大石一般。 “将人处置了,这份供状上面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 刑部尚书心里一惊,低头领命:“是。” 很快,宫里传出消息,刺客在刑部大牢暴毙了,刑部尚书并未能够从刺客嘴里挖出一个字来,当日围场行刺一事线索断了,建元帝动了怒,责罚了刑部尚书半年的俸禄,至于接下来如何,却没有明示。 大家纷纷猜测,建元帝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所以才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毕竟人都到了刑部大牢了,怎么会突然暴毙? 刑部尚书也不是吃干饭的,若真的出了纰漏,也不会仅仅只是被罚了半年俸禄这般简单了、 这刺客的主使究竟会是谁? 不管是谁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心中有数,只要皇帝打算大事化小,对永宁侯世子来说都是好事!只是这件事却绝不能就这般了了! 当日负责围场防卫的是他没错,但是—— “父亲,不管如何,景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来!”永宁侯世子面色阴沉地道,当年父亲得罪了长生大长公主不得不隐退,这些年来,谁不知道永宁侯府得罪了大长公主?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成功入禁卫军,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位子,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少?总不能因为爵位落到了二房他父亲身上,他们便永远欠了大房,甚至要用全家人的性命来还吧?!“李景若是恨我们只管明说便是,只要他开口,父亲也必定会心甘情愿将爵位还给他!他何必用这等阴毒的手段害我?!我若是出事了他能好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夺回爵位吗?!当年这个爵位原本便不是父亲想要的!”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觉得父亲委屈,觉得这个永宁侯的爵位是一块肥肉,觉得当了这永宁侯世子便是天大的喜事,可这般多年下来方才觉得自己当初天真愚蠢! 若不是永宁侯这个爵位落到他们二房,他们二房如今的成就或许更大! 现在算什么? 京城谁将永宁侯府放在眼里?! “事情还没查清楚,先不要这般快下定论!”李长林沉声道,“景儿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他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可当日进我书房的就只有他!”永宁侯世子怒道,“若不是他盗走了围场布防图,那些刺客又怎么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闯到了陛下跟前?!” 李长林无言反驳,“总之先将人找到再说!” 永宁侯世子握紧了拳头,终究父亲还是偏帮长房,偏帮那所谓的孤儿寡母!“父亲,大伯父将永宁侯府托付给你,不仅仅是想让你照顾他的妻儿,而是将永宁侯府的未来也托付到你手里吧?若是永宁侯府家破人亡了,父亲以为大伯父会不会后悔当年嘱托?!” “闭嘴——”李长林怒斥。 永宁侯世子苦笑,“孩儿告退!” …… 建元帝看上去似乎想大事化小,不过行刺皇帝毕竟是大罪,更何况皇帝也没有明说他不想追究,就算刑部尚书这边的线索断了,可也不是没有别的线索,就算不算线索,但责任总是要追究吧?当日刺客怎么会闯到陛下跟前?当日防卫的禁卫军是否存在失责之嫌?甚至是不是有可能与刺客勾结?这都要查! 有御史弹劾当日负责防卫的永宁侯世子。 朝堂上当即有人附和。 也并非存在要打压永宁侯府的意思,而就事论事,永宁侯世子的确有责任,便是没与刺客勾结,至少是失职。 刑部尚书看不住刺客让他死了都受罚了,没道理永宁侯世子这个责任当事人不被追责。 建元帝金口一开,解了永宁侯世子的职务,命他去刑部大牢走一趟,没说要关押他,可问题若是不交代清楚或者没查清楚的话,自然就是出不来了,既然牵涉到了勋贵,大理寺自然也不能闲着。 永宁侯世子还没找到罪魁祸首便不得不去了刑部。 永宁侯进宫请罪。 建元帝也没为难他,对这位跟过仁宗皇帝与先帝的老臣也还算客气,说只要查清楚自然就会将人放了,当然了,即便没查出永宁侯世子与刺客勾结,但他失职一罪是逃不掉的,身上的差事可以说是保不住的,至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责罚,以后再说。 李长林自然俯身叩谢了。 而就在他要告退的时候,建元帝却叫住了他。 “侯爷是仁宗皇帝一朝的老人,对当年前朝余孽作乱一事可曾了结?” 李长林一愣,“陛下是说仁宗皇帝晚年前朝余孽作乱一事?” “嗯。”建元帝淡淡点头,“朕看过当年的案宗,当年大长公主失踪,后来查的是前朝余孽作乱,大长公主以身涉险,一举歼灭了这些余孽。” “的确如此。”李长林恭敬道,案宗上记载的自然不会有错。 建元帝看着他,“朕想知道案宗上没有记载的事情,爱卿可否为朕解答?” 李长林沉默半晌,然后低下头,缓缓应道:“臣遵命。” …… 瓮城瘟疫一事到底还是传到京城来了,朝堂震惊,不过好在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百姓来也没多大恐慌,而朝堂也在得知应对策略已经出来了,甚至派去救治的太医队伍也已经出发了,也便安定下来了。 瓮城毕竟离京城太远了,便是这瘟疫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传到京城的,更何况现在朝廷已经有了章程,发生可怕灾难的情形不太可能发生,不过对于钱家来说,这却是噩梦一般的消息,瓮城传回消息,钱钧最终不治,此外,他的妻儿也相继染上了瘟疫。 建元帝第一个得知消息,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消息告知钱太后,同时,还得为下一任的南疆军主帅忧心。 钱太后伤心不已,但也没有为难皇帝。 “到了这般地步原本不该瞒着钱家的,只是南疆军主帅一位非同小可,此时南疆又正被瘟疫肆虐,若是这时候传出舅舅的死讯,朕担心会生乱子。”建元帝斟酌着字句,“儿臣的想求母后恩准,待失态平息之后再将舅舅的死讯告知钱家。” “尸首可否能运回来?”钱太后却道。 建元帝声音有些艰涩,“瘟疫死亡之人,不宜入土为安。” “那会如何?”钱太后声音沙哑,低着头没去看建元帝,“会如何?” 建元帝沉默半晌,“立即火化。” 嘭…… 钱太后手一慌,扫翻了桌面的茶盏,眼泪也不断地涌出眼眶,“竟是尸骨无存吗?” “母后!”建元帝有些慌了。 钱太后闭上了眼睛,“皇帝有事便去吧。” “母后……” “我想一个人静静。” 建元帝便是再想做什么可也无能为力,他既不能让钱钧活过来也不能将他尸首安然运回来入土为安,即便说什么都不过是徒增母亲伤心罢了,“母后保重,儿臣告退。” 钱太后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 虽说瓮城离的远,可到底是瘟疫,京城的气氛也还是受到了影响,有些低迷,长生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见皇帝应对得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自己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说身子不舒服其实也算不上,就是白日里心绪不宁坐立不安,到了夜里更是辗转难眠,脾气更是喜怒无常,便是对着萧惟也守不住。 “又睡不着了?”萧惟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状况,开始的时候以为她还在担心,可时间长了便开始担心了,“明日让太医看看吧。” “没事。”长生却不愿意。 “长生。”萧惟沉了脸了,“不舒服自然要看大夫!” “我有说我不舒服吗?”长生十分抗拒,“不过是年纪大了,心里烦躁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更年期吧?必定是该死的更年期,可她现在还不到四十,这就更年期了?!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似乎只要不看大夫,便不必面对似得,“你若是嫌我烦了,自个儿去隔壁睡!” 萧惟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不看便不看。” 哄了许久,这才作罢。 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像个孩子似得? 长生一直认定自己是更年期了,而她所有迹象也都对上了,也便更加不愿意让太医看了,看了也没用,看什么看?可接下来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她恶心反胃,偶尔还会头晕,最可怕的是她仔细算一下,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更年期吗? 还是…… “你不是说要去后山走走吧?今天天气不错,你便去吧。”一大早,早膳时,长生便道。 萧惟见她精神不佳,胃口更是不好,“出去走走也好,动一下晚上回来便能睡个好觉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长生道。 萧惟皱眉。 “你去给我打些野味来。”长生道。 “野味?” “你不是说我最近胃口不好吗?我想吃野味,你给我打些回来!” 萧惟看着她,忧心忡忡。 “不想去?” “去。”萧惟道,“待会马上就去,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嗯。”长生颔首,继续低头去吃那怎么也吃不完的小米粥,最后也还是只是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去了。 早膳之后,萧惟便去后山了。 “让凌光跟着你去。”长生道。 “不行,她得留下来照顾你。” “别人我不放心!”长生道,“最近事情太多了,让凌光跟着去我才能安心在家里休息。” 萧惟看了看凌光。 凌光点头。 萧惟这才应下来,“我打好了就回来。” “我要吃焖野兔,野鸡汤!”长生道。 萧惟笑道:“好。”等回来之后无论如何也必须让她瞧大夫! 送走了人,长生便让人将留驻别院的太医请来了,先前不愿意看是想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已经老了,更不想去想其实她还要更老,但是这两日……不是惊,便是喜,只是喜可能吗?这般多年了? 她并不抱希望,但是若不是这个,便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太医明显被她凝重的神情给吓到了,可明明萧驸马已经大好了,等长生一说了,这才明了,不过心更沉了,还将下人都遣退了下去,便是真的出大问题了! 萧驸马这才好,这大长公主又出事了? 这对夫妻未免太过多灾多难了。 不过等把完脉之后,便松了口气了,笑着恭喜道:“恭喜大长公主,您这是喜脉!” “喜脉?”长生神色有些木然。 太医完全理解这位主儿此刻的反应,大长公主想再生这在太医院是早就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有如愿,当初太医院为了这事也还苦恼过一阵子,生怕这位主儿一怒之下降罪太医院,后来也没有强求,这才过去,现在这般怀上了,自然是懵了,“是喜脉,恭喜大长公主!” 长生木然的脸渐渐地有了波动,嘴角也慢慢地扬起了笑意,“我怀孕了?” “是,按脉象来看,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太医笑道,算算应当还是在萧驸马养病期间,这都能怀上,萧驸马是宝刀未老! 长生笑了,如释重负又感觉奇妙,不是不治之症,而是喜事,是喜事!她居然怀孕了,那些年那般努力都没能求来的,现在却来了,来的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让人惊喜!“情况可还好?”她没忘记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只要能生下来,即便是缺胳膊少腿的,她都不会介意!因为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太医笑道:“脉象很好,大长公主放心,不过您到底是岁数大了,怀孕期间难免会辛苦一些,但只要好好养着,便不会有事,不过臣到底不是妇科圣手,为了保险起见,大长公主还是……” “启禀公主,宫里来人了。” 长生收敛了情绪,“你先下去。” “是。” 长生又道,“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本宫要亲自跟驸马说。” “是。” 宫里来的是福公公。 “启禀大长公主,陛下有旨,请您进宫一趟。” 长生皱眉,“陛下有何要事?” “这奴才不知。”福公公正色道,“陛下说请大长公主务必进宫一趟!” 长生神色一沉。 …… 萧惟花了一个时辰将妻子想要的野味猎到了,此外还挖了不少山珍,回去正好做一桌子,只是没想到当他提着东西回去,听到的却是宫里派了人来将大长公主接进宫去了,说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 “是,是陛下身边的福公公亲自来的。” 萧惟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谁护送大长公主去的?” “府里的护卫,陛下也派了侍卫来护送。” 萧惟转身往外走。 凌光也是脸色不好,皇帝怎么好端端的派人来请主子进宫?莫不是怀疑之前围场遇刺与主子有关?   ☆、630 大结局(中) 这短时间出了这般多事情,皇帝会找她,长生并不意外,只是直接让人将她请进宫,而且还是那般强硬的态度,如今更是将她请到了这太庙之中…… 皇帝想要做什么?! 真的怀疑她与围场遇刺一事有关系,所以来这里声讨她?还是这点小事便扛不住了,要来这里惊扰先祖? 不管是哪一个,长生都不希望! “大长公主请。”福公公自然感觉到了身边这位主儿的不悦,即便大长公主已经退了,但余威犹在,尤其是现在,昔日的慑人气息并没有少分毫,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一向敬重大长公主的陛下会突然间这般,往常若是真的想见大长公主了,陛下必定宁愿自己出宫也绝不会以这样方式将人请来的,而且还是请来这太庙。 长生起步往前,面色已染了寒霜。 大殿之内,建元帝跪在了蒲团之上,背脊挺直,便是跪着也依旧散发着帝王的威严,身后传来福公公的禀报声,还有走进来的脚步声,只是却并未让他回过头来。 长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知陛下有何要事需要惊扰先祖?” “自然是关系到大周江山的大事。”建元帝道,言语中泛着苦笑。 长生皱眉。 “姑姑。”建元帝继续道:“朕最近得知了一件事,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向姑姑求证一下,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生眉头皱的更紧,“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姑姑以为朕为了请姑姑来这里?”建元帝并未如她所愿,“是怀疑姑姑与当日围场的刺客有关系还是南疆瘟疫一事?” 长生没答话,心底涌出了一丝不安,要向她求证一件事? “若是这般的话,姑姑便还是不信朕。”建元帝继续道。 长生看着他,“陛下,有话便说吧。” “朕一直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向姑姑求证这件事。”建元帝继续道,言语有些艰涩,“您是我姑姑,我最敬佩的人,即便是在我怨恨您的那些日子里面,这份敬佩依旧存在!姑姑以女子羸弱之躯撑起了整个大周天下,护住了皇祖父和父皇留下来的江山,为了大周的江山,您可以不惧任何骂名,不惜牺牲一切!所有人都无法抹去你为大周江山为天下百姓所做的一切!您是大周的功臣,更是我秦氏皇族的功臣!” “你到底想说什么?!”长生声音陡然严厉,面色也便的冷厉起来。 建元帝站起来转过身,犹豫纠结的神态在脸上交织,“我即便曾经怀疑你但也一直坚信你会用尽全力来护佑我们秦氏皇族守护这片锦绣江山!” 长生目光冷厉。 “所以,我一直无法做出决定,这样一个一心守护大周江山的姑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建元帝继续道,“我若是问了,对您来说便是污蔑,便是亵渎,便是……” “秦慎!”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前几日柱国将军夫人进宫来向朕禀报了一个秘密!”建元帝终究开口,眸中溢满了苦涩,“她说,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萧惟乃前朝大雍的皇族余孽,而这一切,大长公主早已知晓,并且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不惜杀人灭口!” 长生眸子一睁,骇人的杀意从眼底涌现。 建元帝笑了,却还是坚持问道:“请问姑姑,是否有这样的事情!” “皇帝以为呢?”长生没有丝毫的停顿,声音如刀锋一般锐利,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帝王。 建元帝面色肃穆:“朕希望不是,所以一直没有向姑姑求证,朕希望不是,可是姑姑,真的不是吗?只要姑姑说一句不是,当着列祖列宗,当着皇祖父的面说一句不是,朕马上杀了那全氏!” 长生浑身气势慑人,但是却并未开口。 建元帝苦笑,“姑姑,你……” “皇帝有证据吗?”长生冷笑道。 建元帝反问:“需要吗?” “萧惟是本宫的驸马,是仁宗皇帝亲自恩准本宫下嫁的驸马,更是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周将军!”长生厉声道:“皇帝要让他万劫不复却来问我需不需要证据?!” “姑姑,朕并非……” “若皇帝只是想问这件事,那便不必浪费时间了!”长生怒道,“皇帝心里已然有了定论,即便本宫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何必要本宫浪费口舌?本宫和驸马就在这里,陛下要杀要剐我们夫妻恭候便是!” “姑姑!” 长生转身往外走去。 “姑姑为何便不敢在这里说一句不是?!”建元帝亦是厉声喝道,“只要说一句不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姑姑为何不敢?!” “秦慎——”长生转身厉喝,目光渗人,面目狰狞。 建元帝双眸微红,双拳紧握,“朕不想伤害姑姑,更不想看到姑姑辛劳半生之后还要面对失去挚爱夫君的悲痛欲绝!可是姑姑,朕是大周的皇帝,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朕是大周皇帝,朕不得不问,不得不问——” “你想如何?!”长生冷笑,猩红的眸中却闪烁着晶莹。 建元帝苦笑,“朕什么也不想,朕只是怕,怕有朝一日会……朕知道姑姑绝不会让朕担心的事情发生,可是姑姑,朕还是害怕,正如姑姑所担心的,朕的内心并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坚韧,朕的恐惧依旧在,甚至很轻易地便冒出来,朕没有办法不伤害姑姑,朕……”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过身看着那供桌上的累累牌位,“朕怕会成为秦氏皇族的罪人!” “你想如何?!”长生一字一字地问道。 建元帝合了合眼睛,背脊因为极度的挣扎而微微颤抖着,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今日朕从未见过姑姑,更从未向姑姑求证过什么,但是朕的确听了全氏的禀告,朕一直在挣扎着到底该不该相信该不该见姑姑!” 长生闭上了双眼,却止不住泪水往外涌。 “其实朕还可以做的更好的,只是朕更想相信姑姑,更不愿意让姑姑失望。”建元帝继续道,那一日从全氏口中听到这个秘密,他震惊甚至恐惧,可是那是他的姑姑,是一手将他扶上帝位,一路护着他走到现在的姑姑,他不忍心——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相信她不会危及大周江山,只是,在列祖列宗面前,他们都必须有一个交代!“姑姑想出去走走,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长生睁开眼睛,却并未看前方的年轻皇帝,更不敢去看那累累牌位,“你放心,你所恐惧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她转过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前,抬手,艰难地打开了大殿的门,然后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走了出去。 身后,是年轻皇帝哽咽的低喃,“姑姑,保重。” 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京城容不下他们,甚至大周也容不下他们! 但是,至少不需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他们依旧在一起,依旧可以过他们想要过的生活! 父皇,儿臣没有伤害姑姑,没有。 …… 萧惟焦急地赶到宫门前正好迎到了送长生出来的软轿,看着从软轿上平安走下来的妻子,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定了,只是…… “怎么脸色这般糟糕?眼睛怎么红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长生看着眼前的男人,握着他的手突然间紧了许多,只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异常,“没事,就是去太庙祭拜了一下父皇,心里一时感触便哭了会儿,你也知道的最近我更年期嘛,情绪不稳。” 萧惟皱眉,明显怀疑她的话。 “怎不会是有人欺负我吧?”长生笑道,“我累了,回去吧。” “好。”萧惟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先回去再说。 “你骑马啊?” “嗯,着急敢来接你。” 长生笑道,“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了什么龙潭虎穴呢?” 皇宫不就是? “我不想骑马。” “奴婢马上去……” “你背我。”长生却对萧惟道。 萧惟失笑,“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她一出一出的,别说背她了,便是让她将自己当马骑也成。 “跟你开玩笑的!”长生却没真的让他背,“都一把年纪了要搞这一套,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了!” 这时候,马车来了。 是福公公,说是皇帝吩咐他送大长公主回去的。 长生神色淡淡:“不必了,将马车留下就行。” “是。”福公公也不敢说什么,他不知道这两个主儿在太庙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但从两人出来的神情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 萧惟点头。 马车往郊外的庄子驶去。 便是马车内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但萧惟也没有机会追问,长生一上马车便说累了,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即便知道她没睡,可她既然不想说便算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她的身子,无论如何也得让她给太医看看,所以一回到庄子,萧惟将装睡的人抱回房间,便吩咐让太医过来。 长生不得不“醒”,“不用了,我没事。” “不管有事没事都让太医看看!”萧惟坚持,“除非你不想让我安心!” “好。”长生点头,“不过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弄吃的,不是让你打野味回来吗?打了吗?” “打了。” “你亲自给我做!”长生道。 萧惟道:“我做了你便听话让太医看看?” “嗯。”长生点头。 萧惟道:“好,我这就去。” 长生收敛了笑意,“来人。” 萧惟从厨房出来,一桌子美味佳肴便出来了,长生早便等候在饭桌前了,见了走来的丈夫,笑靥如花,“本公主的驸马还真的出得了厅堂入的了厨房。” 萧惟可没忽略旁边站着的太医,“肯听话了?” “我家夫君都愿意为我下厨了,我怎么舍得让你担心?”长生笑道,“免得你饭也吃不好,先让太医看了。” 萧惟失笑,“劳烦张太医了。” “驸马爷言重了。”张太医笑道,随后便上前认真诊脉,可即便他不擅长妇科,但也诊断出来大长公主这脉象并无不对之处,可为什么要瞒下来?虽说不明,但是主子的意思还是得照办,在仔细认真诊过脉象之后,便对一脸紧张担忧的萧惟道:“回驸马,大长公主并无大碍。” “那为何这些日子总是不适?”萧惟眉头皱紧,不是不相信太医,只是这些不对劲总得有理由吧? 张太医笑道:“大多数女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出现这些症状,大长公主年岁虽然不算大,但多年操劳,这段日子又为驸马的病情忧心,便难免提前了,下官开些药膳给大长公主试一些,应该会有所缓解,当然,最好的法子还是驸马爷多关心关心大长公主。” 萧惟眉头还是皱的死死的。 “我便说了我没事。”长生道,见了他皱眉的模样,又沉下了脸,“怎么?一定得让我有事你才开心?” “胡说什么?!”萧惟与太医说了两句道谢的话便让人请他下去开方子了,“太医不是说了你没大碍吗?” “都提前老了,还没大碍?”长生唉声道,“我就说了不看不看了,现在好了吧?被人家当着面说你娘子提前衰老了,你脸上很有光是不是?” “我……” “还不吃饭?想饿死我好找更年轻的?”长生恼火。 萧惟哪里还敢说什么,她没什么大事就好,至于眼下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多顺着她便是了!“好好好,快吃。” 长生大口大口地吃着,那模样就像是真的怕自己饿死了老公就是别人的了一般。 萧惟哭笑不得。 这太医看过之后的确是让萧惟安了不少的心,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到了大长公主殿下,她的“病症”却是严重了! 不严重的话也不会大半夜的将他叫起来,说是要马上出发继续他们游山玩水的计划!还说谁若是不同意便是存心跟她作对! 萧惟自然不会跟她作对,在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也便顺了她的心意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别院一个时辰之后,一支人马便快速赶来,将别院给团团包围住了,只是里面的人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慈宁宫内灯火辉煌,建元帝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一身素净的钱太后,“母后为何要那样做?” “皇帝以为呢?” “假传圣旨,私自调动京畿大营围困大长公主的别院!”建元帝怒道,“母后知不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钱太后冷笑,“难不成皇帝还要治哀家一个谋逆的罪名不成?!” “母后!” 钱太后没有丝毫的让步,也绝不能让步,“皇帝来质问哀家,哀家还想问问皇帝知不知道你放虎归山会有什么后果?!” 皇帝面色一变,“你……” “今日太庙里你跟秦长生所说的话哀家听的一清二楚!”钱太后厉色道,“只是哀家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做!你明明知道萧惟的身份也知道秦长生做了什么,却还要当做什么事情也发生,皇帝,你要拿大周江山来孝敬你那好姑姑吗?!” 皇帝收敛心神,“那母后以为朕应该怎么做?跟母后一样派人去将他们抓起来然后治罪吗?!不过是一个全氏的话便要定了掌权十多年的大长公主大罪,母后……” “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钱太后厉声打断他的话,“哀家只问皇帝一句话,瓮城瘟疫与他们有没有关系!?” “母后?!”建元帝大惊,“你怎么会认为瓮城瘟疫与姑姑有关系?!即便姑姑瞒下了这个秘密,也与瓮城一事扯不上关系!” “文子骞为何死了?”钱太后冷笑,“不就是因为她要杀人灭口吗?” “那与舅舅有何关系?!” 钱太后没有说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扔到了皇帝的脸上,“哀家今日之所以去太庙并不是不信哀家的好儿子,更不是冲着你那好姑姑去,哀家只不过是去寻你,因为这封密信,哀家不得不赶去太庙,只是哀家做梦也想不到哀家的好儿子——秦慎,你舅舅即便没有你那好姑姑亲,可也是你的亲舅舅!这数十年来他镇守南疆可曾有过半丝不敬?!我们钱家数十年来可曾对不住过你们秦氏皇族——” 建元帝将信件捡起,一看之下脸色更是大变,“母后,这信是怎么来的?!” “皇帝难不成还以为是哀家伪造的?!”钱太后讥笑。 建元帝神色着急:“母后,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母后如实告知!” “滚——”钱太后怒吼道,“你跟我滚出去——” “母后……” “滚——”钱太后情绪崩溃一般,歇斯底里面目狰狞,她忍了十几年退让了十几年,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害死了自己的亲兄长害了他们一家子!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她,若不是为了她,大哥,乃至整个钱家,又何至于此?!“秦慎,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便将他们抓回来一命还一命——” 建元帝离开了慈宁宫,心中难受但却没有多少时间来悲伤,姑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萧惟…… 他的身世! 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在大长公主府教养孩子,真的是心甘情愿吗?这期间便只是在教养孩子打理家事? 这大家看不到的背后,是不是也做了什么?! “来人——” 钱太后给皇帝的信件上说的很明白,瓮城瘟疫是有人故意策划的,而这背后策划之人便是大雍朝的皇族余孽! 若是真的话,钱钧的死便与萧惟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姑姑如此着急离开…… 是不是便是知道这个? 还是只是怕他反悔,所以提早离开? 姑姑…… 皇帝的双手不禁颤抖,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看错了? …… 钱家 自从瓮城瘟疫的消息传来之后,钱家上下便笼罩在了一股担忧之中,即便目前还没有坏消息传来,即便钱钧身为南疆军主将不可能轻易出事,可到底是瘟疫,这些日子那边也一直没家书传来,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钱老夫人已经担心的病倒了。 钱阁老倒还是如常,不过前两日也还是压不住了,把自己躲在书房里面不见人了,显然也忧心的不轻。 钱家上下都很清楚如今钱钧不仅仅是他们的亲人更是钱家最强大的后盾,宫里面的钱太后根本靠不住,皇帝也绝不会喜欢外戚壮大,所以他们只能依靠钱钧,若是他出事了,钱家的天便塌了一半了! “老太爷,宫里来人,说陛下请老太爷进宫。” 书房门外,守着的不仅仅是下人,还有钱家的子孙,可如今宫里来人了,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书房内没有动静。 众人只好等待,直到前院客厅那等候的内侍不耐烦了,方才再一次禀报,而这一次,书房内总算有了回应了,不过却是抗旨。 严重些的话就是抗旨! 前来传旨的只是太极殿的一个内侍,在这钱家自然不敢放肆了,所以在听了钱家说老阁老因为担心瓮城瘟疫一事而病倒,实在无法入宫见驾的回复之后也不敢说什么,问候了两句之后便走了。 建元帝见钱阁老的目的只有一个,确定信上内容的真伪,他很清楚钱太后在深宫当中要想与外面沟通必定会通过钱家,尤其是这样的大事,不是一个深宫妇人能够轻易知晓的!这信一定是钱家人送来的! 可若是真的,为何钱钧不直接上奏而是私下告知钱家? 钱家与姑姑相斗多年,若是知晓萧惟的身份绝不可能一直被打压,他们早便拿这个来将姑姑置之死地! 所以,这封信可信度不高,很多地方都说不过去! 他希望是假的! 希望是假的! 可是,建元帝此时还没想到,有些事情不需要深究是真是假,即便是假的,只要大家都信了,便是真的,便能掀起狂风暴雨! 皇帝还未确定信上所言真假,外面便已经谣言满天飞了,瓮城瘟疫乃人为,是大雍前朝余孽做的! 他们在南疆放了一把火,试图以此来颠覆大周朝纲,复辟他们大雍皇朝! 谣言一出,本就已然让人震惊了,可更让人震惊的还陆续有来! 柱国将军夫人全氏向皇帝奏报,柱国将军之死有可怕的内情,柱国将军虽是病死,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有人要他死!而这个人便是摄政十几年的长生大长公主!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并非容不下柱国将军也不是权力争斗,而是因为她要守住一个秘密她要杀人灭口! 而这个秘密便是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萧惟便是前朝大雍皇室余孽,便是这些丧尽天良的前朝余孽的主子! 便如同一击闷雷击下一般,所以人都震的晕头转向! 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据说文夫人前两日还遭到了刺杀,若不是文家下人拼死保护,若不是陛下早有准备,她便要随丈夫而去了。 这是杀人灭口! 若不是真的,大长公主又如何会如此着急地杀人灭口? 还有,大长公主跟萧驸马已经逃了! 皇帝得到消息之后便派人前去请大长公主,也并非要抓拿,就是想找她问问情况,可没想到皇帝派的人到了他们的别院,别院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现在更是下落不明! 若不是心中有鬼,又如何会如此逃之夭夭?! …… “嘭——” 太极殿内,建元帝怒不可遏地将案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可却仍无法消除怒火,他甚至不能冲着兴风作浪的人发火,因为那是他的母亲! 她在逼他! 她在以这种方式逼他! “母后,为什么要这样逼朕?为什么?!” 她眼里只有钱家只有钱钧这个兄长吗?! 事情还没查清楚,她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为什么就不能等等?! 大长公主勾结前朝余孽,这会有什么后果?这不仅仅会让天下人看他们秦氏皇族笑话,更会导致朝堂动荡四方不稳! 她知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陛下,内阁诸位大人已经到了御书房了!” 建元帝握紧了拳头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摆驾!” …… 李长林很不安,从围场出事李景卷入其中到现在,似乎有一只手一直将永宁侯府托进这场风暴之中。 萧惟是前朝余孽? 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惟的身世! 若是有人要以此来对付长生大长公主的话,他不会干涉,但是他却不得不担心这件事会将永宁侯府卷进来,更不愿意看到萧惟与永宁侯府的关系暴露!到那时候,只是让永宁侯府名声尽毁还是小事,最怕便是越说也不清!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将永宁侯也与那些前朝余孽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话…… 难怪陛下那日会问起前朝余孽一事! 这场风波是不是陛下的手笔? 建元帝要彻底铲除长生大长公主的势力?! “侯爷,长房大夫人派人来禀长房太夫人不见了!” 李长林脸色大变,心更是沉入了谷底。 …… 李太夫人不见了。 自从李跃去世之后,李太夫人被送去家庙一段日子,后来李景恳求,才将人接回来,但也一直被困在了佛堂里面,一步也没出来过,而负责照料她的大夫人夏氏也是对她怨恨颇深,绝不可能让她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可现在她竟然不见了,在这般情况之下不见了,能是巧合? 大夫人夏氏这些年虽然守寡,但日子也过的很安稳,她是永宁侯夫人的外甥女,便是没了永宁侯的爵位,在这府里也没有人敢怠慢她,小叔子李景虽然为人软弱,但对她这个长嫂还是颇为敬重,便是在娶妻之后,长房的内务大权也还是在她的手里,所以要看管住一个有些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并不是难事,这般多年下来也一直没出什么事情,可没想到突然间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 一个被关了十几年神志不清的老婆子能去哪里?! 除非有人将她带走了,否则即便让她能够走出佛堂也绝对走不远! 夏氏虽一直深居后宅,但毕竟是主持长房内务的,不可能对外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如今大长公主驸马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哪里能不知道?而这些年下来,她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秘密,所以更加担心! 而李长林怀疑的目光更让她如芒在背! “叔父,侄媳的确是恨大长公主夫妇,当年若不是他们,夫君便不会死,但是侄媳不糊涂,即便再恨他们也不会傻到被人利用将整个永宁侯府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叔父,侄媳便是不顾大局也不会不管俊哥儿他们,他们是侄儿媳的命啊!” 李景娶妻后生了两子一女,当初选妻子的时候便考虑到了李太夫人还有夏氏,所以长房二夫人性子温柔娴淑,嫁入长房之后待长嫂如母,所以李景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夏氏带大的,说是她的命根也不为过。 李长林自然知道夏氏的为人,先前是怕她因一时之恨而做出傻事来,现在她这般说了他自然也就信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叔父,绝不能让她再兴风作浪,绝不能!”夏氏咬牙道,“还有阿景,他不见了也必定与她有关!叔父,弟妹已经担心的病倒了,几个孩子也一直喊着要爹,叔父,求你一定要将阿景平安找回来!” 李长林只能应道:“我知道了。”可却也不敢承诺结果。 夏氏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那个老贱人—— 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面了为什么还要兴风作浪?! 害了夫君还不够吗?! …… 萧惟很快便发觉不对劲了。 他们走的很急,而且时常改变路程,表面上是长生心情不好突发奇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只要高兴。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想,不管去哪里都好,她高兴就行,她想半夜启程便半夜启程,路走到一半说不想去哪里改变目的地便改变,甚至她说要玩一些乔装打扮,他也顺着她,只是时间长了,他怎么可能没发觉不对劲? 他们不像是在游山玩水,反倒像是在逃亡! “走之前奴婢便该杀了她!”凌光恨恨地道,公主和驸马救了她那般多次,可却没想到最后将公主和驸马推入险境的竟然是她!全蛮儿便是一只狠毒的白眼狼! 长生神色平静,“杀了她又如何?她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便已然做好准备,即便她死了,该发生的也会发生,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必须加快行程!” “公主是担心……” “皇帝已经尽力了。”长生道,“只是当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 “奴婢马上安排,只是公主你的身子……” “我没事。”长生道,“阿顾那边也要加快,只要我们成功到了泷州,一切便没事了。” 凌光心中愤恨,只是却也无计可施,公主不可能与皇帝翻脸,而驸马的身世……如今唯一的办法的确就是离开! 她转身前去安排,可却在打开门后,见到原本被主子打发去厨房煮粥萧惟就站在门口,而她竟然没发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惟道,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 凌光苦笑,“奴婢告退。”这些日子她的精神绷的很紧,所以才会没发觉,而显然,驸马也发现了。 长生神色如常,“不是说给我煮粥吗?怎么这般快便回来?” “本来是要去的,只是路上听到一些客人议论。”萧惟坐了下来,习惯性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暖着,从京城出来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虽然是往南方走,但因为路上兜兜转转的,现在还没出北方,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们说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长生看着他笑道:“什么事情让你连我饿肚子都不管了?” “他们说长生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前朝皇室余孽。”萧惟也笑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长生沉默。 “这就是你这一路上如此殚精竭虑的原因?”萧惟继续道,声音不重,没有丝毫的激动,很平静。 长生点头,“是。” 萧惟没接话,等着她下面的话。 “全蛮儿举报你了。”长生继续道,“那日皇帝召我进宫便是说这事,我说一切不过是全蛮儿的污蔑,你怎么可能是什么前朝余孽?皇帝当时没说什么,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当天晚上便先逃了再说,还要多了一个心眼,就在我们离开后一个时辰,京畿大营的三千军士将别院给团团围住了,看来皇帝终究还是容不下我这个姑姑了。” 萧惟凝视着她,“真的只是污蔑?” “不然你以为呢?”长生笑道,低头看着握着自己双手的大掌,“你的身世不早就已经查清楚了吗?那些年受的苦你都忘了?再说了,萧氏也不可能跟什么前朝余孽扯上关系,便是我是什么前朝皇室余孽也比你可信。” “长生。”萧惟唤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长生却没动。 “抬起头来。”萧惟继续道,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如何会不震惊?不过到底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了,走过这般多风风雨雨,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更何况,这件事的确荒谬,若他不是那个女人被侮辱之下的产物,若是他还有这样的身世,那个女人如何会一直守口如瓶?她对他如此恨之入骨,如何会放过这般将他置之死地的机会?丑闻,大长公主还能保住他,但是这个,谁也保不住他不是吗?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我。” 长生缓缓抬起头,笑道:“怎么了?不信我?” “我信。” “这不就成了?”长生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情绪,“信我便成了。” 萧惟信她,只是……“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长生侧身偎依入了他的怀中,双手拉着他的,覆在了她的小腹上,但却始终没有开口说出隐瞒的事情,而是轻声道:“我们去泷州,阿顾会在那里等我们,跟阿顾汇合之后,接下来的时候,便有劳夫君了。” “好。”萧惟低头磨蹭着她的头,“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究竟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会好好的! “看来还是夫君有先见之明啊,不然现在我们可就惨了。”长生笑道。 萧惟也笑道:“不然我怎么能娶的到你?” “是是是。” “不会有事的!”萧惟将她抱得更紧,“我发誓!”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隐藏多年的秘密暴露了,只是并未在他们夫妻之间掀起什么风浪,平静无波的,凌光狠狠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担心驸马听到了风声之后会与公主大闹,公主如今这般状况未必经得起这些! 行程继续。 而秘密不再是秘密之后,很多事情也更好做了。 虽说准备的很仓促,但手底下的都是能人,一路上还是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他们会顺利抵达泷州的! “夫人还是不告诉爷吗?”那日过后,众人便已经改变了称呼,这些跟随而来的都是效忠于一个人的,是当年仁宗皇帝留给女儿的保命符,更是长生这般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最后退路,只是凌光不明白为何一直瞒着有孕一事。 “没安全之前,不能让他分心。”长生喝下了凌光暗地里煎好的安胎药,“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不可能一点也不在乎,凌光,他所承受的压力不会比我少,至少,我知道所有实情,而他依旧被蒙在鼓里!你说这般一个身世,那他当年所受的那些苦楚又算什么?” 凌光沉默。 “我心疼。”长生眼中酸涩,“我好心疼。” …… “太师父,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萧顾面色发白地盯着青龙,声音都在颤抖,太师父突然间说接到命令要带他离开便知道出了大事,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爹的病情有变,可出了西州之后他却发现他们并非往京城而去,他便觉得不对劲,可问了,却只是得到等见到了爹娘便会知道的话,他只能一路忍着,直到方才…… 那些商人口中的议论…… 那些惊人的话…… “太师父,不是真的对吗?!”他爹怎么可能是什么前朝皇族余孽?怎么可能?!竟然还说他爹娘一手制造出了瓮城瘟疫,害死了无数百姓,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 青龙还是未能给出一个答案,“我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娘派你来接我你怎么会不清楚?”萧顾大怒。 青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顾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太师父,我会冷静下来,但是我求你告诉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青龙冷声道,“若是是,你便不认这样的父母?若不是,你又想如何?” “我怎么会不认?!”萧顾想也没想地道,“不管他们是谁做了什么都是我的父母,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我爹真的是什么前朝皇族余孽他们也绝不可能制造什么瘟疫!” “那你还闹什么?!” “我——”萧顾的话没有说下去,是啊,他还闹什么?!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他的父母,永远都不会改变,既然都这样了,他还问什么?他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生气什么?!“爹娘真的会平安与我汇合?” “会。”青龙道。 萧顾吸了口气,“我们现在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青龙道。 萧顾没有再问下去。 青龙看着他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见到他们,你自然便会知道所有的一切,少爷,不管如何,你都是他们最爱的人!” 这些年公主并不完全信任他,所以,即便瞒下了这件事也有可能,尤其是当年在泷州布下的那些局…… 前朝皇族余孽? 仁宗皇帝可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关于长生大长公主,关于长生大长公主驸马的谣言以可怕的速度蔓延着,似乎要传遍整个大周甚至整个大陆一般。 京城尤为严重。 建元帝也因此而卷进了一场进退不得的可怕危机之中,而这一次,他身边再也没有姑姑,甚至连一直默默支持他的母后也在逼迫他。 无数要求抓拿问罪大长公主夫妻的折子如雪花片一般送进了太极殿,甚至还有万民书,来自南疆的万民书,而宫门外边,也出现了请命的读书人,便跪在宫门外请命! 而随着事态的恶化,甚至危及到了他的皇位! 宗室之中出现了他庇护皇族罪人,不配为大周皇帝的声音,那些当年反对他却被大长公主压了下去的人,纷纷冒头! 卢氏甚至公然支持二皇子,说皇帝若是无德,便该退位让贤,毕竟,还有一个二皇子在! 简直岂有此理! 建元帝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只是却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派出去的人至今为止都没有找到大长公主的任何消息,甚至连西州那边也传来了萧顾失踪了的消息!也便是说,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彻底逃离! 若是他们都走了,那…… 他是不是便会成为这场风波之下的牺牲者?! 建元帝只觉浑身冰冷。 …… “陛下已经开始掌控不住局面了。”太庙之中,方皇后看着跪在蒲团之上的钱太后,第一次没有了平日的恭敬,声音也冷肃了不少,“太后娘娘,您心痛娘家人,可难道却一点也不心痛你唯一的儿子?心痛如今被众人威逼的陛下?” 钱太后停下了转动佛珠的手,一直紧闭的眼眸也睁开了,“真有意思。” 方皇后一愣。 “许多年前,我也这般质问过先帝的生母,甚至比你做的更甚。”钱太后笑道,苍老而悲凉,“只是不知道将来你是否也会如我一般,在娘家人与儿子之间,苦苦挣扎,最终两面都不是人。” 方皇后沉默半晌,“臣妾不知道,但是臣妾知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应该做。” “损人不利己?” “此事一出,大长公主再无翻身之日。”方皇后继续道,“可陛下也陷入了困境之中,这些年来,大长公主与陛下之间早已福祸相依,大长公主出事,陛下焉能好?至少现在陛下初初亲政,根本还未完全掌控住局面的时候不能!当日陛下放走大长公主或许是出于对姑姑的敬意,他不愿意伤害姑姑,但又何尝不是不知道若是这个秘密泄露,他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可怕处境?太后娘娘,您错了,您这样做,钱家这样做,非但不能报仇雪恨,甚至还会成为别人对付陛下的利刃!” 钱太后没说话。 方皇后叹了口气,“臣妾不过是闺阁女子,但是这些年来也听了不少大长公主的事迹,嫁入皇家之后,也见了不少,其他的便不说了,就看陛下对姑姑的敬重便可知这些年来大长公主是如何一心为江山社稷付出!她又如何会勾结所谓的前朝余孽祸害江山百姓?!不说那萧驸马不太可能有这般的身世,即便他真的是,那又如何?这些年来,他可有做过任何谋害大周皇族祸害江山社稷的事情?没有,一件也没有,那些说萧驸马娶了姑姑生下了儿子,然后扶持混有前朝血统的儿子夺取大周江山的话更是无稽之谈!若他们真的有这个心思,陛下如何能安稳亲政?萧顾又如何会落得那般一个声名狼藉远走他乡的下场?太后娘娘,这是一场阴谋,针对大长公主夫妻,针对陛下的阴谋,您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钱太后冷笑:“那又如何?” 方皇后看着她,目光透着怜悯,“臣妾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太后娘娘心疼陛下,便请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出了大殿,看着眼前的皑皑白雪,在看看身后已经跪着不动的钱太后,无声苦笑。 钱太后或许并不是不明白自己做了糊涂事情,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已然没有能力扭转乾坤了吧? 现在唯一让陛下脱困的办法便是将大长公主找回来。 可找得回来吗? 即便找到了,他们愿意回来吗?愿意牺牲自己来助陛下脱困? 方皇后没有任何的信心。 “启禀皇后娘娘,玉嫔娘娘发动了。” 这一夜的午夜,玉嫔早产诞下了一个皇子,建元帝终于有了第一个子嗣,虽然早产下来的大皇子很是羸弱,但到底是有后了。 方皇后抱着那小小的孩儿,心里却并无半分的忧心,如今的情况皇帝若是不能脱困的话,哪里还需要担心往后这小小的孩儿是否会成为她的威胁? 的确,这个原本万众期待的皇子的出生,并未得到太多的关注,朝野上下,关注的依旧是前朝余孽一事。 而这场风波当中,真正为大长公主担心的人,说起来是真的不多,辛劳半生最终却换来这般一个结果,的确是可悲可叹。 太皇贵太妃已经好几天无法安眠了,她不信外边的那些谣言,也相信他们必定有能力自保,只是没有得到他们平安的消息,她始终无法安心。 福寿郡主很担心,所以便是知道父亲不愿意听这些话也还是求到了父亲的面前,“……女儿不相信姑姑会做那样的事情,姑父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前朝余孽,父王……您能不能帮帮他们?女儿在宫里听说陛下又派了人去抓拿他们了,好像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父王,你帮帮姑姑好不好?” “你可知你母亲的死,他们都脱不了干系?”秦阳沉声道。 福寿郡主握着手绢,“我知道,但是母亲若在必定不想看到姑姑出事!父王,在母亲的心里,姑姑比女儿还重要不是吗?” “嘭——”秦阳摔了茶盏。 福寿郡主脸色一白,跪了下来。 秦阳没有继续发怒,“你下去吧,这些日子不要再进宫了,我会向皇后请旨,接你祖母出来!” “可……” “下去!” 福寿郡主红着眼,不得不退下。 秦阳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锦盒,烛火摇晃下的脸忽明忽暗。 …… “你连这般大的事情都瞒着我?!” 乔装赶路、路途周折,便是健壮的人也会觉得疲惫,更何况是一个年岁不小的孕妇,这般折腾这孩子能够熬过头三个月还没有出事已经是很不错了,只是人的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长生也最终无法隐瞒下去。 萧惟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竟然瞒着他这般大的事情,竟然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之下跟着他如此奔波折腾,她简直—— 比起杀人,他更想杀了自己! 她身体有了这般大的变化他竟然都没发觉,他还当什么丈夫?! “我不是没事吗?”长生脸色发白,却还是笑着道。 若不是见了红不得不停下来,她绝对会等到再也瞒不住的时候才说,或许等肚子大了起来她也会跟他说只是胖了,还会凶巴巴地问他是不是嫌弃她中年发福胖了! 萧惟一口气哽在胸口怎么也下不来。 “气的厉害的话不如便打我几下消消气?”长生继续笑道。 萧惟动手了,不过却不是打她,而是自己。 “你——” 萧惟狠狠地抱着她,“下一次再敢瞒着我任何事情,我就……就——” “打死你自己吗?!” “对!” “你敢!” “你不信就试试!” “我敢试吗?!” 萧惟深吸着气,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这孩子很坚强,一定不会有事的。”长生道,她不是不担心不是不怕,只是没有办法,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没有办法像当年阿顾一样事事以他为先,“萧惟,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玩我们啊?” 萧惟蹭着她,“没关系。” 是啊,没关系,管他怎么玩呢,“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喝了安胎药便好了许多了,明日继续启程吧。” “不行!”萧惟道,“休息几日再动身。” “萧惟……” “听我的!”萧惟坚持道,“你若是出事了,我们就算到了又如何?” 长生抱紧了他,“好。”她只是有些害怕,有些害怕了……事态似乎比她所预计的恶化的更快,或许,这并不是全蛮儿一人之恨,而是已然筹谋许久的缜密阴谋,冲着她来的,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会的!” 他们一家人都会没事! …… 事态已然恶化到危及了建元帝的地位了,可却还没有结束,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很快,南疆传来暴乱的消息,南疆军主帅钱钧染瘟疫病故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钱家上下伤心欲绝,而这个消息传来,宫门前下跪请命的读书人便更多了!祸不单行,在南疆民乱消息传来之后,西州那边也传来了战报,显然蛮人是来趁火打劫了,而如今镇守西州的是许昭,谁不知道许昭跟大长公主关系密切?他还适合镇守西州吗?!而没过多久,燕州那边的胡人也来凑热闹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北方各地的地方军也出现了骚乱。 一下子,大周四面楚歌。 “母后!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是吗?!” 钱太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建元帝满身的疲倦,“朕会尽一切能力平息这些事情,但若真的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母后,朕便会成为大周的罪人!所以,以后就不要再在这里骚扰先祖!” 钱太后被请出了太庙,之后便软禁慈宁宫。 建元帝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而他的前方只有两条路,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而失败过后,便是万劫不复! 姑姑,你可知道这些? 建元帝承认他后悔了,当初他便不该心软,便不该如此糊涂!若是当日便快刀砍乱麻,又如何会被人利用,将事态推波助澜以致恶化至此?! 他后悔了! 身为皇帝,他本就该铁石心肠! …… 大周江山狼烟四起,岌岌可危。 而一路往南的长生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在那一日萧惟知晓了他们是在逃亡之后,所有的消息都只是到了他那里便截止了,尤其是在发现了她怀有身孕之后,只是这一路走来……即便他们乔装,即便避开了人群,如此大的事情又如何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是她自私了吧?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会愿意牺牲,只是牺牲萧惟不行!绝对不行!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没有造过任何孽! 即便要为此承担什么,也不该是他来承担! “凌光,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凌光不愿多说,“公主放心,陛下身边有内阁大臣,还要满朝文武,钱家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没事的。” 长生笑了。 “公主,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凌光有些担心,“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驸马,为少爷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大周不会因为没了你便毁了的!” 长生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萧惟加快了行程,十二月的时候终于抵达泷州了,只是却还没有完全安全,因为这里有文家的势力,更有全家的!而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便是起因便是他们,甚至还有其他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般快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水师总兵司楠。 不过泷州是他的天下,若是他有心的话,他们只要一踏入泷州便不可能瞒过他,不过自身前来的司楠似乎没有打算将他们抓拿回去邀功的打算。 长生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只是肚子却还是平平的,就好像根本没怀似得,她记得当初怀阿顾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显怀了,不过这段日子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会有这般结果也是意料之中,萧惟抵达泷州第一件事便是找大夫,大夫说脉象不是很好,但胎儿还算安全,只是吃的不多补的不好方才小了点。 司楠找上门来绝对不是好事! “我饿了,你给我去找些吃的吧。”长生有意支开萧惟。 萧惟自然不愿意走,只是也不愿意拂了妻子的意思,“好,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司楠对此并无异议,“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 “我已经不是大长公主了。”长生道。 司楠道:“末将并未接到任何废黜大长公主封号的旨意,您自然还是大长公主。” “是吗?”长生笑了笑,“那不知司大将军是想将我这大长公主拿去邀请还是想亲手为大周除害?” “是真的吗?”司楠却道。 长生看着他。 “萧惟。”司楠一字一字地道:“他真的是李氏皇族的后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长生继续道,“李氏皇族早已亡了数百年,便是这片土地也早已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是不是重要吗?!” 司楠却笑了,“看来,许昭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长生一愣。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确定萧惟他是不是。”司楠继续道,“而之所以需要确定,那是因为我应不应该冒这个险。” 长生皱眉:“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我是司家后裔。”司楠道。 长生仍是不明。 “大长公主或许并不知道。”司楠继续道,“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吧,大雍女帝的丈夫,姑且称作丈夫吧,毕竟她的两个皇子都是跟他生的。” 长生面色微变,“将军该不会要告诉我,您也是前朝皇族后裔吧?” 司楠沉默,或许也可以说是默认。 长生笑了,笑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看来那些人想要复辟的念头也不是妄想,呵呵……” “司家忠于天下百姓!”司楠道。 长生笑的有些撑不住了,趴在了桌子上,“那现在将军来这里是要认亲吗?” 司楠没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长生抬手撑着头,“看来不是了,既然如此大的秘密将军都能够坦白告知,那还何须再吞吞吐吐的?说吧,将军为何而来?” “陛下的处境很最糟糕。”司楠继续道,“京城有传你们夫妻之所以如此销声匿迹是因为陛下庇护,朝中大臣一天一个折子请求陛下交出你们,宫门前聚集的学子越来越多,宗室勋贵那边蠢蠢欲动,卢氏一族退出了二皇子,欲与宗室勋贵联合一并让二皇子将陛下取而代之,外边,南疆出现民乱,瘟疫未曾消除,南疆军失去主帅无法掌控局面,西州蛮人趁火打劫,而偏偏许昭因与你的关系备受质疑,燕州东胡人也是磨刀霍霍,还有,北方各地地方军也动作频繁,似乎看到了保存自身的大好机会,南方倒还算安稳,不过能够布下如此大局让你如此狼狈的人,又会是谁?王氏宗祠被毁,大长公主应当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总不至于我回去了便可以扭转乾坤吧?!” “萧惟这些年在泷州经营的退路很不错。”司楠继续道,“但他毕竟常年在京城,这条退路未必就是万无一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夫妻已然是天下罪人,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并不为过,即便你们成功离开了,怕也难以安稳度日,况且,看着大周江山风雨飘摇,你便能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长生厉色道。 司楠道:“西州蛮人、燕州胡人之所以不安分无非是看到了大周朝堂不稳,尤其是西州,因为许昭是你的心腹,你出事了,许昭自然也难逃,而整个大周,能够取代许昭的将领目前为止没有,至少在蛮人的心里,当年血洗他们部落的许大将军才是最可怕的,而陛下之所以陷入困境,也是因为有传他庇护纵容你,至于南疆的民乱,只要平息了其他,也不难处理,毕竟还有一个南王世子在,只要燕州那边的胡人不敢乱动,南王世子便能回南疆平乱,至于那些地方军便更好处理了,大长公主的威仪岂是他们敢冒犯的?所以,大长公主殿下,您不是小女子,你的确可以扭转乾坤!” “前提就是我舍弃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是吗?!”长生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打算让我拿着他们的人头回京去证明我的清白,然后继续当我的大长公主是吗?!” “我保萧惟父子平安。”司楠道,“而你,回京!” 长生笑了,“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不会想看到大周江山分崩离析不想看到天下百姓为之受苦。”司楠道,面色坚定却也冷漠。 “将军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若是在乎这些当日便不会一声不响地从京城逃出来!”长生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现在却跟我说让我回去?我为什么要丢下我的丈夫儿子回去?!我明明可以一家三口逍遥海外,为何要回去当拯救天下的圣人?!你们不都说我牝鸡司晨吗?不都说我一个女人却独揽大权不知所谓吗?!这些年来,你们日夜想着的不都是怎么将我赶下台?!怎么现在少了我,你们便什么也做不了了?!大周江山分崩离析?司大将军,别将这般大的罪名加诸在我身上,我承担不起!” 司楠没有反驳。 “你若是无意那我们去邀功的话,那便当做没见过我们!”长生下逐客令,“你的秘密我也从未听过!” 司楠并不意外会是这般一个结果,“希望大长公主能慎重考虑。”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这是衡王殿下快马加鞭命人送来的,让末将亲手交给大长公主。” 长生不为所动。 “能猜到你们去处的不仅仅是末将。”司楠继续道,“衡王能够猜到,其他人也可以,还望大长公主尽快做出决断,末将告辞。” 长生看着那被放在桌子上,明明不大,可让人无法忽视的盒子,秦阳送来的盒子,他猜到了她在这里,明明可以上报可却没有,却给他送来了这个盒子……而这个盒子……她记得!许多年前,她亲手将一样东西放了进去,然后,亲手交给了父皇! 她的白纸黑字! “大周江山和萧惟,你选哪一样?” “若是将来小安慰成了大周的威胁,你会如何做?” “不骗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也不想?” “父皇都问起了儿臣还能不想?儿臣说过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那你会如何做?” “杀了他。” “不管是谁威胁到大周的江山,儿臣都不会放过他!这事父皇与母后用性命捍卫的东西,儿臣没有资格因自己的事情而糟蹋。” “好!” “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 她的白纸黑字! 她的……白纸黑字! “记住你的承诺!” “儿臣不会忘记的!” 呵呵…… 呵呵…… 长生双手握着那盒子,明明那般的小,却在摧毁着她的一切!“呵呵……”她蜷缩起来,泣不成声几近崩溃。 她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这些日子以来,她日夜煎熬,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害怕一旦泄露了内心的脆弱,便再也走不去! 她怎么能够看着他死? 怎么可以?! 她甚至不知道当年她是如何签下这白纸黑字! 秦阳—— 这便是你的报复吧?! 让我也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痛,甚至比你当年更痛更痛! 你够狠! 够狠—— …… 司楠走了之后,萧惟并未询问长生他们到底说了说什么,而长生也没说,两人就好像司楠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般。 到了泷州之后,长生便负责待在屋子里安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萧惟,现在是冬天,也不算是出海的最好时节,不过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便等着萧顾到了就可以出发了。 而在泷州的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很平静,司楠似乎真的要当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似得,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甚至还可能在暗地里帮他们掩藏行踪。 萧惟知道必定是那一日长生与司楠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她不说,他也便不问,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丢下他们父子不管,一个人回京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萧惟昏睡之前的所有记忆便是她万般柔情的笑靥,而在此恢复意识,却已经是大海之上,而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秦长生——”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怎么可以?! 说要了要一起面对一切,说了的! 她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秦长生—— …… “她怀孕了——” “她怀着我的孩子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是不是还要手刃亲子——” “她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承担这般多?!” “司楠,拿一个女人来平息纷争,你不配为司家子孙——” 司楠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只,耳边回荡着他满身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斥责的那些话,揭开了他的遮羞布! 长生大长公主这么一回去,能够保存自己的机会并不大,即便最后能够保住性命,下场也绝对不会太好,而这些……原本便不该让一个女人去承担的,她已经为这天下付出了许多,如今,却还要为之牺牲。 而这一切,是他一手促成的。 萧惟说的没错,他不配为司家子孙! 只是他若是不走,他们所面临的或许是更惨重的结局! 或许…… 或许他还能做些什么?! …… 萧顾抵达泷州的时候并未见到父母,而从司楠的口中,他得知了父母的下落,至于接下来要走的路,自然不必问了。 只是,司楠却似乎不肯放人。 什么叫做答应了他父母? 什么叫做他回去之后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那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啊! 他难道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面对什么吗? 他如何还能走?! 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 “娘为什么不走?!为什么?!” 他不该埋怨,那是他娘,最疼最疼他的母亲,可是……明明可以都走的!为什么不走?皇帝真的那般重要?这所谓的大周江山真的那般重要吗?比他们还要重要?比爹还要重要?! “太师父,我不懂!我不懂——” 为什么在这般生死关头,娘选择的始终是皇帝始终是所谓的江山社稷?! 没了她,这江山就真的会完吗? 不会的不会的! 可她这么一回去,他们家就全完了! “她难道还不懂爹吗?即便她将爹送的再远,爹也回去的!爹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走?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为什么?!” 青龙动了嘴唇,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萧顾哭着冷笑,“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听她的?他们去送死,那便一起死吧!” …… 建元帝与钱家达成了协议,任命钱家二房长子钱饶为京畿大营主帅,以此换取钱家支持,而钱家也没有食言,宫门前的学子散去,勋贵与宗室也不再蹦跶了,便是卢氏一族也似乎与钱家达成了协议。 二皇子被封为蜀王,搬出皇宫,并上奏表明态度支持建元帝。 而这时候,更有消息传来,发现长生大长公主行踪了! 这消息对于建元帝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马上派人去!立刻派人去——” 随着钱家的上位,钱太后的威严也日益增加,而和皇帝之间的裂痕也越大,如今,大皇子养在了慈宁宫,可以说,即便建元帝没了,钱氏也还是能够稳坐朝堂,钱太后也一样能够稳坐后宫! 而这时候,方皇后有孕了。 建元帝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个嫡子。 方皇后倒像是没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似得,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该来慈宁宫也还是来,危机之下的优雅镇定甚至连建元帝也及不上。 钱太后对这个儿媳日渐冷淡。 “母后若是没有异议的话,大皇子的百日宴便这般定了。”方皇后今天来慈宁宫的主要目的便是禀报大皇子百日宴的安排,钱家开始把持朝政,钱太后在后宫的行事也日益强势,但皇后还是皇后,她执掌后宫的权力除了陛下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夺去,她也相信钱太后是聪明人,这时候绝不适合找她麻烦,至于外边传着钱太后会对她腹中皇嗣下手一事,她也一笑置之,陛下是钱太后的亲生儿子,即便有了孙子,可儿子也还是儿子,钱太后也并非那等为了权势可以杀子之人,她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钱太后妆容庄重也多了几分凌厉,“皇后是六宫之主,这些事情自己拿主意便是。” “是。”方皇后笑道,“臣妾想着最近不好的事情太多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冲冲喜气。” 婆媳两人闲聊几句,便散了。 而走出慈宁宫之时,方皇后见到了一个人,钱家的人,神色匆忙,此时钱家人进宫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去太极殿。” “是。” 这段时间建元帝与钱太后之间的母子感情是越来越不好,但与方皇后的夫妻感情却是越来越浓厚,即便方家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在学子跪宫门之后,方家众人连日奔波,劝退了不少人,而剩下的那些,自然便不是真的忧国忧民的! 对钱家的暂时让步,亦是方家促成的,其中方皇后也出了不少的力。 对于建元帝来说,对钱家的低头是奇耻大辱,是方皇后顶着他的愤怒坚持不懈地劝服了他!的确,在这等时候,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同盟,即便与虎谋皮也在所不惜!而钱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这个皇位坐的有多么岌岌可危,他才明白为何姑姑会屡次强调如今不宜生乱! “钱家的人进宫了?” 方皇后点头,“嗯,臣妾见那人神色有些不对,觉得应该来禀报陛下一声。” “朕知道他们为何派人进宫!”建元帝握着方皇后的手,冷笑道,“发现姑姑的行踪了,他们自然坐不住!” “那……”方皇后神色微变,低头看了一眼握着她受的大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大长公主?”即便只是短短的日子,但是她可以看得出来,眼前的帝王正在蜕变着,以所有人都想到的速度,即便对她的这份温情,或许在不久之后也会消失。 父亲说的没错,只要熬过了这一次,建元帝便是真正的皇帝。 “处置?”建元帝笑了,“朕怎么会处置朕的姑姑,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大长公主?” 方皇后在心里揣摩着这话,这些日子,皇帝明显是恨过大长公主,也懊悔当日没有当机立断下狠手。 “朕的确动过杀念,只是那不过还是证明朕软弱无能罢了。”建元帝继续道,“幸好衡王点醒了朕,也幸好皇后你在,否则朕真的就要犯下大错,让某些人在背后偷笑朕愚蠢了!” “衡王殿下?” “衡王说朕与姑姑早便是荣辱一体了,姑姑若真的要惨淡收场,那便只能是朕过河拆桥容不下她,不过他也提醒朕在没有这个过河拆桥的本事之前最好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建元帝道,语气虽然好有些冷,但却也带着一丝的动容,“朕没想到关键时候,衡王会跟朕说这些话。” “衡王殿下到底是陛下的亲皇叔。”方皇后笑道,心里也松了口气,父亲也说过,大长公主这一次若是被定罪的话,唯一得益的或许便是钱家了。 “皇后也很好。”建元帝笑道。 方皇后笑靥如花,“谢陛下夸奖。” …… 长生顺着水路而上,并未隐藏行踪,所以见到京城来的人也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秦阳。 “怎么?来看我怎么回来送死的?” 秦阳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你这模样还需要回去送死?别死在半道上就好了。” “这恐怕会让衡王殿下失望了。”长生拉拢了一下身上的大氅,宽松厚重的衣裳将不该被发现的秘密掩盖的严严实实。 秦阳冷笑:“无妨,总会有不失望的一天!” 长生拿起了桌上的茶水砸了过去,“滚——” “这才是长生大长公主!”秦阳躲了过去,冷笑道:“躲躲藏藏柔柔弱弱的让人看了恶心!” 长生双手护在腹部,压下了汹涌的怒意,“京城情形如何?” “皇帝控制不住局面,方家出了个主意,让皇帝向钱家低头,皇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同意了。”秦阳坐了下来,丝毫不怕坐的近对面的人把他的脸给砸了,“钱家得了京畿大营的掌控权,为此,帮皇帝平息了宗族的不满,与卢氏一族达成了协议让二皇子离宫且上表效忠,同时钱家还派了人去瓮城,据说还召集了许多民间医者一同前往,必定会将瓮城瘟疫消除,另外,钱太后将玉嫔所出的大皇子养在了慈宁宫,还有,方皇后怀孕了。” “钱家……” “没错,就是钱家。”秦阳讥笑,“没想到是钱家?不过你前些年将人家整的那般惨,便应该想到会有这般结果。” “你认为是钱家操控这一切?” 秦阳道:“是不是并不重要,不过我们秦氏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钱家人指手画脚?!不就是死了一个钱钧吗?钱家便觉得受了天大委屈了?为大周而死的将士千千万万,怎么就他钱钧一个人金贵?还有钱玉熙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长生皱眉:“央央?” “钱家小子觊觎我女儿,求到了钱玉熙跟前。”秦阳冷笑,“既然他们钱家都弄不清自己的身份,那本王就只要提醒一下他们了!” “你想怎么做?”长生问道。 秦阳冷笑:“这是你的事情!” “秦阳!” “钱玉熙的脑子也还没完全糊涂,还记得问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她也没敢吭声,自然也无需我再做什么!”秦阳继续道,“不过看在我母后的份上我给你一份忠告,只要萧惟活着一日,你想翻身,难!”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便杀了你!”长生身上戾气浮动,眼中杀意凛然。 秦阳却嗤嗤一笑,“有你大长公主护着,本王哪里来的本事杀他?再说了,要杀也是你来杀,别忘了当初你对父皇许下的承诺,还白纸黑字地记下来了!呵呵,不知道你那驸马若是看到了你这白纸黑字的承诺会是什么反应?” “那你怎么不直接交到他手上?!” “交到他手里然后让这么好的东西从此消失吗?”秦阳嗤笑,“萧惟蠢可本王可不蠢!若不是这东西,你会舍得放弃一家人逍遥自在的好日子回来?现在多好啊,活生生地分离,这可比死别要好多了,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却怎么也见不到,日夜思念煎熬,呵呵,我的好妹妹,你便好好享受吧!对了,你说父皇当初将这东西交给我,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有朝一日你会食言?” “滚——” 秦阳这回没继续待下去了,心情大好地笑着离开。 秦阳找来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远了,长生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在朗州的港口便停下来了,从海上转入内陆水路,一路上并不算奔波,她的身子也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而这趟水路走下来,也见证了这些年大周水路运输的发展,肃清近海海贼,确保近海运输安全,打通海运与河运……这些年来的付出一点点地化为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并不后悔付出,她不后悔! 只是对不起他了。 萧惟,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秦阳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说中了她目前的处境,只要不洗清勾结前朝余孽的嫌疑,她便仍旧是罪人。 所以这一次,她不敢保证他们还能有相聚的一天。 …… 衡王在朗州救回了被挟持的长生大长公主,而前朝余孽萧惟却逃脱了,现在衡王正派人全力追击。 在建元帝布置之下,这个消息很快便散播开来了,而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便是要告诉天下人,长生大长公主并未与前朝余孽勾结,她也是受害者,是被欺骗了几十年的受害者,现在还被挟持出京,险些遇难。 不过现在到底不是建元帝亲政风平浪静的时候,现在即便他说的再多也难以取信所有人,要证明大长公主无辜?可以,拿实际的证据来,比如说,大长公主亲自抓拿住那萧惟归案! 可有吗? 没有。 不过是衡王一人之言罢了。 “陛下,单单衡王必定无法让众人信服的。” 方老爷最近时常进宫,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但是却实实在在帮了皇帝不少的忙,比那些各自为营的朝臣好多了,这也是建元帝为何越发看重方皇后的原因之一。 方家人有能力而不贪权位,用起来自然更放心,更不要说还有一个钱家在旁边对比! 如今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说到点子上。 建元帝也没生气,“没关系,很快便可以证明的!只要萧惟死了,姑姑便清白了!” “陛下是说大长公主会将萧惟交出来?”这并非没可能!大长公主明明已经成功逃了,但却还是选择回来,这便意味着大长公主还是惦记着大周江山,或许最后也会以大局为重,交出萧惟来平息所有事情! 建元帝却没有这般乐观,“姑姑竟然愿意回来已然是奇迹,她不可能交出萧惟来的!不过,以萧惟对姑姑的感情,姑姑若是回来,他岂会不出现?朕不知道姑姑到底将萧惟藏在了何处,但是只要姑姑在,他就一定会出现!他们不是想治姑姑的罪吗?如此群情汹涌的,朕便是不想也不得不委屈一下姑姑了,来人,宣京畿大营统领钱饶觐见!” …… 朗州港口因为大长公主的出现而多了一股紧张的气氛,当地的官府早早便调动了所有人到了港口,将港口给封住了,好在不是什么大港口,不然封住了港口损失可不小,对朗州的州府大人最希望的还是将大长公主给请到驿站里面去,那不管是保卫还是其他,都更为方便,只是却被拒绝了,非但这大长公主不愿意,便是那来救人的衡王也不愿意,说住在船上挺好的,风光明媚,住的舒坦,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风光明媚?! 当然,若是这两人赶紧走人的话,那就更好了! 只是可惜,衡王殿下说大长公主受了惊吓,要在这里好生歇息一段日子才能启程,他这个倒霉碰上的也只要咬着牙扛了。 关于大长公主的谣言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了,朗州州府虽然不信堂堂大周摄政公主会勾结前朝余孽,但这件事却不是他一个地方官能够管的,或许这是陛下与大长公主的较量,又或许是大长公主多年积压下来的政敌报复,也有可能是其他,总之这件事水很深,没什么本事的人最好不要碰!而他,要做的便是平平安安将这两位主儿送离朗州地界! “皇帝八百里加急送来了诏书,命朗州州府务必派人保护好大长公主殿下你。”秦阳现在最大的乐趣恐怕便是那话戳长生的心了,“另外,还派了钱饶来接你,名声倒是不显,不过这时候能够被钱家推出来的,必定是有些本事的,若不是瓮城的瘟疫还没解决,想来便是要代替钱钧去的,不过现在也不差,握住了京畿大营,便如同握住了皇帝的咽喉,皇帝敢给出这位子来,胆子也是够大的。” 长生端着碗喝着汤,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 “你说皇帝派他来接你回京究竟打的什么注意?”秦阳挑眉继续道,“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不不不,他应该没这般傻,杀了你,不等于杀了要了自己半条命?估计是钱家的手笔,哎,看来皇帝的处境比我出京之时又要严峻了。” 长生继续喝汤。 “大长公主这般好心情在这吃吃喝喝的,想必是心有成算了。”秦阳继续道:“如此我也不必担心什么了,就等着看大长公主的好戏了。” 长生放下了碗,接过了凌光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一些嘴,又端起了茶盏低头抿了口水,简直是当眼前的人透明。 秦阳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茶盏,“看来这朗州州府也不是什么机灵的人,连些茶叶也不会送来。”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只是真的随意吗? “我需要证据证明我清白。”长生终于看见他似得,“那所谓指控本宫驸马是什么前朝余孽的不也只是全氏的一人之言,不也是空口无凭?” 秦阳耸耸肩,“的确是,不过很可惜,群情汹涌之下,没有人会听你们解释,更不要说出事之后你们没有立即对峙,而是选择逃之夭夭,哦,对了,你在这里出现的理由,本王也是用你被挟持,我顺手给救了,现在皇帝估计已经将这消息给散播开去了,萧惟是也是,不是也是!” “所以,回去的只有我一个人。”长生道。 秦阳似笑非笑,“那便要看看你大长公主做牛做马这般多年到底积了多少威信了。” “不知衡王可否愿意一同玩玩?”长生继续道。 秦阳讥笑:“本王说过……” “不知钱家哪位少爷那般不长眼看上央央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问道,好端端的,钱家的人怎么会看上央央?便是真的看上了,谁不知道衡王与先帝有心结?钱玉熙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跟他提?不过是借口罢了。 秦阳笑容一僵。 “秦阳,我们的私人恩怨你想如何折腾都可以。”长生缓缓道,“不过你既然来了这里便表示你心里还记着当年父皇的嘱咐,还在意这大周的江山社稷。” 秦阳面色阴沉地起身离开。 “对了。”长生看着他继续道,不过却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八皇兄便无需让朗州州府送茶叶来了,大夫说我如今的身子不宜饮茶。” 秦阳转过身冷笑道:“哦?那需不需要我找个大夫来给你仔细瞧瞧?!” “行啊。”长生笑道,“不过找了第一次便要一直找下去的。” “你以为我很闲吗?!”说完拂袖离开。 长生道:“我怀孕。” “秦长生,你就真的以为我不会看着你死?!”秦阳勃然大怒。 …… 钱饶接了旨意之后便当即回营点了五千兵马往朗州日夜兼程地赶去,甚至连回钱家一趟都没法子,虽然送回去了家书,但是伯父未必会赞同他的做法,只是从大局来看,这一次他必须完成任务!而伯父未必能够从钱钧的死中保持清醒,正如宫中的钱太后一般。 迎回大长公主,若是差事有差池的话,便为你是问! 这是皇帝的旨意。 而随行的还有另一个人——永宁侯李长林! 永宁侯府世子因为围场遇刺一事而被关进刑部大牢,现在都还没有出来,皇帝却派了永宁侯随他前去朗州,显然对永宁侯府的信任并未消减,甚至比从前更甚!李长林之所以致仕便是因为长生大长公主,对她一定有怨,但他又绝不可能做出违背皇帝旨意的事情来,相比于其他人,这个三朝元老更让皇帝放心! 只是,皇帝为了还要派他来? 是为了试探他吗? 李长林知道,刁难钱饶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便是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萧惟!而他接到的密旨便是杀了萧惟,不惜一切杀了他! 钱饶一定会配合,而由钱饶出手,将来大长公主也不能怪到陛下身上!一切都是钱家人做的,陛下不过是阻止不了罢了! 而他也不能违背陛下旨意,况且,萧惟死了,对永宁侯府也是一件好事!李景母子还是没有消息,不管他们母子背后到底在策划什么或者有人想利用他们做什么,只要萧惟一死,一切便会结束! …… 有人送上门来,长生自然不会放过,往后掩护她怀孕生子的事情,自然交给本事了得的衡王殿下了。 能猜到他们夫妻目的地,还能预计到司楠竟然愿意帮忙,不是本事了得是什么?! “许昭给本王送了一封信,说必要时候可以找司楠——”该死的本事了得!他就该看着她死! 长生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不过人也不会放过,“看来八皇兄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关心我,那以后便有劳八皇兄了。” “你把他生下来只会害了他!”秦阳咬着牙,“萧顾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了!?” 长生扶着终于有些显怀的肚子,“我年纪大了,若是打胎的话恐怕会一尸两命,我若是死了,你拿什么跟太皇贵太妃和央央交代?” “你——” “她们很担心我吧?”长生继续笑道,能让秦阳做这些的有他心里那点秦氏皇族的血性,而太皇贵太妃和央央怕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总之,一切有劳八皇兄。” 秦阳再次拂袖而去。 长生笑了,可笑着笑着突然间却又想哭,“你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吧?他一定很生气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给你找个后娘,那些海外美人可风情万种呢,不过有你大哥在的话,应该不敢的。” 阿顾,应该也启程了吧? 若不是时间紧迫,她也不会让他们父子分开走,不过有青龙在,阿顾应该会没事,她倒不担心青龙会因为萧惟的身世而不管阿顾,不管萧惟到还有可能,不管阿顾,除非他这些年的关切都是装的!倒是不知道阿顾会不会生气。 她丢下了他们两个啊。 “真想把你也给一起丢过去……” 长生闭上了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往外涌。 她很想很想他们,很想很想他。 真的很想。 可是她再想也没想过让他回来,他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你疯了是不是?!” 夜半时分,船舱里面摸进了一个人,还没看清楚他的脸,她便知道是他,竟然是他!她宁愿一切都是在做梦!可偏偏不是,不是! 男人将她死死地抱着,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咬牙切齿的,“这话该问你自己,你是不是疯了?!” 终于赶上了! 他没有来晚! 没有! 长生哭了,“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回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将你送走的!你回来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要杀了司楠,我要杀了那混蛋!他竟然让你回来,他竟然敢让你回来——” “我不回来你怎么办?你该怎么办?”萧惟紧紧地抱着她,“你丢下我一个人我怎么办?秦长生,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很快就去……” “你还敢说?你还敢骗我?!”萧惟握住了她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你再说一次试试!” “我……” “你敢再说一次试试!”萧惟一字一字地低吼道,目光渗人。 长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落泪。 萧惟抬手为她抹,“别哭,我不生气了,别哭……” “可你不能在这里,你不能回来……我不是不知道你生气,不是不知道丢下你一个人很残忍,可是萧惟,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他们要你死,所有人都要你死……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是我!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所以才会向你下手的!我只能丢下你!我只能……” “都是真的吗?”萧惟打断了她的话,“前朝皇族余孽,都是真的吗?” “萧惟……” “这些年来你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就是这个?”萧惟继续道,“当年你让人在泷州做的那些事情,甚至不惜让我误会的,就是因为这个?” 长生泪流不止。 “你傻不傻啊?”萧惟心痛不已,“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担着?这明明是我的事情,你一个人担着做什么?你到底还有没有将我当你丈夫?你便这般瞧不起我认为我受不了?” “不是……我不是……”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了。”萧惟继续道,“以后我来担。” “不行!你得走!” “我不走!” “萧惟!” “公主,有人来了!”外边传来了凌光的声音。 长生不得不压抑情绪,“以后再说,你先藏起来!” “藏这里。” 长生苦笑,小小的船舱能藏什么人?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闯她的地方。 来人是衙门巡夜的,说是好像发现了有人闯进来了,特意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事情,自然,很快就便打发了。 不过另一个却不是那般好打发。 即便秦阳愿意为她保守怀孕的秘密,但是是否愿意护着萧惟却是另说,更不要说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杀了萧惟是最好的法子! 秦阳在外头胡搅蛮缠了许久这才离开,也便是因为他的胡搅蛮缠,更是坚定了长生的坚定,“明日我便让凌光送你走!” “我说了……” “萧惟,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必须走!否则我们谁也别想活!”长生厉色道,“我发誓,等解决这些事情之后我便会去找你,我带着孩子去找你!” “你还记得你怀着孩子!”萧惟双眸发红,“你怀着孩子你如何回去?!” “秦阳已经答应帮我了!” “那我呢?你想过我吗?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怀着孩子去面对那一切,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秦长生,我是你丈夫,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现在让我一个人跟懦夫一样逃走,留下你跟孩子?!你让我怎么走?!” “就当我求你好不好?”长生哀求道。 萧惟双手覆上了她的脸,“那我们一起走!我求你跟我一起走!我也求你!” 长生哭着没答话。 “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我们有阿顾,还有孩子,我们就只是好好地当父母好不好?长生,我们就给孩子当父母好不好?”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长生哭道,“我不可能真的不管……我答应了父皇……我发过誓的……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萧惟,我没办法……” 萧惟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没有在说话。 这是一个死局。 她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 萧惟待在了船上,但是那夜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长生知道她伤了他的心了,或许还让他对自己失望了。 正如当年对仁宗皇帝所说的那般,在大周江山与他之间,她还是选择大周江山,选择了继续承担这份责任。 可以说,她抛弃他了。 说好的不离不弃,她却先一步毁诺了。 “刚刚收到的消息,钱饶估计还有五天就能到了。”秦阳道,“这样说起来我们还能赶回去过清明。” 这是什么话? 赶着回去过清明? “想想央央的岁数也不小了,正好今年去跟阿绮说说央央的终身大事。” 长生吸了口气,“早就让你留意了,是你一直不上心!” “你当年不也是二十才嫁人吗?” “十七就嫁了!” “那到现在也二十多快三十年了吧?”秦阳继续道,“算起来也够长了,便是往后当寡妇也没什么。” “秦阳——” “不想当寡妇?”秦阳笑道,露出了森森白牙,“那就别将所有人当傻子!我愿意当这个睁眼瞎,可钱饶不会!对了,陪着钱饶来的还有李长林,就是当初被你排挤出朝堂,丢了京畿大营的那个李长林,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来让你当寡妇的!” 长生面色阴沉。 “谁让你们夫妻感情好?皇帝自然认为你在,你那驸马就在,找到你了,自然就能找到他了。”秦阳继续道:“你,他不想动也不能动,可他?他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当然了,或许会想活抓,不过他将钱饶派来,想活抓的可能性不高,估计是……” “够了!”长生不想再听下去,“滚!” “我滚很容易,他滚,恐怕难,让钱饶滚,就难上加难了!”秦阳冷笑道,他就这般好心让她将他当傻子?!“你好自为之吧!” 长生比他更清楚!“我们从水路回京,马上走!” 秦阳皱眉。 “我在路上送他离开!我保证!” “怎么送?” “你无需管!” 秦阳挑眉,“好,不管就不管,不过如此一来,钱饶他们只会更加起疑。”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 秦阳没有反驳,的确又能如何?只要没抓到人,谁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即便回京后无法洗清罪名,她会身败名裂,会一无所有,甚至会遗臭万年,但是,没有人敢要她的命!这些年她为大周所做的一切,足以保住她的性命,更何况,大周皇族至今为止还没有真正地砍过一个皇族的脑袋!只是如此一来,一切的问题也还是悬而未决! “去跟萧惟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他们不必夫妻分离,他若是有意的话就来见我!” 凌光眯起了眼。 “信不信由你,不过为了不让你那主子担心,最好不要告诉她!大夫说了,她现在这样子若是再继续忧心下去,不用她打胎就可以一尸两命了!” …… 萧惟不信秦阳,现在他谁也不信,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赌一把! 他愿意赌这一把! …… 钱饶一行人日夜兼程地往朗州赶,便在离朗州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却接到了朗州那边的消息,说长生大长公主和衡王先一步启程回京了,而且也改变了之前的决定,不打算走陆路,打算继续走水路。 而此时,一封匿名信也送到了李长林的手中,挣扎许久,他最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钱饶不知道指着河道地图上的一个点:“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布控吧!” …… 自见面那天争执无果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长生知道萧惟也不敢来见她,因为若是她继续哀求下去,他或许会扛不住,当然了,最担心的或许还是她又对他使什么阴招,让他不得不同意,否则也不会连饮食都说自己解决,口头上说是不想她操心,实际上却是怕她下药! “有本事你便一直不进来!” 萧惟这一进来迎面便是一直靠枕,也不是什么杀伤性的东西,本来也可以躲开或者接住的,可若是这样的话,估计会让扔“暗器”的主人更生气,自然只好受了,不过这样似乎也错。 “不是很本事吗?现在连一个枕头都躲不开,你拿什么跟我回京?” 萧惟皱起了眉,倒不是生她咄咄逼人的气,而是……“怎么不多穿点?这江上风大你不知道吗?” “连窗户都没开哪里来的风?”这才说了窗户也没开,转身便去开了,就跟小孩子赌气似得。 这窗户一开,江面的寒风便猛然灌进来,即便已经一月末,但江面的寒风也是凛冽。 长生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萧惟气结,急忙拿起了一旁的大氅走了过去,紧紧地将人给裹住,“你就非得让我心疼是吧?” “谁让你心疼,你会心疼吗?” 萧惟低头怒视着她,同时伸出手欲关窗。 “不许关,我要赏月!” “现在月末,哪里来的月?” “那便赏星星!” “乌云满天,一颗星星也没有!”直接将窗户给关了,将所有寒风隔绝在外,“我错了行了吧?不许在折腾自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 “你好意思提孩子?你若是真的在乎我们母子的话便听我的话有多远走多远!可你呢?非得让我日夜忧心……” 萧惟低头封住了她的嘴。 长生恼怒地反抗了两下便就范了,她想他,好想好想,更舍不得,只是萧惟,再舍不得我也不愿意见到你有事! “答应我好不好?”不是不知道他的痛,不是不知道他的苦,可只有这个办法,只能这样子!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许久许久的沉默之后,方才突出了一句话,“好。”有些不清晰的话。 长生以为自己听错了,推开了他点,看着他的脸,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 “你都这样逼我了,我还能如何?”萧惟苦笑。 长生不信他,“你真的愿意走?” “你说没错,现在我跟你回去只会连累你,我可以走,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萧惟继续道。 长生紧绷的心弦松了,原来是这样,虽然不是想要的结果,但是他愿意离她远些就是好事,至于之后的……以后再说,等事件平息了,他也便相对安全了,到时候再想其他法子也总好过现在这般僵持,“这样啊。” “不然呢?” 长生摇头,“没有不然,还要你没说什么好听的话骗我,不然我饶不了你!”比起这个,那些一口答应的话只会更让她担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去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你既然答应了,那也省我许多事了。” “你还想对我下药?”萧惟恼道。 长生忙道:“孩子孩子,小心你儿子!” 萧惟松开了手,“对不起,我……” “没事,你这儿子韧性的很,这一路下来也就有点儿不舒服罢了。”长生拍拍微微隆起的肚子,“所以应该又是一小子。”她这辈子想要一个女儿的心愿怕是无法达成了,不过也好,这时代,男儿能走的更舒坦些,更别说有他们这样的父母。 “儿子好。”萧惟道,眼底满是慈爱,“好好的,不许闹你娘,知道吗?” “阿顾还没消息。”长生想起了另一个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老子倔,儿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惟拥着她,“别担心,阿顾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不是还有师父在吗?” “你师父不会对阿顾不利吧?” “师父听了会伤心的。” 长生冷哼一声,“谅他也不敢。” “长生。” “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长生道,“这些年是委屈了他。”说完,便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萧惟道。 长生靠在他的肩上,“不累,陪我。” 萧惟哪里信她,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便往床榻走去,“陪你。” 长生揽着他的腰不放手,“不许走!” “嗯,不走。”萧惟应道。 或许是安心了,也或许是怀着孩子,这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只是手始终没有松开,暂时分开,她独自回京,他隐藏起来,这看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法子,只不过是暂时分离罢了,可法子归法子,结果如何,谁都无法预料,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相聚。 长生睡的并不安稳。 萧惟低头亲吻着她的眉间,只是却始终无法拂去她的不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让你为我忧心半生。 若没有遇见他,她这辈子应该会过得更顺畅舒服吧? “我会赢的,这一生多少生死关头,我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长生,我们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若是不行的话…… 萧惟心如刀绞,“那就忘了我……彻彻底底地忘了我……好好的活着……好好地活下去……答应我……” “嗯。”沉睡的人儿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做了梦,溢出了一声低吟。 萧惟眼眶湿润,低头亲吻浅笑,“你答应了的。” 答应了,就要信守诺言。 他的长生,他的公主殿下,一向言出必行,一向信守诺言,尤其是对他的。 “好好的。” …… 长生原本的确是打算故技重施将人弄晕然后打包送走的,而且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还打算一路让他昏睡到目的地,然后绑着一路送走!威胁司楠的信件也写好了,就算让他恨自己也一定要送他走! 不过他答应配合的话,那就不必了。 这个时节并不适合走水路,尤其是进入了北方,河流结冰,虽说航道上的河流并未完全冰封,还是可以通行的,但是毕竟危险性高出了许多,若是一个运气不好碰上了河底结冰的话,那影响航行之外还有可能出事故,所以这时候并没有多少船只,不过到了下一个港口,却一下子冒出了好几艘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不对劲。 不过又如何? 钱饶的人并未到,朗州护送的人也不敢多事,当地的府衙也必定查不出什么来! 这些船都是为了送萧惟走而准备的。 在港口汇集,然后出发前往不同的方向。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走之前,萧惟说了这句话。 长生笑着应道好,只是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或许会见面,但不会太快的,在事情平息之前,她不会允许他回京,而她,也不可能离开京城!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会被困在京城!不管是为了朝局稳定还是为了受罚。 她的驸马是前朝余孽,即便不能定她的罪,这连带责任是逃不开的,更不要说腹中的孩子! 她需要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一年甚至几年。 而他,则需要让时间来让大家淡忘。 不会太久,但会再见的! 长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一定不会就这样让他从此远离的,他们一定会再相聚!就如年少之时一般,不过是又是一场分离罢了。 她坚信,他们会再相聚的。 只是为何偏偏这一次他说对了? 为何偏偏是他对了?! 不是偏偏,是根本便是他们一手操作,是他—— 第二天傍晚,秦阳走到她的面前,说钱饶发现了萧惟的踪迹了,正在横江设伏击杀他。 设伏击杀! 长生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握紧拳头面目狰狞:“他若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消息为何会泄露? 她安排的如此缜密,怎么会泄露? 不是他秦阳通风报信,钱饶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他起疑了,又如何会能够如此快速地便设伏击杀?! 击杀! 秦慎派他来就是为了要萧惟的命! 秦阳抹去了嘴角的血,笑道:“我不是说过我会让你也尝尝失去所爱的痛苦吗?如今终于等到了。” 长生双目赤红,神态疯狂。 “你若是不想一尸两命的话,最好冷静点。”秦阳继续道,“对了,萧惟这次是死定了的,钱饶带了五千兵马,在横江下游设下了天罗地网,除非他会飞天遁地之术,否则谁也救不了他,当然了,你若是现在赶去的话,或许能够见他最后一面,钱玉熙那老太婆似乎想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滚——再不滚我就杀了你——”长生厉呵。 秦阳转身出去。 长生浑身颤抖,“凌光,凌光,马上去!马上去救他,救他——”是她害了他,是她该死,是她害了他! “公主你冷静点,我们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横江是南北交界一条由西至东流向的河流,当日安排船只的时候长生便留了心眼,她从南方而来,由海路转河道,以萧惟曾经任水师总兵的经历来推断,钱家人未必猜不到泷州。 司楠那里已经不算安全了,所以,她没有让萧惟直接往泷州而去,而是先绕道如西,然后转陆路,或许还能走泷州的退路,若是不行,偌大的大周要找一个藏身之地也并非不可能。 她还在这里,他们父子未必会愿意远走海外。 可是——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她如今最信任的人竟然从来就不值得她信任! 愚蠢至极! 她简直愚蠢至极—— 若是秦阳愿意放下当日的恩怨早就放下了,又如何会等到现在,等到他们落难的时候才来放下? 十多年的怨恨啊! 怎么能够轻易就放下?! 是她笨! 是她天真可笑! “等我……等我……” 一定来得及的! 一定可以的! 她倒要看看谁敢在她面前杀她丈夫! 谁敢—— …… 两艘船分别之后走的是两条航道,而且还走了一整天,这才转方向去追的话难度可想而知,这毕竟不是战船,更不要说原本便不顺风。 不过最后还是赶上了,只是却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前方火光漫天,杀声一片。 ------题外话------ 周日发大结局下,对不起,实在力不从心。   ☆、631 大结局(下) 越来越近。 “快点——” 她不断地喊着,撕心裂肺。 她终于看到他了,他站在夹板之上,火光之中,已是伤痕累累了,他的周围围着一堆人,个个面目狰狞,手握大刀,穷凶极恶办欲取他的性命! 他就站在那里,与她相隔不远! “萧惟——” 她厉声喊着,似乎也起到了作用,那些汹涌而上的人停下来了,终于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便是站了站不稳,他用手中的剑撑着夹板,这才没有完全倒下来,他抬着头,看着她这一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了。 长生用力抹去了泪水,在人缝之中,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满是血污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如往常温柔深情。 他傻了吗? 笑什么? 现在还笑着什么?! 对着她笑什么?! 你这个傻子—— 你回来做什么?回来找她做什么?!现在好了吧?!好了吧!? 她双手死死地握着夹板边的栏杆,恨不得立刻扑过去狠狠地抱着他,萧惟萧惟萧惟—— 可是船听了,她甚至都还不够近的听他清楚他说一句话! “谁停下来的?!过去,马上过去——” 可没有人理会她。 秦阳站在她的身边,冷漠地道:“船不可能过去。” 长生转身一把抽了旁边凌光腰间的长剑直接驾到了秦阳的脖子上,面目亦是狰狞,“你敢阻我?!” “我是阻你。”秦阳不为所动,“阻止你去送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长生厉喝。 秦阳冷笑:“你就算杀了我也救不了他。”说完,也不必等她发疯了,自己便往那剑移近了,剑刃都贴着他的皮肤,锋利的剑刃很快便划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秦长生,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是一个疯婆子罢了!” 长生浑身颤抖,苍白的脸庞狰狞的更加可怖,如今,她就是一个疯婆子吗?若不是疯婆子,怎么会让自己让他们一家人落得如斯境地! “放了他——秦阳,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 “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秦阳讥笑,“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你也一样没有,信不信,就算拿我跟你的性命要挟他们,他们也不会放人!皇帝派了钱家人来就是为了赶尽杀绝的!不动你,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你还想让他们放了萧惟?” “你们敢——” “你还以为你是那高高在上权势滔天无人敢违逆的大长公主吗?”秦阳继续冷笑,一把挥开了她手中的剑,然后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用力扳过了她的身子,让她直面眼前的现实,“你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看清楚了!” 长生看清楚了,如何能不清楚?早就清楚了,所以,她才会让自己在秦阳面前成为一个疯婆子,才会傻了一般竟然威迫秦阳放人! “末将钱饶,奉陛下之命前来击杀叛逆营,请大长公主莫要阻拦!”旁边的一艘船缓缓驶来,船上的火把将说话的人照的清清楚楚,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将军。 长生眼眸被眼前的火光染红。 “请大长公主退后!”钱饶继续道。 长生没理会他,目光仍是盯着前方,盯着那被众人包围的萧惟身上,他已然站起了身来,即便浑身伤痕狼狈不堪,却仍旧是对着她笑。 笑什么? 还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他的身边,个个都欲取他的性命,他的周边,还有无数的人,有的站河上的小船,有的在岸上,漫天的火把之下,是一张张冷漠绝情的脸,是一支支对准他的冷箭! 是啊,她救不了他。 即便她可以杀了船上的那些人,甚至杀了那将他们赶尽杀绝的钱家人,却也杀不尽周边那些手持冷箭的军士! 她救不了他了。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 长生也扬起了笑容,对着对面那人无声笑道,“没关系,我陪你。” 即便没有声音,即便离的还是有一段距离,可对面那人还是明白了,笑容僵住,脸色也随之变化,他不怕死的,即便陷入如此困境也仍旧能笑着,但是却无法面对她的生死相随,或许这辈子,也就只有她才可以让他如此心慌恐惧。 傻子。 长生哭着笑着道,傻子。 他萧惟就是一个天大的傻子! 他一直说这辈子就是因为遇见了他,他才不至于疯狂不至于活的痛不欲生不至于早早便与人同归于尽,他一直傻傻的认为就是因为遇见了她,他的人生才有了一丝希望一丝光亮。 可实际上却是,若不是遇见了她,他的人生也不会如此的一波三折最后更是不能善终! 过去的那些痛苦比起这些年所经历的,又算什么? 那不过是年少的磨难罢了,熬过了,就会海阔天空的!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她,他才能熬得过去,可事实上,即便没有她,他也会熬过去的,只不过,她恰好在那里罢了。 或许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会有别人成为他的救赎,甚至,他根本用不上谁来当他的救赎! 他是谁啊。 他是萧惟! 他是萧惟啊! 我陪你,我们说好了生死与共的,我们说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我错了,我不该送你走,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在一起,为何要分开?我们说好了即便是死也要在一起的。 我陪着你。 没什么好怕的。 “滚——”萧惟却是厉喝道。 长生却仰头笑着,凭什么就只能是你自作主张?凭什么就不能让我来做决定?再说了这辈子不都是我说了算吗?现在自然也是我说了算!你是嫌我老了还是嫌弃我什么都没了?你休想,你萧惟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我! 阿顾,你不管了? 你儿子你都不管,我为什么要管? 长生—— 萧惟双目圆睁,无声嘶吼。 你没想到吗?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你早就该知道的!黄泉路那般难走,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 萧惟泪流满面。 即便两人没说话,即便两人相隔了一段距离,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决裂什么挟持,他们根本就是难舍难分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在钱饶的心里,这两人就是沆瀣一气! 今日萧惟是决计活不成,可以他们夫妻这般情况,若是容长生大长公主活着回去,她绝对不会放过钱家! 即便短期内她什么也做不了,可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便必定会有翻身的一日! 而皇帝也必定乐见长生大长公主对付他们钱家! 他真的要为钱家留下如此后患吗?! 若是今日…… 若是…… “老夫劝将军还是莫要动大长公主的好。”身后,一身常服的李长林缓缓开口,“若是违逆陛下旨意,便是钱阁老也未必能保得住将军。” 钱饶冷笑:“侯爷不说本将军倒是忘了,陛下命侯爷不就是为了确保那萧惟命丧于此?既然如此,侯爷还等什么?” 李长林看着眼前之人,钱家的子孙,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那让人敬佩的钱家却是变了,或许,在权力面前,没有谁不会变吧。 没有谁? 李长林看向了前方船只上的萧惟,他不知道所谓的前朝余孽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却从未染指过权力,他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大权在握,可是却甘愿躲在了妻子身后,即便为此失去男人的尊严,这样的男人,如何可能是那包藏祸心的前朝余孽?又如何可能制造出可怕的瘟疫让瓮城成为人间地狱? 只是…… 陛下容不下他,天下容不下他,而永宁侯府也不能容他继续活着! 李长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与其让他命丧钱家人之手,或许他来动手,更好!他来动手,也好彻底解决了他们李家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 “老夫自然不敢忘陛下旨意。”李长林冷笑,旋即便往前。 他们的船离的更近一些,不必架起横版,现任永宁侯也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只是一跃而起,便落到了对面的船上。 萧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李长林,永宁侯。 他这半辈子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不过现在却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过去的芥蒂都不过是笑话一场,只是若他是前朝余孽,那他跟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萧氏一族传承百年,绝不可能与前朝皇室有什么关系,萧煌也不可能是什么前朝皇族血脉,那他是怎么来的?当年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 李长林笑了笑,“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你会来。”萧惟继续道。 李长林继续笑道:“老夫并不想来,只是皇命难违,不过来这一趟也好,我们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有个了结。” “可以。”萧惟道,“李跃之死虽不是我所愿,但责任我来担。” “自然。”李长林道,“男人自然该有所担当。” “多谢。”萧惟领了他这话的情,即便没有证据,可这时候他若是追究李跃之死,亦会给长生带来不少的麻烦。 李长林拔出了武器,“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如何?” “那倒要看看侯爷有没有这个本事!”萧惟笑道,答的亦是十分的爽快,的确是该做个了结了,由他来了结,她便无需再麻烦! 其他人推开了。 李长林先出手,即便年岁相差有些大,可萧惟浑身是伤,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此消彼长的,也便旗鼓相当了。 李长林招招狠辣,丝毫不留情。 萧惟亦是拼尽全力。 两人一时间竟然打的难分输赢。 钱饶不愿意浪费时间,悄悄示意手下趁机下手。 其他人或许没注意,不过秦阳显然是注意到了,上前一步在长生耳边道,“我有办法救他,只是就看你愿不愿意。” 长生没理他。 “不信我?”秦阳嗤笑,“也没关系,反正死的人不是我,不过既然你不怕了,怎么会怕信我这一次?” 长生猛然转头,目光冰冷。 秦阳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你瞧,钱饶等不及了,估计待会儿机会下令射箭,让你的好驸马万箭穿心。” 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 “与其让别人来动手,不如你来。”秦阳继续道,声音轻柔,只是在前方的打杀声中却仍是显得格外的刺耳,像是一支支针一般刺入了长生的耳膜当中,“这样既可以洗清你的嫌疑,让你顺利回京继续耀武扬威当你的大长公主,也可以避免你那好驸马被万箭穿心。”他的声音便像是有了魔性一般,“那钱饶怕是不仅仅想要你那驸马的命,一个不好,他还会拿你与逆贼勾结,一并把你也给灭了,到那时候,你们就真的是要生死相随了。” 长生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欲爆出来一般。 “你来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是你们唯一的希望。”秦阳继续道,“只要你敢下这个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长生拽着他,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像是有一股气在她的脑海中爆开一般,不断地充斥着她的神经,他到底做了什么?!秦阳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般巧合? 为什么他造不出卖她晚不出卖她现在才来出卖? 为什么他要引她来这里?! “我想看着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秦阳笑着,如同魔鬼一般,“只有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长生没说话,只是浑身颤抖,便是呼吸也开始哽咽。 秦阳蛊惑道:“你瞧,萧惟似乎撑不下去了,李长林虽然老了,可到底还有些底子的,估计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惟就会命丧黄泉,你可要抓紧做决定。” “秦阳——”她喊道,颤抖、悲怆而又带着一丝祈求。 秦阳看着她,“这是你们唯一的生机。”他低下了头,在她耳边低喃,“萧惟为你们赢来的一线生机。” 长生脑子就像炸开了一般,浑身激灵不止,如何还不明白?话说到了这一步,如何还不明白?!他竟然——竟然—— 她转过身,看着前方已然落了下风,被李长林给逼到了船边上的男人,他竟敢……他竟然——他怎么不直接杀了她!怎么不直接将刀插进她的心上,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长生咬着牙齿却仍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据说他的心脏异于常人。” “你闭嘴——”长生扬手,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将所有不能对萧惟发作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都在骗她,都在骗她! 竟然—— 竟然—— 他们怎么做的出来? 怎么做得出来?! 怒火在血管里面涌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爆开一般。 他们竟敢—— “你再不做决定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长生转身喝道:“住手——” 那边正打斗的两个人皆停了下来,李长林本就有些没底气,更是顾忌着长生,而萧惟呢?他看向前方栏杆前愤怒的容颜,也似乎明白了。 他知道她生气。 只是若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他愿意冒这个险! 他愿意。 不生气,以后我会好好赔罪的。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都没有说话,可是双方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对方心里的声音。 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的,即便我能忍受与你分开,能忍受让你一个人回去那虎狼之地,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即便失败了,你也可以洗清嫌疑好好活着。 你死了我怎么活?! 我管不了这么多。 你够狠萧惟你够狠—— 一支利箭划破了夜空,直直地射向了萧惟,也打断了两人彷若无人的无声交流。 “小心——” 萧惟看不到,但是长生能够看得到。 “铿——”一声轻响,箭被打断了,却不是被暗算的萧惟,而是在他面前,前一刻还拼尽全力要取他性命的人。 李长林将暗算的冷箭给打落了,没等对面的钱饶开口便怒道:“钱将军这是要将老夫也一并射杀了吗?!” 钱饶暗恨,“侯爷若是力不从心,便由本将来做就是!” “不劳钱将军费心,陛下的旨意是命老夫动手诛杀逆贼!,而钱将军只需要保护好大长公主就行!”李长林冷笑道。 钱饶恼怒不已,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趁乱下手吗?!“好,那本将便在一旁好好看看永宁侯是如何诛杀逆贼!”说完,便转过身对着前方船头的长生,“大长公主殿下放心,末将定会护您周全!” 长生死死地扣着栏杆,目光还是盯在了萧惟身上。 场面僵持。 李长林先前的狠劲似乎也用的差不错一般,只是他也没得选择,若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下手,但是不管是皇命还是为了永宁侯府,他都必须来做这个恶人!“抱歉,皇命难违。” “侯爷大可不必。”萧惟背靠栏杆,显然已然无多少还手之力。 李长林再次欲出手。 秦阳开口喊道:“等一下!” 李长林看过去。 钱饶面色阴沉下来,“衡王殿下,您也要包庇逆贼吗?” “本王自然不会包庇逆贼,不过看着你们这般多人欺负一个有些看不下去罢了。”秦阳笑道,“不就是一个逆贼吗?用的好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吗?你们不怕丢人本王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既然是前朝皇族余孽,怎么说也算是皇族,现在这样被你们一个个的欺辱算怎么回事?不如这样,本王来解决如何?” 钱饶眯起了眼。 “怎么?本王还没这个资格?”秦阳声音冷了下来。 “自然不是。”钱饶答道,“只是末将怕污了衡王殿下的手。” “本王为大周除害,如何是污了本王的手?”秦阳冷笑,“还是在你们钱家人的眼里,我大周皇族都是无能之辈?这大周天下只能由你们钱家人来守护?” “末将不敢。”钱饶忙道。 “既然如此便不要那般多废话!”秦阳道,“李长林,你也给本王让开,本王今日便要亲自送本王的好妹夫下黄泉!” 李长林没有回答,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秦阳一脸笑意,那期待的神色似乎真的已经等了许久一般,而京城人人都知道衡王与大长公主不和,如今…… “来人,把本王的弓箭来!” 钱饶皱紧眉头,按理说来衡王是不可能帮长生大长公主的,只是眼下这事却仍是透着有些不对劲。 秦阳已然接过了弓箭。 长生一手压了过去,面色惨白的可怕。 秦阳笑道:“怎么了?难不成大长公主想要自己动手?也是,这逆贼竟然欺骗了大长公主这般多年,这骗财骗色的,你若是不亲手动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你有眼无珠?好吧,那就由你来动手!”说完,便将弓箭递给了她。 长生未接。 李长林错愕。 钱饶脸色更不好看,让长生大长公主动手?这不就是要存心放萧惟一码吗?方才即便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根本未曾反目,现在她会亲自下杀手?便是她射出这一箭估计也是做戏罢了! 只是现在—— 钱饶知道自己若是再阻扰什么,对钱家对他都十分不利,皇帝不正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抓他小辫子吗? 也好! 若到了这个地步长生大长公主要刻意维护萧惟的话,那她便是回京之后也无立足之地!更不要说报复钱家了!若是她做的更明显一些,他或许还能抓住机会为钱家除掉这个巨大的隐患! “怎么?下不了手?”秦阳继续笑道,“大长公主若是下不了这个狠手的话,那便代表您对这逆贼还余情未了,也或许还能说明这些日子你根本就不是被他挟持,而是与他狼狈为奸!”他高声喊着这些话,“如此,你便是这大周的罪人了!” 钱饶看向秦阳的目光多了抹探究,难不成衡王是真的想要他们夫妻互相残杀?他就恨大长公主恨到这个地步? 长生依旧没有去接那箭。 秦阳也不着急,继续笑道:“看来大长公主是真的下不了手了,也罢,那就由本王来的,由本王来送他下黄泉,也不算是辱没了他。” “你敢——” “我如何不敢?” 明明都已经明白一切了,可真的要这样做,谁又能轻易地做到?长生不能,她知道自己不能!可是—— “若是你再不动手,钱饶可能就要看出破绽了。”秦阳在她耳边低喃,“还有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即便你动手了,我安排下的人未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秦长生,你犹豫一刻,他便少了一刻生机。” 长生双手颤抖。 “看来大长公主是真的下不了手了。”秦阳叹了口气继续大声道,“看来老天待本王不薄,既能给让本王为大周除了这么一个祸害,又能给本王回京之后向陛下启奏大长公主与逆贼余情未了,哈哈,本王等了这般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为亡妻报仇的一日了!”说完,便欲推开长生。 长生却猛然夺过了他手里的弓箭,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一幕便是长生大长公主为了保存自身而选择牺牲丈夫,甚至不惜亲杀射杀丈夫,而这一日,这一幕,在史书上呈现的也都是如此决绝绝情的真相。 建元十四年二月,横江之上,长生大长公主大义灭亲,亲手射杀驸马萧惟,除掉了前朝皇族最后一个血脉。 而这一晚上,也成了长生此生最大的梦魇,即便在数年之后一切雨过天晴了,即便在岁月静好的晚年,即便在他依旧温暖的怀中,长生依旧是忘不了这一幕。 她拒绝地夺过了弓箭,举起,拉开,对象前方早已经准备好的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似乎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冷箭射出。 而这一次,没有人去阻拦,也没有人挡下那箭。 冰冷的寒箭直直地射进了萧惟的胸口中,正中那左侧心脏的位置,未曾差了分毫,准确的让站在近处的李长林震惊。 直到这一刻之前,他仍在怀疑这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一场戏罢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现在…… 那是心脏! 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箭直接射入了心脏! 她…… 她是真的要杀他—— 萧惟踉跄了两步,没有低头去看自己胸口的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仍保持着射箭姿势的女人,那惨白的可怕但是却毫无表情的脸,他的嘴唇动了两下,然后,便往后倒了下去,直直地坠入了河中。 心脏中箭,必死无疑。 李长林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位置,愣住了。 人就这样没了? 不是死在了他手里,而是…… 竟然…… 她竟然…… 长生依旧站着,像是石化了一般,她知道他方才嘴唇动了的时候说了什么,他说,活下去。 活下去。 可若是没有他,她如何活下去。 她竟然…… 她竟然…… 手中的弓掉了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很干净很白皙,可是……可是……就是这一双手,竟然射出了那一箭,竟然…… 一口腥甜涌出了喉咙。 她竟然亲手射杀他。 竟然亲手…… “呕……” “公主?!” …… 而此时此刻,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在被重重占据的芦苇丛中,一双年少的心也彻底的失去温暖失去光明。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萧顾疯狂地要往外冲去,只是有人死死的摁住了他,即便他想喊出一声不也喊不出来。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啊—— …… 昏迷三日之后,长生醒来了,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即便是秦阳说了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安排的人已经成功将萧惟救了起来,虽然凶险,但到底是保住性命了,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前朝皇族余孽,不过现在钱饶还盯得很紧,他不能带长生去见他,那钱饶就算亲眼看着萧惟心脏中箭坠入河中,可还发话说死要见尸,还在还在河里捞了,好在当天水流比较急,也好在是天黑,不然他们还真的没机会成功,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去看萧惟。 长生没有说话,更没有强求一定要去看,事实上秦阳也是多虑了,她现在根本便不敢去看他,即便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即便现在结果如他们所想,但是,她真的亲手射出了那一箭,就是这一双手,亲手射出那一箭…… 幸好,他赢了,他赌赢了,他还活着,他会没事,但是这并不能抹去她做下的事情犯下的罪孽!不可以! 他们上岸了。 长生那口血让他们不得不上岸找大夫,因为她怀孕的缘故,这大夫还得仔细找,秦阳不但要瞒天过海,还要防着钱饶,这一折腾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不过,长生没注意,似乎现在除了她的双手之外,她什么也不在意,即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一样,好在还愿意配合喝药吃饭,不然萧惟没死她便先将自己整死了。 秦阳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死了丈夫罢了,这天底下死丈夫的人多的去了,谁跟你一样寻死觅活?!” 长生一脸木然,跟没听见他的话似得。 “你这副死样子给谁看?”秦阳恨铁不成钢似得,“别忘了你还有儿子,还有你肚子里这一个!他们两个还比不上一个萧惟?!秦长生,别让我看不起你!” 长生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自己想死就死吧!你死了,多的是人开心了!”秦阳骂完便拂袖而去,然后在门口被凌光给拦下来了。 “人真的没事?”凌光问道,整件事她没有参与,都是秦阳在安排,说是怕她的人介入会让皇帝发现,驸马同意了,她即便反对也无用,只是看着公主这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帮着隐瞒是好还是坏? “人在我这里能有什么事?”秦阳冷笑,“我若是真的要他们死何必废这般大的功夫?” 的确。 若是衡王存心报复,只要将驸马的消息泄露出去便可以了,不需要做这般多。 只是…… “计划成功了,公主还是如此,若是……”凌光抿了抿唇,“王爷,驸马绝对不能出事!” 秦阳负手冷笑:“我比你更清楚!” …… 因为长生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他们一直滞留在当地驿馆,钱饶在河面上打捞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打捞,都是习武之人,很清楚当时那一箭下不太可能存活,更何况坠入河中这般多天,即便是流血也流干了。 这放弃打捞之后,自然便催着启程回京了,李长林第一时间便将当夜的事情禀报了回京,如今怕是人人都知道大长公主大义灭亲一事了,皇帝恐怕也早利用这件事扭转先前舆论对大长公主的攻击了! 早一日回去,还能商议对策,他初入京畿大营,还需要花些心思巩固地位,皇帝派他出来怕也阻止他拉拢人心的心思! 不过长生大长公主那边拒绝的很利落,说大长公主受惊过度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即便钱饶直白地说她这样子就是对逆贼余情未了也未曾能够激的他们点头同意启程,而秦阳那里更是态度坚决,说他也受惊过度,要好好休养,而他所谓的修养便是早出晚归,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可派人跟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异常,他不得不认定他们在耍他,甚至可能故意拖着不让他回京! 钱饶无计可施,总不能绑着他们回京。 而没两日,皇帝的旨意也来了,召李长林回京详细禀报,钱饶则留下来继续保护大长公主。 这分明是故意的! 皇帝故意将他困在这里,或许还有想借着大长公主的手来除掉他! 现在人人都知道长生大长公主是清白的,那么她即便杀了他也没什么可能,而理由,随便找一个就可以! 小皇帝果然长大了,也果然与钱家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将军,外头有人求见,说是能够帮将军解决心头之患。” 钱饶皱眉,即便不太相信也还是道:“将人带进来!” …… 三月初春的小县城生机勃勃,这个横江边上的小县城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这一下子来了这般多人,顿时便热闹起来了,这些平日里为一日三餐奔波的老百姓并不懂什么政事,只要没有波及到他们,再大的事情也只不过参与饭后多了一项谈资罢了。 长生最近的精神好了许多,也不再继续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夜里也不再梦魇,每天也还能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但比起开始的时候已经很好了,这些都归功于秦阳带来了萧惟的书信。 萧惟说他很好,不过的确是伤的有些重,还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日子,所以他没有办法马上去见她,不过他保证他很好,让她不要担心,更不许伤心,他还说,他知道她生气,等他好了之后一定会向她请罪,她想怎么罚她都可以,他还说,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保重好腹中的孩子,他还等着当爹的。 “阿顾还没有消息吗?”驿馆的庭院中,长生坐在了石桌旁,即便已经三月了,可身上还是穿的很厚重,宽大的大氅裹住了她的身子,整个人显得很臃肿,但是脸却是瘦了许多,颧骨都突出来了,这般穿着倒不仅仅是因为隐瞒怀孕的原因,而是她真的觉得冷,浑身都冷,“他应该也听到消息了吧?” 凌光道:“公主不必担心,青龙会看着少爷的。” “但愿看的住。”长生道。 凌光忧心忡忡,“公主,会好的。” “嗯。”长生看着旁边那正迸着嫩叶的大树,有些失神,萧惟的那些信的确让她好像活过来一般,但只是信,只是信而已,没有他的暖意,她还是觉得冷,那一夜,那江水应该也是这般冷吧?不,或许更冷,“凌光,我冷。” 凌光眼眶一酸,“那我们回屋吧。” “阿顾会恨我吧。”长生躺下来合上眼睛前问道。 凌光压下了心里的悲痛,“不会的,少爷最疼公主了,如何会恨公主?再说了,比起驸马,公主可是更疼他的。” “呵。”长生笑了一声,嘴唇苍白脸亦苍白,便是再多的补品也无济于事一般,她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下了。 不是舒心了容易入睡,而是身体到了极限本能地休息。 凌光心中涌出了一股恐慌,莫名的。 …… 钱饶没有再催促,似乎是无计可施之后的妥协,不过长生却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她必须在生产之前回京以躲开钱饶的监控,而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说不准会早产,现在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若是七月早产的话,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回京之后必定也还有一场硬仗,便是萧惟的布局让她洗清了嫌疑,但那些想要她死的人,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她? 她的确要为孩子多考虑。 “回京后的事宜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去皇陵,在皇陵里面将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会安排将孩子送走。”马车上,秦阳道,“皇帝不会容下这个孩子的,所以一切的安排都只能由我来办,他们认定了我与你有仇,更逼你亲手杀了萧惟,由我来安置孩子谁也不会起疑,你放心,等过些日子我会将孩子带回来。” 长生闭着眼睛。 秦阳知道她听得见,“你的人手最好不要动,以前皇帝或许信你,但是这场风波过后,你最好也谨慎一些。” 长生继续闭目养神。 秦阳吸了口气,“瓮城的瘟疫已经得到了遏制了,民乱也平息了下来,这次过后,钱家的势力会空前壮大,你即便想做什么也最好不要这时候动手,君子报仇都十年不晚了,更何况你不是君子,皇帝现在不是好盟友,不过你们有共同的目标,想来也可以合作,但有了钱家这个前车之鉴在,他不可能再容你如从前一般大权在握,这一点你最好清楚,另外,我帮你将孩子安置好了之后,往后你我之间便……” “我以为你是因为还记得你身为大周皇子的责任方才做这些事情。”长生睁开了眼,那双曾经带着笑也曾经威严的眼瞳如今只剩下了空寂,或许是平静,但是这股平静却让人看到心惊。 秦阳一窒。 “既然没忘记,你真的以为这件事之后便能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吗?”长生继续道,“秦阳,我摆脱不了,你同样也不能。” “你的意思是说我上了你的贼船便只能一直坐下去?”秦阳冷笑。 长生笑了笑,凉意森森的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当日究竟是谁想出这般一个金蝉脱壳的好主意的。” “你——” “所以八皇兄,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之外吗?”长生笑的越发的凉。 秦阳不寒而栗。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罢了,在那个人出现之后,他方才见识到了如今她这般不过是小儿科罢了,未来无数次他都在为当日自己出的这个好主意而后悔。 …… 长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见到王驰,不过细想一下,这个时候他还不跳出来的话,还能有什么好时机? 她现在一无所有狼狈不堪,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他自然要出来了。 “多年没见,大长公主似乎容颜不在了。” 王驰还是那个王驰,岁月与磨难在他身上沉淀下了许多东西,让这个本就是天骄之子的男人越发的沉稳耀眼,当然,或许也与现在他笑着出现在她面前有关系,曾经的仇人落得这般下场了,谁会心情不好?谁能笑的不耀眼? 长生拉拢了身上的大氅,对于见他这一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在那一夜之后,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她情绪的波动,“年纪摆在这里,自然比不上青春少艾的小姑娘了,倒是王家主风采依旧。” “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听到大长公主的夸奖。”王驰笑道,举手投足之间是到了不惑之了的男人的沉稳与气度,“也不枉草民赶来这一趟。” “王家主这般轻易便满足了?”长生道。 王驰笑道:“这般多年了,没想到大长公主还是如此猜疑草民,甚至猜疑到一把火将草民的宗祠给烧的干干净净,让草民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先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草民真的不知到底何德何能让大长公主如此另眼相看,竟然认为草民远在江洲竟然能一手在京城算计当今天子和大长公主。” 长生并未回答,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虽然在下蒙了不白之冤,但也的确不得不佩服设下此局之人。”王驰继续道:“心机手段便不必说,最难得还是耐性,一个局便是布了好几年,不过若不是这样的话如何能瞒得过大长公主的法眼?先从那女子开始说起吧,这布局之人想必是等了许久才找到这般一个机会,或许曾经也尝试过许多次,但只有这一次成功了,难得成功送进了一个棋子,自然不能轻易动,所以又耐心地等待了许多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了机会了,那棋子也的确不负他所望,在大长公主府中也是筹谋多时,如此里应外合便成功了,只是若不是大长公主心善,没有当时就直接将那女子灭口,后来的事情也无法顺利进行,幸好大长公主仁慈,但大长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区区一个无足轻重女子的性命,哪能斗的过你?不过虽然未能挑拨您与皇帝的关系,让您儿子身败名裂不得不远离京城也算是一个收获,当然了,或许整个计划开始便是冲着令公子而去的,比起皇帝,毁了令公子想必更能够让您伤心。 若是如此的话,后面所谓红杏出墙的谣言便能够说得通了,想必大长公主也是这般认为的吧?所以才会连同驸马演了一场夫妻决裂的好戏,只不过未曾能够让那布局之人得意自满,从而暴露出来,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红杏出墙的谣言了,虽然谣言只是谣言,但是对令公子来说想必伤害很大吧? 只是这是福是祸不到最后还真的是不能判定,就如眼下的情况来看,萧驸马竟会成为前朝余孽,令公子不也成了前朝余孽的子嗣?现在有了那谣言,只要许大将军认了,大长公主点头,那令公子便与前朝余孽扯不上关系了,虽说这野种难听,但总比丢了性命好吧?可这布局之人如此缜密,怎么会算不这个?除非萧驸马一事与他没关系,但是可能吗?草民认为眼下的一切依旧是那布局之人所为。 那布局之人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暂且不说,但他一定猜想到这个秘密若是暴露的话,大长公主若不想万劫不复,那恐怕只有一个大义灭亲的法子了,可以大长公主和萧驸马的感情,您下的了这手吗?下不了手的吧?可若能够让大长公主亲自下手诛杀自己最心爱的人,那必定是很痛快的事情。 如何可以做到呢?以这布局之人的缜密,必定将萧驸马给查了的彻彻底底,连萧驸马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都能够知道,那萧驸马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他自然也能够查到了,如此,一个让大长公主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丈夫的法子就出来了——死遁。 若是想让萧驸马从此安然的,那前朝余孽就必须死,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他便可以改头换面继续与心爱之人厮守了,所以若是能够破坏大长公主这个计划,那便能够让您痛不欲生,当然了,直接破坏还不行,这样子痛只是暂时的,要做的话便狠点,先让您以为计划成功了,最后却发现这不过是个圈套罢了,你那一箭非但没有成功让萧驸马死遁,反而是亲手送了萧驸马去死,那才是大功告成。” 长生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底却是在酝酿着风暴。 王驰继续道:“要成功完成这个计划说容易也不容易,毕竟大长公主身边能人辈出,可若是说难也不算太难,在大长公主身边安插人虽然做不到,但在其他人,比如说衡王殿下,他可没大长公主的本事,况且船上也不可能完全是你们的心腹,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衡王殿下递给大长公主的那箭上做个手脚,比如说下个毒什么的,便能够达成,即便心脏异于常人,总不会那般幸运连毒物都不怕吧?自然,也还是需要设局之人的精密布置以及多年如一日的准备,才能达成。” “嘭——”长生扬手扫罗了茶盏,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开始扭曲起来。 凌光忙上前扶住她,“公主……” “若是草民猜测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当日那布局之人传出大长公主与许大将军苟且生下来儿子给萧驸马戴了绿帽子,便是为了让大长公主连死也不能。”王驰却继续道,笑容更深了,“为母则刚嘛,儿子还有机会活着,身为母亲的怎么能不算不顾地珣夫而死?如此一来,大长公主您便只能日夜煎熬,连死也不成了,那布局之人也便能够安心了。” “你闭嘴——”凌光喝道。 长生双手死死地扣着桌子,苍白的双唇死死地抿着,宽大厚重衣裳之下的身子不断地颤着。 “看来草民说多了。”王驰起身,双手作揖鞠了一躬,“大长公主莫要见怪,这一切不过是草民的推测罢了,您一向公正严明,如何会包庇一个祸害天下的前朝余孽?那前朝余孽必定是已然命丧黄泉。”说完,便又补充一句,“由大长公主亲自出手。” 长生脸色灰白,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口艳红的血从紧抿的唇瓣溢出,那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在这血的衬托下,更是苍白的厉害,如鬼一般可怕。 “来人——” …… 王驰轻笑的走出了院子,迎面便碰上了敢来的秦阳,“衡王殿下的心胸真让人佩服。” 秦阳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并未理会他,快步便走了进去。 王驰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离开,他今日能够走出这里,似乎也是一种运气,可很多人都不知道唯有胜者有有资格拥有运气。 二十年了,快二十年了,今日他终于成功了。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很快,他们王氏一族便会重新站在人前!而这一次,谁也阻拦不了! 秦长生,二十年了,你我这场较量终于有了结局了! …… 长生大长公主病危,衡王殿下急忙在城中找大夫,只是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王驰果然做到了! 钱饶自然知道王驰是谁,也知道当年他与长生大长公主之间的恩怨,所以当他找上门来说有办法解他心头之患,他见了他,只是且并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法子,而如今的结果来看,似乎不错,他不能杀了大长公主,但是若是她自己熬不住病死了,那便是天意! “当时他们都说了什么?” “大长公主周边防卫森严,属下并不能靠近。” 钱饶颔首,“王焕之从前便是风云人物,这些年一直蛰伏江洲,如今出山了,怕不仅仅是来落井下石。” “将军的意思是……” “派人盯着他。”钱饶也不是傻子,他主动送上门来绝不是单单为了他解决问题的,必定还有所求,自然,若是对双方都有利的话,他们钱家也不会拒绝与他合作,但前提是他王氏一族能拿出让钱家心动的东西来! 只是结果他却失望了,王驰来“落井下石”之后便启程离开了,看那方向应该是回江洲去,就好像他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推长生大长公主去死一般。 钱饶更加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 …… 长生情况很不好,这次的吐血甚至损伤了心脉,而且因为她怀着孕的缘故,很多治疗的方法甚至都不能用! “秦长生,你若是就这样死了,就真的让他得逞了!” “想想你儿子,想想萧顾,他现在还生死不明!”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了吗?你不是答应过萧惟说要好好生下他吗?” “秦长生,别让我瞧不起您!” …… 秦阳能够做的都做了,只是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那一夜他的确成功了,安排的人的确成功见萧惟给救上了岸,瞒天过海的计谋达成了的,只是却没想到那箭竟然有问题,那一箭没伤到萧惟的要害,但是却让他中了毒,他们只能找人解毒,可更没想到的是毒还没有解,萧惟便失踪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他只是失踪了而已!秦长生,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只要还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就还是有希望的!” …… “秦长生,就当我求你了!” “我去杀了王驰——”凌光眼眸暗红,杀气凛然,若不是他,他们就能够成功,甚至若不是他,公主他们就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秦阳冷笑:“你杀了他又如何?杀了他这一切都不存在吗?况且,你以为他敢来还会怕你去杀吗?!还有,萧惟的下落!先前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现在知道了,那萧惟最有可能在哪里?若是他没事的话,在谁手里最有可能?!” 凌光咬牙,“我马上派人去查!” “你听到了没有秦长生,你丈夫现在可能就在王驰手里,你若是想他在王驰手里日夜受折磨你就继续睡下去!” 不知道是秦阳的话给了她希望还是刺激,长生醒来了,便是情况还是很不好,但到底是醒来了,只是人是醒来了,灵魂却似乎没了,浑身上下见不到半点生气。 “信是怎么回事?” 至少还能说话,脑子也还算清醒。 秦阳苦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萧惟事先便写好的,说怕万一他赌输了,那些信至少可以让你撑到孩子出生,你可以不顾萧顾,但是不会不顾这还需要你抚育保护的孩子。” “谁出的主意。”长生继续问道。 秦阳喉咙一紧,“我。” 原本以为会迎来一顿歇斯底里的厮打,至少也是痛骂,至少至少会满怀恨意的怒视,只是听了这话之后,长生却是闭上了眼睛。 “你……”本不觉得错的秦阳此时此刻却像是罪恶滔天一般,“你可以认为我是故意的!我说过我就是想看着你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长生依旧没有理会他。 秦阳便像是胸口压着什么似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该死狂风暴雨的,可醒来之后的长生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喝药吃饭什么也没耽误,只是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消瘦,话也越来越少罢了。 他们依旧往京城赶去。 钱饶很失望,大长公主并未能半道病死,虽然几乎每日下榻的时候她都是被人抱着下马车的,但是始终没有断气,甚至没有再请大夫来,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病情如何,即便之前他询问大夫也被秦阳警告是不是意图不轨,但至少还能知道些情况,现在是一无所知,就算她现在是装的,他也无可奈何! 京城越来越近了。 因为路上耽搁了些时日,秦阳到底还是没能赶在清明节前回到京城,不过四月中旬,他们还是回到京城了。 长生没有入京,而是直接去了皇陵,对外宣称她有眼无珠差一点祸害大周江山,实乃罪人,如今便去皇陵向列祖列宗请罪。 皇帝并未阻止,派来了身边的福公公亲自在皇陵迎接。 而钱饶将人送到了皇陵之后,便被召回京城了,皇帝并未召见他,只是命人传了话说他辛苦了,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在家里好生休息一下。 这对钱饶来说自然便是好事。 回到了钱家后,却发现钱阁老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之后一问便也明白了,钱钧的骨灰被送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钱钧的妻子与两儿一女的骨灰,钱钧一家子,就剩下了一个女儿,长房绝嗣了。 大伯父如何能不苍老? 而这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 皇帝,不,不仅仅是皇帝,从仁宗皇帝将玉熙指给了当年的燕王开始,大周皇族便在亏欠钱家,在吸钱家的血,吞食钱家的骨肉! 而现在,该死还的时候了! …… 秦阳在皇陵安排好一切便回京了,他不得不回京,不管是皇帝还是太皇贵太妃都着急要见他,太皇贵太妃自然是担心,而皇帝,也是担心,只是担心的事情不一样罢了。 “萧惟真的死了?真的是姑姑亲手射杀的?”即便李长林已经将事情逐一禀报了,但是皇帝还是不放心,萧惟死的太容易了,而且还是姑姑亲自射杀的,他怎么能够信?姑姑为了他可以抛下一切,如今怎么就轻易将他给射杀了? 秦阳吸了口气,“陛下恕罪,臣自作主张设了一个局……”他详细地将事情说了,让皇帝在愤怒与恐惧之中来回煎熬,待说完了之后,皇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请陛下降罪。” 建元帝自然不能降罪,不说现在他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即便不需要,他拿什么降衡王的罪?说他试图瞒天过海让萧惟死遁?这事如何能说出去?因为萧惟的死,一切都在平息,他傻了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皇叔也是心善,只是那王驰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王氏一族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人,那将来…… 秦阳低头,并未回应。 建元帝眸子沉了沉,便道:“皇叔辛苦了,这些日子太皇贵太妃想必也十分担心,皇叔先去看看她老人家,再回府休息吧。” “是。” …… “……真的死了?”太皇贵太妃脸色发白,眼中泛红,“那阿熹岂不是……” “她没事。”秦阳道,“现在该担心的是别人。” 太皇贵太妃一愣。 秦阳道:“母妃,她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清楚,没报仇之前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这或许也是这些日子她之所以如此平静的原因了,不是不伤心也不是不恨,只是伤心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便是平静。 他也明白过来了。 “你该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萧惟而毁了所有人。” 太皇贵太妃心惊胆战。 “母妃,你随孩儿出宫吧。”秦阳抹了把脸,“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帝了,而秦长生也不可能是以前的秦长生,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争斗的,我不想母妃卷入其中。” 太皇贵太妃抿着唇。 “我知道母妃担心她,只是现在谁也干涉不了她的事情。”秦阳继续道,“母妃应该还记得当年元襄皇后事后的腥风血雨吧?秦长生……她是父皇的女儿!”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掺和这件事! 太皇贵太妃惊心,“阿熹……她真的会……真的会……” “随孩儿出宫吧。”秦阳道,“或许,她会连孩儿也一并报复,有母妃在孩儿身边,也许还能让她手下留情。” 太皇贵太妃还能说什么?“好,我随你出宫。”只是却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这些话,而是出宫之后,她能够更方便去见她,这个孩子命怎么这般的苦?“阿顾呢?阿顾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没有消息。” 的确没有消息,不算是长生那里还是皇帝这边,都没有消息。 皇帝一直派人在找,只是始终没有消息,而他找萧顾并非想要他的命,他想要的只是萧惟的命,至于萧顾,他需要他活着! 即便他相信姑姑不会勾结前朝余孽,只是萧惟若是死了,难免她会恨上自己,有萧顾在,她便有所顾忌! 萧顾现在对他来说便是一道护身符! “太皇贵太妃想要迁居衡王府?” 方皇后点头,随着皇帝的转变,她侍奉的态度也开始转变,这个男人已然不是当初刚刚亲政之时严肃却也和煦的夫君,而是手段与城府皆有的帝王,“当年仁宗皇帝驾崩,太皇贵太妃便可以出宫随衡王养老,只是因故未曾出宫,如今她说年纪大了想出去和衡王住一起也是合情合理。” 皇帝冷笑:“衡王倒是心思缜密!”什么想念儿子孙女,不过是衡王怕他拿太皇贵太妃要挟他罢了! “陛下以为臣妾该如何答复?”方皇后自然也知道其中的深意,所以才有此禀报。 皇帝又问道:“太后的意思呢?” “太皇贵太妃直接禀到了臣妾这里,太后那边臣妾也尚未禀报。”方皇后道。 皇帝脸色好了一些,“既然是太皇贵太妃所愿,朕自然不会阻止,毕竟是皇祖父的遗妃,传朕旨意,让礼部为太皇贵太妃拟加徽号,择一个好日子让衡王来宫里接人。” “是。” “太后那边便不需要禀报了,这些日子她一心照顾钱钧的孤女,想必也没有时间管这些琐事!”皇帝冷笑道。 方皇后应道:“是。” 钱太后接了钱钧在瘟疫中唯一幸存的女儿入宫,至于用意如何,宫里的女人都心中有数,而若是此女入后宫,威胁最大的自然便是方皇后了。 “皇后身子也重了,切记保重身子,其余事情无需过多介怀。”建元帝对这个皇后很满意,自然也不会乐意换其他人,尤其是钱家女! 方皇后笑道:“臣妾必定会保重自身。” 若是连这小小难关都过不了的话,她如何有资格当这个皇后? …… 衡王顺利将太皇贵太妃接出宫,而最高兴的自然便是福寿郡主了,只是她知道父亲和祖母都不开心,因为担心姑姑。 “父王,我想去皇陵看看姑姑,好吗?” 秦阳看着女儿,“现在不行。” “可是……” “好好在家里陪你祖母。”秦阳打断了女儿的话,“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任何事情,你姑姑那里父王自然会照顾好。” “可是……” “不信父王?” 福寿郡主抿了抿唇,“女儿知道父王怨姑姑,这般多年来……” “央央。”秦阳打断了女儿的话,“父王的确恨她,只是父王不糊涂,大是大非面前,父王更不会糊涂。” 福寿郡主一愣。 “好好照顾你祖母就是了。”秦阳没有多说,恨秦长生吗?如何不恨?恨了这般多年了更是习惯了,只是看到了她如今这般模样,却没有半丝的舒坦,这个女人是当年阿绮用命保护的,他却恨了多年,如今更是……即便不是故意,但到底是他阴差阳错导致的,也算是讨回了当年的债了!“你姑姑也不会有事的,她可不是一般人。” 福寿郡主想想也是,“嗯。”姑姑这般了不起,一定会没事的! …… 先前随着萧惟死讯传来而稍稍平静下来的朝廷又因长生大长公主的归来而热闹起来了,而这次争论的话题便是大长公主是否该受惩处,自然,争论的结果便是建元帝龙颜大怒,言大长公主亲手射杀逆贼,足以证明对大周忠心耿耿,若是有人再嚷嚷着要处置大长公主便是别有用心! 皇帝态度坚决且动怒了,而大长公主也去了皇陵,而此事过后,对朝政估计也起不到任何的影响,再有钱家似乎也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大家也便作罢了,不过有件事却是不得不继续追究下去。 萧惟是前朝余孽,那萧氏一族又是什么? 虽然在萧惟身份败露之后,萧氏一族便生命萧惟根本不是萧氏子孙,前任萧氏家主萧烨早已经将他逐出宗族,后来之所以有了那一场滴血验亲的戏,也不过是萧惟以大长公主的威风压着萧氏一族不得不配合他演了那一场戏罢了! 这说辞得到了前任三江总督萧瑞的证明,当年萧瑞便是如此得到三江总督的职位。 即便这是真的,但萧氏一族也难逃窝藏前朝余孽的罪名,朝廷若是不追究,威严何在?更不要说萧惟在萧氏一族经营多年,说不准里头已经安插了不少余孽同党! 所以定要严惩! 建元帝对此没有异议,除了萧氏一族,既可以避免后患无穷,又可让士族势力大减,更可以彻底砍断了大长公主在南方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不过到底是百年士族,即便现在名正言顺也有百姓支持,但若是下手太狠的话难免会引起士族的恐慌,所以,朝廷最终给出的方案便是抄家流放! 短短的两个月之内,萧氏一族在大周彻底成了历史! 曾经风光无限的三江总督萧瑞带着族人一并流放去南疆,为何是南疆?因为那里受前朝余孽祸害最深,将萧氏一族流放到那里,更让朝廷安心。 …… 萧顾终于回来了,便在萧惟“死”忌百日的那天出现在了长生的面前,昔日明朗的少年已然消失,如今的少年身上只有阴郁。 盛夏之中,长生依旧穿的厚厚的衣裳,宽阔的披风裹住了全身,脸色依旧苍白,身子更是消瘦,整个人若不是那些衣裳支撑,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给吹走了一般,等待多时的儿子,终于出现了,只是再也不会笑着喊她一声娘了,更不会赖在她身边撒娇。 青龙说,那一夜他也在,就在岸上,藏在芦苇丛中,亲眼看着她一箭射入了他爹的心口,他说这些日子之所以没能禀报是因为他的情绪很糟糕,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他。 至于为何他会那般巧在那里,自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王驰的确厉害,精心筹划便是为了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可却又不得不行尸走肉地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当年她阻了他的青云路,今日,他断了她所有生机。 很好。 “为什么?在你的心里,爹就比不上你所为的江山?!”萧顾一字一字地质问道。 长生面无表情,“你不该回来。” “我若是不回来,何人来提醒你你曾经手刃亲夫!”萧顾笑了,阴郁而悲凉,“大长公主殿下,我不仅要回来,我还会亲手毁了你所为的江山,毁了这个让我父亲失去性命,让我失去父亲失去母亲——的大周江山!” 他要看看,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能如同对待爹一般对他也射出一箭! 长生一动不动。 “大长公主殿下,请您好好看着我是如何毁了你珍若珍宝为之可以杀夫弃子的大周江山!”说完,便决绝地转身而去。 长生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温热的血很快便染红了厚厚的裙角…… …… 萧顾冲出了皇陵,磅礴的大雨如棍棒一般敲打在他的身上,他匍匐在地上,领略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他没了父亲,今日之后,也没了母亲了。 他一无所有。 …… 随着瓮城瘟疫消除、民乱平息,各地的蠢蠢欲动也渐渐消停下来了,皇帝失去了京畿大营的掌控权,但是力排众议将南王世子调回南疆,让钱家想一并将南疆也拿下的计划失败,而西州那边,也因为大长公主亲手射杀萧惟之后,许昭的危机得以接触,而关于许昭的还有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那便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萧顾,许昭向建元帝上折子生成萧顾乃他与长生大长公主的私生子,与逆贼萧惟无关,往陛下明察。 皇帝显然也并不想对那萧顾赶紧杀绝,也是为了拉拢许昭为己用,所以便应了许昭的奏报,下诏命萧顾认祖归宗,而就在皇帝的诏书下了之后,萧顾便出现了,就跟一直躲着就等这一诏书就出来一般。 只是这位曾经的天骄侄子再也骄傲不起来了,即便皇帝认了他的身份,甚至还下诏让他认祖归宗,但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奸情下的产物,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皇帝认了,其他人便是有所异议也不会为了一个毫无威胁的野种而与皇帝闹腾,钱家也不会,比起萧顾,钱家更在意的是如何更大限度地攫取军权,而在失去南疆的掌控之后,钱家也曾经目标转向燕州,比起南疆,燕州对他们更有力,若是要谋反的话,从燕州起兵,再联合京畿大营的话,那皇帝便再无反抗之力。 建元帝自然不可能让钱家人掌控燕州军,原本是想调遣如今的水师总督司楠前去的,不过钱家早有准备,一个萧惟曾在泷州出现而司楠未曾禀报朝廷,其心不明,不宜任燕州军主帅这般重要职位,便将皇帝给挡了回去,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最后将李长林给搬出来,三朝元老,又是击杀萧惟的功臣,自然有这个资格,钱家当然也还是驳了几句,说李长林年纪大了,不过论经验与资历,钱家退出来的人的确比不上,最终,还是皇帝赢了。 李长林前往燕州赴任燕州军主帅。 而在经历了萧惟一事之后,建元帝对李家似乎格外的重视,不但对李长林委以重任,便是先前因为围场刺杀一事而被关入大牢的永宁侯世子也被放出来了,而且在年底的时候,还直接让永宁侯世子任了禁卫军统领,原本的禁卫军统领是长生大长公主亲自任命的,自然是她的心腹,如今建元帝换了禁卫军统领,便是说要着手清理大长公主的势力了! 到底还是起了疑心了。 建元帝现在之所以不动甚至维护大长公主不过是不得已罢了,如此看来,长生大长公主是真的再无翻身之地! 在军中,建元帝与钱家的争斗白热化,而在朝堂,亦是如此,不过钱家到底是被打压多年,在军中,因为有一个钱钧所以才能如此顺利,在朝堂上优势并不明显,虽然还是占据了一派势力,但也并非一支独大,而在后宫之中,随着方皇后诞下建元帝的嫡子,即便后来建元帝在钱太后要求下封了钱钧之女为贵妃,可中宫有子,钱贵妃目前为止还难以威胁到方皇后。 但建元帝与外戚钱家的较量已经是全面开始了,孰胜孰负关系到这个天下究竟认谁为主,自然,这并不是短期之内便能够有结果的,可以说建元十五年是在混乱之中渡过的,而随着建元十六年的钟声的到来,新的朝堂格局也即将开始。 除夕宫宴上,建元帝因为方皇后再次传出有孕而龙心大悦,酒也喝多了几杯,醉意正浓,方皇后有孕不宜侍寝,今夜他并未去昭阳殿,当然也不会在除夕这般节日去别的妃嫔宫中给皇后没脸,所以便回了太极殿,半梦半醒之中,只觉浑身一寒,可他警觉地醒来,都还未开口叫人,便被人一掌击晕,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唯一的想法便是钱家反了! 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在太庙之中,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钱家那老不死,而是……“姑姑?” 他松了口气,随后又心惊,但毕竟也不比从前,在和钱家斗的过程中他也成长了不少,息怒不行于色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当年她教过他,而如今,他做到了,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寝衣,也没生气,沉声威严道:“姑姑这是要做什么?” 长生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当他不存在一般,继续拿着灯油一盏一盏地为长明灯添灯油,她依旧很瘦,明明之前已经是瘦的不能再瘦了,可她还是继续瘦下去,就像是一个竹竿一般撑着一堆华服,让人看得心惊,而那周身的气韵,更是平静的让人心惊胆战。 建元帝握了握拳头,两年下来,他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她说一句话便羞愧难当的少年皇帝了!“姑姑不该来这里!” 单凭她隐瞒下萧惟的身世,便没有资格在来这里! 长生为最后一盏长明灯添完了香油,方才转过身来,那双已经因为颧骨凸起而显得凹陷下去的眼瞳幽深可怕,“哦?那我应该去哪里?” 皇帝握紧拳头,压下了心里涌上来的惧意,“姑姑在皇陵若是待不习惯的话可以回郊外的温泉庄子,如今正值寒冬,姑姑身子看起来依旧不好,不如去庄子上静养一番。”说完又道:“若是姑姑担心顾表弟的话,那大可不必,朕前些日子才见过顾表弟,他一切都好,朕也打算年后对他委以重任,姑姑安心静养便是。” “若是我不安心呢?”长生继续道。 皇帝移开了视线,不愿意再去看那双幽暗的眼瞳,“那姑姑还想如何?如今大周的天已然变了,再也不是姑姑随心所欲的时候了!姑姑若是……” “秦慎,我们玩把大的如何?”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建元帝不得不直视她,“姑姑,朕是皇帝,岂能用如此……” “你怕王氏一族吧。”长生笑了,却是让人更加心惊胆战的笑,“我们除了它如何?” 建元帝眸子微微睁大。 …… 建元十六年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建元帝不顾众人反对重用长生大长公主之子萧顾,不,现在叫许顾了,设立了一个监察院,专门用来监察文武百官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特务机构,显然建元帝是收购了那些文武百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而这特务机构的头头便是这“许顾”。 而第二件事便是建元帝不顾先帝一朝颁下的一道诏令,重新启用了被先帝下令永世不得入京的王驰王焕之,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才子终于迎来了人生的曙光,而比起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事皇帝如此做分明是为了搅混朝堂这水,当然,也有用王氏来制衡卢氏的缘故,因为如今卢氏一族与钱家可以是沆瀣一气,皇帝自然不能坐视他们壮大,只是将启用王驰,却不知道会不会引狼入室,内阁有人劝过建元帝,只是建元帝已然不是当年的小皇帝了,他决定的事情已然不容别人质疑。 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清明节时,皇帝前去皇陵祭祀,也见了在皇陵思过的长生大长公主,却发现大长公主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长生大长公主疯了? 不算是疯了,只是或许亲手杀了自己丈夫,所以刺激过度,神智有些不清醒罢了,建元帝派太医前去诊治,也是如此结果。 而已然是监察院都督的萧顾却是对此不闻不问,很快,大家便都知道这位“许都督”是恨上了这位给他带来奇耻大辱的母亲了。 建元帝下旨太医院务必细心照顾大长公主,不过却并无将她接出皇陵回京城静养的意思。 一个不能再对任何事情产生任何影响的人,众人的注意力很快便移开了,倒是有一个人不相信她就这样垮了,只是…… “家主,皇陵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无法渗透进去。” 即将入阁的王大人神色冷峻,神志不清?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了!“派人刺杀萧顾!” “是。” 刺杀对于萧顾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过每一次刺杀只要他活下来了,那些刺杀他的人只会更加凄惨,没有任何例外,如今的“许顾”不过是建元帝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而且还是一条他想咬谁便去咬谁的狗! 而这一回的刺杀似乎比以前的每一次都厉害多了,若不是运气好,他便命丧黄泉了,而即便如此,他也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你又何必?”青龙这次也伤的不轻,对方早有预谋而且来势汹汹,如今能够有这般势力的,不是钱家便是王氏了。 萧顾冷笑:“您老人若是看不下去了可以随时离开。” “你——”青龙脸色有些难看,“你父亲……” “不要提我父亲!”萧顾大怒,面色阴沉的可怕,“不要提他!永远也不要提!” 他知道谁要杀他,也知道那人为何突然要取他的命!不,他要的不是他的命,不过是为了试探那个人罢了! 只是可惜,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她都不可能上当! 皇帝为了启用王氏他知道,而皇帝的目的也是他的目的!至于那个人是疯是傻都与他无关,他的一切也与她无关! “滚——” 青龙叹了口气,“你与你母亲一样的倔!”比提起萧惟,萧顾更听不得长生,所以他说完了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谈何容易? 就算他做成了又如何? 死了的人活不过来,而生不如死的人也不可能好起来。 仁宗皇帝若是知道会是这般结果的话,当初还会不会心软成全? …… 萧顾重伤整整三个月,皇陵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即便是王驰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受不住疯了,一个母亲,尤其是那样的母亲,怎么可能会不顾自己的儿子? “家主,可还要继续?” “不必了。”王驰道,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然是在怀疑他了。 而这场刺杀,王驰一无所获,萧顾得了一身的伤之外,还得了一位妻子,那一日他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便是因为一女子出手相救,这原本没什么,他记住这份恩情将来报答便是,可不知道这事怎么被皇帝知道了,竟然以有损那女子为名,一道赐婚的诏书,将那女子赐给了他。 “顾老大人的外孙女?”没人管得了萧顾了,但是身为长辈,太皇贵太妃不得不关心他的事情,监察院都督一事她过问不了,但是这婚姻大事却不能不过问,“顾老大人是两朝元老,顾家家风也是清正,他这外孙女虽说自小没了娘,但自幼养在顾老夫人膝下,品性应该不错。” “自然不错,样貌更是不错!”秦阳冷笑道,“只是人家早已经定亲了!” “什么?!”太皇贵太妃脸色一变,“既然定亲了,皇帝这岂不是乱点鸳鸯?他怎么能这般糊涂?” “他可不糊涂!”秦阳冷笑,“他一心要杀萧惟岂会轻易相信萧顾?不过是他需要一把刀而那傻小子自己送上门去罢了!但他孤身一人,皇帝如何能相信?总不能拿秦长生来威胁他!这有了妻儿就不一样了,萧顾只要还惦记着妻儿一点,便会永远给他做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那姑娘已经定亲,他这样做不是让人……” “是萧顾不小心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他不过是好心替萧顾弥补罢了!”秦阳讥笑。 太皇贵太妃气极了,“这岂不是……他还嫌阿顾的名声不够糟糕吗?当年长生如何对他的?他现在竟然这般忘恩负义,先帝怎么生了他这般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萧惟的事情可以说怪不得他,可现在阿熹母子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 “对皇帝而言,何来情谊?”秦阳冷笑,随后便转移了话题,“我已经跟曹家说好了,以曹家老夫人身体不好为由,将央央的婚事提前办了!” 太皇贵太妃愣了一下,旋即心惊,“你是说皇帝要对你……” “他还没这个胆子!”秦阳冷笑,“不过最近他一直在为那位王大人物色续弦,听说要在皇族中找,如此才能显示出他对这位王大人的看重!” 太皇贵太妃听的心惊胆战的,“他疯了吗?!” “他疯不疯与我们没关系!”秦阳冷笑道:“只要别碰我们央央就行!”曹家乃耕读自家,世代家风清正,即便将来秦慎真的对他下手,曹家也不会亏待央央! “仁宗皇帝……先帝……他们若是看到了这些……” “母妃放心。”秦阳缓和了语气,“我们这位皇帝品性是不怎么样,但是当皇帝绝对称职,大周江山在他手里不会被别人夺走的。” “可这也不能……”太皇贵太妃的话没有说下去,苦笑后方才道:“是我老了,看不得这些了。”顿了顿,又道,“我想去皇陵陪陪阿熹。” “母妃。”秦阳摇头,“你不能去。” “为何?” 秦阳嗤笑,“母妃不会信她真的傻了吧?你放心,所有人傻了她也不会,至少在为萧惟报仇之前都不会!” 皇帝突然间启用王氏,未必没有那个女人的手笔! 王驰为何对萧顾下这等狠手?不就是为了试探她吗?只是机关算尽的王大人过于看重母亲对儿子的紧张,却忘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柔情都已经被他一手摧毁了! “母妃,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不会将这天下给弄垮了! …… 皇帝圣旨一下,不管是订了亲愿不愿意都得嫁,顾家必须高高兴兴地送外孙女出嫁,而萧顾,他倒是不用如何,只要接旨意然后在成亲当天将新娘子接回来就可以了,甚至无需露出半点笑容,事实上,自从这位“许都督”上位之后,从未露出过笑容,便是有,也不过是冷笑阴笑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所以迎亲当天他没有笑,没有抓毛病。 顾长远心情复杂地将外孙女送出家门,昔日是自家高攀不上,如今,倒像是对方配不上他家外孙女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桩良缘还是孽缘。 成亲并未让萧顾的声音有太大的改变,他的日子依旧在血腥当中度过,皇帝越朝堂的掌控更严了,而对那些看不顺眼的大臣也下手更狠,自然,出手的还是萧顾,很快,这位“许都督”便有了许阎王之称,京城人人惧怕,百官面上畏惧,心里唾骂不已。 他是建元帝手下杀人放火干尽阴私之事的走狗! 而这条走狗对付最多的还是钱家阵营的人。 建元十六年基本是许都督与新进王阁老的天下,而到了建元十七年,建元帝对钱家的容忍越来越少了,除了命萧顾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外,还利用王驰打压钱家一派,只是钱家也不是纸糊的,双方胜负各有,僵持不下,直到后来玉妃所出的皇长子夭折了,经查竟然是钱贵妃下的手,皇帝大怒,问罪于钱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钱家的定海神针、钱太后的父亲、建元帝的外祖父竟然病逝了。 在经过仁宗皇帝一朝四妃之乱后,钱家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钱太后因父亲之死而病倒了,建元帝也似乎不想在外祖父丧事期间动手,这倒是给了钱家喘息之机,没了钱阁老坐镇的钱家再也没了对皇家的敬畏,更忘记了钱家的忠诚,在多年来建元帝的步步紧逼之下,钱家反了。 京畿大营在他们手里,而不知道他们以什么样的把柄,竟然说动了燕州军主帅李长林与他身为禁卫军统领的儿子,在钱阁老出殡当天,挟持了前去祭奠的钱太后,以清君侧诛杀佞臣王焕之为名起兵谋反。 只是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失所望,李长林父子早便将此事禀报了皇帝,原来钱家挟持了李长林兄嫂及侄子,以此来要挟他们,李长林对兄长一家一向很是看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在他承袭了爵位之后更是如此,不过事关家族存亡与永宁侯府的忠贞,李长林还是选择了大义,顺着钱家的意思带兵入京,然后反过来围攻钱饶,使得他们谋逆一事彻底破灭。 钱家没有伤害钱太后,而钱太后也见不得钱家被满门抄斩,直接跪在了太极殿外,建元帝这些年和钱太后的感情不怎么好,不过到底是母子,逼死生母对皇帝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他饶了钱家满门,只是诛杀了带头那几个,钱饶自然是其中之一,其他人全部贬为庶民,迁回原籍,子孙后代不得科举不得入京。 这虽然不是满门抄斩,但是对于钱家来说仍是灭顶之灾! 事后,钱太后领着钱贵妃幽居慈宁宫。 钱家的党羽自然也一一拔出。 而作为钱家最大的党羽卢氏一族,也因为这件事被牵连,不过建元帝似乎并不打算清算卢氏,毕竟还有一个王氏需要他来牵制。 建元一朝的朝堂再一次大清洗。 建元帝终于解决了亲政一来最大的心腹之患了!不过他也没能高兴太久,钱家没了,朝堂之上很快便成了王驰的天下。 建元十七年,朝堂便成了王焕之的一言堂了,并且开始插手军务,不过可惜的是建元帝死死地攥着不放,王阁老根本便没办法成功插足军队,为此,他另辟蹊径,竟然提出重新设立南方地方军,并以萧惟这个前朝余孽一事做理由,此外,北方的地方军也依旧存在。 建元帝自然不同意,北方地方军之所以还没有动手裁撤那是因为除了前朝余孽一事,为了安定人心,他才暂停,可现在不但不动北方地方军,还有回复南方地方军?这如何可能? 只是如今的朝堂已然成了某人的一言堂,皇帝不同意又如何?王焕之的计划还是开始实施了,而趁着这个机会,将王氏子弟安插入各地地方军,若是南方地方军成功建立,整个南方便成了也王氏一族的天下! 建元帝登基之后的第二次巨大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建元十八年,王阁老的势头依旧很猛,建元帝几乎无法招架,不但南方地方军一事没有办法阻止,便是内阁首辅的位置也让王焕之给坐了上去了,朝堂之下,支持他的大臣不是被打压便是被莫须有的罪名给革职,再这样下去,建元帝这个皇帝就真的要被架空了! 皇帝似乎忍不下去了,很快便有了“许都督”在王阁老寿辰宴席上当众拔刀要杀王阁老一事,自然没有成功,而王阁老也总算是抓到了这个铲除皇帝这把尖刀的机会了,定然让皇帝治萧顾死罪,皇帝自然不愿意失去这把好刀,只是下令将萧顾在家中闭门思过,至于行刺一事也拿喝醉了酒搪塞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许都督”为何会突然发狂,因为当日王阁老寿辰宴席上那位传闻当中王阁老新纳且十分宠爱的夫人。 倒不是什么风月之事,而是这位夫人的相貌与一个人有七八分相似,自然,比那人年轻也比那人温柔,但是这般相貌,任谁见了都会多想,更何况是萧顾? 王阁老大权在握却是不贪恋女色,府中除了平日里伺候的之外也没有大肆纳美,便是当年皇帝有意做媒,给他赐一个皇族娇妻,他也没同意,可半年前他却纳了一位夫人,万般宠爱,有时候甚至连朝政都怠慢了,这次寿宴,大家自然也想见一见这般得王阁老另眼相看的女人,可这一看之下,几乎都震惊不已。 这女子的相貌与长生大长公主竟然如此相似! 一向不贪女色的王阁老为了这般一个女子如此神魂颠倒,这意味着什么?当年陛下有意为王阁老赐一个皇族娇妻,刚开始的时候王阁老没有反对的,可后来人选出来了,却不知道怎么的有拒绝了……而当时,长生大长公主正巧寡居,而且年岁说大也不是很大……在朝中资格老一些的老臣还记得当年王阁老在朝的时候便有传闻他与长生大长公主关系暧昧,那时候长生大长公主都还未成亲呢,当时大家都猜想若不是王阁老早就成亲了的话,说不准便是要当驸马的人了,后来,长生大长公主因为衡王妃一事而与王阁老翻脸,而这案子最后查出来是王阁老那妻子卢氏做的,据说卢氏这般做便是因为嫉恨长生大长公主! 如此,还不明白吗? “许都督”如何还不发狂想杀人?! …… 薛真儿一直深居简出的,不过这般大的事情她自然也听到了,看着屋子里将酒当水灌的丈夫,薛真儿既害怕又心疼。 “夫君,您别喝了……” 可她该如何劝他? 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娶了她也不过是因为圣旨罢了,甚至他还怀疑她是不是谁派来的又或者是故意算计她的。 她在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分量。 只是…… 她不能看着他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 “夫君……” 萧顾猛然起身,目光噬人。 薛真儿吓了一大跳,就在他以为他会对她动手的时候,却见他猛然冲了出去,她愣了一下,随后便回过神来,“来人,快!快阻止他,不能让他出去!”陛下说了让他在府中闭门思过的,若是出去便是抗旨!那王阁老更不会放过他!还有这些年他结下的仇敌,他们都等着抓他的把柄将他置之死地! 只是谁又能阻止的了? 萧顾骑了便直接出城,一路不停地奔波至了皇陵,一路疯狂地到了他最不愿意见的人面前,看着披散这头发,明明不冷却仍穿了一层又一层,神色呆滞地坐在石阶上,仰着头看着天空的女子,怒火便如同爆发的火山一般,汹涌而出,他甚至忘了她是他曾经最爱的母亲,“你和那王驰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有什么苟且!?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千方百计将爹置之死地?是不是?!” 他双手掐着她消瘦的仿佛只有骨头的肩膀,面目狰狞地吼道。 只是他得到的回应却是傻傻的一笑。 她看向了他,然后,傻傻的一笑! 傻笑! 就跟真的是一个傻子一样! “你别给我装傻——”就像是火星一般,点燃了萧顾浑身的炸药,“不要以为装傻我就会可怜你我就会原谅你,你休想——休想——” “住手!”凌光扔了手里的披风急忙冲了上前,用力将萧顾给移开了,将主子护在了身后,“萧顾,你疯了!” 萧顾笑的狰狞可怖,“我是疯了!我若是不疯我为何要来这里?!” “你——” “你以为装疯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休想——你这辈子……” “你娘没装!”凌光勃然大怒,眼眸微红,“她没装!” 萧顾一震。 凌光眼中泛起了水雾,愤怒而悲痛,一字一字地道:“她真的病了!她真的病了——” 萧顾双眸赤红起来,病了?病了?真的病了?他冲上前,一把扯开了凌光,便又看见了那张呆滞的脸,那双从前慈爱温和的眼睛如今是茫然呆滞的……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慈爱,再也不复当年的明亮,她真的……疯了……可这凭什么?凭什么?! 凌光没有理会她,上前抱着主子安慰道:“没事的,凌光在这里,没事的,别怕。” 萧顾看着她,再也没有当初让人敬畏的威仪,只有什么都没有的呆滞,她疯了…… “她凭什么?!凭什么?!” 在杀了爹之后,她凭什么疯了就不必承受良心的责难了?她凭什么疯了就什么也不用管了?她凭什么? 她甚至没有想过为爹报仇吗?! “你够狠!够狠——” 萧顾转身离开,愤怒而绝望。 她疯了。 竟然真的疯了—— 那他怎么办? 他怎么办?! 她凭什么在杀了爹之后连恨也不留给他?! 凭什么?! …… “许都督”违抗圣旨私自跑出京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建元帝便是想偏私也不成了,但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把好用的刀,只是让人打了他三十板子,而这一次王阁老却似乎愿意网开一面不追究,有人问他为何?王阁老答,“许都督”也是可怜,这一次他便不跟他计较了。 众人了然。 王阁老这是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饶了他吧。 经过了这一次事件之后,“许都督”比从前更加心狠手辣了,先前他对付的是钱家的党羽,现在钱家没有了,自然便是王氏的党羽了,每一个落在他手里的人,不管有罪无罪都别想完好无损地出去,而且大多数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许阎王之名更让人闻之惧怕。 …… 建元十八年对王阁老来说绝对是胜利的一年,而到了建元十九年,王氏一族的势力更是空前高涨,皇帝忍无可忍了,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是派“许都督”对那些王氏子弟下手,这些年王氏势力空前膨胀,便是王焕之自己也似乎有些飘飘然了,更何况是那些被压了许久没什么定力的王氏子弟,各种问题是层出不穷,要救出来收拾一顿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过“许都督”可不是收拾一顿这般见到,他手持天子剑,直接先斩后奏。 王阁老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联合朝臣一同逼皇帝处置“许都督”,而且这次不是雷声下雨点小,甚至为此罢朝。 建元帝也是态度坚决。 不过他不答应也没关系,王阁老直接自己动手了,派人去江洲将“许都督”给召回京来,倒也成功了,但建元帝还是护着,王阁老也似乎不想马上跟建元帝撕破脸,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君臣之间的争斗还没结束。 建元帝是越来越容不下王阁老了,最后决定要在秋猎上直接了结这个心腹大患,他要让王焕之因意外死在围场中,只是计划失败了,王焕之并没有死,反而还抓住了他谋害朝中重臣的证据,有了这个证据,往后朝堂上,王焕之更是可以横行无忌!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暗杀朝臣,传出去了,他秦慎还有什么面目当皇帝?这大周皇室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一切都对王焕之极为有利的,可不知道怎么的消息传出围场就全变了,都说建元帝杀了王焕之,接下来便要对付王氏一族,要将王氏一族给铲除干净! 京城的王氏子弟慌了,也开始慌不则乱了! 等王焕之得知消息之后,却发现局面恶化的超乎他的想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 “是兰夫人,是兰夫人说家主在围场被皇帝杀了……” 兰夫人,便是寿宴那日让“许都督”失控拔刀刺杀的夫人。 “没想到王阁老也会栽在了女人的手里。”建元帝笑的很是讥讽,“朕有错在先,不过现在王氏一族这样子,也不知道将来天下人会相信朕还是相信你王焕之。” 王驰面色冷厉,“陛下处心积虑找了这般一个女人给臣,想必就是等着一日。” “朕可不知爱卿在说什么?”皇帝道。 现在争辩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王焕之请旨回南方平息王氏族人的所有行动,皇帝自然不会放虎归山,等他出了京城之后便当即昭告天下内阁首辅、王氏一族家主王焕之谋逆,天下人皆可诛之。 这诏书一下,王驰便是不谋逆也得谋逆了。 …… “他们疯了!” 秦阳看到了如今哪里还看不出来?皇陵里面那个疯婆子是真的疯婆子,她一步一步将王焕之推到了这个位置,然后再来如今这一出,就是要将整个王氏一族都给连根拔起!比起当年萧氏窝藏前朝余孽只是空口无凭,现在王氏一族是实打实的谋逆,岂能是一个流放便能作罢的?她这是要诛王氏九族! 可是当他气冲冲地赶到皇陵,看到那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容呆滞地看着天的女人,却是什么也说不不出来。 他知道这些年她的情况。 她依旧操纵着这一切,但是疯了的传闻也不完全是假,开始的时候只是偶尔呆滞,可随着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这种情况便越发多了起来,时间也越发长了。 他知道她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你也想来欺负我娘?!”一道脆生生的怒喝传来,同时还迎面砸来一块石头,不大,但砸在了身上也不好受。 秦阳没有躲开,愣怔地看着眼前扎着两条小鞭子气冲冲的小姑娘,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刁蛮跋扈的长生公主。 他知道她是谁。 小姑娘狠狠地瞪了眼前的大坏人之后便走到母亲面前,小手轻轻地抚了一下母亲的头发,轻声道:“娘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或许是母女连心吧,原本呆滞的人竟是移开了看天的视线,在小姑娘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点头。 小姑娘得到了回应之后便点头:“娘继续看。”然后转身,自然也便没有了对待母亲的好脸色了,“我告诉你,你想欺负我娘就要从我身上踏过去!” 秦阳看着眼前的母女两人,忽然间红了眼眶。 他恨过这个女人,可如今,还有什么好恨的? 他也经历过失去爱人的痛苦,可和她想必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 “你这是要拿大周江山去换他们王氏九族吗?!”秦阳一字一字地道,“秦长生,你是真的疯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 那小姑娘也还不懂这些,她甚至还不满五岁。 …… 一路追杀,王焕之依旧是逃回了江洲。 萧顾始终未曾能够亲手为父亲报仇,不过这只是开始,王焕之若是不想坐以待毙的话,那他必定会谋逆! 而以目前他的势力来看,王氏一族若是谋逆的话,朝廷也未必就是十足十的胜算,萧顾并未觉得王焕之逃回江洲便是坏事。 他要的不仅仅是王焕之的命,他还要这大周江山毁灭!正如他当年在她面前所说的那样!他要毁了她杀夫弃子庇护的东西! 平静多年的大周战事再起。 王焕之没有插手边境大军,但是安插进去一些人摸清楚一些情况也是做到,而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困住这边境大军,让他们无暇前来勤王,如此一来,建元帝便只剩下京畿大营的将士了,自从钱家谋逆之后,京畿大营便大不如前了,即便他手中的地方军新建立,但也并非没得打,此外,还有北方各地的地方军,比起朝廷随时可能裁撤,跟随谁才是更好的出路,大家心里都有着算盘,对于王焕之来说,最难搞的还是边境大军。 不过燕州军他不必担心,即便李长林做不到站在他这一边,但以皇帝多疑的性格,他必定不敢将永宁侯府与萧惟的关系说出来。 而其他地方军,只要将来登基的依旧是秦氏皇族也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错,王焕之没想过让王氏一族取而代之,他很清楚现在即便他们攻入了京城也绝对坐不稳皇位,他要的只是权倾天下,那皇位谁来做都不重要!只要权力在他手里就行了。 内阁首辅王焕之依然是打着清君侧住佞臣的口号集结南方地方军势如破竹地往京城攻去。 这内部起了战事了,外夷自然便要来凑一凑热闹,边境也是烽火狼烟,即便是南疆也不安定了,南王世子毕竟离开南疆多年了,而瘟疫一事过后,南疆的土司族人已然有了不臣之心。 唯一较为安宁的可能就是东南了,海贼可没那般消息灵通,即便有,也没这个本事趁着大周内乱上岸趁火打劫,司楠镇守的水师这些年来不是吃白饭的,不过最近他还是忧心忡忡,倒不是忧心来自海上的威胁,而是忧心京城,忧心眼下内陆的这场混乱,更忧心不久之前送到他这里的密函。 或许这些年他的隐瞒都是错的,她比他所预计的还要疯狂。 泷州的港口外,一艘商船缓缓靠岸,在一众水手忙活之中,一个男人站在夹板之上,头戴斗笠,在一众赤膊的水手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五年了,他离开这片土地已经五年了,如今,终于回来了。 司楠亲自来接的人,“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回来。”而这话一落,回应他的不是叙旧的话,而是一个拳头,而他没有避开。 “你不该瞒着我!”带着斗笠的男人声音嘶哑,愤怒道,“你一直跟我说她过得很好,我信了,可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司楠吸了口气,“前些年是因为你的身体,我若是告诉你真相你必定不必身体赶去找她,萧惟,你知道你能捡回一条命是多不容易吗?” 男子拿下了斗笠,正是失踪多年的萧惟,“我感激你当年救了我,也感激你这些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司楠,你不该瞒着我!她是我的妻子!” “抱歉。”司楠道。 萧惟没有在说什么,是他自己无能如何能责怪别人?他没有保护好长生,更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司楠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大长公主诏令,在皇帝亲政之后本不该再有这样的诏令的,可是前段时间我却收到了,而且还是这样的内容。”吸了口气,方才继续道,“她下令除非得到她的命令,否则水师不得干涉王氏之乱!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其他人也受到相同的诏令!” 萧惟冷声道:“既然是诏令,你遵令便是!” “王焕之这五年来爬的很快,王氏一族更是空前膨胀!”司楠神色凝重,“萧惟,她这是在养虎为患!” 萧惟转身离开。 “别让她玩火!”司楠没有阻拦他,但还是做最后的忠告。 萧惟没有回答。 司楠叹了口气,他的不理会便是回答,若是她执意玩火的话,他必定会相陪,不过他回去了,她应该不会想着玉石俱焚的。 前两年萧惟的情况的确很糟糕,那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但却伤及肺部,而且坠入水中,更是危险重重,更不要说箭上还有毒,他的人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他不过是靠药物吊着性命,几经周转,甚至出海求医,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之后便是长期的调养,毕竟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身体受了这般大的损伤,短时间内如何能好? 他只能隐瞒他真实的情况,后来他好转了,有些话却也说不出口了,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便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萧惟离开这一日,司楠还是来送别,也嘱咐几句。 “很抱歉这些年来的隐瞒,还有,回京之事务必小心,即便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很多人也还记得你,皇帝更不会想你还活着。” 萧惟颔首,“多谢。”两个字,蕴含了这般多年来的感激,若不是他,他决计活不到现在,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 一路奔波,也一路目睹了王氏之乱给百姓造成的影响,而这些都是她一直极力避免的,她说过要庇护这片锦绣江山,而最后却为了他,欲亲手毁去! …… 长生依旧坐在石阶上抬头呆滞地看着天,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也便是说她能够用来做正事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不过她并未抗拒这种空白,对其他人来说,她这是失去神智,是傻了,疯了,可对她来说,只是空白罢了,这时候的她,什么也没有,理智没有欢乐没有痛苦没有仇恨也没有,就只有一片空白,就好像是机器没电了,要充电了,只是机器损伤越来越大了,需要充电的时间越长,但是能够用的时间却越短。 不中用了。 清醒的时候,凌光便是这般听主子说的,而卫医也说主子的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可偏偏这不是药物能够治疗的! 她这是心病! 而她能够做的便是陪伴,便是照顾。 “娘又在看爹了。” 五岁的萧小姑娘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小姐,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叫小姐,不过凌光姑姑说不是,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名字那是因为娘在等爹回来给她取,可爹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能告诉她,而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天就是爹,现在就算知道爹是一个人,可看了娘这般还是习惯说娘在看爹。 “又下雪了,娘怕冷,我去给娘再拿一件大氅来,凌光姑姑你陪着娘。” “好。” 萧小姑娘急忙跑去,娘怕冷,大热天的也穿了厚厚的,现在冬天了,娘就更怕冷了,只是再冷,娘也还是要出来看爹。 凌光最近也警觉起来了,王焕之被逼到这个地步难免不会迁怒主子,所以当有人靠近的时候她便发现了,旋即拔出武器也不管是谁直接动手,只是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手中的剑坠落在地,作为一个武者,这绝对致命,但是现在…… “你……你……” 她浑身颤抖,话怎么也说不全。 萧惟没有理会她,从进来之后他的眼睛就只看到了一个人,即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情况,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现在见了…… 她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忍着心痛,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缓缓地蹲下身子,抬手轻轻地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司楠说,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他怕吓到了她。 长生低下了头了,看到了眼前的人,没有惊讶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淡淡地笑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萧惟也笑着应道,泪流满面。 他说,他回来了。 他就在她的面前。 不是梦境,她从来不做这样的梦,她只做噩梦,亲手杀死他的噩梦。 他的手那般温暖。 他的笑容那般温柔。 他是真的。 她往前倾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偎依入了他的怀中,“暖和,真好。”似乎许久许久没有感到过温暖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宣泄这般多年的痛苦,没有重逢之后的激动万分,只是淡淡地笑着,就好像多年的煎熬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只是萧惟知道,她的痛已然渗入了骨髓,即便他回来了,依旧存在,还好,他还有时间,他们还有时间,以后他都陪着她,他会一点一点地消除干净。 “以后都会暖的。” 萧小姑娘奋力地拿着一件大氅出来,可却见到有个人竟然抱着她娘,难道又是来欺负她娘的?岂有此理!大氅也不要了,直接扔了便大步上前,“你……”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给拉住了,她错愕地看向拉着她的人,“凌光姑姑……”怎么哭了?咦,怎么都哭了?不对,娘没哭,娘她……“啊!”娘笑了!娘竟然笑了! 这一声啊,让萧惟不得不注意到她。 萧小姑娘惊讶的瞪大眼睛长大嘴巴,活脱脱的是许多年前的长生…… 萧惟知道这是谁了。 他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 …… 王氏之乱继续蔓延着,而朝廷这边的平乱大将竟然是“许都督”,不少人错愕,毕竟萧顾虽然心狠手辣,但却不是领兵之人,不过建元帝显然不信任何人,王焕之在朝中经营这般多年,谁知道背地里收买了谁?只有萧顾不可能被他收买,当然,之所以让萧顾去平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计划原本便是他母亲提出的,即便她现在疯疯癫癫的,但也总不会不顾她儿子,所以,派萧顾去是最好的! 只是萧顾却有些让他失望了,这交手了几次,竟然都失败了,这样子下去岂不是让王焕之真的打到京城里面来了? 建元帝不得不亲自去一趟皇陵,只是到了皇陵之后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觉得遍体生寒。 她要报复的究竟是王焕之,还是……他?! …… 萧顾对于刺杀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天不来一次他还觉得浑身不舒服了,可是这一晚上,他以为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打算好好玩玩的时候,却发现来人竟然是—— 他原以为是做梦,只是那一巴掌打了过来火辣辣的疼让他知道这不是做梦,这绝对不是做梦!真的是……真的—— “爹!”他惊喜万分激动万分。 萧惟却是冷着脸再挥出了一巴掌,“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顾却不管不顾跪在了他面前抱紧了他的双腿大哭了起来,“爹!爹!爹——”一声声的喊着,悲喜交织,不能自抑。 …… 建元帝从皇陵回来之后便派人秘密寻找,只是皇陵那些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知道她有这个能力,绝对有的! 她消失做什么? 想做什么?! “秦长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 萧顾那边的战事好转了,捷报是一个一个地传来,这让建元帝心中的恐惧消除了不少,想着或许他们消失了只是因为姑姑不行了,所以他们才消失,又或者……不,没有或者!萧顾对姑姑恨之入骨,对王驰恨之入骨就行,只要他还为他所用就行! 战事很顺利,王氏一族节节败退,但是就当他以为可以一举将叛逆铲除干净,也顺带铲除了南方士族最可怕的一族之时,萧顾却回来了,而他这一次回来,再也没有往日的恭敬,即便他很清楚他那些恭敬都不过是装的! “萧顾,你也要造反吗?!” “臣不敢,只是这些年来臣为陛下做牛做马,如今该是要些回报的时候了。”萧顾面色冷肃,“这些日子陛下也辛苦了,往后不如好好休息休息,朝中之事自有臣打理。” “你——” 建元帝借着王氏一族将外戚钱家给收拾了,同时也给了王焕之把持朝政的机会,而容不下王氏一族了,便又用“许都督”来剿灭王氏一族,只是这回他却犯了同样的错误,许都督,不,现在不能叫许都督了,该叫萧将军,在“许都督”一刀砍了这般称呼他的大臣之后,满朝文武便只能叫他萧将军。 前方战事顺利,只是萧将军却不是在前方趁胜追击,而是回京来夺权,显示控制住了禁卫军,进而便是皇宫,最后便是皇帝。 接下来,便是清算旧账。 当年大长公主与萧驸马的旧账。 谁举报萧驸马是前朝余孽的? 柱国将军的遗孀文夫人,而证据呢?事实上,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只是当时群情汹涌,所有人都需要有一个人为此负责,而萧驸马正好在那里。 瓮城瘟疫一事,乃至往前的皇帝侮辱臣妻一事,都是有人故意设计,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将他父母推向死地! 而这个人便是逆贼王焕之! 但是,同样都只是口说无凭。 而此时,建元帝方才知道萧顾之所以能够扭转先前的败局,除了先前根本便没尽力之外,更是因为横空出现了一支军队,一支便是连皇帝都不知道的新军!又长生大长公主暗中培养许久以备不时之需的新军,而这支新军的统领便是当年辱臣妻案的当事人的丈夫,也便是大长公主的义子,当年那件事平息之后,这人便消失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被大长公主给杀了,可谁也没想到他会以这般身份出现! 这是不是就证明了大长公主有意谋反? 不管有没有意,反正萧顾没有这个意思,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今立誓,绝不染指大周皇位,但是,此生必定要为父母讨回公道! 没有证据? 那行,皇帝下诏证明就行,当日不就是皇帝下诏定的他父母的罪吗?现在便由皇帝下诏还他们清白,理所应当! 建元帝自然不愿意,可是眼下的情形轮到他说不吗?便是再大的屈辱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了,一纸诏书还了萧惟清白。 萧顾达成了所愿了,只是在王氏之乱上面仍是懈怠,既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但也不干净利索地结束战事,而在朝中,也开始大肆揽权。 他不做帝王,但是却要做那连帝王都退让三分的权臣! 建元帝呕血呕死了,可谁让他无能为力?谁让他一手造成的? 萧大将军在外猫玩老鼠一般玩着王氏一族,在内,将皇帝当猫儿逗,也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似乎才惊觉,他萧顾是秦长生的儿子!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 …… 萧顾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小姑娘,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你不认娘了也不认我了?” “你……”萧顾屏住了呼吸。 萧安好,对,就是萧安好,萧小姑娘等了好多年终于等来了爹回来了,也等到了爹给她起名字了,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我叫萧安好,娘说她要陪爹去玩了没空陪我玩,所以让我来找你,她说我是你妹妹,你要是不认我的话,下次他们回来她让爹打断你的腿!” 萧顾双眸泛红,“你……你是我妹妹?” “你敢不认我?!”萧安好恼火道。 萧顾忙摇头,“不,我认!我认!”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小姑娘抱入怀中,哽咽起来,“我认……” 娘不气他了,娘还认他这个儿子,娘还将妹妹交给他! 娘原谅他了! 他竟然有一个妹妹! 娘—— 娘—— “你哭什么哭?都多大的人了?” “我不哭,不哭……” “娘说了以后你要负责养我,把我养的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然后等我长大了你还要负责给我找夫君!”安好小姑娘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找一个跟爹一样好的夫君,要是你找不好,娘还是会叫爹打断你的腿!” “好。” …… 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地驶离京城,离京城越来越远。 “我们去哪里?” “哪里都行。” “嗯,哪里都行。” 许久。 “不许再生阿顾的气。” “……好。” “我会心疼的。” “好。” 新一轮的争斗刚刚开始,只是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这些都属于这片锦绣江山下的新一代,从今往后,岁月安好,携手江湖方才是他们的人生。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题外话------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大结局下,至此《皇族贵妻》完结了,写的不尽人意,所以更加感激各位一路支持下来的亲,真的非常感谢。 新文会有的,不过要休息一下,有缘再见。 再次感谢大家。 本书由 若水流萤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