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jiaohaoyun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清穿之悠娴》 作者:琉璃未夏 文案 云荍一朝穿越大清 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被老天爷临时赐了个选秀机会扔进宫 云荍表示:呵呵,老天爷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康熙皱眉:这豆芽菜哪家的?嗯,萨布素家的?留牌子。 云荍欲哭无泪:阿玛你为何要这般潜力无限!你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对不对?! 总之,这是一个自认为被老爹光环笼罩一路升迁的普通资质女子 PPS:发现女主的名字大家一直叫错,明明我第一章一开头就标注了拼音啊,郁卒。。。 这里再标一下:女主富察·云荍(qiáo);女主儿子:胤礿(yuè)、胤祒(tiáo) 内容标签:清穿 主角:富察·云荍(qiáo) ┃ 配角:爱新觉罗·玄烨 ┃ 其它:胤礿(yuè)、胤祒(tiáo) ================== 第1章 选秀   康熙十年,三年一度的选秀又拉开了序幕。   清晨的朝阳染红了天际,也给紫禁城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金光。   远处,一队骡车缓缓驶来,车内,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银色的暗纹低调而优雅,一双明眸愣愣的落在某个方向,芊芊素手无意识的绞着一方丝帕,却正是富察·云荍(qiáo)!   忽然,马车停下了,云荍一晃醒过神来,此时,车窗外传来丫鬟苓儿声音:“格格,我们到了。”同时,一只手撩起帘子,一只手伸了进来,云荍将手搭上去,在车外人的牵引下下了马车。   云荍站在马车旁,微眯了眯被阳光晃到的眼睛,片刻后看清楚原来已是到了神武门。   此刻,神武门已陆陆续续到了不少骡车,诸多待选秀女也已下了车在神武门前按照八旗顺序排起队伍。   “妹妹,咱们过去吧。”旁边一个穿着淡粉色旗袍的少女说道,这是云荍的堂姐富察·云舒,说是堂姐,但其实已经出了三服,且因云荍一家一直在黑龙江,因此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因选秀同一族的都一块进退罢了。   “好。”云荍含笑答应,并转头向身后的另一名女子道:“欣堂姐也一起吧。”富察·云欣回了一个微笑,莲步轻移跟上云荍她们。   因富察氏三位闺秀的阿玛职位都并不高,故她们只是在镶黄旗的队尾站定。   慢慢的,大家都不再交谈,安静的等待着。一刻钟后,有太监带着一队队的秀女进入神武门,穿过顺贞门,向延辉阁行去。   云荍双手交握束在身前,低眉敛目,仅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座三百余年前的皇城,斑驳的阳光落在朱红色的墙上,让整个紫禁城都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行走于其中的人们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精神专注,又为其增添了一份威严。   这虽然是第二轮阅选,但是第一轮并没有深入紫禁城内,只是在东西长房确定身份过个场,顺便淘汰掉外貌不佳的、身有异味的,所以,云荍对这紫禁城还是很好奇的。   “可比后来游客爆满的故宫有气势多了,这才像是一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嘛~”云荍想起了她高考结束后去瞻仰故宫却被人群挤成了肉饼,结果啥都没感受到的惨痛经历。   到达延辉阁后,太监开始按照满蒙汉八旗的顺序一个个的唱名,被叫到名字的秀女便会由宫女领进一间间屋子进行检查。   对此项检查,云荍表示,就当是妇科检查啦,虽然自己没做过,但是羞耻度还是比古代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高好么,看看那边那一位小姐,脸红的都跟猴屁股似的了好么,还有那一位,啧啧,惨白如纸啊,不会,有什么不能显露的秘密吧?云荍心里的小人暗搓搓的脑补了一场大戏。   “镶黄旗正六品骁骑校富察·萨布素之嫡长女富察氏云荍。”听到自己名字的云荍赶紧收敛心思随引导的宫女走向等待她的屋子,屋内,只有两个嬷嬷站在一张贵妃榻旁。   云荍紧走两步,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荷包递给两位嬷嬷,微微一蹲行礼道:“两位嬷嬷辛苦了。”   李嬷嬷暗中捏了捏荷包,感觉到两个圆圆的珠子状,满意的笑了笑:“不敢,格格请。”   云苓顺从地躺在贵妃榻上,虽说自认为心理素质强大,可这会儿,也不禁红了脸颊。   “这是身体的正常生理反应!不受我心理控制的!老娘不是害羞!不是!”云苓扫到嬷嬷脸上微抿的笑意在心里抓狂。   “好了,格格起吧。富察氏云荍,记名。”两位嬷嬷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等候的宫女引云荍出去,云荍一个蹲福礼后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宫女一直将云荍送到神武门才停下脚步,向云荍福了一礼道:“奴婢就送格格到这儿了。”   “辛苦姑娘了。”云荍递过去一个荷包。   “不敢。”宫女接过荷包后福身行了一礼,转身又往延辉阁去了。   云荍的丫鬟苓儿早在云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小跑她身边,这会儿道:“格格,两位格格已经在车上了。”   “恩,咱们也走吧。”云荍在巧儿的服侍下上了车。   上了车,云荍才浑身放松下来,别看这一上午只是做了一次检查,可前前后后也花了小一个时辰呢,且又是在皇城里,虽说云荍自认为心理素质好,可在那样的地方也不免提起精神,时时刻刻注意着,毕竟这里可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在封建皇权下,一个不小心都可能给自己和家人招来大祸。   回去的路上,三辆骡车就岔开方向向各自家里行去。   云荍下了马车,就看到马佳氏带着丫鬟嬷嬷站在二门等她,没等站稳就朝马佳氏扑过去,“额娘~”,马佳氏赶紧伸手接住她,伸手戳了戳云荍脑袋,“多大了!还不知道稳重点!”   虽然马佳氏脸色严肃,但眼神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宠溺,因此云荍一点都不怕,只是抱着马佳氏的胳膊,撅起嘴道:“额娘,我饿了~”   马佳氏无奈的笑道:“你啊你,走吧,你最喜欢的碧梗粥一大早就给你熬上了。”   “额娘最好了~”云荍逮着机会就可劲儿的撒娇,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来自作者的吐槽)   到了正屋坐下,韵嬷嬷亲自端来一瓮碧梗粥并几碟小菜。   韵嬷嬷是马佳氏的奶嬷嬷,可以说是陪伴马佳氏时间最久的人,且对马佳氏忠心耿耿,与马佳氏感情很是深厚,现在年龄大了,马佳氏早就不叫她做事,还拨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她。   云荍赶紧站起来,笑道:“怎么还劳动嬷嬷了,这种事让小丫头们做就好了。”   “哪里就劳动不得了,侍候小主子,嬷嬷高兴着呢,可不能让给那些小丫头。”韵嬷嬷笑眯眯的将托盘安置在小炕桌上,并亲手盛了一碗递给云荍。   “好好好,嬷嬷高兴就好,荍儿也就生受了。”云荍接过粥开始食用,看得出来是饿狠了,毕竟一大早为了进宫,只吃了几块点心,连茶都没喝几口,就怕在宫里不方便,这会儿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碧梗粥喝了两碗才停下,小菜也几乎吃没了,看的马佳氏和韵嬷嬷好不心疼。   “好了,把这里收拾了,你们都下去吧。”看到云荍放下筷子,马佳氏吩咐丫鬟将炕桌收下去,并叫其他的丫鬟也一并退下了,只留下韵嬷嬷在一旁。   “怎么样,在宫里没出什么事吧?没人针对你吧?”马佳氏语气有点急切的问道。   “没事啦,额娘,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就知道我没事啦,你姑娘我多聪明啊,在宫里低调的一句话都没说,别人估计都不知道我去过。”在屋里人都没了后,云荍又坐到马佳氏的身边,亲昵挽着马佳氏的胳膊。   马佳氏也十分享受闺女的这份亲昵,毕竟是小女儿,而且生云荍的时候她年龄也不小了,又是在东北那个苦寒之地,导致云荍刚出生的时候身子不是很好,萨布素和马佳氏总觉得亏欠了她,因此一直对她宠爱有加,连带着把她的哥哥常德也给教育成了一枚“妹控”,常德的人生准则就是“打倒一切敢欺负的妹妹的人”!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额娘就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小聪明虽多,可咱家到底干净些,从小也都宠着你,把你养得不知事了些,本来想着你不用参加选秀,前两年都开始给你看人家了,谁能晓得去岁万岁爷竟亲临东北阅边,检查防务,偏偏你阿玛还入了皇上的眼,在这个时候升了一级。”   马佳氏摩擦着云荍的脸,叹道,“额娘也不是不想你阿玛升职,毕竟他也熬了那么些年,好容易有机会入了万岁爷的眼,当然是好事。只是一想到额娘的荍儿竟因此要去那吃人的地方走一遭,额娘这心里就。。。”   云荍看马佳氏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心里也酸酸的,但还是赶紧岔开话,“额娘,这是怎么呢,女儿只是进去走一遭嘛,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再说宫里也没有那么可怕啦。额娘,女儿没有那么傻啦,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你就别担心啦。”   “是啊,夫人,格格虽然天真单纯了些,但也不是那没心眼的,肯定能顺顺利利的度过这一遭,夫人你就别担心了。格格今天在里面呆了一上午,肯定很累了,还是让格格先去休息吧。”韵嬷嬷也劝到。   “看我,荍儿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吧,等你醒来再过来陪额娘用晚膳。”马佳氏抿了抿云荍额间的碎发,叫了丫鬟进来。   “额娘,女儿先告退了。”云荍站起身向马佳氏行了一个福礼,带着丫鬟回了房间。   回房后,丫鬟们都动了起来,先给云荍卸了满头的发饰,拿篦子将头发通了通,又打了水洗漱,然后云荍换上一身寝衣,终于浑身轻松的躺进了被窝,沾枕头没过3秒就睡着了,是真累了。   丫鬟们将寝帐放下,退出内屋,只留下一个大丫鬟留在外间以防云苓醒了叫人,其他人都退出了外屋。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云荍悠长的呼吸声。 第2章 准备   这边厢,送走了云荍,马佳氏又将丫鬟们遣了出去,只留下韵嬷嬷,   “嬷嬷,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回来京城,我这心总是慌得很,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你说,会不会和荍儿有关?”马佳氏皱着眉头道。   “不会的,福晋,这里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咱们家又一直与人为善,有没有什么仇家,不会有人故意为难格格的。夫人这是爱女心切,担忧过甚罢了。”韵嬷嬷给马佳氏续了一杯茶。   “不,不是这个,我倒不是担心有人会为难荍儿,毕竟咱们家虽说是大姓,但早是已经出了五服的旁支,老爷也只是六品的小官儿,京城的这些皇亲贵胄是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的。”   马佳氏摇摇头,随后又一脸忧色压低声音道:“我担心的是,荍儿这次会被留牌子,不说留在宫里,就是指给哪个宗室,荍儿的性子我也怕她受不了。”   “这、这、这应该不会吧?”韵嬷嬷听完也担心起来。   “我也不想这么想,但是临走前老爷有跟我透露过,看万岁爷的意思是受够了之前被鳌拜把持军政的苦,想提拔、培养一批底层的军官上来当心腹,估计这回选秀会留下一批武官家族的秀女。但是据老爷得到的消息,这次选秀并没有几家武将有合适的女儿,就是有的也是宗族里的女子,关系不近,独郭络罗官保家有一女。老爷此次入了万岁爷的眼,我就怕万岁爷到时把荍儿留下,好让外界以为万岁提拔咱们老爷是因为荍儿的缘故。”   马佳氏忧心忡忡的透露了临走前萨布素跟他说的话,眉头紧紧的锁着。   “这、这该怎么办呢?”韵嬷嬷也是一筹莫展,她也只是一个奶嬷嬷,说后宅上的事情她还行,涉及到这种大事上也没了主意。   “不行,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得早做准备,就算最终好运的没有留在京城,也可以当做为荍儿以后出嫁做准备了。嬷嬷,你去找人打听一下现在宫里的情形,尤其是各位主子的性情。记得,要悄悄儿的,不要露了痕迹,让人察觉了。另外,再去看看哪里能求到宫里出来的嬷嬷或姑姑,咱们也请回来给荍儿上上课。”马佳氏吩咐道。   “哎,奴婢这就去。”韵嬷嬷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马佳氏靠在椅子上叹息一声:“希望不要太迟吧。”   韵嬷嬷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几天就带回来了消息。   其实也是前两年鳌拜索尼他们闹得太过火了点,当初赫舍里氏、钮钴禄氏、佟佳氏三家的姑娘争夺后位可是在京城沸沸扬扬的传了好久,虽说宫内消息不让外传,但那时皇帝不是年纪还小,太皇太后手也不能朝外伸太多,因此那两年京城的百姓可是将皇家的那点事儿都传遍了。   马佳氏将云荍叫了过来,并将丫鬟都遣出去,才示意韵嬷嬷开始说打探到的消息。   云荍也端端正正的坐在马佳氏右侧下首,不由得想到了前两天马佳氏遣散众人单独跟她说的那些话以及马佳氏的猜测。虽然富察家人口简单、后宅也清净,导致全家都很宠云荍,但云荍乃重活一世之人,她虽然很享受家人的宠爱,但并不会因这份宠爱而变得嚣张跋扈,且因她从小就表现得沉稳懂事,她阿玛额娘也都会跟她说说外面的事,因此这次马佳氏有了猜测和担忧后也没有瞒她,将前后因果都告诉了她,还将自己的准备也告知了她。   你问云荍是什么心情?云荍表示:我真是哔了狗了!难道就逃不脱穿越女必与康熙和他的几个儿子发生纠葛的怪圈吗?!   想当初,刚穿来的那会儿,云荍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等到眼睛熬过难捱的不能视物的那个阶段终于长成、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云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着旗袍、梳着两把头的丫鬟和奶嬷嬷,当时云荍的心情何止是遭受了晴天霹雳啊,她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会被缠脚,一辈子待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不能出去,顶多从这个院子转到那个院子,她就想再投胎一回!   可是当时她一个连翻身都翻不了的小屁孩就连想自杀都办不到,甚至就是想想自杀的办法都想不了三秒就抵不过身体的抗议脑袋一歪睡着了-_-!。   所以啊,云荍就得过且过的把婴幼儿时期混过去了,也没敢表现出什么天赋异禀,就那么顺其自然了。不过再大点,云荍就发现,日子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惨嘛。   首先,虽然云荍阿玛只是一个驻守边疆的小武官,但是谁叫阿玛的姓氏给力呢,听听“富察氏”!咱们云荍也是满族八旗贵女好嘛,而且还是上三旗的!裹脚?怎么可能!哪凉快哪呆着去!   而且因为是在黑龙江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满族老巢的地方,满贵族们表示:规矩是什么?能大的过咱们老祖宗的规矩?!因此云荍一开始担心的事情不但一点儿影子都没有,还差点玩疯了。除了学汉字是云荍自己的强烈要求、满文是必学之外,其他的针线女红、女戒女则什么的,云荍表示: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不过管家之类的还是学了一些的,毕竟以后还是要嫁人的,马佳氏在这点上还是很拎的清的。   下剩时间,云荍就跟在哥哥常德屁股后面到处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跑起马来如风似电,一手鞭子舞的虎虎生威。什么?你说沉稳懂事,嘛~在额娘阿玛面前当然沉稳懂事啦,至于其他时候~常德表示:我妹妹就是天仙下凡,贞静贤良、稳重大方、绝对是一枚顶顶好的八旗贵女!云荍微微笑:乖~   神游到天外的思绪被韵嬷嬷的声音拉了回来。   “现今宫里共有三位主位娘娘,都是康熙四年选秀入的宫。皇后娘娘是赫舍里家的姑娘,祖父是当朝索相,与皇上琴瑟和鸣,并且对后宫诸人也很是大度,听说太皇太后亲自称赞皇后是个贤惠大方的。”   听了韵嬷嬷的话,云荍想着,这应该就是太子的额娘了,不过生下第二个儿子就死了,儿子虽然被封为太子,最后还是被他爹和兄弟们折腾死了,也是命苦。   “钮钴禄家的姑娘和佟佳氏的姑娘现在都是妃位,相比较起来,佟佳娘娘听说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很是得圣上的喜爱,钮钴禄娘娘虽说宠爱差一点,但是也很得圣上的尊重。”韵嬷嬷接着道。   云荍心中嘀咕:“这好像是康熙的第二个皇后,不过好像没生下孩子就死了。佟佳氏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康熙表妹、四四养母了吧,好像也没个亲生的孩子。哎,怎么看当康熙的皇后都那么命苦呢。”   “除了这三位,目前宫里还有十三位主子,都是康熙四年和七年选秀的秀女,不过都还没有具体的册封,都是叫着庶妃。目前比较受宠的是纳兰庶妃、马佳庶妃、张庶妃、董庶妃。”   韵嬷嬷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不过听说皇上有意在这次选秀后给后宫晋位,这几位估摸着都能得个贵人的位份。”   “目前宫内育有皇嗣的有皇后娘娘、纳兰庶妃、马佳庶妃、张庶妃。皇后娘娘膝下嫡子现年2岁、皇上赐名承祜,庶妃张氏膝下大格格4岁,马佳庶妃生的承瑞阿哥在去年五月夭折,不过马佳庶妃现今又有了2个月的身孕,纳兰庶妃所出的承庆阿哥在半月前没了。”   说了半天,韵嬷嬷总算将现今宫里的大致情况说清了,马佳氏挥挥手让她下去准备午膳了。   马佳氏冲云荍招招手,云荍乖乖的走过去挽上马佳氏的胳膊、靠在马佳氏怀里,马佳氏摩擦着云荍的手,叹道:“荍儿,韵嬷嬷说的你都要记在心里,额娘虽然不愿你去那里头,但天意难测,额娘也只能尽力为你做好一切准备。我还让韵嬷嬷出去寻摸教养嬷嬷去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得了,在进行复选前这半月,你定要好好学习。”   “额娘,荍儿明白的,定不会辜负额娘的一片苦心。”云荍此时也只能这样保证让马佳氏放心了。   “额娘的小棉袄啊~”马佳氏心里酸酸的。   没两天,韵嬷嬷找的教养嬷嬷果然就到位了,马佳氏在见过之后就让韵嬷嬷送来了云荍这里。   “格格,韵嬷嬷带着两位嬷嬷过来了。”苓儿进屋道,云荍正歪在榻上看书。   “请进来。”云荍放下手中的书,由丫鬟给她理了理衣服,坐正了身。   “老奴给格格请安,格格昨晚睡得可好?今早的膳食可合胃口?”韵嬷嬷一进来就给云荍福了个身,两位嬷嬷跟在身后也一起福了身。   “我都好,劳嬷嬷关心,嬷嬷快坐。苓儿,给嬷嬷上茶。”云荍吩咐道。   “谢格格。”韵嬷嬷笑眯眯的坐下后,向云荍介绍到:“这两位便是之前说的教养嬷嬷,一位姓张,一位姓李,是负责这半月教导格格规矩礼仪的。”   “两位嬷嬷好,以后要请两位嬷嬷多多教导了。”云荍微笑的朝两位嬷嬷说道。   “不敢当格格教导之名,奴婢们自当尽心竭力。”张嬷嬷回到。   “人给格格送到了,老奴就先回福晋那里去了。”韵嬷嬷看两厢已见过就告辞道。   “嬷嬷慢走,苓儿去送嬷嬷。”云荍吩咐道。   至此,云荍便开始了随两位嬷嬷学习的生活,时间,一晃眼便溜走了。 第3章 入宫   倏忽之间,半月时间便已过。   这半月其实也并不能学到多么好,只不过临阵磨枪,图一个表面上的光鲜亮丽罢了,两位嬷嬷也是十分清楚,故而着重突击了在宫里参见各位主子的礼仪,只求先在大面上不出错,并科普了一些宫里的忌讳并需要注意的事项,毕竟秀女住在宫里的这一月主要学习的就是宫中礼仪。   富察府上早已将此次云荍进宫所需带的物品准备妥当,这会儿倒并不显忙乱,只是在主屋,还是能听见马佳氏时不时的吩咐声。   “把打赏的荷包再多带几个。”   “你们格格惯用的面脂再检查检查。”   “给你们格格把发饰再理理。”   云荍无奈的看着马佳氏忙前忙后,其实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她明白,马佳氏这都是因为担心她。   云荍上前扶住马佳氏,撒娇道:“额娘,东西够多了,带太多进去也不好,您跟女儿说说话吧,这些就让苓儿他们去准备嘛~”   马佳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一屋子的丫鬟并嬷嬷都躬身退下了,马佳氏拉着云荍坐到榻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云荍:“这里面是五万两,你拿着,本来是给你攒的嫁妆银子。额娘不知道你这一去还能不能出来,若能出来还当你的压箱银子,若不能出来......”   马佳氏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下来,后面的话几乎说不出来。   云荍赶紧拿了帕子轻拭马佳氏的眼睛,一下一下抚着马佳氏的胸口:“额娘。”却除了这一声额娘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马佳氏,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乱乱的,抓不到头绪。   马佳氏缓过神儿来还是说了下去:“若不能出来,切记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不要去争宠,我和你阿玛不需要你给我们挣富贵,你哥哥的前程他自己也能打拼,你只要安安稳稳的活着,我和你阿玛就安心了。宫里的奴才惯会捧高踩低,这些钱该花的就要花、不要心疼银子。另外,我冷眼瞧着,宫里这两年乱的很、你年纪又还小,这几年千万不能有孕,张嬷嬷教你的避孕的法子你要记牢了。”   云荍应道:“额娘,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们也要好好的,你腰腿不好,要经常出去晒太阳,还有阿玛,你要管着点他,让他少喝点酒,他胃又不好,要多吃养胃的东西。还有哥哥,哥哥年后就该迎嫂子进门了,你可得跟他说,不能有了嫂子就忘了妹妹!”   说到最后一句,马佳氏点点她的额头笑了起来:“你啊你,还跟你嫂子吃醋。”   “福晋,时候差不多了,格格该出发了。”外面传来韵嬷嬷的声音。   马佳氏不舍得摸了摸云荍,拉着她站起来出了门,门外,苓儿已经拿着云荍的包裹站在那里了。   云荍挽着马佳氏一路走到二门,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马佳氏拉着云荍的手,抿了抿她鬓间的碎发,身后的丫鬟和嬷嬷都站的远远的:“荍儿,你要记得,最是无情帝王家,答应额娘,千万不要对皇上动心!”   这一刻,马佳氏的表情是严肃的,她知道,她的女儿只有明白这一点,才能在那个吃人的宫里平平安安的活着。   云桥也肃穆道:“额娘,我答应你。”云荍明白,这不是一个母亲的叮嘱,而是她对女儿后半生能够平安顺遂的祈愿!她的答案也是对一位母亲的保证。   马佳氏松开了云荍的手,眼中含泪,微笑道:“好了,去吧。”   云荍最后对马佳氏行了一个大礼,便转身由苓儿扶上了马车,苓儿随后也钻进了马车,马车踢踢踏踏的驶出了大门,向不可知的未来缓缓行去。   马佳氏直到看不见马车了,眼中泪水才滚滚而下,韵嬷嬷忙上前安慰,扶着马佳氏转身回屋去了。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再一次站在神武门前,云荍的心情又不同了,上次是兴奋、好奇居多。这次,却是五味陈杂,有对前路未知的茫然、对可能留在宫里的担忧、以及与家人分别的忧伤等等不一而足。   闭了闭眼,收拾好心情与表情,从苓儿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旁边还有一个小太监帮她拎着两个大包袱,云荍站在一队秀女中,安安静静的等着出发。   须臾,许是人到的差不多了,队伍在一个大太监的带领下缓缓动了起来。   只见重重宫墙之间,两条平行线蜿蜒前行,穿过神武门、顺贞门并承光门,从御花园中蹁跹而过向储秀宫行去,细细一看,其中一队正是今次进入复选的秀女,另一队却是拎着大大小小包袱的小太监。   等到队伍走远了,御花园千秋亭上却传出一个声音:“回吧”,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是,娘娘。”只见旁边一个穿着一等宫女服饰的女子福身应道,转身吩咐其他宫女和太监收拾带出来的东西,她和其他四个大宫女却先服侍着身穿一袭兰色宫装的女子走了。   原地只留下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们,与此处一样忙碌的还有储秀宫。   走了半刻多钟,秀女队伍终是到了储秀宫,此时储秀宫的宫女和帮云荍她们拎包的小太监们正忙忙碌碌将各个秀女的包袱分类归位,顺便将各个秀女也各归其位。   终于能在屋里坐下歇着的云荍心中不禁吐槽:“皇宫建这么大干什么,这么大也就算了,偏还不让坐马车,硬生生走过来,难道就没考虑一下我们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芊芊弱女子吗?!”   当然,现在是没有人理会云荍的吐槽的(她们也听不到!),云荍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扎小人,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当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有宫女来请各个屋子的秀女出去在正殿前的场地集合,云荍心想:“这是要进行军训前的领导发言与训话啊,正好,来见识见识这古代的发言有何不同。”   在正殿前排成几排站好,就有两个嬷嬷上前,其中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嬷嬷开口道:“给各位格格请安,奴婢姓陈,格格们可叫我陈嬷嬷,旁边这位是刘嬷嬷。未来一个月,奴婢和刘嬷嬷将暂领储秀宫管事嬷嬷一职,同时将负责此次选秀各位格格规矩礼仪教导一事,以后会和各位格格长长久久的相处,因此有些话,奴婢想先说在前头。”   陈嬷嬷顿了顿,环视了一下秀女们,发现都规规矩矩的站着,满意的点点头:“奴婢知道,各位格格在家里都是被千娇百宠的人,但是格格们也要清楚,进了宫,就不能再摆出你们在家里的派头儿来。这里是皇宫,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的住所,连带着这宫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尊贵了,说句难听的话,我们是主子们的奴才!格格们,你们也是主子们的奴才!当然,以后你们若是留在宫里当上主子了,那嬷嬷心甘情愿给你们磕头。但是现在以及未来的一个月,嬷嬷希望格格们谨守宫里的规矩,好好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若有违反的,也莫怪嬷嬷们不讲情面了。”   陈嬷嬷的大棒敲完后,一旁的刘嬷嬷终于笑眯眯的站出来给大家发糖啦:“好了,格格们一大早进宫,想必也都累了,现下便各自回房歇着吧。洗漱用水也都准备好了,稍后会有宫女去给各位格格讲解宫里的一些规矩。”   刘嬷嬷糖发完后,大家都陆陆续续没什么兴致的散了,毕竟一大早进宫,还走了半天路,也是真的累了。云荍也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每个房间都是四个秀女一同住的,云荍回到房间时,负责她们房间的小宫女已经将热水打来了,其他三人已经回来并开始洗漱了,云荍也忙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洗漱。   洗漱完,还没等屋里四人互相介绍认识一番,便有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宫女来给她们讲规矩了。   “请格格们安。”宫女一进门先是请了个安。   “奴婢是青丝,是储秀宫的一等宫女,奉嬷嬷命来给格格们说说宫里的规矩。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得内外传递消息、夹带物品,其次,格格们除了可偶尔在宫女的陪同下去御花园逛逛外,其他时间,格格们最好是待在储秀宫中。除了这期间各宫娘娘的召见外,不得私自去储秀宫和御花园以外的地方。另外就是,格格们每日须得辰时起身、辰时一刻在大殿集合,每日晌午会跟随嬷嬷学习各种规矩礼仪,午膳会有小太监送至格格们屋中,下响的时间就全由格格们自己支配。”   青丝不带喘气的说完一大段终于停了口,再次行了一礼道:“宫中规矩大面上就这几点,其他细节上的问题,格格们可以细问分给格格们的小宫女,奴婢还要去别的地方,就先告退了。”   “多谢姑娘告知,姑娘慢走。”只见屋内一个身穿淡粉色旗袍的少女款款而上将一个荷包递给青丝,其他两个姑娘也依次递上。   云荍慢了一步将荷包递上,没办法,第一次,业务不熟练。以前都是她的丫鬟负责这个,她实在是没这个意识。   将青丝送走后,屋内四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抿嘴笑了笑,终是有时间互相认识一番了。   还是穿淡粉色旗袍的少女先开口:“我叫含卉,今年16岁,我阿玛是赫舍里赉山。”很是稳重大方。   接着旁边一个穿着石青色夹袄的少女笑道:“我叫沛珊,今年14,我阿玛是那丹珠。”说完还嘻嘻笑了一下,看得出来是个活波可爱的姑娘。   接下来轮到云荍:“我叫云荍,今年才13,我阿玛是富察萨布素,我从小在黑龙江长大,竟是孤陋寡闻了,各位姐姐莫要介意。”原来前两位介绍完自己阿玛后,其他人都明了似得点点头,唯独云荍一人懵懵的,竟是都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虽说是后世穿来的,但她又不是清史迷,能记得康熙、他几个出名的老婆加小老婆、几个出名的儿子、几个出名的儿子中比较出名的老婆加小老婆已经不错了好不好。至于穿过来这十几年,就黑龙江那个只有在流放犯人的时候才能想来的鸟不生蛋的地方,你指望他们对京城了解点啥呢。   “原来妹妹竟是从黑龙江来的,我说妹妹怎么瞧着面生呢,不打紧,以后呆的久了也就都熟了。我叫丹书,也不白叫妹妹叫一声姐姐,今年15,我阿玛是阿尔丹隆阿安。”听了云荍的话,没开口的那位少女笑道。   而一旁的沛珊却早已笑逐颜开:“原来我竟不是最小的,太好了,终于有一个比我小的妹妹了。”看样子很是高兴。   “是呢,两位妹妹都小,我添长,就托大当各位妹妹一声姐姐,以后,咱们可要好好相处才好。这期间,咱们最好还是行动坐卧一处,每次最少都要两人同行方可。”含卉温柔笑道。   “是极是极,含卉姐姐说的在理,这一个月咱们定要相互扶持才好。”丹书点头赞同道。   云荍和沛珊也自是答应不提。   如此,入宫的第一天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才将将开始。 第4章 落水   不知不觉间,在储秀宫学习的时间也有四五日了。   这几日,因都是才来,可能是环境不熟悉的原因,故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每日都是辰时起身,辰时一刻在殿前集合开始一天的学习,每训练三刻钟,便能休息一刻钟。   休息时间时,一开始秀女们大都是同屋的呆在一处,互相交流学习。过了两三日,却已经有比较明显的小团体形成了,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以多罗和卓格格为首的满洲贵女团体。和卓格格说来身份也算显贵,她是豫亲王的外孙女,她的额娘是多铎第十女,虽是庶女,却因是老来女颇得多铎喜爱,亲自为她挑选了一个四角俱全的夫婿,又为她的女儿讨了个格格封号。这次来参加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好让皇上下旨赐婚的。   另一旁,却是以帝师陈廷敬的幼女陈曼荷为首的汉家大臣之女。陈曼荷虽也是庶女,但是抵不过人家命好,她亲妈早亡,又因家里只得她一个女儿,因此从小就被记在了陈夫人名下,充作嫡女教养。   今日也是这般,当一节学习结束,进入休息时间时,云荍在和两个本家堂姐打过招呼后,还是同屋和同屋的三人呆在了一起。他们的阿玛都只是五六品的小官,就算想靠到和卓格格那里去,人家也是看不上她们的。   而那两个小团体也像往常般聚拢起来,本来云荍以为也就像以往一般,大家说说笑笑的休息一会,再进行最后一节学习,就可以回屋吃午饭了。   却突然从和卓格格一群人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你干什么!”   周围的人都渐渐靠过去,云荍她们对视一眼,也慢慢靠近,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走上前,就看到当中一个上身着碧绿色碎花夹袄、下配一条天青百褶裙的少女正扯着左手的衣袖怒道:“张雅兰,你少在那儿哭哭啼啼的,你自己看看你把我的衣服划成什么样子,这可是我生辰的时候我额娘专门请绣衣阁的文绣娘帮我做的,价值百两。我都还没哭,你到有脸哭开了!”   少女满面怒容,气的脸都红了,怒视着站在她对面的穿着月牙色旗袍、此时正哭哭啼啼的张雅兰。   看到张雅兰的造型,云荍不禁在心底低赞一声:“好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只见那张雅兰娥眉轻蹙、眼中泪光闪闪,一方手帕轻掩面颊,娇娇怯怯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委屈:“茉雅奇姐姐,雅兰真是无意的,还请姐姐原谅,雅兰愿意亲手将姐姐的衣服缝补好。”你说为什么不是重新买一件或者干脆赔银子呢,嘛,小白花的世界你不懂啊!   “呸,谁稀罕你亲手缝补,我还怕脏了我的衣裳呢。你少装,你明明就是故意用戒指划烂我的衣裳的,要不然哪儿那么巧,难道是突然刮了一阵风硬将我的衣袖刮到你的戒指上的吗。还有,我和你不熟,你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姐姐,咱俩谁大还不一定呢!”茉雅奇听了张雅兰说的话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顾忌着名门淑女的规矩,怕是都要跳起来将手指到张雅兰脸上去了。   “姐姐为何一定要为难于我,妹妹真不知道为何戒指会刮伤姐姐的衣袖,但总归是妹妹的错,妹妹也已经道歉了。姐姐这搬揪住不放,不就是瞧我是汉旗,我阿玛官职没有姐姐高吗?若今日换成是别人,姐姐难道也会如此这般吗?”张雅兰说着说着便用手帕遮住眼睛,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张雅兰这话一说完,她旁边原来就与他同仇敌忾的少女们就更气了,纷纷愤恨的看着茉雅奇,就是旁边原来一直看热闹的汉军旗秀女,脸色也都不好了起来。   发现这一幕的云荍心里默默想着,看来平时这京城里汉军旗与满军旗关系不怎么好嘛,啧啧,小白花三言两语就拉了这么多同道上船,功力不错哟!云荍在心里给小白花点了个赞。   “就是,茉雅奇你少在这胡搅蛮缠,不管怎么样人家雅兰都已经道歉了。反倒是你,说话那么难听,给自己积点口德吧!还有,把你那大小姐的派头收收,这里还轮不到你嚣张!”一个插着满头珠翠的少女挺身而出,将娇娇弱弱的张雅兰小白花护在身后。   额,姑娘你脖子不累吗?还有,说到嚣张,姑娘你好像比那个叫茉雅奇的嚣张多了呀。云荍看着那满头的金饰,感觉自己的脖子累得慌。   茉雅奇初听到张雅兰的话、看到对面诸人的反应,其实是有点慌乱的,但还没等他开口辩解,嚣张少女就蹦出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的茉雅奇那点心慌全没了,愤怒的小火苗又蹭蹭蹭冒了出来。   “轮不到我嚣张,难道就轮得到你白慕蕊嚣张吗!我说话难听?你才是该给自己积点口德,全京城谁不知道你白慕蕊舌灿莲花、字字珠玑!”茉雅奇后几个字格外的咬重了音,凭谁也不会觉得她实在夸奖白慕蕊。   “你!”白慕蕊气得七窍生烟,眼看着就要撸袖子上手了。   “闹什么呢!”原是小宫女一开始见机不好就去禀报了管事嬷嬷,这会儿正是陈嬷嬷过来了。陈嬷嬷素来便严肃,平日里不苟言笑,今日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川”字。   霎时间,全场寂静无声,秀女们都各归其位站好,只有茉雅奇、张雅兰、白慕蕊还站在当中。张雅兰还在抹眼泪,茉雅奇和白慕蕊却互相瞪视着,好似谁先转头谁就输了一般。   “你们继续跟着刘嬷嬷练习。你们三个,跟我来。”却是带着三人往左配殿去了。   云荍她们表面上默默的跟着刘嬷嬷练习各种行礼姿势,暗地里却眼神乱飞,都想知道陈嬷嬷会如何处理这事儿。   终于将今日的课程练习完毕,刘嬷嬷就让大家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沛珊最是活跃,叽叽喳喳:“你们说陈嬷嬷会怎么罚她们呀?哎,真希望能跟去看看,那三个我一个都不喜欢。张雅兰天天弱不禁风的好像谁都要欺负她似得,那个白慕蕊和茉雅奇都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上次我跟书姐姐去前殿溜了溜,碰到白慕蕊,居然拿鼻孔看我,哼,她以为她鼻孔长得很好看吗?!”   云荍和丹书都捂嘴嗤嗤笑了起来,含卉也微微笑着,不过还是顶住沛珊道:“她们做她们的,咱们不理会他们就是。还有你呀,有些词到底不雅,你也要少说才是。”   沛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了。   四人回到屋里用完了午膳,便坐在桌前各干各事。含卉和丹书都拿着花样子在绣荷包,云荍一向对这些是敬谢不敏的,拿着一本游记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佩珊却是最坐不住的那一个,已经跑去隔壁屋子找她相熟的姐妹打探消息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沛珊疾步走了进来,脸颊上还残留着红晕:“嘿嘿,打听到了,那三个被罚了。陈嬷嬷罚她们后三日每日下午加练一个时辰的蹲礼,并且要将女戒女则各抄五遍,限两日内抄完。”   沛珊说完两眼亮晶晶的,很不淑女的笑出了八颗牙齿,看来对这个处罚结果很是满意。   “是吗?看来接下来几天没什么热闹瞧了,她们可是要好好忙忙了。”丹书浅笑道。   含卉和云荍到是没发表什么看法,含卉是一向比较稳重的,轻易不会对什么事发表看法。云荍却是没什么感觉,一来,在现代热闹看太多了,都是怎么狗血怎么来,张雅兰她们虽说肯定比现代的初中生段位要高,但还是比不上战斗力爆表的大妈们。   云荍顶多就是瞧瞧新奇,毕竟是古代人亲自上演的嘛,比看电视剧真实多了不是。   平静的过了几日,张雅兰她们的处罚也已经结束了。   之后他们也没再闹出什么来,佩珊为此还唏嘘了好一阵,感叹她们怎么就没狗咬狗咬起来,让大家好好看看她们的德行。为此还被含卉揪住她的不雅用词又是一顿说教,说的沛珊连连告饶、保证再也不敢了才罢。   这日,已是在储秀宫学习的第十日了。   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后,云荍她们照常回了集体宿舍用午膳。这事云荍在心里对她们住的屋子的叫法,本来嘛,四个人住一间,可不就是集体宿舍嘛。   用完午膳,云荍照样拿了一本游记靠在榻上看,丝毫没有要出去走走消消食的想法。而含卉也拿出了她秀了好几天的荷包,打算今天就将它完成。   奇怪的是今日丹书却没有同含卉一样拿出绣品,却是对沛珊道:“珊儿,今天吃的有点撑,咱们去御花园逛逛消消食、顺便去喂喂鱼可好。”   佩珊却是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咱们走吧。”原来沛珊是最不耐烦待在屋子里的,平时云荍她们三个都不愿意出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沛珊在屋子里都快闲的发霉了,今日好不容易丹书愿意出去,她焉能不高兴。   于是她俩就收拾了一下,让小宫女去找了点鱼食,带着小宫女就出去了。   云荍两人也没想什么,还是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后,正当含卉将他的荷包收完针,正在屋子踱步散散僵硬的身子的时候,沛珊却满脸泪水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书姐姐,书姐姐她、她落水了!” 第5章 懿旨   “怎么回事?”云荍霍然起身,将书随手一丢,快步走上前。虽然她与这几个小姑娘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好歹一起住了十几日,任谁出了事也是要担心的。   而含卉也早已上前,拿手帕给沛珊擦着眼泪:“先别哭,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你丹书姐姐人呢?还有和你们一起出去的小宫女呢?”   云荍也在旁边轻抚沛珊的背,帮她稳定情绪:“是啊,你们不是去御花园散步吗,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落了水?”   “书姐...姐..嗝,书姐姐还...还在御...花园,小宫女也在...那照顾书...姐姐,还有...还有...”沛珊打着哭嗝断断续续的说道,说着说着却还支支吾吾起来。   “还有什么?你快说啊!”云荍却是受不了这个,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遂连声催促道。   “还有...还有..一个外男,书姐姐就是被他救起来的。我是回来给书姐姐拿换洗衣物的,还要跟陈嬷嬷她们禀报此事。”沛珊声音低低的,云荍差点都没听清她说什么。不过听清后,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还是含卉反应过来:“云妹妹,你收拾一身书妹妹的衣裳包好,在门前等我们,我陪珊儿去向陈嬷嬷禀报此事。”   “好,你们快去吧。”云荍答应道,待含卉和沛珊出了门,转身帮丹书收拾起东西来。心里却是叹息一声:“在这个年代,被外男碰了身子,丹书怕是只有跟着那人一条路可走了。就是不知,今日这事,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我却是小瞧了这古代的贵女。”   收拾好东西,云荍便拎着个包袱站在门前等待含卉和沛珊。   不一会儿,便远远看见陈嬷嬷领着几个宫女并含卉、沛珊一起走了过来,陈嬷嬷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沛珊却还在抽噎,含卉正安慰着她。   待陈嬷嬷走近了,云荍向陈嬷嬷福了个身,道:“嬷嬷。”   陈嬷嬷应了一声:“走吧。”片刻没停。   云荍起身跟上,走在含卉一旁,一行人似慢实快的向御花园赶去。   当云荍她们终于赶到丹书落水处时,却见一个大太监已经在那儿了,正与一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说话。只见那男子身穿一袭深紫色蟒袍,右手正不断地摩擦大拇指上带的碧玉扳指。   陈嬷嬷紧走两步,向那个年轻男子行礼道:“奴婢给裕亲王请安,裕亲王吉祥。”云荍她们此时才知道原来这竟是当今圣上的兄长,裕亲王福全,赶紧随陈嬷嬷向裕亲王请安。   待裕亲王叫起后,陈嬷嬷又向旁边的大太监施了一礼:“见过陈公公。”   那陈公公拱了拱手:“不敢。杂家是奉皇上之命来瞧瞧是怎么回事,既然陈嬷嬷已经赶来,那杂家就回去复命了。裕亲王,奴才临行前,皇上说让请您去乾清宫,有事同您商议呢。”   原来这太监竟是乾清宫的人,云荍有些咂舌,这消息传得要不要这么快啊,自己等人已经是用最快速度赶来了,皇上派来的太监却已经等在这儿了,难道康熙真的养了许多暗卫,这皇宫里处处都是?想到这云荍不禁打了个冷战,偷偷四处瞄了瞄,就赶紧收敛心神装乖乖女。   话说回来,自从进了宫,云荍就一直在装乖乖女、装低调,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哎!(作者:没头!乖乖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吧!云荍:排!山!倒!海!作者卒。)   视线转回来,裕亲王听了陈公公的话后,当先向乾清宫走去,陈嬷嬷又带着众人行礼:“恭送裕亲王。”   送走了裕亲王和陈公公,她们终于有时间关心丹书了。   原来丹书却是已经被移到离湖不远的殿中,云荍她们忙赶过去,接下来就是一番忙乱不提,终是将丹书收拾妥当,带回了储秀宫,安置到了她的床上。   陈嬷嬷从头到尾却是除了吩咐请医女来帮丹书看看,并拨了一个大宫女来照料他外,其他竟是一概没问也没说,转身回了东配殿。   云荍她们虽暗暗松了口气,但心却高高吊起、一刻都不得放下,毕竟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没完,这事已经上达天听,丹书运气好的话还能跟着裕亲王走,运气不好也只能是因为失了名节出家或自尽了。毕竟秀女们不管怎么样,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却叫别的男人碰了身子,端看皇上会怎么想了。   这一夜,云荍她们都没怎么睡好。一是丹书虽侥幸没有发烧,却也因为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落水而受了凉,一直咳嗽不断;二则嘛,大家的心理都七上八下的好嘛,怎么可能没心没肺的睡着,就是云荍,也是担心的。   云荍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也有十几年了,但因为一直在黑龙江,除了衣食住行外,她真没觉着生活有什么不一样。有兴致了,就跟着哥哥常德出去玩,骑骑马,或者在校武场耍耍鞭子;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没什么兴致,窝在被窝里睡懒觉、窝在榻上看游记话本子,日子过得不要太美,马佳氏也不管她。   也是进了这两次宫,才觉出到底是不一样了,又一想马佳氏当初透露的话,她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这深宫里,心里还是恐惧的、不愿意的。但又没法逃避,马佳氏他们对她极好,但凡他们有法子不让她进来,都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云荍才会乖乖进宫选秀,只求自己低调一点、平庸一点,能够被撂牌子。   这次的事件却是会向她展示,这几百年前的古老王朝,到底是如何行事的,女子到底有多无奈。她也好收拾自己的心情,做好万一不幸被留在宫里,她到底该如何行事的准备。   第二日,云荍她们还是照常辰时起身。没有人来通知她们不用参加今天的学习,那就表示一切照常。   洗漱完,又看了看丹书,发现她已经好多了,脸上也有了红晕,云荍她们就出门往前殿集合去了。   一早上过去了,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陈嬷嬷没有说什么,其他秀女也没有聊这个事,好似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结束了早上的学习,云荍她们三个相顾无言,沛珊也没有了往日的欢颜笑语,三人沉默的往房间走去。   “堂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没精神?”原来是云荍同族的两位堂姐云舒和云欣。说来也是不巧,在分屋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将她们分在一起,反而还相距甚远,云荍又懒得动,所以自进宫之日起,这竟是她们第一次说话。今天也不知道如何这般巧的碰上了。   “无事。只是昨晚没有睡好罢了,多谢堂姐关心。”云荍并不想被人瞧出什么来,只好微笑道。   旁边含卉和沛珊也笑着和云舒、云欣打招呼。   “无事便好,那我们先回去了。”云舒瞧着云荍也不像有事的样子边告辞道。   “两位堂姐慢走。”云荍笑着与她们道别,待她们走远了,还是与含卉、沛珊回了屋子。   进屋发现丹书还在睡着,并没有起身。   云荍她们三人便先用了午膳。   用了午膳,云荍她们三人还是无人开口,却又不想做事。正好,昨晚也都没有休息好,这会儿便各自去午休不提。   云荍她们是被小宫女叫醒的。   起身洗漱了,却没有出外间。   因为此时外间正传来太监的声音:“太皇太后有旨,阿尔丹隆阿安之女丹书,温婉柔顺,温雅含蓄,赐予裕亲王为格格,即日进府。”   “臣女接旨,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后传来丹书的叩谢声。   “杂家恭喜格格,格格这便收拾东西吧,裕亲王家的轿子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太监的声音又传来。   “是,劳烦公公稍候。”丹书说完便掀了帘子进了里屋,却正好与三人撞了个对脸。   “书姐姐......”沛珊上前一步叫到。   “无事。麻烦几位帮我收拾下东西吧。”丹书轻拍了一下沛珊的手,笑着向云荍她们道。   云荍瞧她的神情,竟是挺高兴的,还微微有些纳罕,却也并没有深想什么,转身帮她收拾东西去了。   丹书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两个包袱罢了,几人三两下就是收拾完了。   小宫女帮丹书拎着包袱,丹书向云荍三人款款一福:“再会。”   转身出了外间随着那个传旨太监走了。   云荍三人出了外间,立在门口看着丹书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半响,含卉叹了口气:“进去吧,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云荍点头,是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沛珊却还是闷闷不乐的,不过总算这件事落下了帷幕,她们也不再提着个心,总算舒缓了。   却还没松两口气,旁边屋子一个一向与沛珊甚熟的姑娘闯了进来:“沛珊沛珊,那个茉雅奇和白慕蕊叫下旨送回家去了。” 第6章 谋划   “什么?”沛珊‘嚯’的起身,连忙拉着那姑娘追问,云荍和含卉也被这消息吸引过来,望着那姑娘。云荍心想,难道是与丹书那事情有关?   却听那姑娘娓娓道来:“我跟你说啊,上次不是茉雅奇和白慕蕊起了冲突被罚了嘛,本来不是风平浪静的,大家都以为没事了。结果谁知道,那白慕蕊只是暗自含恨在心,并伺机报复。前两天,那白慕蕊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裕亲王昨天会进宫,便收买了御花园一个洒扫太监,打算让那洒扫太监将裕亲王引来御花园。而且她还收买了茉雅奇她们屋的小宫女,打算将茉雅奇也引到御花园去,还给她的吃食下了点儿那个那个药,哎呀,就是那个嘛。”   原来沛珊听到她说那个药,不太明白是什么药,拉着她追问。那姑娘含糊了几句,大家看她的表情也明白的差不多了。   “接着呢?接着呢?”搞明白了是什么药后,沛珊又连声催促着她往下讲。   “谁知道那个茉雅奇机警着呢,没上当,那一碟点心全叫她喂了鱼,然后转身回去逼问那小宫女,那小宫女没抗住招了。谁知道那茉雅奇那个没脑子的没说去告诉陈嬷嬷,竟直接去白慕蕊那里找她的麻烦,两个人最后打起来了。啧啧,你是没看到,那打的跟两个泼妇似的,两个人衣裳头发全乱了,脸上还好几道红痕,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噢,对了,那个张雅兰和白慕蕊住一个屋,拉架的时候还挨了茉雅奇几脚。”看得出来,这姑娘对于张雅兰挨了几脚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对了,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我昨天过来想拉你去看戏,结果你们屋一个人都没有!对了,你们那个丹书被指给裕亲王了是吗?怎么这么突然,按理说不应该啊,不都是阅选结束后才会指人的吗?”这姑娘的思维相当之跳脱,问题连珠炮般的就出来了。   不过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却让云荍他们心一紧,目前看来,昨天御花园发生的事估计是被下了禁口令,没几个人知道。   “没有啦,你这一下问这么多,让我回答哪个啊。丹书姐姐的事我也不清楚,刚刚突然就有人过来下旨了,然后就直接把人带走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沛珊避重就轻的答道,说道丹书还有点躲闪,不过那姑娘也是个心粗的,根本没发现。   那姑娘又跟沛珊嘀咕了一阵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珊儿,这两忙乱的,我还没问你,那天丹书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落水呀?”待那姑娘走了,含卉却开口了,问了云荍这两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与丹书姐姐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儿后,丹书姐姐便说要去喂鱼,我们便去了。到了湖边,丹书姐姐便找了一个鱼多的地方开始喂鱼,我喂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带着小宫女在旁边找蝴蝶。没一会儿,听到后面‘噗通’一声,我跟那个小宫女当时都是背对着丹书姐姐的,转过身来才发现丹书姐姐落水了,我们俩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我们又不会水,只能在岸边干着急,那个小宫女一边喊‘有人落水了’一边跑去找人。却突然从对面冒出一个人影跳进水里,将丹书姐姐救了上来。等他上了岸,我才发现他不是太监,当时我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拿衣服的事情也是裕亲王提醒我我才跑回来的。”沛珊说着说着有些羞愧,毕竟当时她的表现实在是说不上好。   佩珊说完,云荍与含卉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云荍心想,看来这落水跟茉雅奇还有白慕蕊她们那事是没什么关系了,至于丹书究竟是不小心落水了,碰巧被裕亲王救了;还是自己精心导演了这一场戏,把自己送到了裕亲王身边,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中,云荍她们完全没有受到伤害,顶多沛珊被利用了一下,当了一次不知情的见证人,也并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而丹书去了裕亲王府上,照此时的普世价值看,也不算埋没了她,甚至都能算是一个相当好的出路了。   只是不知道,丹书心里是否称愿,是否觉得这于她是一个好的未来。   丹书当然称愿了,她此时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未来了。   是的,这次落水事件其实是丹书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无意中听到白慕蕊她们的谋划,只牢牢记住了裕亲王会被引到御花园这件事。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做,那天也只是先拉着沛珊去御花园守株待兔,然后看情况伺机而动。   等到了池塘喂鱼的时候,丹书其实已经有点着急了。别说没想到要怎么做了,关键是她现在连裕亲王的衣角都没看到,就是想到了也没法做!当沛珊和小宫女的去找蝴蝶的时候,丹书偶然瞥见湖对岸好似飘过一片紫色的衣角,她确定了这不是太监的衣服后,急中生智,假装转身去叫沛珊,却一个没站稳,身体向后倒向湖中。   落水之后,丹书也是恐惧的,怕那人不救他,怕自己就此香消玉损。但却没有后悔,因为她知道,若她不拼这一把,那她的后半生将毫无希望可言。   所幸,事情还是沿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了,那个人救了她。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感觉像是听到了她早逝额娘的声音,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丹书坐在轿子里,想起了自己痛苦的前半生。   原本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的,阿玛和蔼、额娘疼爱。这一切却都在她5岁那一年崩塌了,她阿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表妹上门来投亲,她额娘好心好意的招待了,谁知道这表妹却不怀好意将表哥勾搭上了床,还算计叫她额娘亲眼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的场面。   当时她额娘挺着七个月的肚子,直接被气得晕过去了,然后就是动了胎气、难产,最终一尸两命。她可怜的额娘带着她可怜的弟弟就这样走了,抛下她一个人。   后来十多年,她常常在想,为什么额娘当时没有把她一起带走呢?如果当时带她一起走了,现在,她应该和额娘、弟弟在天上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就不用遭受这一切了。   额娘走后一年,阿玛就迎娶了那个表妹做继室。开始一年,丹书的日子还是过得去的,但渐渐地,随着继母的肚子大起来,她越来越少的见到自己的阿玛,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多不是被继母借口调走,便是犯了错被撵了出去。   等到继母生了大弟、生了二妹、又生了二弟,她更是过得像个丫鬟一样了,不,或者说她就是二妹的丫鬟,她要做二妹的丫鬟做的一切事,二妹对着她,从来没叫过她姐姐,可能她从来不认为她是她的姐姐。   起的要比二妹早,吃饭要等二妹吃完了才能吃、有时候干脆就是吃二妹吃剩的剩菜,晚上等二妹睡了以后,她还要绣衣服、绣荷包、绣一切要绣的东西,为此,她的手都起了厚厚一层茧。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十年的。   去年,她到了年纪,她继母早就想把她嫁出去了,总嫌她浪费了家里的粮食。他继母本是打算将她嫁给自己的娘家侄子的,这样的话,不用出嫁妆,还能收一笔聘礼,划算啊!继母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丹书见过继母的娘家侄子,长得还是人摸狗样的,但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本来家里还有一点薄产都叫他败光了,听说还很暴力,他屋里的丫鬟都叫他打死好几个了。丹书心里都想好了,若真是要嫁他,她就捧着额娘的牌位,一头碰死在礼堂上,能恶心恶心她们也是好的。   后来不知道继母听了谁的话,竟打算叫她去参加选秀。当时继母突然笑容满面的跟她说话,还给她做衣裳,还配药给她保养她的手,她真是有点被吓到。   不过她想着,进宫总比嫁给那个败类好。如此,她便进了宫。   进了宫后,却发现佳人不知凡几,她那点清汤小挂面的长相一下就被比到了泥里去,就是同屋的四个人,她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丹书开始担心,怕被撂了牌子,回家去还要被她继母嫁给娘家侄子。   所以那天她听到白慕蕊他们的谋划,几乎一秒都没有犹豫,便决定了要把这机缘抢过来。是的,机缘。或许对茉雅奇她们来说,这事陷害、是侮辱。但对她来说,这却是她脱离苦海的登天梯。   彼之□□,吾之蜜糖。   丹书在心里祈祷:“额娘,女儿没用,女儿没法给你报仇。只求额娘原谅我,望额娘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顺顺利利的过完下半生,再也不要与那家人有什么交集。”   轿子进了裕亲王府的侧门,丹书也满心憧憬的开始了她崭新的人生。   月下,清风无痕。云荍她们也早已睡去。   紫禁城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消失了一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却没人知道,这背后掩盖了多少故事。 第7章 阅选   自从丹书被指给裕亲王后,明显可以发现那些阿玛官职不高的秀女们,开始穿红着绿、没事就去御花园溜两圈,瞎子都能看出来她们在想什么。奇怪的是陈嬷嬷也不约束她们,倒叫云荍她们觉得奇怪,私下讨论了一阵,没个结果,也就撂开手不提了。   不过虽然储秀宫里人心浮动,但或许是茉雅奇和白慕蕊被送走的事给大家敲了警钟,竟一直没再出什么事。   大家都安安分分的随着陈嬷嬷学习,就是有点小摩擦也都自觉地压了下去,没有闹大。   进入最后七八天的时候,开始不断的有秀女被各种娘娘召见。   云荍她们三个也被皇后娘娘召见了一回,当时云荍还很激动,觉得终于能瞅瞅这一国之母是什么样了:“恩,据说康熙对他第一个老婆很喜欢,应该长得很漂亮吧?很有气质?像习麻麻那样?”   等觐了见,皇后赐座之后,云荍悄悄的拿余光扫描了一下皇后娘娘。   皇后今天穿了一套蔚蓝色的旗装,上面大团大团的牡丹花开放着,梳着小两把头,戴着一个芙蓉花钿。鹅蛋脸,眉眼很是精致,虽然不是绝品的美女,但那一身气度硬生生给她加了不少分,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画。   这次召见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皇后一共叫了七个秀女过来,不是问问大家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吃些什么,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之类的问题。等寒暄完了,云荍她们也就退下了。   本来也是,名义上云荍他们都是要送进来给皇帝当小老婆的,哪个正妻会看自己丈夫的小老婆顺眼啊?也就是皇后,必须得母仪天下。选秀又是她主持的一项工作,她只能好好表现以求上面的几层boss能看到她努力工作的态度,心里面都能记着她的好!   转眼间,一月时间已过。今日已是最后一关阅选的日子了,云荍她们需得去御花园集合,接受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并皇后的几层阅选。想想还真是压力山大呢,毕竟一次要见到这个国家权力最高的几个人了。云荍激动的手都有点抖:“国家领导人哎!上辈子我连我们县的县长都没见过好么!只在电视上看过好么!现在能亲眼见了!历史名人好么!能不激动么!”   云荍今日身穿鹅黄色平绣盘花四合如意纹旗装,外罩一件豆绿色杭绸小袄,头发编成辫子束在脑后,只簪了两只蝴蝶型的短钗。乍一看,虽娇俏灵动,却显得一团孩子气。   含卉见了,有心要她换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到是沛珊完全没想法,她自己还天真烂漫着呢,只拉着云荍瞧她头上的蝴蝶发簪。只见那发簪,随着云荍的走动还忽闪忽闪的挥动着翅膀,好似活了一般:“哎,云妹妹,你这簪子可真有趣。在哪家铺子做的?赶明我也叫我额娘做一个去。”这姑娘看来完全没想过她被留在宫里的可能性啊!   “......我也不知,这是我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其实每次被一个十四岁的天真烂漫的小女生叫妹妹,云荍表示她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含卉暗自想着:“是了,云妹妹比沛珊还小一岁呢。只是她平时到是表现的比沛珊稳重的多,让人不自觉忽略了她的年纪,这身打扮倒也合适。”   收拾毕,三人向储秀宫前殿行去,秀女们将在此集合,由陈嬷嬷和刘嬷嬷带去御花园。   待秀女们集合完,队伍便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同一个月前进宫的时候相比,此时的云荍少了一份忐忑与茫然,多了一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断然(咦?好像哪里不对?),还有对即将见到康熙的兴奋与激动。   半刻钟后,队伍终于来到钦安殿。只见殿前摆着四张桌椅,其中一张明显是皇帝的龙椅样式。云荍有时候就在想,皇帝到底有多少把这样的椅子呢?该不会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摆上一张?还是每到一个地方,太监就赶紧把椅子搬到这里来呢?恩,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此时皇上并太皇太后她们都还没有来。当然了,不可能让皇上坐在这儿等她们吧。诺大的钦安殿只有四周站了几个并不起眼的太监和宫女。云荍她们悄然无声的按照旗籍站好,也没有人敢交头接耳,都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不一会儿,便听到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只见殿内“刷”的一下,人全部矮了下去,接着便是齐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只听一个明显压着嗓子的男声传来。   众人起身,云荍趁机偷偷瞄了几眼,只看清皇帝专用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黄色箭袖旗袍、上锈盘龙祥云的男子,脸看不太清,只看着大约十*岁的样子。云荍心里咬着小手帕:“好小!想当年工作的时候还叫高中生小朋友呢!”不过云荍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更丧气了,自己更小!嘤嘤嘤嘤~   “皇帝,开始吧。”坐在康熙右手边的人开口道。她穿着墨绿色绣金仙鹤瑞草五蝠捧云旗装,梳着两把头,簪着赤金佛手提篮的钿子。看着很是慈祥,却正是历史上有名的孝庄文太后。   “是,皇玛嬷。开始吧。”康熙应道。   接着,便是太监开始唱名,从正黄旗开始叫起,每次叫五人,五人皆上前依次做一个自我介绍。无非就是叫什么名字、阿玛的官职品级及名字罢了。上头四位见看的顺眼的再问几个问题,然后决定留牌子还是撂牌子罢了,无须赘述。   很快,便轮到云荍。待太监唱名完毕,云荍等五人上前。这次倒是把云荍和她的两个堂姐放在一组了,然而云桥表示:“然并卵!”   云荍站在第四位,待前面一位说完后,便上前一步,行了一个万福:“臣女是镶黄旗正六品骁骑校富察·萨布素之女富察氏云荍,请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娘娘安。”   “恩,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倒小。”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却是存在感最低的太后。   “回太后娘娘,臣女今年13。”云荍回到,心里却在雀跃:“对!对!我小吧!看我这么小,还是放我回家找我额娘吧!”   “恩,确实是小了点。平常在家里喜欢做什么?”康熙接口道,不过听那口气,是有点......嫌弃?云荍快摁不住心里小人的火气了:“嫌弃?嫌弃你妹啊!你自己不也是毛头小子一枚!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臣女平常在家喜欢看一些游记和洲志,无事的时候还喜欢和哥哥跑马、舞鞭子。”云荍笑眯眯的答道,心里的小人挥舞着手帕:“听到吗?听到吗?我不喜欢女戒女则,也不喜欢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是不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要让我进宫了!让我回我的黑龙江乡下当一个野丫头吧!”   “哦?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喜欢这些,有咱们满洲姑奶奶的风采!想当年,我也是喜欢跟着我阿玛到处跑马呢。”孝庄笑眯眯的接口了,可云荍宁愿她别开口。   “这丫头哪及得上皇玛嬷当年的风采,可惜孙儿却无缘一睹。不过既然她叫皇玛嬷开心了,便留了牌子吧。”康熙拍完了马屁转头吩咐道。   云荍便听太监大声宣布道:“富察氏云荍,留牌子。”只恨的在心里扎小人:“装!你就装!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分明就是因为我阿玛才把我留下来!还拿太皇太后当借口!呸!小人!”   云荍狠狠地在心里给康熙记上一笔,面上却还得感激涕零的谢恩:“谢皇上。”谢完恩就没她啥事了,退后一步站进了队伍。   阅选接着进行,云荍百无聊赖的站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灼热的让人忽视不了,想转头看看是谁却又不敢。   好在没一会儿,那视线便转开了。   云荍却有些纳闷,她得罪谁了吗?不会呀,自从进了宫,她就跟个鹌鹑似的,就差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却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做嫉恨;有一种人,叫不可理喻。   阅选终于完啦!有留牌子的,也有撂牌子的,不过现在却没有区别,因为大家都要收拾收拾包袱回家啦!撂牌子至此就回家由家里给安排嫁人了,留牌子的却还要等着旨意,看是进宫、还是指婚。   当然还有直接叫留在宫里的,这表示她们这次是混不上什么册封了,当然如果以后伺候皇上伺候的好了也是有可能升职的。但是如果一开始就能有个册封,哪怕只是个答应小主呢,那也比没有强啊!   马佳氏一开始就是担心云荍没名没分的直接给留在宫里,那母女俩这辈子就不知何时才能见了,毕竟她阿玛只是一个六品武官,还是个边疆的。   进宫的圣旨一般都会在头两天颁布,云荍暗暗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在前两天接到圣旨。不过她自己其实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以她的家室,还犯不着皇上专门给她指个婚。再说了,指给谁呢,京城里的这些皇亲贵胄谁愿意娶一个六品官的女儿。   云荍和含卉都叫留了牌子,反倒她两个堂姐叫撂了牌子。沛珊却正是叫直接留在宫里的那一批。她自己也是没想到,云荍她们走的那会儿,还哭鼻子:“你们一定要快点儿进来陪我啊,我会想你们的。”   云荍:“......”这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谁想进来!看在你小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哼!   这会儿,云荍正在神武门前与含卉道别,道完别后,云荍便上了富察家来接的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向西驶去。   云荍被晃悠的轻轻打起盹来。 第8章 常在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着站在二门处的马佳氏,云荍一阵恍惚。   眼前好似发生了时空错乱,这一幕渐渐与一月前重合。看着马佳氏眼泪汪汪的,云荍也是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不过还是强忍了下来,几步走上前就被马佳氏揽进了怀里。   “额娘的荍儿啊,受苦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马佳氏微微哽咽。   虽然这份气氛很是不错,云荍还忍不住黑线:“哪里瘦了?!脸明明还圆了一点好吗?!”   云荍从马佳氏怀里撤出,决定彩衣娱亲,逗马佳氏笑笑:“额娘,你的亲亲小棉袄回来了,你就打算让我在这站着嘛?哎呀~腿好疼~好累~肚子好饿~嘤嘤嘤~”(作者君气愤:没玩了你还!)   马佳氏破涕为笑,点了点云荍的额头,却没说什么,只笑着牵着她往正房走去。   进了正房,马佳氏先是吩咐丫鬟给云荍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才拉着她坐到榻上。   榻上的小炕桌摆满了云荍爱吃的,有鞭蓉糕、鸳鸯卷、桃仁酥、黄金角等,摸着还温热,可见马佳氏的用心。云荍捡了一个鸳鸯卷吃了便没再动,一是她是在宫中用过午膳才出来的;二是是在没心情吃东西,就想跟马佳氏说说话。   马佳氏看她吃了一口就不再动了,再一见她的表情,母女连心,哪还有不明白的。便吩咐丫鬟将点心都撤了下去,又上了一杯花茶,才让她们退下了,屋内只留了韵嬷嬷和之前教导她礼仪的李嬷嬷。   “额娘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虽然欢喜咱们娘俩还能再见一面,却也知道你这宫是入定了。额娘打听了,嫔以下份位的小主可以带一个身边人、两箱东西进宫,东西额娘这两天已经备的差不多了。人,苓儿平时虽然稳重,但进宫还是不够的,额娘便问了张、李两位嬷嬷,最后李嬷嬷愿意随你进宫,有她在,额娘也可以放心一些了,李嬷嬷。”马佳氏摸着云荍的头向她说道,最后叫了一声李嬷嬷。   “奴婢给格格请安。”李嬷嬷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这便是认主的意思了。   “嬷嬷快请起,今后我还要多多仰仗嬷嬷呢。”云荍上前亲自将李嬷嬷扶了起来,这可能会是她以后除了孩子外最亲近的人了,她们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要好好相处才是。云荍从来都相信,真心是只有拿真心才能换来的。就算是这个朝代的主子与奴才之间也一样,因为奴才追根究底他还是人,不是木偶。   “嬷嬷,你再去库房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能给荍儿带上的。李嬷嬷,麻烦你也跟着,看看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多带点什么好。”马佳氏见李嬷嬷认主完毕,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   “是,福晋。”韵嬷嬷和李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屋里便只剩下云荍与马佳氏了,马佳氏又将云荍揽进了怀里。   “那个张嬷嬷有夫有子还有孙子的,并不愿意回到宫里去了,额娘也没有勉强。李嬷嬷她也是命苦,不然从那个地方活着爬出来的人轻易是不会再想回去的。”   马佳氏叹气,又接着道:“她是包衣旗,当年刚刚生下孩子,便叫内务府选中去当了先帝爷第三女的奶娘,直到顺治十五年三公主殇了。那时候先帝爷满心都在孝献皇后身上,她才逃过一劫被逐出了宫。”   云荍给马佳氏续了一杯热茶,听她继续道:“谁知回了家才知道,她因为久不在家,她婆婆便给她丈夫抬了个二房回来,现在家里上下全叫那个二房把持住了。她的儿子,也因为无人精心照料,身体一直病歪歪的。直到咱们家请她来之前,她在家里虽说不至于受折磨,但过得也并不好。她婆婆俨然已经不拿她当一家人了,而且那个二房也生了两个儿子,眼看李嬷嬷的儿子长大了身体还是病歪歪的,她婆婆也隐隐放话家业不会交给他儿子了。”   马佳氏摸摸云荍的头:“我答应了李嬷嬷,在我回黑龙江后,这座宅子会叫她儿子守着,也跟族里打了招呼,让族里帮忙照看着。因此,李嬷嬷你是可以放心用的,她也是一个被伤了心的人,又在里头呆过几年。以后,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多多问过李嬷嬷的意见才是,知道吗?”马佳氏看着云荍的眼睛问道,像是要她做一个保证。   “我明白的额娘,我以后遇事一定会三思再三思,多多询问李嬷嬷的。”云荍点头保证道。   “好孩子。”马佳氏欣慰的笑了,又转头说起了给云荍准备的东西:“你能带东西进宫,额娘还是很庆幸的。额娘想着,衣服布料什么就不给你带了,这些宫里应该都会发,也怕家里带去的不合规矩。以后你在宫里肯定有很多花钱、人情往来的地方,虽说这次看着是能有个位份的,但估摸着也是最末位的常在答应,份例肯定是不够花的,人情却不会少。钱,额娘上次已经给了你五万两,下剩的额娘是打算给你带一些金玉器物、古董书籍什么的。那五万两你平时拿来打赏、打点什么的,这些东西却是可以拿来送礼的,免得到时候宫里那些娘娘过生辰或有喜事的时候,你没有过得去的礼物相送。”   这便是为娘的一片慈爱之心了,方方面面都为孩子想到了。云荍知道,富察家算不得大富之家,给的这五万两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以后家业都是要给大哥常德继承的。虽说大哥可能不会介意,但是还有嫂子不是,总不能叫大哥夹在自己与嫂子之间为难。   而且以后若是萨布素与马佳氏去了,她在宫里还得依靠大哥了,到时候在她跟大哥之间传话的可是嫂子。所以,没必要现在为了一些小利破坏以后的和谐相处。   “嗯,谢谢额娘,额娘最好了~”云荍又窝进马佳氏怀里撒娇去了。她已经决定了,要好好把握这几天的时间,好好的跟马佳氏撒娇,享受难得的也是最后的亲情时刻。   马佳氏搂着云荍轻轻晃悠着,从窗外往里看去,配着窗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真实一副温馨的画卷。   这天晚上,云荍是和马佳氏一起睡的,母女两个说了半响的话,最后回忆起了云荍的小时候。马佳氏还感叹,云荍小时候太乖了,都不需要人哄就自己睡着了,害得她特意跟闺蜜学的哄孩子睡觉的歌谣都没派上过用场。   最后为了圆马佳氏当一个哄孩子睡觉的慈母的梦,云荍撒娇要马佳氏唱歌谣哄她睡觉。云荍在心里唾弃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作者君:你知道就好。)   随后两天,云荍天天歪缠着马佳氏,赖在马佳氏的屋子不走了。马佳氏也十分享受她的歪缠,也不撵她,有事情就当着她的面处理了,没事的时候就看她彩衣娱亲逗自己高兴。   第三天,关于这批秀女最后归宿的圣旨还没下来,却是先从宫里传来了庶妃们晋封的消息。   据说这一次,虽然两位妃位的主子娘娘没动,但下面或生育有功、或颇受宠爱的庶妃们却是封了好些。   其中:生育了大阿哥并且现在还怀有身孕的马佳庶妃晋升贵人、生育了三阿哥的纳兰庶妃晋升贵人、三月份刚刚生育了皇二女的董庶妃晋升贵人。   余者册封常在2人、答应2人。   奇怪的是生育了皇长女、并且传言颇受宠爱的张庶妃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这些云荍也只是稍微好奇了一下下就丢开了,因为这波过去,估摸着云荍她们这批秀女的旨意也该下来了。   马佳氏明显有点紧张了,有时候云荍跟她说话,说着说着她便走神了。   云荍也是没办法,只能尽力转移马佳氏的视线,不过收效甚微就是了。   第四天下午,正在云荍与马佳氏说话的时候,一个丫鬟进来通报:“前面海二爷让人传话,有公公前来传旨,请格格和福晋前去接旨。”   这个海二爷是京城这边富察家族长一脉那边的,是马佳氏这几天专门请来坐镇的,毕竟萨布素和常德都没有回来,马佳氏和云荍都是女眷,如果有公公来宣旨,她们也不好去前院接待,就请了海二爷来帮忙。   这会儿猛然听了有公公来宣旨,屋里也没乱,毕竟这几天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了。此时也只是按着规矩,给马佳氏和云荍换了正式的衣服,洗漱了一下,便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也没寒暄,马佳氏和云荍直接大礼参拜,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萨布素之嫡长女富察氏云荍,淑慎芳声、温婉恭良,......,今册尔为常在,即日入宫,钦此。”   待太监宣完旨,云荍再次叩首,谢恩:“臣妾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伸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然后起身。   那太监递出圣旨后,便向云荍行了一礼道:“奴才参见小主,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了,还望小主尽快收拾东西,随奴才进宫。”   “公公请起,劳烦公公移步前厅,稍候片刻。海二叔,麻烦招待一下公公。”云荍回道。   “不敢,小主请便。”那太监连连拱手,随上前的海二爷去了。当然,也没拒绝海二爷塞过去的荷包。   云荍和马佳氏回了后院。东西都是准备好的,云荍只是换了一身衣裳,便和李嬷嬷一起被马佳氏送到了二门处。   “该说的额娘上次都次都说了,望你谨记!只希望这辈子额娘还有再见你之日。”马佳氏拉着云荍的手叮嘱道,这次却坚强了许多,并没有露出脆弱来。她知道事已成定局,徒流露出这些也只能让女儿走的不安心。   又转身郑重向李嬷嬷道:“小主就交给嬷嬷了,望嬷嬷今后能尽心扶持小主。你的儿子,我也会好好照顾的。”这话既是托付却也暗含警告,李嬷嬷郑重应过。   云荍转身向大门处走去,没有回头,怕一回头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太监已经等在大门处,看到云桥便道:“请小主上车。”   李嬷嬷扶着云荍上了车,随后也跟了进去。   车缓缓动了起来,这一次,云荍却是挺直了脊背。 第9章 承禧殿   这一次,马车倒是直接驶进了神武门,到了承光门才停下。   云荍下了马车,又换了一顶轿子,轿子一直被抬到了长春宫门口才停下。   外边李嬷嬷的声音传来:“小主,到了。”随后便有一只手伸了进来。   云荍扶着李嬷嬷的手下了轿子,站定。   眯眼看着眼前的长春宫,朱红色的宫墙磅礴大气,琉璃飞檐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便是她以后的居所了,不,应该说,这里面的几间屋子以后便是她的居所了。   一行人跨过大门,直进了西配殿的正屋。待云荍坐下后,接她进宫的太监便示意三个宫女、一个太监上前给她请安:“奴婢/奴才给小主请安。”   “起吧。”云荍也没为难她们,直接叫起。   “谢小主。”几人起身侍立到一旁。   那宣旨太监却是上前道:“这四人是配给小主的定例,至于小主带进来的嬷嬷不在此例,稍后只要使人报上去,便可登记为二等嬷嬷了。长春宫除了您以外,还有两位康熙七年入宫的庶妃,分别是陈庶妃和易庶妃,住在后面的西配殿。奴才还要回去复命,这便告退了。”   “公公慢走。嬷嬷,送送公公。”云荍吩咐道。   “公公请。”李嬷嬷送着太监出去了。   云荍这才看向分给她的四个人,三个宫女中明显一个大一些,估摸着有十六七,另外两个却才留头,看着也就十一二的样子。还有一个小太监看着也是十来岁的样子。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以前都是在哪里侍候的?”云荍开口问道。   只见那个十六七的宫女福身道:“奴婢叫青樱,今年十七,奴婢之前是负责长春宫的总的洒扫管事。”   青樱说完后那两个小宫女上前道:“奴婢叫映儿,今年十一,之前一直在内务府跟嬷嬷学规矩。”   “奴婢叫坠儿,今年十三,之前是负责怡情书屋的洒扫工作。”   两人说完,云荍眉头微微皱了一些,这映儿、坠儿的名字倒像是红楼梦里丫鬟的名字。嗯,不喜欢,换掉!刚好尝试一下给别人起名字是什么感觉,嘿嘿嘿!   “嗯,我看你们两个的名字不太好,给你换成福华、福生可好?”嘿嘿嘿,福华、福生啊,你们俩可不要怪我哦,反正你们也不知道福尔摩斯和华生是谁嘛~云荍在心里猥琐的笑着。   “福华/福生谢小主赐名。”福华、福生看起来倒是一脸欢喜的样子,只希望他们这一辈子都不要知道她们名字的含义,阿门!   “奴才姓何,今年十五了,贱名不敢说出来污了小主的耳。奴才求小主赐名。”这何小太监倒是一个机灵的,不管他原来名字到底是什么,这一出既讨了主子的欢心又表了中心。至于他爹娘会不会骂他不孝,小何子表示,根都切了,还能有比这更不孝的?   “那你以后便叫沐安吧,何沐安。”云荍对于求上来让她帮取名的照单全收,刚好还没过瘾呢。   “奴才何沐安谢小主赐名。”何沐安立刻一甩袖子,单膝跪地叩谢。   云荍看着这电视上常出现的场景就在眼前上演,表示真是好玩极了,呵呵呵。   正好李嬷嬷也送完宣旨太监回来了,李嬷嬷侍立到云荍身边,云荍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教养嬷嬷,姓李。你们叫他李嬷嬷便是,以后西侧殿统归嬷嬷管理。青樱你便近身服侍我,福华、福生负责这屋内屋外的洒扫工作,小何子便负责在外边跑腿。暂时先这样安排,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本小主就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人吃里扒外,小主我也不是那没有脾气的。”   新官上任,大棒加甜枣的组合云荍还是会的。至于其他具体的,总是要时间久一点才能看出,才好分配。   “今日我才来,李嬷嬷,一人赏她们一吊钱。再带他们下去收拾东西吧。”云荍给她们撒了一把糖豆就让他们下去了。   “奴婢/奴才谢小主赏,奴婢/奴才告退。”   李嬷嬷带着她们下去了,云荍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微微放下,斜靠在了软榻上。   收拾了好一会儿,李嬷嬷和青樱她们才将云荍带来的东西归置好,并造册登记了。   收拾完后,李嬷嬷和青樱便回屋来汇报了。福生、福华还有何沐安在外边进行最后的收尾打扫工作。   李嬷嬷将东西归置情况大致告诉云荍后,说起了从宣旨公公那里打探来的消息:“这次秀女有位份的一共有7人,分别有常在小主3位,答应小主4位。常在位份上的除了小主您以外,还有一位郭络罗常在,一位赫舍里常在。这个赫舍里常在奴婢问了,与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关系,阿玛是赫舍里赉山。”   云荍听到这里打断道:“这个赫舍里常在我认识,选秀时与我同住一屋。青樱,你回头打听下,赫舍里姐姐住在哪里,回头要去拜访一下。对了,顺便再打听一下当初选秀后直接留在宫里的有一位那拉庶妃住在哪里,也是与我同住一屋的。”同时心里想着,这位郭络罗常在估计就是额娘之前说的同为武官的官三保之女,应该也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宜妃吧,艾玛,一不小心又跟历史名人同框了。   “是,奴婢知道了。”青樱躬身应道。   “四位答应小主分别是:戴佳答应、万答应、李答应、王答应。不过这四位答应小主却是三天后才入宫的。今天只有三位常在小主进宫了。”李嬷嬷接着道,不过这话说的有点意味深长。   云荍琢磨了一下,估计李嬷嬷的意思是这三天康熙会挨个儿把她们睡一遍,心里哀嚎:“不要吧,我这个小身板才十三啊,发育的还晚,这要是被吃了还有命活吗?”   不过云荍马上就没时间哀嚎了,因为李嬷嬷说完后就表示她要去帮云荍准备洗漱用品,以及晚上的寝衣了,准备着晚上可能要到来的侍寝,云荍:呵呵呵!   李嬷嬷去准备后,云荍暂时也没事干,便叫青樱带她逛逛西配殿,毕竟是以后不知道要住多少年的地方,总要熟悉熟悉。   出了正屋,首先看到的是与西配殿相对的东配殿,东配殿上悬一匾:绥寿殿。云荍转身回看,西配殿上也有一匾,曰:承禧殿。西配殿共有3间房,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   青樱同时也介绍到:“小主,长春宫共有正殿、东配殿、西配殿、东侧殿、西侧殿共五殿,东侧殿和西侧殿都在正殿后,现下只有西侧殿住着两位庶妃,其余殿室都还空着。另外,东西侧殿中间却不像其他宫是抱厦,却是先帝爷是设置的一个书屋,名曰怡情书屋。之前福生便是负责那里的洒扫的。”   “哦,是吗?那那里开放吗,里面有书吗?”云荍感兴趣的问道,她已经可以预见以后的无聊生活了,如果能有书看的话或许可以不那么无聊。   “回小主话,自从先帝仙去后,那里便叫锁了起来,重要的书也都叫挪到了皇上的御书房,福生平时也只负责外围的打扫,殿内只有管事嬷嬷开了锁吩咐了才去打扫一番的。”青樱回道。   “哦,那边算了。”云荍听了有些失望,不过没多纠缠,大不了没事干就睡觉呗,她最爱睡觉了。   在承禧殿逛了逛,云荍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一个人独居,这还是前期康熙后宫妃子不多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这要搁在康熙朝后期,一个常在想住西配殿,做梦去吧!去后殿跟人合住,有一间单独的屋子都是好的了,而且手下的宫女除了守夜的只能回去睡大通铺,也只有嫔位娘娘的宫女才能有自己的居所。   现在长春宫暂时却是她最大的,早上也不需要跟谁请安,可以舒舒服服的睡懒觉,别提多爽了好吗!当然前提是康熙没来!哦,忘了皇后,不过她现在还没有给皇后请安的资格。   大致逛了逛,云荍就回屋了。李嬷嬷却已将东西都准备好了,于是云荍被李嬷嬷和青樱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等她坐到梳妆台前的时候,脸上红彤彤的。青樱拿着棉布一寸一寸的将她的头发擦干,李嬷嬷却在给她上妆。   先是轻轻的抹了一层面脂,拿黛笔细细的描了眉,又上了一点胭脂和口脂。云荍只坐着闭着眼睛任她俩折腾,虽然她不认为康熙今晚会过来,但是又不好说一些丧气话,打击李嬷嬷她们的积极性,就随她们了。   云荍认为康熙不会过来是有理有据的,一来,郭络罗氏和含卉的阿玛都是京官,都比云荍的阿玛级别高,云荍这次能封常在实在是沾了去年康熙巡防心情好的光;二来嘛,人家两个都十六了好么!都发育开了好么!虽然说也只是小笼包的级别,那也比她这个豆芽菜的身材强好么!要是康熙能越过两个小笼包对她这豆芽菜的身材感兴趣,那只能证明康熙是个恋童的变态!   康熙大帝用行动向我们云荍姑娘证明了他不是个变态。   入宫第一天,他去了郭络罗常在那里。于是云荍在李嬷嬷他们的叹息声中滚去睡了,没有安慰她们。   第二天,康熙去了赫舍里常在那里。于是云荍第二次揉着眼睛去将李嬷嬷和青樱她们给她捯饬的妆容洗掉,倒头睡了。李嬷嬷和青樱虽然担心,但也不是十分:三天呢?明天怎么着也该轮到咱们小主了吧!   果然,第三天快用晚膳时,就有太监来传旨,表示:康熙大爷今晚要来睡你家小主啦! 第10章 侍寝   李嬷嬷欢天喜地的送走了来传旨的公公,云荍无甚高兴的回到了屋中,喊青樱赶紧把晚膳弄来。她要吃饱!迎接晚上的战斗!   可惜李嬷嬷没给她这个机会,在云荍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就把膳食撤下去了,并在云荍控诉的目光中表示,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好呀,晚上还得侍候皇上不是?总不能半路跟皇上说,臣妾我要上茅房吧!   虽然李嬷嬷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云荍知道她就是这个意思!哼!云桥表示不要理李嬷嬷了。   李嬷嬷才不管云荍是不是不要理她了呢,虽然云荍刚刚只吃了七分饱,还是督促云荍去殿外走走,消消食。   “有什么好消得!啊!我的胃都没有感觉到那些进去的天使小宝贝好么!”云荍心里悲愤,却还是乖乖的去殿外溜了几圈。   溜达回来后,就开始重复前两天的流程,沐浴、梳妆、换衣,然后坐在外间的榻上等待。   在云荍坐的腿都快麻了的时候,外边终于传来了太监的唱诺声:“皇上驾到!”   云荍起身走到承禧殿正屋中跪下:“嫔妾恭迎皇上,皇上吉祥。”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心里却在吐槽:“万恶的封建社会!算了,就当上坟了!”   康熙当然不知道云荍在想什么,他走进承禧殿的正屋,就见正当中跪着一个身穿浅粉色水仙散花绿叶旗袍、梳着小两把头的......女孩?虽然没看到脸,但周身一直散发着她还小的气息。   “起吧。”康熙随意的叫了一声起,便转身进了侧间,完全不见外的在榻上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云荍起身跟在康熙身后进了侧间,看他坐下后,便上前倒了一杯茶:“皇上请喝茶。”然后就立在一边当鹌鹑了,李嬷嬷在一旁悄悄的给她使了好几回眼色,她都当做没看见。   康熙抿了一口茶,暗中撇了撇嘴,茶不怎么样,泡茶的手艺更不怎么样。然后发现新进来的小常在默默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瞧她的嬷嬷眼睛都快抽筋了,啧啧,难道还等朕给她找话题?   过了一会儿,康熙发现云荍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有点生气了,怎么的,不赶紧上来伺候爷还等着爷伺候你啊!气的想起身就走,又想想她阿玛好像是上次巡防遇到的萨布素,人不错,能力也不错。算了,看在她阿玛还值得栽培的份上,就不跟小丫头片子计较了!   云荍浑然不知道她又沾了一次她阿玛的光,所以说,有个好爹是多么的重要啊!只听到上头少年康熙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云荍不得不说话了,只得小声道:“回皇上话,嫔妾名唤云荍。”然后就没下文了。   少年康熙看他说了一句又不说话了,瞪了瞪眼睛,有些气闷,这富察氏在家里难道是个哑巴?!朕有那么可怕吗,看她的缩的那个鹌鹑样子!阅选那天也没见是这么个样子啊!嗯,难道是因为今晚要侍寝,所以害怕?也是,看小丫头这豆丁大的身板,估计也经不起什么,等会儿轻点好了。少年康熙华丽丽的想歪了。   虽然心里想歪了,但现实还是没法,他老人家也是第一次干跟小老婆在一块时主动找话题的活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其他的大小老婆哪个见到他不是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然后跟他说东说西的,他只需要偶尔点个头、再“嗯”一声就行了。   于是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少年康熙的声音:“可是取自诗经里的‘视尔如荍,贻我握椒’,没想到萨布素还有这等文采。”   少年康熙又开了个不尴不尬的话头,云荍这会儿也有点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刚才不知道哪门子病犯了,简直是在作死!但是想了一下,画风突然变活波好像也不太好,容易被当成神经病。于是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不过稍微抬了抬头,以表示自己有进步:“皇上英明,听嫔妾额娘说,嫔妾阿玛当初是翻了好久的诗经才定下的。”声音终于不那么小了,不过听着还是颤巍巍的。   “嗯,朕记着你今年仿佛才十三,家里还有兄姐吗?”其实康熙哪儿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只要是康熙打算今后栽培的人,他把他们的祖宗八辈有谁都调查清楚了,不然谁敢培养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成为心腹。   “嫔妾家里只还有一个哥哥,大嫔妾八岁。”云荍细声细气的答道。(作者:装模作样!)又看康熙的杯子已经空了,多说了一句:“皇上,妾再给您添杯茶。”不过她马上就后悔这么说了。   “不用了。天晚了,安置吧。”康熙顺手放下杯子,站起来就往寝室内走去。   云荍还愣着呢:“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这神转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下就要去睡觉了?摔!”   李嬷嬷却没愣着,看云荍没跟上去,还在出神,赶紧不露声色的推了云荍一下,终于把云荍推回神了。   云荍无奈,却也只得在李嬷嬷的示意下跟了上去。   进了内间,康熙大爷已经伸着手站在那里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来服侍朕宽衣”的信息,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云荍硬着头皮上前,帮康熙宽衣这个技能前两天李嬷嬷就已经紧急帮她点亮了,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困难,况且还有李嬷嬷带着青樱在一边打下手,不一会儿少年康熙就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   说到这个寝衣,还真是跟云荍没什么关系。她才进宫根本拿不到康熙的尺寸,就她那一手女红李嬷嬷也是不敢让她现出来的。还好,在乾清宫的太监晚膳前来宣旨的时候,就将康熙晚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带了一批过来,交给了李嬷嬷。也不知道是每次都这么做,还是乾清宫的哪个管事的想得周到,给预备下的。   待给康熙换完寝衣后,李嬷嬷和青樱便也服侍着云荍换了寝衣。云桥表示很尴尬好么,两辈子她都没有在男的面前换过衣服好么?而且一想到两辈子的第一次就要给康熙这么个渣了,云荍觉得心里很不美妙,在心里狠狠地扎康熙的小人儿。   给云荍收拾完后,李嬷嬷和青樱就退到了外间。云荍看了一眼躺着的康熙,磨磨蹭蹭的朝床挪去。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少年康熙也有小情绪了。本来嘛,人家也很委屈的好不好,今天一没发火走人、二没摔杯子骂人,还破天荒的找话题逗小东西说话,小东西还是这副生怕我吃了她的样子,难道我长得很凶恶?少年康熙在心里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这一有小情绪,也就忘了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了,这一下云桥倒是搞明白为什么之前听康熙说话老觉得不对劲的感觉。原来十八岁的康熙少年正处在变声期,平常压着嗓子说话还不明显,这会儿没压着,明显能听出说话沙拉沙拉的感觉,也就是俗称的“公鸭嗓”。   云荍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康熙,面上还是惶恐的加快了步伐,赶紧从康熙的脚边上了床,然后爬到前头,在自己的被窝里躺下。   康熙发完小情绪,就发现自己刚刚忘了压嗓子,一时间有点不知是该害羞还是该生气,不过看到云荍没什么反应,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哼!谅她也不敢嘲笑朕!不过今天是怎么了,平常都压的蛮好的呀?”少年康熙心里对于今天的失态稍稍有点疑惑。   不过转头一看云荍那惶恐的样子,好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难道朕看起来像大灰狼吗?   于是云荍刚刚躺下,就发生了这一幕。   少年康熙霸气的一把将云荍从她的被窝捞进了自己的被窝,然后侧身,单手撑着脸,手肘放在云荍耳边。   从云荍这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晕黄烛光下,少年的脸朦朦胧胧,脑袋上青色的头皮和下巴上零碎的胡茬相映成辉,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眼睛因正生着小情绪显得亮亮的,薄唇微微抿着。   即使只是平凡的长相在这种氛围下都能显出好看来,更何况是在云荍颜控目光评判下能得个优的少年康熙呢。   云荍心里已经狼血沸腾了,恨不得扑上去将少年吃干抹净,可惜她两辈子都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主。   就在云荍芳心摇曳的时候,少年康熙维持着霸道总裁的姿势开口了:“怎么,怕朕吃了你?”表情也是魅惑的不行不行的。   云荍“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心里狂道歉:“不好意思,真没忍住,真不是故意的!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荍表示实在是不能怪我,谁叫这一副霸道总裁的场景,结果出来的声音却是“公鸭”嗓,是个人都忍不住的好吗?   虽然云荍只笑了一声,但少年康熙的脸还是迅速的阴沉了下来,并且脑电波神奇的搭上了云荍的脑电波,明白她在笑什么。   康熙阴测测的勾了勾嘴角:“还笑出来的?很好。”   恼羞成怒的康熙小少年瞬间化身为狼扑了上去,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好了,到这就该拉灯了。祝我们的女主君好运,么么哒~ 第11章 请安   第二天,卯时过半云荍便被吵醒了。   云荍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哼哼唧唧的觉得烦。迷迷糊糊间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装鸵鸟去了。   但是外间的声音的却没个停歇,还叫的特别规律,虽然细声细气的却就是能一寸寸的往她耳朵里钻。   就在她想暴走的时候,混沌的脑子突然抓住那声音中的两个字“皇上”。一个激灵,云荍募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张放大的脸。云荍条件反射的就要往尖叫着往后退,却在最后关头刹住了,然后怯生生地向那张脸打了个招呼:“皇上吉祥。”   “哼!醒了啊。”康熙轻哼一声,脸终于是从云荍眼前离开了,云荍这才放开刚刚屏住的呼吸。嘤嘤嘤~我受到了惊吓。   康熙朝外间吩咐了一声:“进来吧。”然后转头对云荍说,“起来服侍朕更衣。”   云荍一边心里唾骂着:“渣男!睡了人还要人一早起来服侍他!”一边勉力支撑着酸软的身子准备爬起来,在努力到一半的时候,腰肢一酸,重新瘫了下去,努力付诸东流。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通大骂:“禽兽!这么小都下的去手!嘤嘤嘤!”   旁边已经起身的康熙小少年发现她的窘态,不给面子的闷笑了几声,自觉报了昨晚被嘲笑的仇,顿时神清气爽,大度道:“即是身子不适,便歇着吧。”   云荍听到他笑,虽然恨不得起身挠他的脸,但奈何身体不给力,当然敢不敢的另外再说。   云荍看见李嬷嬷带着青樱已经在服侍康熙洗漱,便老实不客气的重新趴回了被窝,只嘴上规规矩矩的谢了恩:“谢皇上恩典。”   待得洗漱完毕,康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云荍只在被窝里出声恭送了一回:“恭送皇上。”   康熙走了后,云荍抓紧时间又眯了会儿,一会还有大仗要打呢。作为第一次侍寝的妃嫔,侍寝第二天都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甚至嫔以下的小主头一年除了过节以外,说不得都只有这一次请安的机会呢。   卯时近末,李嬷嬷将云荍唤醒了。李嬷嬷虽也心疼他累,但是没法子,长春宫离坤宁宫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路上怎么也得花个半刻多钟呢。请安又是在辰时二刻,云荍位份低,势必是要早到的,不然让皇后娘娘觉得云荍嚣张、不敬中宫可就是大罪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云荍闭着眼睛由李嬷嬷和青樱给她洗漱,只吩咐了一句不要太过张扬。李嬷嬷这点还是懂的,甚至因为先帝时的阴影,让她做她也做不来张扬的样子,马佳氏当初也是看中了她这份谨慎与小心。   洗漱完毕,云荍带着青樱出门了,李嬷嬷就留在承禧殿里照看着。当然,也没听说过谁请安是带着嬷嬷去的不是?   云荍带着青樱从长春宫与体元殿之间的侧门出来,直进了对面永寿宫与翊坤宫之间的夹道。   两边的宫墙高高耸立,入目只有天空的灰、宫墙的红以及石板路的青灰色。天刚蒙蒙亮,太阳或许升起了,但却还没照进这重重高墙封锁的深宫,两边宫墙的红也显得暗暗的。   云荍没由来的伤感了,兼之身体又不舒服,还得走着路去请安。又一想待会请安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刀光剑影,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云荍就觉得心里酸酸的,委屈的想哭。   这股委屈来的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两辈子的第一次终于在昨晚失去了,却没得到对方的抚慰;或许是因为终于意识到她的后半辈子是真的没了自由,要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内被锁住一辈子;或许,两者兼有吧,眼泪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滚落下来。   长长的夹道终有走完的一刻,云荍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没叫低头扶着她的青樱发觉。收拾了突如其来的心情,让自己保持平静。   从夹道出来,云荍带着青樱行至坤宁宫侧门,一个小太监将云荍引到西次间外,向一个二等宫女禀报了一声便退下了。   那宫女上前行礼:“请小主安,皇后娘娘这会儿还在洗漱,还请小主随奴婢去暖阁稍坐。”   云荍随宫女去了暖阁,宫女请她在绣墩上坐下,又给她上了一壶茶,便退下了。青樱安静的站在云荍身后,云荍抿了一口茶水,暗暗地打量着暖阁。   只见暖阁最上首设一桌两椅,桌子上一个素白的釉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晚梅,上面还隐约看得到清晨的露水。西侧椅子上什么都无,倒是东侧的椅子上面铺着团绣牡丹的坐垫,这应该是皇后平素常坐的地方了。   下首左右两边同是两张紫檀木靠背椅,倒是什么都没有。云荍估摸着,这应该就是现有的唯二的两个娘娘的座位了。   或许是宫里目前除了皇后,只有两位主位娘娘的缘故,暖阁里便再也没有其他椅子了,就云荍屁股下这个绣墩还是宫女刚刚搬来的呢。由此可见,嫔以下的妃子初一十五不用来给皇后请安的说法没错了。云荍感到一阵阵幸福,以后可以睡懒觉了。虽说还有一个每宫的低位妃嫔每天早上要给主位娘娘请安的说法,但是长春宫这不是还没有主位娘娘么,这一条可以忽视啦。   云荍坐了没一会,边听外间传来通报声:“钮妃娘娘驾到。”   云荍赶紧起身,向走进暖阁的钮钴禄氏行礼:“给钮妃娘娘请安,钮妃娘娘吉祥。”   钮钴禄氏倒是没难为她,脚步没停的从云荍身边走过,只丢下一句:“起吧。”坐在了东侧的椅子上。   “谢娘娘。”云荍起身,便规规矩矩的站着了,刚才没人她能坐一会儿,只能说是皇后娘娘的仁慈之心。这会儿在妃位娘娘面前,怎么都没有她坐的资格的。   钮钴禄氏坐下后也没理云荍,云荍偷偷的瞧了她一眼。发现钮钴禄氏长得倒是意外的英气,穿的旗装袖口处不是常见的宽袖,倒是箭袖。梳着小两把头,带着一套白玉的首饰,脸上并无多少表情,显得很是冷情。云荍顺带吐槽了一下清朝后宫单调的发型,几乎就只有小两把头和两把头两种。像她额娘在家的时候偶尔挽的发髻在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就在云荍悄悄出神的时候,皇后娘娘终于出来了。   云荍与钮钴禄氏拜下:“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叫起后,倒是先问起了佟佳氏:“佟妃妹妹今儿怎么没来?”   有宫女上前回话:“早前佟妃娘娘身边的弄墨来请罪,佟妃娘娘昨儿个夜里不慎着了凉,晨起有些头痛,今日便不来给娘娘请安了。”   “即是着了凉,还是叫太医去看看吧。”皇后吩咐了一声也就撂开手不提了。   接着示意了一下,便有宫女拿了一个垫子铺在暖阁正中,云荍心道:“来了。”   几步上前,行了跪拜大礼,口称:“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起身接过一旁宫女递过的茶,双手高举:“请皇后娘娘喝茶。”   皇后身边的宫女上前接过云荍手中的茶,退回奉给皇后。皇后接过轻抿一口放下,开口训导:“今后你便是皇上的嫔妃了,要切记谨言慎行,服侍好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云荍纳头拜倒。   “好了,起吧。梅香,赏。”皇后叫起后,吩咐她的大宫女将早就准备好的赏赐端上来,交给了青樱。   云荍起身后行了一个屈膝礼:“谢皇后娘娘赏。”   皇后又道:“这是钮妃,你也见过吧。以后要好好相处,共同侍奉皇上才是。”   云荍听这话有点不对,她一个小常在和妃位娘娘好好相处?还一起侍奉皇上?呵呵,她又不是嫌自己活的长了。不过云荍也明白,估计皇后这是拿她下钮钴禄氏的脸呢,她不过是叫赶上了罢了。   云荍当没听出来皇后的意思,端端正正的给钮钴禄氏行了请安礼:“妾见过钮妃娘娘。”   “嗯,起吧。以后安守本分才是。”钮妃也没因为皇后几句话就给她难看,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准备的东西递给青樱,就不说话了。   云荍又是一礼:“谢钮妃娘娘。”啊啊啊啊,一早上光行礼了!有意思吗?有意思吗!云荍抓狂。   该走的流程走完后,云荍默立在一旁没有她开口说话的份儿。钮钴禄氏也安静的坐着不开口,一时间暖阁里竟有些尴尬的感觉。没声没响的坐了一会儿,皇后也觉得没什意思,直接端茶送客。   最后行了一礼告退,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行程。钮钴禄氏出了门直接乘肩辇走了。云荍恭送,然后也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回去的路上,云荍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青樱的身上,刚刚在行礼的时候她都是硬撑着,这会儿撑不住了,也无需再撑。   云荍在青樱的搀扶下一路回了承禧殿,还没等她喘口气,康熙的赏赐又来了。   云荍谢完恩后,也没仔细看今天得的赏赐,左不过是常例罢了。吩咐李嬷嬷把该摆的摆上,其余的都造册收起来。   然后在青樱的服侍下,卸了一头的首饰,换上寝衣,补觉去了。 第12章 皇后   云荍是补觉去了,作为皇后的赫舍里,却才将将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在完结掉接受云荍拜见、承认她的名分,这一让她这个正宫连续堵心了三天的工作后,皇后回到了西次间。   梅香扶着皇后在炕上坐下,又拿了个靠枕垫在皇后身后,让皇后可以坐的更舒适些。做完这些,梅香安静侍立到一旁,听着坤宁宫的管事大嬷嬷跟皇后汇报宫务。   梅香是皇后从赫舍里家带进宫的,算是陪嫁丫鬟了。不过她可不是给皇上准备的那种陪嫁丫鬟,她从小是被赫舍里家专门培养给皇后带进宫的心腹,最是忠心不过,所以她也就更加的心疼皇后。   在梅香看来,自家皇后娘娘自打十四岁嫁给当今万岁爷,除了开始一两年宫务是由太皇太后把控、娘娘跟在后面学习,日子过得还算轻松。等到太皇太后将宫务全部交给娘娘后,娘娘便再也没好好休息过了。尤其是还有两个家室容貌完全不比娘娘差的妃子戳在哪里,娘娘就连最该好好养着的月子里都还在处理宫务。   梅香是学过一些医理的,因此她很清楚,皇后现在身子虽然看着挺好,但上次生承祜阿哥时,因为没好好坐月子还是留下了隐患。现在皇后的身体很虚,受不得吵闹,还坐不久。为此,出了月子后,皇后娘娘便将原来的每日请安改为每月初一十五请安,直接与去跟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相同,更是将请安的人限定在嫔位以上。这样,皇后才算过的轻松了点,起码,平常没大事的时候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不过四月份以来,因为选秀的事,皇后又忙了起来,这两个多月早上都早早的起来了。像今天早上富察常在(云荍)来请安的事从前天就开始了,梅香估计这个事情得一直持续到那几个答应都觐见了才算完。   待得处理完昨天积压的宫务后,皇后才算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歪,靠在垫子上。接过梅香奉上的羊奶喝了一口,她身子不好,平日也不喝茶,总用杏仁煮些羊奶来喝。   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缓过劲儿来,才懒懒的问:“嬷嬷,你看才进宫的这几个怎么样?”这嬷嬷也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却还是个满族包衣,姓乌席哈齐,平日里坤宁宫上下都称她乌嬷嬷。   乌嬷嬷回道:“这才一两日,别的还瞧不出什么。只瞧面上,那郭络罗常在倒是皇上喜欢的性子,赫舍里常在也是端方柔顺的。至于今天请安的富察常在,奴婢瞧着,倒还小呢。”   “是呢,富察氏那个样子,倒像个孩子多些。今早上我瞧着眼里还有血丝,怕是不舒服了。”皇后轻笑一声,至于为什么不舒服,大家见仁见智吧。不过皇后也没想深究,不过几个常在罢了,家里最高不过四品,有什么好关注的呢。有这时间还不如逗她儿子玩呢。   “对了,佟妃那里太医去了没了,都三天了,还在头痛。回头可别又叫她不阴不阳的在那说,我这个皇后不关心后宫妃嫔的身体。”皇后喝了一口奶茶,淡淡地问道。听声音倒是没有因为佟佳氏这三天都没来而生气,反倒是有一丝不屑。   “去了,娘娘您早上吩咐完我就让人请太医过去了。不是奴婢说,佟妃娘娘这病的着实巧了。今次秀女刚入宫,她便病了,也不知这次还要病多久。”乌嬷嬷话语里也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行了,这话也不是你该说的,以后少说才是。”皇后轻斥一声,语意里却并无多少怪罪。   “是,奴婢遵旨。”乌嬷嬷虽然应了,却还是笑眯眯地说了下去:“叫奴婢瞧着,佟妃娘娘那心眼儿,啧啧。奴婢前两天还听说,秀女进宫复选那日,佟妃娘娘去了御花园呢。奴婢恍惚记得第二天景仁宫的嬷嬷来报过一批物损,领了一批瓷器呢。”话中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好了,没事就下去吧。”没想到皇后听了这话却直接叫乌嬷嬷退下了。   乌嬷嬷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看见皇后有不高兴的意思,还是赶紧退下了。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句话没说对,以后可不能再犯。   皇后喝退了下人之后,却是叹了一口气。有点疲累的倚靠在炕上,心里酸涩不已。心眼小?哪个女人在面对自己丈夫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时候心眼不小呢?佟佳氏可以在面对新人的时候发脾气、砸东西,可以装生病,甚至可以在皇上面前撒娇耍赖,那是皇上愿意宠着!愿意看佟佳氏撒娇耍赖!   她呢?她也想发脾气、摔东西、撒娇啊!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把一切不甘往肚子里咽。因为她是皇后!因为皇上对她相敬如宾!所以她要端着皇后贤惠大方的样子,把那些女人一个个的接进来,一个个的送上皇上的床,再一个个的给赏赐!   谁能明白她心里的苦?皇上哪怕对着一个他喜欢的庶妃都比对着她温和!她知道,皇上心里一直介意着当年祖父逼他立她为后的事,可是她对他的心却是真的啊!她进宫不是为了这一个皇后之位啊!可是现在,她能抓住的却只有这个皇后之位了。   皇上的情意她已经不奢望了,但是后位,只能是她的!还有这大清,也只能是她的承祜的!   承祜已经三岁了,可以启蒙了,她这个额娘也该为他打算起来了。钮钴禄氏皇上不会叫她有孩子,不足为惧!倒是佟佳氏,皇上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宿在她那里,还得防着点才是。   思及此,皇后又将乌嬷嬷叫了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乌嬷嬷领命去了。   梅香见皇后与乌嬷嬷谈完了事情,便进屋里侍候了。皇后问她:“承祜这会儿如何了?昨晚睡得可好?今早吃了些什么?”   梅香回道:“奴婢刚刚去西暖阁瞧了,阿哥正在午睡。问了奶娘,阿哥昨晚睡得很好,早起吃了一回奶,还吃了一碗蛋羹。”   “嗯,跟奶娘说,最近就给阿哥把奶断掉,以后只吃辅食。”皇后想着承祜这会儿要开始启蒙,不好再吃奶,好在吃辅食也吃了有一年了,这回彻底断掉应该不难。   “是。”梅香应道,见皇后没别的吩咐,便径自去了西暖阁传话。   待她传话回来,发现皇后已经开始抄佛经了。佛经皇后是每日都抄的,都是中午抽一个时辰出来抄半卷,每两日便能得一卷,抄好的佛经都会放到坤宁宫正殿供起来。   皇后抄完今日的佛经后,吩咐宫女收起来。梅香扶着她坐到炕上,搬了一个小绣墩坐在下首给皇后轻轻揉着手腕。   皇后闭着眼睛任她揉着,开口道:“话传下去了?”   梅香:“是,已经吩咐奶娘了。也跟小厨房说了,明日开始多给阿哥做一些好克化的食物,花样多一些。”   “嗯,你办事我放心。”皇后夸了梅香一句,又道:“马佳贵人和董贵人那儿呢?二格格挪到北五所的事情怎么样了?”   梅香答道:“马佳贵人那头已经满三个月,只太医瞧了说不太稳,最好还是静养着。董贵人那儿倒是没什么,只是二格格前儿有点儿低烧,董贵人的意思是,等二格格养好了再挪过去。”   皇后轻哼一声:“马佳氏倒是个厉害的,去年刚没了一个,没几个月就又怀上了,且看这个能养多久罢。董氏倒是命好,虽然只生了个闺女,但谁叫皇上现在孩子少呢,闺女也只有一个。不过她也是聪明,知道就是闺女也要好好抓紧了。不像张氏那个蠢货,听到要晋封的消息就开始折腾,好了,最后位份没捞到、孩子也没了,哼。二格格既然病着,那就先叫董氏照看着吧,等好了再挪过去。”   梅香只当没听到前半部分,这话皇后可以说,她却是没法接口的。只应了一声最后的吩咐。   “好了,我也乏了,扶我去趟一下。”梅香扶皇后躺下,拢好寝帐,便拿了绣活坐在脚踏处忙活起来。   景仁宫,正殿内间炕上。   佟佳氏穿着一身月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旗装,头戴一支八宝簇珠白玉簪,莹莹如皓月的手腕上两只碧玺翠玉手钏,撑着头歪坐着。一个小宫女正跪坐在下首给她轻轻捶着腿,旁边侍立着一个穿石青色夹袄的嬷嬷。   “这次封的答应今儿都进来了?都安排在哪儿了?”佟佳氏懒懒的问道。   旁边侍立的嬷嬷恭恭敬敬道:“晌午就已经进来了。皇后娘娘将她们都安置在了无主的宫殿,两个在延禧宫,两个在翊坤宫。奴婢听说,晌午坤宁宫的菊香姑娘捧了一个托盘往乾清宫去了,里面怕是这几个答应的绿头牌。”   “哼!她倒是贤惠,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也是,皇上现在除了初一十五还在她那儿呆,她哪儿还摸得着皇上的影儿,可不急着扶个人上来么。”佟佳氏不屑的轻哼,又道:“今儿的汤熬好了没有,熬好了让李德忠亲自送去乾清宫。”   “嗻,奴婢这就去传话。”嬷嬷退下。   佟佳氏闭着眼睛养神,心里默默盘算该怎么把皇上拉过来。   云荍这一天却是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用晚膳时才被不情不愿的被李嬷嬷叫醒。迷迷糊糊用了晚膳,就又倒头睡下了。 第13章 消息   云荍第二天是被饿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正好赶上了用午膳的时间。当然,这个点她要是还不醒李嬷嬷也会把她叫醒的。   畅畅快快的睡了一觉,身子总算不那么疼了。说起来那天晚上侍寝她是一点趣都没得着,身子还小,又没发育完全,只剩下疼了。可是又不能不做,皇帝都来过了,你居然还是完璧之身?那可是大不敬!   不过虽然她心里骂康熙变态,而康熙少年那天起初确实也是抱着小小惩罚一下的心态去的。但是我们今年才十八的康熙小少年还是没有那么狠滴,看云荍实在疼得受不了,眼泪直流,念她年纪又小,也就草草的结束了。反正他又不缺女人,一天不做也没什么。   起身用了午膳,云荍就歪在外间炕上无所事事了,思索着这一天该干点啥好。出去溜溜?得了吧,就这身体状况,还是乖乖窝着吧。看看游记?哎哟,从小看到大,整天看也没意思啊。而且因为没嫁人的闺女都不让看戏本子,怕移了性情,所以云荍这一本都没有,不然看看古代的狗血故事也是不错的。   正在云荍考虑着继续回床上睡觉这个选项的可能性的时候,福华进来传话:“小主,后殿的钮钴禄庶妃和陈庶妃来请安了。”   “请到暖阁坐,我这便过去。”云荍因为中午才起,没想到会有人来,所以穿的比较随便,头上也没戴首饰,这会儿得收拾一番才好见客。   “是。”福华退下去了,青樱赶忙给云荍换了一身淡黄滚边白底印花旗装,头戴双蝶花钿,上坠一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   云荍收拾完毕,往暖阁行去。福生站在暖阁外,见云荍来了福身:“小主。”然后掀开暖阁的帘子。   云荍一踏进暖阁,便见里面本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宫装女子起身行礼:“给富察常在请安。”   云荍上前亲手扶起两位:“两位姐姐何必如此多礼。两位姐姐入宫多年,云荍不懂之处还望姐姐们指教才是。”不是云荍客气没架子,这两位一个康熙四年入宫、一个康熙七年入宫,虽然现在还是庶妃、也不怎么受宠,可谁叫人家资历老呢。云荍一个才入宫三天的新人,客气点总没错的。   “不敢当小主一声姐姐,小主有何疑惑直接问便是,奴婢两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口说话这女子倒是有股子爽朗劲儿,只是眉间也是有一股遮不住的愁苦。她是钮钴禄氏,康熙四年入宫的时候心里也是有期盼的,可是这期盼硬生生叫时间一点一点磨没了。现在与她同期进来的好多都得了晋封、有的甚至还封了贵人,而她呢,却还要对着一年才进宫的新人自称奴婢。庶妃啊,说得好听是妃,实际上还不就是奴婢,连自称妾的资格都没有。   “瞧我,竟让姐姐们站了这半天,都坐吧。”云荍笑着请她们坐下,自个儿也在上首坐了。青樱给她倒了一杯茶,云荍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她在家时惯常喝牛乳或者羊奶,也是为发育着想,对茶没什么兴趣,也喝不出好坏了。这会儿进宫了,常在的份例里可没有牛乳或羊奶,或者说后妃的份例里都没有这东西,不过娘娘们要是想喝了,去御膳房说一声御膳房难道还能不给?云荍?她现在连御膳房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两位姐姐喝这香片茶可喝的惯?我这才来,也没什好东西招待两位姐姐,姐姐们别嫌弃才是。”这都是寒暄的套路,不然云荍可不知道该说啥好。   “小主谦虚了,哪里差了,奴婢喝着就很好。”一边的陈庶妃开口说道。她看着倒是个安静,这会儿说话也平常,虽然笑着,云荍却并没有从中看出多少开心来。也是,这深宫里的女人,严格说起来都是情敌,能笑出来已经不错了。   虽然云荍叫她们姐姐,她们却不敢顺势应下来称云荍一声妹妹的。尊卑有别,不懂这句话的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投胎了。因此她二人还是规规矩矩的自称奴婢。   “就是,奴婢二人可是好久都没喝过这么香的茶了,今儿是托了小主的福。”钮钴禄庶妃笑着接道,下一句却又道起恼来:“本来昨个就该过来给小主的请安的,不过奴婢二人想着昨个小主这里定然都在忙着,就没敢打扰小主。今日才来给小主请安,还请小主恕罪。”说着说着竟要站起身请罪来。   旁边陈庶妃也是跟着请罪:“请小主恕罪。”   云荍赶忙让青樱、福华上前阻止两人,请她们坐下:“两位姐姐何必如此,云荍知道两位姐姐是体谅我,又何来怪罪之说。两位姐姐还是快快请坐吧,咱们坐着说说话多好,就别讲这些个虚礼了。”   一套虚礼走完,云荍跟钮钴禄庶妃、陈庶妃找着话题聊天。一开始聊得无非就是些衣服呀、首饰啊之类的,女人在一块还能聊些什么呢。   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钮钴禄氏在说,这真是一个爽朗利落的人,只不过长得连清秀都算不上,脸盘比较方、比较大,估计当初进宫也是因为钮钴禄这个姓,就是不知道和现在妃位的钮钴禄氏是什么关系了。   云荍一般都是应和几句,时不时再提点常识问题,让画面不至于冷场。陈庶妃却是真的安静了,只是偶尔钮钴禄氏抛话题给她了,她才接着说两句,其余时间都文文静静的坐着。虽然陈庶妃一直都微笑着听她俩说话,但是云荍总感觉陈庶妃好像在走神。就是她的人在这儿,魂儿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过云荍也没说啥,她又不是原装的古代妃嫔,会觉得我跟你说话你居然走神,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不行,不赏你一丈红我心里不舒服!   说说笑笑的大概有半个时辰,云荍觉得有点累了,她端端正正的坐了这半天,腰早就开始抗议了。   钮钴禄氏也是个有眼色的,她看到云荍露出一丝疲累,就主动起身告辞了:“奴婢那儿还有个绣活没绣完,今儿个叨扰了小主半日,奴婢们也该告退了。”陈氏跟着她起身告退。   “那我就不留两位姐姐了。我这里整日无聊,两位姐姐有空当常过来坐坐才是。我送两位姐姐。”云荍也没客气着挽留她们,真的是想去躺着休息了。站起身想送她们出去。   “不敢麻烦小主,小主歇着吧,福华姑娘送我们便是。”钮钴禄氏连连推辞。   云荍也是假客气,闻言便坐下了,吩咐福华:“送两位姐姐出去。”   福华应道:“奴婢遵命。两位庶妃请。”   钮钴禄氏和陈氏又跟云荍行了礼才随福华出去。她们一走,云荍便像没了骨头般瘫下来:“快、快,青樱,扶我去外间炕上躺着,给我按摩一下。”   青樱扶着云荍躺下,拿了木槌不轻不重地敲打云荍腰间,舒服的云荍直想哼哼。   “我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缓过劲儿来的云荍眯着眼问道。   青樱手上动作没停:“奴婢打听到,赫舍里常在现今住在钟粹宫西配殿,钟粹宫东配殿却是住着育有二格格的董贵人的。奴婢听说,二格格这阵子似乎有点不好,太医常来常往的。”   这意思便是最近不好要去钟粹宫拜访含卉的好,于含卉不利,于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看来最近是无法与含卉见面的了,云荍叹息一声也就放下了。毕竟日久天长的,大家又都在宫里,总有机会能见着的。   云荍也没开口,示意青樱接着说。青樱接着道:“至于小主您说的那拉庶妃,奴婢听说选秀结束后,那拉庶妃是被分到了永寿宫的后殿、和一位张庶妃住在一起。”   青樱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不过永寿宫现今东配殿住着马佳贵人,马佳贵人月前被诊出有孕,现在虽然满了3个月,不过太医说胎象不是很稳,所以皇后娘娘吩咐了叫马佳贵人静养,不叫人去打搅她。”   这又是一个不能碰的!阿西吧,看来还是老老实实窝在承禧殿睡觉吧。本来以为这会儿应该没啥大事,结果一个两个的都有问题,咱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云荍心里吐槽了一阵,不过她没有放过刚才青樱明显停顿的那一下:“你刚犹豫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青樱踌躇了一下,看云荍没有放过的打算,还是轻声道:“奴婢听人说,那位那拉庶妃性子不好,经常斥责与她同殿住的张庶妃。张庶妃性子软弱,只敢自己躲在屋子里哭。小主,那拉庶妃这个样子,小主还是打听清楚了再去看望比较好。”青樱说道最后开始劝到。   不过云荍却没听她后面说什么。她和沛珊一起住了一个月,还能不了解沛珊的性子。如果说她是装的稚气,沛珊就是真的稚气了,性子单纯得很,云荍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欺负人的。那问题肯定就出在那个张庶妃身上了。   “那个张庶妃是谁?你可知道她的身份或者她的名字?”云荍追问道。   “张庶妃据说是汉军旗的,奴婢恍惚听说那位张庶妃的闺名好似叫做雅兰。”青樱答道。   “张雅兰,原来是她,她竟也叫留在宫里了。”云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选秀引起那场风波最后却安然无恙的小白花张雅兰。难怪沛珊在宫里传出这般名声,那个傻孩子,本来就不喜欢张雅兰,估计被张雅兰几句就撩拨的发起脾气来了,这会儿可能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张雅兰坑了呢。   “你是向谁打听的?可能联系上那拉庶妃身边的宫女?”即是知道了这件事,就算现在不能亲自去看沛珊,也总得暗地里给她提个醒,可不能叫她一直这么下去了。   “奴婢是跟往永寿宫送碳的小太监打听的,他和永寿宫后殿一个洒扫宫女熟识,这些都是那宫女告诉她的。”青樱回道。   “好,你再去联系。先跟那拉庶妃身边的宫女搭上线,需要钱就去跟李嬷嬷要。这事不要叫别人知道了,事成之后有你的赏赐。”云荍吩咐。   “是,奴婢遵命。”青樱领命,却也没有立刻就去。   这事儿,总得找个不显眼的时候才好。比如,一会儿去御膳房领晚膳的时候。   临近晚膳的时候,青樱去了。临走去李嬷嬷那申请了五两银子,云荍把这事也告诉了李嬷嬷。李嬷嬷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想给小姐妹私下传个话罢了。只不过还是叮嘱了青樱行事要小心,不要与马佳贵人那里扯上关系,毕竟那边现在肚子里揣着个金娃娃。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有理说不清了,说不得还要背锅。 第14章 用膳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了一个月。   六月的紫禁城还不是太热,虽然站在殿外的时候,太阳已经明晃晃的有点晒人了。不过殿内还是有点儿阴凉的,中午睡觉时还是需要盖个薄被的。   寝帐内,云荍盖着湖蓝色滑丝薄被,小脸睡得红扑扑、水嫩嫩的,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在云荍侍寝的第三天,佟妃终于在康熙临幸完戴佳答应和李答应之后,从万琉哈答应那里将康熙拉到了她宫里。据小道消息说,当天还不到夜幕时分,佟妃便开始头痛,因为快落匙了就一直忍着没叫太医,结果宫里落匙之后越来越疼,没办法,她的宫女只好跑到翊坤宫西配殿求见皇上,希望皇上能宣个太医来看看。最后太医当然是成功的宣来了,顺带着,佟佳氏的宫女从翊坤宫告退的时候把皇上也捎回去了。   万琉哈答应对这个事情是什么看法和心情,云荍不知道,也不关心。当时她听福生八卦这个事的时候,只是在心里给佟佳氏的宫女点了个赞:“这业务能力,杠杠滴,回去佟佳氏应该能给她发不少奖金啊。”   康熙这一去的结果就是整整十天都没从景仁宫挪窝,完全忘了翊坤宫还有两个苦兮兮的小答应正等着大爷他去临幸呢。他不临幸过,这俩人在宫里就没个正经身份,皇后那儿也不能磕头奉茶,平常连翊坤宫的门都不能出。   听说两个小答应天天在屋里对坐流泪,惹得整个紫禁城的宫女太监们都对她们怜悯不已。当然,可怜归可怜,该要巴结佟妃娘娘那边的时候,也没见落下过谁。谁叫人家人居高位又得皇上宠爱呢,巴结佟妃娘娘有肉吃啊!   最后还是我们贤明的皇后娘娘出手终结了这一状况。   听说在第十一天的下午,皇后娘娘请了皇上到坤宁宫,柔声劝皇上要雨露均沾、全宫的妹妹们都翘首以盼着要伺候皇上呢。最后又委婉的提醒皇上,还有两个新进宫的小答应您还没有看过呢,您看,今晚是不是过去看看?   其实云荍听到这段的时候,很想问福生:“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皇后和皇上说了什么的?难道这宫里不像我想的那样,遍地都是暗卫?”   据说康熙很是感动于皇后娘娘贤惠,连连称赞:“皇后贤惠,朕心甚慰。”称赞完了也没在皇后宫里歇着,而是转头就去了被他遗忘的万琉哈答应那里。   云荍对于当时皇后的心理是非常好奇的,不知道是高兴康熙采纳了她的劝谏,立即就去宠了那两位答应呢?还是心酸愤怒:“我都这么贤惠了!你就不知道留下来奖励我一下吗?嘴上说顶个屁用!”   皇后如何想的谁都不知道,皇后也没叫人看出来。倒是康熙,在宠幸完两个小答应后,仿佛被打开了封锁的记忆,想起了今年新进宫的一众水灵灵的美少女来。   康熙首先想起的是明艳大方的郭络罗氏,那小嘴儿,利落的不得了,话赶话的逗得人开心,于是连歇了三天。然后想起了温婉恭良的赫舍里氏,恩,主要是年龄大点,十六了啊,该发育的地方也都有些规模了,歇了三天。   你以为接下来是想到了云荍?是的,康熙是想起了云荍,不过一瞬间就又丢出了脑外。康熙小少年这会儿正食味知髓呢,云荍一团孩子气的样儿、平板似得身材根本提不起兴趣好么。倒是之前有个姓张的庶妃,颇有点儿佟妃的样子,楚楚可怜的让人兽性大发啊,啊呸,是让人想保护呢,就她了,歇了两天。   一众眼看着康熙开始雨露均沾、正倚着门框等着康熙临幸的新人旧人们,一看康熙居然在一个庶妃那里歇了两天,那可炸了锅了。你说,郭络罗氏、赫舍里氏也就算了,新人吗,长得也挺好的,位份也能看得过去,喜欢也就喜欢了,毕竟新鲜。   可一个外八路的庶妃算什么呀,还是个裹小脚的汉女,瞧那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哼哼,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皇上伺候尽兴了。一众妃嫔在心里鄙视着张雅兰。   张雅兰才不管有没有人鄙视她呢,她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皇上在她这歇了两天,她可算是这一批新近的庶妃、甚至算上答应里的头一个了,就是那个据说跟那拉沛珊交好的富察常在也要低她一头。她要抓紧机会,要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早日升位,早日生孩子!   炸了锅的新人旧人们开始花样百出的勾引康熙。今儿个这个送了一碗汤,请皇上过来尝尝妾的手艺有没有长进;明儿个那个送了个纸笺,偶得一佳句,请皇上过来续下句。不过这里面最有利的还是几位膝下有子的和正怀着孕的妃嫔。   其中,董贵人那儿因为二格格的病反反复复的,康熙去看了好几次,还把董贵人的份例提成了嫔的,好让她更好的照看二格格。更是发了话,等二格格一岁之后再搬去北五所。董贵人当下喜不自胜,连连谢恩。   董贵人这得了好,正怀着孕的马佳贵人也没落下。康熙常常去看,但是又不能留宿。马佳氏倒是个聪明的,她看上次康熙幸了张氏,应该是挺喜欢的,而且张氏又是汉军旗的,没什么威胁,干脆每次康熙来的时候就将张氏推了出去。反正外面看着康熙是留在永寿宫了,现在永寿宫又是她最大,怎么着都是她的面子。   在大家都在勾搭康熙的时候,云荍在干嘛呢?她在睡觉。是的,自从进宫后,云荍的生活就变得极为规律。每天早上大概辰时末才起,基本上她起来的时候,早膳都凉了。所以云荍就吩咐以后早膳领来了,给她留一瓮粥、几碟小菜,其他的就赏给李嬷嬷、青樱她们先吃了,免得搁那儿她最后也不吃浪费。   吃完早膳,云荍就带着福生在院里走几圈,然后回屋听福生八卦。福生意外的八卦能力出众,于是李嬷嬷充分的发挥了这一点,每当有点什么事要出去的时候,就派她跟何沐安一块去。何沐安主干活,她主收集信息。   听完八卦,云荍或是看看书、或是拿个围棋盘跟宫女们下五子棋玩儿。玩到差不多午时中,云荍就滚去睡午觉啦。不过一般睡不过一个时辰就会被李嬷嬷扒拉起来,李嬷嬷曰:“怕您晚上睡不着。”云荍表示:“你这是瞧不起我啊,我一天能睡十二个时辰不带睁眼的你信不信?不信我睡给你看!”   李嬷嬷不管信不信都坚决不让云荍睡了,表示这个事情是完全没有商量滴。好吧,那算了,不睡就不睡吧。可是醒了干什么呢?啊,虽然现在的日子很美好,可就是太无聊了啊,找不到玩的啊!   不得已,云荍只好在下午开始练字。琴棋书画里,她唯独就还能对书法提起点兴趣。其他三样,恕臣妾做不到啊,没有长那个细胞啊。   磨蹭啊磨蹭,终于磨蹭到了吃晚膳的点儿。哈哈,吃完晚膳就能去睡觉了呢,好幸福!   云荍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完全看不出有为了康熙已经一个月没来她这里的焦急之色。云荍心想,当然不着急了,巴不得他一辈子别来才好呢。就上次侍寝,她可是休养了一个周,腰才不疼了呢。   本来云荍还以为,会不会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康熙不来,就会被克扣份例、还会被宫女太监踩到脸上来,或者是哪个嚣张的妃子过来看她笑话、奚落她。她都在心里预演了好几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应对、怎么反击、怎么打脸。可惜,别人完全没给她这个机会。   克扣份例?进了宫才知道,除了吃食是按月和日来算的外,其他的都是一年发一次,而且是由皇后直接分配的。克扣?要是真发生了,那就是皇后的失职。而吃食,就她常在每个月那点份例,还没有御膳房大太监的份例多呢。   至于踩脸的宫女、太监、妃嫔什么的,够格踩她的都忙着勾搭皇上或者帮主子勾搭皇上呢。不够格的,每天的活儿都干不完,哪儿还有心情来看她。   既然以上预想的失宠的情况都不会发生,那云荍还担心什么呢,干嘛还要把康熙拉过来让自己受罪呢?   你说云荍不急就算了,为什么李嬷嬷和青樱她们都不急呢?李嬷嬷是心里有数呢,她主子现在还小,都还没发育完全。看着云荍的小豆芽身材,李嬷嬷有点不敬的想,就是她是皇上,也没道理放开那些初熟的水蜜桃来啃青果子的。   而且万一怀孕了咋办?就她主子这样,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真怀了孩子,养不养的住都说不准,还不如不要。而且,这两年宫里连失了几个孩子,目前就皇后所出的阿哥和一个格格站住了,难说这里面没有点儿什么事。   还是再等等的好,现在没宠就没宠吧,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经历了顺治朝后宫的李嬷嬷无比的明白这个道理。有李嬷嬷压着,下面的青樱和福华福生她们也没出多大的篓子,安安分分的服侍好云荍就行了,别的还不是他们该想的。   眼看云荍就要把六月睡过去了。   这天,在云荍刚练完字的时候,突然有乾清宫的太监来传旨,康熙要过来用晚膳。   云荍不知道康熙怎么突然就想起她来了,毕竟康熙这都将近两个月没来过了。而且这阵子后宫百花争艳的,难为康熙还能把眼睛移开,看见她这颗躲起来的小草。   不管康熙是怎么想起她来的,云荍都要为即将到来的共用晚膳做准备。一想到晚上的事情,云荍就欲哭无泪,只能为她的腰默哀三秒钟。   酉时刚过半,康熙就跨进了承禧殿的大门。云荍身一矮:“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爱妃起吧。”康熙上前将云荍扶了起来,笑道。噫~这一声爱妃把云荍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让爱妃久等了,爱妃饿了吧。”康熙携着云荍的手将她带进了西次间。   云荍错后康熙半个身子随他走进了西次间,然后请康熙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妾倒不是很饿,下午吃了一些糕点。皇上请喝茶。”说完就立在旁边微微低着头装成局促不安的样子。   康熙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想起了上次,心想这小常在怎么还是这一副样子,她的嬷嬷都没有好好教教她么。说话都不好让人接,难道还要朕找话题?还有这一副鹌鹑样子,到底朕哪儿吓着她了?康熙百思不得其解,有点儿小郁闷。 第15章 被截胡   不过这次康熙倒是没有再找话题,直接就说:“爱妃不饿,朕倒是饿了。爱妃就陪朕再吃点儿吧。”他是真饿了,下午忙的都没用几口点心,刚刚直接从御书房过来的。要说他怎么想起云荍来了,只是因为下午看到一个黑龙江递过来的折子,报告说北边毛子那边最近又有活动迹象了。   他批了让加强防备后,就想起了上次去黑龙江遇到的萨布素,顺带的就想到了进宫的萨布素的女儿。虽然还是对云荍那平板身材没兴趣,而且上次云荍的反应也不咋地。不过康熙想着以后要借云荍快速提拔萨布素,也不好一直把她晾着,恩,今晚过去吃个饭,晚上就纯睡觉吧。   愉快的决定了今晚去哪儿睡的康熙就让人去传旨了,然后在那思索怎么才能快点把看中的那几个武将提拔起来:“恩,官三保、赉山、萨布素都不错,他们的女儿这次也都封了常在,后面提拔的快点应该也没什么,就是得好好想想把他们几个都弄到哪儿去。萨布素还是在黑龙江那儿待着吧,毛子近年来越来越不安分了,阿穆尔图固守有余、进击不足,哼,我大清还能让一帮毛子年年都来打一回。三藩那边也不安静,官三保和赉山还是派到那边去比较好。”当然,将官三保和赉山派到三藩那边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康熙还在心里默默谋划的的一件事,这就不细说了。   饿狠了的康熙也没管云荍,直接让梁九功传了膳。   这是云荍第一次跟康熙一块儿吃饭。俩人分坐在炕桌两边,炕桌上摆了一些可能是康熙爱吃的菜,炕下面还有两张桌子摆满了御膳。   进宫这么久,云荍还是第一次吃饭有这么多菜,按她常在的份例,一餐最多四个素的、两个荤的,再加个汤。其实云荍到没有觉得少,毕竟上辈子吃快餐吃的最多,这辈子在富察家都是一家子一起吃饭,每顿也不过十几个菜罢了。现在每顿一个人有这么多菜,云荍已经觉得很好了。   现在一看康熙一顿就上这么多菜,云荍深深觉得自己两辈子果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豪的世界咱们永远不懂!不过现在咱们貌似也算壕的一份子了?嘿嘿嘿!   本来一开始云荍还以为康熙过来吃饭,她是没有吃的份、要站在一边侍候的。云荍还忐忑的问了李嬷嬷,要伺候康熙吃饭的话该给他夹什么菜啊?万一夹得菜康熙不喜欢怎么办?   李嬷嬷听完她的问题还古怪的瞧了她一眼,那眼神儿感觉像在瞧傻子。后来发现云荍是真不知道,就好心的给她做了个科普,康熙用膳是有专门的侍膳太监的,还不止一个,所以根本不用云荍去服侍什么。而且如果云荍真去抢了侍膳太监的活儿,不说被抢了饭碗的太监们会不会在背后扎云荍的小人,就说万一康熙吃了过云荍手的菜,哪怕只是咳嗽几声,云荍都得不着好。所以这后宫里向来是没有后妃侍候皇上吃饭的说法的。   被科普了的云荍表示,小说电视真是害死人啊。不过云荍自己心里琢磨着,估计皇上不让后妃服侍也是怕万一被下毒吧?毕竟相较于皇帝身边密不透风的保护来说,后妃这边就容易渗透多了嘛。   用膳时,寂静无声。连筷子跟碗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云荍十分佩服练成这一手活儿的宫女太监们,就她自己平时吃饭时,有时候还会发出声响呢。今天为了不出声儿,云荍可是极力的控制自己了,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搞个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到康熙搁筷子的时候,云荍还是吃了七八分饱的。虽然她速度慢,但是康熙饭量大呀,炕桌上的菜几乎都去了一小半。这中间,云荍又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什么一道菜最多动三筷子!骗子!这一盘菜都吃了快一半了好么!”因此在用膳时间延长了一点的情况下,云荍还是吃了个差不多饱。   康熙大爷吃饱了之后,大手一挥:“剩下都赏你们了。梁九功,你也下去吧,叫你徒弟先来伺候。”   “嗻,奴才谢皇上赏。”梁九功笑眯眯的谢恩后,就叫了一个圆脸的太监进来伺候,他先下去了。   云荍也让李嬷嬷先下去,叫了青樱进来伺候。转过头却发现康熙已经叫太监服侍着脱了靴子,盘腿坐上了炕,背后依着靠枕,手上端一杯茶,别提多惬意了。云荍瞧着觉得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皇帝,倒像是一个土财主。   不过看见康熙没有直接睡觉的意思,云荍也乐得拖一拖,最好他大爷能这样享受一晚上。   康熙眯着眼啜了几口茶,感觉这次的茶比上次的好喝多了,这儿伺候的人有长进。如果青樱知道康熙在想什么的话,她估计会告诉康熙:“皇上,奴婢不敢居功啊。这茶其实是李公公(梁九功的徒弟)亲手煮的,茶叶也是李公公带来的呢。”所以长进什么的,对于有一个完全喝不出好坏的主子的她们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好么。   吃饱了、又歇的舒服的康熙睁开眼,终于有心情跟他的小常在找话题聊聊天了:“你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云荍十分想跟他说:“我喜欢睡觉!”不过没胆子,只规规矩矩的答:“妾平日里喜欢看一些游记,下午无事的时候也会练练字。”   “是了,朕记得,阅选的时候你就说喜欢看游记洲志。那时候不是说还喜欢跑马么,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其实,康熙想说的是,阅选的时候不是表现的挺大胆的么,怎么一进宫胆子就变这么小了,恩?难道是装的来引起朕的注意?   不过想到侍寝时云荍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睡着时紧皱的眉头,康熙少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是了,小姑娘在家受宠胆子当然比较大了,乍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也没有熟人,一个小姑娘,没哭应该都算表现好的了。   康熙自己在心里给云荍脑补了一个孤苦无依、骤然离开亲人的委委屈屈的,只能半夜自己躲在被子里悄悄哭的形象后,满意的点点头,扔掉了刚刚产生的那点怀疑。所以啊,无论哪个年代,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都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臆想这个世界的。不同的是,康熙少年是这个国度权力最大的,他可以将自己的某些臆想一步步变成现实。   云荍倒是没听出来康熙的问话有潜伏着其他的意思,也完全没想到她刚刚在康熙的怀疑名单上转了一圈。只是在心里吐槽:“呵呵,记性要不要这么好?这都过去两个月了,而且当时近百个美女说了那么多话,你居然还记得我说什么,真想给你的智商点个赞?可你他妈智商这么高,怎么就没听出来姐姐我不想进宫的意思呢?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云荍在心里抓着康熙的衣领子怒吼,康熙嬉皮笑脸:“朕就是故意的,你咬我啊~”云荍嗷呜一声就咬了上去。以上纯属心理活动,请无视。   “妾那时候还小,还不太稳重,让皇上见笑了。现在有了皇后娘娘的教导,明白女子当以贞静贤淑为要,妾十分感激皇后娘娘的教导。至于跑马,以后可当锻炼身体之途,不会像幼时一样沉迷了。”干巴巴的解释了一下,又拍了一下康熙和皇后的马屁,云荍在心里给自己的回答打了八十分。   “恩,皇后是个好的,以后你要多听皇后的教导。至于跑马,咱们的祖先是马背上起来的,就是女子也要勤加练习,才不坠咱们满洲姑奶奶之风。你要喜欢,以后还是可去跑马场练习的。”康熙夸了一句皇后。这都是套路,即使他不怎么认同皇后说的满族女子要像汉女一样贞静贤淑,他也不会在一个常在面前表现出来。   其实他是比较喜欢明艳大方、爽朗利落的女子,对于柔弱娴静的汉女不怎么喜欢。就是他的表妹佟佳氏,虽然表面上看着像汉女一样柔弱,但性子其实是很爽快的,虽然有时候有点儿小心眼儿,但是他很享受这份小心眼儿啊。可惜康熙小少年现在还不知道,几十年后的他,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行了,时间不早了,洗漱吧。”没了好心情的康熙也没等云荍回答,直接就吩咐到。   “是,妾伺候皇上。”刚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云荍直接答应道。她虽然喜欢骑马,可那是基于在外边没有束缚的广阔空间内进行,在这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宫里骑马能有什么意思。   正在云荍视死如归的给康熙脱衣服的时候,梁九功进来禀告道:“皇上,纳兰贵人那边的林忠过来求见,说是纳兰贵人诊出了两个月的喜脉。”   “真的?叫他去次间等着。”康熙听后喜上眉梢,毕竟现在他后宫活着的只有两个孩子,还只有一个是儿子。怀孕的也只有一个马佳氏,现在多了一个孕妇如何能不高兴呢。   云荍也立马将衣服给他穿了回去,整好仪容后就随康熙去了西次间,心里却在雀跃:“来了,来了,这应该就是有名的怀孕截人事件了吧?啊,目睹著名事件发生的感觉真好!林忠公公,你可一定要给力啊!怎么着也得把康熙拉过去看看你家主子呀!”   康熙进了西次间,里头一个太监纳头就拜,声音里的高兴劲儿挡都挡不住:“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奴才给皇上道喜了。”   康熙坐下后道:“起吧,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儿?”这俩人的高兴劲儿倒是差不多,不知情的估计还分不出到底谁是孩子他爹呢,云荍腹诽。   “回皇上话,今儿用晚膳时,御膳房上了一道鱼,我家主子闻着那个味儿就吐了。请了太医来看,一把脉,原来主子是怀了两个月身孕了。”林忠笑的眼睛都没了,主子有了孩子,地位才能稳固甚至更上一层楼,他们这些奴才才能混得更好啊。   “好!好!你主子有功!你也有功!梁九功,赏!你主子现在怎么样了?”康熙高兴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连连让梁九功赏林忠。   “回皇上,太医说,主子因为之前那一场病有点没养好,这一胎反应估计会比较大。主子自从晚膳吐了,现在还没用吃食呢,都是吃点儿都吐了。”说到这个,林忠又一脸的担忧,这换脸速度,奥斯卡欠他一个影帝啊。至于之前哪一场病,不就是承庆去了纳兰氏伤心欲绝么,当时康熙还连在纳兰氏那歇了好几天,以慰失子之痛,这一胎估计就是那时候怀上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这种事就不用挑开说了。   “废物!御膳房是怎么伺候的!还不想办法,纳兰氏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一点儿问题,朕要了他们的脑袋!”说风就是雨,康熙的小脸说变就变,御厨们表示我们苦啊,孕妇的口味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走,去看看纳兰贵人。”康熙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亲自过去看看才行,直接起身道。好在,他还没有直接忽略了旁边站的云荍:“你先歇着吧,朕明日再过来看你。”   “皇上快去吧,纳兰姐姐有孕也辛苦了。今日想来纳兰姐姐那里也不方便,妾明日再去给纳兰姐姐道喜。”云荍巴不得早点送他走,明天还来?来什么来!你小老婆都怀孕了你还不多陪几天!   “恩,你早些歇着。走吧。”康熙也没含糊,直接摆驾就走了。   “恭送皇上。”云荍在心里挥着小手绢送走了康熙,可算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的睡觉去了。 第16章 气闷的康熙   康熙踏进翊坤宫的时候,太医还在外间跟纳兰贵人身边的嬷嬷交代注意事项。   “臣参见皇上,皇上吉祥。”太医看见康熙进来,麻溜儿的就单膝跪下了。   “起吧。纳兰贵人这胎怎么样?”康熙甩袖就在炕上坐下了。   “回皇上话,贵人这胎无大碍,就是之前心情郁卒,另外还有点气血虚。臣开个益气补血的方子叫贵人先吃着,贵人平时放松心态养个一月也就无碍了。”太医躬身达到,倒是没有掉书袋子。   “好,下去开方子吧,贵人这胎照顾好了,有你的功劳。”康熙挥挥手就让太医下去了。   “臣遵旨。”太医躬身告退,康熙转身进了里间。   “臣妾参见皇上。”纳兰贵人挣扎着想要下地给康熙行礼。   “好了好了,你躺着吧,不用多礼了。”康熙坐到床边,按下纳兰贵人起来的身子,叫她好好躺着。   “感觉怎么样?我听林忠说你这会儿还没吃东西,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御膳房。”康熙拉着纳兰氏的手问,这是陪了他六年的老人了,平日里也颇得他的喜欢。去年还给他添了个儿子,虽然今年四月份夭折了,但康熙也知道与她无关,或许是他跟那孩子无缘吧。   纳兰贵人柔柔一笑,脸色虽然有些惨白,但精神却很好,脸颊上甚至有一丝红晕:“谢皇上关心,妾无事。妾这会儿想吃点酸的。”虽然其实她这会儿并不想吃东西,但这是皇上对她的关心,她很开心。   “好。梁九功!去,叫御膳房做些酸的吃食。这次再做不好,就让他们滚回去。”康熙高声向殿外的梁九功吩咐道。   “嗻,奴才遵命。”外间的梁九功答应一声,唤来徒弟在外间听吩咐,亲自往御膳房跑了一趟。这可不是他摆大总管架子的时候,这几年宫里生的孩子少,活着的就更少了。他可不敢在龙子凤孙的事情上出一点问题。   吩咐完梁九功,康熙又开始安慰起纳兰贵人来:“朕听太医说,你这次还是有点虚。这阵子就按太医说的,好好在屋里养胎,争取给朕生个大胖小子。”想了想还是接着道:“朕知道,你还念着承庆,不过你也要为肚子里这个想想,承庆他应该也很高兴有个弟弟的。”   纳兰贵人一听这话,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流:“妾知道,妾知道皇上是关心妾,妾都明白的。可是皇上,你知道吗?妾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承庆,是承庆他回来找妾了啊。不然时间不会这么巧的,承庆他肯定也是舍不得妾的,所以他又回来找妾了,皇上。”   纳兰贵人扑进康熙怀里,哭的哀婉动人。她顾不得御前失仪不失仪了,她是真心觉得是她的承庆又投胎回来找她了,不然时间不会这么巧,承庆刚刚走了两个月,她这边就查出两个月。   康熙轻轻拥着纳兰贵人,也没计较她失仪之罪。康熙懂纳兰氏的感受,承庆走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乾清宫呆呆的坐了一下午。这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却也是他夭折的第二个儿子。   但是没了承庆,他却还有皇后所出的嫡子,纳兰氏却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刚没了承庆的时候,对纳兰氏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现在她认为这是承庆转世投胎也好,起码有了斗志,也能更好保护这个孩子,他自己也是承受不起孩子的夭折了。   少年康熙眼神放空,坐在床边轻轻抚着纳兰氏的头发,一下,一下,不知是在安慰纳兰氏,还是在抚慰着自己的心。   多年后,纳兰氏午夜梦回时,也还是深深记着这一幕。纵使康熙后来宠爱了一个又一个的年轻妃嫔,几个月不见得来她宫里一次,甚至最后将他们的孩子圈禁了。纳兰氏也从来没有恨过康熙,她总是想起那年康熙拥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与她一起想念离去的小承庆,期待腹中新生的孩子。   这天夜里,虽然康熙觉得留在纳兰氏这里纯睡觉挺好的,本来他也是打算今天晚上纯睡觉的,现在只不过从长春宫换到翊坤宫而已。   但是纳兰氏却明显没有这个意思,到了差不多戌时末时,便主动说:“妾今日怕是没法伺候皇上了,不若皇上去偏殿看看才进宫的两位妹妹?”   虽然她也想将康熙留在自己殿里,女人,尤其还是怀孕的女人,谁不想让丈夫留下来陪着自己呢?   可是她的丈夫却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她也不是他的妻,这注定她不能像平常百姓家里那样由着性子来。她现在的身子不方便伺候康熙,只能将康熙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既然都是便宜别人,何不便宜自己宫中的呢。   康熙看出了纳兰氏的意思,有些气闷:“难道在这些女人看来,朕就是色中饿鬼,一天没有女人就过不下去吗?”刚刚静静拥着纳兰氏培养出来的那点儿感情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悄悄地将自己心上的篱笆又扎紧了一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万不可再轻易牵动感情。   纳兰氏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错过了一次多么宝贵的机会。   少年的心最容易撩动,却也容易破灭。一次机会你没有抓住,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气闷的康熙虽然没有冲纳兰氏发脾气,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温和了,只起身淡淡道:“好了,朕便去李答应那里罢。你也早点休息,不用跪安了。”   转身便走了,只余纳兰氏在身后恭送的声音:“妾恭送皇上。”   纳兰氏虽有点奇怪康熙最后淡淡的语气,却也没有深究。这会儿她整个心都在自己的肚子上,就算有什么事儿,等生了儿子也都不是事儿了。   正好御膳房做的吃食送来了,纳兰氏捻了一块酸枣糕尝了尝,发现能吃下去了,就又多吃了几块,又喝了一碗了汤。喜得她的嬷嬷直念佛,毕竟她午膳后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晚膳吃的早就吐完了。   这边康熙出了翊坤宫正殿,一阵风一样的刮进了李答应的屋子。屋子外面的宫女太监只来及跪下,还没请安通报呢,康熙就进去了。   梁九功小跑着跟在后面,却没跟进屋子里去。开玩笑,万岁爷这会儿眼见着冒寒气呢,他梁公公可不会没眼色的进去受冻。温暖万岁爷这事儿,还是交给里面的答应小主吧。至于温不温暖的了,梁公公表示这并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管得了的啊。   于是梁公公在示意外边跪着的宫女太监起来后,就将她们赶走了,自己老神在在的站在了门外,以确保万岁爷有需要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听见。   李答应直到康熙进了屋子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请安。   康熙却没叫起,自顾自的往榻上一坐,就开始制造寒气:“朕怎么那么蠢?怎么就忘了皇瑪嬷的教导?刚刚居然差点对纳兰氏动了感情!虽然只有一丁点,但是也不可饶恕!皇瑪嬷说得对,朕是皇帝,朕的心应该全心全意的放在这大清江山上!这后宫的女人,也不值得朕动感情!”   李答应确实有点吓着了,康熙没叫起,她也就只能维持着请安的姿势不敢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康熙不高兴了,想请罪都不知道怎么请。   感受着康熙散发出来的寒气,李答应心里只想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李答应是真怕康熙一声令下,她就被拖到冷宫去度过下半辈子,这死都死不明白啊!不得不说,答应你脑洞真大。   李答应正在脑中想象自己后半辈子的悲惨生活,突然听到康熙的声音:“伺候朕洗漱。”   欸?李答应懵懵的抬头,发现康熙已经没在榻上坐着了。   转头,康熙原来往里间去了。李答应赶紧起身跟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被不明不白的扔到冷宫去。同时决定了,以后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坚决不能让飞来横祸掉到自己头上。   洗漱完的康熙在床上狠狠的折腾了一番李答应,才算是勉强将心里的那股气恼发泄掉。其实他倒不是生纳兰氏的气,他主要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自控能力不够,气自己居然对后宫的那些女人抱着希望,更气自己心底那一丝虽然掩埋的很深但却真真切切存在着的渴望。   他以为,在经历了父皇与董鄂妃的事情后,他应该是要痛恨这样的事的。因为他记得小时候额娘与皇瑪嬷伤心的眼泪,更记得那时候渴望父爱却得不到的自己。   康熙小少年在这种悲伤、愤怒又苦涩的复杂心情中沉沉睡去。   至于一边被折腾的昏了过去的李答应,却没人心疼。甚至第二天的她的宫女再给她清理时还暗暗高兴着,他家小主这是要得宠了吧?是吧是吧!看她家小主身上这痕迹,皇上看来很是喜欢啊! 第17章 各方反应   景仁宫,正殿西次间。   “娘娘,已经亥时中了,该就寝了。”宫女锦文轻声道,仿佛怕吓着临窗而坐的飘逸女子。   “已经亥时了啊,皇上在哪儿呢?”佟佳氏望着窗外透过层层乌云落下的月光,苦涩的笑了。   锦文面露不忍,却还轻轻回到:“回娘娘,皇上去看了纳兰贵人之后,就去西配殿的李答应那儿歇着了。”   “是啊,纳兰氏怀孕了。他是该去看的,留在翊坤宫也是应该的。”佟佳氏的声音飘飘渺渺的,让人感觉她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了。   “她们都怀孕了,皇后生了、马佳氏生了又怀了、纳兰氏也生了又怀了,董氏、张氏就算生了女儿也是生了,就连钮祜禄氏也诊出过有孕。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从来没有诊出过孕信!明明我是跟她们一起入宫的!明明皇上歇的最多的也是我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怀不上?为什么!”佟佳氏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将炕桌上的茶盏一把扫到地下。   锦文直接跪下了,膝行过去抱住佟佳氏的腿:“娘娘,娘娘息怒啊。娘娘有气就冲着奴婢发,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身子?我要这身子有什么用!六年了!整整六年了!看着别人一个接一个的生,我却连个反应都没有!”佟佳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一直知道,那些女人都在背后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光占着高位和皇上的宠爱,却什么都生不出来。   她一直都在想这是为什么,她多想有一个和表哥的孩子啊,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能成全她呢?是,表哥这些年是最宠她的,可是她却只能看着别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给他生孩子,看着表哥为新生的孩子高兴激动、为夭折的孩子悲伤难过。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表哥知道她有了他们俩的孩子,会是怎样的高兴呢?应该会比其他人有孕高兴的多吧?会的!肯定会的!毕竟表哥是最喜欢她的,肯定也是最喜欢他们的孩子的!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去验证她的想法,这次纳兰氏又一次实在是刺激到了她,而且这个孩子几乎是在纳兰氏第一个孩子夭折的同时有的。佟佳氏讽刺的想,这是老天给纳兰氏的补偿,还是皇上给纳兰氏的补偿呢?恐怕两者都有吧。没了一个就再补偿一个,而她这个从来都没有的人就不要想了是吧?   舒嬷嬷听到里间的声音冲了进来,看到佟佳氏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扑上去抱住佟佳氏,捉住她的手:“格格,我的格格,这是怎么了?可是哪起子小人又在格格面前嚼舌头了?锦文,怎么回事!你在娘娘面前胡说什么了?”舒嬷嬷急的直将对佟佳氏在家时的称呼也带了出来,半路反应过来,呵斥锦文。   “嬷嬷,没事,不关锦文的事。是我自己不中用,是我自己生不了,哪里怪的上锦文呢?”佟佳氏经过一番发泄也累了,被舒嬷嬷抱住,在舒嬷嬷怀里抽抽噎噎的哭,哭的舒嬷嬷好不心疼,再没空搭理锦文,使眼色让锦文退下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这茬了?太医不是说了吗,娘娘的身体没问题,现在只不过是缘分没到。娘娘只要放松心情,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呢。”舒嬷嬷温声劝慰道。她知道佟佳氏这两年一直烦恼怀孕的事儿,她其实心里也是着急的。娘娘现在虽然身居高位、又受宠,可这宫里的女人,最大的依靠还是孩子。   舒嬷嬷暗地里不知道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宫外的佟佳氏一族也是一直在搜罗着利孕的方子,佟妃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汁子了,可就是没有音信。   太医院里擅妇科的太医看了一个遍,都说身体没问题,就是个‘等’字。可这一年又一年的,等的人心焦啊。   “缘分,缘分,我这缘分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到。嬷嬷,我心里苦啊。”佟佳氏哭的凄凄惨惨,简直令人于心不忍。   “嬷嬷知道,嬷嬷知道。”舒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佟佳氏,只能像小时候哄佟佳氏睡觉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哭了一会儿,许是觉得累了,许是觉得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佟佳氏渐渐收住了抽泣声。   舒嬷嬷见她缓过来了,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吩咐锦文、弄墨进来给佟佳氏洗漱,又唤了一个小太监来将刚刚打碎的茶盏收拾了。   待佟佳氏洗漱完毕,直接让锦文、弄墨回房,今晚由她亲自守夜。佟佳氏也没反对,她也很需要嬷嬷陪她一晚。   舒嬷嬷服侍佟佳氏躺下后,也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了,开口道:“娘娘,这几日奴婢找机会出宫一趟,去看看佟夫人可好?”   佟佳氏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去看看佟夫人那里最近有没有找到好的方子,不过却没有答应:“算了,纳兰氏今天才传出怀孕的消息,你就出宫了,想什么样子。而且现在宫里两个孕妇,万一到时候出点什么事,你在这节骨眼上出去一趟,可不是上赶着给人栽赃的机会么。总归每个月额娘都能有一次觐见的机会的,等到下个月额娘进来再说吧。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月的。”说到最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今儿晚上闹这一出,佟佳氏感觉心里的郁气都稍微散了一些。不过明天传出去,那帮女人肯定又要在背后说她小心眼。但是没关系,随她们怎么说,皇帝表哥还是最喜欢她的。佟佳氏想到这点,心里都快意不少。   舒嬷嬷想想佟佳氏说的也有道理,也就不再提出宫的话了。   第二日,云荍还在美美的睡着懒觉的时候,其他地方已经热闹起来了。大家都被纳兰氏怀孕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可怜的云荍只作为背景板出现了几次,都没人嘲讽她叫人截了胡。小透明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   坤宁宫,东次间,皇后这会儿正用着早膳,乌嬷嬷正站在一边汇报昨晚的事。是的,我们是有早膳的,只不过云荍每次都把早膳的时间睡过去了而已。   “奴婢问清了,昨儿个晚膳的时候纳兰贵人闻到鱼腥味吐了,随后就叫了太医来看,太医把出了两个月的喜脉。因着之前纳兰贵人生三阿哥的时候落了病根,月事一直不准,故而这回纳兰贵人自己都没发现,太医还说纳兰贵人这胎因着之前伤心过度、而且气血两虚,需得好好将养着。”   乌嬷嬷顿了顿,接着道:“皇上昨儿夜里本来是要歇在富察常在那里的,听到消息后直接去了翊坤宫,夜里歇在了翊坤宫西配殿的李答应处。皇上今儿一早就上朝去了,刚刚梁公公已经带着皇上的赏赐往翊坤宫去了。”   皇后喝完最后一口粥,示意兰香将膳食撤了,又漱了口,才端着一杯茶吩咐乌嬷嬷:“你也去库房挑些东西送过去,就按赏马佳贵人的例来,另外把纳兰贵人的份例也暂时提成嫔的份例。”   “是,奴婢这就去。”乌嬷嬷退下去送赏。   这时一个二等宫女在外间跟梅香使眼色,梅香过去听那宫女低声说完,听完后进来禀报:“娘娘,景仁宫佟妃娘娘那边的小太监来报损一套梅花凌寒粉彩茶具,要领一套新的回去。”   “去吧。以后这种事你直接处置就行,不用回本宫了。”皇后淡淡吩咐一声,就不再追问了。   至于为什么会报损这种事,她都不用去打听,凭她对佟佳氏这些年的了解,肯定是受了纳兰氏怀孕的刺激:“哼,再得皇上宠爱有什么用,生不出东西来还想往上走?做梦呢!”   皇后心里快意了不少,惬意的想着:“之前还想着要防止佟佳氏怀孕,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就佟佳氏那身子,不动手她都生不出来。不过东西还是给她继续用着吧,以防万一么,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永寿宫,马佳氏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哼一声:“她到是跟得紧,我这还没几个月,她也怀上了。不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排在我后头,生出个什么还不一定呢。”   “那是,主子您可是生了皇上头一个阿哥的人,凭谁也越不过您去,纳兰氏也不过是占了您怀孕不能伺候皇上的便宜而已。”旁边一个稍显富态的嬷嬷恭维道。   “闭嘴!纳兰氏也是你能说的,一会儿自己去掌嘴领罚!”马佳氏虽然因为生了康熙的头一个儿子一直很高傲,可也不是蠢货,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落下把柄,叫康熙不喜。心里还是感叹,这宫里分的就是没有自小陪着的嬷嬷可心,可惜当年进宫只是庶妃,不能带自己的人。   “是,奴婢知错,谢小主开恩。”马佳氏一发火,石嬷嬷就知道自己拍马屁又拍到马腿上去了,赶紧认错。   “我也是为了嬷嬷好,皇后娘娘是最重规矩的,我现下又只是个贵人。嬷嬷这嘴快的毛病再不改一改,往后出了事我也保不住嬷嬷。”石嬷嬷这是老毛病了,马佳氏决定还是说重点,能尽快改了最好。   “是,奴婢知道小主为奴婢的心,奴婢一定改!”石嬷嬷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至于是不是真的,谁在乎呢。   “恩,行了。你先去收拾一份礼单出来,给我看看,一会儿给纳兰贵人那里送去。”马佳氏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石嬷嬷躬身告退。   这一日翊坤宫热闹极了,从早上皇上赏完东西,紧随其后的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和两个妃位娘娘的赏赐。剩下的就是各宫妃嫔的贺礼,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会儿纳兰氏事多,所以都只是送上贺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都告辞了。   云荍也在午休后带着礼物去了翊坤宫,这还是她进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拜访别的妃嫔。 第18章 送礼   云荍是带着后殿的钮祜禄庶妃和陈庶妃一起出来的,本来以为在翊坤宫能遇见含卉和沛珊,不过后来知道是她想多了。   沛珊是永寿宫的,含卉是钟粹宫的,虽然马佳贵人和董贵人现都还是贵人,算不得一宫之主。但却是两宫目前份位最高的,事实上管着两宫的具体事务,算是隐形的主位。因此含卉是晌午的时候就跟着董贵人来贺喜过了,沛珊也是和张雅兰一起随着石嬷嬷到翊坤宫走了一遭。   下午,就是她们这些低位的常在答应自己过来的时间了。   不过,虽然看到含卉和沛珊,到是意外的在翊坤宫门口碰到了郭络罗常在。   这还是云荍第一次仔细的打量郭络罗氏,只见郭络罗氏身穿一袭蜜合色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旗袍,腕间一串鎏金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脚上登着六寸高的花盆底鞋,加上郭络罗氏本来的身高,整个人直奔一米六八,云荍一米五几的个子站在她面前显得娇小可怜。   “哟,这是富察妹妹吧,姐姐一直想见妹妹都无缘得见,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妹妹的皮肤可真好,水嫩嫩的,不知道平日里都用些什么保养品啊。”郭络罗氏一见云荍就拉起云荍的手,亲热得不得了,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要好的姐妹呢。   “妹妹见过姐姐,妹妹平日里并没有用什么东西。”与郭络罗氏比起来,云荍就显得有点僵硬。云荍一直是一个慢热的人,看她跟含卉、沛珊她们一起住了一个月才有那么点感情就知道了,这会儿是真不习惯郭络罗氏这么熟络。   “妹妹何必这般客气,看来妹妹是天生丽质啊,哎,姐姐我真羡慕妹妹这么好的皮肤。”郭络罗氏到没有在意云荍的疏离,还伸手摸了一下云荍的脸,云荍没反应过来,让她摸了个正着:“哎,这手感真好。”   “谢姐姐夸奖,姐姐的皮肤也不差啊。”云荍有一瞬的僵硬,反应过来开始怀疑着郭络罗氏莫不是有百合倾向,怎么感觉自己遇到女流氓了呢?   “呵呵,好啦,我们也别站在这里互夸啦,还是先进去给纳兰贵人请安吧。”郭络罗氏抿嘴一笑,自来熟的拉着云荍就往翊坤宫里走。   云荍心里吐槽:“一直是你拉着我站在这里说话的好不好,谁跟你互夸啦?还皮肤好嘞,我看是找不到地方夸我,才勉为其难夸我皮肤好的吧,哼!虚伪!”   云荍才会不承认,她是嫉妒郭络罗氏高挑、丰满的身材呢。看着郭络罗氏艳丽的脸庞,再摸摸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云荍心里悲愤:“我只是还没开始发育而已!”   不过其实云荍也不是讨厌郭络罗氏,郭络罗氏虽然自来熟,却很有分寸,既让人觉得热情又不会太过火。云荍心里给郭络罗氏的情商打了个高分,就冲这情商,不愧是未来把持康熙后宫的四大妃子之一。   云荍身体跟着郭络罗氏在走,心里却在琢磨:“不知其他三位是什么样的呢,马上就能见到未来的惠妃了,荣妃也怀着孩子呢,就是不知道德妃现在是不是在佟佳氏宫里了。不过,马上就能看到四大妃子之二的首次会面了,这是历史性的时刻啊!恩,咳,作为一个见证历史发生的围观者,我表示很荣幸!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谢谢!”顺便在心里发表了一下被选中的获奖感言。   到了翊坤宫东配殿前,却早就有一个宫女在那等着了:“奴婢见过郭络罗常在、富察常在,见过各位庶妃。我们主子知道各位小主要来,已经在暖阁备下茶点,还请各位小主跟奴婢来。”   郭络罗氏也是带了与她同住一宫的两个庶妃一起过来的,她们一行六人就随着那宫女去暖阁就坐。郭络罗氏和云荍分坐两侧上首,云荍表示自己年纪小将东上首的位置让了郭络罗氏坐,郭络罗氏倒也没有矫情的和她推来推去,大大方方的坐了。这让云荍对她的好感又加一分,云荍两辈子最怕的就是跟别人推推拉拉的让东西,感觉特丢人。   那宫女伺候着众人坐下后道:“还请各位小主稍坐片刻,我家主子正在梳洗,一会儿就过来。”   “无事,是我们打扰了。”云荍惊奇的看着郭络罗氏一副端庄的样子打发了那宫女,只跟着点头附和,并没有开口,心里道:“嘿,小样儿,两幅面孔切换的还挺娴熟的嘛。看大家都不奇怪的样子,难道宫里人人都有这技能?阿西吧,看来我得加紧修炼了啊。”   好像进了这暖阁就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郭络罗氏不复在殿外对云荍的熟络样子,一心研究手里端着的茶。云荍也默默的捧着杯子,她本来就不擅跟不熟的人聊天,更别说她进了宫就打算走低调的路子,更不可能成为挑起话头的那个人了。   两个位份高的人不开口,下面的那些庶妃当然更不会开口了,于是暖阁里一片安静。   在暖阁里这份安静快变成尴尬的时候,纳兰贵人出来了。   云荍她们起身行了一个请安礼齐声道:“给纳兰贵人请安。”   纳兰氏轻轻回了半礼:“妹妹们不用客气,叫妹妹们久候,是我的不是,妹妹们快请坐。”   众人行礼完毕坐下,还是郭络罗氏先开口:“哪里久候了,妹妹们巴不得姐姐再晚回儿出来呢,这样我们还能多吃几块儿翠玉豆糕,这会儿姐姐出来了,妹妹我可不好意思当着主人的面儿再吃了,真真可惜了。”   “是啊,姐姐这儿的糕点真不错,软糯可口,妹妹也馋的紧呢。”云荍接话道,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是低调,在大家都造气氛的时候还不说话可就是蠢了。云荍可不想当个蠢货,即使不喜欢这种客套的奉承,但这道宫门都进了,可没什么地方能让她耍个性了。   “你啊你,早就听说妹妹是爽利的,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有趣。不过一碟糕点罢了,妹妹们喜欢,一会儿叫宫女把方子抄给你们。可不能叫人说我连个糕点都舍不得给你们吃。”纳兰氏伸手点了点郭络罗氏,拿手帕掩着嘴笑了,看起来心情很好。   云荍看她脸颊上两团红晕,也不知是午休时睡出来的,还是真叫郭络罗氏刚刚给逗得笑出来的:“不是说气血虚吗?这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云荍倒不是见不得纳兰氏身子好,毕竟她对康熙又没感情,也并没有康熙是她男人的想法,现阶段云荍还只是将康熙当成一个有过一夜情的陌生人,当然,未来应该会发展成为长期的□□。   所以云荍并不会对别人怀了康熙的孩子有什么想法,那感觉,顶多就是听说隔壁家邻居的媳妇儿怀孕了而已。这会儿,她只是又脑补了宫斗什么的情节,自嗨的觉得后宫的□□,然后吓唬吓唬她自己。   “那妹妹可要好好谢谢姐姐了。哎,妹妹这还没给姐姐道喜呢,倒是先偏了姐姐的好东西。妹妹恭喜姐姐得育皇嗣,姐姐定能平平安安的为皇上诞下阿哥,这是妹妹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姐姐别嫌弃。”郭络罗氏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她的礼物奉给纳兰氏。   纳兰氏身后的宫女上前接了,纳兰氏笑道:“那姐姐就不客气了,今日虽然得了妹妹的好东西,不过姐姐相信,过不了多久,姐姐这份礼还会送回去给妹妹的。”这就是暗示郭络罗氏也会很快怀上龙胎。   好话谁不爱听,果然郭络罗氏喜得眉开眼笑:“谢姐姐吉言,妹妹今儿就好好沾沾姐姐的喜气。”   云荍马上跟上:“妹妹嘴笨,不是个会说话的,就祝姐姐喜得麟儿,这是妹妹的一点儿心意。”   青樱上前将手中捧得盒子交给纳兰氏的宫女,原退回云荍身后。   纳兰氏微笑:“这是富察妹妹吧,姐姐就托妹妹的吉言了。”   云荍只回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虽然不像跟郭络罗氏那样有来有往的,不过收了就好,没起什么幺蛾子就好。云荍心里暗舒一口气,同时觉得,自己语言方面也要加强修炼了,以后贺喜的时候还有很多,总不能只会那几句,万一在她之前叫别人都说了,那她还不得当场懵逼了。而且就她现在的位份,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云荍泪流满面的发现,虽然她是一个穿越的幸运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跟这些古代的少女比,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行的渣渣!呜呜呜呜~好桑心,穿越大神为什么都不给我一个金手指呢。   接着就是下面四个庶妃的送礼环节,不过相对于云荍和郭络罗氏的礼物来说,她们的礼物称得上‘寒酸’了,都是自己亲手绣的一些绣品,不过取一个难得的‘心意’罢了。没办法,云荍和郭络罗氏好歹是带了东西进来的,她们这些庶妃却是只有每年的那一点份例,根本攒不下什么东西。   送礼环节完毕后,云荍她们又坐了半刻中就告辞了。今天是纳兰氏的好日子,还有一大波妃嫔要来给她道喜呢。 第19章 御花园   出了翊坤宫,云荍正要跟郭络罗氏告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郭络罗氏说:“妹妹下午可有要紧事?”   “额...妹妹下午并无什么要紧事,就是习惯每日练一个时辰的字。”云荍答得有点迟疑,主要是不知道郭络罗氏问这个干吗,为了保险,还添了最后一句。   “姐姐眼拙,竟没看出富察妹妹是个才女,真是该打。妹妹真是厉害,姐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看见那些书本子就头疼。”郭络罗氏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好像跟真的发现新大陆一样,还又在云荍脸上摸了一把。   云荍:“-_-!”啊喂!我警告你!你手别乱动啊!我难道真的遇到了流氓了,不要啊,想我当年也是一枚响当当的污女,今天居然被一个女的三番两次占便宜!好想掀桌怎么办!   内心虽然极度抓狂,不过云荍脸上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厉害,妹妹也是常日里无事,写来打发时间的,不敢当姐姐的夸赞。妹妹虽然进京不久,却也是听说过姐姐的才名的,姐姐就别谦虚了。”   个屁!要不是云荍不是个原装的,她上哪儿去听说郭络罗氏的名儿啊。不过都是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不通诗书的。哼!就是想无形的装个逼吧,姐姐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可是,呜呜~怎么办?感觉自己刚刚的语气变受了呢,我应该是大总攻啊摔!这个时候就应该霸气的反攻回去啊!   郭络罗氏却没管云荍心里是不是在抓狂,拉着云荍的手道:“既然妹妹没什么要紧事,不如陪姐姐去御花园逛逛吧。整日里呆在景阳宫,姐姐都快闷死了,今日难得和妹妹投缘,一定要跟妹妹多聊聊。”   “喂!放开手啊喂!没事老拉着我的手作甚!放开听到没!还有,谁和你投缘啊?我和你说的话还没超过五十个字吧!你投缘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点?还有,那破御花园有什么好逛的,巴掌大的地儿,亏我之前还一直憧憬御花园有多美呢!徒有虚名!”云荍心里一个人疯狂的演着独角戏,面上却是腼腆着答应了:“姐姐有兴致,妹妹敢不奉陪。”   “哎,妹妹可真乖巧。我家里也是有个妹妹的,却是小魔王一个,要是她也有妹妹这般乖巧就好了。妹妹真是可人疼~”郭络罗氏又又又上手捏了一下云荍的脸,恩,手感真好~   云荍正在心里怀疑自己难道不仅受了,还变成传说中‘口嫌体正直’的受了,一不小心就被郭络罗氏又得手一回,没的说,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流宽面条了:“不要啊,我不要变百合啊!我是正宗的直女啊!”   不过听郭络罗氏说起妹妹还是有点诧异:“恩,我好像记得康熙后宫四对姐妹花中的其中一对就是郭络罗氏姐妹来着。怎么没进宫?难道是年龄不够?”   想不明白就问,刚好是郭络罗氏自己起的头儿,打探下也不会招人怀疑:“原来姐姐还有个妹妹啊,应该年龄还小吧,年纪再大点自然就会稳重的。我小时候也很淘气呢,经常闹得我哥哥头疼,后来大些慢慢就好了。”   “没看出来,妹妹这般乖巧的模样居然也有淘气的时候,真是叫姐姐想象不出来。我那妹妹可不小了,只比我小了两岁,比妹妹还大一岁呢。可还是一副骄纵的样子,也是叫家里的长辈宠的过头了。”郭络罗氏又惊奇的打量了云荍两眼,云荍看她那眼神儿,实在是害怕她再上手,不露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力求离郭络罗氏远一点。   “比我大,那应该够选秀年龄啊?怎么没进宫呢?不会让我给蝴蝶掉了吧?难道我能力这么强?”云荍还是很奇怪,不过这个原因就不好问的了,总不能直愣愣的问郭络罗氏你妹妹为什么不进宫跟你一块伺候康熙吧?人还不得大耳瓜子抽死她。   “比我大呀,真遗憾选秀时无缘认识姐姐,姐姐这般风姿,想来令妹也是不差的。”云荍表现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还微微捧了一下郭络罗氏。   云荍对于此番拍马屁之举表示,语言训练,要从这一刻开始,要在每日的琐碎细节中练习!   “妹妹这般夸奖,姐姐可要脸红了。我妹妹长得倒是比我好多了,不过她那性子实在是是个呆不住的,选秀的时候要不是我管着,早不知闯了多少祸了。幸好这次被撂了牌子,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呢。”郭络罗氏语气虽然嗔怪,不过还是能听出来对她妹妹的宠爱。   云荍心想,可能最后进宫的不是她这个妹妹,也有可能是十几年后郭络罗氏她阿玛又生了个女儿呢。恩,反正也不干她的事,云荍只不过一时好奇想八卦一下,没什么结果也就撂开手不提了。   “恩,看得出来,姐姐你们姐妹感情很好。”云荍一本正经道,言语间轻轻揶揄了郭络罗氏一下。   “妹妹说起话来也不差什么啊。”郭络罗氏听出云荍语气里的打趣,嗔了她一眼。   云荍叫这一眼看的心都酥了,十分庆幸自己是个女的,这要是个男的,只怕立马要化身为狼了,也难怪郭络罗氏颇得康熙宠爱了。   说话间,她们已是走过长长的夹道,到了御花园。   这一路说说笑笑,竟都没有感觉到累。云荍是自小就特别注意多动多锻炼,就怕自己养成古代闺秀娇滴滴的身子。没想到郭络罗氏一路走过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看来武将家的姑娘身子都不差啊。   虽说不累,云荍她们却也没有再在御花园里走几圈的想法了,只是叫宫女们千秋亭收拾了一下,她们在二楼的栏边坐下了。   进了七月份,天已经渐渐热起来了。   这会儿云荍和郭络罗氏坐在千秋亭上,小风微微的吹着,一时倒是十分的惬意。两人也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感受着微凉的风,看着园子里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其实云荍是被御花园打了一次脸的。   其实主要是受了前世电视和小说的误导,云荍一致认为御花园全都是各种不出世的名贵品种。毕竟是御花园哎,听听这名字,御!花!园!一般的花儿它敢进来在这儿长么,自己都会自惭形秽的好吧。   结果,名贵的花儿当然是有的。不过平日里一般都是养在花房里,有精通侍候花草的太监专门照看着,只有在宫里几大巨头要看或者有什么宴会需要的时候才会摆出来的。   像她们这些低位妃嫔,想随随便便就在御花园看到它们,只能是做梦了。   所以这会儿这个季节,在御花园里开着的虽然不是什么杂草吧,但也只是些普通品种而已。   月季大概是御花园里最常见的了,这种花期长的会让御花园在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显得冷清。红的、黄的、粉的、白的都一大团一大团的开着,看着就热闹。   除此之外,紫薇花、凌霄花、金丝桃、丝兰花等等也各自绽放着,在风中微微摇曳。就像着这深宫里的女人,为这座宫廷释放着自己最好的年华,最后凋残零落,默默掩埋在历史中。   在往远处看,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湖里盛开的荷花和大片大片深绿的荷叶。   或许是今天被郭络罗氏挑起了兴致,云荍突然就十分想去湖那边摘点荷花、荷叶、莲蓬。好啦,其实她就是突然想喝银耳莲子汤,嘿嘿。   云荍正想跟郭络罗氏说想去湖边看看,还没开口,突然左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云荍她们坐在高处,所以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那边好似是几个宫装女子起了争执。看衣服样子,估计是几个低位的小主,再细却是看不清了。   郭络罗氏却是一下兴奋起来了,她猛的起身,兴致勃勃的对云荍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云荍却是不想过去,她没想到‘出门必遇麻烦’这个穿越定律这么准。她这才第一次出来,就遇见有人起争执,虽然目前看来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万一另一条‘凑热闹必惹祸上身’的定律也这么准怎么办,她可不想跟这些宫斗什么的扯上关系!   云荍正迟疑着要怎么表达自己不想去的意思,最好是说服郭络罗氏也不要去。毕竟她今天从给纳兰贵人送完礼后就一直跟郭络罗氏呆在一起,万一郭络罗氏叫扯进去了,她肯定也是摆不脱的。   结果还没等云荍话说出来,郭络罗氏已经拉着她的手朝楼下走了,云荍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叫她拉了一个踉跄。什么时候古代的姑娘们都这么利落、力气这么大了?说好的弱质芊芊、端庄贤淑呢?这抢着看热闹是闹哪样?   云荍叫她拉着脚步不停,只得赶紧开口:“姐姐,这般过去不好吧,万一有什么事...”   未竟之语不好说出来,云荍以为郭络罗氏应该能明白她的潜意思。   郭络罗氏是明白了,可她全然不当一回事:“妹妹别怕,不会有什么事的。就是有什么事,也攀扯不到咱们身上来,放心。”郭络罗氏保证一般的跟她说道。   “不会有什么事。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你保证了也没用啊。”云荍心里吐槽了句,不过也没有在反驳了。一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是有点想看的;二嘛,她还是想验证一下第二条定律准不准,若是准的话,她以后肯定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的寝殿,再也不出来。   反正这次的事件没有落水没有晕倒没有流血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拿来做个实验好了。 第20章 得见沛珊   在上面看着觉得不远,走起来却也是走了小一刻钟才走到,这还是云荍和郭络罗氏两人脚程不慢的结果呢。   云荍自诩从小练了点架势,平日里又是最喜欢走路的,上辈子要走一个小时以下的路对她来说都不叫路,结果却是深深地被打了回脸。郭络罗氏个高腿长,一路都牵着云荍前行,云荍只得快点倒腾自己的小短腿儿,最后反而是她走的气喘吁吁的。   “我要长高!我要大长腿!”被打击到的云荍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多吃多运动,不能再成天窝在屋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了。多运动是应该的,不过,多吃就不用了吧呵呵呵。   不过越近却听不见声儿了,按说在亭子上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声儿,这离的近了反而听不见了不应该啊。   云荍心下奇怪,郭络罗氏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反而还越走越快了。   豁然见,云荍眼前突然开阔,原来是已从长廊中走出,到了一片空地。   云荍还没反应过来好好打量一下空地上都有谁,却见前面郭络罗氏突然撒开她的手,就是一个请安礼:“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佟妃娘娘请安。”   云荍来不及想为什么康熙和佟佳氏会出现在这里,身体本能反应着就随郭络罗氏同样行动,开口道:“请皇上、佟妃娘娘安。”   只听前方一道男音响起:“起吧。”就没下文了。   云荍和郭络罗氏起身,这才有空偷偷打量起来。却见当中一身明黄常服的康熙正端坐在石椅上,一旁立着的却是身穿一袭天青色烟雨刻丝仙鹤纹旗装的佟妃在服侍着,梁九功这个大太监反倒退了一射之地,老神在在的站在后头不动作。   而康熙面前此时却是跪了一溜的人,云荍定睛一看,打头两个却还是她认识的,却正是沛珊和张雅兰。   一看清是沛珊和张雅兰,云荍心里就道坏了,这局面怕是沛珊吃亏的几率要大些了。可她自己又是才到现场,之前发生了何事并不清楚,想帮沛珊求情都不知如何开口。又怕万一万分之一的几率是沛珊占了上风,自己贸然开口反倒不好,因此只得心焦的站在一旁。   不知道该如何办的云荍只能盯着沛珊,将她从头到尾细细打量几番,这一打量却是没得到什么令人开心的线索。   这是云荍自选秀分别之后第一次见沛珊,之前虽然叫青樱去打听她的消息,最后却也只是暗地里给她传了几句话。毕竟马佳氏怀相不好,云荍不敢轻易沾染上那边,也嘱咐了沛珊不要乱动,让她平日里不管张雅兰干什么,只不理就是。却不知今日她怎么会出了永寿宫到御花园来,还是与张雅兰一起。   沛珊今日穿着品月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旗袍,头上也就带了个点翠花钿。脸色却是不太好,相比选秀的时候,苍白了些,眼睛周围还略有些肿,神情也很是萎靡。沛珊本是大大咧咧的粗神经,整天都无忧无虑的只想着吃和玩,能叫她这般萎靡,看来进宫以后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沛珊的背挺得直直的,任谁都能看出她不服气的意思来,相比起旁边正隐隐啜泣的张雅兰,无疑叫人觉得她欺了人却还不知错,从而对她失了好感。   云荍暗叹沛珊真是个傻孩子,这种时候就应该跟张雅兰赛着哭,看谁哭的惨才是。世人的心本就是偏向于表面上的弱者,没有几个人会去追查与自己不想干的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云荍也知道,若沛珊真这样做了,那也不是她了。张雅兰这种作风,她一直都是不屑的。   说了那么多,现实的时间其实也才过了一会儿,康熙叫起云荍和郭络罗氏后,连个眼风都没扫给她们俩,只自顾自的开口:“你二人身为后宫嫔妃,却不知以身作则,大庭广众之下争吵不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梁九功!你带这二人往坤宁宫走一趟,问问皇后,她是如何履行皇后职责、教导后宫嫔妃的!”   康熙一口气说完,也不知是根本不想听内里原因,还是在云荍她们来之前就已经问过了,只是叫梁九功将沛珊和张雅兰带去交给皇后处置,话里面好似还包含着对皇后的不满之意,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云荍就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呢?不就是两个妃子吵个架么,看情形又没打起来。至于这么生气?还迁怒了皇后?   康熙说完就起身甩袖子走了,佟妃亦步亦趋的跟上一块走了,留了一地的人恭送他们:“恭送皇上,恭送佟妃娘娘。”   康熙走了后,梁九功笑眯眯的上前道:“见过两位小主,咱家先告退了,改日去给两位小主请安。”   云荍和郭络罗氏赶紧侧身,不敢受梁九功的礼。开玩笑,梁九功可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康熙身边的头号人物,就是皇后跟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她们两个小常在可不敢摆架子。   这次云荍却没等郭络罗氏先开口,笑着跟梁九功道:“不敢,梁公公皇命在身,尽忠职守而已。梁公公请先行。”   云荍小小的恭维了一下梁九功,然后退开,却是退到了沛珊那边。光明正大的给沛珊使了个眼色,问她可还好。   沛珊领会了云荍的意思,眼眶迅速的红了,却也只是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没事。这般反应,看来在宫里这几月也是成长了不少。   梁九功将一切收进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朝着沛珊和张雅兰道:“两位小主,请吧。”   沛珊理理衣服,昂首走了。那张雅兰却还是哭哭啼啼的没完,也跟着走了。   梁九功倒是对沛珊高看了一眼,身为这宫里首屈一指的大太监,宫里头私底下那点龌龊他梁公公一清二楚。今儿这事儿,打眼一瞧就猜个*不离十,不过万岁爷没有细究的兴趣,他又何必去讨那个嫌呢。   这张庶妃嘛,哭哭啼啼的,小家子气了点儿。不过有的人就好这口啊,像顺治爷是吧,就是让孝献皇后的眼泪征服的。当然,孝献皇后的气度肯定是比这张庶妃强了上万倍就是了。梁九功在心里砸吧砸吧嘴,哎,他老人家想这些干嘛呢,办好万岁爷吩咐的事儿就是了。   云荍目送着沛珊她们走了,却叫郭络罗氏悄无声息的靠近给吓了一跳。   郭络罗氏挑了挑眉毛:“怎么?你认识那个那拉庶妃?”   云荍惊奇的看她一眼,没想到郭络罗氏竟认得出沛珊,她自己可是没有青樱的提醒根本认不出哪个人叫什么名字。   云荍轻轻颔首:“恩,选秀时与我同住一屋。”眼睛还是担忧的望着沛珊离开的地方,不知道这回会受到什么处罚。   郭络罗氏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道:“放心吧,这种事,顶多禁足一阵子,不会有事的。”还小声嘀咕道:“本来还想看热闹,结果走了半天啥都没看着。”说完后好像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是云荍认识的,赶紧道歉:“妹妹别误会,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暗暗后悔干什么嘴快。   云荍让她气笑了,不过也放下了担忧的心。如果是禁足就还好,刚好也能叫沛珊跟那个张雅兰分开一段时间,能省不少事。   发生了这事,云荍也没什么心思再逛御花园了,就对郭络罗氏道:“姐姐,妹妹也乏了,不若今日便这样吧,改日妹妹再上门拜访姐姐。”   郭络罗氏这会儿正暗自懊悔,见状也只得答应道:“妹妹既然乏了,便回去好好歇歇。有空了就来找姐姐玩。”   “恩,妹妹告辞。”云荍辞别郭络罗氏,带着青樱走了。   郭络罗看着云荍走了,也吩咐道:“咱们也回吧。”   映红扶着郭络罗氏的手,有点奇怪的道:“小主,今日何必对富察常在这般热情?”   郭络罗氏轻叹一声:“为何?不过是求个联盟罢了。富察氏情况和我仿佛,虽说以后若得高位可能是对手,可现在,却是天生的同盟了。”   映红明了,也不再多话了,二人缓缓向景阳宫而去。   坤宁宫,皇后正在立在书案后抄佛经,梅香疾步走进来,一个福礼,回到:“娘娘,梁公公带着永寿宫的那拉庶妃和张庶妃在门外候着,说是万岁爷的旨意。”   皇后本来还有点不悦梅香的打扰,不过听了梅香的话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旁边侍立着的小宫女递上白棉布,为皇后擦拭着双手。   “怎么回事?”皇后任由小宫女替她整理着装,开口问道。   “据说是两位庶妃在御花园惹了万岁爷不喜,具体的奴婢还不知。”梅香低头答道。   “恩,叫她们进来吧。”皇后整完衣服,转出书房,在正屋的炕上坐了,叫梅香宣梁九功他们进来。   梅香请了梁九功她们进来,梁九功就行了一个请安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梁公公不必多礼,起吧。不知发生了何事?皇上有何吩咐?”皇后嘴上说着不用多礼,却还是坐着受完了梁九功的礼才叫起。   梁九功得了话起身,将今日的事以及康熙最后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皇后,说完了就不再置一词,退到一边,露出从进门后就一直跪着的沛珊和张雅兰二人。   皇后听了梁九功的话,心里却是暗恨:“定又是佟佳氏那个贱人,什么事都要给皇上上眼药推到我头上来。哼!再蹦跶又能怎样?有我在一天,她就永远别想碰宫权。”   皇后心情不好,连带着看下面跪着的两个人也不顺眼:“都是不安分的!”也懒得再问话,直接就道:“那拉庶妃嚣张跋扈、欺凌妃嫔,着禁足三月,抄宫规百遍;张庶妃不修女德,禁足一月,抄女四书十遍。”   这却是各打五十大板了,梁九功在皇后处置完后就告退回去跟康熙汇报,沛珊和张雅兰也叫皇后派人送回了永寿宫,开始了她们的禁足生涯。   最倒霉的还是马佳氏,人好好的在屋里呆着,却叫皇后派人来训斥了一番,责怪她没有管教好同宫的庶妃,何其冤枉! 第21章 小院   云荍回去的路上也对今天郭络罗氏的表现想了想,毕竟郭络罗氏表现的过分热情了些。她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真的一见钟情、啊呸、是相见恨晚,也该先交流一番吧,哪有一上来话都没说就动手动脚的,何况云荍对郭络罗氏还没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没错,云荍其实就是对郭络罗氏吃她豆腐的事耿耿于怀。   其实云荍大概也能猜出来郭络罗氏的意图,排除郭络罗氏真的看上她这个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无非就是求个暂时的同盟。   这批入宫的秀女,她自己、含卉、郭络罗氏其实各自心里都清楚她们三个是怎么回事,估摸着上头几大巨头也是清楚的。不然不可能她们三个无功无妊的一进来就封了常在,只比几个生了孩子的贵人低一点。   目测未来,她们几个升迁的速度可能相对也会快点,如果是有了孩子还好说,生子有功晋升总能明面上堵住一些人的嘴。   可谁能保证她们就一定能生下孩子呢,虽然云荍知道郭络罗氏将来会生好几个,可郭络罗氏又不知道。到时候无妊晋升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若有一二同盟,不说互助互爱吧,那也不现实,就是能互相通通消息也是极好的。   云荍是不排斥和郭络罗氏结盟的,谁叫她实在是宫斗无能呢。虽说马佳氏还有李嬷嬷在家的时候也教了她很多,可知道和上手做是两码事。   云荍虽然在清朝生活了也有十几年了,但是她的性格和三观却是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了。   这后宫的关系,云荍表示她玩不转。记得上辈子有阵子流行后宫游戏,她勉勉强强混了个美人就死翘翘了。   想了一路,云荍也没想出个什么个结果来。暂时就决定先跟郭络罗氏这么处着,有情况了再随机应变,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么。云荍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她那点儿可怜的脑容量想不出什么计划来呢。   回了承禧殿,云荍就忙吩咐福生去打听沛珊最后怎么样了。   福生领命去了,云荍又将今日的事细细与李嬷嬷说了,李嬷嬷倒是对郭络罗氏的看法与云荍一致:“郭络罗常在估摸着是想跟小主加紧联系,毕竟你们家世仿佛,目前在宫里的处境又差不多。奴婢想着,小主就与郭络罗常在正常来往就好。”   “恩,我也是这般想的。今日看到沛珊,我又想起了含卉姐姐,董贵人那边二格格也听说已经无事了。嬷嬷,你挑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再配些其他的,改日咱们去看看含卉姐姐,顺便拜访一下董贵人。”云荍说着却想到了含卉,二格格已经好了,应该是可以去拜访一下含卉了。   晚膳前,福生带回了消息,云荍知道只是禁足也放下了心,心里盘算着待沛珊禁足出来了,马佳贵人的肚子应该有八个月也稳了,到时候再去看看她,好好安慰一下她。这会儿只能叫人给她传几句话了,于是又吩咐青樱去传话不提。   这天晚上,昨晚说要来的康熙到底还是没来,听说是歇在了景仁宫。   云荍也没在意,白日在御花园看到康熙和佟佳氏一起,就知道康熙今晚铁定过不来了,云荍心里还暗暗给佟佳氏点了个赞,感谢了她一下。   云荍也不是要一直避宠,这是不现实的,不过,怎么也得等自己发育起来再说吧。万一开发过早,没发育好,以后一辈子萝莉身,她可要哭死了。   第二天云荍破天荒的辰时初就起了,惊得福生还跑出去看了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云荍笑骂她一声,也没在意。   说来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云荍觉得她屋里这几个还真是各有各的特色。   福生是个活波的,却也不会过分,云荍还蛮喜欢她的,有她在旁边唧唧喳喳的说些八卦,日子过得也不太无聊。平日里主要负责云桥这边的对外联络。   何沐安作为唯一一个太监,平日里却没有什么机会在云荍面前露脸,云荍不喜欢太监进屋里贴身伺候,平日也没什么事吩咐他去做。不过他是个安分的,平时也很机灵,福生是活泼,他却是嘴甜。一般出去领点东西或去御膳房提膳的时候都是他和福生一块去的,偶尔还能给云荍带点不在份例里的点心回来,说是御膳房孝敬的,抓住一切机会露脸,不想叫云荍这个主子觉得他没用。   福华是学着青樱走稳重路线的,平时都是文文静静、笑不露齿的,还有一手好绣活。平日里主要是管着云荍屋里的针线和洒扫。   青樱稳重大方,也愿意关照年龄比较小的三个,主要是负责贴身伺候云荍,另外还管着屋里的一些贵重物品,云荍出门一般都是带着她出去的。   根据李嬷嬷的私底下观察,这四个人目前都没有什么问题,看起来都是一心一意跟着云荍这个主子的。至于私底下是不是别人的探子,云荍一直认为,这种事情都是到最后才能显露出来的。   洗漱一番,云荍只让青樱给她换了一身比较舒适的、便于行动的衣服。   自从昨天深深的被郭络罗氏的身高打击了一番,她就决定以后要早起运动。   但是临要出门了,云荍却被青樱一句:“小主咱们去哪儿?”给问住了。   御花园首先排除,无数历史证明,那就是一个事故多发地;长春宫平时看着虽大,但是云荍要运动的话又不能跑到后殿去,叫两个庶妃看了像什么话,只有前殿的话就太小了点活动不开;至于其他的宫室都有各自的主人,她跑过去纯属找死,叫人报给皇后了,估计得斥责她一顿不尊女则、没有妃嫔的样子。头疼!   想半天没想出个结果,云荍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青樱,可耻的卖萌了:“青樱啊,你知道宫里哪里有平时没什么人去的、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吗?”   青樱本来叫她看的心都要酥了,听了她这话却是吓了一跳,还瞅了瞅门外,回身小声道:“小主,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哎,这种事小主现在可不能做,奴婢看奴婢去把李嬷嬷叫来吧。”   青樱一跺脚就打算出去找李嬷嬷。   云荍却是啼笑皆非,赶忙伸手拉住她,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找地方运动一下,熟悉一下我阿玛教我的东西。这么长时间没动,怕自己都忘了。”   “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青樱及时的把后面消音掉了,“原来是这样,奴婢想想……恩,咱们长春宫东侧有一个没有宫室只有一些树木的的院落,平日并没有什么人会过去。咱们承禧殿旁边的绥祉门就直通那儿的。”   “真的?那里为什么空着啊?平日里为什么没人去啊?那绥祉门上锁了吗?钥匙在谁那儿?拿钥匙会不会很麻烦?”云荍头一次知道原来殿侧那个门后是那样的,因为平时没有开过那个门,云荍私底下以为那边是禁地,不让去呢,也就从来没问过。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是因为皇上每逢立春都要去延庆殿九叩迎春、为民祈福,然后就在那院落中种了一些林木。万岁爷也没叫封了不许人去,但是因为那地方狭小,又没什么花草,平日里大家都去御花园了,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人想起来了。至于钥匙,因为奴婢之前一直是负责长春宫的洒扫的,所以钥匙一直在奴婢这里。”青樱笑着说道。   “不错不错,走,咱们过去看看。”云荍听了很是满意,当即打算去实地考察一下。   青樱叫了何沐安一起伺候着云荍去开了绥祉门,云荍进去后发现四面都是高高的墙,然后沿着南北向在两边墙根下种了两溜树,具体是什么树她也认不出来。两溜树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由青石板铺成的路,虽然不算很宽,但也不错了。   “因为两头的延庆殿和抚辰殿都没有管事,所以之前这里的洒扫也是奴婢负责安排的。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奴婢也只吩咐他们每半月来打扫一次,主要是将落叶清走就好了。小主要是来的话,奴婢可以吩咐他们每日都来打扫。”青樱看云荍满意的样子,还就卫生方面的事给云荍解释了一番。   “不用了,就照以前来就好,我看这样就很干净了。贸然改了规矩,可能会叫别人注意到这里。”云荍主要还是想着,莫名其妙就增加别人的工作量是不道德的,她前世工作时最痛恨这样的事儿了。   自此,云荍就开始了她坚持每天早上去那小院里跑几个来回的日子。有考虑到在宫里舞鞭子动静太大,还让何沐安去给弄了段绳子,姑且拿来当跳绳了。   日子轻轻松松的过着,康熙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那天说了要来却没来的补偿心理,一连在云荍这里歇了两天,还是带吃晚膳的那种。云荍一开始还担心,后来发现康熙居然压制了他的兽性只是纯睡觉,云荍就放下了心。   如果不用侍寝只是睡觉,云荍还是很欢迎康熙来的。毕竟外人又不知道康熙来了只是纯睡觉,只要来了,那就意味着她还是得宠的。   云荍挑了两天将去拜访含卉和郭络罗氏的事情给办了,然后,除了偶尔伺候一下过来的康熙,她的生活竟没什么大波澜了。   于是无事的云荍就开始研究康熙来后宫的时间和归宿,没多久就摸清了其中的规律。   一般来说,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在皇后那儿的,云荍还真没发现康熙在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去过皇后那儿。云荍心里默默给皇后点了根蜡,再多却是没有了,她自己还惨着呢。   而歇的最多的还是佟佳氏那里,一个月能有个七八天;再排下来却是今年刚进宫的郭络罗氏还有含卉最得宠,每人分别能得三四天的样子,不过也是,以前的老人要么已经不受宠了,受宠的却还怀着孕,可不就把新人显出来了么。   康熙每月还是回去看几次怀孕的马佳氏和纳兰氏,陪她们用个午膳或者晚膳,然后再叫两人便宜给自己殿中的答应庶妃什么的。   云荍每个月却是能得着两天的,大多时候都是纯睡觉,云荍还是很满意的,偶尔康熙来一次云荍还在心里把他骂个半死。   下剩的时间康熙大爷有时候会独处,或者去尝尝新鲜,点几个庶妃。   这中间云荍还发现了一个现象,另一位妃位娘娘钮祜禄氏却好似神隐了。康熙一两个月都不见得能去她那儿一次,她也从来不见出来活动。   云荍心里就在嘀咕:“看这样子钮祜禄氏也不是康熙的真爱啊,最后是怎么抢在佟佳氏前头当上皇后的呢?搞不懂。”   搞不懂就不搞了,云荍耸耸肩就悠哉地过自己的日子去了。皇后什么的,离她远着呢。 第22章 萨布素的消息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云荍进宫也已经两年了。   这日午后,云荍正入神的练着书法,笔下的字经过这两年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将将完成一篇,云荍长舒一口气,正准备活动活动手腕,却被旁边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错,这两年还是有点进益,还不算太笨。”   云荍抬头就看见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穿一身靓蓝色绫锻袍子,正站在她身边看她写的字。   云荍有点囧,以前老觉得被人近身到跟前了还没感觉的都是白痴,这会儿轮到自己了,好像把以前说的话都吞回去哦。   “给皇上请安。皇上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云荍给康熙行了个请安礼,没等康熙叫起就自个儿起来了。也没接康熙的话茬,还反问了他一句。   这两年康熙虽然每月都只来一两天、两三天的,但云荍跟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时间长了,云荍也发现,康熙虽然在某些方面相对来说很成熟、不像是十□□的青春期躁动青年。但在私底下,却放松的多,也没有那种传说中让人不敢接近的威严,因此云荍在他面前也渐渐放松了。   平日里除了注意不要犯一些规矩什么的错误,云荍都表现的很随意,康熙来了也没有过份的奉承,鉴于康熙本人没有对她的态度发表什么看法,云荍就一直我行我素了。   而且康熙还尤其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云荍有后世的大量信息,常常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后来每每康熙来了,他们之间的话题就只剩下这个了。   听说最近一个西洋传教士给康熙献了一批西洋的玩意儿,云荍以为康熙又是来找他讨论那些东西的,这一句话问出去也只是个礼貌。   没想康熙却说:“没什么事。给朕也铺上,朕也好几日没练字了。你也继续吧。”   云荍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该说的时候总会说的。   既然康熙也要写,云荍只好将大书桌让给他,自己挪到旁边的小桌上。   等梁九功和青樱分别给他俩铺好纸、研好墨,俩人就不做声的开始写起来。开始云荍还因为康熙在旁边有点进入不了状态,写着写着感觉来了,又彻底进入刚才那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等云荍练完今天的字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快申时末了。   扭头看看康熙,发现他还在写,云荍就没打扰他。示意青樱来将东西收拾了,云荍悄悄的走出外间,吩咐福华打了水来洗漱,又把外衣换了一件。   云荍想着这个时间也快到吃饭的点儿了,就吩咐福生:“你去问问李公公,皇上今儿晚膳是不是搁这里用?若是搁这里用,就问问要给皇上点些什么?叫何沐安一块儿去。”   “是,奴婢这就去。”福生规规矩矩的下去了。一般康熙来的时候,这几个一点儿都不见平时各自的特色,倒像是样板似的木头。   没一会儿福生就回来回话:“李公公说皇上没具体吩咐,不过倒是要先准备着。李公公叫着小安子一块儿亲自去了御膳房。”小安子一开始是福生跟何沐安开玩笑叫的,云荍听着就想起还珠里边的小凳子、小桌子,觉得挺有趣儿,没事的时候也叫上了,后来大家私下都这么叫了。   云荍“恩”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闭着眼睛靠在靠垫上养神,福华福生一人一边给她捶着腿。生活不要太*啊!   云荍舒服的都快要睡着了,却又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你倒是舒服。”   原来是康熙已经写完了,发现云荍已经没在书房,就出了外间,却看见云荍一脸舒适的靠在炕上享受。   康熙就乐了,一开始以为这小丫头是个胆小害羞的。所以他来她这的时候还特意表现的温和一些,没想到相处久了小丫头可能是觉得安全了,就放松了。   康熙才发现云荍胆子不但不小、还蛮大,偷偷的就把延庆殿后的那块儿地方给‘据为己有’了。不过康熙查了之后发现她也就是在那儿跑跑跳跳罢了,就没管,还给她遮掩了一下。不然就云荍那点儿道行,早就给皇后发现,罚去抄女四书了。   平常还经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看法,不过这点康熙很满意就是了。他自己就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研究,能在后宫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还是不错的。   不过今儿他可不是来跟她讨论这些的。   云荍听到他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却也没起身,只吩咐福华、福生二人停手,唤了青樱上茶,才笑吟吟的对康熙道:“皇上这是羡慕妾吗?不过没办法呢,谁叫咱们万岁爷是英明神武的皇上呢,要日日操心这万里江山、千万百姓,可不能像妾这个闲人无事就知道享受呢。”说完还拿帕子掩着嘴角轻笑了两声。   虽说是半打趣了,不过康熙听的还是很高兴,他一直的只想就是要成为一代明主:“你啊你,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才进宫时那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小鹌鹑呢?看来是朕太惯着你了!”说到最后一句还佯装一张严肃脸。   云荍却没吃他这套,只笑道:“妾多谢万岁爷惯着。为了万岁爷以后一直惯着妾,妾献献殷勤,给万岁爷奉杯茶。”两年时间,康熙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云荍还是分得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康熙的帝王心术练得还不够到家。   康熙哈哈笑了,接过云荍手上的茶喝了。   云荍暗舒一口气:“笑了就好。甭管康熙今儿为什么这么早过来,应该不是坏事儿了。”   康熙放下茶盏,问道:“晚膳点了没有?”   “李公公已经去叫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云荍答道。   果然没一会儿,李公公和何沐安就回来了,李公公在门外回话:“万岁爷,这会儿上膳?”   “上吧,就摆到西次间去。”   “嗻。”李公公退下去摆膳。   云荍又服侍着康熙净了脸和手,才一起往西次间去。   一顿饭吃的寂然无声,云荍发现康熙的饭量好像又变大了。不过也是,康熙这会儿妥妥儿的还在发育期,相比云荍才进宫时,康熙的身高长了有七八公分了,嘴唇四周毛茸茸的青茬也更密了。   相比起来,云荍这两年个子却没长多少,不过也勉强达到了一米六,让她的心可以不那么塞。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两年的自然生长和康熙偶尔的开发,云荍胸前终于不再是一片坦途了,鼓起了两个小笼包!   用完晚膳,两人又移到暖阁坐着。   “今儿黑龙江那边上了个折子。”康熙嘴上说的随意,暗里却一直看着云荍的反应。   云荍开始懵了一下,不知道康熙说这句话啥意思,然后瞬间抓桩黑龙江’三个字,眼睛‘噌’的亮了,瞅着康熙欢喜的问道:“是有妾阿玛的消息吗?”   康熙看她真的只是纯粹听到家人消息的欢喜,也收了一点儿审视,回道:“恩,黑龙江将军阿穆尔图上折子,说月前有股毛子南下入关抢夺粮食,你阿玛英勇御敌、打退了进犯的毛子,独自斩杀了一十八人。”   “啊,那...那我阿玛伤的严重吗?”云荍听完脸上的欢喜就不见了,一脸担忧的问道。不是她要咒自己阿玛,实在是从小见了太多次萨布素一身伤的回来了,每次都是跟毛子打的时候弄的,最严重的一次差点丢了半条命。   云荍每次看到马佳氏担心的样子,都想劝萨布素不要去打了,改从文官算了。不过她也知道不可能,不说富察家历代从武,就说她们本身身在边疆,萨布素上战场也是为了能够保护一家老小免受毛子的威胁。   暗自观察云荍的康熙倒是没想到云荍问出这一句来:“怎么?你很想你阿玛受伤?”心里还想着这富察氏不会这么蠢的在朕面前露出这么不孝的一面吧?   云荍听他语气不对,脑子一转就知道康熙误会了,开口解释到:“妾从小看着阿玛跟毛子打了不知道多少仗,每次都是一身伤的回来。妾只求阿玛这次伤的轻点。”   康熙听完点点头,说道:“阿穆尔图虽然没说你父的情况,不过料想应该不太重,你也不用太担心。”   “是,妾谢皇上。”云荍听了虽然不再一脸担忧,却还是眉头轻锁。就算伤得不重,马佳氏估计也该担忧坏了,哎!   康熙见云荍一副皱眉的样子不由好笑,小孩子家家的偏还喜欢作大人样,笑道:“这就感谢朕了?不问问朕赏你阿玛点什么再谢?”   云荍知他有意引开话题,从善如流:“虽说阿玛尽忠卫国是应该的,不过皇上想赏,妾也是不会替阿玛推脱的。”   康熙眼神暗了暗:“哦?那你想让朕赏你阿玛点什么呢?”   云荍还真皱着眉头想去了,‘啪’地清拍了下巴掌:“妾想到了!”   “没规矩!”康熙见她拍巴掌,皱眉轻斥道。   “妾错了。只是一时激动,以后不敢了!”云荍眨着眼睛冲康熙卖萌。   “行了。说吧,想到什么了?”康熙也没真追究,眼神探究的看着云荍,看她能说出什么来。朕给了,你们才能要;朕还没给的,你们要了,就别怪朕了。   “恩,皇上就赏银子罢。”云荍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康熙,仿佛自己出了一个多么好的主意似的。   康熙一阵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想了半天就想了这个?为什么?给你阿玛升官不好么?”   “升官当然也好啦,不过官升了,阿玛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额娘会很寂寞啊。哥哥又是大人了,还有了嫂子,也不能常常陪着额娘。给银子多好,当时我进京选秀的时候,我额娘给了我好多钱,哥哥娶亲又花了好多。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这会儿估计更穷了,现在要为以后的小侄子小侄女多攒点钱啊。”云荍理所当然的说道。   “哦,你倒是想得多,连你侄子侄女都想到了。你阿玛和哥哥不能配你额娘,不是还有你嫂子么?”康熙听了她的话有点啼笑皆非。   “嫂子虽然也能陪额娘,但额娘还是会想阿玛和哥哥啊,这两个是不能替换的。”云荍却是暗里翻了个小白眼给康熙,自以为做的隐蔽,其实全叫康熙瞧见了。   “哈哈,就你歪理多。”康熙叫云荍的小动作逗乐了。   笑了一阵没再继续话题,康熙直接叫水洗漱,准备就寝。   也不知是不是云荍今晚真的把他逗得开心的不行,夜里康熙特别热情的回报了云荍。   “恩,总算不是豆芽菜了,吃起来也有点儿味道了。”康熙如是想。 第23章 商讨   晚上吃爽了的康熙第二天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只剩云荍扶着腰在心里暗骂禽兽。   上完朝的康熙却没像往日般扎在书房里批折子,而是直接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孝庄这会儿刚用完晚膳,闭幕靠在软垫上养神,手上缓缓转动着一串佛珠。苏麻拉姑立在一侧,轻轻打着扇。   伴着“皇上吉祥”的请安声,康熙走进了慈宁宫内殿,一打双袖:“孙儿给皇瑪嬷请安。”   孝庄睁开眼,脸上已是笑了开来,嗔怪道:“还跟瑪嬷多礼!快来坐下吧,难道还要瑪嬷去把你扶起来?”   康熙麻溜的起来,上前坐到孝庄一边,苏麻拉姑也是满脸笑意的上了一杯茶。   康熙仰头灌了一口,放下杯子道:“还是苏麻姑姑泡的茶有味道。”   苏麻拉姑笑着回道:“皇上喜欢就好。”又上前给添了一杯。   孝庄却是气笑了:“好好地喝杯茶跟牛饮似的,怎么的?这皇宫难道还有人敢缺了我们万岁爷一口水。苏麻好好的手艺,都叫你糟蹋了!”   康熙叫孝庄说的脸一红,刚刚确实有些失了仪态:“孙儿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行了。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朝上又出什么事了?吴三桂有新动作了?”孝庄也没在多说,毕竟是一国之君了,不再是小时候趴在她膝头听她教导的小孩子了。   苏麻听到孝庄的问话,默默地退出了外间,连带着梁九功他们也出去了。虽然她从年幼就跟随着太皇太后,也颇得太皇太后的倚重。但奴才就是奴才,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要自己把握好分寸才是。正是谨守这一点,她才能在这宫中活到现在。   说到正事,康熙收敛神色:“昨个儿收到消息,吴三桂最近频频联络广西、四川的人,并且军队动员频繁,怕是要反了。”   说道吴三桂要反的事情,康熙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不愤怒,也不担忧。   孝庄嗤笑一声:“吴三桂天生反骨,太宗当年就料到他早晚有反的一天,所以才把他封到云南去。云南那地方穷山恶水,各个部落难沟通和驯化,他自己大本营都不稳,不足为虑。你打算怎么办?”   “孙儿想着,这次最好是一次性将问题都解决了,这几个藩王留着终成大祸。孙儿已经将勒尔锦、彭春调到湖南,岳乐、于成龙调至江西。”康熙答道。   “恩,你有计划就好。瑪嬷老啦,帮不了你几年了,你能做到现在,没有叫瑪嬷失望。”孝庄欣慰的看着康熙,当年蹒跚学步的孩子如今也长成铮铮男儿了。   “瑪嬷哪里老了,瑪嬷还要看着赛因察浑和保清成婚生子呢。”康熙脸色严肃,虽然去年孝庄生了一场病,最后却是养回来了,太医也说无碍寿数。   “好好好,瑪嬷还要亲自为我的重孙挑福晋呢。”孝庄也知孙子的心,刚才也不过有感而发,她的身体现下还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想到重孙,孝庄就想到去岁康熙奉她去赤城养病,却在中途承祜夭折的消息,康熙为了不让她担心还隐瞒了这一消息,直到她病好才告知她。   “皇帝,哀家想着,宫里孩子还是太少了,现在怀孕的也只有一个张氏,还是庶妃,身世太低了些。尤其是还没有嫡子,这于国家不稳,还是要有个嫡子才好。皇后的事哀家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孰轻孰重你还要分清,索额图现下也是得用的。”孝庄暗暗劝道,实在是自承祜去了,皇后干了几件昏头的事儿,康熙将将有一年都没进过坤宁宫的门。   康熙沉默半响,还是答应道:“瑪嬷说的是,孙儿知道了。”   应完了这事,康熙话锋一转,提起另外一事:“今年年内,吴三桂是必反的。孙儿想着,明年的选秀不若就停了,将十年进宫的几人位份提一提,孙儿是想着把赉山几人放到战场上去磨一磨。”   “也好,皇后那边你也要去说一声才是,这次就让她去做吧。”孝庄答应了,让皇后去做也是为了重新树立起她的威信。这半年来,佟佳氏的手越伸越长了,就连钮祜禄氏私底下也有些小动作。   “是,孙儿知道了。”康熙虽然不知道孝庄心里的想法,却也觉得,既然要让皇后生孩子了,为了嫡子将来的地位,也是要给皇后做脸的。   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康熙就陪着孝庄聊天,不时彩衣娱亲逗孝庄高兴。   在慈宁宫用了午膳后,康熙才回了乾清宫,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御书房开始批折子。   “皇上,该用膳了。”梁九功轻声道。   “哦,什么时辰了?”康熙抬起头,转了转酸胀的脖子,看向窗外,已经全黑了。   “回皇上,已经酉时中了。”梁九功上前,轻轻地给康熙按摩脖子和肩膀。嘿,太监就是这么全能!   “行了,让他们摆膳罢。”康熙舒服的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去侧殿净面。刚才忙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回过神才发现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嗻。”梁九功退下去传膳。   吃完了饭,康熙才觉得找回了精气神,人也有点懒懒的,不想动。   偏梁九功这时候还上前废话:“皇上,你看今晚摆驾哪宫?”   康熙瞪了梁九功一眼,没眼色的东西,越来越不会伺候了!但又想到太皇太后今儿说的话,才不甘不愿道:“去坤宁宫罢。”   梁九功叫瞪得脖子一缩,感觉阵阵凉气袭来,却不知哪里出了错。及听了康熙的吩咐,梁九功还愣了一下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皇上有一年没去坤宁宫了吧,今儿怎么想起来了?   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叫他立刻回过神来,应道:“嗻。”然后出去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坤宁宫通知。   小太监听了吩咐飞快的跑去了坤宁宫,这是个好差事,今儿肯定能得个上等封。   想到沉甸甸的银子,小太监乐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还好这会儿天黑了,路上没人看见,不然明天宫里就得传有鬼了。   一路跑到坤宁宫,果然听了小太监的回话,那宫女都没通传,直接将小太监带到了西侧间外,才轻声叫了屋里侍候的梅香出来。   梅香掀了帘子出来,见门外还站着个不常见的小太监,眉头就轻拧了拧,不过没说什么,只询问的看着小宫女等她回话。   “这位公公过来回话,说万岁爷今晚摆驾坤宁宫。”那小宫女儿笑眯眯的回道。   梅香乍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喜意来,刚刚想着回头要教小宫女儿规矩的事也不翼而飞了。   梅香笑盈盈的转身对着小太监说:“劳公公稍后,我这便去禀报。”   小太监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姐姐请。”坤宁宫再怎么落魄,也不是他一个传话的小太监能得罪的。更何况,眼瞧着这坤宁宫打明儿起该是要起来了。   梅香掀了帘子进去,不一会儿就回转过来,笑道:“皇后娘娘叫公公进去回话呢。”   小太监躬着身进去了,大力参拜:“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本来听了梅香的回话就一脸喜意,这会儿看着小太监的动作更高兴了:“是个好的,不用多礼了,起来回话吧。”   “谢皇后娘娘。”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口谕,今晚摆驾坤宁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站起身听了口谕。坐下后对梅香道:“赏。”   梅香将小太监引出门外,又去次间拿了个上等封,出来递给小太监:“公公辛苦了,这个公公拿去喝点茶。”   “谢皇后娘娘赏赐。”小太监接过荷包,暗中摸了摸,立马高兴的眼睛都没了,向上拱手谢过恩,又对梅香道:“那咱家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梅香叫了一个小宫女送他出去。今儿梅香算是够温和了,她一坤宁宫首席大宫女,对小太监态度那么好,够那小太监吹嘘一阵子了。   因为心里有点儿不甘心,康熙磨啊磨的,一直磨到了戌时三刻还没动身。   知道梁九功拐弯抹角的提了第四遍时间,康熙才站起身,踹了梁九功一脚:“狗奴才。”然后转身出门了。   梁九功顺着康熙的脚劲儿就趴地上了,当了这么多年奴才,怎么即能让主子高兴又不受伤,梁九功早就研究的透透儿的了。   看到康熙出门了,梁九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高声道:“皇上摆驾坤宁宫!”   一路踏进坤宁宫,两边的宫女太监跟倒栽葱似的请安,殿内灯火辉煌,再不复往日的冷清。   皇后站在西次间门口,福身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上前把住皇后的胳膊扶起她,淡淡道:“皇后不用多礼。”随后放开手进了屋内。   皇后被康熙放开手有点失望,不过随后又调整好心情,皇上肯来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其他的慢慢在图谋,不急,不急。   进了里屋,康熙大马金刀的坐下,皇后笑盈盈的站在一边,从梅香手里接过茶亲手递给康熙:“这是新产的老君眉,皇上尝尝看臣妾的手艺如何。”这是皇后刚刚亲手泡的。   康熙接过抿了一口:“不错。”放到了炕桌上。   康熙看了一眼站着的皇后:“皇后也坐吧。朕今日过来也是有事跟皇后说。”   “是。”皇后坐到了右侧,屋里其他无关人员迅速退出,只留了乌嬷嬷、梅香、梁九功伺候。   “朕今日去看了皇瑪嬷,与皇瑪嬷商讨了,明年的选秀取消掉,只把老人们的位份提一下就可。”康熙开口道。   皇后开始听了要取消选秀的事还很高兴,后头又听到要提位份却是一下想到了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妃子们。衣袖下的手狠狠地攥紧,难道这次要便宜那几个贱人吗?尤其是纳兰氏!   经过这一年多的冷落,皇后心中虽然愤恨,却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脸上还是笑着,虽然细看有点僵硬:“那皇上准备升哪几位妹妹呢?”   康熙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后,仿佛要看穿她心里的想法:“皇后看升谁比较好呢?”   皇后嘴角的笑意都快要维持不住了:“臣妾想着,马佳妹妹和纳兰妹妹等,这几年都为皇上诞育了子嗣,该升一升的。”说道纳兰氏的时候,皇后差点没忍住语气里的恨意。   “恩。”康熙不可置否。   沉默了半响,皇后看康熙始终不说话,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康熙瞥了她一眼,轻哼道:“皇瑪嬷的意思是将前岁入宫的几个常在升一升,再捡几个答应庶妃的升一升。马佳氏她们生育有功,等有了嫡子后再行封赏。”这已经是□□裸的说要保证嫡子的地位了,只差明说立太子了。   皇后一时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她本来想着先将康熙哄回来,在慢慢图谋孩子甚至太子的事,却没想到,天上直接掉了个馅饼给她。   “谢皇上恩典,谢太皇太后恩典!”皇后哽咽的谢恩。   康熙没啥反应:“你明天下旨罢,将郭络罗氏、赫舍里氏、富察氏提成贵人,戴佳氏、李氏提常在,其他的你看着封。”   “是,臣妾遵旨。”皇后这会儿已经高兴坏了,几个没孕的小常在而已,不足为虑,升她们的原因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一些。而且还是由她下旨册封,趁着这次,她要好好将宫里整顿一番才是。   “行了,就寝吧。”说完了正事康熙也没有跟皇后交流的*了。   皇后伺候着康熙唤了寝衣,自个儿也收拾完爬上了床。   既然已经决定要嫡子了,康熙也就没扭捏,不过因为只想完成任务,康熙也就没有去考虑皇后是不是舒服了。自己发泄完,倒头就睡了。 第24章 贵人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后宫众人消化完坤宁宫貌似要重新立起来的消息,就有坤宁宫来人传话,请各位娘娘小主去坤宁宫集合,皇后娘娘有旨要宣。   于是大到两位妃位娘娘、小到没位份的庶妃都轰轰烈烈的动了起来,从紫禁城上空看下去,就能看到东西六宫好似出来一队队的蚂蚁,而她们的目标全都是位于中心的坤宁宫。   云荍也带着后殿的陈庶妃和钮钴禄庶妃匆匆往坤宁宫行去。   说来这还是云荍进宫这两年来第二次正儿八经的去给皇后请安,还是这种聚集了全宫妃嫔的情况下。   往常也只有在颁金节或者万寿节这样的大节日里才能看齐这么多人。   今日也不知道是要宣布什么事,居然这么郑重其事。或者,也只是皇后想要重新确立她在后宫绝对的威信,想来把大的一次性搞定?也不对啊,就算想揽权,也得等康熙的态度更明确一些再说吧。康熙这才歇了一晚,皇后就这么嚣张,难道不怕重新被冷落?又或者,是康熙昨晚说了什么,才给了皇后这么大信心?   云荍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琢磨着,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到了坤宁宫。   这会儿康熙后宫还不是几十年后妃位满地走、嫔位不如狗的时候,身为目前宫里位份还算不错的常在,云荍一进坤宁宫就叫宫女引向了西暖阁,在最末位得了一个绣墩。   陈庶妃和钮钴禄庶妃却只能在暖阁外跟一票答应和庶妃站着,云荍的进门的时候看到同样站在外面的沛珊,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古往今来后宫的女人都要努力往高位爬的原因吧?自己呢?现在还能得个绣墩,以后要是跟她们一样站到外面去,自己能接受的了吗?   云荍默默地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扬起笑脸,冲着暖阁内已经到的人行礼:“见过几位姐姐。”屋里这些不是比她位份高、就是比她年龄大,叫声姐姐也不亏。   “妹妹来了,快坐吧。”董贵人和善的叫起。   云荍这两年常去钟粹宫找含卉,常常也会去拜访一下董贵人,一来二去的也算熟了。   这会儿马佳贵人刚生完女儿,还在坐月子,今儿是来不了了。两位妃位娘娘和纳兰贵人都还没到,所以也只有董贵人能开口了,其他人也只是朝云荍笑笑没说话。   云荍坐到右边最末一个座位,正好挨着含卉。含卉将小桌上的点心往她的方向稍推了一推,云荍冲她笑笑,捻了一个尝了。   屋里默默的,大家都拿眼神打着官司。   没过多长时间,佟妃、钮妃和纳兰贵人就都到了。   可能皇后就是在等着人齐,云荍她们刚见过礼坐下,皇后就出来了:“皇后娘娘驾到。”   一屋子的人全都矮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即使是平日里老是暗中与皇后较劲儿的佟佳氏这会儿也规规矩矩的行礼,这就是规矩。   皇后看着面前低下的一片头颅,更加志得意满了,得宠又怎样,你们一辈子都得向本宫低头!   “起吧,都坐吧。”皇后慢悠悠的坐下,慢悠悠的叫起。   众人起身坐下,皇后坐在上手将众人都打量一圈,笑吟吟的道:“好久不见各位妹妹,妹妹们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怎么及得上姐姐,姐姐今日红光满面的,乍一看年轻了好几岁呢。妹妹可真羡慕姐姐能够返老还童。”佟佳氏用手帕轻轻掩了掩唇,像是在压抑嘴角的笑意。   “妹妹还是这般伶牙俐齿。”皇后今日看来是真高兴,竟没计较佟妃的口舌之争,只一句话带了过去,倒显得佟妃尖酸刻薄、小气了。   佟妃一拳打到棉花上,有些不高兴,想在说些什么,皇后去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今日把大家都叫来,是有两件事要宣布,对各位妹妹来说应该都算是好事了。”皇后压根没理佟妃,径直开口说起了原因。   “这第一件嘛,就是皇上昨个儿跟我说,因为前朝事忙,打算将明年的大选停了去。”皇后说完顿了顿,看到下面的妃子们都露出高兴的神色。可不是好事嘛,明年不选秀,就意味着没有新人进来,她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争宠、去生孩子。   “这第二件嘛,皇上的意思是既然不选秀,那就给妹妹们升一升位份,也是个意思。”皇后这话一落,满意地发现下面妃嫔们的眼睛更亮了。高兴吧?高兴可要懂得感激哦,感激谁不用我说吧?   “梅香,宣吧。”皇后吩咐完,轻轻的靠在了引枕上。   梅香上前一步,展开手上黄绢,这也是加盖了皇后金印的懿旨,到时候也是要存档的。   云荍等人起身跪下,门外也有宫女示意一票答应庶妃跪下,有一小太监稍落一步复述旨意。   “常在郭络罗氏、赫舍里氏、富察氏,自入宫以来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贵人;答应戴佳氏、李氏、王佳氏、纳喇氏勤勉柔顺,着即册封为常在;庶妃……”   听到一开始宣读的常在二字,董贵人和纳兰贵人眼里的光就灭了,知道这次是没她们什么事儿了。心里很是不甘,凭什么我们这些给皇上生儿育女的人没晋,反倒这些才入宫什么功劳都没有的小蹄子一个个都上来了!   郭络罗氏和含卉却是暗自高兴,晋封谁不高兴啊!   云荍心里也是高兴的,这就像你就跟往常一样打卡上班,突然上司告诉你,你升职啦、要涨薪水啦!这绝对是被馅饼砸着了好么!不过云荍也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更何况这里还是一朝皇帝的后宫。突然砸下来的可能是馅饼,但伴随着馅饼而来的可能就是无数的麻烦。尤其是她这无功无妊的,平日里也不是十分得宠的,就更要小心点了,柿子都是捡软的捏的。   皇后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诸人的神情变化,突然有一种操控众人喜怒哀乐的满足感。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位份,就能引得你们心绪如此起伏,真是令人愉悦啊!   懿旨宣读完,众人领旨、叩谢恩典:“臣妾遵旨,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谢完恩后起身坐下,梅香收起黄绢退回皇后身后。   “本宫在这里先恭喜几位妹妹了,董妹妹和纳兰妹妹也不用失望,妹妹们为皇上诞育皇嗣,都是有功的。妹妹们的福分在后头呢。”皇后微笑道,还暗示了董贵人和纳兰贵人几句。   “臣妾不敢,谢皇后娘娘夸赞。”董贵人首先附和,她只有一个女儿,也已经送到北三所去了。她只能扒着皇后,以求皇后能照顾一下她的女儿。   纳兰贵人却只是谢了一句,当初她生孩子时候发生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直到现在她的保清还养在宫外,心里对皇后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皇后也不在意她们的态度,有孩子又能怎么样,还能大的过嫡子?甚至是太子?   一想到康熙昨晚话里流露出的意思,皇后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行了,今儿就散了吧。”事情宣布完了,皇后也没心思看着这帮情敌的脸了,她的时间宝贵着呢,得赶紧调理身子了。   众人起身行礼送走皇后,然后钮妃一声没吭的转身就走了,一如既往的个性十足,云荍有时候还蛮羡慕她的。   佟妃倒是慢慢悠悠的走着,在云荍她们三个面前停了下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长得倒是不错,怪不得皇上喜欢呢。”说完也没等云荍她们回话就走了。   纳兰贵人也是直接说了一句:“恭喜几位妹妹。”就走了。   倒是董贵人笑着向她们道喜:“姐姐也恭喜几位妹妹了,妹妹们大喜,看来我这次要送出些好东西了。”   云荍几人连忙回谢,道:“怎么好意思叫姐姐破费,得一句姐姐的恭喜都是妹妹们的福气了。”   “要的要的,姐姐可指望着妹妹们好好请我几回呢。”董贵人拉起郭络罗氏的手拍道。   然后转向含卉:“妹妹这会儿与我一道回去还是?”   “今儿先不与姐姐一道了,我去云儿妹妹那儿坐坐。”含卉笑道。   “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送走了董贵人,云荍三人终于也能动身了。   三人相视一笑,郭络罗氏开口道:“走吧,今儿便去打云妹妹的秋风,往日里光叫她打我的秋风了。”   云荍向郭络罗氏翻了个小白眼,没理她。   出了西暖阁,又将沛珊捎上了,四人说说笑笑的往长春宫去了。   却没发现后头张雅兰望着她们嫉恨的眼神。   进了承禧殿,四人坐下,青樱上了茶水就退下了。   沛珊开口笑道:“妹妹还没跟两位姐姐和云妹妹道喜呢,恭喜几位得升贵人。来来来,一人一个荷包,算是我的贺礼。”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掏了三个荷包出来。   含卉和郭络罗氏两人都哭笑不得的接了,云荍却是没伸手。   “凭什么她们俩就是姐姐,到我这儿就是云妹妹了?还有,你这也叫荷包?这针脚,我看我宫里的何沐安手艺都比你好。”云荍嫌弃到。   “就因为我比你大,怎么样?你这辈子都只能当妹妹,哼!还嫌弃我的手艺不好,啧,反正我的追求不高,只要比你高就行了。”佩珊也是一副傲娇的样子。   云荍憋气,没办法,谁叫她挑了两个自己的软肋说呢,失策失策,不该用这个挑衅的。   “呵呵~没想到云妹妹也有被噎住的时候。”郭络罗氏与含卉轻笑。   云荍和沛珊惯常这样斗嘴的,云荍觉得跟沛珊斗嘴好想回到了上辈子与闺蜜互相毒舌的日子,感觉蛮爽,生活都鲜明了几分,虽然沛珊有时候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是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云荍轻蔑的道。   沛珊果然气的跳脚:“我才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呢。”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见识了。不过沛珊这次也晋了答应呢,姐姐也要恭喜妹妹呢。”含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拉了架顺带转移了话题。   “是啊,姐姐也恭喜妹妹。不过大家不觉得这次晋封有些奇怪么,有生育的一个都没封,反倒是咱们这些新进宫的封了。”郭络罗氏终于忍不住进了正题。   “是有些奇怪,咱们几个晋封我到是能稍微猜到些原因,听说前朝最近很不安稳,怕是要打仗了。”云荍接口,后头一句还压低了声音,“不过为什么没封纳兰贵人她们,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估摸着,可能与皇后有关。这次皇后刚复宠,就这么大动作,很是蹊跷。”   “我也是这么想的。”郭络罗氏点头同意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些还不是我们能管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先顾好自己。这次咱们几人无功无妊晋封,平时又比较亲近,怕是会惹来一些麻烦,平日里要多些小心才是。”含卉却是叮嘱道。   云荍等点头同意,几人最后又交流了下信息就各自散了,毕竟下午开始估计各方的赏赐和贺礼就要到了。 第25章 决定   云荍忙了一个下午,一直在迎来送往各路人马,终于忙完将前来的祝贺的人都送走了。   又留了来帮忙招待客人的钮钴禄庶妃和陈庶妃一起用了晚膳,将她们也送走了,云荍才算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一天下来,说的嘴巴干了,还腰酸背痛,屁股都坐疼了。   所以云荍洗漱完后,就趴在了床上,只留了李嬷嬷给她按着腰。   云荍闭着眼睛被按的昏昏欲睡。   后面李嬷嬷却开口了:“小主,不知小主如今有何打算?”   云荍睁开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打算?嬷嬷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李嬷嬷也是沉默半响,才一声叹气:“小主,自打进了宫,嬷嬷就没想过再出去,嬷嬷是要陪小主在宫里呆一辈子的。”没有再用奴婢这个称谓,而是自称了嬷嬷。   云荍也是悠悠的叹了口气:“是啊,还要呆一辈子呢。”   李嬷嬷手上动作不停:“嬷嬷在顺治爷的后宫呆了几年,虽说位置不是多高,可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能看个差不离。”   李嬷嬷话头顿了顿,眉头轻蹙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词语,接着道:“嬷嬷跟小主相处了这两年多,小主心里是何想法,嬷嬷不说全猜中,却也能猜个*不离十。小主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在这皇宫里,一个小贵人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何其艰难,岂不知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皇宫里,永远都不会缺了被牵连波及的无辜人。”   说到这里,也不知李嬷嬷是不是想起了谁,语气幽幽,一阵缅怀之情。   云荍却只是趴着,没有开口,仿佛没有听见李嬷嬷的话一般。   李嬷嬷抛开回忆,见云荍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接着说:“不说其他,就说有了孩子要怎么办。后宫规定,只有嫔以上的主位才能养孩子。虽然小主现在避着孕,可这法子也不是完全就能避开的,而且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万一哪天小主不小心怀上了,且不说保不保得住,就说生下来之后,小主是要看着孩子被别人抱去养呢,还是干脆就被丢进阿哥所,活不活的下来自求天命?”   云荍很想说怀了大不了就打掉,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看电视里经常演什么主动或者被迫的灌红花或者喝堕胎药什么的。但其实,在康熙的后宫里,这种算是禁药的东西领用都是要经过三个太医以上签字才能给的。堕胎药更是没有什么太医敢随便开的。   而且,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小产死掉的几率还是蛮大的,云荍还没有那个勇气拿自己的小命去尝试。   李嬷嬷似乎看出了云荍心里的不服气:“小主是不知道,没额娘在身边护着的孩子有多可怜,三格格那时候......”   没等李嬷嬷说下去,云荍就打断了她,转过头直视着李嬷嬷:“好了,嬷嬷。孩子什么的就不要再说了,我这两三年都不打算要孩子。没有意外,也不能有意外!”   李嬷嬷被她看着,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坚定:“嬷嬷知道了,这两年确实也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云荍转过头,开口道:“嬷嬷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以后到底要怎么走。”   云荍对着今晚似乎掏了心窝子的李嬷嬷,终是道出了心中的迷茫。   她的性格其实一直就是鸵鸟性子,每天都得过且过,不到火烧屁股的时候是不会去想要怎么办的。而且习惯了拖延,还美其名曰: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就是没出息+懒得动脑子。   李嬷嬷说了这半天,却只得了云荍这一句,心下有些无奈:“小主既然还没想好,那嬷嬷也就不问了。不过有个话,嬷嬷还是要跟小主说说的。小主没有对皇上动真心,这很好,自古无情是帝王,从来对帝王动了真心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小主身为皇上的妃嫔,对皇上的态度却是太随意了些。现在看着没什么,那是皇上大度不计较,或者还有些喜欢小主这个态度。但皇上的心思也是最易变的,往后不喜欢了,这就会成为小主的过错。”   云荍叫说教了一通,只轻声答应道:“我知道了,嬷嬷说的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李嬷嬷也就没再开口,该说的都说了,若云荍还想不明白,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晚,云荍翻来覆去的折腾,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幻想着各种场景,一会是她得罪了得宠的娘娘、叫拉下去杖责,然后在屋里默默的死掉了;一会儿是她避孕被发现,康熙冷冷的叫人把她拖下去,还吩咐人将她阿玛额娘也抓了起来;这儿还没完,又跳到她怀着孩子,被人放火烧死了;要么就是她被打入冷宫,嚣张的小答应们都来羞辱她,将她的脸踩到地上。   总之,就是怎么惨怎么来,先让自己死个百八十遍再说。   以前,云荍就是用这种让自己死惨死惨的幻想法来激励自己上进的,今天也是一样,当然,结果也是一样的......没用!   云荍在被窝里耸头搭脑的,心里嘤嘤嘤,难道我真的这么没出息吗,都惨成这样了,为啥还是没有斗志呢?好沮丧嗷嗷嗷嗷嗷!   在心里乱嚎一番发泄完,云荍决定摆正心态,好好想想要怎么办。   首先,既定条件是从现在一直到死,她肯定都是要呆在这个宫里的;其次,只要她身子没问题,肯定是要生孩子的;然后,后宫是一个复杂的地方,可能下一秒她就会被别人炮灰掉,成为别人成功史上的一块踏脚石;最后,......阿玛额娘哥哥对她都很好,她万一出点什么问题,说不得还得连累他们。   嘤嘤嘤不能不孝啊!   好,针对以上问题,她要达到的目标是:1.她要自然老死,不能是被别人炮灰掉的,而且在死之前最好是能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2.生孩子不可避免,那么她就要自己养孩子,所以最起码要升上嫔位;3.为了不被别人炮灰掉,她得找一个靠山,能在关键时候救得了她(云荍咬手绢:嘤,不能怪我没出息,实在是我这脑细胞玩不过人家呀~);4.帮助阿玛额娘难度有点高,她还是先保证不连累阿玛额娘她们再说。   把以上四点总结一下,达到这些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巴结康熙!抱康熙大腿!让康熙喜欢她!甚至迷恋她迷恋的死去活来!(好了,这一点纯粹意淫,忽略掉。)   那么,该怎么自然而又不让人恶心的巴结康熙呢?云荍磨砂自己的小下巴,做出一副思考者的样子。真诚是肯定的,就康熙那腹黑,是不是真心的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首先,真的喜欢上康熙是不可能的,只看他那么多女人,云荍到现在都是勉强在心里说服自己大家只是□□,才能勉强忍住不在侍寝的时候把康熙踹下去的。   那除了真的喜欢上康熙,还有哪条路能走呢?   哎,有了!云荍双眼发亮,没忍住还打了个响指,反应过来赶紧听外间的动静,发现李嬷嬷没听见才松了口气。   嘿嘿嘿,奸笑了几声云荍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催眠。   康熙长得很帅啊,眼睛大大的,还是双眼皮,睫毛也好长,身高180+,放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大长腿欧巴欸,而且常年练武,腹部的肌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哎。bingo,颜饭和*饭属性点亮!   康熙是皇帝哎,那可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虽然前期国家有点多灾多难,不过后来可是开启了‘康乾盛世’呢。而且他还那么努力,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听说每天批得折子能有好几车。这样事业有成还努力的爱豆谁不爱呢?ok,事业粉属性点亮!   康熙还有很多才艺啊,文学、书法、国画、骑马、武术、甚至还精通西方才传过来数学、物理、天文等,这么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偶像哪里还能找得到?所以,才华粉属性点亮!   康熙还很可怜啊,前二十几年各种死老婆和死孩子,自己给自己安了了个‘克妻’的帽子;中间几十年,看着儿子们各种你争我斗,还惦记着他啥时候死,好抢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心塞塞;人生最后十几年,儿子们直接动手抢啦,父子之间成了仇人,他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哎,可怜啊,好了,亲妈粉也当当吧。   最后,虽然不想承认,她也算是嫁给康熙当小老婆了,勉勉强强的再当把老婆粉吧。   云荍躲在被窝里,默默地举起右手握成拳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宣誓:“我宣布,从今天起,康熙正是成为我的爱豆,我,富察云荍,将会是康熙的第一个粉丝!”   “好了好了,赶紧睡了,折腾了大半夜,可累死我了,明天肯定得有黑眼圈,哭唧唧tot~”云荍像是结束了一场战役一般,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26章 传言   第二天云荍一从床上坐起身,就将青樱吓了一跳,青樱小心翼翼的道:“小主,你眼睛怎么了?”   云荍还有些迷糊,不甚明了的问:“啊?什么怎么了?”说罢还揉了揉眼睛。   青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先给云荍把衣服穿好,扶着云荍坐到梳妆台前,默默地将铜镜放的离云荍近了些。   云荍这会儿也差不多醒了,凑上去自己看,虽然看的不太清楚,却还是能分出来眼睛周围黑了一大圈。   云荍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不习惯熬夜的原因。上辈子天天通宵一点儿黑眼圈都没有,这次只不过比平时晚睡几个小时就跟熊猫一样了orz......   “行了,你先拿胭脂在眼睛周围打上一圈,然后再用珍珠粉抹匀,看看能不能遮住。”这个方法还是云荍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不过以前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而且古代的东西和现代的化妆品也不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青樱按照云荍的吩咐做了一遍,发现效果还不错,就是有点显红。   云荍自己看了下,道:“胭脂打的重了,打轻点吧。”   青樱重来一遍,这次效果好多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由的笑道:“小主真聪明,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法子呢。”   “这就聪明啦,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别人创造的呢,你小主我只是捡人家现成的用而已。”云荍有些奇异的看了青樱一眼,这种话要是福华福生说她还不奇怪,青樱可是难得一见说这种拍马屁的话,不由得就想逗她。   “那我不管,就算不是小主做的,那小主能认识这么聪明的人,小主肯定也是聪明的。不是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么。”青樱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是轻轻松松的给云荍梳了个把子头,这一心两用的本事叫人羡慕。   “我们家青樱书读的真多,看来以后要给你找个精通文墨的相公才行哦。”云荍继续逗她。   “这个小主就别操心了,奴婢还早着呢。”说完青樱就端着洗漱的水出去了,一般这种事她能做的就会自己做了,也不会特意把福华她们叫来做。   “嘁,真没意思,不是说古代的小姑娘说到亲事就会害羞的不行么,骗人!”调戏不成云荍无聊的托着腮,丝毫不觉得是她平时的厚脸皮造成的这一切。   正在云荍无聊的时候,沛珊来了。   却是气冲冲的冲进了承禧殿,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炕上,高声喊道:“青樱,上茶。”   宫女桂圆满脸羞愧的扯她主子的衣角,奈何她主子根本不理她,只能冲着云荍满脸赔笑。   青樱端了茶进来,顺手将桂圆拉了出去:“好了,那拉小主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小主吧,你跟我出去喝点水。”   云荍好笑的看着,这是把她当接待员和消防员了。   “怎么了,这一大早的,也难为你能跑出一头汗来。”云荍将手帕递给她。   沛珊一口喝干了茶,结果云荍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脸,还是不说话。   “啧啧,这是在哪受了气,桂圆的脸已经够红了,你这是比过她才行?”云荍调侃道。   沛珊手‘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还不是张雅兰那个贱人,一大早就不让人清净,跑过来唧唧歪歪的,我真是想把她那张脸撕烂。”   “哎哟哟,气就气,何必动自己的手呢。傻不傻呀,看看都红了,疼了吧。”云荍听着那响都替她疼,抓起来一看果然红了。   沛珊拍完自己也后悔了,这会儿抱着手直抽气。   “你也是,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爱那个样子,你还一次又一次上火,她不撩你撩谁去。”云荍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沛珊一指头,“这种人你就当她不存在,一个眼神儿都别丢给她,你越在意她越来劲儿。”   “我也知道不应该理她,可她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她竟然说,竟然说...哇...”话没说完呢,沛珊倒是直接哭上了。   云荍吓了一跳,这还是第一次见沛珊这样哭,手足无措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张雅兰说什么了?”   “她...她说...没想到我是如此伶牙俐齿的人,让我教教她是怎么夸你跟含卉姐姐的...这不就是说我拍你们马屁吗?我明明没有。”沛珊抽抽噎噎的哭着,委屈得不行。   “就为这个啊,我还当怎么了。她这么明显的嫉妒你都看不出来?她就是因为你封了答应,她还是庶妃才故意这样说的来挑衅你的,你怎么还上当。”云荍有些无奈,本来以为怎么了,结果到头来就是高中生斗斗嘴。不过说回来,这小白花段数怎么这么低,难道是个伪的?   “可是...可是...可是皇上又不喜欢我,我这回为什么封啊?”沛珊吭吭哧哧的道。   得,看来孩子想得还蛮多的。虽然都是胡思乱想,不过也是一种进步,恩,值得表扬!   云荍默默的翻了白眼:“说你傻你还真傻,你好歹也满军上三旗出身好不好,宫里这种出身的也不多好不好。再说谁告诉你,所有人都是皇上定的,皇后也是可以册封地位妃嫔的好不好?而且,如果我跟含卉姐姐都能直接把你拉上来了,干嘛不把自己升的再高点呢?我跟含卉姐姐很傻吗?”   其实都是她胡诌的,真实的原因她又不能钻康熙和皇后的肚子里去看。   “不...不傻...”沛珊喏喏道。   云荍简直无语了,这种弱智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说好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阴谋腹黑权谋呢?   “行了,赶紧去洗脸吧,妆都花了,青樱。”云荍叫了青樱进来给沛珊洗漱,懒得理她,自己捧了一本书看去了。   沛珊洗漱完,磨磨蹭蹭的蹭到云荍身边,那肩膀顶顶云荍,云荍不理他,转了个脸继续看书。   “哎呀,云儿我错了嘛。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理张雅兰了。”沛珊举起手发誓。   云荍拿书敲到沛珊头上:“怎么?刚才不是还在心里不满我和含卉姐姐呢吗?还理我们干什么,大家各走各路好了。”   沛珊叫她说破心思,很是不好意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云荍笑着揉了她的头:“知道错了就好,那我就大度的原谅你了。一大早的就跑过来,还没吃早膳吧。”遂叫了青樱上了些吃食,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敢信人啊。   一句弱智的不能再弱智的话,都能在沛珊心里扎一根刺,真遇上高段位的,云荍估摸着,自己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看着吃东西的沛珊,还好是沛珊,藏不住话。若是含卉或者郭络罗氏,估计会谈笑间解决掉,但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谁又知道呢。   罢、罢、罢,做好自己,管好身边,不给他人机会就好。云荍将心思转移到书上。   那边沛珊填饱肚子,又屁颠屁颠的坐到云荍身边,八卦兮兮地说:“你知道吗,听说这次之所以不封马佳贵人和纳兰贵人,是因为皇上想要皇后生嫡子然后封太子呢。听说是因为外边要打仗了。”   云荍猛地抬头,满脸严肃道:“你怎么知道的?听说?听谁说的?”   沛珊叫她吓了一跳:“就是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走夹道里,听隔墙有两个宫女说的。”   “在哪一段?隔墙是哪个宫?”云荍追问道。   “就从永寿宫出来不久,应该是太极殿前头。”   云荍沉吟,太极殿一直没人住,就连后面的体元殿都没人住,根本想不到什么线索,值好叮嘱沛珊:“这是你就当不知道,不要再说起了。”   沛珊点头答应,云荍想了想,还是把青樱叫进来:“你去郭姐姐和含卉姐姐那里走一趟,就说我下午无事,请她们过来喝茶。”   由于沛珊不想回去看张雅兰那张脸,所以午膳和午休都是在云荍这里解决的。   午休起来没多久,郭络罗氏和含卉就来了。   “今儿怎么了?昨儿不是才喝过你的茶,难道今儿又得了什么好茶不成?”郭络罗氏未见人先听音,声音清脆如银铃。   含卉随在她身后,只温婉的笑着。   “两位姐姐好。”沛珊起身问好。   “珊妹妹也在啊,还是珊妹妹乖巧。不像某人,一点儿也没有以前可爱,我来了都不起身。”郭络罗氏拉着沛珊的手哀怨的道。   “行了,别演了。跟我这还搞这一套,自己坐吧。”云荍没接郭络罗氏话茬。   这两年云荍得出经验了,不能给郭络罗氏好脸,不然她就得上来动手动脚了。   几人坐下,含卉柔柔的开口:“不知妹妹是有什么事儿?”不然不会这么急着叫她们过来。   云荍严肃起来:“方才沛珊说,早晨她从永寿宫过来的时候,隔墙听见有人说话,说。”云荍压低了一下声音,“说这次之所以不封马佳贵人和纳兰贵人,是因为皇上想要皇后生嫡子然后封太子。还说封太子是因为外边要打仗了。”   含卉和郭络罗氏也严肃起来,几人沉吟半响。   郭络罗氏开口道:“这消息十有*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又有什么目的了。”   云荍点头同意:“我也这样想。这消息不是谁都能知道,还能在宫里传的。能办到的也就那几个人,我估计会有事发生。”   “恩,不过这明显不是咱们参与的了的。这事情我们就当没听说过,这几个月要好好注意,不能迷迷糊糊的给人当了箭。”含卉道。   然后三人一起转头看向沛珊,沛珊让她们看的不爽:“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又不傻。”噘着嘴很是不服气。   “不只是不能说,还不能表现出来你知道。另外,你必须不能再搭理张雅兰了,知不知道?别又沉不住气,被她一句话激的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云荍警告道。   一听云荍提起这个,沛珊就蔫儿了:“知道了,我都说了我不会理她了嘛。”   “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旁边郭络罗氏一脸好奇。   云荍哭笑不得给郭络罗氏解释了一下早上的事情,郭络罗氏和含卉听完就笑了,沛珊在一边脸红的要死。   几人又闲聊几句就散了,毕竟各自都还有事。沛珊还黏黏糊糊的不愿意走,云荍硬把她撵出去了,告诉她对她的考验从今天就开始。   接下来果然间接的验证了那传言的真实性。   康熙一连在皇后哪里歇了十几天,这以前可是佟妃才有的待遇。   听说皇后最近脸色越发红润,气色好得不得了,走路都带风。   倒是佟妃,宫里换了好几套茶具,听说头痛的旧病又犯了,这几天都躺在床上修养。 第27章 祭灶   康熙十二年,虽然前朝暗流涌动,但就后宫来说,却是好事连连的一年。   四月,庶妃张氏查出一月半身孕。   五月初六,马佳贵人于永寿宫诞下皇三女。   五月下半旬,皇后下旨晋封了一批妃嫔。   八月下旬,刚出月子两个月的马佳贵人再一次诊出两月身孕,成功的让后宫诸女咬碎了一口银牙。   九月中旬,答应兆佳氏在御花园晕倒,爆出两月身孕。   九月末,皇后诊出一月半身孕。   这个消息终于将这股怀孕潮推上了巅峰,同时也终结了它。   自皇后查出怀孕后,整个十二年就没有再爆出过后妃怀孕的消息。   不过这也足以让康熙高兴了,一溜四个孕妇,其中一个还是嫡子。   这下他更可以全心放到前朝去对付那帮逆党了。   十二年十一月,吴三桂于云南打起“反清复明”旗号,起兵造反。   自这天开始,一直到冬至前,后宫诸人就再也没见到康熙的人了。   没了人,其实生活也没啥大变化,反而好像还更轻松了些。   怀孕的都乖乖呆着养胎,就连皇后这次,也听了乌嬷嬷和梅香的劝,将一部分杂事交给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去做。自己只紧握着凤印,高坐于庙堂之上。   腊月二十三日,这日一大早云荍就被青樱给拾掇了起来。   云荍是来了清朝之后才知道原来腊月二十三这一天不但是小年,还要祭祀灶王爷,而且还是一件十分盛大的事。因为这一天皇帝和皇后都要在坤宁宫正殿进行祭祀,两位妃位娘娘还能在殿外看个热闹,她们这些小妃嫔,就只能自己在各自宫里进行了。   当然,多数都是一个形式。虽然各宫按制都有小厨房,但是没有主位的宫殿,小厨房是不予开放的。就是生了主位,想启用小厨房也要看你得不得宠,或者跟皇后够不够好呢。   今日长春宫的正殿大门难得的打开了,大堂中摆着一张长条案桌,上面设着神牌、香炉、各色祭品共二十七种,案桌前摆着三张拜褥。   云荍跪在当中,钮钴禄庶妃和陈庶妃分别跪在她左右两侧,略退后半步。   云荍按照领事太监的唱喏完成了拜神、上香、安神等步骤,然后从太监手里接过一盒麦芽糖亲自捧上祭桌。在恭敬的将新请的灶神小心翼翼的从祭桌上请下来,交给领事太监,由领事太监奉到长春宫小厨房,贴到厨房西墙上去。   至此,这一系列祭祀活动才算完成。   回到屋中,云荍赶快先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半早上都在跪来跪去,累倒是不累,就是早上没吃东西,饿得难受。   云荍倒不觉得这活动是封建迷信而不屑一顾,她觉得这其实就是一种仪式,就跟电影节每年办都要弄一个启动仪式似的。云荍其实蛮喜欢这种集体活动的,觉得有传承感,还会有一种说不清的归宿感。可惜,现代的时候,这种仪式的东西存在的都不多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祭灶王爷这种说法。   肚子垫了点东西,感觉不那么饿了之后,云荍就困了。   这根本不是她平时起床的点儿,习惯了睡到自然醒,这会儿真扛不住了。   不过青樱不叫她睡,马上就该午膳的点儿,云荍这一睡肯定得把午膳睡过去,饮食不规律可不好。   于是云荍只好硬撑着用了午膳,都没走几步消消食就滚去睡了。   申时中,云荍今天第二次被青樱从床上捞起来。   今日小年夜,前几日皇后已传诏,晚间在慈宁宫设宴,后宫嫔妃并康熙都去慈宁宫一起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节,是个孝顺的意思。   青樱手脚麻利的给云荍洗漱好、上好妆,又捧来早已选好的衣裳给云荍换上。   云荍今日穿的是一身樱黄缎织暗花攒心菊旗装,小两把头上戴着赤金丁香花样钿子,双耳坠着碧玉柳叶耳环,手腕上一对绿玉镯子。   一身打扮显得俏皮可爱,既不惹人眼也不会太寒酸,算是中规中矩。   云荍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含卉和郭络罗氏都还没到,她们俩都在东六宫,过来的时间要长得多。倒是沛珊随着马佳贵人已经到了,这会正坐在位子上。   贵人以上的目前就来了马佳氏和纳兰氏,两人比邻而坐,这会儿正小声说着话。   云荍上前,轻轻福了身:“两位姐姐来的早,倒叫妹妹不好意思了。”   纳兰贵人笑道:“是我们离得近,也就早来了一步,妹妹也坐吧。”   马佳氏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自顾自喝着水,连个眼神儿都没丢给云荍。   云荍笑笑:“两位姐姐慢用,妹妹告辞。”说完由宫女引去了她的座位坐下。   云荍坐在贵人的末位,上首是郭络罗氏还没来,下首却坐着新晋的常在纳喇氏。   纳喇氏见云荍坐下,笑着道:“姐姐来了,尝尝这个牛乳菱粉香糕,听说是御膳房新研制的。”   云荍也微笑回道:“好,妹妹也用。”   这是日常的寒暄,寒暄完了两人就各干各的了。   云荍转过头一阵牙酸,整天开口姐姐闭口妹妹的,她觉得她都快认不得姐姐妹妹几个字了。尝了一块牛乳菱粉香糕,恩,有股奶香味,糯糯的,也不甜,不错,蛮好吃的。   云荍抬头瞅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沛珊,沛珊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也回望了她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沛珊就又低下头吃糕点去了。   云荍:-_-||。   两刻钟后,人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其间穿插着各种你给我行礼、我给你回礼。   中间董贵人来的时候,马佳氏慢悠悠的站起来行礼,然后扶着宫女的手坐到对面去了。合着她刚刚坐的座位是董贵人的,云荍想到刚刚马佳氏喝水的杯子,往董贵人那儿一瞅,果然一个小宫女正陪笑着给董贵人换了一套餐具。或许是顾及到这里是慈宁宫,董贵人面上淡淡的,也没有为难那个小宫女。   云荍心里哀叹一声,这宫里果然随处可见各种交锋啊,我可怎么办啊。老天爷啊,求你赐我一本宫斗教程吧!哦,老天爷并没有理她。   酉正,殿外传来唱喏:“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殿内众人起身跪迎:“参见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   康熙和皇后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和太后至上首坐下,才道:“众妃平身。”   “谢皇上。”众人起身落座。   云荍朝上首望去,只见康熙和一满鬓银丝的贵气老太太并排坐在中间。   这应该就是太皇太后,在史书上留下无数传说的孝庄文太后,公认的大清国母!   孝庄面上看着就是一五六十的富态老太太,但是她周身历经三朝站在权力顶端养出来的气势却让不得不把眼光集中在她身上,也就旁边坐着的康熙在气势上能跟她平分秋色。   或者说,现在还年轻的康熙在孝庄面前也要矮一头。   对比最明显的就是坐在孝庄旁边的皇太后了,皇太后其实更像是一个权贵人家的当家福晋,而不是大清排名第二的女性掌权者。   说错了,她也没掌过权。不管是云荍前世的了解还是这辈子的了解,这位太后娘娘就跟神隐了一样,尤其是进入康熙朝后。提起她说得最多的也就是她是孝庄的侄女、她亲姐姐叫废后了、她当了皇后却活在董鄂妃的阴影下,凡此种种,对于她本人却几乎没什么记载和传言。   云荍好奇的看了她好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了,就是一普通的大清贵妇。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太后身上没有什么生气,暮气沉沉的样子让她看上去显老了很多。   云荍又转过去看皇后,相比于其他人穿的多有随便,皇后今日穿的就比较隆重了。   皇后穿的是明黄色开楔长袍的吉服,熨褶素接袖,袖端马蹄氏,上绣九条团龙,间以五色云或福寿纹饰。坐在康熙身侧简直要闪闪发光了,加上四个半月略显微凸的肚子,真可谓是春风满面、人生赢家。   上首康熙这时举起杯子:“这第一杯,朕敬皇祖母,愿皇祖母福寿安康!众妃当共饮此杯。”   下面众人起身同举杯,朗声道:“敬太皇太后。”   “好!好!好!都坐吧!”孝庄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有一个孝顺的孙子谁不高兴呢。   第一杯敬完,终于可以各吃各的了。殿中这时也上了教坊司的歌舞表演,这气氛也不差正式过年的时候了,过年的时候只不过多了公主和爱新觉罗家的福晋罢了。   云荍边吃点心便津津有味的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郭络罗氏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凑过来问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每次宴会都见你看的乐此不疲,我就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云荍眼睛仍盯着舞蹈,随口回她:“那是因为你缺少艺术细胞,还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艺术细胞是什么?你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儿。”郭络罗氏奇怪的道,“我当然不需要发现美,我这么美,看自己就够了。”说完还做作的抚了下头发,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很油光水滑了。   云荍终于瞥了一个嫌弃的小眼神儿给她,郭络罗氏哈哈笑着,一会儿又凑过来:“说真的,你到底觉得哪儿好看了?我承认她们跳的是不错,可回回都是这样子,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早该腻了好不好。”   云荍才不告诉她自己是看美人看的兴致高涨呢,唉哟,瞧瞧那水蛇腰,真软!嘤嘤嘤,好想摸!还有那嫩滑的皮肤,好想摸!腿应该也很长吧,好想看她们走猫步!这放在前世,妥妥的流行女团好么!   郭络罗氏见云荍还是不理她,只好没意思的缩回去,转头找董贵人闲话去了。 第28章 家宴   云荍有滋有味的看了一会儿表演,突然听见前边有动静,转头看去,发现是佟佳氏站了起来。   佟佳氏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旗装,在暖黄色的烛光下,看起来跟正红区别也不大。   刚刚还有的窃窃私语声好似都消失了,这会儿全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佟佳氏身上。   佟佳氏好似也感受到了众人的瞩目,本来就红润的脸色更加艳丽起来,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的原因,显得水蒙蒙的。   云荍表面上镇定的端着桂花酒小口的抿着,心里却在雀跃:“嗷嗷嗷,大戏要来了,现场观看高手过招有木有!不要钱有木有!得赶紧学几招啊。恩,瞅瞅这距离,应该波及不到我这小酱油身上。”   皇后的脸在佟佳氏站起来的时候就沉了下去,没等佟佳氏开口,挤出一个笑容道:“妹妹这是喝多了要去更衣?锦文,还不扶你家娘娘去。”   佟佳氏一挥袖子,拿起酒壶给自斟了一杯酒,好整以暇地道:“妹妹谢姐姐关心,不过妹妹酒量可好着呢。姐姐难道忘了,中秋节那一回么。”   皇后听佟佳氏提起中秋节,脸就黑了,那时候还是处于太皇太后给皇上选后的关键时刻。那年中秋节,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摆宴,邀了觉罗氏的福晋和一些大臣的福晋带着各自的女儿进宫赴宴,皇后、佟佳氏、钮祜禄氏都在。   那时候最风光的还是钮祜禄氏,亲爹和伯父都是辅政大臣,甚至伯父鳌拜还是四大辅臣之首,又因为没有女儿而对她极为疼爱。皇后的祖父是索尼还勉强能抗衡一下,佟佳氏那时候虽然是皇上的母族,朝堂上却并没有什么势力,甚至那时候佟佳氏都还没有抬旗,还只是汉军旗的佟氏罢了,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佟佳氏当做对手。   中秋宴的时候,她们这些女孩子是单独坐一桌的,那时候皇后只盯着钮祜禄氏,两人暗暗较劲儿。不知道谁起了头,说要作诗,就以中秋为题,太皇太后听见了,还出了个彩头。这下众人更起劲了,纷纷埋头苦想,最后却是皇后中了头彩。   那时皇后还不懂这背后的种种政治信号,只以为自己当真凭本事压过了钮祜禄氏,正沾沾自喜。不过,她也确实是压过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自来爱武装不爱红妆,所以输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很看不上皇后得意的模样。   心里暗恨的却是佟佳氏,她一直颇爱诗书,平时也算是薄有才名。刚刚的诗分明她作的比赫舍里氏的好,佟佳氏不敢怪做评委的太皇太后。再加上一直以来赫舍里氏对她的无视和轻蔑,积攒了一腔的愤懑就都冲着赫舍里氏去了。   但是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其实也想不到什么害人的法子,佟佳氏想着自己酒量好,就想着把赫舍里氏灌醉,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出丑。   佟佳氏端着酒杯就笑盈盈的凑上去了,小姑娘不但酒量好,小小年纪演技也不错,赫舍里氏那时又正飘飘然,居然真叫佟佳氏哄得一杯接一杯的喝。   赫舍里氏本来酒量就不好,之前也喝了不少,没一会就喝多了。喝多的人总不觉得自己喝多了,反而还更想喝了。   佟佳氏也聪明,知道这时候就不能再灌了,不然就太明显。于是就拿着酒壶补给赫舍里氏,还假意劝她不要喝了,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撩赫舍里氏。   最终不负重望的,赫舍里氏在争抢中将佟佳氏推倒在地,酒还撒了佟佳氏一身。抢过了酒壶却没了酒,赫舍里氏就不高兴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把平日里心里对佟佳氏的看法都说出来讽刺了佟佳氏一遍。   最后还是索相夫人一巴掌打醒了赫舍里氏,又跟太皇太后告罪,带着赫舍里氏匆匆就告退了。这件事后赫舍里氏叫在家里关了半年之久,直到封后的旨意下来她才叫放出来。   从始至终,赫舍里氏都不知道外边对这件事的风声是如何传的,她当了皇后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人说了。但这件事皇后还是一直记在心里,已经成了一根刺。再加上进了宫之后,佟佳氏处处与她作对,还比她的皇上宠爱,她跟佟佳氏之间就更是你死我活了。   皇后想到这里恨恨地看了一眼佟佳氏,佟佳氏却是没理她,直接端起杯子对着康熙道:“玉露琼浆入口芳,清香长绕饮中福。妾祝皇上身体安康,福泽万年。”说罢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康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对刚才皇后与佟佳氏的交锋视而不见,只淡淡道:“爱妃醉了,去偏殿醒醒酒罢。”   “皇上说臣妾醉了,臣妾便是醉了。臣妾告退。”佟佳氏笑的哀怨,由着锦文扶她往偏殿去。   佟佳氏走了,皇后才端起杯子敬康熙:“臣妾祝皇上吉祥如意、万寿无疆。”却是尴尴尬尬的。这种宴会,一般都是她这个皇后开头祝酒后才轮的到后边的,今儿却叫佟佳氏抢了先。   固然佟佳氏会被人说不懂规矩,她这个皇后却也会叫人看轻了去。皇后心里更是暗恨。   康熙喝了一杯,道:“皇后辛苦了,坐吧。”转身对众人道,“今日爱妃们就不必客套了,自在些吧。”   皇上都这样说了,下面的妃嫔们就更没意见了。于是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安静不存在一般。   云荍有点可惜没看成大戏,不过刚才的交锋以及各人的反应也够琢磨的了:“哎,真想知道,康熙跟他的三任皇后之间早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啊,我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啊。”   郭络罗氏凑过来:“想什么呢?来,陪姐姐喝一杯。”   云荍无奈的翻翻白眼儿,这郭络罗氏怎么成天跟个女流氓一样呢。端起杯子,跟郭络罗氏碰了一下:“没想什么。哎,你知道刚刚佟妃娘娘说的中秋节是什么事么?”按耐不住好奇心,云荍还是悄悄的问了一句郭络罗氏。   “原来你在想这个啊。想知道?”郭络罗氏瞥了云荍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云荍睁大眼睛,期盼与哀求之情满满溢出。   郭络罗氏心满意足:“附耳过来。”   云荍颠颠儿的凑过去,郭络罗氏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云荍有点儿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郭络罗氏捂嘴轻笑,好不得意。   云荍反应过来就扑上去挠她痒痒,动作不敢太大,奈何郭络罗氏躲得动作也不敢太大,叫云荍挠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嘴上只讨饶:“好妹妹,姐姐错了,姐姐错了。”   云荍在这里也不敢太过头,旁边坐着的纳喇氏已经在瞧她们俩了,见郭络罗氏认了错就松了手。   郭络罗氏缓了一会儿才又凑过来:“这事儿我上哪知道去呢,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类消息我家连个听说的门儿都没有。”   云荍想想也是,皇后她们几家当年也是顶级豪门了,郭络罗氏她们家也就是个中等还偏下的家世,边是不可能有啥交流。不过这不可能成为她原谅郭络罗氏耍她的理由,于是当做没听见。   郭络罗氏见她没反应,知道得出点血了:“哎呀,好妹妹,姐姐知道错了么。我那儿有一本从前得自一个西洋传教士的书,你不是对西洋的东西感兴趣么,送你了!”反正她自己不感兴趣,留着也没啥用。   “真的?”云荍斜了郭络罗氏一眼,虽然很想要,不过架子还是得拿着。   “真的,明儿就叫映红给你送过去。”郭络罗氏保证。   “好吧,原谅你了,哼。”云荍说罢还傲娇的轻哼了一声。   吃饭喝酒聊天看表演,古代的宴会也无非就这几样,很容易叫人烦。   那边太皇太后跟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住,表示要先走。康熙孝顺的表示,皇祖母、皇额娘,朕送你们。   于是四大巨头走了仨,只剩皇后一人孤零零的坐在上首。   康熙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哦,最开始去更衣的佟妃娘娘也一直没回来。   到了戌时中,皇后眼看着康熙是回不来了,就宣布今儿筵席散了,大家各回各家吧。说完就起身走了。   云荍早想走了,今儿起得太早,她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可上边不发话,她就走不了。这会儿听见让散,简直像听见了天籁。   送走了前面的几位头头,与郭络罗氏她们告完别。云荍拉上沛珊,走在马佳贵人后头回去了。   回了承禧殿,云荍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直接躺到了床上,青樱什么时候给她卸的妆、换的衣服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起来,福生就带回了一条消息。   昨天康熙抱着佟佳氏从慈宁宫一路走回了景仁宫,今早直接从景仁宫上朝去了。   云荍咂咂嘴,这尼玛才是真爱啊!只不过皇后就可怜了,还怀着孕呢。啧啧,康熙这打脸打的。 第29章 月事   忙忙碌碌的又过完了一年,今年与往常也没有太大的分别,照样还是康熙在前朝开宴与皇亲国戚和大臣同乐,太皇太后领着后宫诸人在慈宁宫开宴招待他们的家眷以示恩宠。   只不过今年武将家的女眷格外多了几个,云荍估计也是为了安现在正在外打仗的将士们的心。郭络罗氏和含卉的额娘今年就在最末位得了一个凳子,虽然她们之间离得很远,并不能多说几句话,然而对于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后妃们来说,只要能远远瞧一眼家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与云荍并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家人都远在黑龙江,她这辈子怕是不怎么可能见到了。而且云荍也不愿意看她额娘每天早早的起来进宫,直到更深才回去,一天吃东西也都是些蒸碗什么的,除了面子上的所谓荣光,没觉得能得着什么好处了。   当然,各位看官可以把这当做是云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里,虽然事实上也是。   过完了元宵节,云荍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再也不用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去慈宁宫当个壁画似的坐着,一坐坐一天,云荍就想放点烟花庆祝一下,再扑到床上去滚几圈。   整个后宫好似也累了,大家都窝在各自宫里不出来,紫禁城上空的空气都干净平和不少。   云荍觉得她们肯定都是在睡觉,李嬷嬷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云荍一下:“我的小主,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能睡!”   进了一月,经过十来天的整修,后妃好似又恢复了精气神,随着康熙不断地留宿,整个后宫又热闹起来。   这天晚膳前,云荍就觉得肚子开始隐隐作痛,算算日子,差不多是月事要来了。赶紧让李嬷嬷给她寻了月事带换上,果然没一会儿,下身就一阵暖流袭来。   因为肚子痛,晚膳云荍草草用了几口就叫撤了,然后洗漱换衣到床上躺尸去了。青樱给她泡了一壶热热的桂圆红枣茶,勉强叫云荍坐起来靠在床上,端着红枣茶喝。又给她弄了个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才叫云荍感觉好些了。   这边云荍正喝着茶暖肚子,外边突然传来声音:“皇上驾到。”吓得云荍手一抖,一杯茶全洒在了被子上。   没去管弄脏的杯子,青樱扶着云荍手忙脚乱的下床穿衣穿鞋,结果穿到一半康熙就一掀帘子进来了。   青樱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吉祥。”   云荍也只得披着衣服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臣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责罚。”他奶奶的!你丫就不知道在外边等着呀!闯进来干什么!登徒子!明明是姑娘我被闯了闺房,结果还要请罪,还有没有天理啦!   还好康熙没禽兽到那种地步,知道是自己来的突然了,也没有怪罪云荍:“起来吧。啧,平日只道你已经够懒了,没想到还能再进一步。这个时辰才用过晚膳罢,你这就准备睡了,真是...。”嫌弃的看了云荍两眼,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云荍当下就要炸毛,本来月事来了肚子疼,情绪就比较暴躁,康熙还来撩她。错非还有一丝理智在,云荍非得蹦起来骂康熙个狗血淋头不可。   深深吸了一口气,云荍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冷静,这是爱豆跟你开玩笑呐,只是给你起个爱称么,小猪猪,多可爱是不是?像不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呵呵,爱豆真好!   云荍起身,扬起一个笑脸,嗲声嗲气的说:“皇上是说人家是小猪猪么,人家好伤心哦~”尾音还来个九曲十八颤,顺带抛了个媚眼儿给康熙。不用怀疑,云荍这是陷入月事综合症里了,虽然强压着没发彪,却把自己压倒另外一个极致去了。   康熙没防云荍来这一出,生生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生病了?说什么胡话呢,好好说话。”   云荍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用力过猛了,这会儿只得补救道:“妾跟皇上开玩笑呢,皇上真没趣儿。”说罢还噘噘嘴。   “以后少来这套。”康熙鄙视云荍,然后奇异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云荍,诡笑道,“你也不适合这套。衣服换好出来吧。”说完转身出去了。   云荍听完那句差点没忍住她的洪荒之力,什么意思!表情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适合!老娘我风流妩媚、性感妖冶着呢好吗?!   云荍趁着青樱给她穿衣服的档口问道:“皇上怎么来了,我月事来了的事儿没报上去吗?”   青樱回道:“晚膳后叫何沐安去报了,不过时间上估计岔开了。”   云荍点点头,收拾好出去了。   康熙已经盘腿坐在炕上喝茶了,看见她出来:“过来坐吧,今儿怎么那么早就休息了。就没想着等朕过来?”   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云荍简直无语。但是云荍又不可能说,是,我从来没想着要翘首以盼地等您老人家过来,这纯粹是作死。   云荍只好扭扭捏捏的小声道:“妾...妾那个月事来了,已经叫人报上去了,妾以为皇上不会过来了。”欸,古人说道月事是这个态度吧?她应该没弄错吧?   虽然云荍声音小,不过康熙还是听清了她说什么,顿时有些无语和尴尬:“咳,朕是从慈宁宫过来的,许是错开了。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早些歇息吧,朕先走了。”   云荍心里直骂娘,就为你这两分钟把老娘从床上折腾起来,然后你拍拍屁股就走了,老娘遭的这些罪谁负责!啊?!不过还是站起身,道:“谢皇上体贴,妾送皇上。”云荍可没有什么把康熙留下纯睡觉的心思,况且这时候还都认为妇人来月事时是不祥的,康熙也不可能留下。   “不用送了,你歇着吧,”康熙像来时一样迅速的走了,云荍也听话的没有出去。   送走康熙,云荍赶紧又滚上了床,刚刚起来那一下,云荍简直觉得损失了自己好几年的寿数。   康熙领着梁九功出了承禧殿,想了想又不想再去别的宫,就问梁九功:“这长春宫还有谁?”这意思就是今晚要在长春宫召幸了。   梁九功道:“回皇上,后殿还住着七年入宫的钮祜禄庶妃和陈庶妃。”   康熙脚步一拐:“去钮祜禄庶妃那里罢。”   “嗻。”梁九功应道,使眼色叫一个小太监带路。毕竟他老人家好歹也是乾清宫首领太监,记得哪个宫住着哪几个小主已经不容易了,至于两个庶妃谁住东边谁住西边的问题,就不要难为他老人家了好么。   钮祜禄氏惊喜的把康熙迎了进去,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康熙了,万万没想到康熙今晚来了。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只求把康熙伺候舒服了,往后能常常记起她。   康熙被伺候的心满意足,*过后便歇了。   夜半时分,好不容易挨过痛劲儿堪堪睡着的云荍却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云荍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努力的想要忽视外间的声音,进入刚才的睡眠状态。奈何外间的声音越来越大,云荍也越来越清醒,肚子也凑着热闹,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云荍爆发了:“青樱,死哪儿去了!不知道去看看外边,让他们别吵了啊!怎么当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青樱披着衣服进来了,知道云荍有起床气,摸到床前,说道:“奴婢出去看了,好像是马佳贵人那里的宫女去后殿求见皇上,说是四阿哥半夜突然发起高烧,一直不退,求皇上过去看看呢。奴婢进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往永寿宫去了。”   云荍一听就仰身往后躺去:“哎,怎么就这么多事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皇上在后殿?”   “是,皇上去了后殿钮祜禄庶妃那儿。”青樱答道。   云荍沉默半响,才笑道:“马佳贵人消息真是灵通啊。”她都不知道呢,马佳氏的人就直直扑到长春宫后殿去了。   青樱没说话,只给云荍掖了掖被角,云荍也没有要她说什么的意思,自顾自睡去了。   第二天一起来,青樱就回禀道:“听说四阿哥到现在烧还没退,太医院擅长儿科的太医从昨晚一直呆到现在,马佳贵人晕过去两回了。”   “这么严重?”其实云荍昨晚以为这只是马佳氏争宠的手段,还在想马佳氏怀着孕,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皇后去了吗?什么时候去的?”皇后要是去了,她也该收拾一下过去了。青樱早上没有叫她起来,就意味着她现在过去也不会晚。   “皇后娘娘酉时就过去了,皇上说皇后娘娘也怀有身孕,叫皇后娘娘回去歇着了。早晨皇上去上朝的时候说,主子们各自在宫里呆着就好,不用去永寿宫看望了。”其实康熙说的是不要去添乱了,不过传话的人可不敢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   既然康熙已经发话了,云荍就继续补血去了。 第30章 夭折   “什么?!”云荍震惊的看着面前回话的青樱,不敢相信她刚刚说的。   “四阿哥刚刚...已经去了...”青樱低着头,轻轻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是,怎么会呢?不是说精通儿科的太医都在呢吗?难道他们连个发烧都治不好?”云荍还是想不通,就算古代医疗水平落后,但是太医可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一批从医人员了,如果他们连一个发烧的治不好的话,皇帝为什么还要养着这帮人呢?养着他们又能有什么用。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永寿宫现在已经叫围了,不过听说午时的时候太医院院使也过去了。”青樱道。   太医院院使是专门给康熙、太皇太后、皇太后看病的,把他都叫来也没救回四阿哥,看来是真的没法。四阿哥应该也不是只有发烧那么简单了。   云荍怔怔的坐着,四阿哥她也就在洗三和满月的时候见过两次,那时也就是小小的包成一团露出个小脸,跟大部分才出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因为前面孩子夭折的太多,康熙还专门请太皇太后给四阿哥起名叫赛因察浑,以期借太皇太后的福气压压孩子的魂儿,能够顺利的长大。   云荍叹了一口气,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个幼小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可惜的。   云荍站起身,道:“走吧,去抄两部往生经给四阿哥祈福。”虽然她不信佛,甚至会让人认为她在作秀,但是只要她自己知道自己真心便够了。   在抄经的时候,云荍又忍不住想着,这是康熙没得第四个儿子了吧,也就是说,至此,康熙的前四个儿子没有一个站住的,包括一个嫡子,不知道康熙现在又是什么心情?   康熙什么心情呢?伤心、难过当然是有的,却也没有那么深了。毕竟没了那么多孩子了,再难过也都要麻木了。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出宫去了明珠家,看望现在养在明珠家的,他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保清。   看着儿子白白胖胖的小脸,怯怯的叫着皇阿玛的样子,康熙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一把抱起儿子,也不顾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了,摸摸儿子肉肉的小脸,康熙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治愈了。   康熙满意的对明珠道:“你福晋是个好的,将保清养的很好。我记得你有个儿子纳兰性德,今年病了没赶上殿试?就让他先进宫到朕身边当三等侍卫,下一次科考直接参加殿试罢。”   “奴才谢皇上恩典。照顾好五阿哥是奴才们的本分,当不得皇上的夸赞。”明珠喜不自胜,叩谢圣恩。能直接参加殿试不用先走一遍秋闱,可是一件好事,去岁他儿子就是考完秋闱出来就病倒了,没能参加成殿试。而先去皇上身边当侍卫再参加殿试,意味着他儿子的名词绝不可能低了。虽然他儿子本身就不差,但多一层保障谁不愿意呢。   给明珠家施完恩,康熙决定带儿子出去逛逛,跟儿子培养一下感情,顺带着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康熙带着保清将京城溜了一小圈,在快要入夜时分才将保成送回明珠府。看着儿子依依不舍的小脸,康熙狠狠心还是转身走了。明珠福晋将保成养得很好,现在将保清接回宫里,康熙不敢保证保清不会像他的哥哥们一样。等等吧,等到保清出了痘、站住了,皇阿玛就来接你回去。   回到宫里,康熙想了想还是直接去了翊坤宫。   自从那年,康熙差点动了心却叫纳兰氏推开后,康熙就对她慢慢淡了,直到后来纳兰氏生了保清,又出了皇后那一档子事儿,为了孩子,康熙才渐渐又往纳兰氏那里去了,不过也大不如前。   光看马佳氏这几年一个接一个的生,纳兰氏却再也没传出消息就看得出了,以前纳兰氏的宠爱可是跟马佳氏比肩的,现在却跟那些小答应差不多,连新进宫的云荍她们都不如了。   康熙踏进翊坤宫东配殿的时候,纳兰贵人已经迎着了。看得出来她对康熙的到来还是很惊喜的,但是想到白天才去的四阿哥,又赶紧将自己的表情收敛了些。   康熙也没计较,幼时的经历告诉他,后宫中的女人没人会对别的女人的孩子真正关心的。就连他的额娘佟佳氏,在当时听到四弟夭折的消息的时候,也是暗自高兴的。所以他如果想着要他的后宫亲如一人,那无疑是自欺欺人了。他的后宫,只要不出现将手伸到他的子嗣身上的事,别的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过分,他都不想管。   康熙坐下后,握着茶杯半响,才开口道:“朕今日去看了保清。”   “真的吗?”纳兰贵人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高兴,接着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慌乱,忙起身请罪,“皇上恕罪,妾不是质疑皇上,妾只是一时太高兴了,不不不,妾不是高兴,妾只是...只是...”纳兰贵人一时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康熙皱起眉头,喝道:“行了,起来吧。朕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明珠福晋将保清养的极好,你也不用成日里担心了。真走了。”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可怜纳兰贵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得又矮身道:“恭送皇上。”   送走康熙,纳兰贵人想了一会儿也没明白康熙刚刚到底生没生气,就撂开手不管了。转而想起康熙刚才说的保清的事,一时笑着,一时又抱着一件小衣服流泪:“额娘的保清啊,额娘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不过,你长得好就好。额娘的保清一定能长命百岁的。不行,保清回来的时候这衣服肯定穿不上了,我得多做点。”说完就高声叫宫女给她拿针线,裁起衣服来,可怜一副慈母心啊!   出了翊坤宫,康熙脚步一顿,还是吩咐道:“去永寿宫。”   “嗻。”梁九功应道,前面开路。   到了永寿宫,东配殿还是一群太医守着,因为马佳贵人自知道赛因察浑没了就晕倒了,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康熙知道后大发雷霆:“一群废物!四阿哥救不回来!现在连昏迷也救不醒!若是马佳贵人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们是问!”   下面太医跪了一地,听了康熙的话,也不敢这个时候求饶,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回道:“回皇上,臣等已经用了各种方法,按说贵人是应该能醒的。贵人现在还没醒,臣等怀疑是贵人此时还不愿从四阿哥的打击中醒过来。”潜意思是,马佳氏自己无意求生,他们也没办法。   “哼!不管怎么样,要将大人和孩子都保住!”说完一摔帘子进了里间。   马佳氏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点声息也无。康熙坐在床边看了看,对旁边的石嬷嬷道:“将三格格接回来,教三格格与她额娘说话。”   石嬷嬷含泪应道,亲自去接了。   康熙默默坐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赛因察浑虽去了,可你还要着三格格和你肚子里的这个。你应该最知道,这宫里没有额娘的孩子是怎么过的。”说完就起身走了。说这些,其实已是逾矩,只不过他是皇帝,没人敢给他讲规矩罢了。   康熙从来都知道,后宫里没有额娘又得不到阿玛关注的孩子是如何过日子的。所以他一直对自己说,将来他的孩子不管什么样子,他都要一视同仁的对他们好。但他也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重心,始终是放在着万里江山的。即使他对所有的孩子都好,但是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有额娘和没额娘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回到乾清宫,康熙没有直接就寝,他睡不着。去书房默默坐了半响,久到梁九功都以为他睡着了,但梁九功却不敢出声劝康熙回屋就寝。   沉默中的康熙突然开口:“四阿哥怎么样了?”   梁九功猛地被吓一跳,但长期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回道:“申时正内务府总管已将四阿哥送至清东陵火化了。”   当此之时,清一朝还沿用着以前部落时的惯例,对于幼而夭亡的孩子,概不制棺,不论何时,即于彼时用被单裹出,送一净地火化,勿殓勿理,自然了之。   康熙听完也没有在说话,静静地坐着,这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日卯时许,梁九功才轻轻开口:“皇上,该上朝了。”   康熙嗯了一声:“更衣罢。”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把外间侍立的人叫进来给康熙洗漱。   康熙洗漱完走出书房,却叫地上的白晃了一下眼,定睛一看,才发现外边正扯絮似的吓着雪:“下雪了。”   “回皇上,昨儿夜里开始下的。”梁九功回道。他还出去了一趟叫人给屋里加了炭盆子,梁九功以为康熙都知道,没想到康熙好似没发现他昨晚的动作。   “走吧。”康熙披上大氅,紧了紧领口,上了御撵。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大雪中往前朝行去。 第31章 暗涌   云荍倚着窗看着外边依旧飞扬的大雪,雪下了三天了,殿外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小太监们扫都扫不过来。后来云荍就不叫他们扫了,只把后殿和承禧殿各扫出一条能通人的道路,撒上粗盐,叫办事的太监宫女可以出入就好。这天气,想来也没哪个宫妃想出去晃吧。   “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有个好收成了。”李嬷嬷坐在下首,手里做着荷包。   青樱坐在一边,也是一手针线、一手绣绷,闻言抬起头道:“再不停,好收成之前也得成灾了。”   “是啊。世上的事总是过犹不及。”云荍悠悠的道,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对了,你们屋里的碳够用吧?”云荍想着以前看的,内务府的人一直扮演者克扣份例的角色,她的内务府可能不敢动,底下宫女的可就不敢保证了。   “够用的,小主不用担心我们。自前次皇上清理了一遍内务府之后,现在他们是一点错都不敢犯的。”青樱答道,她知道云荍担心什么,也很感动云荍的关心。不是真的关心,上面的主子们一般很难知道她们这些奴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的。   云荍点点头,四阿哥夭折的事,不但身边伺候的人全叫送了慎刑司,迁怒的康熙几乎将内务府也血洗了一遍,不过内务府本身也不干净就是了。现在内务府的人几乎全换了一遍,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可不是不敢犯错,把自己送到正盛怒的康熙手里去么。   似乎老天也在警示着十三年会是多灾多难的一年,自四阿哥夭折之日起,便开始飘起漫天大雪。   青樱那日一不小心说中了,这场大雪下了整整六日才堪堪停下,紫禁城西北角的英华殿因为久无人烟、年久失修,在第四日就被压垮了。于是新上任的内务府一干人又被康熙削了一顿,无人关心这该是他们上一任的责任,毕竟你不能把已经被流放的人再拉回来叫他负责吧?   紫禁城里的宫殿都叫压垮了,可以想见京城内与京郊的民房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再加上现在南边和西边的叛乱,康熙可谓是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整整一个月都没进过后宫。   等康熙好不容易将这次雪灾的影响压下去,才发现已经进了二月。茹素了整整一月的康熙也终于踏进了后宫,首先去看望了在坤宁宫养胎的皇后。   皇后已经六个月了,脸上气色红润,看来这一胎养的不错。   康熙也就在皇后那里略坐了坐,听皇后报告了一下其他几个孕妇的情况,然后出了坤宁宫,决定先去看看马佳氏。   马佳贵人在昏迷的第二天傍晚醒来了,醒来后看见趴在床榻边的小小的女儿,抱着女儿狠狠地哭了一场。但是马佳氏是个坚强的女人,不然也不能生了一个又一个,即使前边的都夭折了还是再继续生。马佳氏哭了一场后就收敛心情按照太医的嘱咐好好保胎,总算是将这一胎勉勉强强保住了,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不敢动。   康熙看了马佳氏一回,嘱咐了她几句好好保胎,又逗了三格格一会儿,出了东配殿叫了常驻的太医了解了一下马佳氏的情况。   出了永寿宫的康熙心里沉甸甸的,太医的意思明显马佳氏这一胎受当时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孩子就是生下来估计也是个体弱的。   康熙抬头看看因为雪停了放晴而显得格外清澈的天空,深吸一口气,都会好的,他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们都会健健康康的长大的。   康熙抬步前行,看方向却是往景仁宫去了。这个时候,后宫中应该还没有能比佟佳氏在康熙的心中占得比重更重的人了,或许是天生的血缘亲情,康熙总觉得能在景仁宫感受到他从小就缺失的家庭温暖。   之后的日子便是平常,康熙一边忙于朝政,一边也没冷落了后宫诸人。   承禧殿康熙也来了一次,云荍已经慢慢的调整了心态,决定将这后宫当成一个职场,不能再没出息的混吃等死了。   我们要争取更高的职位,更丰厚的报酬,走上人生巅峰!   于是康熙慢慢的感觉到他来云荍这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说不太出来,恩,就是更舒服、更随心、更轻松了。还能慢慢感觉到云荍态度的变化,当然以前也是把他伺候的很好的,就是很被动,现在却是会主动花些心思、弄些花样出来。   人嘛,被讨好总是容易叫他们高兴的。自然康熙去的日子也就慢慢多了起来,却也不会多过多少,后宫如此多美人,云荍在努力,别人也不会差了哪儿去。   二月某天,庶妃张氏经历一夜的阵痛生下了皇四女。   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后,张氏失望的昏睡过去。   皇后怀着孕,于是将四格格的洗三和满月礼都交给了两位妃位娘娘操持。钮祜禄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当自己的隐形人,佟佳娘娘一时风头无两。   云荍去送了礼,参加完满月宴,郭络罗氏邀几人去她那儿坐坐,于是众人往景阳宫去。   平日里四人想聚的时候,多半是去云荍那儿或者郭络罗氏那儿,无他,只因这两宫她俩位份最高而已,能得一份相对而言的自在。   进了景阳宫西配殿,众人分别坐下,开始闲话家常,免不了说起才完的满月宴。   郭络罗氏对张氏很是不屑:“瞧她那个张狂劲儿,难怪当初有孩子的都封了,单只不封她。”   云荍也是认同的点点头,在宫里这么久,见识的各色人等,就算不聪明,却也不会跳出来当出头鸟,都是老老实实的低头做人。就是马佳贵人有时候嚣张了些,却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节上,更何况人家还有那个资格,能在三座大山下生那么多孩子的人,不会蠢到给别人留下显而易见的把柄。   张氏却是显然的蠢不忍嘲了,这还只是生了个闺女,要真叫她生了个儿子,估计她得要上天了。   “就算现在不封,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封。不管张氏如何,总归人家有了孩子,后半生也算有靠了。”含卉幽幽的道。她已经十九了,进宫也三年了,皇上去她那儿去的也不少,可她就是怀不上。虽说近两年不会有新人进宫,可她还是担心,再不生她可能这辈子都生不了。看着别人一个接一个,她虽然心中酸楚,却毫无办法,药汁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就是没有效果。   众人沉默下来,含卉的心事云荍她们都是知道的,开始还安慰一下,久了这就是心病,没法子安慰。云荍总不能跟她说,我是从未来来的,未来验证了,女人到三十岁都是还能生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含卉也只会把她当成疯子看。   郭络罗氏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愁容,她只比含卉小一岁,康熙来她这跟含卉不相上下,她也一样一直没有消息。   这里面怕只有云荍和沛珊是真的不担心了,云荍是主动避着孕,而且她年纪还小,不用着急。   沛珊却是完全没想这方面的事,虽然进宫两年也算长进了一些,但一直没遇过大事,孩子心性还是没变。   说起来,她怕是比云荍还不思进取。不过这样子也有人喜欢,起码康熙近年来对她还不错。反倒是之前得宠了一阵的张雅兰完全被忘记了,现在除了在沛珊面前说些酸话也干不了什么。   云荍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张雅兰应该是想走佟佳娘娘的路子,结果只学了个表面,内里其实四不像。佟佳娘娘也不能忍一个赝品在眼前蹦跶不是,她这个正品可还在这戳着呢。   沛珊是受不了这种气氛的,开口道:“两位姐姐担心什么呢?皇后娘娘、马佳贵人、纳兰贵人、还有那个张氏,哪个不是比姐姐们年纪大的,她们都能生,姐姐们肯定也能生,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你们呀,还是要学学我,整天开开心心的,说不定那天就有了呢。”   “就是,两位姐姐还是莫要杞人忧天的好。”云荍赞同道,她也很喜欢沛珊这种生活态度,虽然沛珊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想太多比较麻烦。含卉她不太了解,郭络罗氏绝对是能生的,好像生了有三四个吧,“说不定以后还会因为生的太多觉得烦呢。”说罢捂着嘴轻笑起来。   含卉和郭络罗氏也解开愁容,笑骂道:“就知道你是个鬼灵精的。当我们两个是什么呢,还生那么多。”   即岔开话题,众人也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闲聊一阵也就散了。   重重宫墙之下,看似一片和谐,内里却悄悄涌起一股暗流,静静地没叫人察觉。   “东西送到了吗?”宫装女子问道,素白的手执起一枚黑子落下,瞬间将白子吃掉一大片。   “送到了,亲眼看着她收起来了。”旁边一人恭敬的答道。   “好。首尾收干净了,只留一人盯着。告诉她,她的家人已经送去江南安置好了。”宫装女子吩咐道。   “是。”那人退下。   “收了吧。”宫装女子起身,对面却没有人。 第32章 长华   时间走过三月迈进四月,天地渐渐解冻,早春的花儿也争相开放着。   云荍终于可以脱下厚厚的冬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屋子里也不再整天摆着炭盆子,福生跑去御花园摘了几朵花儿回来插瓶,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按说春困秋乏,云荍正有借口大肆睡懒觉的,却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突突的跳,总感觉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要去想的时候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来。   这天入夜,云荍正躺在床上数小绵羊,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有沦落到用这个方法的一天。思绪却又不受控制的飘向了这几天一直在想的问题,恩,理理思路,保清应该就是后来的大阿哥,皇后只生了两个,这个应该就是太子二阿哥了吧?那马佳氏怀着的又是谁啊?难道是个女儿?哎,完全不记得马佳氏生了几个、什么时候生的啊,烦躁!   云荍挠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刚才说到太子,依稀记得,太子好像是生而丧母吧?也就是说,皇后马上要死了?!我了个大槽!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能忘!快想想,快想想,皇后是怎么死的,娘哎,没看过官方说法怎么办,好像是因为难产死的?是吧?应该是的吧。   云荍不确定的晃晃头,可这时候又没办法找个人去求证。阿西吧,老天爷,你叫我穿越的时候怎么没顺手扔我个浏览器呢,要不扔我本清实录也行啊!   现在吐槽老天爷有什么用呢?没用!认识到这点的云荍也只能转过头去想,皇后去世这件事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大概,好像,并不可能忧伤什么关系吧?皇后难产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然,二是人为。自然的不用说,怪不了任何人。若是人为嘛,那背后者肯定所图极大,势力也不小,最后的结果估计也就是丢个小卒子出来背锅结束掉这件事。   想来想去,云荍都觉得这件事应该跟自己扯不上啥关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谨慎小心,别让人家半路上顺手给炮灰了。至于要不要去提醒皇后什么的,你当我这么圣母白莲花吗,人家是皇后哎,我只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贵人好不好,说不定到时候头一个要灭我的就是皇后。理由都是现成,诅咒皇后、皇嗣,够云荍死几回的了。   随着皇后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云荍也越来越谨慎小心,郭络罗氏还嘲笑她:“你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出门,整的跟养胎似的。”笑了一会儿突然严肃脸问云荍,“你不会真怀了吧?”   云荍翻了个白眼:“你才怀了呢,想说我懒就直说,反正我就是懒,你拿我怎么样?”   “真没见识过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不过要是真像你说的,是我怀了才好呢。”说罢又开始叹气。   “得了啊,一回两回的我还乐的安慰你,整的跟祥林嫂似的就没意思了啊。你才几岁啊,风华正茂好不好,别整天跟个深闺怨妇似的。”云荍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也就是跟郭络罗氏才这么说话,郭络罗氏性子开朗,也是一比较坚强独立的人,云荍是摸清了她的性子才会这么说。   要是换成含卉,云荍就得开导几句了,人跟人不一样,含卉就是典型的古代闺秀、小家碧玉,若是嫁在平常人家,就是一贤良淑德的好主母。可在这深宫里,她想依靠、能依靠的天不是她惟一的天,她也不是主母,只是万千小妾中的一个,注定了她的心思会变得越来越细腻敏感。   说来也怪,云荍明明认识郭络罗氏是最晚的,结果四个人中她跟郭络罗氏反倒是最合得来的。云荍就是觉得跟郭络罗氏在一块就是爽快,不用想太多,三观也比较合得来。哎,若是她们没有嫁给一个男人就好了,不然,郭络罗氏会是她古代闺蜜的好人选。   “祥林嫂是谁?一听就不是个好人,你别以为悄悄骂我我就听不出来。不过看在你难得夸我一次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哼哼!”郭络罗氏佯作傲娇的抬着下巴。   两人正掰扯着玩你黑我我黑你的游戏,青樱突然进来回道:“小主,永寿宫马佳贵人发动了。”   云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光想着皇后的事儿了,都忘了马佳氏还怀着孕了。   “什么情况了?都有谁去了?皇后去了吗?”云荍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同时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去永寿宫露个脸。   郭络罗氏也站起身:“妹妹,我也借你这里收拾一下。”这会儿赶回景阳宫收拾再过来肯定就来不及了。   青樱跟在她俩身后,边走边回:“马佳贵人已经叫扶进产房了。皇后娘娘还没到,不过两位妃位娘娘已经去了。”   也是,皇后还怀着孕,这阵子宫里的事儿差不多都交给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了。其实她们这些的底下的小虾米都能看得出来,皇后是隐隐扶着钮祜禄娘娘的,奈何钮祜禄氏就跟傻子一样不接,任凭佟佳氏风光。   云荍和郭络罗氏收拾一番就赶去了永寿宫,去的不算晚,除了两个妃位主子,还有住在永寿宫后殿的沛珊和张雅兰外,就只有纳兰贵人来了。   云荍和郭络罗氏给两个妃位主子行礼,两人也没理她们,叫起后就让坐下了。   于是云荍和郭络罗氏就默默在下首坐下了,这儿还没有她们问话的份儿,过来也就是个礼仪。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终于皇后到了,一屋的人都起身行礼,皇后在上首坐下,道:“都起来吧。妹妹,马佳贵人怎么样了?”却是看着钮祜禄氏问的。   “回皇后娘娘,马佳贵人已进了产房,稳婆说宫口还没开。”钮祜禄氏平平的答道,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看这马佳氏一时半会儿的也生不完,姐姐挺着个大肚子,妹妹看了都害怕。姐姐还是回去歇着吧,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妹妹可担不起这个责,这儿还有我和钮祜禄姐姐看着呢。”佟佳氏笑吟吟的说着,很是关心的看着皇后的肚子。   皇后已经九个月了,这档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生。皇后其实也不想来,她也怕万一出点什么事,那真是后悔都没用了。可是她又不得不来,马佳氏或许没什么,可马佳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她身为皇后的责任。   虽然皇后自己心里也担心会出什么事儿,可叫佟佳氏这样说出来,她就觉得佟佳氏不怀好意,是在诅咒她。   心里虽然一阵怒火,可这里并不是发火的地方,皇后只好强压着道:“多谢妹妹关心了,不过关心妃嫔和皇嗣是本宫的分内之事。若妹妹有这一天,本宫定然也会亲自守着妹妹的。”暗暗刺了佟佳氏一句,就没再理她,问道,“太皇太后、太后、皇上都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回了。”钮祜禄氏答。   “太医呢?把精通妇科和儿科的太医都叫过来。”皇后又吩咐道。   马上有人领命往太医院去了,精通妇科的太医是一直驻守永寿宫的,儿科的还是得去叫一声。   接下来,就又是默默无语的等待,眼看着要到用晚膳的点儿了,马佳氏还没有传出要用要生的消息,屋里众人都坐的眼神涣散,眼看着要扛不住了。   更别说怀着孕的皇后,皇后一早就闭眼做闭目养神状。另一个怀着孕的兆佳氏却叫皇后中途就给遣了回去,有些时候,真说不好到底位份高好还是位份低好。   “苏麻嬷嬷到。”通传的声音叫醒了一屋人。   帘子一掀,进来一个有点瘦的嬷嬷:“给皇后娘娘、各位主子请安。”   皇后满脸笑意,叫人赶紧扶起苏麻拉姑:“怎么还劳动嬷嬷的大驾了,当不得嬷嬷的礼,嬷嬷快请起。”   苏麻拉姑坚持行完礼才起身,笑道:“太皇太后叫我过来看看情况。太皇太后说,皇后娘娘还怀有身孕,就不用守着了,先回去歇着,这里就交给钮祜禄娘娘和佟佳娘娘照看着就好。”其实主要是为了后一个句话,皇后肚子里的可是嫡子,不能出问题。   皇后这一下午守得也够了,她回去歇着也没人会说什么,这会儿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就更名正言顺了。   皇后自己也坐的腰酸背疼,早想回去歇着了:“臣妾多谢太皇太后的关怀,麻烦嬷嬷回去替我跟太皇太后谢恩。”又转头对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二人道,“这里就要麻烦两位妹妹看着了。其他人也别守着了,都先回去吧。”   “是。”众人回。云荍敢肯定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感谢苏麻拉姑,她一来就解放了她们。   苏麻拉姑了解了一下马佳贵人的情况,就跟着皇后一块走了。送走皇后,一众人再向两位妃位主子告辞,各自散了。云荍心中也是唏嘘,位子越高,责任也越大,风光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眼泪呢。   回了承禧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云荍大吃一顿,不出意料的吃撑了。出去在殿外遛了会儿弯儿,就又睡了。   第二天起来,云荍就问永寿宫的消息,却得到马佳氏还没生的回答。   云荍心里就有点玄乎,这算难产吧?大阿哥和太子之间是没有人的,马佳氏这胎要么是个女儿,要么就说不好了。   说来,云荍只记得康熙比较有名的那几个儿子了,至于他的女儿们,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巳时一刻,终于传来消息,马佳氏诞下一位阿哥,目前母子均安。   康熙那边也是反应迅速,立马赐下赏赐,同时还给新生儿起了名字,叫长华。   云荍听到平安出生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于马佳氏这一胎是个阿哥的问题,她不想去想那么深。这种时候她其实特别愿意是她的蝴蝶*起了作用,孩子总是无辜的,看着一条条幼小的生命逝去,总是叫人感伤。   可惜,事实证明,云荍并没有什么蝴蝶*。或者说,蝴蝶*这次没发挥作用。   申时末,永寿宫又传来消息,出生仅三个半时辰的长华阿哥夭折了。 第33章 皇后逝   长华的夭折并没有在宫里掀起什么波澜,除了他的生母整日撕心裂肺的为他哀痛以外,就是他的阿玛,也只是难过了几日便又投入到朝政中去了,当然,心里有没有一直难过别人就不知道了。   更枉论其他人了,出生即夭折的孩子连棺材都不会有,时间一长,也没几个人能记得他了。   云荍也只是唏嘘了一下,马佳氏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了,三儿一女,却只有一个女儿活了下来。马佳氏孩子易夭折的最大原因,云荍觉得还是母体太弱的缘故。   马佳氏怀孕简直太容易了,差不多每次都是刚出月子就怀上了。怀孕生产本来就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就是在现代,生完一个孩子也得补一年才能把身体亏损的元气补回来,更遑论在这古代。马佳氏这几年连续的生产早就将她的身子掏空了,母体没有元气,婴儿在孕育的时候又怎么能获得足够的营养呢。   随着时间临近五月,整个后宫都被紧张的氛围笼罩着。   皇后的预产期跑不了就是这几天了,太医也开始频繁的出入坤宁宫。整个坤宁宫更是戒备森严,宫女太监们打起万分精神,争取一只蚊子都不能让它飞进去。   五月初三寅时许,云荍被青樱从被窝里薅起来,青樱急急地边说话边给她穿衣:“小主,皇后娘娘刚刚发动了。”   云荍猛地就清醒过来,配合着青樱快速洗漱了,乘着月光赶往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外,远远的却瞧见几个人站在门外,走进了看,才发现是皇后身边的竹香。   竹香见有来了人,开口道:“请小主稍候,皇后娘娘有命,现下坤宁宫内烦乱,不能招待诸位小主,还请小主见谅。”   看得出来这话她已经说了一遍了,旁边先到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云荍应了一声就站到旁边去了,大家都乖乖的呆着不说话,这个时候出头简直就是傻子,事后不让上头的人在心里狠狠记一笔才怪。   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坤宁宫里的人好像把她们都忘了,竹香也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哪里不说话。期间有人小心翼翼的问竹香能不能进去通传下,也被竹香不卑不亢的顶回来了。   卯时许,云荍脚早就麻了,又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底层人民为什么这么悲催!你不让我们进去,那就让我们回去啊,要不给我们个凳子也行啊!站在坤宁宫门外罚站可还行,我又没有得罪你!   这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却来了,她们也是早上起来了才接到的消息,原是康熙怕打扰到她们休息,严令宫人在她们起身后再去回禀。   云荍她们一群人呼啦啦的请安,有人声音还格外响亮,像是跟坤宁宫里面的人宣告她们的存在似的。   孝庄和太后眼都没斜的匆匆进了坤宁宫,门外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没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个太监,宣道:“皇上有令,各位小主不用守着了,都回去吧,无事也不要四处走动了。”原来康熙早就在了,云荍还以为他一直没到呢,不过回头想想又想起来了,乾清宫是可以直通坤宁宫的,根本不用出来再绕一圈从宫门进去,云荍她们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她们到没到了。   太皇太后她们进去了解了皇后的情况,放下心后想起门外的这群人就提了一句,康熙经提醒也才想起她们,这会儿也没心情理她们,就派了个人来叫她们回去好好呆在各自宫里别出来。   众人虽然恨不得赶紧回去补个觉,但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甚至她们这边纳兰贵人还代表众人跟竹香表达了一下对皇后的关心之情,然后才各自散了。   坤宁宫内,康熙三人正焦急的等待着。由于这里离皇后的产房还有一段距离,也听不到产房内是个什么情况。   孝庄开口道:“皇帝,这里有我和你额娘,你先去上朝吧。”   康熙回:“怎敢劳累皇瑪嬷和皇额娘,孙儿已经叫传旨,今日不上朝了,只宣了大学士几人午后去御书房谈事,皇瑪嬷不用担心。”   “恩,你安排了便好。”孝庄说完也不再开口。   又是漫长的等待。   产房内,乌嬷嬷一直陪在皇后身边,不断地给皇后加油打气擦汗,严密地盯着几个接生嬷嬷。   几个接生嬷嬷分工明确,忙碌不断。   “娘娘,跟着奴婢呼~吸~呼~吸~”   “开了三指了,娘娘在坚持一下。”   “开了五指了,娘娘用力。”   “看见头了,看见头了,娘娘加把劲儿啊。”   皇后却觉得自己浑身的劲儿都是使完了,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不好,娘娘没劲儿了,快端参汤,掐娘娘人中,不能叫娘娘昏过去。”   喝了参汤,皇后又有了些力气,随着接生嬷嬷的指挥使劲儿。   终于,皇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肚子里滑了出去,身上顿时一阵轻松,随之而来的却是碾压般的疼痛,耳边只听到。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一个嬷嬷将新生儿抱起来,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顿时婴儿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声。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人赶紧将婴儿的身上简单擦了一下,然后用大红的棉被抱起来。   皇后慢慢转动头部,嘴里嗬嗬的发出声音,旁边的乌嬷嬷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将刚出生的婴儿抱到皇后眼前,好让她看清。   皇后看着婴儿红彤彤的脸庞,欣慰的笑了,却突然觉得身下有些冰凉,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不好,皇后出血了,快叫太医,叫太医。”   产房内一片忙乱。   一个嬷嬷抱着包好的阿哥被引进了康熙所在的屋子,躬身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个小阿哥。”   康熙满脸喜色的从嬷嬷手中接过婴儿,高兴的眉开眼笑:“好!好!皇后有功!重赏!”又对着婴儿满脸慈爱的说,“以后,你就叫保成,保我大清江山万古天成。”   又将新生的保成递给一旁的孝庄,孝庄也是连声夸赞。   康熙转身问那嬷嬷:“皇后如何了?”   那嬷嬷顷刻间换了一副脸色:“回皇上,皇后娘娘产后有出血迹象,已经传了太医再看。”   康熙的眉毛就拧了起了,若是皇后有个万一,后宫不稳,对刚出生的保成也不好:“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务必要治好皇后。”   可惜竭整个太医院之力,也没能救回皇后。   五月初三申时,康熙的第一任皇后赫舍里氏产后大出血,殁。   康熙怒不可遏,盛怒之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砍了眼前这群人:“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何用!都拖出去斩了!”   眼看不好,太医院院使,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向前膝行几步,叩首道:“没能救回皇后娘娘,是臣等无能,不敢求皇上恕罪。可有一事不得不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开始出血不中,本是能救回来的,可后来开的止血的药都不起作用,皇后娘娘反而越来越严重,微臣怀疑这其中另有蹊跷。”   生死存亡关头,这院使也顾不得这是不是皇家阴司了,先将康熙的矛头调转,保住一命再说。下头跪着的太医都纷纷心生感激,知道自己说不得能逃过一死,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却是恨死了他,知道了这等事情,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几天。   康熙听了这话脸更黑了,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后动手,下次是不是就能对他动手?而且这次虽然只是皇后出了事,但焉不知背后的人是不是本想要一尸两命,保成命大才逃过一劫。   康熙火冒三丈:“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般有本事!”   这边事情虽然要查,但皇后的事也不得不处理。   时隔十一年,紫禁城的丧钟再一次响彻整个北京城。   上一次,还是康熙生母去世的时候。   京城里的各户人家都乱了起来,纷纷将艳丽的颜色都收起来,大户人家用白布将墙和柱子包裹起来。   做好基本的准备,又不一而同的各处打探消息,这可是国丧啊!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这一级别的人去世才能鸣丧钟,而不管是谁,京城必然又要迎来一番动荡。   半个时辰后,皇后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王公大臣、各家福晋与夫人等都收拾好依次进宫举哀。   宫中,皇后已经被收敛装棺,奉安梓宫与乾清宫,乾清宫内设奠献几筵,乾清门之右悬挂招魂幡。   云桥这时候已身穿缟素,与其他妃嫔宫人一起并陈皇后仪驾于乾清门至隆宗门外。   陆续进宫的左右翼官员分列于景运们和隆宗门外,亲王以下、入八分宫以上进内于丹康熙,内大臣侍卫于丹墀下,步入八分公以下、奉恩将军以上满汉文武官员于乾清门外,均齐集序立举哀。公主、亲王福晋及县君进内,郡王福晋以下、奉恩将军恭人以上,民公侯伯子男夫人各依班次于景运门外齐集处举哀。   一日三奠,亲王以下众官早、晚两次汇齐举哀,一脸三日。   不可谓不盛大。   五月初五,奉移赫舍里氏梓宫至西华门外殡宫安厝,选用校尉民夫凡八十人抬舆,康熙亲自相送。   不可谓不风光。   康熙命翰林院撰拟谥号及册宝册文,谥曰仁孝皇后,十三日行殷奠礼。   不可谓不哀荣。   一直到五月二十一日,行完初祭礼,康熙与后宫众人才除服。   至此,仁孝皇后的丧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五月初六,答应兆佳氏于咸福宫产下一女。可惜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关注她,小格格更是连个洗三礼都没有,估计满月礼也不可能有了。不过兆佳氏估计巴不得没人关注她,毕竟她生孩子的这个点,稍微被人做点手段说是她的孩子克死了皇后,她们娘俩儿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件,沛珊在殡宫给皇后哭灵时晕倒,查出一个半月的身孕。 第34章 幕后之人   因为皇后丧礼的风光盛大,宫里宫外都开始流传康熙对皇后用情至深、情难自禁。   云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心里撇撇嘴,某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一除服就上了别人的床了好吗?你们到底哪里看出他用情至深的?情难自禁倒是有可能,不过可不是对皇后。   乾清宫,梁九功躬身进入屋内,站在康熙身边轻轻说道:“皇上,查出来了。”   康熙没说话,直到写完一张纸,才停下,淡淡道:“查出什么了?”   “抓到御膳房一人,制药房两人,内务府一人,皇后宫中宫女一名,找到此人时已自尽身亡。还有一位...是昭仁殿的徐氏,人都已经送到慎刑司了。”说到最后一人时,梁九功顿了一下,实是这徐氏是恭亲王进献给康熙的一名戏子,虽然服侍了康熙,但因为出身的关系,连个庶妃的名义都得不到。乾清宫后面的昭仁殿和弘德殿住的都是这般身份的女子。平日里,乾清宫伺候的人也只叫她们一声姑娘罢了。   “去看看。”康熙扔下擦手的白布,大步出去了。   来到慎刑司,被抓进来的几人已经在上刑了,康熙首先来到了徐氏所在地方。   此时的徐氏披头散发,身上鞭痕一道又一道,康熙仿佛没有看到般坐下,淡淡道:“说吧,朕给你一个痛快。”其实他对这徐氏根本没什么印象,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或者说,昭仁殿里的能叫他记得的怕是没有。如果后宫里的妃嫔还能算是他的女人的话,乾清宫后面两个殿里的,只能算是他用来泄欲的工具了。   “哈哈哈哈哈,康熙!我恨啊!我恨我没有机会杀了你!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都该死!只弄死你一个皇后?不够!等着吧!你们会全部死绝的!哈哈哈哈哈!”徐氏有些癫狂的笑着,话里的恨意像是要冲破了天际。   “为什么?”康熙完全没有受到徐氏刚才话语的影响,语气平淡的问道。   “为什么?想知道为什么?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徐氏大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下来,“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爹,我哥哥,我弟弟,我侄子活生生死在我眼前,你问我为什么?我和我娘、我嫂子被流放,我娘和嫂子为了保护生生被那些臭男人糟蹋死,你问我为什么?”   徐氏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禁嚎啕大哭。   “你爹是谁?”康熙平静的问道。   “我爹是谁?哈哈哈哈!是啊!你可是皇帝,怎么可能记得我爹这个小卒子呢?可是我爹这个小卒子,不过是出钱资助了别人,你就要下旨杀他满门!你怎么不去死!”徐氏奋力向康熙扑去,状若疯癫,却被旁边侍立的人拦下。   康熙起身离开,没有再继续问,只吩咐梁九功:“三天后给朕结果。”   三天后,梁九功奉上一叠供词。   康熙看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火收敛到了极致:“吴三桂!”   原来徐氏的父亲是康熙二年《明史》案中,因为出钱助庄允城、庄廷鑨刊印而获罪的朱佑明,朱佑明被凌迟处死,朱氏男子皆被判斩立决。徐氏当时六岁,与其母、其嫂一起被流放宁古塔,路上其母、其嫂死亡,徐氏却被人所救。徐氏供词上说,对方自称是朱三太子的人,养大了她,并将她送到恭亲王面前。平时有人会联系她,但她完全不知对方是谁。   然而在另一人的供词上却交代了,救了徐氏并养大她的人是吴三桂的人。   徐氏其实一直是想要刺杀康熙的,救她的那些人没有给她帮助却也没阻止她。原本把徐氏送进宫只是为了在宫中埋一颗钉子,能够内外传递消息,若徐氏真能干掉康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意外之喜。反正出事了也是朱三太子的锅,跟他们没有关系。   但是徐氏进宫后只侍寝了两次,还都是被剥的光溜溜的、洗的干干净净送到乾清宫的偏殿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次吴三桂的人本来是打算让皇后一尸两命,然后再将养在宫外的保清干掉,然后对外宣传康熙因为获罪于天,所以上苍惩罚不让他有子嗣,通过舆论宣传来获得更多汉臣的支持。可惜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皇后虽然死了,嫡子却生下来了,因此本来要对保清动手的计划也被按了下来。   制药房小太监陈满主要是和内务府的刘群接头,刘群口供显示,他是听命于一个叫朱荣的人,御膳房的那个人和制药房另一个小太监则是收了陈满和刘群的银子,帮了他们一些忙。朱荣也已经控制住,交待他是和硕额驸吴应熊府上管家的远房亲戚。   梁九功见康熙看完口供,又轻声道:“太医在皇后娘娘生产时喝的参汤和熬药的药罐中发现了慈姑粉。徐氏交待说两月前有人塞给她一包药粉,皇后娘娘发动那一晚,徐氏趁乱将药粉交给了一个受恩于她的宫女。”   “好!好得很!”康熙不怒反笑,心道,吴三桂,我就让你儿子再活几天,不过,也没有几天了!   昏黄烛光下,一身竹青宫装的女子正举着一本书在看,一嬷嬷匆匆进来。   “办好了?”女人目不斜视地淡淡问道。   “是,已经托了妥当人收殓安葬了。”那嬷嬷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些什么。   “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女子翻了一页,声音依旧清冷。   “是,毕竟这样会加大我们暴露的几率。”那嬷嬷见此也放开了说。   “总是主仆一场,她又是为了我而死,不过是在她死后替她收殓,无妨的。”女子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沾凡尘。   嬷嬷听此也不再说话,有一个重情的主子总比冷情的主子好,这样她们卖命时才更会死心塌地。   “好了,你下去吧。”女子吩咐道。   嬷嬷退下,女子放下手中的书,怔怔的看着烛光出神,一只手抚在肚子上。   轻轻地,一滴滴眼泪从女子脸庞滑落,孩儿,额娘给你报仇了!送了承祜下去陪你,那个贱人也已经下去赎罪了!至于她的这个儿子,我要她在阴间好好看着,她造的孽都要报应在他儿子身上。宝宝等着啊,额娘会坐上那个位子的,这样你也会变成嫡子的,你会是最尊贵的皇子。赫舍里氏!我会好好照顾你儿子!哈哈哈哈!   这一切云荍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皇后的死真的是人为的,因为康熙将一切消息都封锁了,所以后宫诸人都没察觉出不对了。即使各地少了些人,众人也以为康熙是迁怒于她们没有伺候好皇后才处置的。   这天,云荍和郭络罗氏、含卉一起去永寿宫看望沛珊。   马佳氏上次生育伤了身子,太医嘱咐她这次月子要好好将养,起码要坐足三个月才行,因此这会儿云荍她们也不用先去拜访马佳氏。   进了沛珊的屋子,沛珊正歪在炕上吃点心,见到云荍他们来,急急忙忙下来迎接。   含卉一把扶住她,责怪她:“你啊你,有了身孕还这般莽撞,快好好坐着吧。”   将沛珊按着坐下,含卉也跟着坐在旁边,眼睛却羡慕的看着沛珊的肚子。   “这不是三位贵人姐姐一起来看我,我受宠若惊吗,我这里一下子简直蓬荜生辉啊。”沛珊夸张地说道。   “好啊,还学会编排起我们了,让我看看,你这牙是不是越来越尖了。”郭络罗氏说着就要上手,沛珊一阵求饶,郭络罗氏才放过她。   “你现在可算是找到随便吃的借口了,啧啧,感觉我要见证一只猪是如何形成的了,真是没什么兴趣啊。”云荍故意嘲笑沛珊。   沛珊以前也爱吃,不过嬷嬷一直管着她,不叫她多吃。这会儿怀了孕,嬷嬷只有怕她不吃的,哪儿还敢再拦着她。   “你也不能多吃,尤其是有些东西对孕妇无益,吃多了对孩子不好。你还是要听嬷嬷的话,不可由着性子胡来。”含卉却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心下微酸,没想着要的怀上了,她这个每天拜着满天神佛的人却一直没个消息。难道真的是她求子心切了?要像沛珊学习一下吗?含卉心里思索着。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注意的。”沛珊有些不满,一个两个的都拿她当没长大的小孩子,她比云荍还大好不好。   “哟,姐姐们今儿怎么都在呢,真是难得见到几位姐姐,妹妹在这里给几位贵人姐姐请安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云荍转过去一看,嗬,这不是张雅兰吗?   相比起选秀时候的水灵,现在的张雅兰却更像是一株缺了水的小白花,脸上扑着厚厚的粉,虽然看起来还是娇怯怯的,但却混了一丝低俗的味道。按说在这皇城里,人就算要变,也该是变得更加贵气才是,竟不知张雅兰是怎么染上俗气的。   “张雅兰,你来做什么!”沛珊看见张雅兰脸就垮了下来,没好气的说到。   “瞧妹妹这话说的,姐姐是怕你有孕一个人呆着无聊,专门过来陪你的,妹妹这般态度可真叫姐姐伤心。”张雅兰衣服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谁稀罕你陪!”沛珊最是见不得张雅兰这幅样子,不由气急。   “这位是张庶妃吧,谢谢你关心沛珊。不过,虽然沛珊比张庶妃你年纪小,可沛珊已是答应位份,张庶妃这平日里的称呼还是注意一下的好。不能叫别人说张庶妃没规矩,不是吗?”云荍笑吟吟的说道,小白花难得一见,不切磋一下说不过去啊!   “富察贵人说的是,妹妹也是平日里与沛珊关系太好了,一时没有改过来,不过我相信沛珊是不会介意的,对吧?”张雅兰一瞬间有些尴尬,却迅速的反应过来,说完还满脸笑意的看着沛珊,像是要取得沛珊的赞同。   “谁...”沛珊刚要反驳,含卉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沛珊才气闷的闭上嘴,不理张雅兰了。   “沛珊介意不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的规矩,毕竟规矩是不会跟你讲感情的。你说是吗,张庶妃?”云荍微笑道,张庶妃三个字念得轻轻的,像是要飘起来了。   张雅兰脸色一变,没有接话。   “好了,张庶妃今日来看沛珊也是一番心意。不过今日沛珊怕是无法招待张庶妃了,张庶妃应该也有事要忙,我们就不留张庶妃了。”云荍端起茶,艾玛,终于体验了一把端茶送客的感觉,爽!   “妹妹告辞。”张雅兰草草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哼,今日受此大辱,改日必定加倍奉还。   送走张雅兰的云荍心里嗨翻天,艾玛,刚刚我是压了小白花一头吗?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我其实是一个宫斗的天才?云荍心里的小人儿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云儿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可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今儿怎么这么积极?还两言三语就将张氏气走了,我简直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郭络罗氏眼神儿奇异的看着云荍,实在是云荍平时除了有兴趣时跟她们斗两句嘴外,都不怎么说话的,更别说是有别人在的时候了。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那个张氏从进宫就针对沛珊,作的那个劲儿太让人讨厌了。”云荍才不会告诉她是因为虐小白花有快感呢。   听到云荍这么说,郭络罗氏也就不再追问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那个张氏确实挺讨厌的,刚才要不是云荍将张雅兰堵得没话说,她都想开口喷了。   三人哄了一会因为张雅兰而气闷的沛珊,将沛珊哄高兴了,又聊了一会儿才散了。 第35章 沛珊产女   赫舍里氏去后,后宫里不能一直没有管事的。于是康熙将宫权一分为二,交给了钮祜禄氏和佟佳氏,至于凤印,却是不知道交给了谁。   佟佳氏以为这次能一揽后宫大权,谁想到钮祜禄氏竟一反前态,不再一副万事不管的样子,反而事事不让。   这下佟佳氏就有点尴尬了,讲道理她的出身其实是比不上钮祜禄氏的,而且当初钮祜禄氏是比她先入宫先受册封的,所以虽然两人都是妃位,但是佟佳氏是排在钮祜禄氏后的,也是要尊称钮祜禄氏一声姐姐的。   云荍他们私底下还嘀咕了一下,本来以为钮祜禄氏真是淡泊名利,只想在宫中悠然自得的生活。可钮祜禄氏现在这个做派,分明是有意于皇后之位啊。   上面两个妃位主子明争暗斗,底下的小主们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毕竟宫权什么的,离她们实在太远了,她们现在主要的事情就是争夺康熙的宠爱,早日生个孩子,然后升上一宫主位!   顶多有一些已经不受宠了的,又不甘于此的人选择站队,去抱钮祜禄氏和佟佳氏的大腿,以求来个‘从龙之功’。   说来奇怪,康熙的后宫虽然有一些小团体,就像云荍她们一样关系好些。却从来没有哪个正得宠的宫妃去投靠上面的三座大山的(包括皇后),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皇后跟钮祜禄氏都不受宠,皇上难得去一次;佟佳氏自己就是个最受宠的,怎么可能把康熙推出去就为了拉拢那些小卒子。而且康熙也并不是一个耳根子软,听别人话的人。   想怀孕的妃嫔千千万,可惜这一次,又让马佳氏占了先。   十三年十月份,马佳氏又被诊出两个月身孕。   翻开康熙后宫妃嫔怀孕的记录,你就会发现,早期康熙的后宫,每一次怀孕潮几乎都是马佳氏领的头,而她也是怀孕间隔时间最短、怀孕次数最多的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就在马佳氏诊出孕信的两个月后,常在纳喇氏在新年宴上作呕,查出2月身孕,为十三年的新年增添了一份喜气。   整个十三年最重要的事除了皇后去世,并不是马佳氏她们怀孕的消息或者是三藩叛乱的战况。   而是康熙宣布,皇后所出二阿哥保成要养在乾清宫,由康熙亲自养育。   这像一个炸弹炸在了十三年的北京城上空,前朝后宫都为此震动,这其中的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皇上...这是要立太子啊!”索额图长叹一声,笑容渐渐爬满脸庞,“我赫舍里家出了个好闺女啊!哈哈!”   “现在立了又怎样?未来谁说的准呢。”明珠看着大阿哥保清胖胖的小脸,笑道,“大阿哥,微臣带大阿哥去街上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去街上玩!”三岁的保清高兴的叫道。   ‘哗啦’一声,一桌子的茶碗全部摔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亲自养那个贱人的孩子?那个贱人就那么好?让他这么不顾规矩?还想立为太子?休想!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宫装女子声嘶力竭,压抑不住的怒火让她浑身都在轻微发抖。   “娘娘!娘娘息怒!娘娘小心伤着身子!娘娘何必为了一小儿动怒,小孩子三灾八难的,一场小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些年宫里夭折的孩子还少吗?就算养在乾清宫、立了太子又怎样?娘娘要想想,目前主要的是要登上皇后之位,为小主子挣来名份,娘娘又何必为一小儿乱了步伐、脏了手。”一旁侍立的嬷嬷扑上去,苦口婆心的劝道。   宫装女子渐渐冷静下来:“是了,是了。我要登上皇后之位,为我的孩儿挣来名份,叫他享万世香火。至于那个贱人的儿子,哼,我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褪去疯狂的女子又恢复高雅端庄的模样。   因为这事掀起的波澜最终也只是波澜,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泯灭一条路可走。   而时间,也悄悄地进入了十四年。   “唉哟。”正吃着点心的沛珊突然皱起眉头,一声痛呼。   “怎么了?怎么了?”正好来看沛珊的云荍急忙问道,“肚子痛吗?怎么痛的?是因为吃了点心吗?难道是这糕点有问题?快!快吐出来!”脑洞越开越大的云荍就差去抠沛珊的嗓子眼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沛珊满头大汗,断断续续的说道。   “啊?这...这怎么办?”从来没有过类似经验的云荍一时有点懵,反应不过来。   “叫...叫嬷嬷。”沛珊疼的直抽气。   “哦,哦!我去叫人,你坚持一会儿。”云荍跑到门口去叫人,有点后悔刚才不该为了帮沛珊打掩护把人都撵了出去。   沛珊的嬷嬷很快进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干活。   云荍站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好,只好去沛珊身边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可惜沛珊疼的已经顾不上听云荍在说些什么了。   产房、接生嬷嬷什么的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将沛珊扶进产房,接生嬷嬷进来一看:“羊水还没破,先叫小主起来走两圈。”   于是疼的站都站不稳的沛珊又被扶起来在屋里转圈。   而云荍已经叫从产房里赶出来,接待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马佳贵人和张雅兰了。   “那拉答应怎么样了?”马佳贵人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进门问道。   云荍赶紧请她坐下,回道:“接生嬷嬷说羊水还没破,这会儿正在蓄力。”也没劝马佳氏先回去,沛珊毕竟是跟马佳氏一个宫的,做主的两位妃位主子没来发话,马佳氏是不好走的。   “两位姐姐别担心,那拉答应这次肯定能平安生下格格的。”张雅兰纯粹是想给人添点儿堵,可惜沛珊在产房听不着,云荍又不会觉得生女儿会怎么样,算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那就借张庶妃吉言了。”云荍实在没心情理张雅兰,只随便应付了一句。   倒是马佳氏皱着眉头看了张雅兰一眼,心里骂了一声蠢货。   张雅兰叫马佳氏瞧了一眼没敢再说话,三人就这么干坐着。   没一会儿,钮祜禄氏和佟佳氏联袂过来了,真真是不让分毫。   问了情况,又安排一番,然后又让三人回去歇着。马佳氏挺着肚子回去了,云荍担心沛珊还是留在这等着,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没管她,马佳氏回去了就行。   张雅兰却是不甘心加上想看笑话,也留了下来。   三个时辰后,沛珊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云荍在看过小婴儿,又问过沛珊已经昏睡过去后,跟在钮祜禄氏和佟佳氏后面回去了。   张雅兰如愿以偿的看到沛珊生了个女儿,虽然没法当场开嘲讽,却还是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因为是十四年的第一件喜事,康熙就吩咐洗三礼办的大一些,还亲自去看了两回小格格,吩咐叫小格格办过满月再搬去北五所。   张雅兰眼气不过,去沛珊产房外唧唧歪歪了两回。沛珊虽然躺在床上,却把张雅兰呛了回去。   2月末的一天,云荍早晨起身在屋里给沛珊的小格格挑满月礼,福生却莽莽撞撞的闯进来,青樱正要喝斥,福生却喘着气开口说道:“六格格...六格格发烧了,还上吐下泻不止。”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云荍满脸不可置信,沛珊怀孕的时候坏相就好,小格格生下来也健康的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发起烧来。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刚跟小何子去御膳房提膳,路上碰到那拉答应的宫女往太医院去,才知道的。小何子去御膳房提膳,奴婢先回来给小主报信。”福生气喘吁吁。   “走,去永寿宫。”云荍起身就走,青樱匆忙跟上。   云荍到了永寿宫后殿时,马佳贵人和张雅兰已经在了,太医却还没来。   张雅兰见到云荍眼神儿有点闪烁,云荍因为着急却没有多加注意。   看着小东西哭的声嘶力竭、满脸通红,云荍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没有养过孩子,也不知道小孩子这样该采取什么措施,不敢胡乱动手,免得因为自己的无知反而加剧小孩子的病情。   沛珊在产房里闹腾着要出来看孩子,被嬷嬷按着不让。   云荍不忍心,对马佳贵人道:“要不把孩子抱进去,让那拉答应照看着吧,孩子离额娘近一些,本能的也会感到安心。”   “也好。”马佳贵人想了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答应了。   焦急的众人终于把太医等来了,太医一把脉:“格格这是受了风寒,还吃了寒凉的东西,臣这就去开药,得赶紧把腹泻止住。”   康熙正好进屋,听了这话怒道:“狗奴才!梁九功!”   梁九功马上懂了康熙的意思,转身领命而去。   康熙脸色阴沉的坐下,云荍她们上前请安,康熙只是挥挥手就没理她们了。   没一会儿,只见梁九功面有难色的进来,躬身回道:“皇上,六格格的奶嬷嬷说有话要说。”   康熙一脚踹去:“她要说朕就要听?梁九功,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有的是人能办好。”语气阴测测的。   梁九功被一脚踹翻,爬起来跪着回话:“皇上息怒,奴才死罪。那奶嬷嬷说是有人要害六格格。”   康熙眯起眼:“是吗?带进来。”   云荍这时注意到,张雅兰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有一瞬比较慌乱,虽然很快压下来,但云荍心中已经有了怀疑。 第36章 谋害   奶嬷嬷很快被押进来跪下,康熙高高在上地淡淡道:“说罢。”   “皇上,皇上,此事与奴才无关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此事都是那陈氏做的,昨天夜里是陈氏守得夜,今天给六格格喂奶的也只有陈氏啊,皇上。”那奶嬷嬷却是一阵痛哭流涕的求饶,挺着更像是在推卸责任。   康熙不耐烦:“闭嘴!你若说不出有用的东西,梁九功!”   那奶嬷嬷一听,赶紧止住哭声,不敢耽搁的道:“回皇上,奴婢这几天总是看见陈氏与吟荷常来常往,吟荷还经常带东西给陈氏。哦,那吟荷就是张庶妃的宫女。”   屋里人听完这话,都看向张雅兰,云荍都想要直扑上去给她几耳光了。但是证据还不足,只凭奶嬷嬷一面之词还做不得数。而且康熙还在这里,云荍不能轻举妄动。   张雅兰听见奶嬷嬷的话,脸上一阵慌乱,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你…你血口喷人!狗奴才,是谁指使污蔑我?我知道了,定是那拉答应是不是?”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也说服了,直接扑到康熙面前跪下,“皇上,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做过啊。吟荷跟陈氏常来常往,那也是奴才们之间的事儿,妾总不可能管着她们不让她们来往吧。妾知道那拉答应平日里不喜欢妾,可妾万万没想到那拉答应会这样陷害妾,六格格好歹是她的亲女儿啊。”   张雅兰说完就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那样子好不委屈。再加上在外人眼里,一直以来传出去的都是沛珊欺负张雅兰,虽然这两年好了很多,但是张雅兰今天这一说,无疑又把众人的记忆勾了起来。   云荍看着张雅兰就要给沛珊扣上一个利用皇嗣陷害宫妃的帽子,气愤不已。云荍以前还只是讨厌张雅兰的矫情劲儿和她针对沛珊的事儿,但因为觉得张雅兰小白花的道行不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一直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儿,有时候还觉得她能让沛珊成长一点儿也是好事。   云荍无论是从历史上还是这两年的接触,都很清楚康熙对孩子的看重,若是让沛珊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沛珊就完了。   云荍上前,也是跪下:“皇上明鉴,那拉妹妹一直是小孩子性格,很是单纯,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倒是张庶妃,刚刚太医说六格格的病情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对,难道是提前预知了那拉妹妹要‘陷害’你吗?”说道陷害两字时云荍格外加重了语气。   张雅兰开口就要反驳,康熙却对她俩方才的话不置一词,道:“梁九功,把那两人也押进来。”   陈氏和宫女吟荷被押进来跪在后面,康熙没叫云荍她们起,她们只能继续跪着,看不见后头的情况。   “陈氏,昨晚是你守得夜?今早也是你喂的格格?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照顾格格的?啊!”康熙怒气勃发,一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朝陈氏砸去,心里的怒火却一点都没有减轻,开始的平静都只是表象。   这些狗奴才,不过是他爱新觉罗家养的狗,居然敢怠慢他的子嗣,使他们早早夭折。康熙一想到查出来的这些狗奴才克扣皇子皇女东西,不好好照顾,致使孩子夭折的事情,就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实在不知啊!”陈氏连连叩头,却说不出别的来。   “梁九功,把太医叫来。”康熙厌恶的看着陈氏,吩咐道。   太医进来给陈氏把了脉,回道:“回皇上,这位陈氏应是吃了大量生冷寒凉的食物。”   “没有,皇上我没有啊,我都是按太医列的单子吃的,我没有吃别的东西啊。”陈氏听了太医的话哭天抢地,明白自己这次怕是讨不得好了,却是突然转头扑向跪在旁边的吟荷撕扯,“是你!是你是不是!最近你总是带着吃的来找我,还说跟我同乡,想跟我认亲戚。是不是你在点心掺了东西?”   “没有,我没有,你血口喷人!”吟荷娇娇小小,哪是陈氏的对手,没一会儿就叫陈氏扯得披头散发。   “够了!都给朕住手!”康熙看着下面的闹剧,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被气得不轻。   “皇上,肯定是吟荷这个贱人!对了,昨天她还给我送东西了,我没吃完,还有剩的在我房里。还有花茶,之前她还给了我一包花茶,也还有的。”陈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发亮。   梁九功没等康熙吩咐就机灵的出去拿东西去了,拿回来给太医一验:“回皇上,这点心里含有茭白、百合、绿豆,都是属性寒的食物。这花茶里有少量佩兰和银花。”   康熙将目光移向张雅兰,眼里的寒光直叫张雅兰如坠冰窟,云荍也愤怒的看着张雅兰,没想到她会对刚出生的孩子下手。若不是康熙在,云荍怀疑自己会直接掐死张雅兰。   “张氏?好啊!你很好!朕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本事!”康熙幽幽的道,语气好不瘆人。   “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皇上,皇上!是吟荷,是吟荷自作主张的!不关我的事啊,皇上!”张雅兰哭哭啼啼地爬过去抱住康熙的腿。   康熙厌恶的一脚踹开她,这可是实打实的,张雅兰又不像梁九功那样已经被踹去秘籍来,当下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吟荷却没愣着,一看主子是想着把她拉出来背锅也豁出去了,若是她坐实了陷害皇嗣的罪名,她全族都会没命的。   吟荷也叩头:“皇上明鉴,奴婢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饶命。但奴婢是听张庶妃的命令行事的,张庶妃一直不满那拉答应比她得宠还生下皇嗣,经常诅咒那拉答应和六格格。这次是因为被那拉答应呛回来,说要给那拉答应一些教训。就让奴婢去跟陈氏套近乎,昨晚上也是她吩咐奴婢半夜去将六格格的窗子打开的,一早又去给关上的。”   说完就一头碰上柱子,自尽了。   屋内众人都没想到她会来这样一套,简直神转折好么。   云荍听见声音转头看去,只见那吟荷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眼睛一闭赶紧转过头来。云荍自来看不得这种景象,以前她连医院都不敢去,但凡电影有点流血镜头都是死死的闭上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看。   康熙也是一愣,不过心里还是冷哼,狗奴才,便宜她了!又看见云荍的举动,眼神深了深。   “梁九功,都押下去。”康熙吩咐,现在重要的是把六格格治好。至于这群人,有的是时间。   可惜六格格这边进展并不好,才出生半个月的婴儿,是不可能喝的下苦药汁子的,而且也不敢下太猛的药,怕身体受不住。太医只能开了药叫奶嬷嬷喝下,然后由她们喂给六格格。除了陈氏之外的三个奶嬷嬷像是找到了希望,争先恐后的将药汁子都喝下去了。   六格格却只是张着嘴哭,就是不喝奶。奶嬷嬷又将奶水挤出来,拿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六格格却是全吐了出来,一点都喝不下去。   旁边人急的跳脚,确实没有丝毫办法。沛珊听着孩子的哭声,在里面也是呜呜的哭,闹着要出来看孩子,好容易才用不要打扰太医看病的理由给劝住了。   期间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赶来了,康熙也没时间计较她们来的这么迟。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六格格还是什么都喝不下去,哭声也越来越小,小脸白白的,叫人看着好不心疼。   云荍头一次这么恨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懒,不多学一点东西?现在眼睁睁站在这里,却是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着六格格受这许多罪。   虽然六格格不是云荍的孩子,但是云荍经常看她逗她玩,很是喜欢她。再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着眼前这情形,心里也不会好受的。怎么着,这都是一条小生命,她还干干净净的,没有沾上这世间的尘埃,却要遭受这许多苦楚。   太医们脸上已经满头大汗,聚在一起不知道讨论了多少回,方子也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可喂不进去都是枉然。   六格格的体温一直居高不下,即使太医们后来下狠心用了拿酒擦拭这种不适宜婴儿的法子,也没能将温度降下来。   六格格已经哭不出声了,眼睛紧紧的闭着,若不是还有细小的呼吸起伏,都要让人觉得她已经去了。   云荍已经不敢再看了,她躲到一边,耳边听到的是康熙满含怒气的的声音,以及太医们颤抖的声音。   未时正,出生才半个月的六格格,夭折。   太医颤颤巍巍的禀报完这个消息,康熙一脚踹开他:“一群废物!梁九功!一人五十大板!伺候六格格的都给朕杖毙!张氏谋害皇嗣,杖毙!株族!把宫里的都给朕叫去看!敢谋害皇嗣,就是张氏的下场!”   产房里沛珊听到这个消息,一口血吐出来,当下就昏了过去,又是一阵忙乱。   康熙已经走了,云荍愣愣的坐着回不过神儿来,就这样就没了?前两天她还逗过的软乎乎的小东西就这么没了?云荍心里一阵发寒,之前虽然也知道宫里夭折了很多孩子,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开玩笑的吧?   “富察贵人,富察贵人?”旁边有人叫云荍,叫了好几声云荍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钮祜禄氏。   “富察贵人和马佳贵人都先回去吧。”钮祜禄氏直接吩咐道。   云荍应了一声是,心乱如麻的由着青樱将她扶回长春宫,甚至都忘了去看看沛珊的情况。   最是无情帝王家,夭折的六格格当日就被一条薄被裹着送出紫禁城,在清东陵火化了。   沛珊吐血昏迷后在第三天醒来,整个人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顶,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件小衣服。   云荍、含卉、郭络罗氏都去劝过,却没有一点效果。   康熙时候也只是赏了一些东西就没了下文,也是,当日长华夭折也不过如此而已,何况在这宫里地位远远不能跟阿哥相比的格格呢。   出了月子的沛珊再也没了往日的笑容,每日里都是坐着看以往给六格格准备的东西,云荍她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还是没有变化。   张雅兰死了,就连全族都被株连了,沛珊甚至连振作起来给孩子报仇的理由都没有。   后来云荍她们见沛珊也不寻死腻活的,就随她了,只常常去陪她静静的坐一会儿。   六月初六,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但因为之前早有预兆,大家也没有太惊讶。   康熙谕旨,册立刚满一岁的二阿哥保成为太子!   至此,自明以后,清朝终于有了第一位明旨册立的太子,还是中宫嫡子。   这一举措大大的拉拢了汉族文人,稳定了因为三藩叛乱而混乱的人心。   六月十八,马佳氏诞下她的第四个儿子,康熙赐名:长生。   直白的让人心酸。   继马佳氏之后,常在纳喇氏也诞下一子,康熙赐名:万黼。 第37章 有喜   康熙十四年匆匆而过,十五年也悄然走过半数。   时间进入六月,北京城已经热的不像样子了,各宫份例里的冰也都发下来了。   云荍这会儿正坐在冰盆旁边,让福华拿着扇子在冰盆那头扇,凉丝丝的小风不断地向她袭来。   *的日子,真是舒服啊!云荍懒懒的想着,就是水果太少了,因为不是份例内的东西,要么自己花钱去找内务府和御膳房要,要么就是你混得够好,内务府和御膳房争着抢着给你进上。   云荍吃一口西瓜,这不算内务府主动进的,但也没花钱。   何沐安还是有点能力的,每次去内务府或御膳房都能捞点东西回来。   云荍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到前世小时候将西瓜子吐在地里,结果没过多久居然长了藤蔓、开了花、还结了个小果子,虽然还没等长大就被她妹妹一剪子把藤蔓剪掉了,当时云荍气的还把妹妹暴揍了一顿。   想到就干,云荍就注意着将平日里吃的水果核什么的留下,然后兴致勃勃的拿到她经常锻炼的那个小院种下了。   这个小院一直没人管,现在差不多都成了云荍的私人地盘了。   说种其实也就是随便刨了个坑撒下去再埋上,何沐安还说他去找人学一下该怎么种这些东西,以后这些就都交给他侍候。   云荍拒绝了,她也就是一时兴起,想自己动手玩玩罢了。   不过何沐安还是去学了。可怜的孩子,总想着多学点东西小主就能多用他了,现在他都快成了承禧殿食物链的最底层了。   这会儿吃着西瓜,云荍就想起这两天已经开始打花苞的西瓜蔓,不由得美滋滋的。其实她刨了好多坑,结果发芽的也就两个,西瓜周期短长得快,已经打苞了。另一个却还是小嫩芽状态,云荍都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啥,当初哪个坑扔的哪个核也都忘光了。   云荍估计着这个也逃不出死的命,就那生长速度,到冬天肯定也长不了多少,到时候一场大雪就给冻死了。   哎,咱还是专心撒西瓜子吧,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吃上自产的西瓜了,云荍美美的想着。   这边云荍正享受着,那边马佳氏却是从月前就开始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   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天气热所以才没胃口,但过了十来天,月事还没来,经常怀孕的马佳氏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马佳氏身边的人也是喜不自胜,跟对了主子就是好啊,能生简直有福气!   石嬷嬷赶紧传了太医,当然,还是以贵人胃口不佳的理由传的。   太医来一把脉,果然,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石嬷嬷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太医,送走了太医,又把宫女们叮嘱了一通。其实根本不用她再说,永寿宫的宫女做的最熟练的事情就是伺候怀孕的主子。   做完了一切石嬷嬷觉得该做的,她就亲自上两位妃位娘娘那儿通报去了,同时还派了太监去给康熙回禀。   时隔一年多,终于又有人怀了孕,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仿佛有了榜样,大家就又有了干劲儿。   至于这次怀孕的人又是马佳氏,大家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吗。   人家能生你能有什么办法?人比人,气死人啊!   云荍听到这个消息,悄悄嘀咕道:“这是又要引领一波怀孕浪潮了吧,下一个又是谁呢?”   一天两天过去,云荍自己跟自己玩着小游戏,你下注押这个怀孕,我下注押那个。   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爆出有人怀孕的消息。云荍不急,上次纳喇氏不是隔了俩月才爆出来的吗?不急不急,我们再加注!   两个月过去,还是没有。云荍纳闷,难道马佳氏定律已经失效了?   三个月过去,云荍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她的西瓜蔓只结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西瓜,就怎么也长不大了。云荍没舍得摘它,又不能吃,长在上面寿命应该还能长点。   可惜西瓜蔓已经开始变黄、脱落,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期间康熙有一次来的时候,云荍那时候特别有成就感、虽然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成就感是哪里来的,一时没忍住就拉了康熙去看她种的小西瓜,当时一脸骄傲的跟康熙说:“皇上你看,这是妾自己种的小西瓜,从头到尾都是妾自己弄的哦,你看它可爱吧!”   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康熙,康熙仿佛在云荍脸上看见了满脸了‘快夸我快夸我!’,闷笑一声,随后正了正脸色,特别严肃的说了一句:“朕看爱妃比较可爱。”   云荍当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这是被调戏了咩?我让看你西瓜啊看西瓜!谁让你看我了!老子是问你西瓜可爱吗!关我什么事!我当然知道我可爱!   康熙看着发愣的云荍,道:“好了,朕可爱的爱妃,可以回去了吗?”   事后云荍简直是捶足顿胸的后悔,我到底是犯了什么中二病了啊?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丢脸死了啊啊啊!我的优雅知性温婉端庄秀外慧中的形象啊!全毁了呜呜!   当然,事后经青樱提醒,云荍也反映过来,她好像还蠢得把她私自在宫里占了一块地的事情主动捅给康熙了。   阿西吧!我最近是怎么了?老天爷,求你快收了如此愚蠢的我吧!   老天没理云荍,然后云荍发现,康熙也没因为这个事情理她。   于是云荍头一缩,就当不知道咯,大家都忘了就好了嘛。   “主子,你月事迟了五天了。”这天,青樱找到云荍,皱着眉头道。   “啊?又到日子啦?我记得前不久才来过啊,怎么这么快啊,好烦!”云荍抱怨了几句,才对青樱说,“放心啦,没事的。我月事不是一向间隔得时间比较长吗?这次估计是因为我前两天冰的吃得太多了,我这几天不吃了就是了。”   青樱一听也是,小主的月事本来就是隔个四十多天才来一次,前几天因为秋老虎突然又热起来,多吃了一些冰制品,怎么劝都不听。算了,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吧。   结果又过了七八天,云荍还是没来,青樱也不敢耽搁,告诉了李嬷嬷。具体的日子都是青樱在记着,只是每月回一次李嬷嬷而已。   李嬷嬷将她们俩都训了一顿,云荍叫训得摸不着头脑,哎,感觉自己智商下降了怎么破?大家都怎么了?莫名其妙!   李嬷嬷又等了两天,看云荍依旧没来,心里的某个猜测更加清晰了。算算日子,也该是了,早在去年的时候,李嬷嬷就已经停了给云荍避孕的法子了。   眼看着也到了每月诊平安脉的时候了,李嬷嬷想着低调点比较好,到时候让太医自然而然诊出来就好,于是也就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   这天下午,太医来例行诊平安脉。诊完了右手,太医又示意换左手再诊一下。   云荍有些奇怪,难道有什么毛病?以前都只诊一只手就完了的啊。   太医两只手诊完,满脸笑意的站起身,拱手道:“恭喜小主,小主已有两月的身孕了。”   嘎?云荍觉得自己好像没太听清太医说的是啥,最近真是不行了啊,不但智商下降,难道连听力都要下降了吗?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古代检查不出来的绝症啊?   倒是旁边的青樱一脸惊喜:“真的吗?太医,我家小主真的...真的有身孕了?”   李嬷嬷脸都笑开了花,虽然早就猜到,但得到确实的消息还是让人高兴啊。   太医也是好脾气,答道:“是真的。且因小主身体好,这一胎甚是稳固,也不用喝什么保胎药,只要平日里多加注意饮食即可。”   听到太医第二遍确认的话,云荍才完全的吸收了太医所说的话的意思。   手轻轻抚上腹部,云荍感觉很不真实,这里,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吗?   云荍自顾自发着楞,李嬷嬷却是安排开了,给太医包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叫福华进来照顾云荍,福生和青樱跟着太医去学习该怎么照顾怀孕的云荍。   李嬷嬷自己去给两个妃位娘娘通报,何沐安就被安排了去给康熙报信儿。   何沐安第一次被安排如此重任,激动的满脸通红,在拍着胸脯跟李嬷嬷保证完誓死完成任务的决心后,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往乾清宫赶去。   在云荍终于晕乎完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一个福华了。   福华看云荍动了,笑眯眯的凑上来:“小主,您饿吗?想吃点什么?渴吗?奴才给您倒杯白水,太医说您以后只能喝白水,茶什么的都要少喝。坐累了吗?奴婢给您锤锤腿。”   云荍惊奇地看着她,这厮以前学青樱走稳重范儿,不知道是不是学过头了,甚少说话,今儿这话唠样子,云荍简直接受不能。   “不,不用了。我不渴不饿也不累,你不用忙了。对了,其他人呢?”接受无能的云荍果断转移话题,给自己争取一点缓冲时间。   “青樱姐姐带着福生再听太医说话呢,李嬷嬷去景仁宫和承乾宫报信儿去了,何沐安也被派去了乾清宫。这个时间,估计也快回来了。”福华回道。   说话间,李嬷嬷就进来了,给云荍请安,笑的一脸褶子:“主子觉得可还好?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吗?坐的累吗?要不要去躺躺?”   云荍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的真是够了:“挺好的,现在还不饿,晚膳再吃就行。”以前她多吃一点都不让,哼。   没过一会儿,何沐安也满脸喜气的回来了,一进屋就是个大礼:“奴才给主子道喜了,主子大喜!”   “好了好了,快起来,讲究这些干什么,赏赐不会少了你的。”云荍打趣道,是在受不了这种场面,让人起鸡皮疙瘩。   “谢主子赏赐!”何沐安笑着起身,“回主子,皇上说了,晚上过来主子这里用膳!”   说完满脸‘主子我能干吧快夸我’的表情,云荍扶额,有点懂了康熙那天面对她时的心情。 第38章 怀孕日常   康熙晚膳前果然来了。   今年实岁二十三岁的康熙已基本完成了发育,一米八的大高个让刚刚撵上一米六的云荍站在他身边显得甚是娇小。哦,应该说,后宫大部分女人站在康熙身边都会显得娇小,也就一米七几的钮祜禄娘娘能例外了。   下巴上一片青青的胡茬,和青青的头皮相应成辉。真是,云荍不得不承认,脸长得好看的人果然什么发型都能驾驭的了啊。   “皇上吉祥。”云荍屈膝请安。   “爱妃有孕,就不必多礼了。”康熙笑着上前,拉着云荍的手将她扶起,然后相携着坐下。   “爱妃感觉如何?有什么想吃的吗?”康熙亲切和蔼的问道,一听就知道,都是套路!   云荍一脸生无可恋,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以拒绝回答吗?   显然是不可以的。   “没有什么感觉哎,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云荍语气有点小撒娇,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怀孕了都有些脆弱,她现在感觉自己有点往幼稚的方向发展了。   “你会没有想吃的?你不是最爱吃了吗?朕今日可是好心给你机会哦,不抓住以后可别后悔。”正经了没两分钟的康熙又开始撩云荍,云荍每次炸毛的时候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早早开始混朝堂的康熙一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康熙觉得炸毛的云荍蛮有意思,一些隐蔽的小表情小动作很是可爱,像刚刚那个呆滞(生无可恋)的表情就让人很是想笑。不过,怀孕了胆子好像变大了嘛,现在表情都不带收敛的了哦。   其实,云荍只是纯粹的一孕傻三年,她忘了要收敛这回事儿了。为云荍以后的智商默哀三秒钟。   “妾哪里最爱吃了,妾最爱的明明是睡觉好不好。”云荍想发火不敢,委屈的直拧手帕,我怀孕怎么这么惨呢,好想哭。   孕妇的情绪,真是说来就来,招架不住。   康熙笑出了声,看云荍一脸控诉的看着她,咳嗽一声,正了正神色道:“是是是,爱妃最爱的是睡觉,是朕记错了。”说完脸色又是一变,诡异的道,“等爱妃平安生下孩子,朕会好好陪爱妃睡几觉作为给爱妃的补偿。”   云荍一脸的不敢置信,卧槽!一言不合就开车可还行?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康熙!我看错你了!   “哈哈哈哈!”康熙又畅快的笑了起来,小丫头真好玩。   康熙又隐蔽的打量了一下云荍,恩,也不算小丫头了,生完孩子估计还能长。   至于长什么,大家就见仁见智吧。   “走吧,去用膳,你也该饿了。”康熙拉着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云荍去用膳了。   用完晚膳,康熙带着愉快的心情走了。   怀孕的妃嫔是不能留皇帝过夜的,就是纯睡觉也不行。   云荍在康熙走了之后却没有马上去睡,而是吩咐青樱:“看看皇上去哪儿歇了。”   云荍倒不是一下子就爱康熙爱的死去活来了,这会儿看他可能要去别的女人那里就醋上了。   只是康熙走后,云荍独坐一会儿,敏锐的发现刚刚她面对康熙的时候,心理和态度都有点不对。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想到康熙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云荍刚刚不可避免的起了一点希望的小火星。   希望能依靠康熙,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甚至因此将她心中早已埋葬的前世对爱情和家庭的美好幻想都重新勾起了那么一点波澜。   但是云荍又理智的知道,自从她投胎到古代的那一刻起,如果说在宫外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实现她前世关于爱情和家庭的美好幻想的话,那么自从进了宫的那一刻,这个可能性已经直接为零了。   所以云荍让青樱去看康熙去哪儿了,她只是想用事实来给心中那个还在苟延残喘抱着幻想的自己泼上一盆凉水,将那一点小火星消灭掉。   没多久,青樱就来回了:“回小主,皇上去了咸福宫的纳喇答应那里。”   云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好了,可以清醒了,这里是紫禁城,这里奉行的是丛林法则。她要做的,是在孩子还没有能力的时候,保护他,教会他生存的技能,然后,放他去做他想做的。   青樱看着还有点担心她,云荍估摸着青樱是以为她会为了康熙去别人那里伤心,尤其还是在云荍刚刚怀孕的这个时候。   云荍也没有想给她解释,就让她误会吧,误会的人越多才对云荍在这个宫中的生存更有利。   有一句话说:“永远别叫你的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荍觉得,在这个紫禁城里,还要加上一句:“也别轻易叫你身边的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了,就寝吧。”   怀孕的生活其实无聊的、还是痛苦的,之前嘴上说是说,但真到了这一天,云荍也不敢真的就无所顾忌的吃,躺在床上整日的睡。   吃食都是照着太医的嘱咐,不能太甜太辣太咸,一大堆不能吃的东西,然后能吃的又寡淡的可以。   云荍平时口味比较重,现在整天吃这些,差点没把她逼疯。   然后每天早中晚三次遛弯,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去承禧殿一墙之隔的那个小院。   又安全又清净,可比御花园什么的好多了。   一开始诊出怀孕的时候,云荍都没什么反应,表现的很正常。于是大家都以为云荍应该不会有孕吐了,这可是好事一件。   谁知道满了三个月的时候,云荍却开始吐了,而且反应很是激烈,连喝口水都能吐出来。   那段时间,云荍真是被折腾惨了,无数次的心里感谢自己两世的母亲。真是做了母亲才知道,孕育一个孩子有多难,这里面又包含了多少的爱。   虽然吃了就吐,但是云荍还是得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吃下去、吐出来,只希望能在吐出来之前,好歹吸收一点。哪怕每次只吸收一点点,也能积少成多,不至于孩子大人都严重营养不良。   康熙也来看了云荍两回,正好看到云荍吐得昏天暗地的惨样,还冲太医和御膳房发了脾气。云荍当时实在没力气跟他请安请罪什么的,好在康熙也没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个,不然真是妥妥的渣男无疑。   甚至康熙还撩了云荍一次,想着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让她换换心情。不过看云荍实在没力气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想岔了。   在云荍仿佛永无止境的孕吐中,十五年悄悄地过去了。由于过年的时候,云荍还吐得起不了床。因此康熙特意下旨,准她不用参加过年的各种宴会,只在大年三十晚上的除夕宴上露个脸就可以先回去了。   云荍吐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渐渐好了,这期间的云荍反而比她没怀孕的时候还瘦些。五个月的肚子看着就像吃多了撑出来的小肚子,一点都不像怀孕了。   不再吐的云荍仿佛一夜之间又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每时每刻都饿的不行,一天能吃八顿,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不过也只是开始几天云荍没有节制的大吃大喝,后来就开始有意控制着食量,吃个适量就好,以免肚子吃的太大,到时候生起来不好生。   可惜虽然不孕吐了,因着肚子的变大,云荍又开始手肿脚肿全身肿,半夜老是腿抽筋儿。那段时间,李嬷嬷她们晚上守夜的都变成了两个人,轮流给云荍按摩,让她能睡个好觉。   云荍七个月时候,马佳氏经历一天一夜的阵痛,于午时生下她的第五个儿子。   这一个儿字或许是因为马佳氏跟上一胎隔了一年才怀上,因此很是健康。   康熙看到健康的儿子也很高兴,给他起名叫阿克敦,意为壮实、信实之意。   可惜,这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马佳氏刚出月子,给小儿子办完满月宴没几天,三岁的八阿哥长生一场疾病,去了。   马佳氏一头栽倒,她生了五个儿子,却已经死了四个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马佳氏到底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莫不是还有小儿子挥舞着小手要她,她真想就这么去了。可为了小儿子,马佳氏坚强的站了起来。她不会屈服的!她一定会把这个儿子好好的养大,她不会再允许老天爷抢走他!   怀着孕情绪正敏感的云荍听到这个消息,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了。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可眼泪就是止不住,也不会出声的嚎啕大哭,就一个人坐在那儿无声无息的流泪。   流了一夜眼泪的云荍,第二天眼睛果不其然的肿了,眼睛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吓得云荍以为把眼睛哭坏了。   劝了云荍一夜都没有效果的李嬷嬷看到她这个样子,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恨恨的道:“该!”   云荍自知理亏,只得小声辩解:“情绪一下来了嘛,我也控制不住啊。孕妇的情绪比较反常,嬷嬷你也知道的嘛。”   李嬷嬷没理她,叫了太医过来看,云荍又被太医数落了一遍。   好在眼睛没大事,敷了几天药就好了。 第39章 生子   康熙十六年本来又是一年选秀年,但因为四月份还没有出仁孝皇后的三年孝期。且前朝一直在打仗,将士们在战场上拼杀,皇帝却在后头选秀,怎么都说不过去。   因此,这一年的选秀又被取消了。   最近两个月,宫里已经有了风声,等出了仁孝皇后的孝期,皇上就要册立皇后了。   若头一年还有人认不清楚形式,认为会是佟佳氏为继后的话。那这两年,众人已经看的十分清楚,继后当是钮祜禄氏无疑。   虽然,佟佳氏依旧是最得康熙的宠爱的。   这一切都没影响到正在养胎中的云荍。不过虽然云荍随时都可能要生,但是五月初三,仁孝皇后的三年出孝礼,她还是必须要参加的。   好在云荍有惊无险的渡过了这一天。   五月初四早晨,云荍在睡梦中疼的直抽气。   青樱听见动静,以为云荍是因为昨天累着了,腿又抽筋了,赶忙给她按摩。   但是发现云荍抽气抽的越来越厉害,甚至额头上都开始出汗了。   “小主,小主,小主醒醒小主,小主你怎么了?”青樱着急的喊着。   云荍猛地一睁眼,人清醒过来,可刚清醒过来就感觉肚子一阵剧痛来袭,脸色霎时惨白、闷哼出声。   “小主,小主你别吓奴婢小主,李嬷嬷!李嬷嬷!”李嬷嬷刚刚出去看给云荍弄得早膳,青樱也不敢放下云荍一个人出去叫人,只好扯开嗓子喊道。   好在李嬷嬷也没去哪儿,听见青樱喊她快步就进了屋内,叫云荍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说着上前扶起云荍,云荍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这会儿也慢慢习惯了肚子一阵阵的抽疼,断断续续地说:“嬷嬷,我...我好像要生了。”   李嬷嬷一听就朝云荍身下摸去,摸完松了一口气:“还好,羊水还没破。小主不必担心,一切早就准备好了。青樱,去将接生嬷嬷叫来,让小何子去给两位娘娘报信儿。”   青樱出去将接生嬷嬷叫进来,众人一起把云荍挪到了产房内。   接生嬷嬷又看了看,道:“羊水还没破,小主现在还是起来走走比较好,再吃点东西,一会儿也好生。”   于是云荍又被扶起来在产房里一圈圈的走着,直到肚子的阵痛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且阵痛时间越来越长、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后来云荍几乎都是叫架着再挪动脚步的。   云荍此时只剩下痛觉,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了。还是李嬷嬷眼尖,看到云荍的襦裙有一块湿了,众人才发现云荍的羊水已经破了,赶忙将她扶到床上半靠着。   李嬷嬷端来一碗面,云荍其实根本吃不下,但也知道是为了一会儿有力气生孩子,硬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   阵痛几乎已经没有了间隔,变得绵延不绝起来。即使记得接生嬷嬷说的要节省力气、痛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云荍还是没忍住,时不时发出闷哼声。   “宫口开始开了。”   “开了一指了,小主忍着点啊。”   “两指了,两指了。小主放松,来,跟着嬷嬷。呼~吸~”   “好了,三指了。快了快了,小主力气还足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云荍觉得时间都已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可她竟然还没有达成要开始生的基本条件,都这会儿居然还只是在门口转悠。   云荍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勉强听清嬷嬷问的话,无力的点点头。   李嬷嬷又喂云荍吃了两个鸡蛋,拿手帕不断地给云荍擦拭额上渗出的汗水。青樱也在产房内,却是除了偶尔搭把手递个东西外,只盯着那些接生嬷嬷们的动作。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云荍痛的都快麻木了,只听见接生嬷嬷说:“五指了,开了五指了。小主,现在听奴婢的话,奴婢叫您使劲儿您在使劲儿。”   云荍虚弱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一折腾又是小一个时辰,就在云荍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终于,下身一松,云荍感觉好似一个东西滑了出去。   耳边传来接生嬷嬷的贺喜声:“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生了个阿哥!”   说罢一巴掌拍上去,屋里顿时响起“哇”的一声哭声,接生嬷嬷赞道:“阿哥好生壮实!”   李嬷嬷接过打理干净的小包裹,抱至云荍边上,将小孩子的脸露出来给云荍看。   云荍感觉有些奇妙,都说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像猴子,她看自己的孩子却觉得哪哪儿都好看,哪里有像猴子了?   看完孩子的云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再也忍不住疲累,沉沉睡了过去。   李嬷嬷见她睡过去,又吩咐青樱看着接生嬷嬷她们给云荍清理,才抱着小阿哥出了产房,向等在外面的主子们回话。   正殿内,钮祜禄氏和佟佳氏早早的就来了。现在虽然在宫权管事中,钮祜禄氏占了上风,但她到底还不是大权独握,因此佟佳氏来也是应该的。   至于康熙没有来?哇,只有皇后生产才有资格让皇上在产房外等好么,当然,若是像佟佳娘娘这样得宠的话估计也有可能让皇上亲临。但她们家小主嘛,宠爱是有的,不过比起佟佳娘娘,差的还是有点远的。   “启禀两位娘娘,我们小主生了个阿哥。”李嬷嬷满脸笑意。   “好,富察贵人有功。来,叫本宫看看我们的十一阿哥。”钮祜禄氏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虽然她没生过孩子,可抱孩子的手法倒是熟练异常,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李嬷嬷纳罕不已。   彼时,康熙还没有给阿哥格格们序齿,因此算上已经夭折的,云荍的孩子刚好排行十一,说是十一阿哥也不为过。   “唉哟,我们十一阿哥真可爱。”钮祜禄氏逗弄了一会儿,有些爱不释手,不过也知道小孩子才出生,不好在外面呆太久,但又不能略过了佟佳氏,因此对佟佳氏道,“妹妹要不要也抱抱看?”   佟佳氏握紧手中的帕子,看着钮祜禄氏手里的包裹酸涩不已,孩子已经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了,强笑道:“不用了,小孩子经不得风吹,还是赶紧抱进去吧。姐姐,咱们还是快去给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回话吧。”   “妹妹说的是。”钮祜禄氏应了一声,将十一阿哥交给李嬷嬷,嘱咐道,“你们务必要照顾好十一阿哥和富察贵人,若有任何疏忽,本宫决不轻饶!”说话间,一股威势渐渐成形,看的旁边的佟佳氏又是一阵不甘。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躬身应道。   钮祜禄氏和佟佳氏双双离开,去向宫里的三大巨头汇报情况。   晚膳前,各方的赏赐就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康熙给十一阿哥的赐名:景顾勒。   此时云荍还在昏睡,由李嬷嬷抱着新得了名字的十一阿哥领旨谢恩。   云荍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一醒来就觉得浑身发虚、额头冒冷汗,这种感觉云荍太熟悉了,前世每次饿得不行的时候就是这种表现。   还好青樱聪明,发现云荍醒了满脸喜意,还没等她吩咐就端来了一碗粥,一口一口的喂着云荍吃了。   一碗粥下肚,云荍没啥感觉,还想再吃,却遭到了拒绝:“小主,太医说了,你现在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要少食多餐。”   好吧,浑身没劲儿的云荍做不出什么反抗举动来,只能接受了。   “孩子呢?”云荍被青樱扶起来,背后垫着垫子,斜靠在床上,问道;   “阿哥这会儿正在外间叫奶娘喂奶呢,小主想看一会儿就抱过来了。”青樱笑意盈盈道。   云荍点点头,虽然很想见小东西,但也舍不得不让儿子吃饱啊。   “对了,昨天小主昏睡的时候,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还有两宫娘娘都赐下了赏赐。皇上还给咱们阿哥起了名字,叫景顾勒。”青樱又将昨天云荍昏睡过去后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景顾勒,我的小勒儿。恩,不如宝宝小名就叫乐乐吧,希望他能够一直快快乐乐的。”云荍心里盘算着,给自己儿子定下了小名儿。   很快,就是景顾勒的洗三礼。   估计钮祜禄氏为继后的事情已经确定了,这次景顾勒的洗三礼就全权交给了钮祜禄氏来办。   钮祜禄氏将这次洗三礼办的还比较盛大,都有一点点超出规格了。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借此,来向三大巨头和世人展示她的能力和贤惠,以表示她是能够胜任皇后这一职位的。   洗三当天,虽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只是露了个脸、抱了一下景顾勒就走了,但在世人眼中也算是殊荣了。   可惜云荍只能呆在产房里,远远听着长春宫正殿传来的热闹声,不能陪着儿子度过这个对他来说还蛮重要的日子。 第40章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妃钮祜卢氏,乃公遏必隆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钮祜禄氏,哦,现在该称为皇后了。皇后接过女官呈上的圣旨,恭放于西侧案上。   圣旨宣毕,再授册宝,礼与上相同。   礼毕,皇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内监取节交予正使索额图。   正使索额图与副使李霨并众人大礼参拜:“臣等(奴才)恭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皇后身穿明黄色大襟朝服、头戴凤冠,宝相庄严,气度浑然天成。   众人起身,正、副使持节去向康熙复命,皇后止在宫门内恭送。   结束一切的皇后回到承乾宫正殿。虽然她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提前搬去了坤宁宫,但她本人却还得等到明天的庆贺礼完成、康熙诏告天下之后才能正式入驻坤宁宫,成为大清名副其实的皇后。   柳嬷嬷率领众人再次恭贺:“奴婢(奴才)恭贺皇后娘娘,娘娘大喜!”   “都起来吧!乌嬷嬷,不凡几等,每人均赏三月月钱。”皇后笑道。   “谢皇后娘娘赏!”屋内众人顿时喜笑颜开,即使平常不把那点儿月钱放在眼里的四个大宫女也喜意盈盈。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难道还非要摆个清高脸吗?   “好了,都下去领赏吧。”皇后挥退众人。   乌嬷嬷带着四大宫女留下,各自分工,帮皇后褪下沉重的朝服和凤冠,换上宽松的家常衣裳。   终于卸下沉重负担的皇后浑身轻松的斜靠在榻上,落羽跪坐在皇后身后给她轻轻按摩着头部,承影坐在脚踏上给皇后捶着腿,流云和飞袖则张罗着吃食和茶点。   柳嬷嬷在一旁回报:“坤宁宫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等行完庆贺礼后将娘娘常用的东西挪过去就好了,下面一部分宫女太监今晚也会由明公公带着挪过去。只是,坤宁宫原还有些侍候的人,咱们的人全都过去的话,就逾矩了。”   虽然皇后去世后,原先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都去伺候太子了,但是一个宫还有洒扫的一堆人、不能近身伺候的二等三等也是不少。洒扫的倒不用皇后亲自操心,柳嬷嬷自己能处理了。但是那些二等三等,虽说不重要,但也是先后提拔起来的人,不好处理啊。   皇后的护甲轻轻敲击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沉吟了一会儿道:“今年那个贱人出孝,你统计一下,到时候二十以上的宫女都酌情放出去,就说给先后祈福,也算是本宫的仁政了。”说道祈福皇后嘲讽的一笑,又接着道,“那些没到二十的,本宫记得内务府前儿不是说人手不够,导致英华殿那些都没人管吗。将她们都提成管事姑姑、将那些宫殿管起来吧。不到二十的管事姑姑,也能让她们少奋斗好几年了不是。”   “是,奴婢遵命。”柳嬷嬷应道,又说起另外一事,“寿康宫传来了话,皇上要大封后宫的事情怕是□□不离十了,这几天太皇太后常叫太后娘娘过去慈宁宫。”   “知道了,这事本宫自有计较。”皇后轻轻闭上了眼,显是累极了,不过还是问道,“明天的筵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备好了,奴婢一会儿还会再去检查一遍。”柳嬷嬷回道。   “恩,那你去吧。”皇后吩咐完不再说话,静静的养神。   柳嬷嬷退下,前去坤宁宫检查准备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又早早起身。今天她要在未时末前去乾清宫行礼谢恩,然后到坤宁宫接受皇嗣、妃嫔、公主、福晋、命妇等的大礼参拜。   辰时末,早朝后。是的,就算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康熙依旧是先升了早朝,再进行立后庆贺礼的。   康熙御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进贺表,以示庆贺,同时颁诏布告天下。   诏曰:“帝王仰膺天眷,抚育群生。爰溯治理之隆,莫不肇自宫闱,达于海宇。故必慎选贤媛,用资内助。承宗庙之重,敦风化之源,甚钜典也。朕抵纂丕基,笃念伦纪,兹者圣祖母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敦惠温庄康和仁宣太皇太后,深惟内治攸关,特遴淑德,作配朕躬,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钦遵慈命,虔告天地、宗庙,于康熙十六年五月十二日,册立公遏必隆之女,妃钮祜卢氏为皇后。惟朕躬暨后,共勖敬勤,克迪厥德,庶其上绍徽音,敷宣盛化,以贻子孙臣民,亿万年无疆之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然设宴招待群臣,以示同乐。   宴毕,康熙退至乾清宫,于正殿受皇后之谢恩礼。   礼毕,皇后退下,回转至坤宁宫。   彼时,皇嗣、妃嫔、公主、福晋、命妇等于坤宁宫分列两侧、已等候多时。   及至皇后到达下撵,众人大礼参拜,齐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贺皇后娘娘大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一路行至上首立定,道:“众卿平身。”   “谢皇后娘娘。”众人肃然起身,分立至各人座位。   皇后端起一杯酒,朗声道:“今日得诸卿祝贺,本宫甚是高兴,与卿共饮此杯。”   众人亦是端起酒杯,齐齐喝下。   “众卿请坐。”皇后一挥手,坐下。   再是一个手势吩咐,就有太监上前唱喏:“开宴!”   立时,便有乐坊排练的歌舞献上,众多宫女穿插其间上菜,井然有序。   可惜,平日里最是喜欢看歌舞表演的云荍今日却是没有眼福,因为她还在坐月子。   顾景勒却是由奶娘抱来了,与其他目前养在宫里的皇子皇女们一起给新上任的嫡额娘行礼,走完重要程序后就匆匆被抱回了承禧殿,也没能多看两眼好回去给他额娘转述一下当时的热闹场面。当然,目前还没满月的顾景勒其实一路都在睡梦中度过的,没有说话能力的他也转述不了什么。   云荍百无聊赖的坐靠在床上,现在李嬷嬷盯她盯得紧,根本就不让她下床。躺的云荍浑身骨头都酸了,百般抗议才争取到了坐起来的权利。   帘子一掀,就见奶娘抱着刚刚出去遛了一圈的景顾勒回来了,旁边还跟着刚刚奉命出去瞧热闹的福生。   云荍看见儿子眼睛一亮,伸手就从奶娘手上接过来:“唉哟,额娘的乖乖,怎么还在睡啊!再睡就要变成小懒猪啦!乐乐醒醒,看看额娘嘛。”   云荍用手指轻轻碰着儿子的小嘴巴小鼻子,企图将人骚扰醒来好玩,可惜景顾勒不给他额娘面子,兀自咂咂嘴,还是美美的睡着。   云荍儿子不醒,只好开启自嗨模式。一会儿点点儿子的小鼻子,一会儿摸摸儿子嫩滑的小脸,一会儿又描描儿子稀疏的眉毛,间或还配备着各种自言自语。   “哎呀,宝贝的鼻子好小哦。”正常声音。   “额娘,你轻点啦,鼻子以后塌了怎么办~”装童声回答。   “不会啦,额娘很轻的,而且额娘和你阿玛鼻子都高,你肯定不会塌的啦。”   “唉哟,乐乐的小脸真滑,嘤嘤嘤,额娘也想要这么滑的皮肤。”   “哪有,额娘你的皮肤最滑了,跟儿子一样嫩嫩的。”不要脸的开始夸起自己了。   福生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主子的行为了,阿哥好可怜,被主子当成玩具玩,没看旁边奶嬷嬷的眼神儿越来越怪异了么。福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自打怀孕后就变得很奇怪,经常变脸,不过李嬷嬷说这是孕妇的正常情况,生了就好了。   福生当时信了,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主子生完孩子之后反而变本加厉了呢?福生注定得不到答案了,这种时候,她也只能祭出大杀器来转移云荍的注意力了。   “小主,你不问问奴婢刚刚去坤宁宫都看见了什么吗?”福生眼巴巴的看着云荍,这一招福生还是跟云荍学的。   因为云荍有时候想吃什么李嬷嬷不让的时候,云荍就会这么看着李嬷嬷,往往李嬷嬷就会心软。主子说,这叫卖萌,是大杀器!   果然云荍被福生转移了注意力,睡觉的小孩子玩久了也没什么好玩的,有其他好玩的事情云荍还是很乐意听听解解闷的。   “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呀?”云荍饶有兴致的问。   福生见云荍被吸引住注意力,不由松一口气,眉飞色舞的说起刚刚的见闻来,同时用眼色示意奶嬷嬷,将十一阿哥抱到属于他的小床上去睡。   云荍在当捧哏这个事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福生就硬生生被她培养成了一个逗哏,一件小事在她嘴里说出来都能逗得人乐不可支。   屋内不时传来阵阵惊叹声和欢笑声,飘散在紫禁城上空。 第41章   宴毕,皇后留下宗正福晋、和硕恭悫公主以及两位亲王福晋联络感情,其他人陆续让佟佳氏代为送走了。   这几人的丈夫要么辈分高、要么政治意义深厚、要么手握实权,都是现在才刚刚上任的皇后需要好好拉拢的。一是为了皇后的位子更加稳当,二嘛,她当上皇后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给她来不及出生的孩子挣万世不灭的香火,而这,如果能争取到宗正的支持将会更加容易一点。   “四婶还是这般精神,倒是越活越年轻了,真叫侄媳羡慕。”皇后采取了一个比较亲切的称呼,好像平常人家唠嗑一样。现任宗正是顺治帝的哥哥,排行第四,叫一声四婶不算过分。   “皇后谬赞了,老身重孙子都有了的人,还能年轻到哪儿去。倒是皇后娘娘正当风华,何必羡慕我们这些糟老婆子。”宗正福晋还是毕恭毕敬的口称皇后,不过说话间还是放松很多。皇后递来了梯子想跟聊些亲戚感情,难道你还想着往外推吗?那是傻子!   “四婶夸奖了。许久未见,皇姐近来可好?”皇后浅浅回了一声,又去问和硕恭悫公主。这是康熙目前唯一一个还在世的亲姐姐了,还是康熙亲手嫁出去的,历来感情不错。   “托皇后娘娘的福,近来甚好。”恭悫客气的答道。虽然跟康熙关系还不错,但对于康熙的后宫,恭悫是半点兴趣也无的。反正这也只是家常的寒暄,保持恭敬就行。   皇后也不是真要跟她们处的多好,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互相给面子,表面上过的就好。又逐一跟康熙的两个兄弟福晋寒暄几句,才亲自将她们送出坤宁宫,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   回到正殿,皇后褪去朝服,换上一身吉服。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康熙晚上肯定会过来,因此还不能换上常服。不过吉服已经比繁重的朝服好多了,皇后也终于不用再端着仪态,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晚膳都安排了吗?让御膳房多做些皇上爱吃的。”皇后询问道。   “回娘娘,柳嬷嬷适才已经亲往御膳房去了,娘娘放心。”流云轻声答道,一面给皇后轻轻按着太阳穴。   皇后任流云按了一会儿,睁开眼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估摸着皇上快到了再来回。”   “是,奴婢告退。”流云轻手轻脚的退下。主子喜欢一个人呆着早已是常事,她们都习惯了,至于主子独处的时候在干什么,这就不是她们该管的了。   屋内静了一会儿,皇后突然轻声开口道:“出来吧。”   只见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从内室转了出来,伏身跪在皇后身前:“见过主子。”   皇后轻轻摆弄着棋盘,问道:“乾清宫那边进展怎么样?”   宫女恭声道:“奴才无能,皇上在太子身边放了十多个暗卫,审查十分严格,奴才至今还只是管器具的二等,无法近太子的身,请主子责罚。”   “罚什么,你做的不错了,二等也能做很多事了。”皇后轻笑了一下,“如果能自然而然的更进一步当然更好,不能的话就维持目前的样子吧。我手上人手也不多,近期会把寿康宫的人抽出来调到你那边。目前还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做一个宫女该做的事情就好。以后也不要过来了,有事我会叫人传话给你。”   “是,奴才遵命。奴才是想着今天是主子的大喜日子,想跟主子道一声喜。是奴才自作主张,奴才自会去领罚。”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回去吧。”皇后挥挥手,这是免了这次刑罚的意思。   宫女悄声无息的退下,屋里只留下偶尔传来的落子声。   流云在门外轻声道:“娘娘,快到晚膳时间了。”   “进来吧。”   流云掀开帘子,皇后正坐在榻上,往棋盒里扔下一枚棋子:“收了吧。”   流云默默上前,将黑白子分开捡拾装好,与棋盘一起收到多宝阁上。   主子独处的时候总是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流云还没见过主子与别人对弈过呢,就是才进宫的时候,皇上看见了棋盘想跟主子对弈一盘,也叫主子巧妙的拒绝了。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立在屋中笑着,灿烂而耀眼。   康熙有一瞬间的征楞,印象中的皇后总是冷冷清清的,像这样的笑,康熙回忆了一下,上一次看到好像还是皇后才入宫的时候。   康熙上前托起皇后,笑道:“东珠快起吧,你我夫妻之间不用讲究这些。”   皇后听见康熙叫她东珠,眼睛有一瞬间的暗淡,这是她阿玛给她起的名字,意为她是他的珍宝。可惜,把她当做珍宝的那个人已经去世了,还是以罪人的名义走完最后一程的。   皇后看着拉着她走在她前面的人,玄烨,为什么你这么狠心?我阿玛都要死了你也不愿意给他一个体面,我们的孩子被那个贱人害了你还是视而不见。为什么?我钮祜禄东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见你?   情绪来的也只是一瞬间,在宫里这许多年,皇后早就学会该如何隐藏情绪,将真正的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盔甲内,冷眼看这宫内百态。   两人坐下,皇后笑盈盈的问:“皇上饿了吗?要不要臣妾现在传膳?”   “先不忙,今日是东珠的好日子,朕与东珠聊聊天。一晃眼,东珠进宫也有十多年了吧?”康熙叹问,像是感叹时间的流逝。   “是啊,臣妾于康熙四年进宫侍奉皇上,至今已经十二年了。”皇后好似也被勾起了回忆,缓缓道。   “时间过的真快,幸好东珠还陪在朕的身边。”康熙拍拍皇后的手,一副相濡以沫的样子。   皇后娇羞的红了脸,轻声道:“能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也是臣妾的福分。”   两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好似要山盟海誓直到海枯石烂。   最后还是皇后脸皮子薄,红着脸移开了视线,呐呐道:“臣妾去给皇上泡茶。”全然不顾桌上正冒着香气的清茶,慌乱起身躲出外间。   康熙清笑几声,听着很是愉悦,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眼睛稍稍暗淡,却不见笑意。   皇后挥退宫女,躲去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脸上的娇羞慢慢褪去,眼神清清冷冷,好似高高在上、漠然看着世间百态的仙子。   重新整理一番仪容,扬起笑容,皇后在外间接过宫女手上的托盘,笑吟吟进了里间:“皇上尝尝,这是内务府新晋上的水仙,臣妾喝着很是不错。”同时端着一杯茶亲手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品尝了一下:“不错,甘馨可口。”称赞完便放下了,内务府有什么东西还不是第一时间送到他这来。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皇后有些踌躇的开口。   “东珠有何事为难?尽管说吧。今天是东珠的好日子,朕还没送东珠礼物,不如就以此送给东珠?”康熙大方道,还戏谑了皇后一句。   “那臣妾就先代后宫诸位妹妹谢过皇上了。”皇后调皮的眨了眨眼。   “何来此言?”康熙有些不明就里,问道。   “臣妾是想着,今年的选秀取消了,又恰逢先后出孝,后宫诸位妹妹们不论资历还是功劳都该升一升了,也算是一件喜事。后宫的高位妃嫔还是太少了,也是为皇子皇女们提一提身份。皇上以为如何呢?”皇后正色道。   “东珠如此贤惠,朕还有何可忧心的呢?就照东珠的意思,明天朕再去跟皇瑪嬷说一说此事。”康熙一副朕心甚慰的样子。   “不敢当皇上夸奖,这都是臣妾的本分。”皇后谦虚道。   “东珠无需谦虚,朕心中自然有数。走吧,用膳吧。”康熙结束话题,俩人移步去用晚膳。   一顿饭面上吃的和谐,内里却心思各异,饭后就寝不提。   第二日处理完朝政,康熙果然去了慈宁宫,呆了近一个时辰,用了午膳才回来。   晚膳自然还是去了坤宁宫。   康熙一连在坤宁宫歇了三天,才算是把封后的规矩都走完了,后宫终于也迎来了它的新一任女主人。   就在众人猜测皇后的第一把火会不会烧到佟佳氏身上,先把宫权都收回来的时候。   佟佳氏却一改封后之前在宫权上与钮祜禄氏的针锋相对,主动将手上的宫权交了出去。当然,皇后也就没有客气的收下了。   后宫众人不禁嘀咕,这佟佳娘娘何时转了性了?佟佳娘娘可从来都不是巴结逢迎的主儿啊!以前元后在的时候,佟佳娘娘说不理你就不理你,没道理换成继后,佟佳娘娘就软了吧?这不合常理啊。   直到第四日传来康熙翻了佟佳娘娘的牌子的消息,众人貌似懂了一切的恍然大悟,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愧是佟佳娘娘!   哦,对了,康熙十六年,后宫中悄悄的增加了一个部门:敬事房。   云荍听到的时候嘴角抽搐不已,本来进宫以后,发现来传旨侍寝的都是乾清宫的太监,云荍还以为‘翻牌子’这个东西应该是那些影视剧杜撰的。   结果,居然是康熙十六年才设立的吗?   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跟一盘菜似的摆个名字的牌子字托盘上,任由康熙挑选,云荍就恨不得把康熙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第42章   “臣妾参见皇上。”佟佳氏盈盈下拜。   康熙上前拉起她:“这是又闹别扭了?表妹何时跟朕这般客气了?”   “臣妾不敢,臣妾身为后宫妃嫔,理当向皇后娘娘看齐、遵守宫规。”佟佳氏却还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   康熙往榻上一坐,踢掉脚上的鞋,也没放开佟佳氏的手,顺手一拉将佟佳氏拉进自己的怀里,顶着佟佳氏的额头调笑道:“叫朕看看,这是醋了?是朕的错,朕今晚定当好好跟表妹认错。”   佟佳氏却是黯然的低头:“皇上哪里有错,都是臣妾的不是!”   康熙一看这是要来点真的?伸展了一下大长腿,搂着佟佳氏的腰,正色道:“朕跟皇瑪嬷商量过了,过几日会册封后宫,会立你为贵妃。立钮祜禄氏为后,你这么聪明想来能猜到原因,难道朕的心还比不上一个后位重要?”   佟佳氏抬起头,满脸泪水的搂住康熙:“不是,不是,我不是在乎后位。我只是自责,占了表哥这么多的宠爱,却从来没有为表哥孕育过子嗣。我没有脸当这个贵妃,何况皇后?”   康熙轻轻拍着佟佳氏的背,叹一口气:“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朕喜欢你又不是为了孩子。太医不都说了,你身体没问题,不过是缘分未到。”   说着一把抱起佟佳氏下了地,笑着道:“爱妃想要孩子,看来朕要更努力才是!”   说罢鞋都没穿,直进了内室,此后诸事不提。   第二天佟佳氏送走康熙,虽天色还早,却再也睡不着,只着一件薄衫坐在那里发呆。   舒嬷嬷悄悄走进来,看见佟佳氏这个样子,心疼不已。挥挥手让值守的宫女下去,拿了一件衣服披到佟佳氏身上:“天色还早,主子再去睡一会儿吧。”   佟佳氏手撑着下巴,幽幽道:“嬷嬷,我睡不着。”   舒嬷嬷叹一口气:“主子,你这又是何苦,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   “糟蹋身子?怕什么,反正这身子也没什么用了。”佟佳氏嘲讽的笑着。   “主子。”舒嬷嬷转到佟佳氏身前,握着佟佳氏的手,“您要是真想要孩子,不如,试试那个法子吧?说不定了有了带动,娘娘您也就有了呢。”   佟佳氏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舒嬷嬷,明白她说的什么法子,缓缓抽出手闭上眼:“嬷嬷容我再想想。嬷嬷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舒嬷嬷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这几日,宫中又开始流传一个新的消息,后宫众人纷纷激动不已,因为据说皇上要大封后宫啦!   这消息还不是以前那种捕风捉影、只敢在背地里偷偷摸摸说的消息,因为这次消息是从坤宁宫传出来的。   据说皇后娘娘完成立后大典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上进言,大封后宫诸人!   而皇上,也已经同意了!甚至,现在已经开始再拟定诸人的位份和封号了!   立时,继后的威望在后宫空前高涨,众人无不感恩戴德,称赞皇后娘娘真是贤良淑德、贤惠大方,不愧为一国之母!   前朝有人在后宫的家族也纷纷为皇后充当自来水,高唱赞歌。   郭络罗氏还专门为了此事来找正在坐月子的云荍八卦了一番,猜测这次会封多少人,最高会封到什么位子,会有个什么封号。   云荍就微笑着听她说,哎,作为先知真累啊,明明知道点什么却不能说出来享受他人崇拜的目光。还不敢参加讨论,生怕一不小心从嘴里漏出一点史实,到时候被人当成妖怪。   不过云荍还是担心的,虽然她能知道一部分人大概会封个什么,但她自己却是个在史书上不存在的变数,完全不知道会被封个什么。   “不过。”云荍想着,“我现在都是贵人了,怎么着也能是个嫔吧?刚生完孩子,不可能不封我!老天保佑啊,我只要个嫔位啊,没有封号都行的。到了嫔,我就能自己养着我的小乖乖了。拜托拜托!”   郭络罗氏满足了八卦的欲望就回去了,实在是含卉太端庄了,跟她八卦都提不起兴奋劲儿来。沛珊虽然这半年来渐渐从失女的心伤中走了出来,却再也不见当初活波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个被生活磨灭了所有激情的迟暮之人。   没有让后宫众人等太久,五月二十四日,康熙两道圣旨发往后宫。   一道是专门给佟佳氏的,另一道是给后宫诸女的。   已经没有人再去嘀咕佟佳氏独享一道圣旨的事了。   因为她们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这次,差不多是人人都升了一级,比起十二年的封赏盛大多了。   “朕恭奉圣祖母太皇太后慈谕:稽古帝王宫闱之制,必备妃嫔以襄内治。今册纳兰氏为惠嫔,赐住翊坤宫;马佳氏为荣嫔,赐住永寿宫;富察氏为娴嫔,赐住长春宫;郭络罗氏为宜嫔,赐住承乾宫;董氏为端嫔,赐住钟粹宫;赫舍里氏为僖嫔,赐住延禧宫;王佳氏为敬嫔,赐住储秀宫;李氏为安嫔,赐住咸福宫;钮祜禄氏晋贵人,赐号易;纳喇氏晋贵人,赐号新;纳喇氏(沛珊)晋贵人,赐号文;兆佳氏晋贵人,赐号布;......。”   晋常在答应几许人,不再细表。   正在后宫诸人聆听着属于她们的圣旨时,佟佳氏于景仁宫也在跪着听旨。   “朕惟佐理内庭,宜备赞襄之位......。咨尔佟佳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赋质端良,彤管之徽音夙著;禀心恭顺,褕衣之锡命攸宜。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册封尔为贵妃。......。钦哉!”   佟佳氏恭敬的从册使手中接过圣旨,紧紧的握着,像是要使出平生全部的力气。   这一晚,康熙理所当然的歇在了景仁宫,佟佳氏也表现出不同往日的热情。   康熙的感觉,佟佳氏就像是要把他榨干似的。   心里轻笑一声,醋坛子!   接着以更大的动作,来身体力行的让佟佳氏感受到他。   还作怪的在佟佳氏耳边问道:“表妹今日可是高兴坏了?”   佟佳氏双眼迷蒙的说不出话来,康熙嗤嗤发笑,十分满意自己所做的安排,今天所有的程序表妹都是独一份,相比于其他人的安排,表妹该是明白朕的心意了吧?只要有朕的心意在,其他的孩子、分位又有什么重要!   次日清晨,佟佳氏不顾酸软的身子,硬是起来亲自服侍康熙穿衣洗漱。   将康熙送到门口的时候,伸手帮康熙理了理领子,双手下滑抚在康熙胸前,抬起头,看着康熙道:“皇上,妾,等着皇上一起用晚膳。”   康熙笑开,没将佟佳氏的用词当一回事,以为她在玩情调,回道:“好,爱妃就乖乖等着朕回来。”说罢转身走了。   佟佳氏立在门口目送着康熙远去的背影,直到康熙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主子,进去吧。”舒嬷嬷在旁边轻声道。   “恩。”佟佳氏搭着舒嬷嬷的手进了内室,坐下后开口道,“嬷嬷,将你选的人带来瞧瞧吧。”   “主子可是想清楚了?”舒嬷嬷确认道。   “不想清楚还能怎么办呢?佟佳一族也需要一个皇子,我生不出来,说不得他们就要再送人进来了。”佟佳氏手攀上插在瓶中的花,揉捏着花瓣。   舒嬷嬷悄无声息的叹一口气,退了下去。   过一会儿,又领着一个十七八的宫女掀了帘子进来。   宫女站在屋中央向佟佳氏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吧,抬起头来。”佟佳氏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宫女。   只见宫女着一身翠绿色二等宫女装,鹅蛋脸,眉清目秀,唇如胭脂,身体藏在宽大的旗装里也能显出丰腴的曲线来。   “她姓乌雅,族里是正黄旗下的包衣。”舒嬷嬷轻声道。   “行吧,就她了。嬷嬷你下去安排吧。”佟佳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人选。   舒嬷嬷又领着人下去。   晚膳前,康熙带着人来了,一把拉起正准备行礼的佟佳氏,笑道:“爱妃今日休息的可好?”   “谢皇上关心,妾今日休息的很好。”   “那就好。传膳吧,朕也有些饿了。”   于是两人用膳不提。   用完膳,佟佳氏说吃撑了,要跟康熙在殿外遛两圈消消食。康熙欣然答应,看来是惯常与佟佳氏这样散步的。   两人一帝一妃,在这初夏的夜晚,拉着手在景仁宫内绕着小圈散步,清风徐徐吹来,好一副良辰美景有情人。   消食消得差不多,两人回了屋内。   佟佳氏轻推康熙:“皇上先去歇着,妾去沐浴。”   “好,朕等着爱妃。”康熙进了内室,换上寝衣,拿了一本靠在床上,边看边等佟佳氏。   没一会儿,有人掀了帘子进来。   康熙正看在要紧处,没抬眼,笑道:“怎么这般快,朕这书都还没看完两页呢。”   前面却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奴婢乌雅氏,给皇上请安。”   康熙猛然抬头,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白天的乌雅氏还有哪个!   康熙从小生活在这宫中,若还不明白眼前这阵势是什么意思,那他就白当这个皇帝了。   “好!好!好一个佟佳氏!”康熙一把将手上的书扔向乌雅氏,乌雅氏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康熙却没再看她一眼,穿着寝衣满身怒火的出了内室。 第43章   出了内室,康熙一眼就看到正歪在榻上的佟佳氏。   康熙气笑了,这是亲自给他守门,确保他上了那个宫女才安心是吗?   康熙大步上前,一把将佟佳氏拉了起来,手劲奇大,拉的佟佳氏一个踉跄。   “表…表哥。”佟佳氏看着眼前的康熙,喃喃道。   “表哥?谁准许你这样叫朕的!你有什么资格!”康熙眼神阴鸷,紧紧盯着眼前的佟佳氏,看着她纤细的脖子,努力压制着想要将它掐断的蠢蠢欲动的手。   佟佳氏却只是掉眼泪,一句话都不说。   “哭?贵妃为何要哭?怎么,是怪朕没有听从贵妃的安排吗?”康熙嘲讽的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佟佳氏听着康熙的嘲讽,终于崩溃。   康熙一把将佟佳氏扔到地上,佟佳氏被甩的扑在地上。   康熙坐到榻上,看着地上狼狈的佟佳氏:“你不想?那告诉朕,屋里那个宫女是怎么进去的?难道是有人挟持朕的贵妃,逼你这么做的?”   佟佳氏扑过来抱住康熙的腿,语无伦次的哭求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是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表哥…表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就成全我吧!表哥…表哥,求求你了!”   康熙一脚踢开她:“情分?你也配跟朕提情分!”   佟佳氏又扑过来,全然没了往日的仪态:“臣妾不配!臣妾不配!皇上…皇上求您了皇上!您就当可怜可怜臣妾,皇上!皇上您知道吗?臣妾真的好爱您啊!每一次没有您在景仁宫有多冷您知道吗?每一次您去别人那里的时候,臣妾的心都像是坠进了冰窟!臣妾真的不能没有您啊!”   康熙听到这里,眼里的冰冷有渐渐融化的趋势,可佟佳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周身寒意更甚。   “可是臣妾知道,您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只属于臣妾的!臣妾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一个孩子该多好啊!要是有一个您的孩子,就算您不来,臣妾也不会觉得冷了!皇上,求求您了,您就赏臣妾一个孩子吧!”   康熙俯下身,看着哭的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佟佳氏,缓缓问道:“你求朕可怜你,赏你一个孩子是吗?”   佟佳氏凌乱点头:“求皇上!求皇上!”   康熙直起身,深深地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   宠冠后宫的你觉得自己可怜,那后宫其他的女人呢?原来朕对你的心意,还是不如孩子重要。孩子,在你嘴里也可以成为赏赐。孩子只是陪伴?佟佳氏,你的野心朕不是不知道,以前是朕愿意宠着你,所以不计较。给你一个孩子又何妨,让朕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康熙起身,走进内室:“你要孩子,朕就赏你。”   佟佳氏跪坐在地上,听着屋里隐约传出的女子细细的□□声,和男子的低吼声。双手捂住眼睛,眼泪无声流下。   康熙办完事,从内室出来,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佟佳氏。   叫了梁九功进来,服侍他穿衣。   进屋服侍的众人低着头默默的动作,都当没看到屋内的场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换完衣服的康熙径直走了,舒嬷嬷这才赶上前扶起佟佳氏,顾不得其他,赶紧先打来水给佟佳氏洗漱,又给换了一身衣裳。   佟佳氏全程不发一言,如木偶般任由舒嬷嬷摆弄。   舒嬷嬷将佟佳氏扶到榻上坐下,撩起裤腿,在手上搓了药给佟佳氏揉着膝盖,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生气了?”   “是啊,生气了,我从没见他这样生气过,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舒嬷嬷,皇上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他不会答应的!”佟佳氏居然展颜笑了。   “好了,不用管我了。把内室的东西都给我换一遍,再熏一遍香。乌雅氏你也安顿了吧,好好照顾着。”佟佳氏阻止了舒嬷嬷的动作,放下裤腿安静的靠着。   舒嬷嬷领命去了。   出了景仁宫的康熙满身寒气,却并不想回乾清宫。   康熙在心里哂笑,真是叫佟佳氏气糊涂了,心里竟然会觉得不想回乾清宫是因为乾清宫是冷的。   梁九功缩着脑袋跟在后边,这种时候是万万不敢出来抖机灵的,万岁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咱默默的跟着就行。   康熙脚步不停,梁九功在心里画了个地图,发现这个方向赫然是永寿宫的方向,心里不由嘀咕:“荣嫔若是个聪明的,消了万岁爷的火,以后前途无量啊。佟佳娘娘也是傻,万岁爷才是一切的根本啊!”   此时已经是戌时了,康熙进了永寿宫的大门,发现东配殿的主殿灯还没熄。   外面侍候的宫女都没来得及通报,康熙就已经进去了。   荣嫔正靠在床上画花样子,看到康熙来惊喜不已,急忙下床请安:“皇上吉祥,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怪她惊讶,今儿全后宫的人都知道康熙是在景仁宫歇着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这儿,难道贵妃惹皇上生气了?   “怎么,不欢迎朕来?”康熙眯眯眼,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哪儿能,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荣嫔解释道,心里嘀咕,这看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啊。   康熙“恩”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荣嫔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大晚上的,也不能问你饿吗你渴吗?刚从景仁宫出来,路上冷不冷也不能问,万一是从那儿生了气出来的,可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想跟往常一样靠上去撩拨一下康熙,却发现今晚康熙身上的气势让她有点儿不敢放肆。   荣嫔正想着怎么找话题,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画的花样子。   于是拿过来,递到康熙面前,笑着道:“皇上,您看看这个,这是臣妾刚刚给阿克敦画的花样子。您不知道,阿克敦最近长得可快了,衣服一天一个尺寸,臣妾跟石嬷嬷她们赶着做都来不及呢。哦,对了,阿克敦前两天都会翻身了呢,……”   荣嫔越说越起劲儿,将阿克敦一天喝几顿水都说得出花儿,却全然没有发现康熙的眸色越来越深。心里还美的不行,她的儿子就是可爱聪明,只要得到皇上的宠爱,未来还有什么不可期许的呢。   康熙开口打断荣嫔:“人不够,就让内务府再拨两个针线上的人。朕的儿子,难道还能没有衣服穿。时间不早了,你也歇着吧。”   荣嫔一脸错愕的看着康熙起身走了,只来得及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石嬷嬷从外间进来,问荣嫔:“娘娘,皇上是生气了吗?”   荣嫔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没有吧,本宫也没说什么啊。”   两人想了一会儿找不出原因也就算了,看康熙走的时候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另一边,梁九功在心里哀嚎:“皇上的冷气更重了怎么办?娘娘们怎么都这么不给力啊,平时不是都挺能哄皇上高兴的吗?他老人家快要被冻死了啊喂。”   康熙这会儿却是跟自己犟了起来,他就不信他今天找不到一个能让他舒服、想待下去的地方!同时也发狠,要是真找不到,明儿朕就将紫禁城拆了重建!   康熙一脚踏进长春宫的时候,才想起来富察氏貌似还在坐月子?可这会儿让他转身就走的话,不就是承认自己犯蠢了?一想到蠢字,康熙就如同炸了毛的猫,坐月子怎么了?朕想去哪里难道还有人敢拦着?!康熙阴测测的笑着,有拦的正好,也好泄泄火。   果然,没有人敢拦着此时浑身气势达到顶峰的康熙大帝。   康熙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出来逼逼:“啊,皇上,这里您不能进来,不吉利的!”不然康熙下一秒就让他尝尝不吉利的滋味。   云荍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再摇她,以为又是青樱叫她起床了,不耐烦的转了个身,挥挥手:“别烦,我再睡会儿。”   青樱急的不行,又不敢动作太大,康熙就在旁边坐着呢,只得一边摇一边在云荍耳边道:“主子,主子醒醒,皇上来了!主子你先醒醒。”   迷蒙中的云荍接收到“皇上来了”四个字,瞬间清醒,不过没两秒又眯上眼:“来就来罢,我这坐月子呢,他又不能进来。我也不能出去请安,不碍事,你们好好伺候着就行了。”   青樱急的想捂上云荍的嘴,又不敢。   正想着怎么告诉她皇上已经进来了了的时候,康熙开口了:“爱妃这月子看来坐的甚是舒适啊。”   云荍瞬间惊着,一个翻身坐起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康熙坐在那里。   云荍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揉了揉眼睛,掐了自己一把,睁开眼发现康熙居然还在。   康熙悠悠开口:“爱妃这是做着梦还没醒?”   云荍期期艾艾的道:“皇上…皇上您怎么来了?”还进来了!不知道这是产房不能进吗?让太皇太后和皇后知道我就死定了好不好!马丹,难道我要成为皇后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吗?   云荍惊讶的甚至都忘了行礼,康熙好似也直接忽略了这一行为。 第44章   “怎么,朕还不能来了?”康熙反问道。   云荍听着这语气有点不对,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康熙。   “臣妾不敢。”云荍只得赶紧认错。   “不敢?不敢什么呢?”康熙好像还反问上瘾了。   云荍沉默了,妈的,神经病吧!大半夜跑过来打扰人家清梦,没事找事,老子认罪都不行你还想咋地?你他妈的都二十多了,还犯什么中二病,有事儿去找你的真爱啊,找我干什么!欸?不对诶?今儿佟佳氏封贵妃,他不是该在景仁宫的吗?怎么会这个点儿跑出来?难道,跟佟佳氏闹别扭了。   云荍再仔细一瞧康熙,马上发现他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冷气,要是云荍是刚穿过来了,看见他这造型,百分百会把他当成他儿子——冰山四爷胤禛!   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人难受,眼睛倒是一片深沉,没什么情绪。   这种情况云荍不要太熟悉,这分明就跟她前世中二时期时,受了委屈却憋在心里不说,摆出一副老子看谁都不爽的架势,一模一样啊!跟人说话,也是话里带着刺儿,把自己能的不行,其实就是死傲娇。   云荍记得,那会儿其实她特别希望有人能不管她浑身炸起来的刺,给她一个拥抱,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事儿的,不要伤心,是他们有眼无珠,你很好的!”   可惜,云荍一直没等到的这样的人。身边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都是默契的让她自己呆着,觉得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比较好。   想到这里,云荍轻声对青樱说:“你先下去吧。”   青樱看看康熙,发现他没什么表示,虽然很担心,却还是轻轻的出去了。   康熙抿着嘴,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几句是失态了,这会儿不想说话,怕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出来。   同时冷眼看着云荍,倒要看看她把人支出去是想要做什么。   云荍挪到床边,穿了鞋子站起身,‘嘶’的吸了一口气,某些地方还是有些隐隐作疼。   缓步走到康熙面前,微微蹲了下,道:“臣妾冒犯了。”   康熙盯着她,也不退让,就想看看云荍能干出什么冒犯的事儿来。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云荍伸手轻轻的将康熙揽进怀中,因为云荍身高的原因,即使康熙坐着她站着,她也只比康熙高了多半个头,这一揽就将康熙脑袋揽在了她的脖子处。   康熙身子僵硬,完全没想到云荍会是这样的举动,脑子也有点儿混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云荍一个动作做完,发现康熙没有反应,心里松了口气。没反应就好,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云荍一只手抱着康熙,一只手抬起顺着康熙没头发的前脑壳摸到有头发的后脑壳,温温柔柔的。心里却是在兴奋:“嗷!摸到康熙的光脑袋了!哈哈哈哈,好有成就感啊怎么办!”   康熙身体渐渐放松,神奇的感觉自己心里憋得气好像也随着富察氏一下一下的抚摸散掉了。   这样温馨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云荍突然听到康熙的声音:“你多久没洗澡了?”   云荍立马就想扯住康熙的辫子,一拳打到他脸上,再用国骂喷他一脸。熊孩子!能不能知恩图报点!不毒舌会死!老娘肯定是脑袋让门夹了,才会来安慰你!   可惜不敢,骂不了你我还不能不干了吗?云荍果断撒手,准备将怀里的康熙推出去:“臣妾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还没推出去,康熙两只手就环上了她的腰,又将云荍拉了回来:“别动。”   哼!死孩子!不是嫌弃我吗?抱这么紧干什么,有本事撒手啊!云荍心里吐槽,却还是乖乖站着。哎,真不知道他俩谁更口是心非了。   站了一会儿,云荍实在累得不行。这半个多月来,她都是在床上躺着的,也就最近几天,李嬷嬷才大发慈悲的允许她到床上以外的地方坐一会儿。今儿一下站这么长时间,云荍就有点虚,这就是长时间卧床不动的后果。   “皇上,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咱能不能到床上去,臣妾这身子还没太养好,有点儿虚。”云荍忍不住了,不得不开口道。   正不知想什么的康熙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怀里的人还在坐月子休养呢。   “啊!”云荍一声短促的惊叫,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中了,两只手正环着康熙的脖子。   康熙竟是直接将云荍一把抱起,沉默着走过去将云荍放到床上,自己站在床边却不动。   云荍看他这个样子,悄悄叹了一口气,跪起身,手伸过去给康熙解衣裳,道:“外边更深露重,皇上就在臣妾这里将就一晚吧。”   从刚刚的反应来看,康熙之前应该是生气的、心里估摸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虽然自己刚刚的动作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却歪打正着安慰到了康熙。如果现在让康熙走了,虽然也会在他心里占一些地方。但是有能扩大它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另外,云荍私心里其实还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罢了,就当是在安慰前世的自己吧。   给康熙脱了外衣,这儿也没有康熙的寝衣,云荍就直接把只穿着里衣的康熙拉上了床,自己退到里侧。   床上只有一床薄毯,其实屋内的柜子里还有新的毯子的,但是云荍是在不想再爬起来去抱了。反正今晚都没规矩成这样了,也不再差这一回没规矩了。   云荍将毯子拉上来,再将仍坐着的康熙按躺下。康熙任她作为,不说话也不反抗,在躺下去的瞬间却伸手搂住云荍的腰,将她一起带了下去。   云荍“唉哟”一声,却是撞到了康熙的胸上,默默翻个白眼,伸手将毯子给两人盖好。   既然康熙乐意当肉垫,云荍也就没客气,脑袋直接搁在了康熙的肩膀处,一只手搭在康熙胸上。   屋内一片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云荍开始还能坚持睁着眼睛,慢慢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要知道她刚刚是被从美梦中叫醒的,这会儿又回到温暖而舒适的被窝,不困简直不是人啊。   云荍正迷迷瞪瞪的的打着瞌睡,康熙却开口了:“对你来说,丈夫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云荍登时清醒,尼玛,就知道有事,这没头没尾的就以为别人听不出来你在试探什么吗?没良心,老娘费那么大劲儿安慰你!你居然还试探我!白眼儿狼!   阿西吧,可是又不能不回。该怎么说呢?要不要赌一把?赌不赌?赌输了大不了就是失宠嘛,反正现在也有儿子了!赌赢了回报可就大了哇!可是万一呢,万一康熙心情不好把我宰了,那我儿子就要去叫别人娘了哇!好纠结!   “睡着了吗?”康熙的声音又传来。   云荍扯扯嘴,不信你不知道我没睡着。娘的,赌了!   云荍抬起头,把身子往后撤了一点,然后往上蹭啊蹭,蹭到了跟康熙同一高度上。   两人四目相对,康熙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只不过眼睛相较之前亮了些。   装!你就装!以为我感觉不到你的心跳吗!云荍心里恨恨地道,那只手还是搭在康熙胸前。   “臣妾认为是丈夫。”云荍看着康熙道。   “哦?”康熙饶有兴致,云荍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相信的意思,心里吐槽,少年,小小年纪这般多疑可还好?哼,就不相信我一二十一世纪的人在这个问题上还忽悠不了你了。   “臣妾一直认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就是臣妾的父母、丈夫和孩子。然而,臣妾的阿玛额娘他们彼此陪伴着,臣妾与他们也只能一起生活十几年,然后臣妾就进了宫,成为了皇家的人。再说句不孝顺的话,臣妾的阿玛额娘总有一天都是会先于臣妾而去的,不可能陪臣妾一辈子。而孩子,他们也只会陪伴臣妾十几年,然后就会有自己的福晋和孩子,过自己的生活,臣妾迟早也是要比他们先走的。而臣妾的丈夫,却是会从臣妾的豆蔻年华一直陪伴到臣妾垂垂老矣的时候的。”云荍说到最后一句,眼睛直直的看着康熙,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康熙却是一把将云荍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摸摸云荍的头,道:“睡吧,朕累了。”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老娘费尽心思一番表白你就这反应!难道不该给点回应,说句我好爱你什么的吗!云荍狂翻白眼,不过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yy。   康熙什么人,八岁就在朝上跟一群人精子玩心眼,云荍只求刚刚的那番表现够真实,不要被康熙抓到什么漏洞就行。   毕竟,今晚收获的已经够多了,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的。   不过刚才那番话云荍也确实是真心的,她对婚姻一直是抱着这种观点的,所以一直想找一个能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对象,却一直找不到。   康熙手无意识的抚摸着云荍的头,胸口上云荍的睫毛一遍遍的刷过,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这感觉有些陌生,想叫云荍不要在眨眼睛了,却又有些舍不得开口。   康熙想着云荍刚才的话,不可否认云荍的话打动他了,他也能看得出来云荍说的实话。   康熙心里有些烦乱,刚刚在景仁宫,有一瞬间,康熙甚至觉得,是不是后宫的女人都只是那他当生孩子的工具,然后拿孩子来满足她们的野心。这种感觉对他的自尊心的打击是巨大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下令将后宫的女人全部拖出去了杀了。   云荍的话将他的自尊心挽回来了一些,他越想越觉得云荍说的有道理,这简直就是天然的真理啊!   佟佳氏她们,看来是根本没有将朕当成丈夫,是将朕当成了登天的梯子啊!是想生个儿子然后把朕拉下来,做太后吗?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康熙在心里狠狠地给佟佳氏记了一笔,带着他重新升起的自尊心睡去了。 第45章   第二日天还黑着,康熙就被叫醒了。   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有打扰到云荍,还给她拢了拢毯子,康熙就只穿着里衣出了外间。   梁九功已经捧着朝服在等他了,见他出来一群人急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出了长春宫的大门,康熙冷声吩咐:“朕昨晚一直在景仁宫。”   “嗻。”梁九功领命,心里嘀咕,这娴嫔看来要得着好了。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往前朝去了。   等到康熙上了朝,梁九功就搓着手去干活儿了。   这活儿他老人家还是很熟练的,悄悄的往长春宫和永寿宫走了一遭,也没打扰两位还在睡梦中的嫔主子,只把管事的叫来暗示一番,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两宫完事后梁九功才赶去了景仁宫,进了景仁宫大门,梁九功就发现正殿有地方还亮着灯。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几个时辰前万岁爷更衣的屋子么。   梁九功撇撇嘴,这会儿睡不着给谁看呢。   很快得到通报的舒嬷嬷就出来了,俩人互相见了礼:“梁公公好,不知公公来是?”   舒嬷嬷有些紧张,梁九功这时候来,该不是万岁爷生气了要罚她家主子吧?舒嬷嬷其实想不太通,后宫妃嫔叫宫女伺候皇上本就是常事,这几年也没少见别的妃子这么干啊,也没见皇上生哪个的气了。这怎么一到她们娘娘身上,皇上就发火了呢?   “咱家是来取皇上的玉佩的,刚刚皇上洗漱的时候落了个玉佩,还劳烦嬷嬷给找找。”梁九功笑道,落了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刚刚去上朝前是在景仁宫洗漱的。   舒嬷嬷也是人精了,透过表面抓重点的本事她也是练得溜溜的。瞬间就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不敢,那公公先坐坐?老身这就去给找找。”   是得好好找找,这个玉佩可不是给皇上的,而是给梁九功的。   “不急,嬷嬷尽管去。”梁九功拱手,由着一边的小太监带他到茶水间坐着去了。   舒嬷嬷进了里间,看到佟佳氏还保持一个姿势呆愣愣的坐着,叹了一口气,上前道:“娘娘,梁公公来了,说是晨起皇上洗漱时落了个玉佩在这里。”   “玉佩?什么玉佩?皇上什么时候丢过东西,真丢了梁九功也活不到现在了。”佟佳贵妃嘲讽道。   舒嬷嬷见佟佳氏没有反应过来,只得上前一步,看着佟佳氏将话说明白了:“娘娘,梁公公的意思是皇上昨晚一直留在景仁宫,今早直接从景仁宫去了前朝。娘娘您看,这玉佩该给哪个好?”   “这是皇上的意思?”佟佳氏不敢相信。   舒嬷嬷默然,没有回话。   佟佳氏看到舒嬷嬷的反应,也明白自己问了蠢话,给梁九功十个脑袋他也不敢假传皇上的意思。   佟佳氏顿时又哭又笑:“皇上,皇上他还是在意我的。不然,他不可能这样做的,这是为了不让我丢脸啊。皇上,表哥,表哥,呜呜呜。”   想到昨晚的事,又想到康熙的举动,佟佳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悔意,就算,就算没有孩子,她和表哥还是能携手到老的吧?   可后悔也只是一瞬间,褪去了那股感性,佟佳氏知道,借腹生子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   毕竟,表哥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不仅仅只是表哥的女人。   她是康熙朝的贵妃,她还是佟佳一族在后宫的希望,她背负着延续佟佳一族荣耀的使命。   擦掉眼泪,佟佳氏吩咐:“你去,将上回我额娘给的那个羊脂白如意玉佩拿给梁九功。”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点?”舒嬷嬷有些咂舌,在她心里,这块玉佩其实是拿来跟梁九功拉关系的。   然而佟佳氏显然想的比她周全的多:“去拿,另外你再给梁九功挑一个。”   舒嬷嬷这才明白佟佳氏的意思:“嗻。”   梁九功刚喝完一杯茶,就见舒嬷嬷捧着个盒子进来了。   梁九功放下杯子起身,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接:“劳烦嬷嬷了。”   舒嬷嬷递过去,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交接完盒子,舒嬷嬷却是拿出一个荷包:“梁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这是贵妃娘娘赏您的。”   梁九功笑容满面,往佟佳氏所在方向拱手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心里却是直撇嘴,咱家伺候皇上还用的着您赏赐?不是皇后,就不要摆正宫的谱了。还以为贵妃是个聪明的,看来这几年也是叫皇上宠昏了头啊。   “那咱家就先告退了,皇上那边还要回去复命呢。这景仁宫,还是要嬷嬷这样老成持重的人管着啊。”梁九功圆满完成任务,功成身退。走之前还不忘再强调一下:把下面人的嘴都管好了,出去乱说可不行。   “公公客气了,公公慢走。”舒嬷嬷自然接收到信号,这对她主子也是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送走了梁九功,舒嬷嬷就忙开了。   先是警告了众人一番,确保对外口径一致。尤其是平常观察到有猫腻的,更是派了人暗暗监视着,同时决定,这批不安定份子要尽快处理了。   忙完了这事儿,天光差不多就大亮了。   昨晚上佟佳氏吩咐的将寝室里东西都换了的话,因着那会儿还是凌晨,不好大动,所以只换了一些轻便东西。   佟佳氏昨晚没有睡觉也是有着一部分嫌地方不干净的意思,要是可以的话,佟佳氏甚至想换个房间做寝室。   这会儿舒嬷嬷就将佟佳氏请到了别处,带着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大干起来,将屋里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甚至是地都让小太监跪着擦了三道。   也亏得是佟佳氏这些年受宠,当年进宫的时候还带了嫁妆。要搁别人,能不能拿出第二套完整的家具还是两说呢。   梁九功捧着盒子一路去了前朝,到了地方,康熙还没下朝。   旁边有机灵的小太监一口一个‘梁爷爷’将他请进了茶水间,直献殷勤。   梁九功眯着眼睛享受着。   到了他这个地位,只要接受了下面人献的殷勤,就够那群人高兴的了。   今天的早朝上的时辰有点长,而且好像康熙的心情越来越不好,梁九功在茶水间都能听到殿内隐隐传出的康熙发火的声音。   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了,自从那一年因为鳌拜要杀苏克萨哈、康熙发火反对却没有效果之后,康熙就开始收敛自己的情绪,再也没在朝堂上发过火了。   不过,现在鳌拜已经伏诛,皇上也将朝堂握在了手里,不再压抑自己有火就发也是可以理解,是吧?梁九功在心里琢磨。   总之,他老人家只要一直小心谨慎的伺候着,这火气应该也撒不到他头上了。   终于,辰时末的时候,殿内传来了退朝的声音。   梁九功躬立在门侧,余光就看见身着朝服的康熙大踏步的出来了。   康熙一言不发直接上了御撵,眉头还是死死的皱着:“传索额图、明珠、佟国维到御书房。”   这等小事自然有传话太监去办了,梁公公直接开嗓:“皇上起驾!”   康熙坐在御撵上一路回了御书房,索额图他们估摸着还在路上呢,趁着这点儿空闲,康熙吃了点儿东西填了填肚子。   梁九功待康熙吃完,就捧着盒子和荷包上前回话了:“皇上,这是早晨落在景仁宫的玉佩。”   康熙一瞅,嗤笑:“还落了俩,都赏你了!”   “奴才谢皇上赏。”梁九功将盒子递给小太监帮他拿下去,自己仍在一旁伺候康熙。反正也没人敢贪他的东西,但他要是自己下去放了,指不定哪个贱蹄子就要瞅着他不在的空档儿,搁皇上跟前露脸了。   至于贵妃嘛,奴才可是原原本本地呈给皇上看了,皇上不要赏给奴才了,奴才也不敢不要是不是?啧啧,羊脂玉啊,贵妃娘娘可真大方!   很快,索额图他们就来了,梁九功给上完茶,就掩上门出去了。这种场合,他还是不在的好,免得被扣上宦官弄权的帽子。   御书房的会议一直持续到未时还不见结束的迹象,梁九功简直深切同情里面的几位大人。他们起的比康熙更早,而且为了不御前失仪早上也根本不敢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估计得饿的眼冒金花了吧。   出于职责,恩,也有一点小小的对几位大人的可怜啦,梁九功轻轻推开掩着的门,站在门口道:“皇上,未时了,该用膳了。”   屋里,目前站在康熙朝顶端的三位大臣眼含泪花的看着梁九功,里面包含了无限感激。   康熙经这一提醒,也感觉到饿了:“竟是已经未时了。几位爱卿,今日便在宫里用膳吧。梁九功,安排几位大人用膳和午休。”   三人感激涕零,起身谢恩,甚至隐约有些哭腔:“臣谢主隆恩!”   其实内心,马丹,看来今天又得晚上才能回去了!   安排完几人,康熙回了乾清宫,命人将太子抱来一起用了膳,刷了一波儿好父皇的形象,才又让人抱着太子下去午睡了。   康熙正打算也休息一下,突然眉头一动,叫来梁九功吩咐道:“乌雅氏昨晚伺候的好,着晋为贵人,赐号德。贵妃有功,赏赐如意一对。你亲自去。”   “嗻。”梁九功应道,伺候康熙睡着了,又去库房找了一对如意,才施施然往景仁宫去了。   一天两回景仁宫,梁公公表示,看来咱们有缘啊!   宣完旨,梁九功对着眼前跪着接旨的乌雅氏道:“德贵人,谢恩吧。”   乌雅氏好似被馅饼砸晕了头,恍恍惚惚的磕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奴婢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贵人请起,奴才见过德贵人,德贵人吉祥。”梁九功待乌雅氏谢完恩就扶起她,同时请安道。   乌雅氏被梁九功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要知道她以前见到梁九功都是要叫梁爷爷的。   乌雅氏急忙伸手扶起梁九功:“不敢,不敢,梁公公客气了。”完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梁九功微笑,这种情况他见多了:“贵人若无事,奴才就告退了。奴才奉皇上命,还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没事,没事。您请,您请。”乌雅氏摆手,不敢耽搁梁九功。   梁九功见着佟佳氏,奉上盒子:“给贵妃娘娘请安,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   舒嬷嬷在一旁接过,佟佳氏仪态万千的笑着,仿佛昨晚的狼狈都是梁九功的幻觉:“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劳烦公公回去帮本宫跟皇上谢恩,就说皇上赐的东西本宫很是喜欢。”   “嗻,奴才遵命。”   梁九功出了景仁宫,想到佟佳氏的话,不由嗤笑,德,是什么德?如意,如了谁的意?世人啊,总是爱自以为是。 第46章   乌雅氏封贵人的消息顷刻间传遍整个后宫,引得众人纷纷羡慕嫉妒恨。   福生再跟云荍学完了梁九功颁旨的场景后,感叹了一句:“贵妃娘娘就是受宠啊,她身边的宫女一伺候皇上就得封贵人,还有封号。想想惠嫔娘娘和荣嫔娘娘,可是生了好几个皇子才封的贵人,还没有封号。”最后还总结了一句,“皇上对贵妃娘娘就是好啊!”   这让正在推演昨晚发生的剧情的云荍反应不过来,啊咧?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吗?康熙封乌雅氏是因为喜欢佟佳氏?这是什么鬼逻辑啊,难道古代的爱屋及乌其实是这么理解的?   李嬷嬷却是板着脸斥道:“闭嘴!没规矩!主子们也是你能编排的!掌嘴十下,抄宫规十遍,自己下去领罚!”   福生被骂的眼泪汪汪,双眼可怜的看向云荍。   李嬷嬷看到这一幕,更是皱起了眉头。看来得好好教教规矩了,主子才好过一点,底下人就这么开始膨胀,说不得哪天就得给主子招惹麻烦了。   云荍无视了福生可怜的眼光,她也发现自从她怀孕了以后,福生就有些轻狂了。现在在自个儿的地盘没啥事,可再不管管,她要是出去了也这个样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搭上一条命。云荍可不指望这些古代的掌权者们能将奴才的性命看的有多重。   福生见云荍不说话,只好在李嬷嬷严厉的目光下委屈地出去了。   云荍开口道:“嬷嬷好好教教吧,也不要太责罚了。福生还是年纪小些、性格又比较活波,才可能没注意这些细节,嬷嬷好好的给她说明白也就是了。”   “是,听主子的。”李嬷嬷答应道,她本来也不是多么严苛的人,“主子,这德贵人的事儿?”   她是知道昨晚康熙来的事儿的,可不会像福生似的觉得康熙封了德贵人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从皇上今天的封赏看,这里头,水深着呢。   “怎么了?咱们按例随一份礼过去不就行了吗?有什么问题吗?”云荍一脸问号的问道,心想难道李嬷嬷火眼金睛看出了乌雅氏日后前途无量,所以要建议我现在送点好礼巴结巴结她?虽然云荍知道这个德贵人就是日后生下雍正的德妃,最后还当了太后。但云荍实在没有舔着脸巴结别人的兴趣,就算以后雍正继了位,乌雅氏当了太后,她还有儿子呢,到时候让儿子接她出宫就好了。在宫外可比在宫里舒服多了!   “没什么,奴婢这就去开库房备礼。”李嬷嬷本来是想借德贵人问一下昨晚万岁爷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云荍这个反应就知道她估计是没放在心上,也就算了。怎么着,云荍也是当事人,她都不放在心上的话,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吧?   云荍也确实没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顶多就是康熙小骚年委屈自尊心受挫来寻找安慰而已。虽然根据今天康熙的种种举动,云荍大概能猜出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云荍想着,对康熙来说这种事情应该是感觉蛮丢脸的吧,要是让康熙知道云荍在背后跟别人说他丢脸的事儿,云荍怕康熙会恼羞成怒掐死她呀!   后宫中不知道康熙昨晚没呆在景仁宫的各路人马,果然都跟福生一个思路。   “哼,老女人,一大把年纪了还霸住皇上不放。自己不能生,还干起老鸨的活儿了。呸!不要脸!”新贵人气愤不已,安氏那个贱人什么都没生出来,居然封了嫔位!她给皇上生了个阿哥呢,才封了贵人!这也就算了,好歹安氏也是同她一道大选入宫的。但是现在一个外八路的包衣只是侍了寝,居然就跟她平起平坐,凭什么?   新贵人不敢怪康熙,只好将一腔不甘都冲着佟佳氏去了。她心里想的也好,贵妃又怎么样?生不出孩子来照样什么都不是!   旁边的嬷嬷急的直摆手:“唉哟,我的小主啊。这话您心里想想就行了,可别说出来。再怎么样贵妃娘娘也是皇后之下第一人了。阿哥年纪还小,咱还是要先蛰伏啊。”   这嬷嬷其实心里也是日了狗了,当初被分过来还干劲十足,想着主子得宠然后自己怎么怎么养呢。谁知道没多久就发现,她这主子就是个眼高手低,嘴上不带把门儿的。虽然大错没犯,但就是管不住自己一张嘴,本来主子生了阿哥还想着这次能封的高点呢,结果就因为在万岁爷跟前碎嘴惹了万岁爷不高兴,才只封了贵人。看看别人家,生了阿哥的哪个不是封了一宫主位,这事儿才过去多久,就又不长记性了。   “这还连话都不让人说了!再说了,我也就是私底下跟你说说,她怎么可能知道。”新贵人嘴上嚷嚷着,心里还是虚的,毕竟她这次是为什么没封上嫔的原因她也是清楚的,因此声音也是小了不少。   嬷嬷心里发苦,嘴上还是解释道:“奴婢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嘛。”   没办法,既然已经跟了新贵人,她也只能帮着擦屁股了。像她这种身份,现在就是调到别处去,人家也不会信任她的。至于当反骨仔,能在宫中活到这个年纪的,都知道反骨仔才是宫里死的最快的人。   坤宁宫。   皇后又在自顾自下着棋,很多时候柳嬷嬷都以为,其实主子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不用管,她乐意抬举谁就抬举谁。娴嫔吗?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这些都不关咱们的事。以后这些消息让人关注着就行了,不用特意报给我。主要的精力还是要用到太子和皇上那边,明白吗?”皇后落下一子,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回完话的柳嬷嬷自觉退下了,将空间留给自己的主子。   景仁宫,梁九功走后。   “把如意收到内室去吧。”佟佳氏吩咐道。   舒嬷嬷亲自进去放好,又回来,踌躇着问道:“娘娘,那乌…德贵人?”   “这还要本宫教你?”佟佳氏斜了舒嬷嬷一眼,“把西配殿收拾出来给她,再从我这里拨一个二等宫女给她,还缺的人就叫内务府补齐。另外,本宫记得有一个雕红漆戏婴的博古架?你去库房找出来,赏给德贵人,叫她摆在室内。”   希望能有个好兆头,最好这一次就能怀上!   舒嬷嬷明白佟佳氏的意思,答应就往内务府去了。不单单是去要人,也是通知内务府把西配殿的家具换新、补齐。   而昨晚被康熙光顾的永寿宫,荣嫔却是正在跟贴身嬷嬷讨论昨晚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   由于梁九功昨晚到处去封了嘴,她还不知道康熙从她儿这走了后是去了云荍那里。   “你说皇上昨晚为什么要过来?看皇上昨晚的样子像生气又不像生气,要是生气的话就不会又回了景仁宫,今天还封了那个乌雅氏。没生气的话为什么中途要跑出来一趟?”荣嫔很是不解,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康熙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觉得,万岁爷估摸着是想到娘娘和阿哥了?所以临时起了兴致过来看一看,发现阿哥睡了就又回去了?”石嬷嬷心中呵呵,纵使心中有千万种猜测,难道她还敢说出来吗?就这句话,她也说得自己直起鸡皮疙瘩,娘娘二字是硬着头皮加上去的,实在是贵妃娘娘的盛宠太深入人心了。   荣嫔横了石嬷嬷一眼,虽然心中满意石嬷嬷的说法,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清形式:“算了,日子还长呢。到底怎么回事儿,接下来看皇上的表现就是,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荣嫔一锤定音,两人也不再讨论,各忙各的去了。   可惜,荣嫔注定失望。   因为自那天后,康熙又是一个月没进后宫,听说是平三藩的仗到了关键时期。   一个月后,尚之信投降的消息传来,朝内外都松了一口气。   耿精忠、尚之信的陆续投降,代表着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到朝廷这一方,虽然吴三桂还占领着湖南、贵州、广西、四川等地,但已经独木难支,朝廷大军收复这些地方是迟早的事。   心情大好的康熙终于又将心思分了一些给后宫的诸人。   这一个月,后宫也是大变样。   首先就是先前晋封赐宫的各宫主位终于完成烦乱的迁宫仪式,整个后宫格局一时焕然一新。再次,因着皇后新任,各宫又有了自己的主位娘娘,所以后宫规矩也改了不少。其中有一条,嫔位以上每隔五天要去坤宁宫给皇后请一次安,让云荍哀嚎不已,咱就保持以前先后在时每月初一十五去请安不行吗?每个五天一次,你喜欢早起不代表我也喜欢早起啊!   其实这条后面还有一句,各宫妃嫔每日要去给主位娘娘请安,这一句直接被云荍忽视掉了,我免了她们的请安还不成么?不可能我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吧!   不过其实云荍还是比其他人多过了两天好日子的,因为这个规矩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月子中!比较遗憾的就是错过了德贵人给皇后敬茶当天的好戏,听说当天新贵人对德贵人嘲讽技能全开,不但成功将德贵人说的白了脸,也让佟佳贵妃黑了脸。   当然,她本人最后是免不了被皇后责罚了一番的。不过,后宫诸人对于新贵人舍己为人的精神还是钦佩不已的,说了她们想说的话,还给她们演了一场好戏。   欸,回头一看,云荍发现自己坐月子中间还发生了蛮多事的哈。   当然,这中间对云荍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她终于出了月子,以及她的宝贝儿子办满月宴的事了。   恩,虽然这两件事是发生在同一天的。 第47章   出了月子的云荍也拾掇着搬到了长春宫的正殿,承禧殿就让升了常在的陈氏住了,而承禧殿对面的东配殿则是升了贵人的钮祜禄氏入住。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云荍比她二人后入宫却已是一宫主位。再看她二人,同时进宫,同住一起,一朝得封,却一个是贵人一个只是常在。   搬家持续了几日时间,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具体事情不用云荍管,但每日人来人往的,也没个清净。   不过云荍这还算好的了,怎么都在一个宫里,距离也不远。   像含卉和郭络罗氏,都是要从一个宫里搬到另一个宫里,距离还颇远,更麻烦。她俩那段日子都不怎么呆在自己宫里,直接跑到了云荍这里来蹭地方。   沛珊也是经常过来。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两年过去了,当初失女的痛也缓和了不少。自从云荍生了景顾勒,沛珊大概是来的最常的人了,每次过来大部分时间都是拿来跟景顾勒玩儿。   这一日,云荍正在西厢给福华描述自己想弄一个什么样的屋子、需要哪些东西的时候,青柳匆匆进来回道:“娘娘,宜嫔、僖嫔、文贵人到了。”   哦,对了,青柳是云荍升职以后,内务府划拨过来的,跟她一起新来的还有青莲、青禾、林同和邱华。三个宫女云荍直接让她们从了青樱的名字,两个小太监云荍却是没了兴趣给他们改名的,直接大手一挥交给了何沐安去管。   福华升了一等,福生却还是二等,因着皇后娘娘年前要开恩放人出去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云荍也问了青樱的意思打算就趁这个机会将青樱放出去,所以福生心里也没啥疙瘩,到时候青樱走了她就顶上一等的位子,再从青莲、青禾两人中挑一个提上二等。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几个月也会是青莲、青禾竞争考核的日子。   何沐安现在算是长春宫大总管了,虽然目前在老人中他还是吊车尾,但他的未来是可预期的。   “怎么又来了?前儿不是才来过吗,她们几个可真闲。”话音刚落,云荍就听见门口传来郭络罗氏的声音。   “妹妹居然嫌弃姐姐,姐姐真是伤心,亏姐姐得了一瓶香樨凝露蜜还巴巴的给你送过来!”郭络罗氏掀帘而进,声音嗲里嗲气的,媚眼一抛,嗔怪的看着云荍。   后面跟着的含卉和沛珊就笑眯眯的看热闹。   云荍扶额,这宜嫔郭络罗氏是越来越往妖精的方向发展了。不是说大家闺秀都严守行为约束和礼教规范的嘛,含卉就是最好的范本,沛珊以往虽然活波了点但行动规矩却从没有出格过。就是云荍自己,虽然不是原装的,但也做不到郭络罗氏这种啊。   云荍不禁反思,难道自己还是活的太束缚了?其实古代人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遵守礼教?反思来反思去,云荍觉得,自己做不到郭络罗氏那样还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上辈子的自己就是个思想比较保守的人。   看着依旧风情万种、抚首弄姿的郭络罗氏,和旁边温婉端庄的含卉,云荍突然发现,康熙其实是不喜欢主流意义上的大家闺秀类型的吧?看看得宠比较长久的这几人,佟佳氏就不说了,马佳氏、郭络罗氏、还有她自己等等,性格上都跟大家闺秀这个词搭不上边。   而性格温婉柔顺的那部分人,即使得了一时的宠爱也很快就会被康熙忘到脑后去。   郭络罗氏看云荍对她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也不开口说话,就不乐意了:“怎么?这么嫌弃我,那我走好了,免得招了你的眼。”   说罢气鼓鼓的就要往外走,含卉和沛珊两人还是笑眯眯的站着,也没说伸手拦她一下。   云荍上前,挽住郭络罗氏的胳膊:“好了,别演了,你真是越来越有劲儿了。走吧,去看看你带的香什么露是个什么宝贝。”   “是香樨凝露蜜!你能不能有点见识,这玩意可不容易得,叫你说的就跟随地都是似的。”郭络罗氏鄙视道。   云荍不理她,郭络罗氏总调侃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源于她总是记不住那些稀奇古怪还长的不得了的名字。上次郭络罗氏给了她一把扇子,在她看来,不就是一把扇子用来扇风的么,还叫身‘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咦,听到这名字就觉得一股玛丽苏的味道袭来,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记住这些名字的。   “快走吧,站这儿干什么,去堂屋。”云荍推郭络罗氏,转头叫上含卉和沛珊一起。   到了正屋坐下,沛珊问:“景顾勒呢?”   “才睡了。你要去看吗?就在内室呢。”云荍都习惯了沛珊一来就问景顾勒,回道。她倒也不怕沛珊害了景顾勒什么的,世界上哪儿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人啊。就看康熙的后宫,早年间死的孩子多数都是一生下来就体弱的,完全不是今天给这个下药、明天陷害那个落水的桥段好么。再说,沛珊逗景顾勒玩的时候云荍都是在旁边的,再不济奶嬷嬷也是在的。   “既是睡了就算了。”沛珊说完就安静的坐着神游去了。   几人看着沛珊的样子也是各自隐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沛珊比孩子刚去的时候强多了,起码有了生气。   “喏,这个就是香樨凝露蜜。青樱,去调了来叫你主子见识见识什么是好东西。”郭络罗氏从映红手上拿过一个瓶子,在云荍眼前晃了一下,递给了青樱。   青樱接过,也没在意对她主子的调侃,这几年见得太多了:“奴婢这就去。”   “什么好东西,一听那名字就知道不过是些糖水罢了,还能是好到哪里去?也就是起个听不懂的名字来哄哄你这种附庸风雅的人。”云荍不屑,你鄙视我?我还鄙视你呢。   “啧啧,要是内务府知道你把他们花大力气弄出来进上的东西损成这样,估计得哭死吧。”郭络罗氏调笑道。   “宜妹妹这次倒是没有夸张,这东西可入汤代茶、入酒增味、调汁制饵,有美容养颜、疏肝牙痛之效,味道挺不错的。”含卉倒是难得的支持了郭络罗氏一回。   “听见没有?”郭络罗氏得到赞同得意洋洋的,好似打了胜仗。   云荍撇撇嘴,不跟她一般见识。   刚好青樱将调好的露蜜端了上了,四人一人一小杯,云荍一口喝完咂咂嘴:“就是糖水味儿嘛。”   郭络罗氏已经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了,再说下去也只会降低自己的逼格,哼,我可是品味高贵的宜嫔娘娘!   四人又八卦了一番贵妃与德贵人、德贵人和新贵人、以及其他妃嫔之间的二三事,临近晚膳时才散了。   晚膳后,康熙来了。   “朕下月要遣人去长白山,届时你阿玛会领兵随行保护。你想不想捎点东西给你家里?”康熙盘着腿坐在榻上,透过手中茶杯氤氲而起的热气看着云荍,问道。   云荍眼睛蹭的一亮,这几年,除了偶尔康熙心情好了给她说一点关于萨布素的只言片语,她就完全没有家里的消息了。   想了想,云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是派他们去办公吗?那臣妾捎东西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不会被人说插手前朝、干预朝政吧?虽然她完全没有这个能力啦。但是云荍记得有记载说,其实顺治一开始独宠董鄂氏的时候,孝庄是没有反对的,后来是顺治因为董鄂氏影响到了前朝,孝庄才开始打压董鄂氏的。   “能有什么影响?随行会有朕派的太监,到时候让他们私底下交给你阿玛就成了。”康熙很是奇怪,不知道云荍想到哪儿去了。   “谢皇上恩典,皇上你真是太好了!”云荍兴奋地谢恩,就想去准备东西,忽的又想起一个问题,“那臣妾可以准备多少东西啊?”   “你还想准备多少?此去日长,无用东西就不要准备了,写封信就罢了吧。”康熙挑眉,在他看来,云荍这儿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噢。”云荍微微噘了下嘴,还说怎么这么大方呢,原来就只能写封信,怪不得没什么紧要呢。   康熙微勾嘴角,小动作还是这么多,怎么感觉比以前更可爱了呢?看着云荍微微嘟起的嘴唇,康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哑着嗓子道:“爱妃一句谢就完了?”   “哈?”云荍懵逼,不然呢?难道我刚才谢恩的姿势不对?   下一瞬,云荍就在半空了,康熙抱着云荍往内室走去,道:“朕想,爱妃换个方式谢恩,应该更有诚意。”   去你妹的诚意,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跟这个扯上关系吗?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在日本的爱情动作片里啊!不管开头千变万化,结果都是奔着一样的事情去了!   云荍环着康熙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内心悲愤不已。   康熙感受着胸前传来的酥麻感,怎么办,竟然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了呢? 第48章   云荍花了好几天时间,终于写好了一封厚厚的信,还请了含卉来帮忙给景顾勒画了几幅画,对外说法是要留到将来景顾勒长大了给他看。   “哪里有你这样的额娘,把儿子打扮成这样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画下来存着。”含卉看着眼前被打扮成小兔子的景顾勒,哭笑不得的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手却不由自主的去摸景顾勒脑袋上毛茸茸的兔耳朵,好可爱,要是自己也有个孩子就好了。哪怕是个女儿呢,我也可以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就是要留下来,免得他以后娶了福晋忘了娘,以后要是敢不孝顺我,我就给他撒的满大街都是。臭小子,听到没有?”云荍轻轻刮了下景顾勒的小鼻子,景顾勒皱了皱他的小眉头,成功的把云荍逗乐了,“唉哟,臭小子有眉毛吗,就开始皱眉头了。哎,以后不会长成一副小老头样吧。”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真是。还画不画啦,不画我可走了啊。”含卉戳了一下云荍的额头,嗔道。   “画画画,大师别走,小人愿奉上丰厚的润笔费。”云荍起身揽住含卉,讨好道。   “要画就让开,你那么大个人站在旁边,我是画你呢还是画你儿子啊。”含卉嫌弃道。被云荍和郭络罗氏俩人影响的,含卉虽然还没有她俩那么没节操,却也能主动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了。   “得嘞,都听您的,小的这就给您铺纸磨墨去。”云荍作怪道。   含卉横她一眼,实在不明白她这些作怪的样子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铺纸磨墨这种事儿当然不可能等着云荍来做啦,事实上一切东西福华早就准备好了。   云荍坐在靠窗的榻上,阳光透过窗纱隐隐约约撒在她身上,吃一口点心,喝一口茶水,再看着屋内的美人作画表演,那叫一个心旷神怡、悠然自得啊。   含卉一口气画了三张,画里面景顾勒或笑或睡着或皱眉,憨态可掬,当然最重要的是按照云荍的要求将那一身兔子装也原原本本的还原了出来。   云荍拿着画不住口的称赞:“你这画的真是太好了,这真的是大师水平。”其实云荍对画根本没什么鉴赏力,顶多就是觉得好看不好看的区别,含卉这几幅画在她看来无疑是非常好看的级别了。   含卉也了解云荍在琴棋书画方面的能力,对她的夸奖不以为意,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可不敢自称大师,教我的先生说,我的画只得形而不得意,努力是有的,奈何没有天份。”说道最后一声叹息,含卉年少时是十分喜欢画画的,奈何无论她多刻苦,总是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人。后来也渐渐不怎么动笔了,这次云荍让她帮忙她还是挺高兴的。   “反正我觉得你画的很好看。”云荍也很喜欢仿佛意境无限的水墨画,但是用水墨画来画人物像她是一点都不能苟同,像不像就不说了,关键是所有画出来的人都长得一样可还行?   含卉但笑不语,云荍真心夸奖她,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呢?   信和画都准备好了,云荍就准备等康熙什么时候过来了再交给他。   康熙却是忙的忘了这回事,尚之信投降,这会儿正事收复失地的好时机,前线不断的传来大军攻下哪里哪里,吴三桂的军队又退守到哪里哪里。康熙就需要根据这些信息来做出军队的微调,而且军队走的越远,所需要的后勤也是成几何式的增长,全国各地的后勤调度也是让康熙操碎了心。   直到索额图递上去长白山的人员名单,康熙才恍惚回过神儿还有这回事,也记起了之前允诺云荍可以捎封信回家的事儿。   真是,自己忘记了,她就不会自己送过来,还非得让朕亲自去取不成?这是拿起乔来了?总爱想多的康熙在晚膳前到了长春宫。   “你那信写的怎么样了?”康熙被伺候着坐下,端起茶杯问道。   “回皇上话,已经写好了,臣妾这就去取来。”云荍说完进了内室去拿信。   康熙捏着茶盖在杯口慢慢划动,等着云荍出来。   然后就看见云荍拿着一封厚厚的信出来,那样子,都快赶上薄一点的书了。   康熙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放下茶杯,接过云荍递来的信,搁手里掂量了一下:“你这是写了什么,能写这么多?”说完随手打开看了起来。   云荍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话。喂,懂不懂礼貌?能不能尊重下别人的*啊?不知道动别人的东西前要征求人家的同意吗?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当着本人的面就拆开了!low,懂吗?   康熙却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在他的世界观里,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还需要征求谁的意见?这信送出去之前他是肯定要看的,当着云荍面看与背着她看有什么区别吗?   拆开信,里面明显分成两个部分,小张的写的全是字。康熙捡出来看,一目十行,实在是内容太简单了,就是问候家里人以及一帮亲戚朋友好不好,然后再说自己过的如何如何好,生的儿子如何如何好。   康熙嗤笑,这哪儿是在夸儿子,分明是变着像的夸自己。   康熙瞅一眼云荍,没想到平时表面上表现的挺稳重的,内里其实还挺幼稚?   再打开旁边叠起来的纸,发现里面画的是景顾勒,康熙饶有兴致:“这是你画的?”没见她画过画啊。   “不是,这是臣妾请僖嫔姐姐帮忙画的。臣妾不会画画。”云荍说的理直气壮。   “为什么要请僖嫔画?”知道云荍平时跟僖嫔她们几个关系好,但是已经好到这种事情都可以告诉对方了?难道她们几个的家族已经结盟了?康熙眯眯眼,可不想再养出一个鳌拜来。   其实只要不闹事,康熙也懒得管后宫里的拉帮结派行为,这和前朝的党派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是如果这些女人的家族敢借着名义在朝堂中也玩结盟的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她画得好啊。”云荍说的理所当然,“臣妾也就跟僖嫔、宜嫔还有文贵人熟些,宜嫔和文贵人虽然也会画,但是没有僖嫔姐姐画的好啊。有比僖嫔姐姐画的好的臣妾也不熟,不好意思叫人家帮忙啊。”   “你跟僖嫔说了信的事?”康熙看云荍一副听不出话的模样,只好把话再挑明儿了点。同时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就云荍这敏感度,估计是做不来这种事的。而且富察家远在黑龙江,想传个信都没那么容易。   “没有啊,我跟她说是想留个念,以后等景顾勒大了给景顾勒看。皇上您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云荍连连保证。云荍一直认为,康熙这次能给她送信,是对那天晚上自己安慰到他的隐形赏赐。所以这事儿不能乱说,万一叫别人因为自己的话猜出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赏赐收回是轻的,就怕暗地里被觉得丢了脸的康熙报复啊。   康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觉得刚才怀疑云荍私下玩结盟的自己真蠢。就这智商,真玩暗度陈仓估计首先就把她自己淹死了。   “那你这回寄给你阿玛了,万一宜嫔她们知道了过来说要看看僖嫔画的怎么样,你拿什么给她们看?”蠢不忍嘲,康熙虽然不知道这个词,却有这样的感觉,破天荒的还跟云荍打了个假设。   “就说收起来的时候被宫女不小心弄脏了。”云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她可不是做事不想后果的人好不好?反正青樱就要出宫了,就再替主子背一把锅吧,到时候多给她点儿东西当做补偿。   蠢货!康熙看云荍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不能留把柄给别人吗?尤其还是奴才!就不怕人家什么时候把你给卖了!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了。康熙清清嗓子,还是自己上吧:“去铺纸磨墨吧。”   “啊?”云荍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要铺纸磨墨了,大爷你思维跳跃不要太快,臣妾跟不上啊!   康熙瞟了云荍一眼,云荍头一缩乖乖找人准备去了。   青樱带着人准备东西,康熙又吩咐道:“去将阿哥抱过来。”   云荍眼前一亮,猜到康熙想做什么,狗腿的凑上去:“皇上,您是要给景顾勒画像吗?”   康熙没理她,自顾自走到桌案前。很快奶嬷嬷将景顾勒抱了来,放在榻上,四周垫着东西,好让景顾勒看起来像是坐着的。   景顾勒这会儿是醒着的,坐在那儿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小手艰难的挥舞着,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奈何他额娘和阿玛这会儿都专注到画画的事情去了,没人理他。   云荍跟着凑到边上,手里拿个墨琔在那儿划拉,看着像是在磨墨,实则眼睛放光的盯着康熙的动作。千古一帝直播作画,这可是想看都没地儿看的东西啊!   康熙叫她的眼光看的怪不自在的,感觉都无从下笔了:“去去去,你这哪是磨墨,你这纯粹是搅混水,一边呆着去吧。”   被无情赶走的云荍傲娇的想,哼,肯定是心理素质不好,才不敢让人看!说到底还是技术不行,人家大师都是身在闹市也能岿然不动的。 第49章   这会儿虽然天还没黑,但也有点暗了,室内点起了蜡烛。   这个时候,随着传教士的到来,皇宫里用的都是从西洋传过来的洋蜡了,这种洋蜡与后世的蜡烛已经很接近了。   云荍坐在一边,就着窗外的光亮和晕黄的烛光,看康熙作画。然而看着看着,云荍就没什么兴致了,这与美人作画图差的远了好吗。   云荍将目光从康熙身上挪向景顾勒,看着景顾勒吐泡泡、挥小手,哎呀,我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好萌嘤嘤嘤!   被戳中萌点的云荍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完一副回过神来的康熙就看到云荍对着景顾勒就差流口水的模样,心里有一丝丝不爽。   不爽的康熙看看时间,发现晚膳的时间都快过了。   反正也没心情画了,康熙就放下笔,轻咳一声道:“先用膳吧。”   云荍叫青樱暗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吩咐道:“福华,去摆膳。”   又带着青樱伺候康熙洗漱,叫奶嬷嬷把景顾勒抱下去喂奶,忙忙碌碌的终于坐上了饭桌。   刚才没觉得,这会儿叫一桌子的香味一勾,云荍觉得自己胃里烧的慌,就想有一堆小气泡在咕嘟咕嘟的泛起。   今天桌子上有一盘清蒸蟹,颜色澄亮,每个个头都有五六两。现在算是吃螃蟹最好的季节,云荍也喜欢吃螃蟹,只不过她的份例里顶多也就能分几个三四两的母蟹,吃的一点儿都不过瘾。   今儿是康熙来了,御膳房当然捡着最大最好的上了,云荍摸摸肚子,今天一定要一饱口腹之欲。   看康熙已经动筷了,就指挥着青樱夹了一只。青樱夹过来,开始用蟹八件给云荍剥肉。蟹八件这玩意儿,虽然云荍也学了要怎么用、学的也还不错,但是云荍嫌它太麻烦、太繁琐了。云荍吃饭是个急脾气,尤其是碰上自己喜欢吃的的时候,特别怀念前世直接了上手的日子。   青樱将白白的蟹肉剥出来、沾了酱,放到云荍碗里,至于云荍不爱吃的蟹黄却是收到了一边。   云荍吃的心满意足,直到她指使着青樱夹起第三个的时候,康熙开口了:“螃蟹性寒,你一次也不要吃太多了。”   早就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这种规矩的云荍没想到康熙会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话,内心纠结无比,我是不是要起来认错啊?认错吧,康熙的话里没有明显的责怪的意思。不认错那该说点什么啊,谢谢皇上关心?   康熙看着云荍纠结的眼神有些好笑,这人自从生了孩子是越来越不会掩饰情绪了,不由得又开口道:“这只吃完就不要吃了。”   “谢皇上恩典。”云荍雀跃,康熙大大你真是个好人,么么哒!   用完了晚膳,康熙也懒洋洋的,不想画了,就叫人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反正他们启程还有一段时日,朕改天再来画。”   云荍当然是您是老大您说了算的态度,康熙看着云荍拍马屁的样子,想到刚才的小不爽,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故作严肃道:“你这额娘,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哪有留念想的东西找别人画的道理。”   云荍瞅这态度怎么一下变这么快,没说的,认错是唯一的道路:“臣妾知错。”认完错还想解释两句,“臣妾也没办法,臣妾不会画画啊。”   “不会画也不会学吗?明天,朕叫梁九功找些学画的书给你拿来。以后,朕每日给你布置功课,半月批改一次。”康熙悠悠然吩咐道,全然不管这消息对云荍来说完全是个晴天霹雳。   妈妈呀,难道时隔这么多年,我又要重回苦逼的作业时代了吗?觉得倍儿委屈的云荍蔫蔫的谢恩:“臣妾谢皇上教导。”康熙亲自留作业,还要批改哎,有几个人有这个荣幸?哪里轮得到云荍挑三拣四。   康熙也不计较云荍的态度,总有报了刚才不爽之仇的快感。殊不知,当日后他被云荍气的连连吐血时,有多后悔今日的决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心情舒爽的康熙瞅瞅时间,恩,到了就寝的点儿了。   大手一挥,拉灯睡觉。   第二天送走康熙,云荍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再睡个回笼觉,因为今天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云荍欲哭无泪,为什么康熙一定要昨晚来?今天早上去请安肯定又得听那群女的酸不溜丢的话了,当然这并不重要,云荍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顶多心情不好的时候噎她们两句。   重要的是一夜劳累,还要顶着疲累的身子去坤宁宫端坐着,还他妈只能坐一半!云荍觉得来古代最不能理解的事情就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大家坐椅子都只坐一半,明明椅子那么大好吗?!空那么干什么啊!   到了坤宁宫,还有烦人的互相行礼,云荍实在是怀念现代大家打个招呼的见面礼,再不成握手也很正式啊。   云荍觉得古人就是时间太多,平日里都没什么事儿干,所以才折腾出这些繁琐的礼仪,尤其是所谓皇家礼仪!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都坐吧。”皇后于上首坐下,打量了一圈,将实现落在了惠嫔的身上,“惠嫔可是身体不舒服吗?本宫瞧你脸色差了许多,若是不舒服还是要叫太医看看才是。”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不过是最近少觉,叫太医看了,也开了安神的药在服着。”惠嫔打起精神回道。   云荍正打量着惠嫔,果然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可眼睛周围还是隐隐能看出一圈的黑眼圈,倒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没想到她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却有人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   “妹妹瞧着娴嫔姐姐倒是脸色红润,想来夜里很是安眠,惠嫔姐姐不如和娴嫔姐姐讨教一下。”说罢还自顾自的笑了两声。   然并卵,现场并没有什么人理她,皇后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当做没听到。惠嫔也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回转了视线,她现在可没有心情理会这群女人的争风吃醋,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云荍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蠢货还在用这种烂大街的语言挑拨,然后就看见了正满脸假笑的新贵人。   云荍也是耳闻过新贵人的一些事的,完全不能明白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还生下了一个阿哥的。看来,康熙的后宫远比她想象的要干净啊,要搁现代的电视剧里,新贵人绝对活不过三集。   果然艺术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夸大!   云荍本来不想理她,今天真的是身心疲累,不想再费脑子跟这种白痴说话,但是不说话又显得自己怂了,说不得以后阿猫阿狗都能来刺她两句了。   “安嫔妹妹,你养着九阿哥,还是要为他多多着想才是,可不能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在外面坏了阿哥的名声。怎么着,九阿哥也是在你名下,将来也是要孝顺你的。”云荍抚弄着袖口,笑吟吟的冲坐在对面的安嫔道。   “娴嫔姐姐说的是,妹妹记着了。妹妹经验不多,以后会多多学习的。”安嫔刚刚也是恨不得堵上新贵人的嘴。新贵人是她宫里的,生的九阿哥也放在她名下养着,新贵人在外边得罪了人,碰到不讲道理的,说不得就要算在她身上。   安嫔在晋嫔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这次能直升嫔位,她也是惊喜莫名的,这证明皇上还是很宠爱她的。但高兴过了,安嫔就沮丧的发现了一个事实,此次晋升嫔位的全都是又有帝宠又有孩子的,她宠爱与别人差不多,却没有孩子,无形中就比别人低了一头,甚至有时候对着有孩子的贵人她都不敢太端着。看这次晋升的圣旨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是排在最后一位的,这嫔当的也是够憋屈的。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敬嫔跟她一样,这让安嫔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现在新贵人刺了娴嫔,娴嫔却是理都不理新贵人,直直的找到了她头上。她知道娴嫔是嫌理新贵人太丢分儿,而且娴嫔说话也算很客气的了、没有仗势教训她,只是借她讽刺一下新贵人罢了。可她还是憋屈,凭什么我就要当这个梯子?   安嫔想到这,狠狠地瞪了新贵人一眼,都是这个蠢货惹的祸!安嫔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生个自己的孩子,虽然现在养九阿哥也养的有些感情了,但终归不如自己亲生的,更别说九阿哥还有一个这么不着调的亲额娘了,安嫔可不想自已以后成天给新贵人收拾烂摊子。   新贵人叫安嫔一眼瞪的顿时萎了,虽然平日里她也不将安嫔放在眼里,但这会儿在皇后宫里,且安嫔看着真动了怒,新贵人也不敢嘚瑟了,毕竟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呢。   这一波就算过去了。   不过今天请安,惠嫔倒是一改往日温柔沉默的印象,看似在搭荣嫔的话,其实在暗暗捧着皇后。到了要散的时候,惠嫔笑着对皇后道:“臣妾瞧着皇后娘娘今日的旗袍很是新颖,不知能不能跟皇后娘娘讨个花样子。”   云荍向皇后看去,皇后今日穿的是一件湖蓝戗银米珠竹叶旗装,新意是有一些,但也不是上头的花样新颖啊。肯定有事!   皇后笑着答应:“这有什么,你既喜欢,一会便让落羽描一副绣样便是了。”   惠嫔道谢:“臣妾谢皇后娘娘。”   待得云荍她们告退了,俩人换到西厢房。   惠嫔一进去就直接跪下了,带着哭腔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皇后娘娘恩典。” 第50章   皇后施施然道:“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承影,去将惠嫔扶起来。”   承影过去想要扶起惠嫔,奈何惠嫔铁了心不起来,承影竟一时扶她不动。   惠嫔戚戚然道:“娘娘,臣妾求娘娘了,娘娘不答应臣妾便不起来。”   皇后身体微微前倾:“惠嫔可是在威胁本宫?”   “不,不,臣妾没有这个意思,是臣妾说错话了。”惠嫔连忙否定。   “那便起来吧,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皇后身体后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这会儿倒不用再刻意端着样子了。   “是,是。”惠嫔赶忙借着承影的手劲儿起来,怕再跪下去皇后就不理她了。   皇后和先后是不同的,先后总是一副贤惠端庄的样子,虽然很有威势,但对待后宫妃嫔们也很是和气。皇后却不同,虽然改了请安的规矩看似是在加强对后宫的管控、炫耀掌握后宫诸人命运的权利,但惠嫔却隐隐觉得,皇后其实并不将后宫这些人当一回事儿,她的眼光也从来没有落在后宫上。   “说吧,什么事儿让你天天睡不好,这会儿还哭哭啼啼的。”皇后拿起茶碗轻轻抿了口。   “娘娘,臣妾…臣妾是想着五阿哥啊。五阿哥刚满月就被送出了宫,臣妾每年也只能见几次。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五阿哥好,才将五阿哥送出去的。但是今年五阿哥也有六岁了,在宫里,六岁就要去上书房了。臣妾想着,是不是可以将五阿哥接回来了。皇后娘娘,您是五阿哥的嫡额娘,臣妾求求您下旨将五阿哥接回来吧。”惠嫔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每年都见不了几面。   眼看着保清都六岁了,皇上也没有下旨接他回来的意思,一直养在大臣家算怎么回事。本来惠嫔是想求康熙的,但自从她生下保清,康熙就渐渐不去她宫里了,这两年更是少了。没办法惠嫔只好来求皇后,怎么说这事对皇后也没坏处,还可以得一个贤惠的好名声。   “五阿哥啊,是了,五阿哥是十一年生的,今年是有六岁了。”皇后回忆了一下,又似笑非笑的瞅了惠嫔一眼,“六岁是该去上书房了。本宫听说,皇上最近还给太子找了两个老师呢,想来皇上是不会忘了五阿哥的。”   “不敢跟太子比肩,臣妾也只是想着能叫五阿哥多学点东西,将来能帮太子的忙。”惠嫔嗫喏的说道,“而且,五阿哥一直养在明珠大人家里也不好,太麻烦人家了。”   “也是,皇阿哥养在大臣家里,明珠大人想来很难做啊。”皇后感叹几句,又吩咐道,“好了,这事儿本宫知道了。本宫会跟皇上说的,你就先回去吧。”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惠嫔见皇后答应了很是高兴,也不敢再多问皇后什么时候跟康熙说。   “娘娘,何必要答应惠嫔呢?这事情对您又没有好处。”承影帮皇后换了杯茶,不解的问道。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五阿哥啊,现在可是皇上的皇长子!你说,皇长子当太子怎么样呢?”皇后摩挲着茶杯沿,调笑的看着承影。   承影不敢回话。   “本宫觉得很不错呢,哈哈哈。”皇后也不介意,自己应了一句,笑了开来。   清脆的笑声惊醒了正在树上打盹的乌鸦,乌鸦嘎嘎的叫了起来,皇后心情很是愉悦,仿佛找到了新的玩具,吩咐承影道:“去,将它给本宫捉来。”   承影有些犹豫:“娘娘,那是…那是祥物,捉了不太好吧。”   “什么祥物,不过是掌权者拿来忽悠百姓的把戏罢了。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去吧,有什么事儿,还有本宫担着呢。”皇后嗤笑,对祥物一说很是不以为然。   承影无法,只得出去喊小太监给捉了来。   皇后看着承影手中黑漆漆的一团,嫌弃到:“也不知是谁选了它当吉祥物。算了,今日本宫心情好,去找个笼子养起来吧,拨个小太监专门照看它吧。”   承影将乌鸦捧下去,找了一个笼子放进去,直接就指了刚刚抓乌鸦的小太监来负责照看。   小太监喜不自胜,他不过是坤宁宫最底层的小太监,可能到老了说不定凭资历还能混个二等太监当当。谁能想到他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天上掉馅饼直接就升了二等,虽然是照顾鸟的,但只要照顾好了,讨了主子的欢心,还怕没有好处吗?   小太监喜滋滋的捧着鸟笼子,找了个阴凉处,用小盅了盛了水,放到笼子里,笑嘻嘻的道:“真不愧是吉祥物。神鸟啊,我小策子得了您的好,肯定会好好伺候您的。来来来,热了吧,喝点水。”   乌鸦却是蔫蔫的缩在笼子一角,动都不动。   小策子奇怪的道:“难道是刚才捉它的时候,手劲儿大了伤到它了。不行,我得去找花鸟房的太监问问,还得好好学一下怎么照顾神鸟。”   说做就做的小策子跟一个二等宫女打了个招呼,提着鸟笼子就往花鸟房去了。   乾清宫,康熙正在批折子。   梁九功捧着一个盒子进来:“皇上,安亲王秘折。”   康熙接过,打开。梁九功自觉地低头,站远了些。   康熙看完折子,‘哼’了一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嗻。”梁九功倒着推出门外,将门轻轻掩上。   屋内一道人影出现,跪地请安:“奴才参见主子。”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此乃安亲王通过暗道送上的秘折。”说罢起身将秘折呈至康熙身前。   康熙接过,看完后没有说话,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敲击。   沉吟了一会儿,康熙开口问道:“能确认朱三太子就在柘城吗?”   人影回道:“目前还不能确认,只是接到消息那边有明朱遗孽起事,暗五已经带人过去查探,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河南。”   “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回报。”康熙吩咐,又转而问另一件事,“法尔余孽还没有线索吗?”   人影单膝跪地,回道:“半月前暗三在南河一带找到了一些线索,正在进行排查。奴才四天前在外城跟踪一人到了一栋民宅,怀疑是他们的接头处,还在盯梢中。”   “继续查,人手不够就再调。宫里也不要放松,皇后那里,要给朕盯紧了。”康熙威严道。   “嗻。”人影退下了。   康熙看着桌上的两封折子,眼里情绪不定。   岳乐两封折子都写了收到消息,在河南柘城有号称朱三太子纠结起义的。这个消息康熙其实是不大信的,吴三桂起义的时候还是扯着朱三太子的大旗呢,明朱遗孽根本不成气候。   让康熙沉思的是由暗卫送来的秘折上多出来的那一句话:“朝中消息恐有泄露。”   这段日子虽然清军借尚之信投降之势,一举收复了陕西、湖南、四川等地,但随后却僵在了川湘边界沿线不得动弹。倒不是前线将士打不进去了,而是后勤跟不上了。十几万人一天就要吃掉多少东西,尽管康熙已经尽量调遣了各地的余粮过去。但这场战争打的实在太久了,消耗的也太多了,百姓们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日前又勉强从江南调了几批粮过去,谁知在路上竟是叫人烧了一批,暗卫探查报上来的结果是红花会干的。   康熙却是不信,或许当时烧粮的确实是红花会的人,但他们背后肯定还站的有人,否则凭他们早已远离朝堂多年、不过纠集一帮江湖草莽的底层组织,是不可能得到运粮的路线的。   这个人,康熙认为是吴三桂,和鳌拜一党的余孽。   康熙当年擒住鳌拜,其实是没打算杀他的,只打算圈禁了他。但鳌拜还是在被圈禁后没多久就死了,外界都传言鳌拜是痛悔自己所犯的错误,自绝而亡。   但其实,是康熙给他下了药,让他病死了。   当年鳌拜被圈禁没多久,就有人来救他,还好当时康熙放了两队暗卫在那里。就这,暗卫也是死伤惨重,甚至没抓到对方的活口。   后来经过蛛丝马迹的摸索,查出这队人是鳌拜养的私兵,名为法尔部,意为黑暗中的士兵。直到这时候,康熙还是没想着要杀了鳌拜的。谁知后来,暗卫兜兜转转的查探,竟查出鳌拜暗中与三位藩王都有联系。   鳌拜与三位藩王联系还能做什么呢?康熙每每想到这事就一身冷汗,他竟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过,幸好他出其不意将鳌拜拿下了。   不然,这江山还不知道谁坐呢。   查出了这事儿康熙当然不能再留着鳌拜这个不□□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这也是康熙那么积极的削三藩的原因。   现在岳乐说这句话,意思是他已经查探了军中各人,确定了消息不是从军中泄出去的。那这个人,就只能是在后方的大本营了。   是谁呢?   康熙将两封折子都装到盒子里,唤了梁九功进来,吩咐他:“传索额图、明珠、张廷玉、熊赐履进宫。” 第51章   直到晚膳前,康熙才放了索额图他们回去。   梁九功进来的时候,康熙正站起身来。坐了一天,康熙觉得身子都僵了。   “皇上,坤宁宫的明国行来了,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用膳。”梁九功禀报道。   “知道了,替朕更衣。”康熙转了转脖子,就听见咔咔一阵响。   换了衣服的康熙就往坤宁宫去了,钮祜禄氏一般不会找他,这次即找了来说明是真有事。   “皇上吉祥。”皇后将康熙迎了进去,上了茶。   康熙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笑道:“东珠今日传话给朕,朕甚是荣幸啊。”   “臣妾也是怕打扰了皇上。且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身为皇后,也得做好表率,不能轻易往前朝去。”皇后微笑着道,亲手给康熙续了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康熙感叹的看着皇后。   皇后脸上晕起一抹红色,清了清嗓子:“臣妾是有正事跟皇上说的。”力图让自己显得严肃些。   “东珠说罢,朕听着呢。”康熙却无视皇后的努力,依旧调笑道。   皇后正了正脸色:“说起来也是臣妾的失职,今天若不是惠嫔提醒,臣妾还没想起来五阿哥已经六岁呢。皇上,臣妾是想着,五阿哥也算是立住了,且皇子六岁就该去上书房,是不是该把五阿哥接回宫了呢。”   康熙听着皇后的话,脸色也渐渐正经起来,待皇后说完了,叹了一口气:“东珠已经很好了,说来朕也是没当好阿玛,竟是也忘了保清已经六岁了。这事就交给东珠吧,找个吉日正式将保清接回来。”   “是,臣妾遵旨。”皇后领命,又笑道,“皇上也该饿了吧,传膳吧。”   寂然饭毕,康熙看着皇后歉意的说道:“前线传来急报,朕还得回去处理。”   皇后帮康熙整整衣裳:“皇上快去吧,妾若知道此事,也不会叫皇上了。皇上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夜里早些歇息才是。”   皇后将康熙送出屋,康熙却被一声鸟叫吸引过去,待看清笼子里关的东西,皱了皱眉:“怎么养起它了?”   皇后笑着回道:“倒不是臣妾想养,只不过今儿落在屋内,好像是受了伤,飞不了了。承影那丫头就紧着找花鸟房的人看了,现在叫人照看着,等好了再放了它。”   康熙点点头,没再追问,在皇后的目送下走了。   皇后回转屋内,屏退众人,独留下乌嬷嬷。   “此事你去准备,阿哥所那边你也要亲自去盯着。再抽调一个人,到时候放在五阿哥身边。”皇后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乌嬷嬷答应道,又有些迟疑的问,“娘娘,您是想……”她听了承影说早上的事,心里有些猜测。   “四叔越老越胆小,说是宗正,身上也不过一个辅国公的爵位,哪敢插手管事。皇上,”皇后说道宗正很是不屑,说道康熙却是顿了下,“皇上那边没可能,还是要另想办法才是。五阿哥不错,养的好了说不得前途无量呢。先做着吧,总是有益无害,就当个被选吧。”   “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奴婢会办好的。”乌嬷嬷保证道。   时间倒回到早上。   给皇后请完安回到长春宫的云荍,甚至没来及去睡回笼觉,就被康熙命人送来的书给淹没了。云荍翻翻捡捡,看到什么《新定三礼图》、《历代名画记》、《宣和画谱》、《画继》,甚至还有一本图画版《山海经》!   云荍捧着山海经津津有味的看着,别说,咱老祖宗的想象能力一点也不弱,脑洞也很是清奇。   比如九凤就是一只长了九颗人脑袋的凤凰,还有一条长了九个人脑袋的蛇,九个脑袋排成三乘三的阵列很是整齐,云荍看的是囧囧有神。   不过山海经也只有薄薄的一册,云荍很快就翻完了,意犹未尽的她又随便捡了一本翻开看。这一本就比较正经了,还细致的分了类,云荍直接翻到人物那一部分去,果然是写意类的多,叫云荍这种画盲看来就跟火柴棍人差不多。   没劲了的云荍又开始指挥青樱她们拾掇个正经的书房出来,不管心里怎么不愿意,面上积极学习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嘛。至于以后会不会因为云荍长期不用而被浪费掉,云荍乐观的表示,以后给景顾勒用就好了嘛。   折腾完青樱的云荍跑去睡午觉了,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精神了的云荍跑去看景顾勒,景顾勒刚好醒着,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云荍扮鬼脸,小嘴抿的紧紧的,小手也挥舞着,像是要去够云荍。   云荍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塞到景顾勒的小手里,立马被紧紧的握住,景顾勒咧着嘴笑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唉哟,乖乖,可不敢这么笑,万一把大眼睛笑小了怎么办。”云荍抽出手指,景顾勒立马不笑了,小手指又开始张开握紧的抓东西。   “好了,咱们玩个别的哈。唉哟,额娘不见了!唉哟,额娘又出现啦!”云荍一会儿拿手遮住脸,一会儿又放开。   景顾勒不理他额娘在面前作妖,还是持之以恒的挥舞着小爪子,我!要!抓!东!西!   俩人自嗨的玩了一阵,景顾勒终于抵不住生物反应,小爪子无力地落下,圆圆的大眼睛也半闭半合。   无聊的云荍又看了一会儿儿子的睡颜,决定去视察一下之前交给福华的工作。   福华把云荍带到之前那间屋子,掀起帘子,只见这房间大约有十几平那么大,里面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摆,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四周的墙上也沿着最底下粘了大约一米高的毛毯。几个大型布偶靠立在墙边,还有一个角落放着几个小型布偶。   云荍满意的点点头,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现在布偶做的还比较少,奴婢跟青柳她们已经在加紧做了。”福华在旁边解释道。   “你做的很好,布偶可以慢慢做,不着急。反正离景顾勒会爬的时间还长,在景顾勒用到这个房间之前做好就行。一会儿我跟李嬷嬷说说,赏你们一人一月月钱。”云荍夸奖道。   “那奴婢就替青柳她们谢娘娘赏了。”福华跟云荍时间久了,也知道云荍讨厌那些谢来谢去的。   “恩,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待会儿,先替景顾勒试试舒不舒服,嘿嘿。”云荍打发福华走。   福华一看云荍的表情就知道,主子这是又要自己打滚儿玩了,李嬷嬷说过不能叫主子这般忘形的。福华有些纠结,算了,她劝也没用,就当不知道吧。   终于一个人的云荍在门外脱了鞋,赤着脚进去了。   好舒服!果然不愧是蒙古货,就是正宗!云荍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柔软舒适,全身的细胞都要叫嚣起来。说是给景顾勒准备的房间,其实私心里是云荍自己一直想要这样一间房间。   前世与人合租的时候,云荍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然后一定要布置一间地上铺着毛毯、屋里摆满各种毛绒绒的玩偶的房间。然后抱着电脑,躺在玩偶中间尽情的玩耍。   现在终于叫她实现了,虽然福华她们手工的玩偶没有前世那么可爱、那么萌,这里也没有电脑。但是云荍抱着它们躺在地上,还是一本满足。   撒欢的云荍抱着玩偶在地上来回打滚儿,累了就躺着不动,把玩偶们都巴拉到身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玩着木偶戏。   李嬷嬷来寻云荍去用晚膳的时候,看到就是云荍躺在一堆布偶中间香甜的睡着。好在这会儿天气炎热,地上也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不用担心云荍会着凉。   李嬷嬷过去叫云荍,云荍不耐烦的拨开她的手,嘟囔道:“别闹,我今天不用上班。”   李嬷嬷没听清云荍说了什么,坚持不懈道:“娘娘,娘娘醒醒,该用晚膳了。用了晚膳到床上去睡啊。”   云荍渐渐清醒,起身看清眼前所处的环境,有一瞬间的沮丧。刚刚她做梦梦到自己回到现代了,还买了房子,布置了梦想的玩偶房。可惜,一切不过是梦罢了。   云荍摆摆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羁绊,景顾勒还需要你的照顾。既然带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你就有责任将他抚养成人。”   虽然清醒了,云荍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如果真有一个回去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云荍不敢保证自己会选择哪个。   李嬷嬷不甚明白的看着云荍,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娘娘,您怎么了?”   云荍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做了个梦。”   “可是惊着了?奴婢一会儿给您熬点安神的汤吧。”李嬷嬷担忧的。   “也好。”云荍不想多解释,点头答应道。   喝完李嬷嬷熬得安神汤,云荍沉沉的睡去了。   希望今夜无梦。 第52章   忙忙碌碌的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云荍的信也终于带着她的思念往远方去了。   含卉的画已经被收起来束之高阁了。   原因是,云荍在交上了这半个月的作业之后,成功的把康熙气的怀疑人生了。   就是云荍自己,看着那单线条的、弯弯曲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她的画作,也羞愧的捂住了脸。   恩,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把学霸的作品的放在旁边打击自己了。   “就说了人家不会画嘛。”云荍小声嘟囔着。   康熙真想呵呵她一脸,嫌弃的拿手拎起两张纸:“这是你半个月画的,这是你昨天画的。你倒是告诉朕,区别在哪儿?啊?还有,为什么朕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是相柳?难道朕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岁数了。”说到最后,差点想把两张纸糊到云荍脸上。   “呵呵,哪儿能啊。皇上您正值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老眼昏花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您有关系的。”云荍尴尬的笑着拍马屁,完全不正面回话。   相柳就是那条长着九颗人脑袋的蛇,当初云荍是想着这个看起来比较简单,蛇嘛,画两条曲里拐弯的线就好了嘛。   云荍偷偷瞥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的她的画作,恩,真是有够曲里拐弯的。   康熙哪儿看不出云荍那点小心思,以为拍马屁朕就能放过你?做梦!朕就不信,朕这么英明神武,还教不会你了!   感受到康熙危险的目光,云荍缩缩脖子,决定争取主动权:“皇上,您看,臣妾真的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啊。一上来就模仿这么难的肯定不行啊,不如,臣妾先画画鸡蛋吧?”   云荍记得哪个名人一开始就是从画鸡蛋开始的,后来成了一代名家。恩,鸡蛋不就是各种形状的椭圆吗,应该不难吧。   康熙斜眼瞅云荍,鸡蛋?真亏你说的出来,行,朕就答应你一次,看你能画出个什么鸡蛋来。   康熙缓缓点头,做出一副深感同意的样子:“恩,你的基础是太差了点。你想画鸡蛋?可以。不过,要是鸡蛋还画成这幅样子。”康熙抖了抖手上的画作,“要怎么办呢?”   “凉拌呗。”云荍小小声。   康熙带着怀疑的眼神凑到她跟前:“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云荍连连摆手,看康熙不信,补救道,“臣妾是说臣妾也不知道,都听皇上的。”   “好。”康熙挑了挑眉毛,满意的点头,“朕会好好想想的。”   云荍说完就想扇自己,叫你嘴快,随便说个什么不行,听他的?听他的干什么,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为了不让自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接下来几天,云荍真是爆发了小宇宙,天天对着个鸡蛋画圈圈,晚上睡觉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颗煮熟的鸡蛋,希望周公能在梦中赐予她力量,一觉醒来画出惊世之作!   然而一觉醒来的云荍,只感觉到身下被压碎的鸡蛋的痛苦的□□声,这个时候的她只有一个想法:幸好让人把鸡蛋煮熟了!   最近长春宫的宫人们可算是享福了,自从他们家娘娘开始画鸡蛋,他们就顿顿都有鸡蛋吃了。   谁叫这些鸡蛋,不是形状长得不讨娘娘喜欢,就是颜色不讨娘娘喜欢呢,害的他们娘娘都没有心情和灵感作画了。   其实宫人们私心里并没有觉得这些鸡蛋长得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漂亮的鸡蛋长什么样子的。但是宫人们会自己给自己洗脑啊:“恩,我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我太孤陋寡闻。娘娘那样见多识广,肯定是见过长得漂亮的鸡蛋的,所以才瞧不上这些长得丑的鸡蛋的!一定是这样!”   “青樱,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云荍踌躇满志的指着纸上刚刚画好的一个椭圆问道。   青樱微笑:“奴婢觉得挺好的。”   云荍志得意满:“恩,我也觉得画的好。”然后看着摆在前面托盘上的蛋,用睥睨天下的语气说道,“这颗蛋不错,赏它!晚膳的时候给本宫做成鸡蛋羹。”   “是,奴婢遵旨。奴婢代鸡蛋谢娘娘恩典,能被娘娘吃掉是它无上的荣耀。”青樱谢恩,对手戏堪称完美。   旁边全程围观的青禾星星眼,满脸崇拜的看着青樱,青樱姐姐好厉害!竟然面不改色,她在旁边都忍不住偷笑了呢。   奈何云荍还不收敛,严肃脸颔首道:“懂得感恩,是颗好蛋。行了,本宫今日也乏了,将这些收了罢。”   青禾麻利的应是,收拾了起来,完全没有劝她家主子再练习一会儿的想法。因为看她家主子画画实在是让人捉急啊!青禾自认没有青樱那么高的道行,为了避免最后忍不住上前夺了主子的画笔自己来,还是别让主子画了比较好。   恩,下次一定要跟青莲换,让青莲来伺候主子画画。青禾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至于她自己,还是等道行修炼的再深一点吧。   就在云荍努力跟鸡蛋作斗争的时候,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到了。   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两样,比较特殊的就是,在中秋节前一天,五阿哥保清终于从明珠家搬进了阿哥所。   据说这个日子是皇后特意挑的,虽然五阿哥以前每年中秋节的宴会也是进宫的,但也就是呆一天而已,连过夜都不能。   云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大阿哥会被送出去,就算偶尔进次宫也绝对不会过夜。官方说法是宫里阴气太重,为了五阿哥好,才叫他一直住在宫外的。那太子呢?按照这个说法,太子不是更应该养在宫外吗?难道康熙根本不在乎太子死活?那他干嘛又把太子养在乾清宫呢?真是让人搞不懂。   搞不懂就算了,云荍摇摇头,看着青樱和李嬷嬷又在那儿给她挑明天出席中秋宴的衣裳。   “这件紫色的怎么样?”   “不行,太老气了,娘娘脸嫩,压不住。”   “那这件桃红的呢?”   “颜色倒是可以,不过这如意纹花样太常见了,没有新意。”   青樱和李嬷嬷两人一问一答,完全忽略了旁边坐着的当事人。   看到青樱拿起一件秋香色的衣服,云荍不等她开口就拒绝道:“不要,这个颜色我不喜欢。”开玩笑,疯了才穿屎黄色吧,“以后跟针线房的人说,不要给我做秋香色的衣服了。”   青樱她们给她做衣裳,都是她自己选了料子和花样子才开始做的。这件秋香色的肯定是针线房做的,是她这季的份例。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件天水碧的丝绣宫装,算是比较,清新脱俗?反正大概就是小清新的意思,恩,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下看着比较凉爽,云荍是这么想的。   中秋节当晚,宴席开在了慈宁宫。   恩,应该说比较重要的合家欢的节日,宴席都是开在慈宁宫的,表达的是一个孝顺的意思。子子孙孙都围在太皇太后身边,让太皇太后感受到四世同堂的幸福。   云荍觉得这根本是在作秀,你说太皇太后一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热闹一会儿也就行了。可是太皇太后虽然能提前退席,然而宴会是不会随着她的离开就结束掉的,即使躲在后方,也是能听到前面的热闹声的,想享受一会儿清净还得等大家都走了。老人家本来就觉少,还不能早睡。真不知道每次举办这种宴会的时候,太皇太后究竟是幸福居多还是烦恼居多了。   宴会开始,上头坐的依然是四*oss,只不过其中一个换了人。下首左边一溜坐的就是妃嫔了,云荍坐在第四位,而云荍她们对面坐的就是皇子皇女们了。   由于阿克敦和景顾勒都还太小,只是让奶嬷嬷抱出来行个礼就退下了,故而此时对面其实只坐了五个人。   头一个是今年三岁的太子,萌萌哒的小孩子正襟危坐,看得出来是被人教过了。太子下头便是六岁的保清,虎头虎脑,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的样子,虽然也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但还是时不时的有一些小动作。   目前能自己坐着的阿哥也就是这俩了,之后便是皇三女、皇四女和皇五女,可怜三个孩子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也都是三格格、四格格的叫着。   开场白走完,众人渐渐放开来,表演的间歇,皇后又领头开始了祝词敬酒。   云荍每次最头疼的就是说祝词了,真是语言匮乏啊,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还不能跟别人重了,不然显得你不真心。   好在云荍现在已经习惯了经常去翻一些诗词什么的,碰到她觉得可以拿来在某些场合上当祝词使的,就分门别类的记下来,简直比她上学的时候做笔记还要认真。   她那个小本本也被康熙瞧见过,本来康熙还以为这懒人终于知道自己的不足,要开始发奋学习了。结果某次在宴会上听到云荍的祝词,康熙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不过事后,康熙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云荍作诗的天份是没有滴,但化用的机灵还是有点的。   妃嫔走完,就该皇子皇女们了。他们现在都小,都会有人教,也不求出彩什么的,只求一个不出错便罢了。   云荍看向对面,却发现保清身边侍膳的宫女有一个隐蔽的将保清压下去的动作,保清疑惑的看向她,那宫女面色不变,只嘴唇微动了动。   就这点空档,前面的太子已经捏着特制的小杯子站起来了。 第53章   太子两手捏着小杯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孙儿祝老祖宗、皇瑪嬷身体康泰、平安喜乐。”   “好,好,好。”孝庄朗声笑道,“老祖宗的保成真是个孝顺孩子。”   太后也难得一见的笑应道:“是啊,这都是皇额娘的福气。”   “难道就不是你的福气了?”孝庄笑着嗔道,“我们保成也会好好孝顺皇瑪嬷的是不是?”   太子萌萌的点头:“孙儿听老祖宗的话。”   惹得孝庄和太后疼爱不已,恨不得好好抱在怀里揉搓一回。   太子将将坐下,保清已经像一头幼虎似的猛地站起来,似模似样的朗声道:“孙儿敬祝老祖宗、皇瑪嬷、皇阿玛、皇额娘起居永福、诸事顺遂。”   孝庄笑眯眯的夸奖道:“好,保清也是个好孩子。”   康熙喝了手上的酒,开口道:“你也长大了,今后要记得孝顺长辈、友爱弟妹才是。”   “儿子谨遵皇阿玛教诲。”保清拱手应道,坐下的时候故意仰头看了一眼旁边端坐的太子。第一个说又怎样?皇阿玛还不是没跟你说话。   太子见保清看他,对着保清露齿一笑。   保清不屑的转过头,小屁孩!   三个格格也依次起来,四格格却是表现的比大她一岁的三格格还要好。   云荍转头一瞧,就能看见张常在顶着一张得意的脸晃来晃去。   其实都不过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表现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真不知道张氏有什么好得意的。看看旁边的布贵人,人家就知道安静的呆着不找存在感。   不过五格格的样子却是让云荍有一点担忧,明明只比四格格小了三个月,却愣是像小了一岁,话还说不利索,也不见吃什么东西。   尽管老早就知道皇家的孩子都是吃奶吃到三四岁的,云荍比着五格格的样子还是接受无能。不过瞧着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云荍觉得还是只把住自己孩子的关就好。   宴会过半,孝庄和太后就退下了,跟着就是几个孩子也被抱回去了。   于是现场只剩下康熙和他的一干后宫。   云荍拿余光瞟康熙,发现他正端着个杯子好似很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表演。   云荍顺着康熙的目光看过去,哟嗬,这不是媚眼含丝的水蛇腰领舞吗?恩,今天晚上该不会要上演一场《霸道皇帝爱上我》的戏码吧。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样,奴家虽然是罪臣之后,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纵使你是皇上,可奴家也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皇上,不要让奴家恨你!”女子用颤抖的双手遮住胸前,楚楚可怜的泪珠滑过精致的脸庞,语气哀婉而绝望。   “恨朕?没关系,反正你这一辈子注定了要呆在朕的身边,我们有的是时间。”康熙捏…着女子的下巴,邪魅狂狷的说道。   云荍脑补的太欢乐,没注意被塞了一勺汤,差点呛住。   一转头,发现是郭络罗氏。   “你想什么呢?笑得一脸猥琐。难不成……”郭络罗氏上下打量云荍,颇有意味的笑道。   云荍轻轻推她一把:“你笑的可比我猥琐多了,我哪敢跟你抢这个词。”   “还跟我装,一看就知道你是春心萌动了。”郭络罗氏拿肩膀蹭了云荍一下,猥琐的低声道,“怎么?难道皇上最近没满足你?”   云荍无语的看着她,觉得郭络罗氏实在是生错了时候,她要是在现代,绝对是生猛的女王啊!而且,姑娘,你话里的那位男主角也是你男人啊,这样问他有没有满足另一个女人真的好吗?   云荍有一种跟闺蜜在鸭店挑鸭子,然后讨论这个活儿好不好的感觉。   “请把猥琐的你从我身边拿开,我只是在想我们家可爱的儿子,谁跟你一样成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荍义正言辞的推开郭络罗氏,发表了声明。   “没意思。”郭络罗氏撇撇嘴,没劲儿的回去跟食物斗争去了。   云荍暗松一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古代的女人开放,真是丢了那么多小黄文的脸啊。   宴毕,云荍所畅想的好戏并没有上演,康熙随着皇后直接回了坤宁宫。   洗漱完,康熙和皇后一人一边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由于两人今晚喝的都有些微醺,所以并没有其他的活动。   “东珠今天辛苦了,保清住在阿哥所,你还要多多照顾才是。”康熙开口,声音好像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显得有些黯哑。   与康熙相比,平日英姿飒爽、声音清亮的皇后此时倒是有一些慵懒:“皇上说什么呢,这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也没个孩子,保清回来了,臣妾也刚好有些事做。”   “今天伺候保清的那个宫女不错,东珠真是用心了。”康熙好像真的有些醉了,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   “臣妾可不敢当皇上的夸奖,那都是内务府□□的好。不过嘛,内务府也是归臣妾管的。”皇后抿嘴轻笑几声。   康熙也附和着笑了几声,又道:“东珠可是想要个孩子?不若,将保清记到你名下?”   皇后久久的沉默,半响才叹气道:“臣妾谢皇上的好意。惠嫔也是一宫主位了,而且打生下保清也没见过几面。臣妾若将保清记在名下,惠嫔一片慈母心可往何处安放。”   又是一阵安静,皇后以为康熙睡着了,闭起眼也想睡,没一会儿却又睁开来,幽幽道:“皇上可还记得博儿,臣妾常常梦见博儿,博儿跟臣妾说,他冷,他饿,没有人管他。因为他没名没分,连投胎都投不了。”   皇后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却始终没有听到旁边传来声音。皇后转头一看,康熙眼睛闭着,胸膛规律的起伏着。   皇后回过头,将脸转向里边,对着内侧。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博儿,等着额娘,额娘不会再让你冷着饿着,额娘会让你投的了胎的。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博儿,下辈子投胎还要投到额娘身上好不好?额娘发誓,定不会再叫你出事!到时额娘一定要好好看看博儿,额娘还没见过博儿长什么样子呢。   尽管昨晚喝的有点多,第二天康熙还是准点起来去上朝了,皇后倒是难得的又去睡了个回笼觉,睡之前吩咐道:“等五阿哥起了,请过来与本宫一起用早膳。”   保清穿着明黄色的皇子服,跟皇后请安:“儿臣请皇额娘安,皇额娘吉祥。”   皇后慈爱的将保清拉起:“快起来。”又伸手摸摸保清的脸,“昨晚睡得可好?”   保清乐呵呵的笑着:“回皇额娘话,儿子睡的很好。”   皇后让保清坐下,笑道:“那就好,饿了吧。流云,传膳。”   很快膳食摆上桌,皇后亲手给保清舀了一碗枸杞粳米粥,又挟了一个吉祥如意卷:“快吃罢。”   保清先是谢了恩,等皇后动筷了,才开始吃。   皇后眼看着保清要盛第三碗粥了,放下了筷子,阻止道:“别吃太多了,吃多了肚子该不舒服了。”   保清有些不情愿,不过来之前嬷嬷就已经教了他一定要听话,所以还是怏怏的放下了筷子。   皇后没有理会保清怏怏的样子,小孩子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了。   让人撤了膳,皇后将保清拉到身前:“保清过两天就要去上书房了,知道吧?”   “儿子知道,叔祖说了,上书房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儿子定会好好学习。”保清昂首挺胸,志存高远。   “你叔祖说的对,保清一定要好好学习。来,皇额娘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保清看看喜不喜欢。”   飞袖捧上一堆东西,皇后一样一样的跟保清说,保清严肃着小脸,时不时点点头。   “好了,保清真乖。皇额娘这里还有事,保清就先回阿哥所吧,要记得多多看书。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派人来跟皇额娘说,知道吗?”皇后摸摸保清的头,嘱咐道。   保清重重点头:“儿子知道了。”   “好了,去吧,叫明公公送你回去。”皇后欣慰的笑道。   保清拱手道:“儿子告退。”   回到阿哥所的保清被嬷嬷和宫女请进屋内。   “巧薇,点心呢?”保清一进屋就往桌子上看去,却发现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奴婢这就去拿。”巧薇抿嘴轻笑,五阿哥饭量大,按宫里的规矩肯定是吃不饱的,所以阿哥所里常备着点心。   很快点心被端来,保清猴急的一口气塞了几个,结果被噎着了。   巧薇一边递水一边给保清拍背:“阿哥慢点吃。”   好容易顺下去,保清吸取教训,一口一个,吃完了再拿下一个。   巧薇在旁边伺候着,笑着问道:“阿哥今天在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今天跟着保清出去的是另一个宫女。   “皇额娘很好啊,对我很温柔,给我夹菜,还给我准备了好些东西。皇额娘那里的饭也很好吃。”就是没吃饱,保清心里有些遗憾。   “皇后娘娘对阿哥这般好,阿哥以后可要好好孝顺皇后娘娘啊。平日里,也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啊。”巧薇笑眯眯的跟保清说道。   保清点头:“我知道的,今天我就很听话,皇额娘不让我吃了,我就没吃。”可是真的很饿啊,难道以后去皇额娘那里都不能吃饱吗?保清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   巧薇不再说话,坐在旁边做着针线。   保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其实他心里,还是比较喜欢去那个会抱他、香香软软的额娘那里啊。 第54章   云荍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太监:“麻烦小公公跑这一趟了。”   然后示意福华将一摞打包好的画纸交给小太监,还附赠了一个大荷包。   小太监接着荷包感觉倍儿沉,心里笑开了花,赶忙塞进怀里,双手捧着画纸告退了。   走在路上的小太监实在是心痒痒,前后瞅瞅没啥人,从怀里掏出了荷包,一摸,感觉到里面有两个圆滚滚的东西,还蛮大。难道是夜明珠?不太可能,或者是什么奇石?啧,这娴嫔娘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赏银子,她是赏石头。不过嘛,若是个值钱的,倒是可以以后收个干儿子当传家宝了。   小太监思量着要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干儿子,打开了荷包,然后瞬间傻眼。只见荷包里躺着的是两颗圆溜溜的鸡蛋,上面还用毛笔画着云荍拿手的表情包大作。   小太监一路沮丧的回到了乾清宫,找到梁九功,将抱了一路的画递了过去:“梁爷爷,这是娴嫔娘娘这半月的画儿。”   梁九功接过,瞅了瞅眼前蔫了吧叽的小太监:“你小子是怎么地?给万岁爷办个差还把你累着喽?”   小太监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认:“唉哟,梁爷爷,您别逗小子了,给万岁爷办事是咱修了八辈子的福分。”然后满脸欲说还休的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荷包,期期艾艾道,“梁爷爷,这是娴嫔娘娘赏小子的。”   梁九功斜了他一眼:“怎么?是嫌娴嫔娘娘赏的少了?还是怕爷爷我抢了你的赏钱啊?”   小太监一脸苦逼:“梁爷爷,您放过小子吧,小子可不敢这样想。哎,您自己看看吧,小子就是不懂娴嫔娘娘什么意思。”   梁九功瞧不上小太监那副苦逼的样子,接过来打开看了,扑哧就笑了,摇摇头:“你小子,真是。哎,这哪儿是给你的赏赐。行了,这东西爷爷收了,回头爷爷给你点好东西。”   梁九功打发了小太监,转过头捧着画纸和荷包就去找康熙。刚好康熙这会儿也不是很忙,身为一个好奴才,体贴的为主子找点好玩的东西放松放松精神,那是基本功啊。   康熙看着眼前一摞画满各种圈圈的纸,再看看旁边被从荷包里掏出来的两个鸡蛋,不知道该说什么。   康熙拿起一个鸡蛋,虽然康熙不知道什么是颜文字,但有些东西一看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颗鸡蛋上分明画的就是一个在哭的人脸。   “这富察氏,也就是在这些邪门歪道上有点儿天赋了。”康熙嗤笑一声,梁九功在旁边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康熙又将心思回转到云荍交上来的画上,感到一阵头疼。他是真看出来了,这富察氏在画画上真的是一点天赋都没有,不,说没有天赋都算是在夸奖她了。   本来还雄心壮志、对教会云荍画画极其有自信的康熙,感觉这回要被打脸了。不然,就算了吧?再来几回,朕怕是会被气到吐血。恩,反正也赚了一个要求,富察氏太笨了完全不是朕的问题。康熙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决定放下这个折磨自己的决定。   而交了作业的云荍完全没有打击到康熙的自觉,她觉得自己画的可好了,都是一笔而就,完全没有中间断笔或者形状不像的问题哦。   这会儿云荍完全被刚刚即兴创作的两个鸡蛋表情挑起了兴趣,这个她拿手啊,于是难得的兴致勃勃的坐在桌案前画各种她记得的颜文字表情,后来觉得光在纸上画不尽兴,云荍拿着笔就站起来了,用目光在屋内逡巡着看什么东西适合她作画。   云荍眼睛一亮,疾步奔向一个汝窑瓷白釉面的花觚,举起毛笔就要往上面落下她的大作。突然,福华从旁边斜□□来,用双手握住了云荍的手,阻止了她罪恶的破坏。云荍头猛地一转,眼神犀利的射向福华,敢阻止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福华感受到云荍的恶念,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勇敢的挺起胸膛,说道:“娘娘,这个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云荍从狂热中回过一点儿神,太后赏的?好像是不能画哈。于是眼睛又开始四处扫射,寻找下一个目标。   福华看着云荍的表现叫苦不迭,云荍不爱将这些比较名贵的东西摆出来,就是觉得平时一不小心打碎了太心疼,在云荍眼里,这些可都是值钱的古董啊,恨不得挖个地窖埋起来留给几百年后的子孙。可一个嫔位的宫里尽摆些不值钱的也太寒酸了,也会被人瞧不起的。于是李嬷嬷她们借着太后皇上赏赐的东西要摆出来显示尊敬的理由,总算把屋子布置的像些样子了。多亏了皇上他们赏赐的好东西!福华心里感叹。   云荍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的进程被打断,福华大胆的握着云荍的手,将云荍的视线转到她身上:“娘娘,娘娘,您要是想画,小何子可有一手扎灯笼的手艺呢。不如,叫小何子扎了素灯笼,您在上边作画,再点了灯挂起来,这样也好看些,您说是不是?”   云荍听完福华的建议,想象了下那个场景,非常满意:“恩,我们家福华就是聪明,懂我的心意!去,叫何沐安赶快做,需要什么就去找李嬷嬷。”   这天,云荍终于心满意得的画了个够,算是把这股劲儿发泄出去了。   云荍站在回廊上看着廊下挂的一排灯笼,十分陶醉,满心等着赶紧到晚上好点上灯笼,到时候该有多美啊!   时间终于以云荍看来无比缓慢的步伐走到了晚上。   天刚刚擦黑了一点,云荍就兴奋的吩咐道:“点灯,点灯。”   长春宫的奴才都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灯都点亮了。   然而场面陷入了一片寂静,青樱她们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本来应该表现出来的赞美声一概没有。   兴奋的云荍也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小太监邱和往旁边的林同身上靠了靠,小小声的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   然而周围的鸦雀无声让他这句话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云荍看着上方来回飘荡的、好似重重鬼影的灯笼,深深地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云荍干咳一声:“灭了吧,都收起来。这么点着太浪费蜡烛了,咱们还是要勤俭节约。”说完自顾自进屋去了,一消失在众人眼前,脸立马涨红。   云荍双手捂着脸,感觉自己的鼻子耳朵都在‘嘟—嘟—’的往外冒气。啊,为什么我会干这么蠢的事儿!怎么办!好丢脸好丢脸!啊啊!没脸见人了啦!难道真的一孕傻三年吗?我最近真的蠢了好多!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别开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四散开来。   何沐安瞅瞅四周瞬间就不见了的人,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一脚踹到邱和屁股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灯灭了,娘娘说要勤俭节约没听到啊。”   “是是是。”邱和捂着屁股跟林同去将蜡烛都吹灭了,又将灯笼都摘下来。   林同凑上去:“何总管,您看这灯笼要怎么处置啊?”   “去找李嬷嬷,看是不是找个地方收起来。”何沐安想了一下还是找李嬷嬷比较稳妥,娘娘刚才只说把灯灭了,没说灯笼怎么处置,他肯定不敢私自决定的。   李嬷嬷看着问上门来的何沐安,淡淡的说了一句:“拆了吧。”娘娘那样子一看就是觉得又丢人了,还留着干什么。哎,娘娘自从生了孩子真是越来越能折腾了,才进宫时候的娘娘多省事啊。   晚膳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梁九功决定把这件事报告给康熙,毕竟皇上近来对娴嫔颇多关注。甚至梁九功还悄悄的从何沐安那里劫了一个灯笼回来,并且叫何沐安不要告诉给娴嫔知道。   何沐安当面答应着,人一走就甩脸子,哼,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啊?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要给娘娘说得好,娘娘现在应该不想听到灯笼这个词吧?就跟李嬷嬷说说吧。李嬷嬷听了后表示何沐安不用管了,灯笼拿走就拿走,没什么关系,娘娘那边她会看着告知的。   何沐安表示明白,心里却叹息,娘娘为什么就不喜欢用太监呢,咱家一片赤胆忠心,等着为娘娘您尽忠呐。像这事,咱家也可以看着情况告知您啊。   康熙听完梁九功的报告,再看看眼前灯笼上放大版的表情,别说,就是没点亮,看着也有些阴森。   “拿回去吧。”康熙吩咐,意思就是原交给何沐安去。   “嗻。”梁九功看着一片平静的康熙,心里琢磨着,难道皇上其实不关注娴嫔?那娴嫔以后的消息咱家还说不说啊,嘶,得好好思量思量。   殊不知康熙此时心中笑的喘不过气,丢脸了吧?该! 第55章   康熙放松一场又埋头工作去了,而云荍因为觉得没脸见人也早早钻了被窝。   第二天吃过午膳了,云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作业交上去了,康熙那边就半点声响也无了。不说似上次一般过来嘲讽她一番,就是连个来传话布置下半月作业的人都没有。不过没人来才合了云荍的意呢,没作业还不好啊,不管是康熙忙忘了还是放弃了,对云荍来说都是件好事,于是云荍只当自己没发现这件事。   时间渐渐入了秋,康熙越加繁忙。眼看就是收获的季节了,偏偏这时候直隶传来消息,那边遭了蝗灾。虽说直隶一直不是什么产粮区,但平时自给自足却是足够了。这会儿正遇着前线缺粮的事,各地再是调不出粮了。   可又不能不赈灾,直隶离京城近,若叫灾民涌上来,再遇上有心人一挑唆,那可真是要后院失火了。   康熙心里气不过,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登基后各地就大小天灾不断,明明他是真心想做个明君圣主的,也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天爷为何要这么跟他过不去。   “诸卿说说吧,这事该怎么办,哪里还能调出粮来。”康熙抖抖手上的折子,问道。   底下站的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啊,能动的差不多都叫调到前线去了,现在冷不防出这么一事,他们也没法变出粮食来啊。   康熙看着底下一群低头缩脖子的大臣,怒从中来,都是一帮尸位素餐的禄蠢!朕早晚要将你们全收拾了。   “索卿,你说说罢。”一直无人说话,康熙只得点了名。   索额图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他于政事上并不如他父亲索尼,只是继承了索尼的政治遗产,能守得住罢了:“回皇上,现下各地实在是无余粮能调了。臣想着,不若将陕西官仓的粮先调出一部分应急,待今秋收成了再补进去。”   陕西官仓每年都会存一定量的粮进去,漠南蒙古虽然臣服于清朝,但终究没有握在手上,该防的还是要防,这官仓便相当于战备了。   康熙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目前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漠南那边一时半会打不过来,即使他们现在得了消息要起兵,没个一两月也成不了。而有这点时间,今年的收成也该上来了。   这件事其实已经讨论了好几天,眼看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灾民也等不及,康熙只得吩咐道:“既如此,这件事便由索相负责吧,务必尽快将粮食发到灾民手上,不可裹起民乱。”   “嗻,臣遵旨。”讲道理,索额图是真不想接这份活,历来赈灾便是最不好做的,他太清楚底下那些人苛拿卡要的本事了,谁知道最后能剩下多少到老百姓手里。他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他也在这个利益链里头呢。   可是现在又不同了,他们家出了个太子,虽则保成因着是嫡子小小年纪就封了太子,但爱新觉罗家的尿性他是深深的了解的,嫡庶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事儿,看看开朝以来,有哪个是嫡子上位的?更何况保成亲娘还去了,等于后宫断了一臂,今上还有个庶长子,今年也到了进上书房的年纪。索额图本能的就觉得,五阿哥将会是太子的一大劲敌。   既然太子位现在还不是很稳,那他这个当舅姥爷的就得帮着侄孙站稳喽,增加赫舍里家的政治资本就是一条康庄大道,所以这次的差事肯定不能出篓子。   索额图心里发狠,这次谁敢伸手,他就敢剁!得罪些人怕什么,等太子登了基,他们还是得扑上来跪舔。   可惜老天却没给索额图发狠的机会。   调粮的圣旨发到陕西,暗地里一众人就慌了,他们万没想到这个从来不动的粮仓会被点了名儿。可还没等他们想着怎么描补,就有一人跪在了快靠近长安城的索额图一行人前。索额图接过呈上的证据,听完眼前瘦骨嶙峋的人的叙述,当下就气得发抖,再没想到能有人胆子撑破了天,居然敢将这战略粮仓给搬空了。虽然他自己平时也说不得多清廉,但他站得高,知道这种战略粮仓的意义有多大,那是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这事儿是不可能瞒得住的,索额图当下写了一封折子,派了一队跟随的亲兵将人带折子往京城送去。也不敢再往长安城去,就怕这帮胆子破天的人什么都敢做,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几个底层官员杀了钦差推给土匪的事儿。何况这次肯定不是几个小官就敢动手的,必是有更大的老虎搅和在里边了,自个儿要是折在里面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额图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猫起来,暗地里好好查访一下,顺便等着皇上的消息。又派了几人去还停兵在隔省的安亲王岳乐处送信,以防万一这边有什么事,还可以先借他的兵来压一压。   远在京城的康熙却还不知道出了这般事,时隔好几天又踏进了长春宫。   听到外面的请安声,云荍赶忙从玩偶房冲出来、进了正屋。   “皇上吉祥。”云荍微蹲请安。   “你干嘛去了?过来。”康熙询问一声,招手让云荍过去。   “臣妾刚刚在隔壁跟景顾勒玩儿。”云荍走上前答道。   “哦,景顾勒人呢?”康熙点点头,问道。他一般来了就只呆在正殿,两侧都不怎么去。   恰好这时奶嬷嬷抱着景顾勒来了,刚刚康熙来了,云荍得第一时间过来侍候着,就没顾得上把儿子一起抱过来,只叫奶嬷嬷在后面慢慢来。若康熙叫了就进去,不叫的话就回房。   康熙看着奶嬷嬷怀里的景顾勒,小东西长大了好些,叫养的圆圆滚滚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来转去。见康熙盯着他看,就也直直的盯着康熙看,一会儿又好像看见了好玩的东西,手开始张牙舞爪的挥起来。   “朕的十一阿哥想要什么呢,恩?”康熙饶有兴致的问道。   景顾勒不理他,只一心盯着一个方向看,爪子捞啊捞的。   康熙也没什么心思逗孩子,他的父爱泰半都倾注到了太子身上,若向保清似的会说话听话了,康熙还有心教着问着关心一下。景顾勒却还不过是几个月的奶娃娃,康熙可不是后宫这些女人,会叫戳中萌点逗个半天。   “十一阿哥养的很好,下去找梁九功领赏吧。”康熙淡淡道。   “奴才谢皇上赏。”奶嬷嬷喜滋滋的抱着景顾勒下去了,奶阿哥就是好。   “景顾勒养得好不是臣妾这个当额娘的功劳吗,皇上就只赏那些奶嬷嬷,也不赏赏臣妾吗。”云荍不依道,大部分只是跟康熙娇一下,男的不就是吃这套嘛。还有一小点点,其实是有些吃奶嬷嬷的醋,明明是她生的她养的,人家却都认为是奶嬷嬷的功劳。又想到自来皇家的孩子都是跟奶嬷嬷亲过额娘,云荍就觉的心酸,十分讨厌这个奶嬷嬷的制度,自己不能喂另说,能喂却不让算什么。   “哦,那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呢?”康熙有些好笑,自来妃子吃别的妃嫔醋的他见得多了,这吃奶嬷嬷醋的还是头一回见,“让朕想想,前儿内务府进上了几盏新烧制的琉璃灯笼,不然就赏给爱妃吧。”   “皇上。”云荍哀怨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康熙,揭别人的短有意思么,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道德的!梁九功把灯笼拿走又还回来的事儿李嬷嬷早告诉她了,云荍羞了一阵也无可奈何,后来见康熙没来还当梁九功没说,谁知道是在今儿等着她呢。   “行了,朕免了你学画难道还不算赏,莫不是爱妃还想接着学?”康熙嘴上这么问,其实一点儿也不想云荍再学了。那不单单是在折磨云荍,也是在折磨他。   云荍不知道康熙真实的想法,好容易不用受折磨可不想再回去,连连摇头,尴尬的笑道:“没有,没有,臣妾天赋有限,还是不要气大家们了。”   “爱妃有自知之明就好。”康熙斜眼看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才摆了晚膳吃了。   康熙今日精神,吃了晚膳也不想睡,云荍白天陪景顾勒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于是两人摆了围棋盘,下起五子棋来。   实在是云荍围棋就是个渣,康熙不过脑子都能杀她个片甲不留。可其实,五子棋康熙也是杀她个片甲不留的,云荍顶多就是能比围棋多挣扎一会儿罢了。   不过被康熙虐了这么多次,云荍还是有些长进的,起码挣扎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你宫里的奴才伺候的还好吗?”康熙一手拿着书看,一手跟云荍下棋。   旁边伺候的青樱福华缩了缩脑袋,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有谁私底下干了什么叫皇上知道了?   “挺好的啊。”云荍一心盯着棋盘,随口答道。   “那要是伺候的不好呢?”康熙又问。   青樱福华心里警钟长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就要发作了吗?   “那就换一个。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云荍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下才不会三步之后输掉,有些暴躁,话没过脑子就出去了。   康熙看她急的头上快冒烟的样子,轻轻的笑了。说的不错,天下人这般多,这批做不好那就换一批,总归这天下想当官的人是不会少的。   “夜深了,这盘就算和局,歇了吧。”康熙道。   “是妾输了。”云荍丧气的放下捏在手上的棋子,输了就是输了,她又不是为了挣个面子才急的。主要是智商被碾压的感受真的很不好受啊,泪流满面。   青樱福华收了棋盘也退了下去,两人寝衣什么的都是换好的,也不用她们服侍了。   康熙看着云荍一脸丧气的样子,拉着她往寝账里去,将人往床上摁着一坐,俯下身凑到云荍耳边:“爱妃可还记得,上次答应了朕一个条件?不若这次,我们试试别的?”   说完放下帐子,俯下身去。   云荍万没想到康熙会来这一句,辩驳到:“说了是妾画的不好才听皇上的,妾明明…唔…皇上…”   *苦短,说恁多话作甚呢? 第56章   一声脆响,好好的一套梅花凌寒粉彩的茶具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碎片折射着窗外的光亮晃晃悠悠,梁九功将头埋到了极致,恨不得现挖个地洞藏进去。   康熙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手拿着秘折微微颤抖,真是叫气的狠了。再没想到,竟有人敢动了官仓。   看来是朕太慈善了,一个个都拿朕当菩萨,打量着朕慈悲为怀,不会发落他们呢!康熙心里发狠,说不得,还是得当个黑面阎罗才行。   之前叫索额图去,配了几队御前侍卫,其实只不过是装个花样子,里面全是些进去镀金的纨绔子弟。本来是打算着到了陕西调当地的驻兵押运粮食,这会儿可见是不行了,谁知道有没有军营的人隐在后头呢。   康熙于是点了明珠,又发一道密旨封为钦差,暗地里点了京营的人悄没声往陕西去了。现在还没有把握,不能打草惊蛇,怎么也得先查出粮食都被弄到哪儿去了才行,直隶这边还等着救急呢。   索额图带着一拨人躲了起来,寻思着,赈灾的事儿一时半会是不得了,可这次的贪墨案若是抓住了机会,可是比赈灾更大的功劳。而且,若是这次能把这帮人搞下去,又得腾出多少位置来,自己人也能有地方塞了。想到就做,索额图分散了人手,只做寻常行商打扮,也不往大城里去,只捡些县城里走着。   索额图秘密查访着,明珠也在路途上策马狂奔,他也是知道这回事儿办成的好处的,万不能叫索额图抢了先。这么抢着时间,明珠终是风尘仆仆的到了长安城外。   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明珠手一挥,带了军队进城,直接接管了长安,全城戒严,再将康熙给他的名单并着陕西省的主要话事人都抓了起来分着看管,别管这几个话事人是不是也在里边分着桃儿,只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们却不上报,这挂落就得吃着。皇上虽然吩咐叫他低调行事,先查出粮食都去了哪儿再行动。他却认为,先把人都抓起来比什么都要紧,免得这帮人在外边不知道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他一个人可抵不过一片人。抓了人,在慢慢查其家里,人都一个一个分开了问,总有说的,只要有了口子,还怕办不成事。   这些人虽接到圣旨说要调粮,也开了大会小会商讨该怎么办,却见索额图迟迟不出现,只当还有时间,哪知道冷不防竟让明珠给包了饺子。   这次明珠出来不单带了京营,康熙其实还拨了他一队暗卫,现在一看自己出其不意的效果极好,就将审问、搜查的事俱都交给暗卫来办,他只坐镇中央,还接了长安城的大小事务。话事人都叫他抓进去了,其余剩的一些小猫小狗的都战战兢兢缩着脑袋,不过明珠不可能一个人将大小事情包圆了,这些人还得被拎出来先干着活儿。至于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伸手了却没叫抓起来的,明珠眯眯眼,不急,反正长安城现在全城戒严,他们也跑不了。   明珠这边热火朝天的干着,索额图却是得到了长安城叫戒严的消息,一猜就知道是皇上派人来了。就不知派的是谁,不过看这行事嚣张粗鲁的做派,十有*就是明珠了。索额图心里冷哼一声,莽夫!就不知道低调点、动点脑子。刚好这会儿也查出点东西了,索额图决定即刻前往长安城,可不能把功劳都叫那莽夫一个人占了。   俩人一碰面,鼻子先哼出气,下巴抬得是一个比一个高。在京里当着人还做一个大家都是好同事的样子,到了这地界儿,总算可以放松下身心了。   虽则彼此都不乐意理对方,却还是坐了下来。两人都只管老神在在的坐着品茶,使眼色叫下面的人将各自得的消息汇报整合了一下。   康熙虽知道一时半会儿定是查不出来粮食在哪儿的,可心里还是着急上火,牙龈都肿了起来,这天都只能喝清粥。眼看着直隶那边等着救命呢,若是这时候再起了民乱,南边的战事说不得还得再拖个几年,可这天下,实是拖不起了。   朝臣们也是战战兢兢,康熙最近发了三四回火,上朝的时候都没人敢奏报了,明珠和索额图不在,另外两个内阁的因着汉人的身份,这会儿也不乐的去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一时间,朝堂上竟是落针可闻。   康熙瞅着下面一帮埋着头的大臣,勾勾嘴角,不急,反正这会儿朝堂差不多已经叫他握在了手上,总有机会叫他们知道,这天下是谁做主!   即是没人说话,康熙也懒得在这里看这帮子让人生气的,索性退了朝回了乾清宫。坐在书房里捡了两个折子看,一时又烦躁的扔掉,根本看不下去。   康熙出了乾清宫,直往后宫去。梁九功疾步跟在,后头还跟了一溜儿小太监抬着个空撵舆。梁九功是既不敢问康熙要去哪儿,也不敢问康熙要不要坐轿子。   康熙黑着个脸疾步进了长春宫,宫女们太监们下饺子似的跪下请安,口号还没喊完,康熙已是进了屋。   云荍这会儿正在敷脸,冷不防听见外面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东西洗掉,康熙就刮进了屋子。没法,云荍只得赶紧请安,同时将脸埋得深深的。心里抱怨不已,再没见过康熙什么才下了朝就去哪个妃嫔屋里的,就是进了后宫也都是往慈宁宫或者坤宁宫去的。   康熙看了一早上的脑袋尖子,这会儿见云荍居然也给他个头顶,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娴嫔好规矩!谁教的你拿个脑袋来戳着朕,恩?”   云荍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不晓得哪儿受了气拿她撒气来了,什么都别说,赶紧跪下认错:“妾有罪。”   康熙气不平,可不是云荍一句认罪就能揭过去的,阴测测的道:“怎么?娴嫔这张脸朕倒是看不得了不成?”   云荍虽说知道皇帝都是薄情的,却再没想到康熙能这般寡恩,前几日还教着画说说笑笑呢,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巧云荍刚是一个人在里屋,梁九功跟着来直接立在了门外还拦了其他人不叫进去伺候,这会儿屋内是一个人也没有,云荍想找个岔子都没法找。   云荍心里赌一口气,任谁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也咽不下这口气,看着这次康熙就是要拿个御前失仪来整治她来,索性也不藏着脸了,反正就是露出来,也不过是个御前失仪*2的罪名罢了。   云荍抬起脸,直直的望向康熙,也不回避着眼神了,脸上淡淡道:“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却是叫眼前的一张脸惊得愣住了,久久没回云荍的话。   云荍看康熙不说话,也懒得再说一遍,直挺挺的跪着,就将一张绿脸摆在那儿任康熙看。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来,不晓得怎么的,心里那股火气竟是没了踪影,干咳一声:“怎的把脸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不及云桥回答又添了句,“可是脸上出了疹子?”他记得佟佳氏原来由此不知怎的脸上就出了些红疹子,叫太医看了也是在脸上抹了药。不过那会儿顶多也就是些白色的药膏,怎么也没有云荍这一脸绿色来的渗人。   云荍没去关注康熙的态度变化,她自家还是一肚子话,这会儿也只是硬邦邦的答道:“不是,这是妾自个儿配的用来敷脸的。”   康熙看云荍还跪着,只得道:“一直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云荍恨不得一口啐死他,真有脸说!   云荍站起来,却也不似以往往旁边坐了,就直直的站着也不说话。   康熙坐了一会儿没趣,起身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恭送皇上。”云荍也不动,就站在原地行了个礼。   康熙一路又回了乾清宫,坐在书房里,思量了半天也闹不清自己刚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竟摸不着头脑。   虽然这头上摸不着头脑,另一件事他却是明白的。他自来立志做个明君,从来告诫自己不能做出偏听偏信和迁怒的事儿来,今儿却是对着没甚错的云荍发了好一顿脾气,就想着要补偿云荍一下。   想着刚刚云荍说脸上的东西只是拿着敷脸的,以为她是跟那些个老人一样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开始保养,于是吩咐梁九功道:“你去,朕记得之前有南边进上来的珍珠粉,将那个全给娴嫔送去。”   梁九功正要答应,康熙想了想却又开口道:“再将首饰、布料什么的也送些过去。”   云荍敷着脸接了梁九功送来的东西,反正康熙都看了,也不怕梁九功说什么。   回头直接将东西扔给福华收起来,发完了火就想着描补,做梦!   梁九功回去的路上直咂舌,莫不是娴嫔娘娘就是这幅样子见得皇上?皇上竟是因此消了气?   哎,帝王心,海底针呐。 第57章   贪粮之事很快查了个水落石出,果不其然后头扯出了知府和督理粮储道两条大蛀虫。也是有这个专管粮食的立在里边,巡抚和总督都不好太过插手询问,竟让他们办下如此大案。不过也是因为久无人察觉,他们渐渐放下担心,以致落下诸多证据。   粮食最后也不算找回来了,因为他们这一群人都各自暗里在全国开了粮店,挂在奴才名下,甚至有的还自家与自家打擂台,不让人看出这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康熙决定要给这帮安逸了十几年的蛀虫见见血,他们才能知道害怕,才能在伸爪子的时候好好思量一下。   到没有诛九族,也就诛了三族,主要人员全部腰斩,直系亲属死刑,余者男的流放、女的没入教司房。   抄的家产一部分用来赈灾,一部分进了国库,还有一部分康熙放进了自己的私库。   待得临近冬天了,总算一应事毕,遭灾的流民也都安顿下了,万幸的是也没有出了民乱。   而代康熙去祭长白山的一行人也回来了。   自上次康熙莫名其妙跟云荍发了一顿火之后,他有一两月都没进长春宫的门。   云荍去请安的时候,新贵人还兴兴头的酸了一句,立时就让安嫔一个眼刀压下去了。云荍连个眼风都没甩给她,也就这蠢货才会以为她是失了宠、能上来踩两脚。且不说一时间不长、二她没受罚,就是真失宠了,她还有个儿子戳在那儿呢。没看别人都安静如鸡,该怎样还是怎样,真不知道这货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估计当初营养全叫嘴吸收去了。   康熙踏进正屋,云荍立在屋里行礼,这回没低着头,眼睛直愣愣的戳在康熙脸上,她那口气还没消呢。   康熙轻咳一声,梁九功捧着个盒子进来了,放到两人之间的炕桌上又退了下去。   云荍也不看,左不过又是些脂环钗粉什么的,她可不是糖衣炮弹就能打动的。   康熙又咳了一声:“去长白山的人回来了,这是你家里进上的。”   云荍募得瞪大眼,这事儿她一直记挂着,不过没料想人能回来的这样早,一直以为会到年底才回来呢,所以刻意叫自己不去想,没成想今日居然成了惊喜。   云荍劈手将盒子拿过来,打开了。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布包,还有一封信,云荍将信拿出来,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信是萨布素写的,不过写了些自己好、马佳氏好、家里人都好的话,还说常德已经成了亲,云荍嫂子也生了一儿一女,最后又恭问娴嫔娘娘安,说十一阿哥长得好之类的零零碎碎的话。   虽都没甚意义,看着像流水账,不过云荍还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心里很是满足。毕竟这信是要过康熙的,且原来是一点不能通信的,这会儿康熙给了恩典能叫云荍与家里人互报个平安,已是尽够了。   云荍将信贴在胸口,抬眼看康熙,眼圈儿还有点红:“臣妾谢皇上。”   康熙舒了口气,之前不来也是因着听了梁九功的回禀,知道云荍还委屈着,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刚好去长白山的人会来,太监奉上了萨布素敬上的东西。不过是些野趣玩意儿,比较贵重的还是长白山里遍地都是的老参。一堆东西夹了这么个盒子,康熙打开一看就知道是给云荍的,里面不过一封信和一只参,信康熙也看过了,才带着人拿了东西来给云荍,也算是一个破冰的好物。   康熙见她这样儿有些尴尬:“景顾勒呢,朕好久不曾见他了。”   云荍叫了人将景顾勒抱来,放在炕上,然后将信收起来,连着盒子放到了内室。   景顾勒已经六个月了,长大了不少,自个儿也能坐起来了。小胳膊越来越有劲,见着什么都想抓,手挥舞的一刻都不停。康熙伸手想去摸摸儿子的脸,叫景顾勒一把将手指握在手里了。   康熙轻轻甩了甩手,还没将手指抽出来,惊奇道:“劲儿还挺大。”   景顾勒却是不管他,抓到了东西就往嘴里塞。   康熙赶紧使了点儿劲儿将手指抽出来,云荍坐在旁边戳戳景顾勒的脸:“又没饿着你,怎么抓到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呢,再这样就罚你不准吃东西了哦。”   景顾勒左耳进右耳出,眼睛只盯着云荍在他面前乱晃的手指,挥舞着手就去抓。云荍晃悠着手指逗他,躲着就不让他抓到,景顾勒却是抿紧了小嘴,瞪大眼睛,坚持不懈的拿手去够。   康熙在一边坐着,看云荍逗人却自己笑个不停,反倒被逗的那个一脸严肃。看着双手挥舞不见累的景顾勒,康熙心想,恩,是个有韧性的。   逗了一会儿,景顾勒到底抵不过强大的生物钟,睡着了。   景顾勒被奶娘抱下去,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虽则康熙带了萨布素的东西来,云荍自家也不生那闷气了,但中间到底是隔了点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说。   康熙干脆道:“不早了,就寝吧。”   两人收拾完毕,一人一床被子躺着,帐外蜡烛偶尔爆出声响。云荍自己睡的时候不点灯的,她嫌太亮影响睡眠质量,康熙却是习惯了点着灯睡觉。于是每次他来室内都会点着灯,以往两人运动一番,云荍累了就会很快睡去。今儿云荍却是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光,根本睡不着。   今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康熙好像只想纯睡觉,云荍其实还松了口气。刚闹过别扭,心里总有股劲儿不想亲热。   云荍一个姿势久了觉得身子有些僵,忖着康熙应该睡着了,慢慢转着身子想换个方向侧卧着。   却还没调整好姿势,云荍就被一股大力拉转回去。回过神来,她已经进了康熙的被子,整个人被康熙环抱着,脑袋正对在康熙的胸。   康熙伸手将云荍的脑袋往自己胸前暗了暗,道:“快睡吧。”   云荍没出声,眼睛眨了眨,就闭上了。开始脑子里还一团纷乱,渐渐地那些乱窜的思绪都安静下来,云荍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康熙起的时候,云荍也醒了,实是两个人贴的太紧,康熙还是环抱着她,云荍两手八爪鱼似的扒在康熙身上。   云荍悄悄打了哈欠,自己披了件衣裳,就开始伺候康熙穿衣洗漱。将康熙送到外间,康熙就不叫她送了:“你再回去歇会儿吧。”   云荍听话的站住,准备目送他。   康熙掀了帘子又回过头:“晚膳叫膳房备个锅子。”   云荍应道:“是。”康熙用什么从来不是她点的,说这句不过是表示晚上会来用膳罢了。   睡了个回笼觉,云荍起来还是蔫蔫的,最讨厌睡觉睡一半起来再回去接着睡了。   自从景顾勒会坐以后,云荍常日里便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跟景顾勒玩耍,想早早的逗得他会爬了,才更好玩。   每每云荍抱着景顾勒在玩偶房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只能在外边侍候的,这里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的小天地。   爬没逗会,都是逗得他会滚了,一大后果就是夜里睡觉不老实了,常常滚来滚去滚散了被子,奶嬷嬷一夜要起来好几次给他拢被子,累的都瘦了一圈。当然,云荍也是给了赏的。   最近云荍已经开始着手给景顾勒添加辅食了,她虽然是两辈子第一次养孩子,可前世身边朋友当妈的不少,耳濡目染的就知道了一些。比如小孩子四到六个月就可以添加辅食了,最开始只添一样,等孩子适应了再慢慢添加别的。   云荍一直拖到六个月才开始给景顾勒添加主食,也是怕古代孩子身子会更弱些,想着迟点添加会好些。第一个添的的是米汤,煮的稀一些,再将上头的米油都撇了,米粒都不要,拿一个小小的汤匙喂了。第一次喂的时候,云荍真是想念现代的奶嘴,这简直是喂婴儿吃东西的一大利器,奈何这会儿是古代,怕是橡胶都没弄出来罢。   起初云荍想给景顾勒吃辅食的时候,还有个奶嬷嬷闹事,不阴不阳的说什么娘娘没奶过孩子,这个时候还是给阿哥吃奶比较好,这些事情交给她们就好,不劳娘娘费心了。话里话外的感觉好似景顾勒是她生的一样,云荍当时就火了,直接就吩咐何沐安将那奶嬷嬷拉下去打板子,打着板子她还不安分,直嚷嚷自己奶大了阿哥,云荍这么对她,将来景顾勒名声不好什么的。   云荍懒怠理她,何沐安有眼色的赌了嘴继续打,好容易娘娘有个大事交给他,可得办好了,让娘娘瞧瞧他的能耐。   打完了,云荍就使了李嬷嬷去回皇后,将那嬷嬷退回了内务府。其他人经这一遭,都不敢再对云荍添辅食的行为有什么异议,反正到时候出了事也怪不着她们,是娴嫔娘娘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云荍心里是打算着等景顾勒一岁的时候就给他断奶的,到时候再把这些个奶嬷嬷给隔远点,她可不想到时候儿子反倒跟这些奶嬷嬷比跟她还亲。   亲手喂景顾勒吃完了一小碗米汤,就放他自己在榻上滚来滚去。   福华进来回道:“娘娘,过几日就是九阿哥的生辰了,这是预备的礼,您看看。”   云荍接过来看了看,不过就是些长命锁、小玩物之类的:“可以了,到时候你送过去吧。”   宫里这些孩子,除了太子,还没谁正经过过生日,不过都是自家母妃给置一小宴,自己宫里乐乐,其他人顶多送点东西过去,人却是不到的。   看完礼单又回过头看景顾勒,云荍抓着的手摇啊摇:“儿子啊,你要快点长,额娘还只在你洗三和满月的时候收过礼呢,这都送出去多少啦。”   福生抿嘴笑了:“娘娘别急,再过四个月就是咱们阿哥的周岁,是大日子,到时候肯定能收回来。”她现在虽还没提一等,干的却已经是一等的活儿了,青樱已经不大管事,都交给了她和福华。   云荍笑眯了眼:“是的嘞,倒是收到的东西,额娘都给景顾勒存起来好不好?等景顾勒长大了就拿来当聘礼,给景顾勒娶个仙女儿似的媳妇。”   福生偷偷笑,娘娘真是的,阿哥才几个月呢,就想着给阿哥娶媳妇了。还只想着要漂亮的,其他那些个婆婆挑媳妇,哪个不是想着要贤良淑德的。   云荍才不管这些,她又不是儿控,到时候定要给儿子挑个貌美如花、才气纵横、十全十美的才好。   看着这样的儿媳妇,她自己也赏心悦目不是,带出去还倍儿有面子!   最重要的是下一代啊,她会有长得多好看、多萌的孙子孙女啊,想想就流口水。 第58章   忙忙碌碌的十六年过去了。   云荍一头倒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   青樱年前就已经放出去了,这会儿福华想把云荍扶起来:“娘娘,先起来把衣服换了妆卸了再去床上睡吧。”   云荍一动不动,正月里每天卯时起床,先去皇后宫里坐着陪客,接着再去慈宁宫坐着,晚上亥时才能回来,浑身上下真是一个细胞都不想动了。   福华没法,只得先打了水给云荍擦脸,热烘烘的毛巾在脸上走一遭,云荍清醒了不少。一想到明天还得早起,云荍就想哭,不过还好明天就是十五了,过了明天就不用再日日早起了。想到这里又有了些动力,云荍起身,福华和福生赶紧麻利儿的给她换了衣裳。云荍也不想沐浴了,反正大冬天的穿得厚,大不了明天身上多熏点香。   乾清宫却还亮着灯。   康熙虽然也要在前朝设宴,不过他是皇帝,中途离席什么的都不是事儿,所以也没觉得有多累。   这会儿屋内就只有他和跪在地上的一个人。   康熙手指在桌上敲了半响,才吩咐道:“人先不急,等明天的元宵宴过了再动手。”   “嗻。”底下人应道,退下了。   云荍觉得自己还没睡多久呢,就又被福华叫醒了。闭着眼起来,由着福华福生给她收拾妥当,带着福生和青柳往坤宁宫去了,福华和李嬷嬷留下来看家。   坤宁宫也是一片热闹,云荍真是佩服她们,同样的一群人一起呆了十几天,每天的行程和内容都差不多,这群人愣是每天都能聊出不一样的话题,一点没让气氛冷掉。云荍在外一向是表现的端庄少言的形象,有人问了回上两句,其他时候就微笑着坐那儿听她们聊。   又是一天热闹,皇后疲累的回到了坤宁宫,柳嬷嬷要伺候她洗漱,皇后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去歇着吧,让落羽和承影伺候着就成。”   柳嬷嬷也是上了年纪了,她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这半月来只有比皇后更忙更累的,这会儿就不再推辞,自个儿下去歇了,皇后也很快睡着了。   柳嬷嬷是叫一盆水泼醒的,她睁开眼睛就要骂,哪个不要脑袋居然敢泼她的水。   但是看清了眼前的环境后,那句话就让她咽了回去。这分明不是她的房间,四周墙壁上插着明亮的火把,只在一面墙上的最高处开了一扇通气的小窗,屋里除了她还有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你们是谁?”柳嬷嬷内心警惕,面上却淡然的问道。   “不愧是红字一号,有胆色。”为首一人赞了一声,“咱们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咱们是为皇上办事的就行。”   柳嬷嬷面色不变:“皇上?有何证据?皇上想抓我还需要这般偷偷摸摸。”   “你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如何办事还不需要像你解释。”那人嗤笑一声,随手扔了个东西到柳嬷嬷面前,“看看吧,你也不用否认,能把你请来那是早就确认了你的身份的。”   柳嬷嬷定睛一瞧,终于变色,脸上神色变换不定,终于眼睛一闭道:“我知道的都可以说,但是我十几年前就随着皇后娘娘进宫了,知道的也不多。”   那人倒是不急,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才道:“云田乡李平。”   柳嬷嬷眼睛募得瞪大,满身煞气涌出,犹如实质扑向为首那人。   那人却似毫无感觉,手沿着杯沿一圈圈的划:“这才有点红字一号的样子嘛。不过你也是够聪明够狠,能把亲生儿子送出去十来年不去看一眼,反倒拿个养生堂抱回来的养,不错,不错。”   柳嬷嬷深吸口气,浑身煞气收拢,又变成平和的样子,还是盯着那人:“想让我从哪儿说起。”   “不急,慢慢从头说起,才子时罢了。”那人丢个眼色示意,就有人拿起笔准备开始记录。   康熙起来的时候,口供就呈到了他的面前。   看完了口供,康熙沉吟了一会儿,叫来了梁九功吩咐道:“坤宁宫管事嬷嬷柳氏蒙蔽皇后、私自与宫外传递消息,杖毙。其家人充军流放。”   梁九功一早叫这句话砸的差点懵了,不过条件反射的应了声是,带着人一路浑浑噩噩的往坤宁宫去了。   皇后却还没醒来,坤宁宫里的人甚至都没有发现柳嬷嬷不见了。   流云进去叫醒了皇后,梁九功全程低着头将康熙的意思说了,说完后屋内却静悄悄的,好似一个活人都没有。   半响梁九功才听到皇后说:“是本宫管教不严,还请皇上降罪。”声音里还能听到点儿没掩饰好的颤抖。   梁九功听这话却是懵了,皇上也没说要罚皇后啊,这可怎么回?   梁九功只得模糊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奴才会回禀皇上的,奴才告退。”赶紧走吧,这是出了大事儿啊。   梁九功默默的走了,甚至都没人想着送他。   屋内皇后再也忍不住,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娘娘!”一直没回过神的流云惊声道。   皇后倏地攥紧她的手,一口血吐出来反倒缓过气而来:“噤声!不要让人察觉,扶本宫去床上躺着。”   流云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扶着皇后躺下,皇后躺下后胸膛急剧的起起伏伏。   “娘娘,你怎么样?”流云哽咽道。   皇后低声道:“无事,躺躺就好。你去,约束好坤宁宫上下,柳嬷嬷的事儿你不用管,也不要派人出去打听,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是。”流云叫了承影和落羽照看着皇后,带着飞袖开始管束坤宁宫上下。   长春宫,云荍正兴致勃勃的拿了本棋谱有模有样的打着谱子。之前被康熙虐的啃了狠了,导致她长期对围棋提不起兴趣,一直处于半懂不懂的水平,最近好久不下,却将兴趣捡回来了点,于是翻出来本棋谱自己跟自己下,反倒是其乐陶陶。   福生掀了帘子进来,凑到云荍面前禀报道:“娘娘,皇后跟前的柳嬷嬷叫皇上杖毙了。”   “什么?”云荍皱眉道,“怎么回事儿,知道为什么吗。”   “早上一早梁九功去宣的旨,说是柳嬷嬷蒙蔽皇后、私自往宫外传消息。”   “不可能!”云荍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柳嬷嬷那是皇后的陪嫁嬷嬷,专门为皇后进宫准备的,对皇后是绝对的忠心,怎么可能蒙蔽皇后。至于传消息倒是有可能,不过肯定不是私下,为皇后传的可能性还大些。难道真的是皇后做了什么?柳嬷嬷只是做了被儆猴的鸡?可宫规说是不准内外传递消息,又哪里传的少了,只要不是要紧事,在每月一次召见家人的时候,人家闲聊的内容你还能管着不成。   云荍皱着眉,这事儿肯定不简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你去,叫长春宫上下这几天都安分点,没事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也别出去乱打听消息。”云荍吩咐道。   后宫里就没有蠢的,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一时间各宫纷纷约束宫人,紫禁城里一时倒是安静了不少。   皇后躺了一会儿,脸色果然好了不少,中午还起来用了点儿膳。   午膳是流云和明国行亲自去提的,这会儿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往常坤宁宫去提膳的三等宫女都被人巴结的不行,这会儿来了一等大宫女和管事太监,其他人却都站的远远的,等他们走了才上前。   流云心里凄苦,娘娘才上位半年,好容易将事事理顺,总算是名副其实的掌了宫权,却一朝就叫皇上打落谷底。其实流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原来娘娘为妃时,没有宫权不也过的逍遥自在。流云在意的是皇上处置柳嬷嬷的理由,还专门挑了这个时间。流云知道柳嬷嬷根本不可能做蒙蔽皇后娘娘的事,皇上这样处置了她,不知道又要如何对待娘娘呢?   但是她们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康熙的第二道旨意。   皇后不让流云她们叫太医,流云只好切了参给她含着,别的也不敢胡乱给她吃。夜里皇后却是发起了烧,嘴里嘟嘟囔囔的胡话不断,流云她们几个急的都快哭了,一开始还拿了帕子给皇后擦拭想要降温,却是半点用都没有,温度反而越来越高。   流云起身擦了一把眼泪,道:“你们几个照顾着娘娘,我去叫太医。”   流云刚出门口就叫明国行拦了:“这会儿宫门都落匙了,还是我去吧,我去找梁九功。”虽然她也可以自己拿了皇后这里的对牌出去,但是这种时候,还是能不动用就不用的好。   明国行找了梁九功说明了情况,梁九功立马去叫醒康熙,将消息报了上去。   康熙却是没起身,只隔着帘子吩咐道:“即是不好,就传太医。”   梁九功拿了腰牌,道:“走,咱家与你一道去。”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明国行跟上。   太医院此时只有一个值班的医正和两个太医,梁九功道:“你先带人回去给皇后娘娘看,咱家出一趟宫,将院使请来。”   “多谢梁公公。”明国行拱手,这一声谢的倒是真心实意。   梁九功黑暗里疾行,将年过半百的院使大人一路拎进了坤宁宫。 第59章   直到天光微亮时,皇后的烧才算是退了下去,但人却还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几个太医围成一圈讨论方子,得尽快让皇后醒来,这消息可还瞒着呢,今天之内皇后要醒不来,可就不好了。   梁九功一早就回了乾清宫,他还得伺候康熙上朝,顺便把皇后的情况报告给康熙。   云荍与后宫诸人一早接到皇后生病的消息就赶了过来,被请到平日里请安的西暖阁坐着,为首的佟佳贵妃正询问着皇后的情况。   “回贵妃娘娘,太医说皇后娘娘是过年的时候累着了,这次是猛地放松了,积压的病痛一起发了出来,才显得严重了些。”流云恭敬的答道。   “那娘娘现在可好些了?”惠嫔在底下问道,语带焦急,十分担忧。   “娘娘卯时中的时候喝了一回药,这会儿正睡着。”流云道。   “那便好,那便好,娘娘定然无事的。”惠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余下众人也随她念了声佛,云荍开口道:“本宫这里有一支老参,流云姑娘收着,问问太医怎么用。”福华上前将手上一直捧着的盒子交给流云,这是之前萨布素随信送进宫的那只参,虽然皇后可能并不缺这种东西,但是云荍也实在想不出要送点什么,她那儿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当初进宫时带的东西,都是马佳氏当场在京城采购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奴婢谢娴嫔娘娘。”流云接过,这是娴嫔对皇后娘娘的孝敬,她只能接着,至于用没用,相信也不会有谁追着问。   其他人听了云荍的话纷纷反应过来,心里暗恨让她抢了先。   “这是一尊高僧开过光的佛像,保佑皇后娘娘早日好起来。”   “这是本宫亲手绣的一副绣经。”   一阵纷乱,总算都送了东西表达大家对皇后病情的关心和祝愿之情,流云一一谢过。   “好了,既然皇后娘娘歇着,大家也别在这里扰了皇后娘娘的清净,先散了吧。”贵妃发话了,大家自然是点头听话的份。   云荍回到宫里,先去看了一回景顾勒,才回屋卸了珠钗首饰。   李嬷嬷也在一边伺候着,等到云荍终于舒服的窝着了,才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说是过年累着了,我们过去的时候正睡着,没有见到人。”云荍端着被子,喝了口白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喝不下了茶了,白水喝着倒是甜丝丝的。   “这便好,阿弥陀佛,娘娘定然无事。”李嬷嬷念佛。倒不是她对皇后多忠心,只不过现在有皇后娘娘坐镇,后宫少了很多乱象。皇后娘娘又是一个不爱管妃子的,现在后宫的环境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最好的时候了,阿哥还小,便是要在这种环境中才好平平安安的长大。   云荍不可置否,倒不是说她盼着皇后死,她也觉得现在后宫的氛围蛮好的,能维持这样便是最好了,皇后死了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只是心里有股隐忧,她是记得康熙三任皇后都是死了的,但她不记得钮钴禄氏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就怕钮钴禄氏是这时候死的,那到时候好容易和平一点的后宫不知道又会出些什么幺蛾子,而且这次康熙突然拿柳嬷嬷作伐子,这后边肯定有事儿,不知道会不会有大变,若是波及到她和景顾勒身上可怎么好?   云荍忧心忡忡,死命的回忆康熙朝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然而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上辈子根本没关注过这些事情。   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只能先做一些常规的准备了,云荍正起身子:“这事儿不简单,皇后娘娘那儿还不定怎么样呢,先把该做的准备做起来吧。长春宫上下还是约束着,若要出去必要两人一起,不能落单。景顾勒那里要保证随时至少有两人在跟前,恩,从今天起,皇上不来的时候就把景顾勒抱到我房里来睡。”云荍吩咐着,想了想又道,“宫里各处都打扫一遍,以后每三天查检一番,还有本宫的东西,福华和青柳去清点一遍,看看可有遗失、损坏的,都登记起来。另外,除了长春宫大门,其余的门都先锁起来,派人守着。”   李嬷嬷也严肃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福华也躬身应是,带了青柳去清点东西。   “福生,铺纸磨墨,本宫给皇后娘娘抄经祈福。”云荍望向窗外,天上乌云蔼蔼,看着像是要下雪。   永寿宫,荣嫔歪在榻上,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这几天十阿哥夜里总是哭闹,她都没休息好。   “主子,咱们可要给皇后娘娘祈福?”石嬷嬷问道。   “祈什么福?皇后只是累着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去祈福人家还以为本宫是有意诅咒皇后呢。”荣嫔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道。   “可……”石嬷嬷嘴一张就想说什么。   荣嫔一眼瞪过去:“可什么可,你少说些话,主子我也不会拿你当哑巴!皇后身边的流云都说皇后只是累着了,难道还能有假?”   石嬷嬷委屈的闭嘴,可明明昨晚梁九功还紧急出宫把太医院院使给请进来了,院使平日里可是只给皇上看病的,若是不严重怎么可能请他。   “这阵子叫下面的人都给本宫安分点,若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本宫不念情分。”荣嫔抚弄着衣袖道,虽是轻声慢语,石嬷嬷愣是听出了一股寒意。   石嬷嬷缩了缩脖子,应道:“是。”   荣嫔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波云诡谲的天色,本宫该做些什么呢?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佟佳氏是一点没把皇后的事放在心上,例行公事般的表达了关心后,佟佳氏就关心别的事情去了。自从那次事情过后,康熙虽然也去景仁宫,但再也没进过正殿,都是直接去了德贵人处,叫佟佳氏的一颗心都泡进了醋里。   却又自己安慰自己,表哥都是为了我,为了叫我早日有个孩子,才会去乌雅氏处的,表哥心里还是有我的。这般想着想着,佟佳氏已经深信不疑了,现在心里虽然还是会酸酸的,但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甚至有些疯魔了。   “乌雅氏那儿有动静吗?”佟佳氏一回了景仁宫就问道。   “回主子,还没有。”锦文小心翼翼的回道。她觉得主子有些妄念了,这问题基本一天问一回,她们要回答的不好还要挨罚。   佟佳氏脚步一顿,锦文顿时有些发抖,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罚。   好在佟佳氏只是停了一下就又迈开了步子,锦文刚松一口气,又听到佟佳氏开口:“煎的药喝了吗?”   锦文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跟上,回道:“已经喝了,奴婢亲自看着的。”这药是佟佳氏叫太医开的有利于受孕的药,光明正大的一天三顿煎了给德贵人喝,求子之心表达的是淋漓尽致。   佟佳氏点了点头头,无有不可。   皇后最终还是在晚间醒了过来,虽然只是喝了口水就又昏睡过去了,不过几个太医还是齐齐松了口气。醒过来了就好,醒过来了方子就能用的更灵活些。   康熙这一天却是都在前朝,根本没往后宫来,只派了梁九功来说了一句让太医好好医治,需要什么药直接在他私库取。   康熙没来就算了,还可以说是前朝事忙,不可能为了皇后一点病就不顾江山百姓。太皇太后和太后却是也只派了一个嬷嬷来问过情况,赐了点东西就算了。虽然流云对云荍她们说的是不严重,但对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边可是如实禀报的,这般态度实在让人寒心。   流云她们四个心慌意乱,难道主子就这般孤家寡人了?面上却还得装出个镇定样子,柳嬷嬷不在了,她们就得立起来,将坤宁宫守得滴水不漏才行。   皇后又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这中间云荍她们每日必来走一回过场,因着慈宁宫和乾清宫都没有旨意出来说叫她们侍疾,她们也只能这般表达自己的关心。   流云看到皇后睁开眼睛,扑到床前,双眼含泪:“主子,主子您醒了。”   皇后眼睛动了一下,看向流云,才不过三天而已,皇后却像老了十岁,双颊凹陷进去,再不复以往的飒爽英姿。   流云抹一把泪,端了水来,将皇后轻轻扶起让靠在她怀里,喂着喝了一杯水,又将皇后放着躺下,道:“主子,您这会儿能吃下东西吗?”   皇后眨了眨眼,流云破涕为笑:“奴才这就去端来。”   掀了帘子叫人,没一会儿落羽就端了粥进来,承影也跟在后面。   三人将皇后扶起,垫了垫子,让皇后斜靠着,才一口一口的喂她吃粥。直吃了大半碗,皇后才摇摇头,示意不吃了。   流云又问:“主子,您再躺会儿?”   皇后摇摇头,闭着眼靠在那里,也不说话。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留了流云在这里照顾着皇后,她两人得往慈宁宫和乾清宫报信去。人家关不关心不管,汇报消息才是她们该做的。   流云就坐在脚踏上靠着床,皇后不问,她也不开口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主子才醒来,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给她听的好。 第60章   “本宫昏睡多久了?”皇后闭着眼睛问道,声音很轻、很哑。   “主子您睡了三天了。”流云掖掖被角回答道。   “这几天有什么事?”皇后还是面无表情。   “并无什么大事,贵妃带着后宫的娘娘小主们每日早间都要来请一回安,皇上和太皇太后也都赐下了东西。”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嬷嬷…”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嬷嬷如何了?”   流云有些踌躇,不过还是答道:“嬷嬷她…据说是已经杖毙,直接送出宫外了,其他的消息奴婢也不知了。”声音有些难过,柳嬷嬷一直对她很好,哪知道说没就没了。这消息还是明国行在皇后还没昏迷的时候问到的,皇后昏迷之后她们就谨守坤宁宫,也不敢出去打探消息,就怕招了康熙的眼。   皇后眨了眨眼,眼里一片清明,像是早知道会如此一般:“扶本宫躺下吧。”   流云又扶着皇后躺下,放下寝账,也不出去,就呆在一边候着,以防皇后需要的时候找不着人。   几天过去,流云看着皇后的精神越来越好,心里高兴不已,不管怎么样,只要娘娘在,她们就有希望,却没发现太医眼中的忧心。   院使在皇后醒来的时候,就给康熙汇报过情况了,康熙也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   这天皇后醒的还挺早,叫来了流云:“贵妃她们是不是已经来了?”   流云扶她起来:“是,已经请去西暖阁坐着了。”   皇后坐到梳妆台前,扶扶鬓角:“给本宫梳妆,本宫去见见她们。”   流云听了没动,劝阻道:“可是主子……”   “按本宫说的做。”皇后抬抬眼,虽然是病中,一身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流云只能默默的开始给皇后梳头、上妆,又换过衣裳。   皇后扶着流云的手,随着“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踏进了西暖阁。   请安礼过后,皇后安坐在上首。   惠嫔笑道:“看娘娘的脸色,想是已经大好了,妾也就安心了。”一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的样子。   皇后浅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中用了,病这一场倒叫你们担心了。”   “娘娘哪里年纪大了,娘娘看着可比妾年轻多了。”宜嫔清脆的笑声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皇后嘴边的笑加深了些:“宜嫔还是这般可人,听你的声音就叫本宫松快了不少。”   宜嫔笑容更深:“果真如此,那妾可要挣挣这功劳了,娘娘只要不嫌妾烦,妾倒是愿意每天都来陪陪娘娘。”   “真是不害臊。”皇后隔空点点她,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又转头看向了惠嫔,“我病了这几天,倒是疏忽了五阿哥。天冷,阿哥所那边东西可够用?”   “谢娘娘关心,都够用的。五阿哥听说娘娘病了还要过来侍疾呢,臣妾怕他小孩子吵闹扰了娘娘的清净,就让他在阿哥所给娘娘抄经祈福。”惠嫔细细回道。   “五阿哥是个孝顺的。”皇后又有些责怪的看了惠嫔一眼,“他还小孩子呢,让他抄经作甚。以后万不可如此,免得移了性情。”   惠嫔连连点头:“娘娘说的是,是妾想岔了。”   “过了二十五阿哥就又要去上书房了,本宫这里还有一些皮子,你拿回去,给五阿哥再做几件袄子,护手也要多做几套,不能叫五阿哥习字的时候冻了手。”皇后关切的道,丝丝语语都是母亲对孩子的关切。   “是,妾省的了,娘娘病中还为他操心,真是一片慈母心肠。”惠嫔感动道。   云荍在旁边看的有些无语,亲妈夸继母对自己孩子一片慈母心肠,怎么觉得那么怪异呢?   皇后却又将话头转向了她和荣嫔:“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可还好?本宫这里也收拾了东西给他们,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吧。”   “谢皇后娘娘。”几人又起身谢恩。   荣嫔笑道:“来一趟倒是饶了娘娘的好东西,看来妾以后要常来才是。”   “看看你那样儿,就惦记着本宫那点儿好东西,难道本宫还给的少了。”皇后嗔笑道。   “哎,妾也是没办法啊,一想到阿克敦以后要开府娶福晋,妾就发愁,总不能到时候聘礼都拿不出来吧。”荣嫔一副愁坏了的样子。   “你啊你,咳咳…,难道皇上还能不管他不成,本宫看你就是打着十阿哥的旗子自己惦记呢。”皇后叫逗的还咳了两声,流云赶紧递了一杯白水让皇后润润喉咙。   荣嫔在边上一脸被戳穿的不好意思。   皇后抿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今日呢也是有正事,太医说本宫这病还得好好将养一阵,不能操心劳力。可是这后宫呢,又不能没个管事的,本宫想着,你们可有人愿意帮帮本宫的忙。”   这话一放下来,下面被震倒了一大片,连自从见礼过后就没开口说过话的贵妃也是一脸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皇后会这般轻易的将手上的宫权放出来。   惠嫔和荣嫔已是喜形于色,其他人也是各有心思。   惠嫔迫不及待道:“妾现在整日里也没什么事,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妾是很愿意为娘娘分忧的。”   荣嫔也立时跟进:“妾也愿意为娘娘分忧。”   云荍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皇后这时候放出宫权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时候接了宫权是好是坏,会不会趟进什么浑水里?   难道,皇后真的不好?云荍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所以她才将宫权分出来,想做点什么?可是想要做什么呢?接了会不会成为皇后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可是不接的话,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棋子还有能知道一些东西的机会,站在旁边说不得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被炮灰了。   云荍抬起眼,望向皇后,笑道:“愿为娘娘效劳。”   云荍说完了却是短暂的安静了一下,宜嫔本来也想参一脚,但一看前面都是有儿子的人开口,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就算说了,估计也是分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不如不要,有这些时间赶紧生个儿子是正经。   端嫔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是想要的,可她只生了个女儿,宠爱也是没有多少,家世也不好,也就是资历有一些,根本没什么底气去管事。   底下的敬嫔和安嫔就更不敢想了,她们俩差不多跟宜嫔一个想头,先生儿子是正经。   最后倒是含卉开口打破了这番平静:“妾不才,也是愿为娘娘分忧的。”她已经二十二了,皇上也不怎么去她那儿了,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孩子了。既然这样,不若找些别的事来做。   皇后又来回环视了一圈,见再没人开口才问道:“宜嫔和端嫔呢?”   宜嫔嗨了一声:“娘娘可不能罚我,妾也是很想为娘娘分担一些的,奈何妾真是懒到骨头里了,妾还是每天过来陪娘娘解闷的好。”   皇后但笑不语,看向端嫔。   端嫔害羞道:“不怕娘娘笑话,妾在家里实没有学过这些,到时便不是给娘娘帮忙,反倒是添乱了。”   “人各有所长,本宫看你就很好,一手刺绣可是太皇太后都夸赞的呢。”皇后夸道,端嫔更不好意思了。   “各位妹妹愿意帮忙,本宫很是高兴。不过几位妹妹都无甚经验,倒是难办些。贵妃,可愿受些累总管一下?你总是有些经验的。”皇后问道。   佟佳氏微皱眉头,不是很想答应,又不是什么好事,白给皇后打工而已,做得好了是皇后教导的好,不好了就是自己的问题,到时候皇后一句话就能收回,何必呢?更何况她现在一心都放在乌雅氏的肚子上,哪有闲心管这些。   正要开口拒绝,皇后又道:“贵妃可是不愿?哎,本宫知道贵妃一向是不爱理这些俗事的,若不是本宫身子是在不好,也不会开这个口了。”   这话都说出来了,佟佳氏还能说什么,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只能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妾只是怕辜负了皇后的期望,才会有些犹豫。”   “怎么会,贵妃的本事本宫还是知道的。”皇后笑的意味深长。   “本宫也乏了,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吧,稍后本宫会让流云将账册和对牌都理出来,再给你们送去。”皇后顿了顿又道,“请安就先停了吧,待本宫好了再说,也免得过了你们病气。”说完起身回了次间。   众人起身,送走皇后,才各自散了。   皇后进了内室,身形一下子垮了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流云身上。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流云焦急道。   皇后急喘几口气,才疲累的道:“无事,有些累,扶本宫去躺下。”   流云伺候着皇后躺下,皇后静静躺了一会儿,将那口气喘匀了,才道:“刚刚本宫说的你都听到了,去办吧。”   “是。”流云答应道,或许柳嬷嬷在的话还会问几句为什么,她却是不会的,甚至私心里,她觉得主子病成这幅样子还把宫权交出去了,皇上是不是就不会找她主子的过错了?没错,流云一直觉得皇上这次是要找皇后的茬的。   说不定就是佟佳氏挑唆的!刚刚还装出一副不想要宫权的样子,哼,打量着能骗过谁呢!流云心里恨恨的想到。她只是一个正常的陪嫁宫女,暗地里的事儿她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能想到的也只有宫妃争宠□□了。 第61章   当天,流云就亲带着人将账册与对牌一个个的送了去。   云荍笑着使人接过,客气道:“麻烦流云姑娘了。”   流云恭敬道:“不敢当娴嫔娘娘一声姑娘,奴婢还要往别处去,这就告退了。”   “福华,去送送。”云荍示意道。   福华笑着上前:“妹妹送送姐姐。”引着人出去了。   云荍松一口气,李嬷嬷已经捡着账册看起来了。大致翻了翻,才道:“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俱是各个宫的人员名单。”   云荍听了脑袋就是一抽,将账册抽过来翻了翻,果不其然就是一堆的名字、等级和信息什么的:“这皇后都交出来了?!”云荍有些不敢相信,她开始以为皇后要分也不过是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各处宫殿的修缮问题啊、或者是公用器物的管理啊。哪成想皇后丢的这样彻底,人事大权都丢出来了。虽说各宫有了主位之后,这一宫的宫女太监都是归主位管的,但要补人什么的可都是从皇后挑了人送过去的。这可是人事大权!当老大的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是人事权和财政权是一定要牢牢抓在手上的。   云荍忧心忡忡的合上账册,心里的某个猜想越来越明显,定了定神道:“福生,你去打听一下,其他几位娘娘接到的都是什么。”   这个倒不难问,毕竟以后她们就要管这一块儿了,肯定是要大家都知道的,福生应了声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云荍和李嬷嬷,李嬷嬷看着云荍皱眉的样子,从她手上接过账册,问道:“主子可是在担心什么?”   云荍眉头皱的更甚,来回看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我怀疑皇后娘娘不大好。”   “啊?”李嬷嬷惊讶出声,反应过来连忙捂嘴,见无人注意到里面,才放开手学云荍压低声音道:“主子为何这般说?这可不是能乱说的,若是叫人知道了,少不得被人说是…皇后!”李嬷嬷将中间一词支吾过去。   云荍却是明白她的意思,道:“我也是猜测的,皇后这次生病肯定不是面上说的因为累着了,累着了还不至于在床上躺了三天,今天皇后虽然出来见了人,但是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根本不像是大安的样子。”李嬷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也不觉得皇后是累着了才生病的,其实后宫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相信流云那天的说辞。   云荍又接着道:“而且今天皇后说的那几句话明显不对劲,还把宫权都交了出来,若是只交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能说是不愿劳累,现在却把这个都交出来了,肯定不简单。”   李嬷嬷却是有另外的猜测:“那这也证明不了皇后娘娘…,说不得是做给皇上看的呢?”   云荍摇摇头,道:“且看福生的消息吧,若是皇后连库房钥匙和内务府的对牌都分了,那就真是……”以她对康熙的了解,除非是皇后对后宫的孩子下手了,康熙才有可能夺了皇后的宫权。可皇后要是真做了,也不可能是交出宫权就能解决的了的,更别说皇后根本不可能做这个事情,她自己没有孩子,只要稳着,谁上台她都是皇太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一定是柳嬷嬷的事儿连累了皇后,可柳嬷嬷又做了什么呢?嘶,真是头疼,自己真的是不适合这种动脑子的东西啊!   李嬷嬷点点头,俩人安心等着福生的消息。   消息既然好打听,福生自然也就很快回来了:“回主子,贵妃娘娘是总揽全局的、顺道管了内务府,惠嫔娘娘接了内库,荣嫔娘娘接了份例与采购,僖嫔娘娘是管着各处的宫殿。”这便相当于贵妃是总经理顺带管了后勤,惠嫔是管着保险柜的,荣嫔就是个发工资、发福利的,云荍管的是人事调动,僖嫔却是最没油水的、管着固定资产的。啧,如果把后宫当个公司的话,这公司就只有一个人事行政部啊,连个挣钱的人都没有。哦,不,康熙是挣钱的,他一个人挣钱养整个公司的人,何必呢你说!   云荍与李嬷嬷对视一眼,果然如此,不过云荍原来猜的是贵妃会管了内库,内务府却是一个繁杂还得罪人的事。   李嬷嬷开口道:“那主子……”   云荍截住她的话头:“不管怎么样,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至此,后宫进入了一人总领、四分天下的局面。这里面却是贵妃、惠嫔、荣嫔各占一大头,云荍拿的虽然也重要,但在别人眼中显然油水不够,不受人重视。含卉就更惨了,管着房子能捞到什么呢,难道还能把房梁上掉下来的琉璃瓦捡回去不成?几人的表现也是各有不同。   贵妃是懒得理会,直接都丢给了舒嬷嬷,只负责点头;惠嫔却是高兴的要疯了,再没想到能有这么块大馅饼掉在她头上,这库房随便扫一扫,她儿子不就什么都有了?荣嫔心里有点气,凭什么内库就给了纳兰氏了?给了贵妃她还能服气些。不过回头又安慰自己,恩,这个油水也不比纳兰氏的少了。云荍就不说了,只能是小心加谨慎了。含卉却是心满意足,她也不指望要捞多少东西,有个事情打发时间,还惹不上什么是非,清清静静的就很好了。   随着几人的愈加上手,后宫中也恢复了风平浪静,管事的管事,想着孩子的就拼命把劲儿往康熙那儿使。   云荍本来以为她接的这个事儿应该是很清闲的,因为她自己宫里这些年宫人就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根本就没劳烦到皇后那儿去。哪知道接了手才知道,虽算不得忙,却也清闲不了。今儿这个生病了要不要请医女或者挪出去啊?明儿那两个拌嘴打架了该怎么处置啊?后儿又是一个丢了东西怀疑是另一个偷得啊。   云荍开始还当正事儿办一办,毕竟她心里想得多,就怕这些小事儿背后是不是牵连着什么大干系。办了两三件之后,云荍才算看出来,这是底下那帮子管事嬷嬷再给她下马威呢,屁大点儿的事一个接一个问,至今没遇上一件大事儿的。   再有嬷嬷拿了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的时候,云荍就好整以暇的问道:“原来这种事儿皇后娘娘是怎么说的?”   嬷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原来这种事儿根本不会报到皇后跟前去,她又哪儿敢假传皇后说了些什么。不过就是打量着云荍以前没管过,不知道这里边的事儿,先拿些小事儿把云荍问烦了,懒得管她们了,她们才好做些动作,往自己兜里捞好处。   “怎么不说话?可是嬷嬷记不得了?不然,本宫让人去请流云姑娘过来问问好了。哎,本宫第一回管事,心中总有些惶恐,万事还是按着皇后娘娘的先例来比较好。嬷嬷,你说呢?”云荍笑吟吟的看着那嬷嬷道。   “不,不,不用请流云姑娘了,奴婢是年纪大了,刚刚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已经想起来了,还请娘娘恕罪。”那嬷嬷讪笑道。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人之常情嘛。何来恕罪不恕罪之说,本宫岂是那不通人情的人。”云荍拿杯盖划着杯沿,翘起嘴角。   “是,是,是,娘娘是最仁慈不过的了。”嬷嬷赶忙拍马屁道。   云荍微微点头,像是颇为认同那嬷嬷所说的:“所以呢,嬷嬷若真是感觉年纪大了吃不消了,大可以跟本宫直说,本宫是很高兴放嬷嬷出去享享儿孙福的。”   那嬷嬷汗都下来了:“奴婢谢娘娘慈悲,奴婢还是能再伺候娘娘几年的,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奴婢。”   “你有这份心便好。行了,你先去忙吧。”云荍抬了抬下巴,让她出去了。   福生在旁边一脸气愤:“主子,那婆子明明就是欺您,为什么不直接发落了她?”她这半年已是长进很多了,若搁以往,当时就能啐到那婆子脸上去。   云荍靠在迎枕上:“我不过是管一时,她是皇后娘娘提拔上来的。若是一上来就发落了人,岂不是说皇后娘娘识人不明。”这时候最好是一切都维持从皇后手中接过来的样子,办事也都循皇后的旧例。若是皇后不好,到时有什么事也比较好掰扯的清;皇后好了,那这事情就是还要交还回去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福生知道云荍说的有理,却还是气不过,跺了跺脚干脆出去干活了。   此事过去,事情果然少了很多,云荍又过起了清闲日子。   时间一溜烟滑过去了一个月,皇后身上还是时好时不好的,请安也一直没恢复。当初后宫诸人对皇后的种种猜测,在康熙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后,早已销声匿迹。   这天云荍正在看书,上次福生想啐她一脸的那个嬷嬷又来了。   云荍示意将人带进来,那嬷嬷这次倒是规矩的多,立在下方满脸含笑:“娘娘,这三月份的小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看今年是个什么章程?” 第62章   云荍本来正喝着茶,听得这话倒是一顿,茶杯盖落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略想了一阵子,开口问道:“以往是个什么章程?”她完全没想到此事的,虽印象里也知道有小选一事,但总不如大选那样盛大,也不干她们这些妃嫔的事,以往都是皇后默默地就处理了,她们却是从来没有这个概念的。   那嬷嬷听了询问就将以往是如何准备、如何进行细细的分说了。   云荍点点头:“既如此,便还是按以往的规矩来吧,你们也多尽些心,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皇后娘娘现正病着,可不敢扰了她的清净。”言语间敲打一番,还是拿了皇后做大旗。也是云荍现今不敢妄动,不然也不会行狐假虎威的事来弹压她们。   嬷嬷早知会是如此回答,笑着应了声事,又道:“还有一事需的求一求娘娘,奴婢以往做的也只是其中的而一部分,还得请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来总管一下。”   云荍想了一下,倒是明白这嬷嬷的用意,历来小选虽然都是包衣家的姑娘,但说不得在家里就是娇养的姑娘,或者与宫内那个总管什么的沾亲带故,如此必然得有一个身份够高的人去镇个场子才成,想来以往皇后那边也是派了人的。而且,李嬷嬷去了就是当个被供着的菩萨,也是能盯着她们行事的,如此,出差错的几率也能再小一些。   思量完毕,云荍同意道:“即使如此,李嬷嬷便跟着去吧。不过细事上还得你们过手才好。”这便是表态李嬷嬷不会夺了她们的权的意思。   “奴婢省的,再不敢劳累了嬷嬷的。”那嬷嬷心愿得了,便告退了。   云荍又叫来李嬷嬷:“方才人来回,小选的准备要做起来了。我应了她把你使过去总揽一应事务,实不过镇场而已。你也不用管具体的事务,只盯着别叫出了差错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李嬷嬷答应道。心里却盘算着,这次倒是可以借着机会,看看能不能拢几个人。主子现在这般位子,还是得有一些帮着办事的人才好。不说别的,以后阿哥大了,挑人的时候总能放心些。哎,可惜主子家里人都在关外,没人帮衬着。不然,何须自己劳心劳力,家里边就将心腹之人送进来了。   李嬷嬷这边为着云荍没家人帮衬可惜,那边厢萨布素却与马佳氏也在讨论一样的事。   才过完年,宁古塔这边倒是比京城的气氛更浓一些,萨布素好容易才从上峰宴请的酒席上清醒着回来了,这会儿正歪在榻上一动不动。   马佳氏正忙前忙后的给他绞帕子擦脸,伺候着他换了一身衣裳,又端了一碗解酒汤给萨布素饮了。   萨布素喝了醒酒汤才感觉好受了些,坐起身,拉了马佳氏坐下,道:“你快歇歇罢,转的我头晕,这些叫丫鬟做就好了。”   马佳氏嗔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甚时候能学着说点好话?连你儿子一半都及不上。”   若这话是别个说的,萨布素少不得露露膀子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虎父犬子,可这会儿面对马佳氏,却是喏喏道:“我说的怎个不是好话了。”   马佳氏懒得理他,反正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甜言蜜语,算了,都半辈子了,还计较什么呢。   萨布素却是正了正脸色,道:“今儿个大人与我透了个底,勒副都统今年内约摸是要调走的,皇上的意思是叫我顶上去。”   马佳氏听了一脸喜色:“这是好事儿啊。”   萨布素面上却是没多少喜意,点头道:“却是好事儿。”话锋一转,问道,“你可还记得年前皇上着人送来的闺女的信?”在外他们提起云荍要尊称娘娘,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愿意叫闺女。   马佳氏脸色立时凄然:“自是记得的,那信我现在每日都还要拿出来瞧一回呢。”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光,“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就自己进了宫,还生了孩子。一想到她一个人挣命般的在那生孩子,我就恨不得立时飞到她身边去。”   萨布素也是黯然,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闺女,如今却再难见一面。可当初皇上话都漏出来了,若是不进宫闺女就更没有好前程了。   萨布素伸手抚了抚马佳氏的背:“好了,闺女不是挺好的吗,皇上都能叫她送信了,想来待荍儿也是极好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心疼的。   马佳氏擦擦眼泪:“我晓得,就是一时想她了。”   两人之间沉默半响,萨布素才又重启了话头:“我忖度着皇上这几年的意思,估摸着皇上是想一直把我放在这里的,不可能再调往别处了。说不得…”说到这里还压低了一下声音,“以后阿穆大人…”后几个字含混不清,马佳氏却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几十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萨布素说这个干什么,于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萨布素。   萨布素为她解了惑:“这便意味着,未来一二十年我估计是调不回京城了。”顿了顿接着道,“闺女现在已经是嫔位,还生了阿哥,瞧着也颇为的皇上的喜爱,说不得以后还能再进一步。咱们一家子若回不了京,闺女便会一直也没有支撑。虽有本家,却也是隔着服,哪能真心真意。”   马佳氏深以为然,这时候的女人,若想在婆家立的稳,一是看你生没生儿子,二就是看你娘家撑不撑。虽然皇家不能完全照搬,却也是有相通之意的。   马佳氏想及此,不由皱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萨布素却是早有成算,他想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是想着,不如叫常德回京去。他在我身边学的也差不多了,托人在京城给他谋一职缺,也好过在这里跟我一样打拼。回去了,他媳妇儿也能常进宫看看闺女,也可以帮闺女做一些她不便做的事。而且,皇上对我即是如此打算,常德便不能与我再走同样的路,回京一是表示我对皇上的忠心,二也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讨讨好感。”   马佳氏思量一会儿,虽有些舍不得儿子和孙子孙女,不过又想着儿子若回京就不必整日打打杀杀,她也不必整日里担心,倒也好。且进京还能照看着闺女,也能常常传了闺女的消息回来,再不用想现在这般好几年接不到一回消息。   于是点点头:“你即是都想好了,我也没甚意见,便这样罢。”   于是两人有说了一会儿该带些什么东西,该安排哪些人,才将将睡下。   这些不过先说一说罢了,真要托人把常德调进京去,怎么也得等萨布素升了副都统再说,这会儿且还托不了什么人呢。   云荍却不知道这些,她还是照顾着景顾勒闲散度日,李嬷嬷那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只有一点,皇后最近的病情又反复起来,听说这几日又卧床不起了呢。   二月二十七日辰时,皇后睁开了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没一会儿便见一只手伸了进来,将寝账撩起,挂在两侧的银钩上。   流云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带来一屋子融融的暖意:“主子醒了?”   皇后也被感染的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扶我起来吧。”   流云笑意更甚,主子这几天都一时睡一时醒的,今儿瞧着倒是精神了好些,还能起来了。立刻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坐起来。   皇后就靠坐在床上,由着流云绞了帕子给她洗漱,又有飞袖端了粥来用了小半碗,略歇了歇才道:“今儿看着天倒好,本宫去外头略坐坐。”   其实冬天里的天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流云她们见着皇后难得有些兴致,皆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于是几人忙碌起来,给皇后梳好妆,又浑身上下裹得一丝风儿都不漏,才敢叫她出了门。   说是外头,其实也不过是坤宁宫的殿前回廊罢了。   皇后坐在铺着厚厚毯子的椅子上,手上抱着手炉,微微抬起头,怔仲地看着头上雾蒙蒙的天色。   就这般坐了有一刻钟,流云上前道:“主子,风大,还是进屋罢。”   皇后回过神,对她笑了笑,答应道:“好。”知道宫女们都是担心她的身子,也不想太难为她们。   及至进了室内坐下,皇后愣了一会儿神,又叫了流云吩咐道:“我记得之前有吩咐了给太子和五阿哥做披风,可做好了?”   流云回道:“已经做了一些了。”   皇后点点头:“也不必等都做完了,现下做好的就先送去,让他们先用着。你这就带人都送去吧。”   流云只当她心血来潮,这会儿是万事都依着她的:“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又叫住她:“等等,恩,本宫记得旧年有一对暖玉做的小环佩,你也取了,太子与五阿哥一人一个罢。”   流云听了却很是踌躇:“可,那是主子做给……”   皇后挥手打断她的话:“去吧。”   流云只得退下,点了东西与飞袖一人一边去了。   流云去的是太子处,因离得近,所以很快就回来了,回给皇后知道。   皇后笑盈盈的点头,又按了按额角:“有些乏了,本宫去歇歇。”   流云于是又服侍她躺下,放下寝账,留了皇后在这一方空间内。   皇后愣愣的盯了一会儿帐顶,眼睛渐渐合上,呼吸也越来越弱,直至,停止。 第63章   “皇上,皇上。”梁九功一路小跑,“皇后娘娘,薨了。”   配上他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气氛,满分!   康熙久久无言,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道:“按例办罢。”   云荍跪在殡宫内,眼里泪水不停地流,嘴里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康熙赐钮祜禄氏谥号‘孝昭’,这是孝昭皇后去后的第七天,她的梓宫移到了武英殿安厝,后宫妃嫔并前朝夫人福晋们都在此哭灵。   云荍面上虽然哭的凄凄惨惨戚戚,暗里却不停地打量着跪在她前面的几位,奈何人家哭的比她更惨。云荍没意思的撇撇嘴,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哭灵的时候不少人还有小动作,彼此之间眼神乱飞。这一回,却是规规矩矩,或者说做的更隐蔽了。   云荍正感叹着好无聊,这么光跪着哭很容易累的好吗?有点调剂也转移转移注意力啊。也别说她在灵堂上想这些是对已逝之人的不尊重,关键是她跟钮祜禄氏根本不熟啊,话都没说过两句。而且这样哭都哭了七天了,若说一开始还有点物伤其类的伤感,这会儿早叫磨得不剩下什么了。   一想到后头还要哭满十五天,云荍就真的想哭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云荍扭身望去,奈何那边瞬间围满了人,看来大家都跪累了嘛,逮着点机会就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云荍正想起身去凑个热闹,前边佟佳氏已经站起来了,冷声道:“安静。”   那一片人才安静下来,佟佳氏走过去,看了一眼情况,就吩咐道:“把德贵人抬到偏殿去,请太医看看。”又转头看向凑热闹的那群人,“你们继续,本宫去看看。”   其他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了,心里腹诽:“有什么啊,位份高了不起哦,位份高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哦。”   云荍在前头听见这一句,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情节,该是要爆出怀孕了吧?不过佟佳氏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盼了这么久的孩子终于有了,可是今儿……,呵呵,今儿可是皇后的头七呢。”   没一会儿,佟佳氏就回来了,德贵人却没出现。云荍瞧她,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可周身的气场,分明轻松了不止一分。   德贵人直到今天的哭灵结束都没有再出现,云荍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果然回到长春宫后,李嬷嬷就第一时间跟她说了这个消息。云荍哭灵是带着福华福生去的,李嬷嬷她们虽然也要哭灵,可武英殿哪有那么大地方给她们跪啊,于是就安排她们各自在各宫的殿前跪着。   “德贵人早就叫送回来了,听说是用了贵妃娘娘的撵舆抬回来的,人虽清醒着,脸白的却像一张纸。”李嬷嬷说着她打听到的消息。   “恩,在武英殿那会儿我就猜着了。东西还是要先准备着,先看看皇上的意思再说。”云荍摆摆手吩咐道,强撑着洗漱完睡了。   康熙却没来及对这件事表示出他的意思。   三月,南边传来消息,吴三桂在衡州建国,国号周,登基为帝。   康熙一把合上手上的折子,冷哼道:“秋后的蚂蚱!”   下面一干大臣却是没人敢接话,这能怎么说呢,说什么都不对啊。   康熙虽然嘴上说吴三桂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心里却不能不把这件事看重些。虽然他并不认为吴三桂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也不能就此放任此事不管。若是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个个都来个登基称帝,别管规模大小吧,这都是对皇权神授的挑战,会一点一点磨灭掉皇权的神圣性和神秘性。长此以往,这天下肯定是要乱象丛生的。   于是做出一系列部署,又因着前线实在是太缺钱缺粮,孝昭皇后的葬礼都被半路腰斩、一切从简了,更别说一个小贵人怀孕的事儿了。   孝昭皇后的葬礼被腰斩,于钮祜禄家说可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于后宫的妃嫔们来说,却是万分感谢的好消息,各自心里默默地都给孝昭皇后点了不少蜡烛。   半月过去,众人除服,后宫又恢复了声色犬马的生活。   所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后去了,康熙又一时没心情管后宫的事,于是宫权依旧握在了云荍她们几人身上。当时没开口的嫔位上的其他几人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她们是想着宫权皇后迟早要收回去的,一时的宫权和孩子比当然是孩子重要了,可谁知道皇后竟然就这样撒手去了。即使三年后佟佳贵妃封后了,把宫权收回去了,这三年也有无数的好处啊。   我当时怎么就没张嘴呢!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被众人默契的认为三年后会被封后的佟佳氏此时却是根本没心情去想宫权,太医确诊了!乌雅氏怀孕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要有儿子了!佟佳氏心里都有些疯魔了,天知道她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孩子变成这样。   佟佳氏已经忍不住溢到嘴边的笑意了,什么笑不露齿,早被她扔到爪哇国去了。舒嬷嬷看她这个样子,即使高兴又是心疼,主子最初也只不过是个想好好守着皇上过日子的单纯小姑娘,而今却让现实逼成了这般模样,天道何其残忍!   阿哥所,太子学着康熙的样子踱着八字步走进了保清的居所,保清带着人出来迎接。直到太子站到保清的面前,旁边宫女轻轻戳了一下保清,保清才敷衍的拱手到:“见过太子弟弟。”没有自称,还特意加了一句弟弟。   太子却像是没听懂的样子,只自顾自的按照康熙平日使人教他的,严肃着小脸道:“五哥免礼。”   保清翻个白眼,就是讨厌太子这幅故作有礼的样子,即是真的有礼怎么反倒让他这个哥哥跟弟弟先行礼。后头宫女又点了点他,他才一摆手:“太子弟弟里面请吧,今日怎么会到哥哥这里来?”   太子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从报请让出来地方向里走,嘴上答道:“皇阿玛让我过来看看五哥。”其实太子是无聊想找康熙陪他玩,奈何康熙实在太忙,只得打发他来找保清玩,心里也是存着一分叫他们兄弟互相亲近的意思。   谁知太子人虽小,心里却是明白好些事的。他素日里就感觉出这个五哥不太喜欢他,他不太想来找保清玩,但是皇阿玛的吩咐又不能不听,于是自己偷偷地换了个说法。果然不愧是人精子养大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会偷换概念了。   俩小人让到屋里面坐下,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保清沉不住气,心里道了声晦气,到底是记着惠嫔平日里嘱咐他的,要与太子好好相处。且太子年龄比她小,保清心想我大人不能与小人计较,于是径自进了里屋,将他之前在宫外得的玩具都拿了出来。太子从小长在宫里,精致的玩具少不了,却也没见过这种有野趣,一时新鲜,倒是露出了些孩子样。于是俩人暂时忘记了种种,开心的玩起玩具来。   旁边伺候的人也松了一口气,刚才怕两人闹别扭,屋里伺候的人还不少,这会儿没事了,便只留了两个大宫女伺候着,其他人都出去了。   其中一个穿着绿衫,脸上有少许雀斑的活波少女挽住另一沉稳女子的胳膊,笑道:“茶水间就让给公公门罢,姐姐不如去我房里歇歇。”   旁边人也没觉得有什么,茶水间确实小了些,容不下这许多人。   沉稳女子含笑道:“好。”   于是两人进了绿衫女子的屋子,又撑起窗子加强亮度。从窗外看去,便能看到活波少女拿了一本绣样册子出来,两人头挨着头细细喁喁的说着话。外头人不过顺带瞥一眼便忙自己的事,里头两人却是说的笑容满面。   “柳嬷嬷是怎么回事?”活泼女子道。   沉稳少女伸手指了指画册某处,笑意融融:“我没找到她留下的记号,应该是突然被带走的。即使皇上发的话,应该是以前的身份被发现了。”   “怎么会?嬷嬷自打跟主子进宫后就已经被除名了,怎么可能还被查到了?而且嬷嬷这些年也没在跟那些人有联系了。”活泼少女语气惊讶,神色却不露分毫。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也只是猜测。不过也差不离了,不然皇上不会这般干脆利落。”沉稳少女摇了摇头,落在外头人眼里却是她不同意活泼少女的一些观点,“这件事就不要深究了,你我也只是嬷嬷后来培养的,知道的也只是一星半点。现在只剩你我两人,我却还想着完成主子的心愿。”   “主子,主子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走了,便是柳嬷嬷出事了,主子也该顾着自己的身子啊。”活泼少女语气一片黯然,喃喃道。   沉稳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道:“我觉得,主子应是早就知道嬷嬷的事情了。”   “不可能罢!便是你我,也是在大人去世时、嬷嬷伤心醉酒说梦话的时候才听得一鳞半爪的。嬷嬷平日里一丝风儿都没露过,主子如何得知?”活泼少女道。   “我也不知,但主子平时的态度,我觉得主子是知道的。”沉稳少女回,她比活泼少女单独接触主子的机会要多得多,总是能看出一些东西的,“主子本来身子就不好,那年流产留下的暗疾一直都在,这次乍一听嬷嬷的事,肯定是又想起了府里的事和阿哥的事,才没熬住的。”其实她一直觉得,好像自从阿哥没了、主子又确诊不能再孕之后,主子身上就没有多少求生的*了,她一直觉得主子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不定哪天就乘风而去了。   活泼少女听了也没心思再拿着绣样子,将之收了起来,又将窗子放下,外头人看见只当她们嫌锋吹得冷了。   “东西你看见了罢?”   “看见了,还是我收起来的。”   “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用管,你也不用动,你安安稳稳呆在五阿哥身边就好。”   屋内安静半响,才传来声音:“好,你自己小心。”   “不用担心我。”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又道,“以后,应该不会常见面了。”   “恩。” 第64章   “主子,时辰到了。”李嬷嬷进来回道,眼睛都笑没了。   云荍最后给景顾勒正了正帽子,又亲了景顾勒一口,抱起他道:“好啦,跟额娘出去罢。”   景顾勒搂着云荍的脖子,待出了屋子眼睛就咕噜咕噜的转。今天是景顾勒的周岁礼,虽然因为还在孝昭皇后的大孝里,不能大办。但抓周礼还是要进行的,抓周直接就放在了长春宫的正殿,来的人也就是后宫闲着无事的妃嫔们。康熙与太后他们却是没到的,只赏赐了了东西下来。康熙虽然立志要做一个好父亲,但有一点他还是分得很清的,那就是稳固太子的位置,他可以教太子友爱兄弟,但其他人却必须得知道太子与普通皇子的区别。所以,虽然他也时常召见其他儿子,经常赏赐,但在比较重要的场合上却是不会给人不明确的态度的。   屋内一众人本都坐着,见到云荍抱着孩子进来了,都起了身。   云荍团团行了个福礼,佟佳贵妃挥挥手:“别多礼了,快开始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云荍笑着应是,将怀里抱着的景顾勒放到正中的大案上。   景顾勒坐在那儿扭着脖子左顾右盼,云荍笑眯眯的道:“儿子,看看喜欢什么,拿一个。”   景顾勒条件反射的动了,这阵子云荍老是摆一地的东西逗他,开头总说这句话。景顾勒爬了几步,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软软的、大大的玩具。景顾勒瘪了瘪嘴,不过没哭,也是习惯了。一开始云荍训练景顾勒抓东西的时候,是摆在玩偶房的地上的,结果回回景顾勒都直奔着玩偶去了,看都不看地上的东西一眼。没办法,云荍只好让人把布偶都收了起来,景顾勒还哭了两嗓子,后来发现没人哄他、布偶也没回来就自己停了。   小孩子总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布偶没了,景顾勒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之前被他忽视的东西,发现:欸,看着也很好玩啊。就爬过去抓起来摆弄,还往嘴里塞。就这样,经过云荍的不懈努力之后,终于让景顾勒明白她想让他拿什么了。   眼睛扫射一圈,发现了之前抓了额娘就会把布偶变出来的东西,噔噔噔手脚并用的就爬了过去,一屁股坐下,用手抓起东西,然后挥舞着小手找到云荍。   云荍上前一把把他抱起,相亲一口,又想着这是在外边,忍住了:“乖儿子!”   旁边的嬷嬷已经开口夸起来了:“阿哥抓了书和笔,将来必定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反正谁抓这个都是这说辞,云荍也不在意,咱们平平常常的就挺好。   景顾勒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布偶出现,用手戳到他额娘脸上,力图让他额娘注意到他,嘴里蹦出一个字:“玩!”   云荍把他手压下,一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反正后边也没他什么事儿了,就叫来奶嬷嬷把景顾勒抱了下去,去找布偶玩了。   屋内的长桌也已经收了下去,云荍又请众人坐下,这会儿不能摆酒席,只能请她们喝喝茶吃吃点心了。   “景顾勒都会说话啦?”宜嫔笑问道,她忙着备孕,有一阵儿没来过长春宫了。   “前些时候才开口的,不过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额娘都不会说,还喊得是‘额’。我一开始还当他想吃鹅呢,还想着这臭小子心倒是大,奶还没断呢就想吃肉了。”云荍笑道。   众人一阵笑声,佟佳贵妃最近心情好的飞起,这会儿也笑着虚点她:“哪有你这样埋汰孩子的。”   云荍只嘻嘻的笑,也不答话。   话题即开了头,众人便开始说起孩子来。这话题人人都可以插上嘴,有孩子的炫孩子,即将有的就问问该怎么样,准备怀孕的就问问怀孕该注意什么,一时间倒是花团锦簇、热闹不已。   话说尽了,人也就散了,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云荍原本担心的皇后去了,后宫会乌烟瘴气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有孩子的都顾着养孩子,没孩子的都把心使到怎么怀上去了。这件事,其实德贵人的功劳不小。本来众人都斗志昂昂的要怀孕,德贵人这消息一爆出来,大家的干劲就更足了。说来德贵人的年龄跟宜嫔也差不多大,没道理人家怀得上,她们就怀不上吧。   可这一回,却是叫新贵人抢了先。你说新贵人这般蠢,为什么还能怀的了孕?因为脸长得好啊,身材也好啊。康熙偶尔也会暂时性遗忘她的蠢,去吃两口的。   这事儿还是她自己爆出来的,一发现自己的小日子迟了十几天,也不说等到请平安脉的时候自然而然叫人诊出来了。直接就派人一路往太医院去请太医,路上碰到有人问了,就直接叫说:“我们小主这半月来吃不下东西,还嗜睡,估计是有了,这不是去请太医确诊嘛。”那说话的人还一脸的得意洋洋。   于是,等到太医踏进咸福宫的时候,全后宫的人都知道新贵人好像有了的消息。   “呸,瞧那点小家子气的劲儿,也不怕是闪了腰。若是吃不下东西就是有了,那本宫得有多少个了!”安嫔一脸丢人的表情,实在是想去问问先后,为什么要把这货塞到她宫里来,她的脸都叫丢尽了。   其他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若是诊出来不是,这一年的笑料可就不缺了。   奈何老天爷好像就是偏爱蠢人,太医一摸脉,果然是滑珠之象,当即起身:“恭喜小主,小主这是喜脉,已有一月半了。”   新贵人却做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懒洋洋的样子:“太医辛苦了,安嬷嬷,赏!”这范儿不可谓不高贵。   旁边侍候的安嬷嬷早就去了一脸的担忧之色,笑出了满脸褶子,转身进了内室拿了一个大红封递给太医:“大人辛苦了,还劳大人再跟奴婢说说这养胎之事。”方才新贵人叫人一路那样去叫太医的时候,安嬷嬷真是拼了老命想拦住的,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让新贵人给办了。安嬷嬷想着这回完了,脸肯定是要丢到姥姥家了,不过这会儿诊出有孕就不一样了,虽然别人可能私底下还是会觉得小主丢人,她们却是可以打出担心皇嗣的招牌的。   恩,脑子不好使没关系,能生也很好啊。安嬷嬷一路想一路引着太医出去了。   后宫想看笑话的人咬碎了一口银牙,怎么她运气就那般好,皇上偶尔去去就怀上了!纵还有人瞧不上新贵人的行事,却也不会表现出来,总归与自家无关,何必招惹麻烦。   云荍听了这是也只是笑了一场就丢开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教儿子说话和走路好吗?这个时期的小孩子最好玩了,还不怕玩坏了!   云荍笑眯眯的对着景顾勒上下其手,景顾勒努力挣脱他额娘的骚扰:“额娘,放!”景顾勒从一开始会说话发音就特别准,竟然没有别的孩子发音模糊的毛病,叫云荍好一阵失望,还指望着从这点里多制造点笑话将来讲给景顾勒听呢。   云荍不理他,捏捏脸,捏捏胳膊,捏捏肚子,抓着两只手按自己的意愿挥动着。   景顾勒挣了半天没挣开,憋红了脸,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云荍:“额娘,坏!”   云荍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不过还是放开了景顾勒的手,凑上去亲亲脸蛋:“唉哟,我儿子怎么这么可爱!骂人都这么可爱!”   景顾勒收回自由的双手,哼了一身,直接转身双手撑地往远离云荍的地方爬去,将圆乎乎的屁股对准云荍。景顾勒走的还不是很熟练,急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爬。云荍瞧着面前萌萌哒的小屁股,没忍住,伸出了罪恶之手,一把将刚爬没多远的景顾勒捞了回来,大手在小屁股上揉来揉去。   景顾勒哇的一声就哭了,他不要当额娘的玩具,人家要去跟软软的布偶玩啦!   云荍习以为常,这种情况下只要把景顾勒往布偶堆里一放,他马上就不哭了。想到这点的云荍又有点忧虑,景顾勒现在这么喜欢布偶,长大了万一变娘了了怎么办?咦,想到那景象的云荍就打了个寒战,不行,得给景顾勒准备一些男孩子的玩具了。   “怎么哭了?”云荍身后传来康熙的声音。   云荍转身,就看到康熙正自己掀着帘子站在门边。他本来是去了正屋的,发现云荍不在,正好这时候又传来景顾勒的哭声,就找了过来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就看见了这一幕。   云荍笑道:“没事,就是嫌妾不叫他玩,才哭的,一会儿便好了。”说完起身走了两步,将景顾勒放到一堆布偶中间,瞬间,景顾勒就闭上了嘴,也不管脸上挂着的泪珠子,直接一手抓了一个布偶拉到怀里。云荍掏了帕子将他脸上的眼泪拭去,就打算放他自己在这玩,出去陪康熙。   康熙却是直接脱了鞋进来:“朕也在这儿待会儿吧。”说完盘腿坐到景顾勒身边。   景顾勒发现身边坐了个人,转了转眼珠子,才脆声道:“皇阿玛!”   康熙朗声大笑:“好,乖儿子。”现在他看见虎头虎脑、健健康康的儿子就高兴,以前孩子不断夭折的阴影好似再也罩不到他头上了。   康熙逗着景顾勒玩了一会儿,才将他交给奶娘看着,跟云荍回了正屋。   “朕已经提了你阿玛当副都统。”康熙喝了一口茶,说道。   “啊?哦,妾代阿玛谢皇上隆恩。”云荍笑着谢恩。   康熙却是对她的反应不满意:“你这是什么反应?可是觉得你阿玛升的低了。”   云荍简直想在脸上刻上冤枉两个字,她只是不知道副都统是个多大的官而已,这年头,谢恩谢的不够欣喜若狂也不行了吗?云荍双肩稍微垮了一下,委屈道:“皇上恕罪,是妾没见识,妾不太了解副都统是个多大的官,妾错了。”   康熙一脸嫌弃:“你在家你额娘都没教过你这些吗?这难道不是基本的常识。”   云荍大写的心虚,马佳氏是跟她说过的,奈何她对这些实在是没有敏感度,她阿玛那时候还是个小小的队率,古代的官职体系又混乱的很,记不住实属正常啊。   康熙连嫌弃她都懒得嫌弃了:“你阿玛托了人将你哥哥安排到京郊大营了,估计年后你哥哥就会动身过来了。”   “真哒?”云荍双眼亮晶晶,消息实在太好,激动的她说话都出来萌尾巴了。   康熙受不了她那副可爱的样子,笑出了声:“朕还能骗你不成。”   云荍也不管康熙是怎么知道,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得不行,好几年没见过家里人了,虽然到时候估计也只能见见嫂子和侄子侄女,但是能面对面的问问近况也是好的。恩,侄子侄女的见面礼也要备起来了。   云荍心里琢磨着给侄子侄女的见面礼,康熙在一旁也是颇为满意萨布素此举,将儿子送进京,不管是为了什么,最起码有一层意思是跟他表忠心的。   萨布素,是个明白人。 第65章   佟佳贵妃带着一串人像一阵风般卷进了东配殿,德贵人的大宫女闻月迎上来:“请贵妃娘娘安。”   “德贵人怎么样了?”佟佳贵妃劈头就是一句。   “回娘娘,刚刚扶进产房,接生嬷嬷说要生且还得等一会儿。”闻月稳稳地回道,倒是没有因为当下的情况和贵妃的气势就表现得慌乱。回答完了贵妃的问题,又接着道,“娘娘去屋里坐吧,外边风大。”   舒嬷嬷赞赏的看了闻月一眼,闻月原本是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当初佟佳氏让舒嬷嬷挑人放到乌雅氏身边的时候,舒嬷嬷就选了她,当初只是觉得她忠心,没想到没了上头大宫女的遮掩,能力竟是也不差。   “是啊,主子,这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生下来的。您还是到屋里坐着等吧,不然就是德贵人知道了,也是不能安心待产的。”苑诗也在一边劝道,至于德贵人是不是真的会于心不安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德贵人也不会跳出来说什么的。   佟佳氏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殿,屋内霎时一阵忙碌,上茶的、添炭盆的、递手炉的,真是好一阵热闹,看着倒不像是德贵人在生产了。   云荍也接到了德贵人要生的消息,也不过是道声知道了,然后让人备下礼罢了。   宫里面妇人生产,也就是皇后、贵妃这种生产需要她们去现场表示表示关心,至于下面的小主们、尤其是有主位的,那她们就不用去现场裹乱了,自有一宫主位和后宫掌权者去照看,佟佳氏这是两样都占全了。   要说德贵人生孩子云荍本应该很关注的,奈何现在宫里孩子和人早就乱了套,她就只知道几个著名的。但是现在一个她自己、一个新贵人,再加上她俩生的怀的孩子,这都谁跟谁啊?云荍简直懵逼,这跟历史上一点都对不上好不好,谁知道乌雅氏生的还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四爷,所以现在关注一点意义都没有。想到这里,云荍又怨念了,说好的胤字呢,为啥这久了还不出现,要是带胤的名字她还能判断下谁是谁,现在一溜满族名字她该怎么看?   十月三十日,乌雅氏经历一天的挣扎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   “恭喜小主,是个阿哥!”接生嬷嬷笑容满面的跟德贵人道喜。   德贵人虚弱的笑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接生嬷嬷一巴掌拍在小阿哥屁股上,再麻溜的将孩子擦干净包的厚厚的抱出了产房,往正殿行去。大头在这呢,这次赏赐肯定少不了!接生嬷嬷心里乐歪歪,后宫谁不知道德贵人这孩子就是给贵妃生的,要不然能轮到她一个包衣当贵人?到底是贵妃娘娘大方,看看其他宫的宫女们,即使侍候了皇上,还不是没个身份,连平常的庶妃都不如,也就比昭仁殿和弘德殿的好点儿了。   屋里佟佳贵妃在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就站起来了,不过舒嬷嬷她们拦着不让出去罢了。   接生嬷嬷抱着孩子进来,笑成了一朵菊花:“奴婢恭喜娘娘,是个阿哥!”   佟佳贵妃激动的手都有点抖,轻轻掀开盖在小孩子脸上的一角,看着里面眼睛闭的紧紧地、红彤彤的小脸,语无伦次的笑道:“好!赏!好!全都赏!奶嬷嬷呢?还不来喂奶!阿哥的屋子准备好没有?快抱进去!”   清词在旁边脆生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旁边奶嬷嬷也快步上前,她们本来是在临近产房的屋子等着的,结果佟佳氏等了心急了,就把她们传唤过了,说要看看她们好不好。奶嬷嬷接过小阿哥,进了内室去喂奶。   舒嬷嬷扶着佟佳氏,笑道:“阿哥的屋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应事物都备下了,等奶嬷嬷喂过奶,便可以把阿哥抱过去了。”   佟佳氏搭在舒嬷嬷胳膊上的手握的紧紧的,连声说道:“好!好!”   舒嬷嬷看佟佳氏一味高兴,只得提醒道:“主子,皇上又添一位阿哥,还得报给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知道才是。”   舒嬷嬷的提醒让佟佳氏恢复了一些理智,吩咐道:“弄墨和锦文去慈宁宫和寿康宫,叫李德忠去乾清宫。”   几人分路前去报信,佟佳氏这才有心情问上一句乌雅氏:“德贵人可还好?”瞬间恢复高贵典雅的贵妃范儿。   接生嬷嬷回禀道:“德贵人力竭昏睡过去了。”心里却在吐槽,要真有什么事等到你问也来不及了。   佟佳氏点点头:“你们照顾好德贵人,下去领赏吧。”   等到奶嬷嬷喂饱小阿哥,佟佳氏就一刻不停的带着人回来景仁宫正殿,将小阿哥安排在了准备的屋子里。   去报信的人陆续回来,顺便还带了些赏赐。李德忠直接带着梁九功来了,梁九功呈上康熙的赏赐,又道:“皇上有旨,十二阿哥赐名格成额。”   云荍知道消息的时候一脸的果然如此,就这种名字你让我怎么猜他们是历史上的谁?除了大阿哥和太子现在的名字她有印象,下面几个,哎,历史上的你们知道自己还有这小名吗?   当然云荍的关注点比较奇葩,其他人接到消息的时候那眉眼官司可就多了。你说这贵妃,这么着急干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是给你生的,又没人跟你抢,你就面上做做样子,让孩子在德贵人那儿呆到洗三过了又能怎么样?这孩子刚生下来没几个时辰,德贵人听说还昏睡着呢,你就直咧咧的把孩子抱回去了,这是脸面都不打算要了啊!而且皇上还没下旨呢,你也只是贵妃,还没封后,这么自己允许自己可还行?   本来还有些看不起乌雅氏的人都有些同情她了,虽然贵人位份本来就不能养孩子,但规矩大不过人情,以前怎么也是过了满月才挪走的。像董贵人赶上孩子不多的好时候,二格格在她跟前养到一岁才搬走的呢。乌雅氏这也忒惨了,也不知道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过一眼,没看的话,这一眼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呢。   不过大家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没人会傻到表现出来,甚至还得端着笑脸上去道贺送礼呢。毕竟谁都不傻,眼看佟佳氏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位皇后,何必在这时候得罪了她,给以后的自己找罪受呢?哦,对了,后宫除了云荍和荣嫔隐约知道佟佳氏是真的失宠了,其他人都以为康熙还是真爱着贵妃呢。至于这一年多没怎么在贵妃那儿歇,那不是为了完成贵妃的心愿,想让贵妃早点有个孩子吗?这才是真的上心呢!   有子万事足的贵妃完全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只一心守着小包子,连康熙不来她这里都没时间关心了。   东配殿的德贵人却是为着小包子狠狠地哭了一场。德贵人是在第二天傍晚才醒来的,当时饿的两眼发昏,就没顾得上先问孩子,等吃饱了,想起来问了,就得到阿哥当天就被贵妃娘娘抱回去的消息。德贵人瞬间愣了,反应过来就开始哭,开始还是默默的流泪,后来就是嚎啕大哭了,哭的整个人直抽抽。   闻月在一旁劝,贵妃的行为她没资格评价,也不想评价,理论上她还是属于贵妃的人。可伺候了乌雅氏这么长时间,闻月对乌雅氏还是有些感情的。乌雅氏原来当宫女的时候,她俩还是有些交集的,乌雅氏当时有些攀龙附凤的心思,闻月瞧她不上,俩人就淡淡的,后来乌雅氏如愿以偿,她就被派过来跟着乌雅氏。   闻月有一个优点,就是她能摆正自己的位子,乌雅氏当宫女时瞧不上没什么,但乌雅氏已然是主子了,她就不能拿以前同为宫女的心态来瞧她。所以乌雅氏虽然明知道闻月是贵妃派来的,却还是颇为喜欢她,俩人处的倒是比以前还好些。   这会儿闻月看着乌雅氏哭的样子,眼睛也是有些酸:“小主快别哭了,月子里可不能这样哭,伤到身体就不好了。”见乌雅氏没反应,只得又道,“总归…总归还是一个宫里,见面的机会不会少的。小主…小主这般哭,叫贵妃娘娘听到了……”后面的她说不下去了,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已经是编排主子了。   闻月很矛盾,以前她不觉得当贵妃的人被派到乌雅氏这里来有什么不对,现在却是感觉到了这种夹在中间的为难。   好在乌雅氏对她那句话还是听了,叫贵妃听见能怎么样?不叫你见孩子呗,虽然在一个宫里,但贵妃真下令不让她见,那她肯定就是见不着的。可情绪不是一时就能收的住的,乌雅氏无法,只得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整个人还是抽抽噎噎的。   闻月瞧的心酸,也不再劝了,总是要发泄的,一次哭完了更好些。   乌雅氏心里却是边哭边暗恨,佟佳氏,你即不仁、我便不义!本来乌雅氏是不抵触生了孩子抱给贵妃养的,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低,肯定是不可能自己养孩子,抱给贵妃养孩子身份还能更高些,反正自己是生母,不怕孩子将来不孝顺。哪怕佟佳氏只叫孩子在她这儿待三天就抱走呢,她也是能接受的,可佟佳氏这一举动却将她心里那点儿安逸都给打碎了。多一眼都不让看,还能指望孩子将来认识她?   乌雅氏看一眼闻月,将闻月的心情瞧的明明白白。   先把闻月争取过来,她也得有自己的人才行。   还有阿玛那里,包衣旗也该出出力了。 第66章   乌雅氏什么心思暂且不提,康熙近来却是颇为高兴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佟佳氏的作为视而不见了。原因却是南边传来消息,吴三桂已于八月份的时候病逝了,那边人将消息捂得紧紧的,到底没瞒了多久,消息还是漏了出来,接任吴三桂位置却是他的孙子吴世璠。   康熙翘起嘴角,吴世璠前十几年都是在京城生活的,在吴三桂起事前不久才被秘密接回去,在军中能有多少威信?主弱仆强的情况他还不熟悉吗,只不过他有祖母悉心教导,吴世璠在京城却是没有受到什么教育的,现在接任了,康熙可不信那帮手握大权的人会好好教导吴世璠。人心已散,不足为虑矣。   十七年后半年,前线捷报连连。果然不出所料,因为吴世璠年幼,军心涣散,导致作战持续失利,不得已退居贵阳。前线各路大军也抓紧机会,大将军察尼趁机取岳州,克辰龙关。安亲王岳乐克长沙,喇布复衡州,傅宏烈等部收复桂林,甘陕清军克复汉中、重庆、成都等。   至此大局已定,剿灭剩余人马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康熙心情好,对后宫当然就宽容许多,不但赏赐多人,还特意令十二阿哥格成额的满月礼办的大一些,请了一些宗室里的福晋进宫来同庆,大头就是岳乐的福晋。   云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东西不就是图个热闹嘛,有什么好攀比的。再说康熙是因为遇上心情好了,估摸着主要还是想表达一下对前线带兵的将军们的看重。   荣嫔却不这样想,凭什么都是在孝里,十一阿哥抓周都没大办,反倒一个贵人生的满月礼倒是大办了。当然她不是为了云荍来抱不平的,主要还是为了她自己。阿克敦的抓周礼是在孝昭皇后去世之前的,虽然比景顾勒要好一些,但为着不扰了皇后养病,也不过是请了荣嫔的娘家人进宫罢了。格成额倒好,竟是把宗室福晋都请进来了,叫荣嫔怎么能不羡慕嫉妒恨。同时荣嫔心里也在怀疑,难道之前猜的贵妃失宠于皇上的事情错了,皇上这么做其实是要给贵妃搭台子?   后宫诸人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想法,都认为前朝是一部分原因,但康熙要给贵妃做脸也是占了一部分的。然后再对比一下,顿时对几个月前才给儿子办完抓周的云荍报以无比的同情。   云荍感受着周围不是投递过来的同情眼神,觉得这帮人简直莫名其妙,尤其是坐在她旁边的宜嫔也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云荍简直扶额:“你够了!把你那副表情收起来。我这个正主都没觉得有什么,你们这帮看戏的倒是入戏挺深。”   宜嫔嘻嘻笑:“我还不是为了你,真是个没良心的。”   云荍无奈:“行了吧,我看你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宜嫔不回话,眼神左右乱飘。   云荍也不理他,自顾自吃东西喝茶,顺带打量着席上其他人。转了一圈,败兴的收回眼光,都是一些常进宫的主儿,每次宫里有啥宴会,这些人都是必在的。只不过今儿岳乐的福晋格外风光,宗正福晋都让到她下首去了。   所以说,皇家是最讲规矩的,却又是最不讲规矩的。   好在这样闲坐的时间不长,佟佳氏抱着被包成一团的十二阿哥出现了,众人都打起精神开始今天的正事儿——送礼兼道贺。   云荍瞧着上面抱着孩子的佟佳氏,一脸母性的光辉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烟火气,亲切了不少。不像以前的佟佳氏,走的是才华横溢的气质仙女路线,总让你感觉跟她不在一个位面。转头再看看坐在下首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德贵人,眼睛红红的,却还是强端起笑脸。说起来她才出月子,月子里应该养的脸色红润才是。可看她脸上那抹红,分明是胭脂扑上去的,浮于表面。   格成额的满月礼在各方都比较满意的情况下落了幕,个别不满意的也没人去管他们。佟佳氏也终于将心思从孩子身上分了几分出来,与大多数人一样,佟佳氏也认为康熙这次之所以让大办满月礼,里面肯定也是又为了她做脸的缘故的。佟佳氏想及此感动不已,深感自己之前太忽略表哥了,把心思全放在了乌雅氏的肚子上,表哥却还如此为她着想!表哥,我错了!接下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还没等佟佳氏开始她爱的补偿,乾清宫却突然戒严了。   康熙坐在床边,看着太子小小的脸上爆出的几颗痘痘,沉声道:“确定是天花吗?”   “回皇上,太子殿下目前的症状有八成像是。”太医院院使回道,就算他是官方上此时天下医术最高的人,也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啊。   “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你们全力医治。”康熙自己也出过痘,知道这种事情威胁太医也没有用。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院使答道,却也不敢打包票肯定能治好。   康熙又看看太子,太子这会儿正睡着,睡的也还算安稳。康熙给太子掖掖被子,起身出去了。   康熙叫来梁九功,吩咐道:“从今日起罢朝,前朝若有事叫索额图他们上折子。乾清宫戒严,将出过天花的人全都调到太子这里来伺候,派人去跟太皇太后报信,让太皇太后别过来了,一切都有朕看着。另传话给贵妃,约束好后宫众人,即日起不许乱走动,叫内务府的人一日一消毒。”   “嗻。”梁九功下去忙了,也没想着说要劝康熙把太子挪到别处去,说着话简直是在找死。康熙对太子的看重可不是他能说话的,而且康熙出过痘,倒也不担心会被传染什么的。   消息传到后宫,立时人人自危,这个时候的天花大概跟后世的*威力差不多了。尤其是有孩子的几位,都不用佟佳氏再派人吩咐一遍,马上就将合宫都约束起来。   长春宫里也是一番忙乱,云荍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让人把景顾勒穿的用的全都换一遍,然后把景顾勒身边的人全都换成出过天花的人,她自己没出过天花,都不敢接近景顾勒身边了。   做完这些,云荍就回忆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怎么预防的,凡是传染的东西,它们的传染途径大都差不离。现在没办法阻隔传染源,那就只能切断传染途径了。首先派人去内务府要了大量的醋、盐和酒、生石灰,长春宫所有的东西必须拿加了酒和醋的水煮一遍,然后每个屋子都煮着醋熏一遍,撒上生石灰。   再召集能做针线的人,云荍大概说下样子,让她们做出大量的口罩来。用的都是细棉布,结果发现小库房的细棉布根本没多少,还往内务府去要了一圈。这时候就看出位份高低的好处了,云荍使人去要什么,内务府立时便给了,像那些不受宠的小答应什么的,一早去的等到现在都没有。易贵人和陈常在倒是好命了,云荍要东西的时候将她俩的份儿也一起要了。当然,也把她们的宫女太监都给征调了,进行统一指挥。   等到各处措施做的差不多了,诸人也都带上了云荍发明出来的简易口罩,云荍终于有空闲想其他的了。看到福华带着人还在马不停蹄的做口罩,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还是得多做些当做库存。云荍思来想去,觉得这东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看这帮宫女太监不是也没表现的太惊讶吗?应该是可以呈上去给康熙用用的。当然关键是现在做都做出来,要是不献上去,等到事完了康熙回过神来,还不得被扣个不关心皇上安危的帽子啊。   云荍叫来李嬷嬷:“你拿十个口罩去景仁宫,将怎么做的、有什么作用跟贵妃说说,至于贵妃要怎么办你就不用管了。”虽然云荍自家也掌着宫权,但康熙之前的旨意明显是叫佟佳氏总揽这一时期的事情的,现在云荍有了好东西了,不通过佟佳氏直接就去拍康熙的马屁,先不说佟佳氏怎么想,只怕在康熙那儿也只能落下个内里藏奸的印象。   李嬷嬷也很明白这个,当下就领命去了。   佟佳氏听完李嬷嬷说的很是高兴,她正愁该怎么表现自己对皇上的关心呢,这下可好了,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个东西送上去,不但能刷一把贤惠的名声,说不得还能将跟表哥之间的距离缩短一些呢。   佟佳氏赏赐了云荍一些东西,转过身就派人到内务府下令,命针线房的人开始全力做口罩,然后分到各个宫里。   当然,要优先供给乾清宫、慈宁宫和寿康宫。   康熙看到梁九功呈上来的口罩,问明了是干什么用的之后,说了句:“是个好的。”   至于谁是个好的?   梁九功表示,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第67章   十七年的年就在一片紧张中过去了,今年既没有大宴、也没有小宴。佟佳氏吩咐,只叫各宫多加几样例菜,还跟平常用膳似的就对付过去了。至于往日进宫同贺的宗室、大臣们,也都是每家赏了些东西下去。   别的虽然都没了,三十晚上的烟火却是放了的,云荍就站在长春宫正殿门前看。往年总嫌它吵的人头疼,今年却是只有这一个热闹的声音了。   云荍一觉醒来,看着窗外还黑着的天色有些郁闷,往年这个时辰总是起不来,总要赖到最后一刻才起来兵荒马乱的收拾。今年不用起这般早了,倒是准时就醒过来了。   云荍往下一倒,用被子蒙住头,又睡了过去。   过了十五,乾清宫传出来的消息越来越好,后宫的气氛也渐渐轻松起来。虽宫妃们还是不大走动,但已经不太限制下面的人了。   就在太子越来越好,眼看就要解禁的时候,咸福宫突然爆出:九阿哥万黼出痘了!   一时间刚刚放松的气氛又紧绷起来,消息报到康熙那儿,康熙直接下令将万黼挪到南三所去,又调了一半的太医过去医治,乾清宫也是又戒严起来,就怕太子好容易好了又反复起来。   咸福宫也是开始了新一轮的消毒、预防,尤其着重看着三格格和新贵人这个孕妇。新贵人这次倒没有犯蠢,反而很冷静的接受了万黼被挪走的事情,自己也很配合安嫔进行预防。安嬷嬷掬了一把老泪,小主你要一直这般智商在线该多好!   就在太医确诊太子已经完全好了的时候,南三所却传来万黼危险的消息。康熙当机立断,只留了一个医正还看着太子,其他的都调到了南三所,他自己也是一起去了。   万黼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凶险,身上的水痘有的已经开始化脓了。万黼四肢乱动,就想伸手去抓痒,奈何被人紧紧的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哭。康熙看着万黼的样子也觉得心酸,这个儿子他其实没有见过几面,这会儿却是父子连心,他仿佛也感受到了万黼的疼痛。   尽管有康熙坐镇,却还是没有留住万黼,万黼终是在一场高烧中去了。   院使领着一众太医跪下:“臣等罪该万死。”   康熙闭起眼睛,将要涌出的眼泪收了回去,片刻的脆弱后,再睁开眼他还是那个少年英明的皇帝:“起来吧,尔等尽力了,是这孩子跟皇家无缘。”确实怪不上太医,这病自古以来就凶险,全都是看自己熬不熬的过去。而且再给万黼诊治的过程当中,还有一个太医也被传染了出了天花,这会儿也还在挣命。   新贵人接到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下身也开始出红,刚刚请完罪的太医只得又紧急消一遍毒,跑去抢救新贵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刚刚去的那个还能说是争不过天,这个要再保不住,他们真的就可以去陪葬了。   经过一众太医齐心协力的抢救,好歹是把新贵人的肚子给保住了,不过她也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静养了,而且还有随时会生的危险。   新贵人醒来,愣愣的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好似正在回笼记忆。像是想到了什么,新贵人一头做起,顾不得头昏眼花,就要起身。   安嬷嬷扑上去按住她:“小主,小主这是要做什么,您现在的身子不能动啊。”   新贵人大力的抓住安嬷嬷的胳膊,焦急的问道:“万黼呢,嬷嬷,万黼呢?”   安嬷嬷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新贵人甩开她的手,就要起身:“我要去看他,我的万黼,这会儿该多难受,我得去看他!”   安嬷嬷和旁边伺候的宫女死死压住她,哭道:“小主,小主您不能动啊。九阿哥,九阿哥他已经不在了,您还要想想您肚子里这个啊。”   新贵人死挣挣不开,脱了力,嚎啕大哭:“万黼,额娘的万黼啊。”   安嬷嬷看她不再挣扎,也松了力,没口子的劝着:“小主伤心是真,可再不能不顾身子啊,就是九阿哥知道了也会不安的。九阿哥是个孝顺孩子,怎么会舍得小主为他这般伤心呢?而且小主还怀着孩子,说不得九阿哥就在天上看着额娘和弟弟呢。小主,快别哭了,啊。”   不知道是听进了安嬷嬷的劝,还是想到了什么,新贵人倒是慢慢止住了哭声。可刚才这一番折腾,还是让她又见了红,到底又让太医把了回脉、又开了方子才罢。   这厢要死要活,云荍却也是忧心不已,她还是不太敢凑到景顾勒身边去,只敢在门外看一看景顾勒。景顾勒半个多月没亲近额娘了,这会儿看到额娘站在门外,伸手就要抱:“额娘,抱!”却不见额娘进来,伸着的手垂下,就要开哭。旁边侍候的人赶紧哄,转移他的注意力,云荍也趁着这时候赶紧离开。   云荍眉头皱的紧紧的,本来太子出痘的时候她就很担心,万一景顾勒也出了可如何是好,太子最后治好了还给了她不少信心,谁想到事情急转直下,万黼从发病到去世竟是没撑过十天。这就由不得云荍不好好想想,该怎么避免景顾勒也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她倒是知道有一个种牛痘的说法,但前世天花已经不是什么大病,她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并不曾细致的了解过,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人去做实验,得先证实了这方法可行才是。至于这实验的人,还得好好的思量一下才是。   找康熙?云荍摇摇头,康熙太精,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不能解释为什么是等事情都完了才说来。大哥?大哥虽然今年就要进京,但他在京城也是势单力孤的,而且做事也不够老练,万一被提前发现了又是一场事故,而且最后由大哥报给康熙显然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是阿玛了,等大哥进京了,写封信叫大嫂捎出去送到阿玛手上。阿玛远在宁古塔,现在势力也有一些,而且最后由阿玛呈上应该还能增加一些政治资本。   李嬷嬷看着云荍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的样子,递了杯茶给她:“主子在想什么呢。”   云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怕景顾勒也……”   李嬷嬷明白云荍的意思,现下除了那件还有什么能让人发愁的呢,只得安慰道:“主子放心,小主子是个有福气的,满天神佛都会保佑的。”   云荍浑点点头,谁都知道这是个安慰罢了。   合宫解禁,康熙也终是开了朝,心情也因着前朝传回来的一些捷报稍稍好了些。   新贵人到底还是早产了,好在这时候也有九个月了,倒也不算凶险。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生下了十三阿哥。   消息报到康熙那儿,康熙只是赏赐了些东西,却没有新生儿娶个名字。   众人诸多猜测,倒也不认为康熙是恶了新贵人。   康熙枯坐一夜,第二天就召见了钦天监的人,之后连续几天一下朝就与钦天监的监正商议事情。   几天后,一道圣旨砸向了后宫前朝。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今命皇子诸人,皆从‘胤’。太子赐名胤礽,保清赐名胤禵,阿克敦赐名胤祉,景顾勒赐名胤礿,格成额赐名胤禛,十三阿哥赐名胤禶。此后皇子,皆过六岁再行序齿。今太子为二阿哥,胤禵为大阿哥。钦此。”   一道圣旨,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喜忧参半。   云荍是忧的,这名字一出来,好么,她跟她儿子都成了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而且德贵人生的还是胤禛,这岂不是说胤禛要还是历史上的四阿哥的话,她儿子岂不是要早夭!不可能!哪怕她和她儿子真跟孙悟空一样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就算把天捅破个窟窿,也不能叫景顾勒出事!至于占了胤禛的排行?呵呵,一没把你蝴蝶掉二没占你名字,那都是姑娘心善,你就偷着乐去吧,还敢有意见!   云荍一面忧心一面给自己做战争动员,谁敢对她儿子伸一根手指头,她都要叫她们碎成渣渣,哼!   惠嫔却是喜忧参半的,哦,喜怒参半可能更贴切些。喜的是,这一序齿,她儿子就是大阿哥了,国之长子,这还需要说什么吗?怒的是,凭什么把太子放到她儿子前面,还讲不讲兄友弟恭了!现在就踩到胤禵脸上了,将来要是登基了,胤禵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惠嫔的心已经叫孝昭皇后之前一系列的小动作撩拨起来了,这大位,凭什么就定下交给一个现在看不出好坏来的小毛孩子?胤禵是长子,长兄如父,难道不是天生的继承人吗?   惠嫔完全忽略了胤禵也就比太子大了两岁的事。 第68章   三月,停了一届的小选终是展开,日前太子和万黼双双出痘的事让宫中又缺了些人手,此次小选还算是解了急。云荍照旧派了李嬷嬷过去坐镇,隔几日汇报一次情况。   终于,由云荍所主持的第一届小选落下了帷幕,中间虽然也出了些七零八碎的小问题,不过好在问题都不大、也都解决了。   事情结束后,新选上的人还不能立时就上岗工作,还得经内务府培训一番,根据各人的培训成绩在进行分配。   云荍初时看到这个流程表,都被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选人就已经这么科学规范了,简直没有她发挥的余地啊。得,还是按照前人总结的经验来吧,总归出不了大错的。年轻人,不能总想着搞个大新闻嘛。   经过两个月的培训,各处人马终于陆续上岗,云荍忐忑的等待着众人的评价,就怕这届从她手上出去的人质量差了,被人给差评。结果等了几天,发现完全没人提起与这相关的事。再仔细想想,就知道是自己误了,大家都跟以前的她一样,根本不会管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分下来来了用就是了,不好用自有大宫女和管事嬷嬷□□,再不会叫她们知道的。   所以于她来说是做了一件大事,于别人来说不过是又多了几个小宫女罢了。   此事暂且不表,却来说说贵妃和德贵人。   贵妃自从满月宴之后就回过味来,又在太子出痘期间好好的表现了一把,倒是在康熙那儿挣回了一些分。康熙虽然不可能再对她像以前一样宠爱,但换个角度来看看,拿来管理后宫倒还是有能力的。   一把心里对佟佳氏的那点儿执拗劲儿放下,康熙徒然发觉,自己好像成长了一大截,不就是个女人吗,后宫里的女人还少了?佟佳氏顶多有些能力罢了。之前自个儿真是魔障了,竟为了这么个女人暗中憋气,还为了气她去宠幸那个乌雅氏。   康熙心底讪笑,以前的自己真是幼稚了,心思还是该放在朝堂上才是。后宫?懂事的喜欢的就多宠宠,不懂事的晾着就好,何必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于是佟佳氏惊喜的发现,表哥又来她这里了,还跟她如平常般的聊天说笑了。虽然还是没有留下,佟佳氏也只当表哥还在闹别扭,没关系,慢慢来,她总会叫表哥软下来的。   真正得到益处的却还是乌雅氏。   以前虽然看似康熙挺宠她的,去她那里也去的多。但其实她每回伺候康熙的时候,就跟个宫女差不多,康熙也从来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俩人也从来没有过交流。自从乌雅氏被佟佳氏抱走儿子的事情刺激到后,就决定奋发。奋发最重要的根子其实还是在康熙这儿,只要讨了康熙的喜欢,其他的还怕没有吗。   于是康熙再来的时候,就发现,欸,这个德贵人,还不错么!   两厢在一个对的时间点都变了态度,自然得到的就是好结果了。乌雅氏终于摆脱了之前畸形的宠爱,开始踏踏实实的发展起来,倒是逐渐成了后宫新一代得宠之人。   当然,老人也没被比下去就是了。   云荍四处望望,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后宫宠妃的扛把子。   康熙现在歇的最多的就是云荍这里了,惠嫔和荣嫔那儿康熙几乎已经不留宿了,只不过是老人了,还有孩子,康熙偶尔也会过去用个膳以示恩宠。嫔里面,除了云荍,也就宜嫔、敬嫔、安嫔还比较受宠。嫔以下,德贵人就是头一份了,布贵人和含卉宫里的戴家常在也还不错。勒常在、晓答应什么的也能捡口汤喝。   云荍再细细的巴拉了一下,发现康熙此时后宫里上得了牌面的人还真不算多。最起码现在十二个宫的主位都还没住满,各宫的配殿什么的还空余良多。再一想,这都七年没有没选秀了,人少也是正常。而且十九年还在孝昭皇后的孝里,按照前例,这一年的选秀肯定还是要取消的。   其实不选秀这事,对康熙来说倒是没什么。他是肯定缺不了女人,后宫恁多宫女,按理来说都是他的女人。而且下面的一些大臣,也是见缝插针的想送人给他。   苦的是那些宗室的男青年们。说是宗室,日子却是自己过的,皇家除了每年给一些俸禄,其余却是不管的。所以有些宗室,现在也就是顶个爵位的空名头,内瓤已经没什么了。以前选秀的时候,皇帝作为一族的大家长,宗室里孩子的婚事都是他要管的,选秀留到最后的,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进宫的,大头都是给宗室里的未婚青年们栓婚了。   这下好了,选秀取消了,皇帝只说一句婚嫁自定,就再不管你了。那些过的艰难的宗室顿时没法了,好多单身男青年就是在长辈的挑拣下生生熬成了大龄男青年,心里的苦逼简直没法说。   恩,想远了。云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宗室什么的,她现在且还接触不到呢。有些宗室福晋,还忒瞧不上她们这些位份不高的妃子,但是在贵妃面前,那腿又弯的比谁都快。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觉得脸疼。   云荍听说宜嫔这两天不大舒服,就带了点东西过去看她。   “听说你不大舒服,可是吃多了?”云荍进了屋子,看见郭络罗氏斜靠在榻上,调笑了一句。现在她跟宜嫔越来越好了,倒是含卉和沛珊,竟是渐渐的没多少来往了。宫里有一阵还传言,云荍是个见利忘义的,自家得势了,就远了混的不好的好姐妹了。云荍不过一笑了之,将乱说嘴的宫人罚了,止住了这股风头便罢了,至于是谁推动的,却是没心思去细究。   宜嫔见她来也不起身,有气无力的道:“我还希望是吃多了呢,这会子也能有些力气。”   云荍看她是真的不舒服,上前碰了碰她额头:“也没发烧啊,到底怎么啦?”   宜嫔翻了个白眼:“你不要别人一说不舒服,你就摸人家脑袋觉得是发烧了好不好,能不能有点新说法、新动作。”   云荍不接茬:“那你到底怎么了,看你这翻白眼的架势,也不像是啥大病啊,怎么消息都传到我那儿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吃不下东西。还不及咽下去呢就反胃呕出来了,这几天光喝水了,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宜嫔摆摆手,说一句话像是废了大力似的。   “那你怎么不叫太医来看看,老不吃饭怎么行,要是饿死了算谁的。”云荍道。   宜嫔伸手就要打她:“你这张嘴,就不能忌讳些,死什么的也是能乱说的。也就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要搁别人,还不得恨死你。”   云荍按住她:“行了,您老就别浪费那所剩不多的力气了。我这不也就在你跟前吗?出去了你看我说不说话。说真的,你这是不是中暑了啊,虽然现在天还不是很热,但是也不能排除啊。”   宜嫔摇摇头:“不像,我就是吃东西的时候反胃,头昏眼花也都是饿出来的。”   “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真饿出毛病来了可不好,不说别的,就说胃不好了就够你受的了。”云荍劝道。   “行吧,听你的吧。”宜嫔也是想叫的,之前不过以为是一时的苦夏、没有胃口而已,饿两顿也没什么,净净胃,说不得就好了呢。哪能出一点子问题就叫太医呢,还不得给人当背后说嘴的闲话,哪知道饿了两天竟是一点儿不见好。   映红得了吩咐,高兴的就往太医院去了。   不多时,太医便来了,摸了一回脉,也不说话,又叫宜嫔换了一只手继续摸。   屋里人心都被他提起来了,难道竟是什么大病不成。   太医终于诊完脉,倒是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拱手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了两个月身孕了。”   事情急转直下,屋内众人一脸懵逼。还是云荍先回过神来:“多谢太医,那宜嫔这几日吃不下东西可要紧?”   “无妨,这是正常的反应,臣待会儿开个方子就好。”太医回道。   宜嫔终于回过神来,声音还有些抖:“太医,可是…可是真的?本宫月前……”说到这里住了口,下面的话不该她说的。   好在映红机灵,马上接口道:“我们娘娘月前还来了小日子,可有什么问题?”   “不妨事,娘娘这一胎甚稳。,不过娘娘的体质特殊,脉象不容易显出来罢了。”太医回道,这也是他刚刚诊了良久才能确定的原因。   “好,好。映红,赏!”宜嫔眼睛酸酸的,好容易忍住了没哭出来。别看她平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其实私下里不知道求了多少神佛,只为有个孩子。现在真有了,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映红请太医出去了,她们还得好好问问该怎么伺候怀孕的人呢。   云荍看到宜嫔的样子,也知道她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苦,安慰的拍拍她,递了一方帕子。   宜嫔笑开,将眼里的泪水硬是收了回去:“给我帕子做什么,我又没哭,我高兴着呢。”   “是,是,是,当然是该高兴的。我这不是怕你笑累了出汗,打算给你擦擦汗么。”云荍附和着将气氛岔开,“怎么,宜嫔娘娘,可是嫌弃我了,连着我的帕子都不要了?”   “就是嫌弃你了,给帕子都不知道给条新的,还给个你用过的,罚你给我再送十条新的来,我在考虑要不要重新喜欢你。”宜嫔点点她。   “没问题,保证不重样的。”云荍拍拍胸脯保证道。   宜嫔笑了一场,往日所有的心酸早就消失无痕了。只不过身上到底没什么力气,又乍然大喜,这会儿已经有些疲累了。   云荍也不再打扰她,自告辞了让她好好休息。 第69章   或许是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保佑,想要冲一冲这紫禁城的霉运。在宜嫔宣布怀孕没一个月,景仁宫的德贵人也爆出已怀有两月身孕。   乌雅氏在榻上正做着针线,闻月上前将东西收了去:“小主正怀着身子,这些东西可不能碰了。”   乌雅氏笑笑:“我不过才动了两下,不必这般紧张。”神情紧接着又变的怅然若失,“胤禛一天一个样,之前做的都穿不上了,得紧着做新的。”   闻月张了张嘴,她很想说,贵妃是不可能让胤禛阿哥穿您做的东西的,所以这又是何必?却还是没说出口,她虽然已经决定就跟着德贵人了,但她重情,这般编排前主的话她还是说不出来的。   乌雅氏知道闻月想说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不过乌雅氏不在乎,她就是看重了闻月重情才拉拢她。想要在这后宫之中有一番作为,没点心胸怎么行。   乌雅氏知道自己出身低下,日后升上高位的机会渺茫,而佟佳氏却已经站在了顶端,她现在,连佟佳氏的衣角都够不着。所以拉拢闻月不算什么,她最需要的,是在后妃中给自己找一个同盟。   观察了这许多日子,乌雅氏已经圈定了几个人选。头一个当然就是娴嫔,近年来也一直荣宠不衰,如今隐隐有后宫第一人的势头,而且还握有宫权,简直是最佳人选。唯一不好的就是娴嫔太完美,家世、地位、孩子都齐全了,没有什么缺的。而且已经有了宜嫔在前,自己靠过去有很大可能会被当成依附者。乌雅氏有些犹豫不决,但想了想,这是最优选择,还是决定先去试探一下娴嫔是什么态度,反正也不亏。   若娴嫔不成,第二选择就是惠嫔了。惠嫔虽然已经失宠多年,但谁叫人家会养孩子,硬生生把排行第五的阿哥养成了皇上的长子。而且惠嫔手上还握着油水最多的内库,这简直叫人不想流口水都不行。而且惠嫔有权无宠、自己无势却得宠,正好互补。乌雅氏暗暗决定,若娴嫔那里的态度不能令自己满意,就去找惠嫔。   云荍却不知道自己叫人称量了一回,还得了个冠军。她现在正在焦急的等着,坐不了一会就站起来去门口望一望,福华跟在她后头来回转,笑道:“主子别急,福生这会儿估计才接着人呢,从宫门走进来得废一会子功夫。”   云荍听了皱起眉,嘟囔道:“你说这皇宫没事修这么大干什么,还不让人坐轿子,多浪费时间。”   福华捂着嘴偷偷笑了,主子这是又犯傻了,若不修大些哪够这些人住呢。再说就算派了轿子去接,只怕富察夫人也不敢坐呢。   云荍又往外探一回头,没看到人,倒是叫外头的热浪给冲了回来。云荍紧着回身去喝了一杯酸梅汤,舒了口气:“这破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好在屋子里放了好几个月冰盆,这里的建筑又都是梁高进深的,才算没把人热死。   “对了,给富察夫人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吗?还有水果,都冰镇了吗?”云荍问道。   “主子放心,都预备好了。保证富察夫人一进屋就能用。”福华回道。   “不行,这天儿,那水估计都给搁热了。你去,将水换一道,再弄些碎冰进去,让水冰一些。”云荍想想还是不够细致,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福华掀了帘子出去。   云荍又开始在屋里来回转圈圈,青柳和青莲在屋里伺候着,却也不敢劝,只站着当个背景板、听吩咐罢了。   福华办完事回来了,长春宫大门却还不见福生的影子。   云荍皱眉,走的再慢这个时间也该到了,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福华也是一样的猜想:“主子别急,不如叫林同去找一圈?”   云荍点点头同意。   福生确实是领着人耽搁在路上了,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正挺着还没显怀的肚子的德贵人。   “这不是娴嫔娘娘身边的福生姑娘吗?大热的天,有什么事儿叫下面的小丫头跑跑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德贵人一声出来,将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福生唤住了,待福生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仿佛才看见福生身后跟着的人,“这是哪家夫人?”   福生紧走几步,站定行礼:“奴婢见过德贵人,贵人吉祥。奴婢是奉了娴嫔娘娘的命,接富察夫人去长春宫。富察夫人是娴嫔娘娘的娘家嫂子。”说完让到一旁,将身后的色赫图氏让来出来。心里却是颇为纳闷,德贵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虽说御花园是比屋子里凉快些,可那也是在屋里没有放冰盆的情况下。哦,是了,德贵人怀着身孕,想来是不能用冰盆?可是这不足三月就出来晃荡,就不怕肚子出事吗?福生偷偷瞥了一眼德贵人的肚子。   色赫图氏却是大大方方的跟德贵人见了礼:“臣妇色赫图氏,见过贵人,贵人吉祥。”   德贵人上下打量她一回,不由赞道:“果然是娴嫔娘娘的娘家人,这通身的气质可不是跟娴嫔娘娘一个样。”   色赫图氏不知道眼前这位贵人与自家小姑到底是何关系,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小姑招惹了麻烦。故而虽然心里对德贵人的话很不以为然,却还是应了一声:“贵人廖赞了,臣妇愧不敢当。”   德贵人笑道:“有何不敢当,夫人不要谦虚才是。”   色赫图氏只抿嘴笑一笑,做个害羞状,也不答话。   福生上前一步,行礼道:“还请德贵人恕罪,我家主子怕是还在等着,奴婢得告退了。”   德贵人已然达到目的,也不强留:“是本小主的不是,耽搁你们了,快去吧。”   福生告罪一声:“不敢当贵人此言,奴婢告退。”带着色赫图氏消失在了德贵人眼前。   闻月询问:“主子?”   德贵人扶扶头上的步摇,将手递给闻月:“回吧。”   福生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来寻人的林同,知道云荍等的急了,也不多话,只闷头赶路。   云荍终是看见福生带着人进来了,激动的站了起来,好歹还记着规矩,没有迎出去,眼巴巴的看着色赫图氏一步步走近。   色赫图氏一脚跨进门,瞬间感觉从火焰山回到了人间,这夏天的京城,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没等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就已经拜了下去:“臣妇色赫图氏,参见娴嫔娘娘,娘娘吉祥。”   云荍上前扶起她,抿着嘴道:“嫂子不用客气,快起来吧。”没见着的时候焦急激动,等见着了那股子心情却又无处安放。到底只是少年时见过几次的熟人,不是血脉相连、日思夜想的亲人。酸楚的眼泪本来已涌入眼眶,这会儿却不知该如何掉下来,竟是憋了回去。   云荍觉得自己得调整一下情绪,这般心情与人相处怎么行。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人,已经融入了她曾经的那个家,已是她大哥最亲近的人了。   扶起色赫图氏后,直接道:“嫂子一路来辛苦了,先去洗漱一番,咱们再叙旧。”说罢示意福华领着色赫图氏去内室,福生却是一将人领进门就自觉的下去收拾去了。   色赫图氏也知道自己这一路出汗,形象估计不太好,顺从的答应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与云荍少年时只见过几面,并不熟悉。她嫁进富察家的时候,云荍已经入宫了,所以也没有机会相处。在富察家这许多年,她是深深的知道公公婆婆对小姑的宠爱的,就是丈夫,与小姑的感情也非常好,这次进宫前还特特唠叨了许多。就算不谈感情,功利些说,她儿子日后的前程还得靠着云荍呢。于是色赫图氏便有些忐忑,生怕与小姑处不来。好在云荍的态度让她放松了许多,对与云荍的相处也多谢把握。   待色赫图氏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云荍已经调整好情绪,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嫂子可舒服了些,这是酸梅汤,一直冰镇着,嫂子先解解暑。”   色赫图氏大方的端起酸梅汤一口饮尽,放下被子笑道:“叫娘娘笑话了,臣妇是真渴了。”   云荍见她行事大方,不扭扭捏捏,登时印象就好了一大截:“笑话什么,都是一家人,嫂子不与我客气才是亲近呢。”她也不自称本宫了,本来平时她就不爱这自称,这会儿看看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会传了出去叫人嚼舌根子。   色赫图氏顿时更放开了,她本就是这种大大方方、有话直说的人,这会儿见云荍也是个直爽性子,那还假客气什么呢。 第70章   色赫图氏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来,却是雕刻成了貔貅的样子:“这是公公托人从江南找的羊脂玉,又在苏州请了名家雕琢而成,是给阿哥的礼物。阿哥的洗三、满月、周岁家里都没能送上东西,很是愧疚,这玉减薄了些,只能先聊表一些心意。”   因为常德之前的官一直做的不大,所以色赫图氏还是白身,她本来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但云荍六七年没见到家人,就去求了佟佳氏,破例下旨招了色赫图氏进宫。所以色赫图氏进宫即不能带人,也不能带包袱,只能随身携带一些小件东西。而且这次过后,下次再见就得等到常德给她挣个过得去诰命回来了。   云荍接过,触之生凉,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何须这般,便是没有东西,他便不是阿玛的外孙、哥哥的侄子了不成。这个我收下了,不过家里本就艰难,以后还是不要预备这般贵重的东西了。便是一粒米一棵菜,也是真心。”又吩咐福华,“去叫奶嬷嬷把景顾勒领过来,见见他纳克楚。”虽然景顾勒已经更名为胤礿,云荍大多数时候还是更愿意叫原来的名字。   色赫图氏抿着嘴笑也不接话,话是这样说,可这礼更多的还是送给外人看的。小姑与娘家人亲近了,一来能给一些人警警神,他家小姑是有家族在背后支撑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扯的;二来,富察家在宫里有一位备受宠爱的娘娘,在外行事也能更方便一些,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云荍又拉着色赫图氏问一些家里的情况,上一次虽然萨布素也回了信,可那能说多少话,不过是笼统的说句好罢了。   正聊到色赫图氏的一双儿女,就听见福华掀起帘子道:“阿哥来了。”   云荍转头瞧去,就见景顾勒迈着一双小短腿走到门槛前,奈何腿却没有门槛高。景顾勒拒绝了奶嬷嬷要抱他过去的意思,两手往门槛上一把,使劲儿把一条腿蹭了过去,又艰难的将另一条腿也甩了过来。   终于进来的景顾勒站着喘了会儿气儿,才一头朝云荍奔去:“额娘!”   云荍一把接住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景顾勒,先扶着他站稳,替他抚平方才弄皱的衣裳,才绷着脸教训道:“往日说的都忘了不成?见到额娘要先做什么?”   景顾勒嘟嘟嘴,不过还是乖乖的拱手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云荍拍拍景顾勒的脑袋,笑道:“这才是乖孩子。来,这是你的纳克楚,给纳克楚请安。”   景顾勒歪歪头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小小的脑袋里还不太懂纳克楚是什么,却懂得要听额娘的话,再次拱手道:“给纳克楚请安。”   色赫图氏早就立起来了,见景顾勒行礼赶忙往旁边避,反过来还要给景顾勒行礼:“怎么敢当阿哥的礼,该是臣妇给阿哥请安才是。”   云荍使眼色让福华上去架住色赫图氏:“嫂子别这样,景顾勒还小呢,又是头一次见,就当认亲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讲规矩,这会儿就别折腾了。”   色赫图氏还是有些踹踹,对着云荍她尽可以大方,那是因为云荍毕竟是富察家出去的女儿,血缘关系是断不掉的。景顾勒却是皇家子嗣,身上流着的是皇家的血脉。对于色赫图氏这样的古代女人来说,皇家是神圣不可冒犯的。这么来说吧,她在云荍面前大方还是有一定刻意的成分的。   云荍拉过景顾勒,掏出手帕给他擦汗:“可热着了?”   景顾勒点点头:“恩,要喝酸梅汤。”   云荍点点景顾勒的鼻子:“小馋猫!不过看在你今天听话的份上,就允许你喝一小杯。”   景顾勒得了允许,笑的眯起了眼。云荍将他抱上榻,让他自己在一边耍,自家还是与色赫图氏说话:“方才见着嫂子高兴的都忘了问了,皇上年前就跟我说你们要进京,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呢?”   色赫图氏嗨了一声:“原本也是打算过了正月就动身的,哪知道北边的毛子不等正月过了就来抢东西了,公公和夫君在饭桌上就被叫去抵御了,这一打却是打到了四月底才算把毛子赶了出去,夫君也才能卸了任。”   云荍心都提起来了,一叠声问道:“阿玛和哥哥如何了,可伤着了?伤的可严重?”   色赫图氏连忙宽慰道:“娘娘别担心,是我的不是,没说清楚。公公现在是副都统了,等闲是不能上前线的,这次倒没有伤着。夫君也只是受了皮外伤,养了一个月便好了,我们才动身的。”   “那便好,那便好。”云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她是真怕哪一天突然就听到萨布素和常德不好的消息。报效国家她不反对,战死沙场却是很难接受的。   云荍又连声吩咐:“福华,你去库房里看看,从前皇上赏下来的药材,挑些好的一会儿给富察夫人带回去。”   “娘娘留着自用吧。”色赫图氏连连摆手,“自家里走的时候带的最多的就是药材了,咱那地界儿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盛产人参之类的东西。”   “你们带的那是你们的,我送的却是心意的。再说外面的再好,顶好的却是都送进宫了。嫂子也别与我客气,我也只有一两样,多的是再没有的。”云荍不可置否,再说她也没啥大病,这东西放在那儿还流失药性,白可惜了。   色赫图氏见状也不再推辞。   先聊两句就到了午膳时间,色赫图氏一早入宫没用多少,刚才虽然垫了些点心,还是饿得慌。云荍也是一大早的心焦没用早膳,这会儿也早饿了。   传了膳,云荍将景顾勒放在为他特制的用餐椅上,给他围了个围脖,就让他自己吃去了。色赫图氏等云荍坐下了才敢坐,云荍虽不想与人生份,却也知道,只有遵守规矩才能让他们活的更好。   俩人刚坐下,梁九功就带着人来了。   “皇上知道娴嫔娘娘的娘家嫂子今日进宫,特意赏下几道菜。”梁九功笑着让出身后捧着菜的小太监,也不多,就四道而已,“皇上吩咐了,娘娘不必谢恩,自用便是。”   话是这样说,云荍还是站起身,福了一福:“妾谢皇上赏赐。”   待小太监将御菜摆上桌,梁九功就告退了,他还得回去伺候康熙用膳。虽说康熙身边有一堆人等着伺候他,但梁公公敢保证,那群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伺候的合康熙心意。   云荍看到坐下的色赫图氏比之刚才又忐忑了些,笑着宽慰她:“无事,嫂子放松就好。”   色赫图氏应声是,梁九功不在,她可以努力使自己表面看起来不那么惴惴不安,但心里却还是存着对皇家的畏惧。   安静的用着膳,色赫图氏的注意力却不时的叫旁边的景顾勒吸引去。云荍见色赫图氏频频望向景顾勒,也瞅过去,顿时笑了出来。   景顾勒才两岁的小人儿,虽然云荍从他一岁起就开始训练他自己吃饭,但小孩子的骨骼还没有发育齐全,力气也不能使用自如,就导致了景顾勒现在吃饭还是会糊的满脸都是。   色赫图氏见云荍笑了,也低低笑了起来,方才实在憋得狠了。   景顾勒愣愣的举着一勺饭,眨着大眼睛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大人,鼻子上和脸上还糊着饭粒,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萌,云荍恨不得把儿子抱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景顾勒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额娘和纳克楚为什么笑,晃晃头也不管她俩了,接着张大嘴,‘嗷呜’一口将一勺饭送进了嘴里。   色赫图氏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道:“阿哥真是天资聪颖,宁莫顺这么大的时候还要臣妇哄着才肯吃东西呢。”   云荍失笑:“哪里就算的上聪明,不过是我不叫人惯着他,自打会吃饭起便让他自己吃。若不吃也不哄他,饿上一回就没那么多毛病了。”   色赫图氏有些惊讶云荍的教子态度,虽说理性上都知道不能溺爱,但自己生的自己疼,哪能说什么样就做到什么样呢?   “娘娘教子有方,臣妇惭愧。”色赫图氏佩服到。   “罢罢罢,快别夸了,再夸下去我不吃饭都该饱了,高兴的!”云荍摇摇头,笑道。   色赫图氏抿嘴一笑,膳桌上复又安静下来,只听见细细的拒绝吞咽之声。   用完膳,云荍本来就有带着景顾勒午睡的习惯,又体谅色赫图氏一早进宫,就道:“不怕嫂子笑话,我一贯都是有午睡的习惯的。嫂子一早进宫想来也累了,房间都已准备好,嫂子便先去歇一会子。”   色赫图氏笑着答应,由着福生带去歇息了。   云荍将景顾勒哄睡着,吩咐福华研磨,就在内室开始写起东西来。经过一上午的接触,云荍认为她这个嫂子还算是个明事理比较大气的女人,可以给予一些信任。当然最关键的是,现在除了信任色赫图氏,云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午睡醒来,云荍又与色赫图氏闲话几许,就到了色赫图氏需出宫的时间了。   云荍示意福华将一个包袱交给待会儿要送色赫图氏出宫的福生手上,笑道:“这次虽没见到侄子侄女,见面礼却是不能少的。还要劳烦嫂子一路带回去了。”不能带东西进宫,却能带着赏赐出宫的。   色赫图氏行礼:“谢娘娘赏赐。”娘娘说是给,她们却得当赏赐来接,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彼此明白心意就好。   云荍又从头上拔下一根鎏金的簪子,插到色赫图氏头上:“嫂子过门我也没见礼,这个就全当是赔礼。”扶着色赫图氏看一看,“看来我眼光不差,果然很配嫂子,内务府的技术有长进。嫂子该带着叫哥哥看看才是,也馋馋他。”说罢捂嘴轻笑几声。   看着十足成色的金簪,带在头上却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坠人,色赫图氏心里有了计较,也笑着应道:“是该好好馋馋他,见天儿的在家里跟我显摆妹妹,欺负我没有妹妹呢。这回也得让他瞧瞧,我虽没有嫡亲的妹子,却有嫡亲的小姑呢。”   两人正说笑,外头青柳却进来回话:“主子,德贵人身边的闻月来了。”   云荍拧拧眉:“她来干什么?”色赫图氏早晨遇见德贵人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当时只当是巧了,现在看来怕不是巧合。   “叫她进来罢。” 第71章   “奴婢给娴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闻月福身道。   云荍高坐其位,淡淡道:“免礼。”   “谢娘娘。”闻月起身,依旧半垂着头,眼神落在云荍的鞋面处。   云荍不欲与她废话,再耽搁就误了色赫图氏出宫的时辰了,干脆道:“德贵人可是有事?”   闻月也不惊讶云荍的直接,答道:“回娘娘,我家主子晨起在御花园遇到富察夫人,说了几句话,却觉得甚是投缘。知道富察夫人要出宫,使奴婢送来一盒子点心,一点心意,算是全了这场缘分,还望富察夫人不要嫌弃。”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色赫图氏说的。   色赫图氏起身笑道:“臣妇不胜惶恐,多谢德贵人赏赐。”说着便向东边行了个礼。   云荍等色赫图氏行完礼才笑道:“德贵人客气了,改日我再去拜访她。”哼哼,管她德贵人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赶着最后还来叫她的娘家人行礼谢恩,这个仇咱记住了。   德贵人要是知道了云荍的想法,怕是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人家真的只是想拍您的马屁啊娘娘!给色赫图氏送东西也是想迂回着跟您示好,还不敢送贵重的,您不能拿您几百年后的三观来看待她们这些土著的行事啊!哭唧唧!   闻月闻弦歌而知雅意,恭敬道:“奴婢告退。”   屋内色赫图氏眼见着闻月走了才有些焦急的道:“娘娘,这德贵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余话没有说,未竟之意却是谁都明白的。   色赫图氏有些想哭,不会这么衰,她第一次进宫就给她家小姑惹麻烦了吧?天地良心,她统共跟那个德贵人都没说到两句话啊。听婆婆说,这宫里的女人转转眼珠子就能要人一条命,这要是小姑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还不得自尽以谢罪?!   云荍本来在思考德贵人到底什么意思,被色赫图氏这一叫醒过神来,看色赫图氏的样子有些担心,安慰她道:“无事,德贵人给的你就带着,宫里有我呢。时间不早了,嫂子还是迁回去吧”   色赫图氏只得把想说的话都原咽回去。   色赫图氏拎着得的赏赐忧心忡忡的出宫了,路上琢磨着,回去得赶紧跟夫君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为娘娘做点什么,不过夫君不太懂后宅的弯弯道道,要不还是给婆婆送个信?恩,就这么办!   送走了色赫图氏的云荍还在想德贵人今天玩儿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她平常跟德贵人根本就没有过多少交集,也没得罪过她啊。   李嬷嬷看不过云荍皱眉思索的样子,道:“主子何必在意,不过一包衣旗罢了,怎么也越不过主子去。”   云荍却不这样想,就是李嬷嬷口中不值一提的包衣旗,在历史上却成功的笑到了最后,登上了太后的宝座。   云荍‘嘶’的一声,想到了一种可能。若说云荍是回到了过去的历史,那乌雅氏在这段时间其实是相当于有着大气运在身的人,会不会是历史发现了她这个bug,所以要派身有气运的乌雅氏来修复她这个bug,将历史还原成本来的样子?   云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穿越的糊里糊涂,既没有使命也没有金手指,说不定就是时空管理局的那个地方出了个小错误,她才被误弄过来,现在发现了,当然要把她这个扰乱历史的不安定因素给消灭掉。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犯的错误把云荍弄到这里来、而打算补偿云荍一番将云荍送回原来的时空去?以云荍对古往今来官僚的了解,这种事是根本不会发生的!犯错误了?把证据毁掉就是。没有证据,谁还能说他们犯错误了?说话的都是污蔑!   觉得自己要被悲剧的云荍满心委屈,莫名其妙被弄到这里来过了十几年不知道干什么的日子,现在连混吃等死的机会都不给她了,有没有这么坑爹的!   李嬷嬷看到云荍脸上表情变换个不停,这会儿还委屈起来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云荍瘪了瘪嘴,担心的事儿还不能说,更委屈了!   李嬷嬷见云荍不说话,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主子要不要去看看阿哥,阿哥这会儿正在玩偶屋呢。”玩偶屋是云荍的叫法,还被康熙嫌弃太粗俗了,云荍到底没改,久而久之长春宫的人都跟着这么叫了。   云荍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还是起身去了。掀开帘子,就见景顾勒正光着脚丫子跑的欢畅。夏天热,这屋里铺的又都是名贵的毛毯,根本不能放冰盆。最后还是云荍想了个法子,叫内务府做了几个壁挂式的半方,嵌到了墙壁上,再将冰用容器盛了放在里头。又在地毯上铺了一层竹席,屋里才算不那么热了,故此景顾勒才能在屋子里呆住。   “额娘。”景顾勒发现了云荍,一头扑过来抱住云荍的腿。这小屁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师自通,自打会走路开始,就爱蹭到云荍跟前抱着她的腿,实在让云荍不能不想起前世以抱大腿卖萌为生的国宝。   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滚滚存在,现在也没有动物保护法,要是自己养一只也不算犯法吧。嘿嘿嘿。云荍不由得yy起来,心里的小人儿猥琐的流着口水,立马将刚才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来,儿子,叫额娘摸摸小屁屁。”云荍想起胖达圆滚滚的小屁股,手就忍不住痒起来,没有胖达可摸,就先凑活着拿儿子过过瘾吧。   景顾勒人虽小,却也知道害羞了,被额娘偷袭了一下小屁屁,立马双手捂住,转身就跑,嘴里还打着哭腔道:“额娘坏蛋!”   云荍在后面‘嘿嘿嘿’的邪恶笑,张牙舞爪的去抓景顾勒。   站在屋外伺候的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淡定的忽略了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就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到底还是天气热,娘俩你追我赶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于是云荍又抱着景顾勒一块洗了个澡。在浴室里两人又是一场大战,直将浴室扑腾的遍地狼藉才算作罢。   等云荍抱着洗的滑不溜丢、什么都没穿只被裹了一层布的景顾勒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康熙大爷正坐在外间,福华跪在一边,整个身子都贴到地上去了。   云荍只愣了一瞬,就行了个蹲礼:“皇上来啦。”说完又将景顾勒的双手从从束缚中解放出来,“给皇阿玛请安。”   景顾勒安稳的坐在云荍怀里,两手抱拳拱了拱,脆声道:“儿子给皇阿玛请安。”请完安瞬间翻脸,小腿一使力,就想从云荍怀里蹿出去,同时两手伸开,喊道:“阿玛抱,不要额娘!”小屁孩还记恨着刚刚被额娘连番镇压还不了手的事呢。   云荍猛然间叫他一弄,竟是一个踉跄失了平衡,眼看着人就要倒下去,手里也不敢放开景顾勒,反而努力想回转身子,就是摔下去景顾勒也能摔倒自己身上。   云荍在努力平衡自己中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眨眨眼,才看清是康熙拦腰抱住了她,景顾勒就夹在他俩中间。   熊孩子还不知道差点害的自己额娘摔倒,看到康熙近在眼前,高兴地张开手臂,‘叭唧’一下搂住康熙的脖子,两腿还使劲儿踹云荍。   云荍一下子就心酸了,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你,不过玩你一下你就这么对我,想都没想就放开景顾勒的腿,一巴掌扇在景顾勒屁股上,气哼哼的道:“小混蛋!”   景顾勒哇的一声就哭了:“额娘欺负人,阿玛救我。”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泪。   云荍气笑了,臭小子还学会当面演戏告状了!正想再来一巴掌,突然感觉一直放在腰上的胳膊突然紧了紧,恩,下身好像被个怪异的东西顶着了?   正在反应那是个什么的云荍,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极其魅惑的声音:“爱妃可玩够了?”   云荍一抬头,就被眼前的眸子吸进去了,里面像是开着火红的花,一寸寸高涨,慢慢悠悠的吞噬着她。   “来人,将阿哥抱下去。”康熙哑声吩咐道,“备水。”   奶嬷嬷一路低着头将景顾勒接过,抱走。   福华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带着人将浴室收拾干净,又添了干净的水。   这期间康熙一直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只不过他们之间没有了景顾勒,云荍的鼻子直接贴上了康熙的胸膛。   待一切准备完毕,宫人们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康熙将云荍打横抱起,云荍双手环在他的脖子,将滚烫烫的脸埋进康熙的胸膛,仿佛这样就什么事都不存在了一般。   然后,云荍就完成了今天的浴室大战两连杀。 第72章   从浴室出来,天已经黑了,早过了晚膳的点儿。   云荍整个人半挂在康熙身上,一小半是腿软,还有一大半却是饿的。想她从下午起就一直在高强度运动,这会儿不饿还等什么呢。   福生伸手就要接过云荍。   康熙摆一摆袖子:“去传膳,就摆在次间。”   福生只好将手收回来,下去传膳。   康熙半扶半抱,将云荍挪到次间的炕上,云荍也顾不得失仪,整个人塌在炕上,也就背后垫了个靠垫才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坐着。   康熙看她那副懒怠样子,挑挑眉:“爱妃体力何时这么差了?”   云荍饿的头昏眼花,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的回道:“爱妃是饿的。”   康熙勉强听清了她在说什么,嘴角咧开条缝又收回去,轻咳一声:“待会儿多用点儿用膳。”语毕又刻意压低声音,“晚上饿了,可就没地儿找吃的去了。”   云荍要不是没力气真想啐他一脸,呸!祝你早日肾亏!   膳食很快端上来,福华先给云荍盛了一碗粥,云荍接过来直接一仰头就咕咚咕咚喝完了。旁边伺候的人惊得直接跪了一地,福华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张嘴想请罪,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康熙也被惊得一愣,又在宫人们跪下的时候回过神来,有些好笑的看着还仰着脖子灌粥的云荍,这是真饿极了呀,不过,脖子倒是修长。   康熙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瞧着云荍一碗粥就要喝完了,才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跪着干什么,没见你主子的粥没了,还不给添粥。”   福华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心情,赶紧将快溢出眼眶的泪水给憋回去,应了声是,麻利的站起身,刚好接上云荍放下的空碗。   尽管刚刚干掉一碗粥,云荍还是觉得浑身虚弱,眼前发昏、额前冒汗。意识里是很清楚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些什么,福华她们跪下去的情形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大脑此时拒绝处理一切外界事物,全力感受着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虚弱与不适感。表现在外面,就是云荍驼着背、两眼发愣没有焦点,全然没有半点嫔位的仪态。   福华将盛好的粥递给云荍,特别怕她又端起来直接往嘴里倒了,虽然皇上刚才没追究,但主子也不能接二连三的自己作死啊。再看云荍失魂的样子,本来要放开的手还紧紧抓着碗,倒像是要跟云荍抢似的。   云荍将头转向福华,虽然双眼还是失焦的,不过福华还是懂了她的意思。   福华小心翼翼道:“主子,奴婢喂您吧。”虽然在康熙面前这种行为不太好,不过也比云荍自己来好多了。   云荍缓缓摇头,说话也慢慢的:“不用,给我个勺。”   福华终于松开了手,不是要灌就好。   云荍刚刚也是饿昏了头,只想赶紧塞点东西进胃里,这会儿虽然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吃了东西,心理上的因素却是给填补没了。大吃大喝对身体不好,还是得细嚼慢咽才行。   云荍一手扒拉着碗,一手拿个勺子往嘴里塞东西,手每动弹一下,云荍都能感受到力量的流失。   一时间屋内静谧无声,只时而能听见勺子碰着碗的清脆声。   这顿饭将将吃了一个时辰,康熙早就吃完了,不过看云荍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回魂,也就没放筷子。再看云荍就只对着一碗粥扒拉,面前的菜是动也不动,就拿着筷子一会儿夹个青菜、一会儿夹块豆腐,都投放到云荍的碗里。   看着云荍无意识的将菜一块塞进嘴里,康熙突然感受到一种投食的快感,倒乐此不疲起来,后半段几乎都是在往云荍的碗里夹菜。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云荍的身体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华丽丽的打了个饱嗝。   呜,吃撑了tot。   先是饿死,接着撑死,这酸爽,才够味。   云荍悄悄瞪一眼害的自己吃撑的康熙,哼,别想睡觉了,陪姐姐出去遛弯、消食!   康熙大人过足了投喂的瘾,也乐得陪云荍出去走走,恩,宠物光投喂食物怎么行、还得多拉出来溜溜,培养感情嘛。   这时候长春宫都落匙了,俩人就并着肩从前殿溜到后殿,身后倒是没有跟着人,因为他们都四散开找个角落猫着啦。   好的奴才,就是要在不打扰主子的兴致下保证主子的安全。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落下来,地上的青石板泛着莹莹的华光,竟是连灯笼都不用打。   云荍与康熙一路也并不说话,只默默走着,只不知何时,两人中间的间隙越来越小,两只手悄悄纠缠在一起。   一路行至后殿,走到怡情书屋前,云荍慨叹一声:“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康熙打眼一瞧,果然怡情书屋前的空地上阴影重重,原是书屋前几簇竹子的倒影,在月光下倒也有几分诗中的样子。   康熙笑笑,接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说道最后一字时,两人已是四目相对。   云荍微微阖眼,秀气的鼻子轻轻皱了皱,精致的唇莹润粉嫩。   康熙抬起手,云荍的呼吸有些急促。   鼻子被什么东西刮过。   云荍睁开眼,就看到康熙的笑脸:“竟然站着都能睡着,可是困了?”   云荍一瞬间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就想喷出来,只能闷闷的点头,哼出个鼻音:“嗯。”   “走吧。”康熙转身,也没放开手,一路牵着云荍往回走。   云荍走在康熙身后,脑袋垂的低低的,心里此时却是翻江倒海:“啊啊啊啊啊!神经病啊!富察云荍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脑子到底怎么长得!你刚才居然闭了眼!你在期待些什么!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你以为眼前这个人是那些偶像剧男主角吗!他才不是!就凭他刚刚的行为!活该他一辈子孤家寡人当个单身狗!哼!”说不清是气恼自己刚刚的期待,还是气恼康熙愚蠢的反应。   折腾这一晚上,彻底把康熙下午未尽的那点儿*给消耗干净了,云荍算是睡了一个舒服的觉。   接下来几天,云荍时不时的还会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羞耻的举动,每次想到,都恨不得给那时候的自己几刀,叫你犯蠢!   另一个人却是等的辗转反侧。   “娴嫔那里还没动静吗?”德贵人轻蹙着眉头。   “回小主,还没有。”闻月答道。   不应该啊,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反应了啊,难道娴嫔不懂自己的意思?德贵人有些不确定的想,随后又摇摇头,不可能不懂,若是连这都不懂,娴嫔也不可能走到如今。   那就是拒绝了。德贵人心沉了沉,没想到娴嫔这般自大,连见一面听听她的条件都不愿,直接当她不存在了。   就这么看不起我是吗?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们都得仰望我。德贵人心里发狠,她就是因为被佟佳氏无视、不当她存在才决定要好好混出个样子的。哪知道刚走第一步,就遭遇了几乎同样的无视。   德贵人闭闭眼,又睁开,吩咐道:“不用管娴嫔了,注意一下惠嫔,看看她最近都有什么动静。”   “是。”闻月答应道,她从来不管德贵人让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她只要按照吩咐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云荍过了半个月终于想起德贵人的事儿来,奈何过得太久,德贵人又像隐没了般,这时候再把这事儿特特拿出来说一回就有些尴尬了。算了,不过就是一盒子点心,都是从御膳房拿的,谁也不会缺那点儿东西。云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这么把事儿糊弄过去了,她实在不想跟德贵人有什么交集。   佟佳氏最近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最近皇上来的时候都要见胤禛,还会把乌雅氏从偏殿叫过来伺候。   觉得不对劲儿的佟佳氏使人去打听,一开始使景仁宫的人还打听不出来,大家好像都约好似的只管打哈哈,问什么都是一概不知道。   最后还是舒嬷嬷出马才搞定了这事。   舒嬷嬷将事情叙述完毕,跪下请罪:“此时是老奴的疏忽,竟然出了这般事还不知道,请主子责罚。”   佟佳氏差点气歪了嘴,不过她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性格倒是改变许多,这会儿也不像以前似的砸东西发火了,只无力的挥挥手:“嬷嬷起来吧,不关你的事。这是全后宫的人联合起来看本宫的笑话呢,人家有心瞒着,你不知道也正常。”   舒嬷嬷站起身,对乌雅氏也是恨得牙痒痒:“还当她是个好的,竟也是个白眼儿狼。主子,要不……”   佟佳氏一眼瞪过去:“将你那些心思收起来,本宫还没到要脏自己手的时候。你甚时候也这般沉不住气了?不过一个贵人,也就能恶心恶心人,难道她还能踩到本宫头上不成。”   “是,老奴莽撞了。”舒嬷嬷低着头做反省状,“可那乌雅氏,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当然不能放过,敢恶心本宫,也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佟佳氏冷笑一声,“嬷嬷,你记着,有一种杀人的方法,叫做烈火烹油。”   十月十三日,一道圣旨响谕后宫。   晋德贵人为德嫔,赐住永和宫,即日迁宫。 第73章   德贵人,哦不,现在是德嫔了,虽然还没行册封礼,但宫人们已经自觉地换了称呼。   德嫔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在大太阳下一路走去了永和宫。   圣旨说即日迁宫,佟佳氏就一点不含糊的照办了。   内务府再没这样迅速过,一上午就派人把德嫔的东西全从景仁宫配殿搬到了永和宫正殿。两宫离得近、德嫔东西少占了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们只管把东西搬过去,却并不管把东西放好。   按说原不该这样的,德嫔好歹是一宫主位了,她阿玛也是在内务府里领着事的。奈何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贵妃是不爽她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的当天就让她搬过去。而且她阿玛因着她得了宠,在内务府越发张狂起来,更是打着要替了内务府主管的主意。这人家哪儿能忍,能当上内务府主管,那也是有人脉有底蕴有手段的,不可能就因为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嫔主子将吃到嘴里的骨头再吐出来。   德嫔是在景仁宫配殿的东西都被搬完了以后才动身往永和宫去的,等她到了永和宫,搬家的大部队早已撤退,只留下满屋凌乱的东西。   德嫔气的鼻子都歪了,明明晋位是一件大喜事,而且这次只单独晋了她一人。哪像以前,每次封赏都是一大群人一起,弄得像赶集似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德嫔一开始接到圣旨是十分高兴的,她也算是后宫里的独一份了,一承宠就是贵人,一年就升上了嫔,还有哪个能跟她比?结果没高兴多长时间,就接连被佟佳氏和内务府打脸。   德嫔觉得肚子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一只手捂着肚子,嘴里‘哎哟哎哟’的叫唤,本来轻轻搭着闻月的手也攥紧了。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闻月着急起来,这要出事了可怎么好。   德嫔却不回答,一脸的痛苦神色。   闻月皱眉冲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娘娘收拾个地方!”   两个小宫女手忙脚乱的去了,迅速将次间的罗汉榻收拾干净。   闻月扶着德嫔慢慢躺下,德嫔蜷着身子,嘴里只哼哼。   闻月瞧着不行,叫了两个小宫女过来吩咐:“你去找闻音和万公公,让她俩赶紧回来。你,照顾着主子,我去请太医。”   两人喏喏着答应了,其中一个麻溜的就跑出去找人了。   闻月虽然不放心只搁一个小宫女看着德嫔,却也没有办法,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太医请来,主子的肚子不能出事。   闻月迅速的请了一名太医,拉着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走着。宫里就是这么坑爹,不管你多着急,都不能跑,宫人们因此都练了一身疾走的本事。   等太医跟着到了永和宫,看见宫里一团乱的样子,心里就直道晦气,怎么他偏偏就是今天值班呢,老天保佑千万别叫他卷进什么宫闱秘事中啊。   等到扶了脉,太医才算松了一口气,只是急火攻心,还好还好。   太医站起身,对闻月道:“娘娘只是肝气郁结,老臣待会开个方子,再叫娘娘放宽心就好。”   闻月感激的行礼:“麻烦大人了。”   太医开完方子带着人就走了,消息也随之报到康熙面前。   康熙其实不太想管嫔妃们之间的你争我斗,但这次不一样,差点危及到德嫔的肚子。虽说太医诊断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给康熙敲响了警钟,不给点警告,怕是这群女人就要将他的子嗣不当回事了。还有内务府,德嫔再怎么上不了台面,那也是朕的女人,岂容你们这帮奴才怠慢!   康熙派了人去申斥,头一个就是内务府,倒霉的内务府总管算是替贵妃背锅,被杀鸡儆猴撤掉了。当然上任的不是乌雅氏的阿玛,反倒这件事让内务府的其他人同仇敌忾起来,一致将乌雅里图孤立起来。   乌雅里图却没受影响,因为他在这次的事件中还小升了一级,虽然离他心目中的目标还很远吧,但也是个甜头不是。而且这世上从来不缺乏捧臭脚的人,乌雅里图身边围了一群拍他马屁的人,他还真没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贵妃这个城门没出事,云荍这条池鱼却遭受了飞来横祸。   “皇上有旨,娴嫔未按宫规分派宫人与德嫔,致皇嗣不适,着抄宫规十遍,罚俸三月。”   “妾领旨。”云荍一拜,宣旨的太监侧身避开。   送走传旨太监,云荍回到屋内。   李嬷嬷和福华都沉默着,福生一脸愤愤:“德嫔也太猖狂了,才晋位就挑衅娘娘,有本事怎么......”   “闭嘴!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云荍双眼一横,喝道。   “奴婢知错。”福生低下头认错,脸上还是满脸的不服气。她也是替主子委屈,前儿皇上还与主子亲密呢,今儿就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责怪主子。   云荍按按眉:“嬷嬷,你捡些东西,再去挑些人,送到永和宫去。跟德嫔说,这次是本宫的疏忽,跟她赔个不是。”   李嬷嬷不赞同的看着云荍:“主子,何必......”   云荍摆摆手:“按我说的去做。”   李嬷嬷领命去了,主子这几年越发有决断了,她时常都猜不到主子的用意了。不过,这也是好事,主子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自己和身边的人,走的更远。   在李嬷嬷从永和宫离开的时候,后宫诸人都已经得了消息。   佟佳氏高看了云荍一眼:“她倒是机灵了不少。”   “可要走动一番?”弄墨建议道。   “作甚要走动?”佟佳氏瞥她一眼,很不满意,“本宫凭的从来是自身,需要跟那帮女人一样?你们若再有这般想法,也不用伺候了。”   “奴婢再不敢了。”弄墨请罪,心里却是苦笑,主子还当这是从前宠冠后宫的时候,皇上的心早不在景仁宫了。就看上次德嫔在背后搞的事,没有一个人给主子报信,若不做点变通,主子最后又能落着什么好。   可是她也知道佟佳氏心中自持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放下矜持、拉拢别人的事。   “贵妃娘娘傲气!宁愿将人推上嫔位送出景仁宫,也不愿意将人留下拉拢人家。”荣嫔翻看着手上新做的小衣裳,石榴镀金步摇的流苏微微晃着,语气说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   “奴婢倒是觉着,贵妃娘娘怕是为着阿哥呢。”彩芝在旁边凑趣。   荣嫔赞赏的看她一眼:“不错嘛,有长进。”话头一转,“可不是,若是本宫,当然也是要孩子了。可是,那也是在德嫔不能再生的情况下。贵妃倒是硬气,人家这边还怀着孕呢,就将人扫地出门了。这怨气,可结大了。”   “贵妃难道还会怕一个德嫔?而且下午那一出,怕是娴嫔娘娘要跟贵妃娘娘一线了。”彩芝得了夸奖,更加卖力的想将自己肚子里那点货都倒出来。现在主子身边群龙无首,嬷嬷显见的不得主子的心了,她若是表现好了,就是主子身边的第一人。   荣嫔这会儿心情好,也是想点拨个得用的人出来,就跟彩芝闲话一番:“以前当然是不怕的,现在嘛,可说不好呢。娴嫔,哼!没骨头的东西!脸都叫她丢光了!亏她还是这宫里最得宠的人呢,居然去赔不是!”荣嫔很是看不上云荍的行事,作为她们有子有宠(曾经)有地位中的一员,居然跟个包衣旗出身刚爬上嫔位的人赔不是,你不嫌丢脸,我们还嫌丢脸呢!   彩芝叫荣嫔突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娴嫔娘娘也是听旨行事。”   “什么听旨行事!皇上哪一句话叫她去赔不是了,分明是自己骨头软!再没见过这样的宠妃!”荣嫔对于这一点真是非常生气。   彩芝不敢接话了,不过她心里也觉得云荍的行为有一点点丢份儿。   彩芝都这般想了,更别说那帮无事还要想三分的妃子们了。   惠嫔很高兴,吩咐倩绣去准备东西,明天去贺德嫔的乔迁之喜。   倩绣有些不乐意:“主子,奴婢送去就行了,您何必亲去?您看满宫现在谁将那位放在眼里了。娴嫔娘娘去陪不是的那事儿,都已经被合宫笑话了。您这一去,不知道会被编排些什么呢。”   惠嫔无奈的看一眼倩绣,倩绣忠心,跟她感情也好,有时候惠嫔都是拿她当妹妹看的。所以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叮嘱道:“你这性子,怎么还是不改。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算了,出去万不可这样了。”说罢又叹一口气,“本宫现今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还有胤禵,天天对着太子做低伏小,别人何曾将他这个阿哥放在眼里,这都是因为本宫这个额娘不争气。德嫔再不上台面,她现在也有宠,还有孩子。别的不说,给胤禵找个玩伴也是好的。”   倩绣嘴唇微动了动,想反驳说那是太子,大阿哥所做的也只是遵循规矩,并没有敢看轻皇上的长子。但她知道主子心里的念头,刚好德嫔又递过来了意思。两下都有意愿,可不一拍即合。德嫔肚子里那个,主子怕也是打算培养给大阿哥当帮手的。   罢罢,索性她阻止不了,也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助主子完成心愿了。 第74章   永和宫正殿。   德嫔喝完太医开的药就睡过去了,屋内此时还是一片凌乱。   闻月看着德嫔蜷缩着的身影鼻子酸酸的,哪家娘娘晋位像她家娘娘一样呢,竟是不把她家主子放在眼里。生平第一次,闻月对贵妃有了一丝埋怨,若说先前她接受德嫔的拉拢还是因为知道贵妃不可能再让她回去、不如给自己留条后路而顺势而为的话,这一回之后却是全心全意的将一颗心放在了德嫔身上。   留了闻音照顾着德嫔,闻月就带着原来的宫人并李嬷嬷刚刚送过来的人开始收拾东西了。想到李嬷嬷刚刚过来时的态度,闻月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总归不是所有人都狗眼看人低,起码娴嫔娘娘人就很好,明明不是她的错,却还跟主子赔不是。   是的,闻月并不认为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云荍有什么错,作为一个宫人,她当然很清楚分派人手是一个什么样的规矩流程的,娴嫔的行事并没有什么错误,这次被斥责也只不过是替贵妃背锅罢了。毕竟宫妃怀的皇嗣差点出问题,不是罚一个内务府总管就能了事的,管着后宫的人也是有一定的责任。闻月心里有些同情云荍,即使已经是后宫最得宠的人,还是抵不过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被拉出来替贵妃受过,脸面都被扔在地上踩。经此一事,娴嫔娘娘的威信怕是得下降不少。   这些想法也只能在心里住转转,闻月是万不敢说出来的,别看贵妃这几年承宠已然不多,但皇恩却不减分毫,说作践她家主子就作践了,自身还什么事都没有。   待得差不多将东西归置清楚了,天也已经擦黑。   德嫔醒来一回,用了些粥、又喝了一会药才挪到收拾好的内室中歇下。   如此,德嫔得封的第一天就这样在些许风雨中度过了。   第二日德嫔是巳时才醒过来的,感觉已是好多了,本来昨天就是气的多,好好睡了一觉,又灌了两碗保胎药,已无大碍。   闻月伺候着德嫔又喝了一回药,才禀告道:“主子,惠嫔娘娘那边早起派人来说,若娘娘醒了就去说一声,惠嫔娘娘要过来看望娘娘。”   德嫔听到消息心情并没有多好,轻哼了一声,才抬抬眼道:“去回吧,让她半个时辰后过来。”昨天怎么不见你来搭把手呢,今天什么都定了,倒跑出来充好人了。   洗漱的时候,闻月又将昨天的事细细与德嫔说了一遍,说道云荍的时候,闻月建议道:“主子,您看咱们是不是回个礼给娴嫔娘娘?”毕竟这事儿不是娴嫔娘娘的错,人家表示了善意,回敬一下,以后也好有些交往。   德嫔听懂闻月的意思,嗤笑一声:“你当她是好心?还不是做给皇上看的。真是有心机,拿本宫作伐子使了一手苦肉计。”说着瞥了一眼闻月,“本宫身边的人都觉得她可怜可敬了,更别说皇上了,是不是?”   “奴婢愚笨,请主子责罚。”闻月停下手上的活,就要跪下认错。   德嫔叹一口气,在闻月的膝盖将将磕到地上时伸手托住她的手:“起来吧,你为本宫的心本宫都知道。本宫也不是怪你,只是你要知道,这后宫的女人时时刻刻都在演戏,没有人是可信的。即使以后本宫与惠嫔联手了,你也是要提防的。本宫身边现在就一个你是可用的,你若都叫哄了去,本宫可该如何是好?”   “奴婢叫主子失望了。”闻月听得越发不敢起了,脑袋低下就要磕头。   “本宫知道你是心眼实又重情,也不是叫你改了去,只是以后要知道分个内外罢了。”德嫔说道,又拉拉闻月,“快起来吧,本宫现在也没劲将你拉起来。快给本宫梳妆,一会子还要见惠嫔呢。”   闻月到底叩了一个头才又站起来,也不说话只动手。   德嫔心中却是满意,她很擅长察言观色,所以才能在康熙一开始就对她不抱好感的情况下扭转了局面。与闻月相处两年多,她早就摸透了闻月的性子,这就是一个会做却不会说的人,往往心中下定了决心,却一个字都不会漏出来,只会死心塌地的去做。   半个时辰后,惠嫔果然如月约而至。   惠嫔走进正厅,德嫔也迎上几步,在厅堂正中间接上了头。惠嫔伸出双手握住德嫔,笑着道:“姐姐昨天担心了整晚,这回看到妹妹好多了总算能放下心了。”   德嫔也笑的灿烂:“妹妹何德何能,多谢姐姐挂念。来,快请坐。”   两人如同亲姐妹一般,手拉着手亲亲热热的坐了。   另一厢,云荍也掀了帘子进了承乾宫正殿的次间。一打眼,就看到宜嫔正斜靠在炕上,啧啧两声,道:“你这架子真大,巴巴的派人叫我过来,客到了也不说迎接一下,竟就这么大喇喇躺着了?”   “我现在可是孕妇。”宜嫔抬抬下巴,不屑一顾,“不知道孕妇最大吗。”   云荍撇撇嘴,这郭络罗氏自打怀孕倒是越来越傲娇了。慢悠悠走过去,拨了拨宜嫔的腿:“里边去些。怎的,这是连座位都不打算给我了。”   宜嫔轻哼一声,将腿往里挪了点。   云荍在她腿边坐下,见她不说话,有些纳闷:“作甚呢,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怎么又不说话了?”说着又伸手摸上她的肚子,“最近怎么样?抽筋抽的厉害吗?”   宜嫔听她说起这个,立马来劲:“抽!怎么不抽。我晚上根本就睡不成,映红她们每天晚上两个人给我按摩都不行,每个人眼睛都黑了不止一圈。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觉得我快没有耐心了,这臭小子这么折腾我,将来要是敢不孝顺,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正在这时,云荍放在宜嫔肚子上的手被踢了一下,宜嫔也‘唉哟’一声。   云荍笑道:“你儿子抗议呢,哈哈。”   宜嫔瞪着自己的肚子,也只能骂一句“臭小子”罢了。   笑了一场,宜嫔正了正神色:“都叫你给带跑了。我问你,你干什么要去给那个乌鸦赔不是?知不知道现在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啊?”   “哈哈!”云荍直接笑出了眼泪,“乌…乌鸦,哈哈哈,你干嘛这么叫人家,人家也没得罪你啊。”   “少嬉皮笑脸的。乌鸦怎么了,乌鸦可是祥物,我可是在夸她。”宜嫔翻个白眼,又板着脸道,“你态度严肃点,我是在审问你呢!”乌鸦曾经是祥物不错,不过那是在满人进关前,现在嘛,叫汉人的习俗同化的差不多了。   “哈哈,好,我严肃,我严肃。”云荍好容易憋住笑,努力正了正脸色,“你审,你审。”   宜嫔横她一眼:“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知不知道咱俩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伙儿的啊,你丢脸就算了,还带着我被人家嘲笑,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说罢恨恨的戳了云荍一指头。   “什么叫别人眼里,咱俩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啊。”云荍噘噘嘴,不满。   “少跟我扯这些!回!答!我!的!问!题!”宜嫔一字一顿道。   云荍不敢再撩她,这泼妇自打怀孕不但傲娇了,脾气也更爆了,嘤,不敢惹。   “哎呀,还能有啥原因。不是皇上下旨申斥了嘛,那我表现当然得好点,给了皇上面子咱才能混的更好不是。”云荍撇撇嘴道,这当然只是明面上拿来哄搪塞别人的,真正的原因云荍是不打算跟任何人说的。   “皇上真是……”宜嫔有些磨牙,到底还有些理智,下面的话没说出来。虽然也能理解云荍的想法,不过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你就这点出息吗?啊!皇上两句话就把你吓软了!你现在是宠妃知道吗!你有孩子,你还有宫权!就算皇上不宠你了,也不能为这件事拿你怎么样,知道吗?!能不能拿点宠妃的派头出来?简直丢我们宠妃的脸!”   “那我不也是担心嘛,景顾勒还小呢。再说面子又不能当饭吃,要那玩意有啥用。”云荍小声嘟囔着。   “恩?”宜嫔威胁的瞟了云荍一眼。   云荍连忙狗腿的笑道:“是,是,是。我一定好好跟您学,保证以后当个合格的宠妃!”   “这还差不多。”宜嫔哼一声,才算满意了些,又傲娇道,“本宫腿抽筋了。”   映红就要上前给按摩,云荍拦住了她:“我来我来。”郭络罗氏那脸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抽筋了,这是装相呢。   云荍上手左捏捏,右敲敲,还抛个媚眼给宜嫔:“师傅您看,徒弟这手劲儿合适吗?您还满意不?”   宜嫔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媚眼儿有为师的八分功力了。”   “咯咯。”旁边伺候的福生并映红实在忍不住,笑的直打跌。   云荍和宜嫔也被引的演不下去,笑了开来。 第75章   承乾宫这边喜笑颜开,永和宫里也是其乐融融。   惠嫔和德嫔没一会儿就好成了一个人,姐姐妹妹亲热的紧,最后惠嫔还是用了午膳才告辞。   送走惠嫔,德嫔疲累的软倒在榻上,闭着眼睛假寐。   她怀孕已经六个月,肚子大了起来。本来就扛不住累,刚刚与惠嫔表面看似一番亲热的交谈,实则是彼此较量称量,德嫔不愿在与惠嫔的合作中处于下风,自然是打起了精神应对。   闻音轻手轻脚地掀了帘子进来,询问的看了一眼闻月,见闻月摇了摇头,才发出些声响走到德嫔近前,轻声回道:“娘娘,张庶妃已在暖阁坐了一个时辰了。”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德嫔的声音:“知道了,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同时睁开眼,伸出一只手,闻月会意的扶了她起身,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裳。   早晨见惠嫔,德嫔故意穿的家常了些,以示亲近的意思。   这会儿要见张庶妃,却是需要打扮的隆重些,毕竟以后她就是这永和宫的话事人了。德嫔其实很是瞧不上张氏,生了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儿子,但没生的都坐上嫔位了。张氏倒好,十六年好容易捞了个常在,不到一年孩子作践没了、自己也被降成了庶妃,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庶妃了。   见了张氏,德嫔很是厌恶她不加掩饰的谄媚,说了两句就把她打发走了。接着又见了永和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训了话,发了赏,这一场迁宫才算尘埃落定。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云荍自己虽然没什么变化,后宫却是热闹了不少,她也成功的当了一段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恩,说起来都是可怜和同情她的。   自云荍那次受了斥责,康熙就有大半个月没踏进长春宫的大门,除了时不时去永和宫跟德嫔用用膳,反倒又想起了那些早就没再承宠的老人。惠嫔、荣嫔、僖嫔、端嫔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康熙全都光顾了一遍。于是整个后宫好似集体从入冬穿越到了春天,一个个女人都像得了春雨灌溉,越发春光明媚起来。   等到康熙再一次踏进长春宫的时候,已是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现在没了皇后,那条初一十五必须歇在皇后宫中的规矩已成了废纸,但在后宫妃嫔眼里,这两天仍然有特殊的意义。   康熙挑了十二月初一这天过来,云荍不由得多想了几分,这是打算在她被大家同情以后再给她拉一波仇恨?   还不待云荍行请安礼,康熙劈头就问道:“宫规可抄完了?”   云荍当下就懵了,连礼都忘了行,茫然的答道:“抄完了。”   “拿来给朕看看。”康熙往炕上一坐,抬抬下巴吩咐道。   云荍就又忽忽悠悠的去了西次间的书房,将前一阵抄写完的宫规拿了出来,还好当初给贵妃看完以后没随便丢掉。   康熙接过,随便翻了翻就撂开手:“态度还算认真,你可知错了?”   云荍不明就里,不过还是认错道:“妾知错了。”   “说说,错在何处。”康熙却是没完没了。   这可把云荍问住了,绞尽脑汁的想这话该怎么回答。虽然上次宜嫔教训了她一顿,让她拿出宠妃的样子来。但云荍心中害怕的哪里是简单的得宠和失宠,她一直担心乌雅氏是老天安排来修复她这个漏洞的。云荍自觉凭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是没办法跟有老天眷顾的乌雅氏斗得,若是以前,被乌雅氏炮灰就炮灰了,只要不怕死,她也是能拉着乌雅氏一块儿陪葬的。现在有了景顾勒,她却是不敢死了,也不敢失宠。所以她只能在这里找一个能罩得住她的靠山,纵观前朝后宫,难道还有比康熙更粗的大腿吗?   想了半天没想到更好的说辞,云荍只得小心翼翼道:“妾不该没有第一时间给德嫔妹妹分人。”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翼翼的瞟康熙。   就见康熙扯了扯嘴角,然后伸出了手。   难道要打她?不会这么low吧,动手打女人?要不要躲呢?躲?不躲?云荍好纠结,不想白白挨打,但又怕惹康熙不高兴。   之所以云荍能这样纠结,也是康熙手动的速度比较慢,不像是要下重手的那种速度,想来是要象征性的惩罚一下。   啪。   果然是象征性的惩罚。云荍此时满脑子转的居然只有这一个想法,就是有些怪怪的。还没等她觉得哪里不对,第二下又来了。   啪。   云荍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马格机,你的手搁在老娘屁股上是几个意思!臭流氓!   康熙却半点不觉得自己流氓,一手环着云荍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落下。   啪。   第三下。   “可知道哪里错了?”还是这一句。有话你明说行不行,玩什么我的心思你来猜!   “不知道!”云荍梗着脖子道。也不怕康熙不高兴了,就冲这走向,能不高兴才有鬼了。   “嗯?”康熙眯眯眼,这会儿胆子倒大了,“在外边缩成个球,在朕面前倒是硬了?”   “我哪有缩成球?”云荍瞪大眼,一脸的你污蔑你胡说你不是好人,连‘我’都出来了。   康熙也不打了,主要是手瘾过足了,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还嘴硬。”康熙捏捏云荍的脸,“去给乌雅氏赔礼算怎么回事。”虽然他近来也算是多去了乌雅氏那里几次,但是又怎么能跟云荍比。不说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说云荍的出身镶黄旗、大选进宫,怎么都不是一个小选进宫的包衣旗能比的了的。   天知道当时他决定不斥责佟佳氏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荍,所以才点了她批评了一下,算是对后宫有个交待。要知道在他心里,那是对你足够亲近与信任了,才会拉你出来背锅。原想着自己好歹宠了这女人这么长时间,说两句也没什么,给的惩罚也只是个面子货罢了,这女人只要摆个样子听个旨,回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谁知道好么,这女人是一点不明白他的心意,前脚接了旨,后脚就急吼吼的派人送礼赔不是去了。虽说康熙其实心里很满意云荍这么做啦,毕竟这表示云荍真的很看重他,生怕他真的不高兴,生她的气。但还是有一些些不爽,不爽的是这女人对他没信心,难道他在她眼里就是刻薄寡恩的人吗?而且宠了她这些年,怎么还会不了解她的为人,换谁来都知道他只是拿她当个台阶下罢了。她倒好,一点儿身为宠妃的自觉都没有,还以为她初进宫的那点胆小早就没了,谁知道还才小小的一件事就原形毕露了。   “那不是听您的话嘛。”云荍不服气,明明是给你做脸,还来怪我。   “朕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去给乌雅氏赔不是了?自己笨还怪朕。”康熙恨铁不成钢,又道,“朕一个月没来你这里,你为什么都不派人去请朕?若是朕一辈子不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见朕不成?”   云荍目瞪口呆,这话怎么说的,怎么一股酸味,康熙大爷你是不是被穿了?   云荍的表情太过惊讶,让康熙有些恼怒,轻轻拍了云荍的屁股一下:“怎么?朕说的不对?”其实刚刚话说完了,康熙就觉得自己有些酸,怎么跟后宫那些等着他去宠幸的妃子一样呢?口误,口误,都是被怀里这个笨女人气的!   云荍赶紧换回正常表情,大摇其头:“没有,没有。”说完有些为难的道,“妾也是遵从女则的古训,不敢邀宠。”   康熙嗤笑一声,压根不信她的鬼话:“不敢邀宠?那女则还说女子要勤快、要会针黹女红呢,你怎么不听?”说到这个康熙就更来气,“你说说,你进宫都八年了,可亲手给朕做过一件东西?”   “那我确实是学不会嘛,没天赋也不能怪我。”云荍眼睛左右躲闪。   “哼,你是笨。”康熙斜她一眼,装模作样感叹一声,“希望胤礿将来不要随了你,不然他怕是没脸见人了。”   云荍不乐意了:“有什么没脸见人的!我儿子随我怎么了,我也就是针线学不会,跑马读书我天赋好着呢!男孩子要学针线的天赋干嘛,跑马读书才是正道!”说完义正言辞的看着康熙。   康熙叫她一通说,居然被噎住了。因为云荍说的确实蛮有理,跑马没见过,但是那一笔字写的确实算好了,已经有了些自己的风骨。   见康熙没法反驳了,云荍得意洋洋的飞了个眼神儿给他。敢说姐姐笨?姐姐当年好歹也是个学霸好吗,要不是来这里十几年忘光了,绝对惊爆你的眼球,哼!   康熙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人,磨磨牙,然后裂开嘴笑了,凑到云荍耳边:“爱妃既如此聪明,不多生几个岂不是浪费了,嗯?”   灼热的气息扫过耳廓,云荍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得意忘形,今天要惨! 第76章   康熙的再次来临终于让后宫里射向云荍的同情眼神都收敛起来,转而开始暗飞眼刀。   本来上个月大家过得多和谐,每人都能沾着雨露,好么,你一回来,就直接霸占了皇上三天,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喝汤的活啦!   云荍却没空理这些,就在她刚摆脱掉康熙的第二天,承乾宫就传来宜嫔要生的消息。云荍也顾不得什么潜规则,带着人就直奔承乾宫,倒是比贵妃还早到一步。   此时宜嫔已经被扶进了产房,正在里面被人架着溜圈,时不时的传来痛呼声。   云荍直接进了产房,反正她也是生过孩子的,没有什么忌讳。   进去就看到宜嫔脸色惨白,汗流的跟淌水似的。   这可怎么行,万一脱水了怎么办。   云荍叫了映红吩咐:“去弄些热水,往里稍稍放一些盐,拿来给你主子喝。汗流成这样可怎么行。”   映红有些犹疑,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屋子里本来就只有她和嬷嬷两个人守着,她要是走了,万一主子出事了可怎么好。   云荍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毕竟映红是宜嫔的人,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还是听到她声音的宜嫔抬眼看过来,虚弱的说了一个字:“去。”   映红这才出去了。   云荍走上前,也不靠近宜嫔,只看着接生嬷嬷们围着她,道:“知道你疼,但是还得忍着别出声。你这时间还长呢,这会儿力气使完了,待会儿就没力气生了。”   旁边一接生嬷嬷接口道:“娴嫔娘娘说的是,您这且还得四五个时辰呢,还得攒着些力气。”   宜嫔一听还得四五个时辰,脸上的表情就要崩溃。   “哪有那么久。”云荍看她的表情,怕她自己先害怕缩了,赶紧补救道,“都是因人而异的,像我上次不就没费多长时间。你身体一向就好,肯定花不了很长时间的。”   接生嬷嬷看到宜嫔的表情,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会有云荍帮忙补救,忙不迭的附和道:“是,是,娴嫔娘娘说得对,是奴婢没说清楚。”说着还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叫你不会说话。”   宜嫔这会儿痛的脑袋都迷糊了,压根不记得云荍当时生景顾勒用了多长时间,只管相信就是了。   云荍在里面陪了宜嫔一会儿,直到贵妃来了才出去。   “宜嫔如何了?”贵妃冲行礼的云荍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后问道。   “回贵妃娘娘,宜嫔现下挺好,妾出来的时候正吃着东西补充体力。”云荍答道。   贵妃点点头就不再问,也不说叫云荍回去的话,闭目养神起来。   虽然后宫一直以来默认皇后之下的妃嫔生产时,其他妃嫔不用守着,但你非要来守着,也没有人拦你。   这么多年,除了云荍,也没见哪个妃子守过别人。   贵妃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缝隙里看见云荍默默地坐着,头却是望着产房方向的。合上眼,最好是真心罢。   要说那接生嬷嬷还真是有经验,宜嫔这一胎果然折腾了四个时辰才生下来。   从太阳初升到落日余晖,当云荍听到母子均安的消息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既然宜嫔母子无事,本宫便先回去了。”贵妃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派了几个人去各宫报信。   “妾恭送娘娘。”云荍还是留下来又问了问宜嫔的情况,得知她已经昏睡过去了才离开。   第二天,三巨头的赏赐就如流水一般赐下来,伴随着的还有新生阿哥的名字:胤祺。   云荍也张罗着在第二天亲自去送了礼。   要说宜嫔身子还真不错,生产完的第二天下午就醒了,云荍当初可是睡足了十二个时辰才醒呢。   看了看新生儿,又隔着窗子跟宜嫔聊了两句,云荍才回去。回去的路上琢磨,怎么自己的身子还不如宜嫔了呢,明明有经常锻炼啊。   完全忽略了自己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行为,被冷落的小夹院已经默默地长了一堆草。   要云荍说,宜嫔这胎生的真是时候,正好过年前后都坐着月子,每天不用为一堆事烦心不说,早上还不用早起,简直太幸福了!又一次被卷宗淹没的云荍感叹道。   以前正月里每天都要天不亮起床,云荍就已经觉得够苦了。等管了事,才知道这天下没有最苦只有更苦,托马的现在还没过年呢,她就已经被过年的准备工作压的喘不过气来了,而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工作,大头都在贵妃那儿压着呢。   看着眼前如山高的名册,云荍深深地佩服前后两任皇后以及现在的佟佳氏,牛!   再看她自己,渣!   在康熙再一次来的时候,云荍故意在他面前演了一出自己快被事情逼疯的画面。   非常明显的表演痕迹,康熙甚至对她翻了个白眼,就拿这态度糊弄朕?回头却还是送了一个姓库的嬷嬷来,云荍简直喜极而泣,立马将事情全丢给库嬷嬷,并把她升为了长春宫的管事嬷嬷。   李嬷嬷就退居二线,去给景顾勒当了管事嬷嬷,管着景顾勒那一个小屋子。李嬷嬷挺满意这样的安排,自打云荍开始管宫权,李嬷嬷就觉得她有些帮不上忙。毕竟她以前只是一个小格格的奶嬷嬷,还算不上管事的。后宫的生存之道她或许还门儿清,但是到了高层次的她就有些使不上力了。而且把她调到阿哥这里,明显是云荍对她信任有加。   将事情都甩出去,云荍觉得浑身一轻,连冬日里的阳光都变得格外明媚起来。   像是为了给十八年的年再增添一份喜意,在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延禧宫的戴佳常在爆出了2个月身孕。   十八年悲喜交加的过去了,人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年,云荍望着四周高高的宫墙,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个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紫禁城,除了脸上日益增添的风霜,好似时间都停止了。   十九年开年又是一喜,德嫔于永和宫诞下第二子,帝赐名:胤祚。   这个名字掀起前朝后宫的又一番暗涌,云荍终于正式从宠妃头号交椅上走下,还在坐月子的德嫔光荣登基。   无数人都在期待着德嫔出了月子后跟云荍来一番龙争虎斗。恩,德嫔披上胤祚的这层皮后勉强能算个老虎了。老康的后宫这些年没进过人,和谐的有些过了头,已经有消息今年的选秀也要取消。妃嫔们表示,真的好无聊啊,而且因为打仗导致国库不丰,她们在宫里的娱乐活动已经被无限压缩了。   喜气没持续多久,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自生下来就身体颇弱的胤禶,还没等到他的周岁生日,就在某一天夜里去了。   新贵人卧床不起,再不复当年横眉竖目的生机勃勃。   有人哭,就有人笑。有人失意,便有人得意。   在将老人们翻出来又吃了一遍后的康熙,或许真的是想尝点新鲜的了。   4月的一天,惠嫔宫里多了一个庶妃,姓卫。   云荍听到姓卫的时候,以为这又是某个被一时兴起的康熙收用了的宫女,还同情了她一下。   这些年康熙收用的宫女也不少,都是新鲜了几天就被扔到脑后,这些宫女也只能在宫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终老。卫氏还算不错,捞了一个庶妃的名头,起码是记档了,康熙给了她生孩子的机会。不像之前那些宫女,敬事房根本不记档,完事了就是一碗避子汤灌下去。   及得听到这卫氏乃是内务府辛者库内管领阿布鼐之女,云荍惊悚了,打断福生隐晦的对德嫔和卫氏身份的吐槽,问道:“辛者库在内务府?”   “对啊,主子您不知道?”福生不解的回答。   云荍犹有些不信:“不是说辛者库里全是罪籍吗?”   “那是下五旗里的一部分啦,内务府直辖的内辛者库,里面都是上三旗的包衣世家。”福生为云荍解惑。   云荍重重的吸口气,所以,这卫氏乃是传说中康熙后宫第一美人的良妃?!   后宫妃子们并不知道后世之事,只是听到消息,心里就开始泛酸。这出了一个德嫔,谁能保证不会再出来第二个呢?等看到卫氏的长相时,这股醋意变成了浓浓的危机感。   云荍也是倒吸一口气,怎么说呢,不是完美无瑕、犹如天人的那种漂亮,而是有着强烈的个人特质和气质,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就像是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当得起‘时代的美人’的称呼。当然,仅限于第一眼看过去的外貌。奥黛丽赫本能够经久不衰,除了外貌,她还有着同样美丽的内心。至于卫氏有没有内心美,却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特殊性,并不能从史书上窥得。   宫里乍然多了个年轻貌美的美人,惠嫔一开始也是醋的,但她毕竟不承宠多年,心态早就放宽,现在整颗心都在儿子身上。   因此在醋过之后,惠嫔心里的算盘就开始叭叭响。   她最近正对德嫔有些不痛快,原因就是胤祚这个名字,像是在□□裸的嘲讽胤禵。身为长子的胤禵,竟还不如一个从包衣肚子里爬出来的奶娃娃。   仅从名字来说。   虽然与德嫔还是要合作的,但却不会那么亲密无间了。正好卫氏出现,与惠嫔来说,简直是天赐。   与大多数人想的一样,惠嫔也认为,出的了一个德嫔,就能出的了第二个。德嫔有贵妃捧,卫氏有她。虽然她没有贵妃能量大,但德嫔却没有卫氏漂亮啊。   想到自己要亲手捧起一代宠妃,惠嫔心里就觉得爽歪歪。   选择性的忽略了,德嫔反咬贵妃一口的事情。 第77章   对卫氏出现感到危机最大的其实还是德嫔,她的直觉告诉她,卫氏是大敌。相同的身份,不同的是她是被贵妃推出来做代孕才得以上位,卫氏却是被康熙自己瞧上的。又兼得冠绝后宫的美貌,相同类型的选手,总是对彼此的敌意是最深的,而且惠嫔最近明显对她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转而开始捧起卫氏来。   德嫔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她很明白自己跟其他大选进来的妃嫔的差别,说句不好听的,她的身家荣辱全部维系在康熙对她的宠爱上。   像惠嫔、荣嫔她们,即使不受宠了,但她们有儿子、有权势、有家室,没人敢怠慢她们。但她若是不受宠了,只会带累的她儿子一起遭受别人的轻视。   母以子贵,那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德嫔生胤祚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艰难的。因为她生胤禛不过半年多就怀上第二胎,她身体缺失的营养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补好,因此胤祚生下来虽然还算健康,但也比一般的新生儿看着弱一些。   德嫔这次也是做足了双月子才出山,连胤祚的满月宴都没能参加。结果一出山,还没等将从云荍手里抢过来的宠妃宝座稳固一下呢,就逢此大变。德嫔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天爷,不然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在她情况刚刚好一点的时候就给制造些麻烦呢。   事实证明了德嫔的直觉。   自卫氏出现以后,康熙好像将满后宫的妃嫔都忘到了脑后。四月份带整个五月份,卫氏侍寝的日子加起来足足有一个月。而且据宫人们之间的小道消息,卫氏每次侍寝的时候,万岁爷都要闹到半夜呢。   最后还是太皇太后出现在人前,叫康熙去慈宁宫用了顿午膳,康熙才算是收敛了一些。   为着这事,贵妃并云荍她们几个掌权妃子还被太皇太后叫去敲打了一番。   云荍她们行请安礼,孝庄也并不叫起,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才道:“贵妃最近管着宫事辛苦了,看着都清减了。”   “谢太皇太后关心,妾并不敢居功,实是有些苦夏。”贵妃稳稳地维持着姿势不动,低着头回道。   云荍盯着贵妃的腿,实在佩服得紧,她蹲的腿都开始有些抖了,贵妃却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   “哦,是吗?皇上最近可也是苦夏了,上次哀家与他用膳,看他用的也不多。”孝庄老神在在,三句话不到就拐到了康熙那里去。   贵妃噎住,康熙今年入夏以来还没到她那儿去过,她怎么知道康熙是不是苦夏了。虽然她记得以前康熙是不苦夏的,但孝庄刚刚的意思分明就是康熙苦夏,她这会儿要是说不是,岂不是和孝庄打对台?   贵妃觉得自己还没有蠢到去自己找死的地步,果断跪下认错:“妾有罪,妾连皇上苦夏都不知,是妾失职。”   贵妃一跪,云荍她们四个跟着就跪了。换了个姿势的云荍还松了口气,再蹲下去她怕是一个失仪的罪名跑不脱的。   孝庄哼了一声,分明不重,云荍她们却觉得空气都重了三分。   “哀家年纪大了,也不愿意管你们这些小辈的事,但是你们也该知道自己的职责。宫妃宫妃,就是照顾皇上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小道。你们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哀家也不介意送你们去给祖先们祈福。”孝庄坐直身子,眼神凌厉。当然云荍她们是看不到的。   最后一句威力太大,惠嫔她们差点被吓死。就是贵妃,身体也是显而易见的抖了一下。   云荍虽然对这句话的威力没有真正的古人感受那般深,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出,也跟着趴伏在地上,口中直道:“妾知罪。”   “起来吧。”孝庄身体往后一靠,周身气场又变的平和起来,“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哀家可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谢太皇太后开恩。”云荍她们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孝庄瞥一眼衣袖轻微晃动的云荍,心里哼了一声,又开口道:“咱们满洲的姑奶奶的,还是得有些傲气才好,别一天到晚耸头搭脑的,连个奴才都不如!”一个满洲上三旗的贵女,居然接连被两个包衣的奴才踩下去,亏她当时选秀的时候还认为云荍颇有满洲贵女的风范呢。   没错,孝庄还记得云荍,就因为她当初的回答挺合她的心意。进宫这些年又表现的安分低调,后来得了宠又有了孩子,也不争不抢不挑事,孝庄对她印象还算过得去。哪知道这半年多风云变幻,居然连着被两个才上位的包衣旗挤的没处站,还不知道反击,宠妃当到她这份上也是够丢人的了。从前以为的安分随时,现在看来,全都是胆小怕事。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隐晦的瞥了一眼云荍。云荍压根没听出来是在说她,她觉得孝庄应该根本不认识她。蒙头蒙脑的跟着其他人一起答话:“是,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孝庄说了这几句,也不想在看见她们:“哀家累了,下去吧。”   “妾等告退。”鱼贯而出。   出了慈宁宫大家就分道扬镳,其实惠嫔、荣嫔和云荍完全是能一条路回去的,但是大家硬生生的走出了不同的路。   回了长春宫,李嬷嬷就前来伺候她。虽是调到了胤礿那儿,李嬷嬷却完全没什么事儿,而且李嬷嬷深深知道要在主子跟前刷存在感的道理,所以现在她无事的时候都会来云荍这边做一些贴身伺候的活计。   “主子今日去慈宁宫可还好?”李嬷嬷一边给云荍按摩,一边问道。   “算不上好不好,不过挨了一顿批罢了,然后又说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云荍有气无力的答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行过礼了,猛然来一次,腿真是有些酸疼,估计明后是不能好好走路了。   “说了什么?”李嬷嬷顺着话头问。   云荍就将孝庄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敲打就敲打,最后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不懂。”   李嬷嬷在心里琢磨几圈,猜出了孝庄这话怕是再说云荍,瞧着云荍还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只得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的道:“太皇太后这意思,莫不是因为最近那两位的风头太盛,压过了原来的人?毕竟前两天皇上不还被叫去了慈宁宫吗。”   云荍目瞪口呆,慢慢转头看向李嬷嬷,想要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意思。   在李嬷嬷眼里得到了答案,云荍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原来的人是谁?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   不过至于吗?这古人脑袋里都是什么思维,为什么一个个都认为她被德嫔和卫氏踩了呢?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她跟康熙又不是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小几了,康熙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再说她跟康熙对着也有九年了,康熙觉得腻味了想尝尝鲜没什么吧?惠嫔和荣嫔不就是这样渐渐失宠的吗?也没见有人说她们什么啊,怎么一到她这儿就都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呀?她们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还能不能有一个正常人啦?”云荍小声□□道。   李嬷嬷听到了,却把自己的耳朵关起来当没听到。虽然云荍不该说这话,不过这时候有没其他人,云荍说的又小声,站得远一点根本听不到,所以李嬷嬷也就由她了。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身份变了,却不好再用以往跟云荍的相处方式了。   云荍痛苦了一会儿,就决定抛开这种与全世界三观迥异的感觉。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老是纠结三观这种东西,她也不能一个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在古代生活这许多年了。   不过人还是显得有些没精神、萎靡了不少,这天破天荒的早早就睡了。自打有了景顾勒,云荍就没有在亥时之前睡过了。   第二天起来,果不其然大腿内侧和小腿肚子一走起来就酸疼不已,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库嬷嬷看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主子,走路还是要注意仪态。”   库嬷嬷是原来康熙生母身边的二等嬷嬷,虽然不出众,但凭着一份香火情在乾清宫待得还算舒适。突然被调到云荍这里,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后宫里混的再好,哪里有呆在康熙身边好。可惜康熙的意志无法更改,库嬷嬷也只得接受了。   来了这小半年时间,库嬷嬷也对云荍有些了解。要说这娴嫔,其实算是一个难得的好主子了,就是没什么志气,太懒散了一些。现在弄得被两个新人挤到了角落里,要不是库嬷嬷看到一点康熙跟云荍相处时的样子,怕是都要给自己想退路了。   库嬷嬷有些郁闷,自己还没想退路呢,这娴嫔倒是开始破罐子破摔了,这连仪态都不顾了。   云荍正龇牙咧嘴的走着呢,猛地听到这话,苦逼兮兮的看向库嬷嬷:“我也不想啊,但是腿疼。”说完就‘嘶’了一声。   库嬷嬷无奈,强忍着又说了一句:“主子,您要说‘本宫’。”   这也是库嬷嬷想吐槽的另一个点,云荍在她们面前永远是我啊我的,一点主子的威仪都没有,库嬷嬷说了好几次,每次都能只管个半天。这让库嬷嬷想到了多年以前遇到的熊孩子,感觉自己手痒了怎么办?   “是,本宫知道了。”云荍答应一声,转过头又开始一瘸一拐的挪。   库嬷嬷实在受不了这辣眼睛的画面,随口指了个事儿就出去了。   云荍也松一口气,虽然库嬷嬷能力挺强,但云荍还是无法与她轻松自如的相处。一个是库嬷嬷为人非常严正,而且十分恪守宫规。云荍身边这几个打从进宫就跟着她,时间长了都被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就连以前规矩算是最好的福华都被库嬷嬷说了一顿,其他人就更别想了,这个其他人里当然也是包括云荍的。   二来嘛,库嬷嬷是康熙送来的,云荍总感觉是上司放了个心腹过来监视她,放松不了啊。至于经常在库嬷嬷露出不规矩的样子,乃是因为这些样子康熙基本都看过了呀,康熙也没说啥,所以云荍才不改的。   终于挪到榻上,叫了福生按摩,虽然时不时会发出抽气声,但为了后面能少受罪几天,现在就咬牙忍一忍罢。 第78章   不知道是康熙的新鲜劲过去了,还是孝庄的作用显现了,总之后宫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大家雨露均沾,再没有谁独占鳌头。   哦,也有一些不一样,就是没有所谓的宠妃头把交椅了。   娴嫔、宜嫔、德嫔,还有新晋的卫氏,几人算是吃肉的第一梯队,剩下的就只能喝几口汤了。   云荍这里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就是敬嫔王佳氏最近常往她这里跑。一开始云荍还以为敬嫔就是无聊想串个门子,后来来的次数多了,云荍才慢慢回过味来,敬嫔这是想靠上她。   也是,敬嫔和安嫔当年虽然都是凭的宠爱封了嫔,这么多年也没能诊出孕信,现在渐渐不受宠,眼看着孩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可不得给自己找条后路。安嫔还好,虽然新贵人的两个皇子都夭折了,但她身边还养着一个布贵人所出的三格格,也算是有个依靠。敬嫔却是什么都没有,她宫里虽然也有两个庶妃,但那是在她进宫前就失宠了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云荍想明白以后,对敬嫔就有些淡淡的。若说才进宫的时候,她还需要跟宜嫔、僖嫔她们抱团才能生存,现在却是完全没有必要。甚至现在最好是不要跟任何人抱团,宜嫔那是处出真感情了,才没有渐行渐远,不然她们的关系也就只能跟现在与僖嫔、文贵人一样。   曾经有过一阵的流言,就是说她趋炎附势,至于受宠的宜嫔交好,反倒把当初的小姐妹扔在了脑后。其实她们几人自己都知道,本来性格就不同,当初迫于形势常来常往,但其实内里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好。等到大家都稳了,没有了生存危机,也就没那份心来维持这份并不深的感情。她们也并不是突然就淡了,只是突然有一天回首发现,原来她们已经陌生至此了,这种无所察觉的疏远才最无力。   与宜嫔,云荍真的是找到了前世与最好的朋友相处的感觉。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将来被捅刀怎么办,毕竟这里是古代、是后宫,而她们俩又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能处的有多真心。但云荍真的是放不下这份感觉,就想沾上了毒品,以前没拥有还不觉得,乍然尝了一回这种回忆中的味道,那真是让人越陷越深、割舍不下。   罢了,只要宜嫔不是要害她和她的家人、还有孩子的性命,别的又有什么要紧。   云荍打着这样的心态,与宜嫔相处的越发随意起来,好在目前看来,宜嫔对她也是有真心的,起码比对康熙的心真多了。   云荍有时候也很好奇,自己是因为有两世的记忆,所以才能把得住自己不对康熙动情。宜嫔却是实实在在十五岁就入了宫,她怎么也能做到对康熙如此冷静呢。   不懂就问,云荍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好奇宝宝。   宜嫔当时就飞给她一个白眼,意味难明的说了一句:“男人从来就不值得托付终生。”   这一听就是有背后的故事,可是云荍也知道,这种故事不能问,问了就在揭人家的伤疤,即使关系再好也不行。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敬嫔却没有因为云荍的冷淡而退缩,还是保持不多不少的频率往长春宫走,有时候云荍找借口不见她,她也不说什么,就坐在暖阁拿了针线做,还都是做给景顾勒的。当然她也很有眼色,每每康熙来的时候,她都自动避开了。   时间长了,云荍也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脸皮不够厚、心不够黑,竟然这样被软化了态度。云荍还是不打算接受敬嫔的投靠,不过也会在一些事情上悄悄关照一下她。   敬嫔看出了云荍的态度,投桃报李,也不常常来了,只是偶尔派人送一些自己做的针线给云荍。她是想找人靠着,但又不傻,与其紧逼着让别人厌了她,不如先保持着目前的局面,再一步一步的慢慢拉近距离。   云荍用凉水浸过的帕子给康熙擦汗,又伺候着他换了一身里衣,两人才能安安生生的坐下享受屋内的凉意。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热的特别快,前两天还有一些凉风的,今天外面的太阳大的,让人觉得一出去就要中暑。   康熙过来的这个时辰,要是平常,天都该擦黑了,今天却还能感受到太阳的余辉。   “皇上用膳了吗?”云荍递一杯酸梅汤给康熙,问他。   康熙一口将其喝完,才算是把心里的那一点燥意压了下去,放下杯子回道:“用过了,爱妃可是还没用?”   “妾也用过了。”云荍露个笑脸给康熙。   “恩。”康熙点点头表示听到,问,“胤礿呢?”   “在书房呢,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学写字,说是要写自己的名字。”云荍想到景顾勒糊了一脸墨汁的样子就想笑。   “哦,是吗?”康熙带了点讶异,随后又兀自点头,“也是,他今年三岁了,也该是启蒙的时候了。走吧,去看看。”   胤礿几日前刚刚过完他的三岁生日,小孩子不兴大办,也就是云荍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然后叫御膳房送了一桌席面,长春宫里的人凑到一起热闹一回罢了。   俩人移步去了书房。   掀开帘子,就看到胤礿站在为他特制的高椅子上,拿着小一号的毛笔,正低着头努力在宣纸上费力的写着什么。   康熙饶有兴趣的走上前,想看看胤礿写的东西。   云荍却是皱皱眉,叫来伺候的青柳,问道:“谁给阿哥拿的宣纸,本宫不是吩咐过,阿哥要写东西的时候,给他拿黄纸就可以了吗。”   青柳却是支支吾吾的回不出话。   云荍眉头皱的更深,沉着声音道:“怎么,本宫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云荍少有如此严厉的时候,青柳当下就跪了:“奴婢不敢,娘娘恕罪。”   云荍见她还是不说,就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正好那边厢胤礿已经发现了阿玛额娘的到来,扔下笔就往站在近前的康熙怀里一扑,甜甜的叫了一声皇阿玛,然后将墨汁蹭了康熙一身。   康熙拍了拍胤礿的屁股,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然后发现了云荍这边的动静,抱着胤礿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无事。”云荍笑着上前,捏捏胤礿的小鼻子,“唉哟,这小花猫是谁,脏兮兮的,怎么也不洗干净就跑出来了?”   胤礿知道额娘在逗他,皱皱小鼻子,噘嘴哼了一声,脑袋一转就将脸埋到了康熙颈窝。   康熙失笑,这娘俩还真是亲的,一害羞都这个反应。   云荍从康熙手中接过胤礿,同样拍了拍肉嘟嘟的小屁股:“走吧,给小花猫洗白白喽。”说完抱着胤礿就出了书房。   康熙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拿起了胤礿刚刚写的东西,一看之下,不由失笑。宣纸上一大团一大团的黑色墨点,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字样,勉勉强强能看出来其中一条曲里拐弯的道道是竖吧。   将纸张放下,康熙也出了书房,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跪在地上的青柳一眼。   康熙出来没看见云荍,问了一声知道云荍是带胤礿洗澡去了也就作罢,命人找了一本书来,就歪在榻上开始看书。   浴室里,云荍已经将胤礿剥的干干净净丢进了澡盆里。   胤礿一见到水十分兴奋,早将刚才的那点害羞丢到了九霄云外,在澡盆里噗通不断,没一会儿就将云荍的衣裳打湿了大半。没办法好好给他洗的云荍气的扬起巴掌就在胤礿屁股上来了两下,胤礿这才收敛一些,使的云荍能够顺利的给他洗完。   再给胤礿擦身子的时候,云荍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天:“刚刚写了几个字啊?”   胤礿掰起手指头给她数:“刚刚写了一、二、三、四、五。”数完伸出一只手在云荍面前晃,“写了五个字哦。”   云荍叭唧亲了他一口,满口夸道:“额娘的景顾勒真棒,太聪明啦!”   胤礿高兴地眉飞色舞,还挺了挺他的小胸膛。   云荍笑眯眯的接着问:“那额娘的景顾勒都写了哪几个字啊?”   “我写了自己的名字,胤礿,还有景顾勒。”胤礿满脸骄傲。   云荍夸张的张大嘴:“哇,景顾勒真厉害,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额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认识自己的名字呢。”   胤礿小大人似的拍拍云荍的胳膊,安慰她:“额娘不伤心,等我学会了额娘的名字,我教额娘。”   “好,那额娘就等着景顾勒学会啦。”云荍好容易忍住笑,一脸期待道。   擦完身子,开始穿衣服。   云荍又开始问:“刚刚是谁伺候景顾勒写字的呀?”   “是李满伺候的。”景顾勒回答。   “东西也都是他帮你准备的吗?”   “恩。”景顾勒有些不耐烦了,往云荍身上一扑,双手搂住她的脖子,“额娘,我饿了,要吃肉丸子!”   “好好好,衣服穿好就去哈。”云荍扒拉他一下发现扒不开,只得示意旁边伺候的青禾来帮景顾勒把衣服整好。   顺便吩咐她:“去跟库嬷嬷说,将李满调到后殿去管洒扫,青柳降为三等、罚俸三月。”   青禾的手顿时抖了一下,顿了一下才稳住心身,轻声应道:“是,奴婢遵命。”   云荍抱着收拾干净的景顾勒去找吃的,天大地大,儿子吃饭最大。 第79章   等到喂饱了景顾勒的小肚子,天才终于擦黑了。   云荍又哄着景顾勒睡着了,才回到梢间。   康熙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胤礿睡了?”   “恩,小东西越来越难缠了,又要讲故事又要唱曲儿的才肯睡。”云荍笑嗔道,转头又问,“皇上饿不饿?刚刚吩咐小厨房做了些粥,皇上要不要喝点?”   “不费那个事了,安寝吧。”康熙摆摆手,将盘着的腿放下炕,趿拉上鞋往内室走。   云荍跟在后边,这种睡觉的前奏才正常嘛,就该这样才是。   几分钟之后,云荍知道她还是太天真了。   康熙覆在她身上,眼里映着熠熠火光,声音低沉而魅惑:“爱妃给朕也唱个曲儿吧。”   一曲唱到半夜,云荍嗓子都要哑了。   第二天景顾勒来请安的时候,云荍气不过,抱起来往自己腿上一搁,照着屁股就啪啪来了几下:“叫你要听曲儿,叫你听!”   景顾勒自顾自的趴在云荍腿上玩手指,还说了一句:“额娘快点,一会儿还要用早膳,趴着难受!”   云荍欲哭无泪,一个两个的都欺负她!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气不顺!看着眼前左晃右晃的肉屁股,云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掉景顾勒的裤子,‘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景顾勒‘哇’的一声就哭了,剧烈挣扎着从云荍腿上爬下来,两手提起裤子紧紧的拽着,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屋子里伺候的都急忙跟了出去。   库嬷嬷没动,只拿谴责的眼神看着云荍。   云荍呐呐:“我也没用劲儿啊。”   库嬷嬷语重心长道:“阿哥大了。”所以您得给他留点面子。   云荍撇撇嘴,才三岁的小屁孩要什么面子,她小的时候,村子里五六岁还光屁股的多得是好么。   库嬷嬷一脸无奈,道:“阿哥是皇子,与民间的孩子是不同的。”   云荍垮了肩,有气无力道:“知道了。”行了,各个都是大爷,哪个她都惹不起。觉得自己好可怜怎么办,嘤嘤嘤。   景顾勒到底没回来跟云荍一起用早膳,听说李嬷嬷哄了好久才让他吃了一点儿。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一觉睡醒,就屁事没有了。精力旺盛的要往御花园窜,云荍也不拦他,不自己吃点苦头,怎么知道大人不让他出去玩是为他好呢?   果然不到一刻钟,景顾勒就被外面的大太阳逼回来了,整个人蔫蔫的,李嬷嬷并青禾在旁边忙忙碌碌的给他处理被晒得红彤彤的脸,怕被晒脱皮啊。   云荍拉过被处理妥当的景顾勒,问他:“还出不出去啊?”   景顾勒低着头:“不去了。”   云荍将他抱上膝,摸摸脸,感觉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说:“你要出去玩,额娘是不会拦你的。但是你做什么事情前呢,要先看看外边的环境是什么样的,适不适合你做这个事。若是外边的环境不适合,你又非要去做,那也只能跟今天一样,自己被太阳晒不说,玩也没玩不成,明白吗?”   “恩,儿子明白了。”景顾勒抬起头,虽然前半段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后面的意思还是懂得。   云荍拍拍他:“乖,你现在还小,还不能分辨外边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所以你想做什么事的时候,要先来问额娘,额娘会告诉你适不适合。如果一时找不到额娘,也可以问李嬷嬷,李嬷嬷也会告诉你,知道吗?”   “知道,有事先问额娘和李嬷嬷。”景顾勒重重的点头。   云荍香他一下,笑眯眯:“儿子真棒,奖励你吃冰碗。”   景顾勒眼睛立马亮了:“要吃樱桃的。”   “好。”云荍揉揉他的脑袋,吩咐福生去传话,又转过头道,“今天额娘教你念书好不好?”   “好。”景顾勒答应的干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抓周的功劳,景顾勒倒是没有一般小孩子不愿意念书的想法,相反还很积极。   福华取来声律启蒙,云荍就开始自己念一句,再让景顾勒重复一句的教学生涯。   这个夏天真的很热,紫禁城里尤其热,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享受着冰盆的凉意,再不愿意出门的。   云荍也是懒懒的,天天看着御膳房做出来的菜简直一点胃口都没有,景顾勒也是,皱着个包子脸,气鼓鼓的放下筷子。   “额娘,好难吃,不想吃。”景顾勒噘着嘴道,明明碗里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肉丸子。   云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道:“不想吃就不吃了,额娘也不想吃。”   但是这么饿着肚子又不是个办法,云荍吩咐福华:“你让何沐安去御膳房,要些生面、黄瓜、苦瓜、马铃薯、豆芽,还有腌菜什么的,再把咱们种的番柿挑红的摘下来。”番柿就是后世的西红柿,进了宫云荍才知道这玩意原来早就传入中国了,只不过一直被当成观赏性的植物,还以为上面结的红色果子有毒。   云荍想吃,被身边的人劝阻了,就算她说她小时候吃过没事也不被相信。云荍没法子,只好伺机而动,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摘了一个吃了一半才叫她们发现。这会儿已经挽救不回来了,李嬷嬷唬的直要传太医。云荍拼命证明自己没事才拦下她,又连连保证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才算被放过。好在那次之后,她再要吃也没人拦了,不过别人还是不太愿意吃这东西,于是乎就被云荍包圆了,在长春宫种了好多。   何沐安快速跑了一躺御膳房,将云荍要的东西拿回来。   云荍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做了凉拌黄瓜、糖拌番柿、清炒土豆丝以及凉拌苦瓜。又命人下了面,用冰水浸凉了,拌以黄瓜丝、豆芽等。   一碗凉面吃完,整个人都舒爽不少,几个凉拌菜也都吃的干干净净。   景顾勒最爱吃糖拌番柿,嫌弃凉拌黄瓜太酸了。   云荍听了夹起一块黄瓜扔进嘴里,两口嚼完,疑惑道:“有吗?额娘吃着还好啊。恩,你小孩子牙嫩,才会觉得酸。”   景顾勒接受了这个解释,嚷道:“没吃饱,还要吃番柿。”   云荍拒绝:“不行,你肚子都鼓起来了,等会吃多了肚子可得难受,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吃。”   菜吃完了,凉面却还剩下许多,云荍挥挥手:“剩下的你们分了吧,若是不够把剩下都做了。跟御膳房说,晚膳做凉面,只放盐和醋就行,不要放其他的调料,配料只管捡那脆脆的蔬菜上。”也不知道宫里这些厨子是怎么的,做菜都爱把调料放个遍,冬天还好,夏天实在吃不下。   御膳房接到传话,麻溜准备起来,娴嫔娘娘这要求简单还易得。若是后宫的主子们都这样要求明确就好了,他们也不用对着‘看着准备’几个字抓耳挠腮了。   晚膳前,康熙突然来了,面对一桌子青青翠翠的菜感到了万分的清新,自己动手拌了一碗面吃完了,又添了半碗。   挟了一筷子红艳艳的糖拌西红柿,还没放进嘴里,就看到胤礿像个小狗似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康熙乐了,一口将番柿吞掉,果然看到胤礿的小眼神儿更可怜了。本来他不太爱吃甜食的,这会儿起了兴致逗胤礿,加上这个吃着还蛮清爽又不腻,于是又挟了一大筷子。   胤礿顿时要哭了,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皇阿玛。”番柿是额娘专门给他做的,本来就没有多少。皇阿玛突然来了就算了,还抢他的东西吃,坏人!   云荍这才注意到他们父子俩的眉眼官司,盖着嘴角偷偷乐了一下,也不出声,只当自己没发现,继续吃饭。   康熙没有立时回应胤礿,而是将那一口吃完,放下筷子,面无表情道:“食不言寝不语,胤礿将规矩都忘了吗?”   胤礿被康熙的表情下一跳,立马将番柿的事挥之脑后,放下筷子坐端正,低着头道:“儿子知错。”   云荍也放下碗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没有插话,康熙虽然有逗胤礿的意思,却也有一半认真的想教他规矩。在老子教训儿子的时候,当娘的还是不插话的为好。   “恩,下次不可再如此。”康熙告诫一句,转了话头,“刚刚叫皇阿玛是有什么事?”   胤礿哪还敢说什么,呐呐道:“没事。”   “恩?”康熙明显不信。   胤礿低着头撇撇嘴,带着哭腔道:“儿子想吃番柿。”   康熙嘴角翘了翘,又压下来,逗够了就算了,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放到胤礿碗里:“想吃就自己挟,阿玛只给你挟这一回。”   “谢皇阿玛。”胤礿看着好吃的,眼睛又亮了,扬起一个笑脸说谢。   康熙复又拿起筷子,众人才又接着用膳。   进入七月没多久,翊坤宫就传出消息,卫庶妃已有两月身孕。   惠嫔简直得意极了,贵妃当初捧德嫔也用了一年才怀上呢,卫氏这才得宠三个月就怀上了。   德嫔却是危机感越来越重,面上假意着恭喜了惠嫔,这个孩子生下来肯定是养在她那儿的,回了永和宫却是摔了一堆东西才顺了心里的那口气。   “看看她那个样子,好像怀孕的是她似的,也不看看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好意思说本宫。”德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不行。   闻月默然不语,惠嫔言语里映射主子才承宠时候的事,是很令人生气,但主子却也太在意往事,才被惠嫔几句话就撩拨的生这么大气。   “不行,现在只是怀孕惠嫔就这个样子,若真叫那卫氏生下儿子,她还不得鼻孔朝天。”德嫔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闻月一听这话不对,连忙开口道:“主子何必与那些人计较,皇上最厌恶与皇嗣有关之事,主子可不能糊涂。”   德嫔瞟她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本宫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吗。只是惠嫔眼看着是不行了,本宫还得早日想其他出路才是。”   闻月听了才将提起的那颗心放下,她就怕德嫔一时想不开对卫氏的肚子下手。这么多年,后宫诸人早就看明白了,只要涉及到皇嗣的事,皇上那是一点不手软的,内务府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了。   主仆两人开始商量起下一步该怎么走。   云荍也往翊坤宫走了一遭,其实也不是必须来,只不过她与惠嫔就住在隔壁,现在又同掌宫权,走一趟也是个面子情。   与惠嫔闲话一阵,恭喜一番,云荍才带着回了长春宫。   在外面走了一趟,云荍被太阳晒得头晕。   掀了帘子,云荍刚站稳,就被一不明物体扑进怀里。   云荍顿时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下,耳边只听见几声远远传来的声音。   “主子!”   “额娘!”   “哇!”   就失去了意识。 第80章   云荍再次醒来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透了。动了动手,感觉到手边有一个光光的脑袋。   云荍动动脖子,借着烛光看清了趴在她手边的小小身影,是景顾勒。   小小的包子脸上眉头皱着,还能看到干干的泪痕。   云荍轻轻摸摸他的小脑袋,起身想把景顾勒抱到床上来睡。谁知刚抬起头,就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又摔了回去。   正在云荍头晕眼花之际,一道阴影挡住了光亮,温和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可觉得饿?”   云荍眯了眯眼,才看清康熙的样子。这半会儿已经够她反应过来晕倒之前发生的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头晕多半是饿的,于是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康熙听到她的回答,起身走到门边,隔着帘子吩咐人将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   吩咐完了转头就看见云荍在自己起身,几步跨过去将人按回到床上,还是温和的问道:“你乖乖躺着,想做什么给朕说。”   云荍本来也无甚力气,听了康熙的话也不推辞,说道:“妾想将胤礿放到床上来让他睡。”   康熙看着睡成一团的胤礿,露出些笑意来:“是个孝顺的。”然后将胤礿抱起,放到了床的最里边。   云荍看看躺在身边松开眉头睡的舒适的胤礿,才转过来问康熙:“皇上怎么来了?”她不过就是中暑晕倒了,库嬷嬷不至于把康熙都叫来吧。景顾勒哭她到还能理解,小孩子,乍然看见额娘在面前晕倒,都是害怕的。   康熙倚在床边,笑吟吟的与她说话:“怎么,朕不能来吗?”   云荍觉得今天的康熙太奇怪了,难道自己是得了什么重病?但是也不像啊,得了重病康熙还这么笑也太禽兽了吧。   或许是云荍的眼神太明显,康熙收了收笑容,轻咳一声,佯装严肃道:“你也太不小心了,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自己怀了身子还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也是,竟都没察觉出来,朕已经罚了她们每人五板子。至于你的,等孩子生了看朕怎么罚你。”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   云荍听了他的话却是愣愣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肚子。这些年她也没避孕,却就是没消息,前两年李嬷嬷还着急了一阵,不过没效果就算了。好在她已经有了景顾勒,即使再不能生也没什么。哪知道,这么突然就来了。   “真的吗?”云荍犹有些不相信,什么征兆都没有,她的月事间隔的时间长,也没法拿那个作对比。   “朕哄你作甚,太医说刚刚一个半月,脉象虽然还不明显,但也能确定了。”康熙好心情的回答她。虽然前有德嫔生了胤祚,后有卫氏怀孕,但都不及云荍这胎来的让他开心。康熙有时候也疑惑,明明这几年自己最宠的就是她了,怎么就一直没音讯?还召见过诊平安脉的太医,问了云荍的身子没有问题才作罢。若不是后宫怀孕的妃嫔不断,康熙差点以为是自己不行。   正好这时福华端了吃食进来,云荍才算找到了一些真实感。要不然只有她、景顾勒和康熙在一个空间里说这事,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康熙亲手将云荍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靠垫让她靠着,又从福华手上接过碗,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喂云荍。   云荍有些窘迫,伸出手道:“妾自己来便好。”虽然他俩连孩子都生了,但这种事云荍还是接受不了康熙来做。   康熙端着碗让过云荍的手,道:“朕可是只喂过皇瑪嬷和皇额娘的,你确定要嫌弃朕?”   虽然康熙是开玩笑说的这话,但云荍也不敢认啊,只得无奈的放弃:“妾不敢。”   康熙心情好好的开始喂云荍喝粥,手法还挺专业,看得出来是有经验的。   云荍就着康熙的节奏小口小口的吞咽,吃的真是十分不过瘾,本来就饿呀,填进去的东西还跟不上胃酸消化的速度。   康熙盯着云荍吃东西,心里却有些遗憾,云荍吃的太斯文了些,一点都没有上次投喂的快感。   喝完一碗,眼看康熙还想继续,云荍连忙压住:“皇上别忙了,让福华来吧,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不敢耽搁皇上安寝。”一次就行了,接二连三就没意思了啊。而且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走?老娘怀着孕,可没法伺候你,快走吧。   康熙将碗交给福华,自己起身,却没有出身,而是在旁边的榻上坐下,看这意思是不打算走了。   说一遍暗示下还能说是守规矩,再说第二遍那就是赶人了。云荍并没有这个胆,所以也没奈何,就这福华的手快速吃了些东西,总算将肚子填饱了。   福华收拾了东西退下,康熙才换了寝衣上床。   云荍往中间挪了挪,给自己和景顾勒盖一条毯子,另一条留给康熙。   康熙却自顾自把云荍捞进自己的被窝里,让景顾勒单独睡着,还说:“景顾勒还小,半夜要是不小心压着你肚子就不好了。”   云荍拒绝不了,暗地里翻白眼,我儿子睡觉比你乖多了!说得好像你就能规规矩矩似的。   康熙还真就规规矩矩了一晚上,云荍还从来没见过他用如此标准的睡姿睡觉。宫里的人从小就被教导标准睡姿,这是规矩。云荍选秀的时候,其中教导的着重的一项就是这个。奈何自打进了宫,从来就没用上过。康熙来的时候,云荍每次都累得要死,哪儿还顾得上睡姿,根本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康熙不来的时候,云荍放下帘子一个人睡,哪儿还有人管她什么睡觉姿势啊。   云荍开始还能保持与康熙一样的姿势,奈何当年学的时候就是突击训练,后来又荒废了这许多年,哪儿还坚持得住。等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早就八爪鱼似的趴在康熙身上了。   康熙被身上紧紧缠绕的身体扰得根本睡不着,看一眼云荍睡的红彤彤的脸颊,叹息一声,伸手将云荍搂住,莫名的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般搂着这个女人毫无*的安睡整晚。康熙伸手挽了挽云荍耳边的碎发,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才开始宠怀里这个人的吧。嘴角掀起一丝笑意,也慢慢进入梦中。   次日云荍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景顾勒放大的脸。景顾勒见她醒了,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额娘。”   云荍看到儿子白胖的笑脸十分开怀,将儿子搂进怀里就是一顿亲:“乖儿子,怎么醒这么早。”   景顾勒乖乖的任云荍施为,昨天看到云荍晕倒真的是吓坏他了,这会儿云荍亲他还跟他说话,他高兴的不得了。   不过听到云荍的问话,还是吐吐小舌头,拿手指刮脸皮:“额娘羞羞,太阳都照屁股啦。”   云荍拍一拍小屁股:“好啊,敢笑话额娘是不是?小屁股是不是又痒了?”   景顾勒才不怕呢,只管咯咯笑,继续羞羞云荍。反正额娘打的都不疼,前次会哭也是因为他懂了点事、知道要面子了。这会儿开心都来不及,哪还管那点要面子的小事。   云荍也不跟他闹了,拍拍他:“好了,起来,额娘要起了。”   福华她们早候着了,这会听见云荍说要起,才上前将帐帘挂起,一人抱开景顾勒,一人将云荍扶起来。   趁着洗漱的时候,云荍问:“什么时辰了?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福华一面给她净脸一面回道:“现下已是巳时末了,皇上寅时末就起了,不让叫醒娘娘,洗漱完就直接往前朝去了。”   云荍点点头:“昨天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昨天晕倒后,库嬷嬷就下令长春宫戒严,亲自去了一趟景仁宫,贵妃当时就给了对牌请了张医正过来。医正过来后把完脉,说您是有喜了,因一时在外晒着了,回来又受了冲撞才一时受激晕过去,并无大碍。”福华说到这儿满脸的笑意,虽然一开始是惊吓,后来却变成了惊喜,怎么能让人不高兴,“皇上是晚膳后过来的,这中间宜嫔娘娘和敬嫔娘娘都亲自过来看了一回,易贵人和陈常在也一直在暖阁守到皇上来了才回去,宜嫔娘娘和敬嫔娘娘就是她们两位帮忙接待的,其他人也都派了人过来慰问、送了些药品。”   “恩,送了礼的都备好回礼送过去,就说本宫谢谢她们的关心,改日身体方便了再登门拜谢,宜嫔和敬嫔的加重三分。”云荍站着让福华她们伺候她更衣,“易贵人和陈常在那里,在库房里多挑些好料子,再挑些首饰送过去,就说谢谢她们帮忙。”   “是,奴婢知道了。”福华答应道。   云荍看看乖乖坐在旁边,眼睛错都不错地看着她的景顾勒,问道:“阿哥昨天可是吓坏了?有没有什么表现不正常的地方。”虽然她今天醒来后看到的景顾勒还蛮正常,笑嘻嘻的,还跟她斗嘴。但宫里的孩子太早熟了,这并不是她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云荍就怕景顾勒早熟但是又没有阅历,昨天的事会给他留下什么心里创伤,毕竟当时也是因为他冲了过来才导致云荍晕倒的,说不定孩子现在心里就觉得是自己害了额娘呢。   福华犹豫了才说:“主子刚晕倒的时候,阿哥吓坏了,哭着喊着要往您身上扑,奴婢们没办法,就让青禾把阿哥抱到隔间去。当时奴婢们都紧着把您挪到床上去,青禾一个人又看不住阿哥,青柳就自告奋勇帮忙,奴婢们想着她也是照顾过阿哥的,就同意了。太医诊完脉之后,还没回完话,李满就抱着阿哥从外面闯进来,说是阿哥一片孝心,要守在主子边上才行。还是库嬷嬷拍板,让阿哥留下,跟阿哥说要乖乖坐在旁边不能打扰您。阿哥答应了,却非要李满跟在里边伺候着。后来还是皇上来了,屋子里伺候的人才都退下。”   云荍当下一阵恶心,她也不是歧视太监或者保守什么的,她不喜太监伺候也只是不喜欢他们碰触她或者进入她的卧室,卧室对于云荍来说是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虽然太监有缺陷,但云荍从来不认为他们不是男人,即使在现代,云荍也不喜欢男的进她的卧室,甚至有些不是很熟的女的也不行。更何况还是在她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这种时候,她唯一能接受进她房间的男的就是她爸,还有她前世并不存在的老公。   就连康熙,一开始他过来的时候,云荍都是将卧室收拾的丝毫看不出她的私人空间痕迹才作罢的。也就是这几年常来常往,而且康熙还常常不打招呼搞突然袭击,云荍根本没时间收拾,时间长了慢慢习惯了才没收拾的。   如果这个云荍还能用大家三观不同,不能用自己的要求强行要求别人,而且还是在自己没说明的情况下,这种理由说服自己将这篇翻过去的话。那么李满在景顾勒身上用的心思就彻底犯了云荍的机会,更别说库嬷嬷查出来的青柳和李满的关系了。   云荍也不动怒:“本宫知道了,先将李满和青柳隔开,其他的别动,本宫自有计较。”   这连本宫都出来了,福华她们知道云荍是动了真火,行动间更加小心。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第81章   云荍和卫氏双双有孕,一时间两个得宠之人退出争宠行列,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暗暗高兴,之前属于她们俩侍寝的日子这下还不得让出来,让自己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今年自入夏以来,就只下过几场毛毛雨,气温却是越来越高,现在各地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干旱的苗头。   康熙最近又是泡在朝堂上,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一场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又跟朝臣们商量救灾的方案以防万一。好在西南的战事只剩下小打小闹,花费已经大大减少,朝廷修生养息一阵子,现在已经能喘口气、周转过来。   就在前朝紧锣密鼓的降低各地发生灾害的几率时,延禧宫的戴家常在也进了产房。   贵妃和僖嫔守了一夜,第二天才传出戴佳常在生了个阿哥的消息,但延禧宫的氛围却与添了个阿哥的事实大相径庭。贵妃走后,延禧宫就戒严了,不接待来访的人,里面的人也不准出去。众人议论纷纷,猜什么的都有,贵妃却是出了延禧宫就直奔乾清宫去了,也不顾什么后宫不能往前朝去的规定了。   云荍接到消息,心里却是有数,把景顾勒刨掉,戴佳常在生的应该就是历史上排行第七的胤祐。   九龙夺嫡的历史大家都很熟悉,排行的前十的阿哥除了胤祚早夭,就只有胤祐没掺伙进去,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继承大位,因为他生而有疾。至于是什么疾,历史上众说纷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脚出了问题。   贵妃没多等就见着了康熙。   “贵妃来有何事?”康熙一边问话一边看着折子,要不是知道佟佳氏一直是个守规矩的人,现在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康熙早就以擅闯前朝的罪名让人把她拉下去了。   佟佳氏听到这话愣了一愣,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已经将她的称呼换成贵妃了呢?他们两人,何时走到如今局面的?   酸涩也只是一瞬,佟佳氏很快抛开这种情绪,恭谨答道:“回皇上,巳时初刻,戴佳常在于延禧宫诞下一子。”   “嗯,就这样?”康熙放下折子,看着下面没继续说话的佟佳氏,“贵妃来就是为了告知朕此事?”   佟佳氏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说。   康熙敲敲桌子,微微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便是。”他在前朝忙成狗,还要管后宫那帮子女人的事儿。哼,你们最好祈祷是件足以惊动朕的事儿。   佟佳氏直接跪下,额头触地:“臣妾无能,小阿哥脚似有疾。”   “什么?”康熙站起身,几步走到佟佳氏面前,“说清楚!”   “小阿哥的右脚明显比左脚短了一些。”佟佳氏答道。说来这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但谁叫她现在是后宫的总负责人呢,出了事,别人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她。   康熙转身就往外走:“梁九功,摆驾延禧宫。”   佟佳氏等康熙出了门才站起身,追出去跟在康熙的撵舆后面。   一行人来到延禧宫,僖嫔迎了出来。   “小阿哥呢?”康熙问道。   “在妾的寝宫里。”僖嫔答道。消息一传出来她就知道要坏,贵妃果然当即就走了,里头戴佳氏又晕了过去,太医、宫女、嬷嬷的一片忙乱,几乎都顾不上小阿哥了。僖嫔看不下去,让人裹得厚厚的,先送到自己房里,奶嬷嬷们也都被叫过去。虽然小阿哥生而有疾,但对于一直求子而不得的僖嫔来说,看到小阿哥红彤彤的小脸,她的心还是被融化了。   康熙抬脚进了延禧宫的正殿,在次间看到了被奶嬷嬷抱着的一小团。   “给朕看看。”康熙面无表情的吩咐。   奶嬷嬷将小阿哥放在榻上,颤颤巍巍的解开外面包着的小被子。康熙打眼一瞧,果然很明显的就看得出来两条腿不一样长。   “包上吧。”康熙闭了闭眼睛,转身去了正屋,坐下问道,“太医呢。”   倒霉的太医早在康熙过来的时候就认命的等在外边了,这会听到问话,赶紧进去跪下。贵妃和僖嫔都留在里间照顾小阿哥。   “什么原因,可能治好?”康熙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太医心一横,这玩意说再多也没用,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臣无能,即不知原因,也没有法子治好,请皇上降罪。”干脆点自己认罪,还能保下家人。   康熙没如太医想的那般动怒,然后降他的罪,但也没叫他起来。直接把他晾在一边,吩咐梁九功:“去将院使和医令医正都请来。”   梁九功领命而去,屋内没人敢说话,陷入沉重的安静中。   梁九功带着人几乎是架着院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气喘吁吁的到达延禧宫,连气儿都没喘匀就被带去看小阿哥,贵妃和僖嫔都已回避。几人初看到也是面面相觑,接着各自诊了一番脉,才到康熙面前回话。   “什么原因,可能治好?”康熙又问了一遍。   院使作为最大的头只能出来回话:“回皇上,阿哥这是生而有疾,自古有之,此时还无法可医。”说完恭敬的站着。虽然他平时是只给康熙看病的,几乎每天都要见康熙一回,但他对眼前这个少年天子还是怵的很。所以别看他好似很淡定,但心里也是紧张的不得了,就怕康熙盛怒之下把他们全拉去砍了。   康熙沉默着,其实他自己本来就颇懂医理,心中早就知道是这番结果,问他们,也不过是不甘心,万一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法子呢。现在看来,却都是他的妄想。   康熙挥挥手:“院使再去看看戴佳氏。”这是怀疑戴佳氏本身身体有问题,或者是被人害了而不自知?   院使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这会儿也没什么男子不进产房的忌讳了。屋里伺候的人接着消息,收拾妥当,将帐帘严严实实的密封起来,只露了戴佳氏的半截手臂在外,还在上面盖了一层纱巾,聊胜于无吧。   院使目不斜视的切了一会儿脉,又问了一些日常的生活习惯,才收了手。   “回皇上,戴佳常在稍许有一些宫寒,其余并无大碍。”院使拱手回道。   宫寒却是每个女子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的,这并不能作为小阿哥的病因。也就是说,原因应该也不是出在代价是身上,并且也排除了她被人暗害的可能性。   一时间康熙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理性来说,这事儿谁都怪不着,也没办法处罚谁。但不找出个理由,总不能说是老天爷降罪于爱新觉罗氏吧?这个理由自明以来,上层贵族就没人信了。   沉默一阵,康熙决定先去找孝庄商议一番。   留下一个太医看着戴佳氏,虽然康熙对于她剩下残疾孩子心里还是有责怪,却也不会在这关头让她自生自灭、丢了性命。   命贵妃先封锁消息,僖嫔照顾小阿哥,康熙又看了一回小阿哥才摆驾往慈宁宫去了。   在慈宁宫呆了半天,孝庄的意思是不用封锁消息,即打算让这个孩子活下去,就没必要瞒着,皇家坦荡一些,反倒还能让不知事的老百姓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事。但若是遮遮掩掩,说不定还会被一些叛乱组织拿来兴风起浪。   康熙想了一回,不得不承认祖母说的有理,他之前也是关心则乱,怕的是他的儿子被人瞧不起。但儿子总要长大的,也总是要见人的,与其让他躲躲闪闪的不见人,还不如他这个皇阿玛给他营造一个尽量正常的生长环境,也让他早一些能有适应的能力。   当天下午,康熙便下旨:新生阿哥赐名胤祐,赏赐若干,着僖嫔抚养。   这中间却是一句戴佳氏都没有提到,好似把这个人忘到了脑后。   消息不再封锁,后宫诸人也都知道了胤祐是生而有脚疾,至于是怎么个疾法却都打听不出来。但这已经足够了,一个生而有疾的皇子,已经没有机会跟别的皇子争抢什么了。后宫里有心的没心的 第82章   云荍怀这一胎倒是安生,几乎没什么反应,要不是周围人小心翼翼的态度,云荍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怀孕这件事。   这不,景顾勒在云荍醒来后给她请安,云荍上手就要一把把儿子抱进自己怀里。云荍最近对景顾勒比以前更亲近、更黏糊,就怕他心里留下什么阴影。虽然福华和李嬷嬷她们都说景顾勒没有什么表现的不正常的地方,云荍还是觉得要给景顾勒更多的关爱,毕竟李嬷嬷她们也不懂什么叫心理疾病不是。   云荍刚伸手,就被福华给挡了:“主子,您小心点。”   云荍不满的看了一眼福华,她身边人的这种态度可是会给景顾勒造成额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喜欢他了的感觉的,小孩子最忌讳这种,多少自闭症、叛逆都是这么来的。虽然福华没有这个意思,纯粹是不懂这些,不知者不罪,但云荍还是斥责了一声:“以后这些话少说!”   福华不知道哪里惹怒了云荍,还当她孕妇情绪,赶紧认错:“是,奴婢知错。”以前怀景顾勒的时候情绪就多变,不过那时候是有些神经,难道这次是偏向易怒?福华决定回头好好跟库嬷嬷、李嬷嬷合计合计,尽量顺着点云荍。   景顾勒却是摆手道:“额娘不用抱我,李嬷嬷说额娘怀着弟弟很累,要等弟弟生出来才能抱景顾勒,景顾勒长大了,要当哥哥,不用额娘抱。”说完走到炕前,想自己往上爬,奈何人刚刚跟炕一样高,就算蹦起来也只高了那么一丢丢,相当无奈。   云荍本来还被景顾勒小大人的话感动了一把,还没等酝酿好感情哭一场,就看到景顾勒蹦蹦跳跳的样子,立马笑的只揉肚子。   景顾勒瞟一眼幸灾乐祸的额娘,要搁以往,绝对要甩个屁股给云荍,现在却是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心里有种不想跟蠢蠢的额娘计较的感觉。   景顾勒转身,像福华伸出手:“抱。”   福华依言而行,将景顾勒抱上炕,放在云荍边上。   云荍刚缓过劲儿来,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使劲儿揉了揉景顾勒的脑袋,然后撒开捧起景顾勒的脸捏了捏:“我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呢,额娘真是爱死你啦!mua~”一口亲到景顾勒脑门上。   景顾勒裂开嘴笑的很高兴,再怎么早熟和懂事,他也依然是个小孩子,尤其是已经习惯了额娘的亲亲和抱抱,不是一天两天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景顾勒等云荍放开她,也嘴一噘印在云荍脸上:“景顾勒也最爱额娘了!”也就这时候还能跟着云荍说着爱呀喜欢呀什么的,再大一点,等到五六岁的时候,这话就不能再出口了,最起码是在人前的时候都不能出口了。现在也是库嬷嬷和李嬷嬷她们睁只眼闭只眼,不然,满口情啊爱啊的,成何体统!   娘俩互相亲近完,景顾勒才小心的碰了碰云荍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弟弟就在额娘肚子里吗?”   “是啊。”云荍搂着景顾勒,一手抚着肚子。   “那弟弟是怎么进去的啊?”景顾勒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云荍被大眼睛长睫毛俘获:“是观音菩萨在额娘睡着的时候悄悄放进去的。”   景顾勒睁大眼,像是亲眼看见了观音菩萨:“那景顾勒也是观音菩萨在额娘睡着的时候放到额娘肚子里去的吗?”   “是的呀,景顾勒当初被观音菩萨放进额娘肚子里的时候,只有这么大一点点哦。”云荍比了一点点小拇指,“那时候,景顾勒还不会自己吃东西,是额娘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才把景顾勒喂到这么大。”又比划了一下新生儿的长度,“景顾勒才愿意从额娘肚子里出来呢,然后景顾勒就会自己吃东西啦,一直吃到现在这么大啦。”   “哇哦。”景顾勒一脸惊叹,云荍都能看到他眼里亮晶晶的小星星,不由的偷笑,恩,这个解释可比垃圾堆里捡来的好多了吧?   “那弟弟…”景顾勒说到一半猛地停下,再开口时将声音放的小小的,“那弟弟现在有多大啦?”   云荍假装沉思一回,然后比了一点点指甲盖给景顾勒:“只有这么大,还没有景顾勒才来的时候大呢。所以啊,额娘这阵子都要很小心很小心,也不能经常抱景顾勒了,免得一不小心将弟弟压着了,弟弟会很疼的。”云荍给景顾勒打个预防针,虽然她刚才斥责了福华,却也只是不满她的说话方式,福华做的事还是对的,她现在双身子,尤其是月份慢慢大了以后,肯定不能像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的跟景顾勒笑闹的。   景顾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额娘要小心,景顾勒也要小心,要保护好弟弟,不能让他丢了。”   哈?云荍有些懵逼,怎么会丢?   其实景顾勒只是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就丢了的一些小玩具什么的,弟弟比那些玩具小多了,万一额娘一不小给忘了,把弟弟弄丢了怎么办?   云荍懵逼一回,跟不上小朋友的思维跳跃,干脆就扔到脑后不去理会。   “景顾勒给弟弟读书吧,弟弟一个人呆在额娘肚子里好无聊呢,景顾勒跟弟弟说说话,教弟弟读书。”云荍诱哄景顾勒。   “好,儿子去拿书。”景顾勒听到提议满脸兴奋,跐溜一下就自己溜下了炕,往云荍书房跑去。   或许小孩子都喜欢当哥哥、有玩伴的感觉吧,景顾勒一直没跟同龄的孩子怎么玩过。比他大的胤禵、胤礽都已经开始读书了,等闲不往后宫里来;只大一岁的胤祉又是个体弱,平日里也不爱动,景顾勒与他玩了两回就不喜欢了;小一岁的胤禛在贵妃那里,叫贵妃整日拘在宫里,不怎么出来,连云荍都只在正式场合见过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冰山四爷呢,不过此时只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屁孩罢了;至于胤祺,正处于牙牙学语阶段的他,对景顾勒还是很感兴趣的,奈何景顾勒对于连话都说不顺小屁孩更加没兴趣。   福华被景顾勒敏捷的身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追上。阿哥还不识字呢,哪知道哪本是哪本啊,再说就这身高,够得着桌子上的书吗?   果然跟进去的福华就看到景顾勒正对着高高的桌子发愁,看到福华进来,景顾勒才算放松了表情,指挥道:“福华姑姑,要声律启蒙。”   “嗳,奴婢知道了。”福华笑应一声。   日前云荍跟她和福生说,明年出了先后的孝要放一批人出去,问她俩愿不愿意出去。她俩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二十,明年也不过二十一,就算放出去凭着云荍也能结一门好亲,更别说云荍还承诺会托人给她们好好寻摸了。   福华和福生想了两天,才回复了云荍,福华是不想出去嫁人的,她想留下。虽然小选一年一次,但只要不是碰上宫里大量换人的时候,也只会补充一点准备罢了,因此其实还有更多的女子都是返回家的。所以但凡最后进宫当宫女的,大致都能分为三类,一类是想进宫搏个前程的,尤其德嫔上位以后的这两年更多;一种是家里实在太穷过不下去的,进宫时候的那一份补贴就能救一家子的命;第三种就是家里乱,宗族不想养的。   福华是第三种,宫外根本没有她的牵挂、也没有牵挂她的,出去了连个家都没有,出去干什么呢?而她一进宫就分到云荍身边来,所感所觉完全没有半分教规矩的嬷嬷说的恐怖,反倒让她想起了早逝的姐姐,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出宫。福生却是第二种,这些年她的月例基本上都是攒着,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捎给家里。虽然她也很舍不得云荍,但是相比起来,她还是更想回家见见家人。   云荍很了解她们的情况,对她们的决定也都很理解,现在已经叫福生培养一个她的接班人了。至于福华,就看这些年的表现,也足以让云荍拿她当心腹用了。   所以,她才敢当景顾勒一声福华姑姑。   景顾勒拿到书兴高采烈的回到云荍身边,装模作样的翻开书开始抑扬顿挫的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中间偶尔还打个绊子,眼睛咕噜咕噜转几圈就又能接上了。   看着景顾勒一本正经的样子,云荍捂着嘴偷偷笑了一回。   恩,看儿子背的还不错的份上,就不戳穿他书拿倒了的事好了。   “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景顾勒背完了自己会的,合上书,凑近云荍的肚子道,“弟弟喜欢吗?哥哥再给你念一遍好不好?”   肚子当然不可能回答他,景顾勒有些失望的抬头:“额娘,弟弟怎么不理我。”   “弟弟还不会说话的,不过他刚刚在额娘肚子里动了一下,说明他很喜欢呢,景顾勒再给他读一遍吧。”云荍忽悠道。   景顾勒接受了这个说法,翻开书,又开始了新一遍地轮回。   恩,书还是倒的。 第83章   满了三个月以后,云荍像是胃突然扩大了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喊饿,明明刚吃完一碗面还没过一个时辰,她就又饿的两眼发晕了。   康熙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正抱着一盘子点心在啃,没一盏茶的时间,一盘子点心就吃完了,就这还没吃饱,直喊饿。   刚好外头何沐安提着一个食盒飞奔回来,等在外头的福华立马接过,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转头直奔里屋,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放到云荍跟前。   云荍两眼直冒绿光,跟饿虎扑食一样扑上去。   康熙叫她的样子吓一跳,示意福华近前,轻声问道:“娴嫔最近都是如此?可叫太医看过。”好歹康熙儿子都有那么多了,也算有些常识,知道孕妇不能多吃。云荍这么个吃法,怎么就没人阻止?   福华也是恭敬答道:“回皇上,娘娘是半月前才开始这般的。也叫了太医看过,太医说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也说不能叫娘娘多吃。奴婢们也曾控制过给娘娘的分量,但是那次娘娘直接虚弱了,连说话都没力气,奴婢们现在也不敢不叫娘娘吃。不过现在每隔五日太医就会来给主子诊脉,确保主子的身体不出现问题。”   康熙点点头,又问道:“那现在都是往御膳房去提膳?时间可来得及?”   福华回道:“是,现在都会提前叫御膳房准备好了,估摸着到主子饿的时间了就提前去,一般都来得及,实在来不及的时候,主子就会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虽然以前偶尔也会私下在长春宫的小厨房摆弄一下,不过毕竟没有经过上面的批准,只敢偷偷的做几回,小厨房的配备也并不齐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东西。现在云荍怀孕了,她们毕竟不是专学厨上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康熙表示明白,挥手让福华退下,看到云荍虽然还竭力保持着仪态却吓人的吃东西的速度,心里有些小小的忧虑,希望这一胎能够平安吧!   翌日,康熙就下令给长春宫单开了小厨房,又拨了两个厨娘过来,何沐安和手下的几个小太监总算是从每天不停地奔跑中解脱了出来。当然,何沐安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觉得给主子跑腿累着了,他就是惭愧自己有时候速度不够,让主子饿肚子。现在可好,主子想吃什么,不过一刻钟就能得了。不过,何沐安跟大家一样,也对主子的这个吃法表示小小的担忧,心里一直祈祷:主子福气大,阿哥和主子定然都能平平安安的。   9月后半月,由于十月初三这天是太后娘娘的四十大寿,康熙说要大办。宫里开始纷纷扰扰的忙碌起来,尤其是御膳房,忙的脚不沾地,这阵子稍微透明些的妃嫔,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比如易贵人和陈常在,云荍知道了以后,就常常叫她们俩过来陪自己吃饭,美其名曰自己一个人吃不完、不能浪费。易贵人和陈常在对云荍都十分感激,她们心里都知道,这是娴嫔照顾她们,就跟以往一样。后宫谁不知道,娴嫔娘娘怀这一胎特别能吃,根本不存在吃不完的情况。   云荍现在的肚子已经十分大了,四个月的肚子跟别人六个月的有一拼,太医现在已经改成两天一诊脉了,却是除了胎儿过大的可能,其他半点问题都诊不出。   云荍自己也知道这样吃下去不是个办法,到时胎儿太大了,搞不好就得一尸两命。可是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食欲,每次刚吃完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忍者、一定要多忍一会儿,可每次刚过了大半个时辰,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若是两个时辰还不吃东西,那就跟饿了三天三夜一样,再不吃感觉自己马上就得饿死。   给她诊脉的许太医也急的要死,现在不说让娴嫔别吃了,关键是连她为什么这么能吃的原因都找不出来,时间再拖久一点,他真的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眼看着就要到太后娘娘的寿宴了,皇上肯定得叫他过去问娴嫔能不能出席,娴嫔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可以出席。但是皇上肯定顺嘴就得问他娴嫔为什么吃这么多的原因找出来没有,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太医院上下的同僚都问过了,甚至还私下提着东西去拜访了院使大人,奈何一个个都没个准话,袖手旁观。许太医也知道他们的心里,无非就是怕说个什么,最后出了问题找到他们头上呗。   这天,又轮着许太医值夜班,另一个值班的跑到藏书室看书去了,只剩许太医一个人坐在太医署里长吁短叹。叹气的时间长了,引得外头一个整理完药草的药童探头探脑的往里望。   许太医注意到他,招招手让他进来,问道:“药草都处理完了?”   那药童乖乖的点头:“都处理完了。”   许太医摸摸他的头:“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了?”   “其他人都先回去了,许叔你烦什么呐?”药童好奇地问道,他也不过十四五多岁,原是许太医的老乡,刚进太医署许太医就一直照看着她,倒是还保持了一分天真的心性。   许太医又是一声叹息:“还不是娴嫔娘娘的事,一直没个头绪。”   娴嫔娘娘的事药童也有听说,毕竟最近许太医真的是把太医署的每一个人都请教过了,精通妇科的几个太医也去诊过脉,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时就不了了之,就一个倒霉的许太医是一开始就被分配的负责娴嫔娘娘这一胎的,根本没可能撂开手。   药童皱了皱眉,他倒是有个猜想,但是不太敢说,毕竟他只是一个处理药材的药童,大字都不识一个,哪有资格说这种事。但是看许太医担忧的样子,药童觉得还是说罢,就算只是分散一下许太医的注意力也好。   “许叔,我还在家的时候,村里有个康家的儿媳也是跟娴嫔娘娘一样,特别能吃,肚子还很大,后来却是一胎生了两个,娴嫔娘娘会不会也是双胎啊?”药童说的很是小声,最后一句更是问的小心翼翼。   许太医却是猛地眼睛一亮,直愣愣的盯着他,嘴里不断重复道:“双胎?双胎?对啊!双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太医倏地站起身,揉了揉药童的脑袋,扔下一句:“好小子,许叔谢谢你了,明天叫你婶给你做好吃的。”边说边疾步往藏书室走去。   许太医在藏书室呆了一夜,熬得双眼通红,精神却是越来越饱满,最终神采奕奕的走出了藏书室。   与值班的太医交接的时候,对方还打趣了一句:“许兄这是吃了什么了?”   许太医满脸笑容,也不回话,脚下生风的回了家,饱饱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才去太医署上班,偷着空把药童叫过来,悄悄塞给他一个包裹:“这是你婶儿腌的肉,你藏好,没人的时候再吃。”   小药童眼睛眯成一条线,蹑手蹑脚的回了屋子,将包裹好好的藏了起来。可不能让那帮子狼看见,不然他一口都别想吃。   下午,许太医收拾好东西,例行去给云荍诊脉。诊完脉,许太医心里的猜测又确定几分,虽然诊脉无法诊出娴嫔怀的是不是双胎,但娴嫔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这就证明不是身体的问题,而其他的症状都与医书上记载的案例颇为相似,许太医差不多已经有八分把握。   但即使有了把握也还不能跟云荍说,这事还得先回过皇上,得到皇上的认同了才能对外公布。毕竟皇家对双胎一直比较忌讳,若都是格格还好说,若两个都是阿哥,这辈子怕是不能有什么大成就了。不过许太医转念又一想,现在太子这么受宠,其他阿哥估计都没什么可能了,这样想着,娴嫔的肚子应该也没那么忌讳了。   照例还是说了几句云荍的身体很健康,胎儿很安稳,没什么问题。许太医想了想,还是添上一句:“娘娘也不必忧心,医书上也有说,身体缺什么的时候,人才会想吃什么。娘娘现在这般反应,应该是身体需要这些营养,娘娘还需放开心情才是。”   云荍直觉得这太医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生孩子的是她啊,到时候胎儿大了,受罪的还不是她。   要不是看这太医一直尽忠职守,前段时间为了她的事,头发都白掉一半的话,真想让人抽他。   许太医不知道云荍心里的想法,他安安稳稳的回到太医署,捧一本书看起来,再不复前几日的惶惶。太医署其他人见他如此,私下里诸多猜测,却没有问到他面前来,这事儿,能少沾就少沾。   许太医一头看着书,一头在心里掐着日子。   恩,没多久了,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第84章   “臣参见皇上。”许太医单膝跪地。   康熙头也不抬,甩出句话:“起吧。”   许太医规规矩矩的起来,垂头站着,等着康熙的问话。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康熙才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接过梁九功奉上的茶,抿了一口。   将茶杯放下,康熙才看着许太医问道:“娴嫔近日如何了,可能出席后日的寿宴?”   “回皇上,娴嫔娘娘身体甚是康泰,并无问题。”许太医拱手回答道,心里还是有些咂舌。虽说他早猜到皇上会叫他来问娴嫔的情况,但这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惊讶于皇上对娴嫔的关心。都说娴嫔娘娘这两年不如以前得宠了,看来都是谣言,卫氏也怀着孕呢,可没见过皇上什么时候主动问过她的情况。   “恩,娴嫔现在肚子太大了吧,为何这般可有头绪了?”康熙想起云荍大的过分的肚子就皱起了眉头,他倒没怀疑是云荍隐瞒了怀孕时间、甚至其他什么的,毕竟太医院精通妇科的都给她诊过脉了,能收买一两个难道还能收买全部吗?这么长时间没有查出原因,康熙也没有发怒,因为云荍的身体确实没问题,怪不上太医。康熙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讲理的人,更何况他自己也是懂医理的。   许太医踌躇了一下,想说又半途忍住了。   康熙皱着的眉头更深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许太医躬身道,“臣前几日翻遍医书,发现娴嫔娘娘的症状与书上记载的一种情况颇为相似,但是这种情况诊脉是诊不出来的,所以臣也只是猜测、无法肯定。”   “哦,是什么情况?”康熙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好奇道。   “回皇上,医书上记载:妇人孕期食多,四月似六月大,凡八为双胎。”许太医回道。   康熙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问道:“可为真?哪本医书上的?”   “不敢欺瞒皇上,书臣已经带来了。”许太医从衣袖里顺出一本书,递给走过来的梁九功。   康熙接过书,翻到明显被折起来的一页,果然一眼看到了那几句话,虽与许太医说的不尽相同,但意思差不了多少。再合上一看,是一本十分偏门的书籍,若不是有心寻找,怕也不会看这种书。   其实也不怪太医们集体没想到,实在是皇家自古少双胎,几乎没有。本朝开朝以来,皇家就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双胎的例子,于是造成一种灯下黑的情况,太医们华丽丽的将这一点忘到了脑后。   康熙现在有些纠结,他也知道皇家自来有一些暗地里的忌讳,他本人其实对这个并不十分在意,但自己带头闹出来又不太好。哎,这个小丫头片子,竟会给他出难题。   康熙定定心神,看着许太医道:“朕知道了,许爱卿有功,但此时此事还不宜宣扬,爱卿先委屈一阵子,先照顾好娴嫔才是。”   “臣不敢,谨遵圣命。”许太医又不傻,这个时候巴巴的讨要赏赐有什么好处?而且,双胎也只是他的猜测,若最后不是,虽说皇上也不会降罪于他,但厌弃他是肯定的。   将许太医打发走,康熙又纠结上了,娴嫔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他可是知道私下里那帮人都在说什么,就连太皇太后,前几天还问了他几句呢。算了,纠结这干什么,他可是要成为一代明主的帝王,为这事烦心可不行。双胎怎么了?双胎也是他的种,谁要敢说什么,他就敢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吃自己,哼!再说太子都定了,就算是两个儿子又怎么了,有什么好忌讳的!   想到这里,康熙眯眯眼,那些说闲话的,该不是打着从龙之功的主意吧?哼!要真敢这样想,那就是离间天家亲情,就是活腻了!   十月初三一早,云荍就被捞起来,迷迷糊糊的收拾完,由库嬷嬷亲自扶着往景仁宫去。   这坑爹的宫规,只有妃以上才能有撵舆的配置,这满宫里的女人,也只有曾经的后宫三巨头享受过。即使云荍现在肚子大的像个球,也不敢逾矩,更别说她想逾矩都没有道具的。撵舆都是妃嫔册封时,按照规制制成的,内务府十来年没做过这东西了,云荍都怀疑现在内务府里养着的那帮工匠会不会都是才提拔上来、根本没做过的了。   在景仁宫与大部队汇合完,又由贵妃带队往慈宁宫去。   本来寿宴是要摆在太后娘娘的寿康宫的,太皇太后嫌寿康宫太小,最终还是把寿宴定在了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众人请安。大喜的日子,太皇太后也没有为难她们的兴趣,叫了起,嫔以上都分两列在太皇太后的两边依次坐下,其他人就只能捞个小绣墩坐在角落里了。   坐下后众人纷纷凑趣,你一言我一语的就为着逗上首的两个人开心,或许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平常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后都喜笑盈盈、话语不断,更别说本来存在感就强到爆表的太皇太后了。   贵妃陪着笑了几声,就起身告退。今天的一应事宜都是她在负责,现在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再找她呢。孝庄也不多问,点点头就同意了。   云荍坐了一会儿,背就有些微微拱起,这正襟危坐的坐姿实在是累人。要是平常她肯定能坚持过去,现在挺着个大肚子,着实有些受不住。   孝庄微微一扫,下面诸人的动态就尽入眼帘,当然也发现了云荍的反应。虽然前段时间对于云荍的表现很不满意,但也不至于说就要虐待她,更何况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她的金孙呢。想到孩子,孝庄又瞥一眼云荍的肚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也太大了,才四个月,到时候可怎么生。太医也是废物,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孝庄轻咳一声,场面迅速静下来。   孝庄望着云荍露出丝笑意:“娴嫔怀着身子,就别在这陪着了,跟苏麻拉姑去后头歇歇。”   云荍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妾谢太皇太后关心,妾不累,还是在这里陪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说些话。”其实她快累死了,但不敢直截了当的答应啊,呜呜,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而且,太皇太后,您就让人家安静的当一枚美女子不可以吗?您这一句话,瞬间就把人家推到封口了啊!人家一点都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好吗?!   孝庄敛起笑意,有些不悦,这娴嫔是不把皇嗣当回事?不过这时候也不好发作她,念她还怀着身子,这次就算了!转头对苏麻拉姑道:“去将娴嫔带到后面休息。”   云荍要是知道她这么想,那真是不唱一首窦娥冤都对不起自己。   苏麻拉姑感受到主子的不悦,多年的相伴也让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不过她觉得主子纯粹是想多了,那娴嫔明明就是胆小的不敢答应罢了。也是奇了,有子的宠妃还这般胆小的,娴嫔也算是独一份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人省心,若是董鄂氏那时候能够稍微低调些,也不会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苏麻拉姑心里一声叹息,面上还是端着笑脸走到云荍身边:“娴嫔娘娘请随奴婢来。”   云荍真是泡到苦汁子里了,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当不得姑姑一声娘娘。”姑姑哎,您就别坑我了,老康还叫你一声‘额涅’呢,我今儿要是敢答应,回头还不得被扒了皮。   苏麻拉姑转头在前面带路,悄悄压下嘴角的一丝笑意,这娴嫔还真有意思,满脸的表情生动极了。   将云荍带到后殿,打点好一切,苏麻拉姑才告退回了前殿。   待人走了,云荍常出一口气,歪到炕上。苏麻拉姑也是用心了,专门找了一间有炕的,就想着云荍可能要睡一会儿。   果然,库嬷嬷上前问道:“主子您要不躺一会儿,估摸着让您往前头去也该得午时过了。”   云荍点点头同意,玩了瘪着嘴道:“可是我饿了。”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库嬷嬷。   早就知道有这种情况,库嬷嬷和福华都麻利儿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各色口味齐全,递给云荍。虽然云荍现在是想吃香辣的糟香鹌鹑,却也知道这不是她可以人性的地方。勉强吃了几块,填饱了肚子,云荍就不想吃了。没滋没味的,吃着有什么意思?   库嬷嬷和福华将点心收起来,伺候着云荍躺下,等云荍呼吸均匀起来,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   库嬷嬷小声道:“现在主子睡着,我一个人伺候着也尽够了。你趁机回一趟长春宫,将之前主子没吃完的腊肉弄一些来。刚刚主子没吃几口,估计一会儿就得饿,下午和晚上的宴大多都是蒸碗,怕也不合主子的胃口,总不能叫主子一直饿着。”她们可都知道云荍饿过头了有多吓人的。   福华深以为然,悄没声的就出了慈宁宫。 第85章   福华回来的时候,云荍还没醒。   库嬷嬷端正的坐在外间,空气里远远飘来前殿断断续续的热闹声,这后殿却是独有一份幽静。   两人打个眼色,瞬间交换完信息。这后殿还有留守的宫女,也不太好说话,总不能叫人传出去,说云荍在慈宁宫被饿着了,还要宫女回宫找东西吃。   午时过了一半,云荍哼哼唧唧的醒了,库嬷嬷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这是饿醒的,立马从怀里掏出刚刚从福华那里拿到的包起来的腊肉,递给云荍。福华已经自觉地到外头守门去了,库嬷嬷忙着给云荍倒水,毕竟这玩意儿又咸又辣,可不是吃着玩的。   云荍打开后看见红艳艳的腊肉,眼睛都能放出镭射光了,一边塞了满嘴,一边含含糊糊的对库嬷嬷说道:“嬷嬷,你太好了!”   库嬷嬷面对云荍的糖衣炮弹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伺候这位主子的时间不长,但这种糖衣炮弹经的可多了去了,不得不承认,这位主儿在拉拢手下的方面还是有些手段的。甭管真假,只要你能几年如一日的表现,我就信你是真。   云荍将福华带来的腊肉差点一扫而光,还是库嬷嬷虎口夺食、愣是抢救回来一点儿,面对云荍不忿的目光,库嬷嬷不为所动,原样包好收起来:“还有下午的份呢,这会儿吃完了,主子您晚上饿肚子不成?到晚上结束前,奴婢跟福华都不可能离开您身边,届时不管宴上的吃食多不合您胃口,您多少还是要吃一些的。”   “哦。”云荍闷闷不乐,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库嬷嬷看看时辰,觉得差不多了,总不能怎的等王妃命妇们都到了再过去,那也太拿大了:“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恩,你给我整理一下吧。”孕妇情绪上来,云荍控制不了,不过这时候能收敛一分就是一分。   收拾妥当,云荍就带着人往前殿去。   这会儿早上的场已经散了,下午的场才将将开始,云荍走到早上众人齐聚的正殿,门边伺候的宫女直接嫌弃帘子:“娴嫔娘娘请进。”里面也就是几个比云荍级别低一点的妃嫔来得早等着,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在别处,无须通报。   云荍步入正殿,与几人打过招呼,就坐下安静的等着,不多时人便齐了。   “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皇上驾到,太子驾到。”随着一连串的通报,康熙扶着孝庄,太子拉着孝惠,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进来了。   云荍等人具起身请安。   等康熙几人坐下,才叫了起,又有太子向佟佳氏请安:“孤请贵妃母安。”   佟佳氏侧身受了半礼,笑盈盈的托起太子:“太子真孝顺。”   “贵妃母夸奖了。”太子脸上的笑容却与康熙某些时候一模一样,今年虚岁才七岁的胤礽,已然得到了康熙某些方面的真传。   众人寒暄一回,外头来报,大臣与命妇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宫了。   于是康熙便带着一连串的小阿哥们告辞往前头去了,景顾勒也在其中。   小豆丁走之前还专门过来跟她说:“儿子去前头了,额娘你一会儿不能挑食哦,要吃饱饱,不能饿着弟弟。”一脸严肃的样子萌坏了云荍,要不是顾忌着场合,早上手□□儿子的小脸的。景顾勒虽然才四岁,但皇家的孩子真是早熟,尤其是在各种宴会上的规矩,那必然是一早就开始教导的,所以景顾勒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他额娘是不可能像在自己宫里一样,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   虽然不能□□儿子的胖脸,云荍还是故作温柔的摸了摸景顾勒的脸,过了把手瘾,笑的特别慈祥:“恩,额娘听景顾勒的话,景顾勒在前头也要听话哦,有什么不懂得就看太子哥哥怎么做,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景顾勒严肃的点头。   这会儿几乎有儿子要前去的都在借着帮儿子整理的名义实行叮嘱之事,云荍倒也不显得突兀。就是宜嫔在旁边等云荍说完了插了进来:“胤礿一会儿可以照顾一下弟弟吗?弟弟还小,宜嫔母不放心他。”   云荍也不插话,就看着景顾勒自己的反应。   景顾勒点点头,伸手将胤祺的小手牵上,向宜嫔说道:“宜嫔母放心,胤礿会照顾弟弟的。”   宜嫔笑眯眯的摸了摸胤礿的头:“胤礿真乖!宜嫔母答应你,会监督你额娘好好吃东西的。”说完抛了个眼神给云荍,嘿嘿,你懂得。   云荍好想翻白眼,正经不过三秒。   景顾勒却是高兴的道谢:“胤礿谢过宜嫔母。”   康熙带走一串人,接着贵妃又带走一串人去接待进宫的王妃公主命妇们,剩下的唯有云荍一个是怀孕的,其他的都是不够格去接待的。卫氏是庶妃,这种宴会还没有她露面的份儿,就是答应常在的,倒是估计也是单独在偏殿开一桌,上不了招待客人的桌。   转眼间热闹的场面冷清下来,云荍又不是个会凑趣逗老人家高兴的。叫她跟宜嫔吐槽斗嘴还行,跟长辈说话还不能冷场那真是千难万难。   好在这种尴尬的场面维持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有先一步进宫的王妃来给太皇太后并太后请安,接着人就络绎不绝了。能被带到太皇太后面前的都是很有分量的,最起码也是二品的夫人,其他的都是直接被请到偏殿去由后妃招待着,云荍早一步被带去了偏殿做招待,坐在那里与命妇们搭话她还是能做到的。   正在云荍与一位三品淑人闲话养子经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将她拉转了头:“娴嫔娘娘吉祥。”   看着眼前满头珠翠的妇人,云荍恍如隔世,仿佛又回到九年前的天真懵懂。   妇人看着云荍征楞的模样,抿嘴一笑:“娴嫔娘娘可是不认得妾身了?”   “怎么能不认识呢。”云荍恍惚道,“丹书姐姐……”   丹书脸上的喜意更真了些,云荍能叫她丹书姐姐,就表示还记着当年同屋的一丝情谊:“不敢当娴嫔娘娘一声姐姐,多年不见,娘娘可还好?”   “本宫还好,看你的样子,应该也过得甚好,坐吧,别站着了。”云荍招呼丹书坐下,近十年没见,今日乍然出现,云荍心里百般滋味,一时竟品味不出到底哪种心情占得多些。   刚刚与云荍闲话的淑人见两人好似旧识,想来定有许多话说,早就知机的挪到一边去了。更何况丹书身上的装扮分明是亲王侧福晋的定制,她理该让位。   丹书坐下,脸上笑意就没断过:“娘娘慧眼,妾身确实还好。”   “你是侧福晋了?”云荍这时候才注意到丹书身上侧福晋的吉服。   “托娘娘的福,妾身进裕亲王府第二年便为王爷诞下一女,往后几年没再生育,妾身都要绝了这心思了,没成想十六年又诞下一子,王爷也是去年才为妾身请封的侧福晋。说来,妾身那个混小子,也只比胤礿阿哥小了一个月呢。”丹书三言两语,便把她这些年的经历道尽了。   云荍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也不是多要好的关系,隔了这许多年,只能是比当年更加淡薄,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挺好,以后只要好好享福就好了。”   丹书半分不在意云荍的态度,耷拉了眉毛:“哪就能享福了,过两年就要开始给闺女挑夫婿,然后就是嫁妆、成婚,再下来就是儿子,这一来一去的,妾身怕是到老了都享不了福,还得给他们带孩子呢。”嘴里这样说,云荍还是能发现丹书眉梢眼角的高兴。   轻轻叹了口气,云荍也展开笑颜:“都是幸福的烦恼。”   丹书两手轻轻一拍:“到底是娘娘,说的话就是有道理,妾身也是这感觉,就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儿。”   丹书逗趣儿,云荍也给面子的轻轻笑起来。   直到宴席开前,云荍都一直在与丹书说话,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们。全程丹书都在尽量拉近和云荍的关系,不过话语和行为都不让云荍讨厌,云荍也就顺其自然,两人倒是找到不少共同话题。云荍其实一直在等丹书问起含卉和沛珊,还在心里思考该如何回答,含卉是在另一个偏殿给佟佳氏打下手,现如今的生活过的也还算不错,尤其是膝下有了儿子。沛珊这会儿应该是跟一帮贵人答应在一个地方,这些年沛珊的生活都如同一汪死水,越发迷恋佛祖,念经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要长,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奈何丹书绝口不提含卉和沛珊,好像当年就只有她跟云荍住一个屋子,其他人不存在一样。丹书心里怎么想的云荍不知道,云荍甚至连自己心里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只是想知道。   这些年,还有什么没变? 第86章   开宴后,云荍就与丹书分开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照样是坐在最上手,左手边就是贵妃打头的一众后宫妃子,云荍排在第四位,左手边是安亲王福晋领头的一众宗室福晋和外命妇们。   寿宴的第一个项目自然是众人齐贺太后大寿,一番礼仪过后,才算是进入看戏吃饭闲聊的阶段。今天的戏颇为不同,除了韶乐、丹陛大乐这些高雅的“庙堂之音”,这次竟然还多了一些满、蒙的民族乐曲。可以看出这是康熙悄悄准备的、没露出消息来,因为上面坐着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在看到的时候都是一脸惊喜,底下坐的都是人精子,搭眼一瞧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夸皇上孝顺的声音此起彼伏,赞叹太皇太后和太后会教养、好福气。   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人脸上的笑意多的都快盛不下了,太皇太后连连谦让,直道:“皇上是个好的,又哪里是哀家的功劳了,这可不敢乱说。”   平日不大说话的太后也是一激动蹦了几句蒙语出来,好在身边的嬷嬷机警,快速翻译了一遍,让大家及时接上了话。   正在大家一片和谐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太皇太后当然好福气,皇上哪只这点孝顺?皇上最孝顺的还是给咱们爱新觉罗家续了20多个香火吧,啧,虽说夭折的多了点,但数量在那摆着不是。这殿里不就正有一个,这位是娴嫔是吧,听说怀孕四个月了,看来又要给咱们家添个香火了。不过这肚子看着怎么像六七个月的呢,太医有看过吗,可莫要有什么问题?”说完还露出一个很是内涵的笑容。   中途被点名的云荍心里简直是哔了狗了?这是什么节奏?还有这他丫谁呀,脑子进水了吧,把现在大清最有权利的两个人都给暗讽了一遍,确定不是活腻味了,给自己找个自杀方式吗?云荍瞅着斜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得不行的干瘦的老太太,压根不认识啊,以前肯定没进过宫!   就在云荍踌躇该怎么回这话的时候,上面早就面无表情的太皇太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唱曲儿的早就安静的退到一边去了。   “表嫂子谬赞了,皇上确实至孝。”太皇太后扯开微笑,赞同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至于娴嫔嘛,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皇上今天才同哀家说,太医诊出娴嫔这一胎怀的是龙凤胎,真是天佑我大清啊。”   太皇太后一句话成功的让场面更加安静,大家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心里的弹幕是:卧槽!宫里太医医术已经好到这一步了吗?!连龙凤胎都能诊出来!   那个干瘦老太太心里是扭曲的,压根不信,要知道龙凤胎自来都被视为祥瑞,她们爱新觉罗家还从来没有出过双胎、更别说龙凤胎了。若是娴嫔这一胎真是龙凤胎,其实说老天都承认皇太极这一支是正统的龙命!不,我不信!这肯定是布木布泰这个贱人在胡说,哼,我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反对她,只要到时候生不出来,我看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云荍却是最懵逼的,龙凤胎?她?云荍看着太皇太后,弱弱的喊了一声:“太皇太后……”您老人家不要坑我啊!太医明明连双胎都诊不出来,怎么一下子就能诊出龙凤胎了呢,别开玩笑了好吗!到时候要是生不出来,遭殃的还不是我!云荍欲哭无泪,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些猜测,怀疑自己怀的是双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自己的情况可不就跟双胎差不多吗?可是龙凤胎,那压根想都没想过好吗,这种小概率事件,在现代可以人工受孕的时候都不多好吗。   太皇太后却是慈祥的冲云荍笑了一下,声音特别温柔的安抚她:“没事,别怕,皇上就是怕你知道了担心才没告诉你。太医说你身子甚是康健,双胎也无虞。”看着真像一个关心孙媳妇,啊不,孙子妾的老祖宗。   其实龙凤胎纯粹是太皇太后上下嘴唇一碰就说出来的,康熙早上跟她说的也是云荍怀了双胎,而且还不敢确定,结果经她嘴这么一过直接变成了龙凤胎。为什么会这样呢,一切的源头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下面那个干瘦的老太太其实孝庄的表姐,当年她们部族与后金大联姻,她和姐姐、姑姑同嫁给皇太极,她的表、堂姐妹们有不少都嫁给了□□哈赤其他的儿子。   这个表姐就是嫁给了褚英,当时表姐是褚英的第三福晋,不是特别受宠。而孝庄却是皇太极的第二福晋且颇受皇太极的宠爱。表姐这个人吧,特别爱攀比,看别人比她好就不行,孝庄又特别不给她面子。后来孝庄被接连嫁进来的海兰珠、娜木钟等人挤到第五福晋的位置,表姐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那时候,褚英身为□□哈赤的长子,是被默认的继承者。表姐一想到自己以后成为西大福晋就骄傲,谁知最后风云突变,却是皇太极继了位,往日里她瞧不起的人一步一步越走越高,她却只能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做个不知名的老祖宗。本来褚英一系一直都认为是皇太极陷害了褚英,新仇旧恨一起,表姐就特别的恨孝庄。很没有逻辑对不对?表姐可不这样觉得,只不过她的脑子实在有限,除了酸几句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顺治时期的时候她就不被允许入宫了,还连累的她儿子都只能在家当个闲散宗室。这次能进来却是钻了空子,她一个孙子表现的好,康熙爱才,破例启用了,这次原本是孙子媳妇进宫贺寿的,临到要进宫的时候,却半路杀出个祖婆婆,把她撵了下去。   虽然褚英被□□哈赤厌恶,到死都没有被册封、且连个墓碑都没有,但皇太极却不能不管兄长的后代,还是挑了个人出来给封了个没实权的亲王意思意思。至于褚英的遗孀,也拿亲王儿子当借口,给封了亲王福晋。   所以虽然这次进宫的人猛然换成了这老太太,宫门处却没人敢拦,只能赶紧报给了孝庄知道。孝庄早就不把这么个人放在眼里了,甚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谁,也就没有拦她。谁知这人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只顾过嘴瘾。至于龙凤胎一事,孝庄却也是一时任性了。   年轻时她不得不做低伏小、谨慎为人,现在她已经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还需要谨慎什么,就算娴嫔到时候生的不是龙凤胎,将太医罚一回就好了,能扯上她什么?又不是她诊出龙凤胎的。   至于太医和娴嫔会因此事受到什么影响,呵呵,难道还要她这个一国太皇太后照顾他们的想法?   安静其实也没持续多久,众人不过一瞬间的征楞,在孝庄与云荍说完后之后,就由安亲王福晋带头开始了新一轮的恭喜与祝贺。   表演也重新上场,好似刚刚的尴尬全不存在一般。   云荍还是缓不过神来,眼睛没有焦点的茫然着。宜嫔瞅着没什么人注意云荍了,才凑到云荍身边来,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还好吧?”   云荍回过神,望一眼宜嫔,苦笑道:“我该怎么好?”   宜嫔叹一口气,云荍怀孕以来的情况她都是了解的,今天的状况却是太突然了,不过宜嫔还是好奇:“真的是龙凤胎?”   云荍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都是第一次听说,那太医根本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宜嫔咂咂嘴:“你也别担心,太皇太后哪能说假话,肯定是真的,你可是大清的功臣了。”   云荍只能苦笑一声,难道她还能说太皇太后说的是假的不成?不管她怀的是不是龙凤胎,在生下来之前,她都只能当自己怀的是龙凤胎。   太后的四十大寿结束,娴嫔娘娘怀了龙凤胎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康熙当然也知道了,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也没说什么。祖母任性一回,难道他还能跑去说祖母做的不对?至于娴嫔,这次确实是受委屈了,恩,本来也预备明年出了孝昭的孝就晋封一批,到时候就封她做个四妃之首吧。若说云荍还能叫康熙想想补偿什么,那么许太医纯粹就是炮灰,康熙第一时间以医术高超为由将他升为副院使,仅次于院使之下,并下令让他专负责云荍这一胎。   想好了补偿,给祖母补了漏洞,康熙才将心思放在引起这一切的源头上。哼,倚老卖老的东西,真当朕收拾不了你。还有那个勒里,才干倒是有一些,但是连家里都管不住,还能管什么,江山这么大,朕还差了你一个不成。   接连几道旨意下去,才算是舒了心中的那口闷气。   恩,去看看娴嫔吧,那个胆子小的,肯定受惊了。 第87章   康熙来的时候,云荍正抱着肚子思考人生,纠结着要不要起个小佛堂,求一求满天神佛保佑她生个龙凤胎。   可是,跪拜好累嘤嘤嘤。   “这是怎么了?”康熙没叫通报,自己掀了帘子进来,一眼就看到正在榻上打滚纠结的云荍,一脸严肃的上前道,“怀着身子都不能安稳些,这会儿就不累了?”其实云荍的动作幅度也不大,不过就是扭了两下,不然康熙也不至于只是轻轻说两句了。   看到康熙,云荍也习惯了他现在时不时不让人通报的毛病了,就想爬起来行礼,被康熙按下:“行了,怀着身子就别那么多礼了。看爱妃这么精神,昨天应该是没累着。”还有心情调笑一句。   云荍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也好意思说,人家的心肝现在还在打颤好吗?云荍嗫嚅两下,还是开口问道:“皇上,许太医真说是龙凤胎吗?”到底是谁坑我!   康熙沉默了一会,觉得还是得给太皇太后再补漏一下,这锅许太医背是最好的选择:“嗯,许太医也是在寿宴前几日才确诊告知朕的。”   “啊,这样啊。”云荍附和一声,低着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这话她是肯定不信的,要是中医这么神,后世也不会有b超这东西了,这次她肯定是给人背锅了,就不知道这人是康熙还是孝庄。反正不可能是许太医,他还不至于这般没脑子,这种欺君大罪足以诛九族了。   康熙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害怕,安抚的拍拍云荍的手:“你也别害怕,虽说皇家还没出过双胎,但民间的也不少,朕已经下令让人去找有过双胎经验的接生婆了,许太医以后也专门负责你。”   “妾谢皇上隆恩。”云荍听了也没提起多少精神,平淡无波的谢了一声恩。担心双胎不好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生不出龙凤胎她该怎么办好不,到时候太皇太后丢脸了,她跟许太医还不得以死谢罪啊。云荍就怕,有人会从,她与许太医勾结、以怀龙凤胎为由来欺骗皇上和太皇太后只为争宠,这个切口来传流言,陷害于她拉她下马。   康熙看她的反应一点也不热烈,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意不被珍惜,有些不高兴:“爱妃还担心什么?”亏他还觉得委屈了她,想着要好好补偿她一番呢。   云荍觉得虽然康熙应该是完全知道这件事的□□的,但是针对刚刚设想的那种情况,自己还是应该做出一些应对来。一来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二来也是加深自己在康熙心中一直塑造的印象,顺便刺探一下这锅到底康熙打算让她背到什么程度,也好提前有个应对。   云荍楚楚可怜的抬起脸,真诚的看着康熙:“皇上,许太医之前完全没有跟妾说过这事,妾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怀的双胎,还是听太皇太后在宴会上说起才知道。妾保证,绝对不是妾买通了许太医让他说妾身怀的是龙凤胎的。”   康熙初听还有些哭笑不得,居然有人会这么直白的跟他说自己没有买通别人做什么什么。等听完了在脑里一转,他就明白云荍担心的是什么了,你说这小脑瓜,该聪明的时候笨得要死,反而没事的时候能脑补出这么丰富的阴谋论。但是笑了一阵,康熙又拧起了眉,他不得不承认云荍脑补的事情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若不是康熙非常明白这件事的所有发生过程,而且他自己还在里面过了道手,说不得流言出来的时候,他就得信了。   康熙瞧了还在努力卖萌的云荍一眼,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知道自己破不来阴谋,干脆就把一切都挑明,信不信由你?   康熙又暗自摇摇头,但是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了。信不信都由别人,信了就屁事没有,不信,呵呵,后宫里埋葬的女人还少吗?   作为一国之君的康熙当然是不认同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思想的,但是这仅限于对他自己而言。而现在,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想法的是云荍,对象是他,康熙就觉得感动了。康熙觉得云荍这是全身心依赖自己、相信自己,才会这般直白的刨开她的心,将一切摊出来,只求自己能相信她。   康熙将云荍往怀里一带,怜惜的拍拍云荍的背,柔声道:“朕知道,朕都知道。荍儿不用担心,安安稳稳将这一胎生下来便是。”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云荍透露一点,也好让她更安心些,“朕决定明年大封后宫,到时荍儿做四妃之首好不好?”   “啊?”云荍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来得及为康熙第一次叫她的一声‘荍儿’冒出鸡皮疙瘩,就被后一句话炸的没回过神。这意思是说,不管她生没生龙凤胎,都不会叫她背锅,还给她升位咩?看来,果然她是无辜被人拉出来作伐子的,综合考虑,这个人是孝庄的可能性最大。   “怎么,荍儿不满意?”康熙拉开与云荍的距离,手还是环着她,看着她震惊脸觉得好好玩。这表情怎么这么丰富呢,康熙低笑,再想一想景顾勒,笑的就更欢畅了,果然是亲母子。哎,这一胎生闺女好了,表情丰富的,这样他就可以放肆宠了,不像景顾勒,即使喜欢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还是要为胤礽多想想。闺女好啊,两个可爱的闺女,怎么宠都无所谓,康熙将眼光移向云荍的肚子,竟是有些期盼。   云荍被这一声‘荍儿’叫的一阵恶寒,不过也成功的消化了康熙刚才的意思,赶紧表态道:“妾不敢。惠姐姐和荣姐姐在前,妾怎敢居首。”这不是拉仇恨嘛?保住前三就好了,当第一只会成为后面所有人的靶子,当姐傻啊。   康熙叹气,朕都这般宠了怎么还这么没底气呢?朕都多久没去过惠嫔与荣嫔宫里了,当初封嫔让她俩在前也是资历深的缘故,但是到了一定程度,资历就没什么用了好不?算了,这样也挺好,希望能一直别变吧。   康熙摸摸云荍的头,跟哄孩子似的:“朕说你行,你就行。”   云荍囧囧有神,这种霸道总裁的台词,为什么她听出了一种‘相信爸爸,你是最棒的,去吧,加油,你肯定能行的’的即视感,也是没谁了。   康熙也不再多说,反正到时候直接下旨就是,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荍儿饿了没有?”康熙一声询问,将云荍从囧囧有神的世界中拉出来。   啊!不要叫我‘荍儿’!好恶心知不知道!康熙大哥、大叔、大爷、大大!求您变回正常的样子吧,我再也不敢吐槽‘爱妃’出戏了,爱妃很好听啊啊啊!   云荍心里哀嚎不断,可惜只敢憋在嗓子眼里咆哮,面上还得面含羞怯的答应。   康熙往云荍这里走了几趟,前朝后宫迅速确定龙凤胎的真实性,一时间,云荍这里门庭若市。   虽说自打云荍受宠以来,就有很多人巴结她,但那时不过是后宫的人罢了,还都是位份比她低的。在云荍摆出一副不喜欢热闹的样子后,渐渐地上门拜访和下帖请人的几乎没了,多是频繁的送东西。这些事情福华一个人就能处理了,根本不需要报到云荍面前。现在却不行了,后宫就不说了,前朝的却也活跃起来了,各种托关系送礼给云荍。   云荍看着这些礼单就发愁,她对京城的官场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猫腻。问库嬷嬷该怎么办,库嬷嬷给的意见就是都收下,然后按规矩赏赐些东西就好了。   云荍却觉得不安心,前朝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听说现在明珠和索额图就有互相较劲的苗头了,万一卷进什么政治事件里面可怎么办。于是云荍等康熙再次来的时候,把礼单都拿出来给他看。   康熙随手翻了翻,就放下了:“既然送进来了,就收下吧。”   “那妾该怎么回礼?”云荍问道。   “随便赏些东西就好。”康熙皱眉,“库嬷嬷可是老了?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了?”   躺枪的库嬷嬷立马跪下认罪:“奴婢无能,请皇上责罚。”   云荍赶紧拦住:“不怪库嬷嬷,是妾心里没底,总要问过皇上才安心。”   康熙无奈:“你啊。以后这种事你就不用管了,让身边人处理就好,要不然要她们干什么。”这妮子怎么最近越来越依赖朕呢,康熙心里嫌弃,可嘴角的弧度显然表现出的不是这个意思。   “是,妾遵旨。”云荍保证。   “今天的平安脉诊了没有,太医怎么说?”康熙看着云荍的肚子有些担忧。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云荍的肚子也有七个月了,看着却比即将临盆的肚子还大些,早产是肯定的。现在生产的一应准备都备好了,许太医也是每天来一回给云荍诊脉,确保云荍的身子时刻都是健康的。   “晨起许太医就来过了,说是没什么问题。”云荍答道。   “那就好。朕已经跟皇瑪嬷说了,今年春节你就大年夜出去坐一下就好,其他时辰就在长春宫歇着吧。”康熙说道。   云荍眼睛蹭的就亮了,连声谢恩:“妾谢皇上体恤。”前两天她还在发愁今年过年要怎么熬过去呢,今天康熙就带着好消息来了。云荍真想抱着康熙的光脑门亲一口,大大,你真是个好人!   “用膳吧,今天倒是朕比你先饿了。”康熙佯装不满,他最近都会过来陪云荍用午膳,往常这时候云荍早喊饿了,今天倒要他开口说自己饿,很没面子好不好。   云荍低着头嘻嘻笑,康熙来之前,她才刚吃完一顿,这会儿当然不饿了。   康熙将一切收之眼底,笑着摇摇头。 第88章   云荍度过了自进宫以来最舒服的一个年,除了大年三十晚上睡得有点晚、初一起的早了点,剩下的日子都是睡到自然醒。吃饭也是想吃什么小厨房就做什么,完全不用面对御膳房的拿手好菜——蒸碗。   过了十五,长春宫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许太医说主子这几日就要生了。   其实这话从年前就开始说,可惜云荍的肚子就是静悄悄的,一点音讯都没有,长春宫众人觉得,主子要是再不生,她们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正月结束,时间跨入二月一号。   云荍和景顾勒用完晚膳,就让李嬷嬷将景顾勒带了回去,她自己也洗漱完就安置了。   半夜的时候,云荍睡梦中感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意识清醒的知道自己怕是要生了,却醒不过来。云荍心里有些着慌,希望守夜的福生与青禾能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青禾倚着脚踏坐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盹,一个头点深了,醒过盹来,揉揉眼睛,打个呵欠。青禾耳朵动了动,望向帐内,好像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敢大意,青禾赶忙起身,小心的拉开帐帘,探头往里看去。   却看到云荍眉头深锁、脸色发白,头上还一直冒汗,鬓角都浸湿了。   青禾吓得不轻,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虽然库嬷嬷对她们都进行过训练,但真遇上了又是另一回事。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云荍,小声的叫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云荍却一直紧闭着眼睛,也不说话。青禾有些手足无措,见一时叫不醒云荍,赶忙跑到外间,将倚在榻上的福生摇醒:“姐姐,你快去看看主子,主子好像很难受。”她们俩是每人守半夜,一个人守着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在外间的榻上眯一会儿。这还是云荍出的主意,毕竟让人整夜不睡守着她也太不人道了些,而且一直不睡精神也会不好。   福生一直没敢睡太深,所以青禾一叫她就醒了,翻身穿上鞋就往内室疾步而去。掀开帘子一看,果然云荍紧闭着眼一幅难受的表情,青禾跟在旁边小声解释道:“我刚刚叫了,主子没有反应。”   福生到底经历过云荍生景顾勒的那一胎,当即果断道:“主子这怕是要生了,你快去通知库嬷嬷。”   青禾答应一声就往外跑。   福生先是轻轻摇晃云荍,叫道:“主子,主子醒醒。”   云荍还是紧皱着眉头,没有反应。其实云荍是听见了福生的声音的,就连刚刚青禾叫她她也是知道的,她也很想答应,但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   福生叫不醒云荍,急的团团转,她也不顾规矩了,声音越来越大,手上使得劲儿也越来越大,奈何云荍还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就在福生不知道怎么办时,青禾终于把库嬷嬷叫来了。只见库嬷嬷衣着整齐,头发丝儿都不乱,一看就知道是睡觉时都没宽衣洗漱的。   库嬷嬷打眼一瞧云荍的样子,再听福生说了刚才的情况,果断道:“主子这是寐住了,无事,你们扶着主子。”说罢就掐住了云荍的人中,云荍受此刺激,眼睛猛地一睁,果然醒了。   青禾高兴的叫道:“醒了醒了,主子醒了。”   库嬷嬷也关切的问:“主子怎么样,可还好。”   若说刚才睁不开眼时云荍感受到的身体的疼痛还算能忍受,这会儿睁开眼了,那疼真是铺天盖地一般朝她袭来。云荍喘了几口气,才低声道:“要生…生了。”   “主子莫怕,一切都准备好了,主子只要按照接生嬷嬷说的做就好,其他的都有奴婢呢。”库嬷嬷安抚云荍,转头吩咐福生和青柳,“你们两个照顾好主子,若是主子疼得很了,就拿个帕子让主子咬着。”   福生和青禾两人答应了,库嬷嬷才转身往外去,得赶紧把人都叫起来、东西都检查一遍,还得让何沐安赶紧去乾清宫一趟,把何太医请来。库嬷嬷还想自己去的,毕竟她是乾清宫出来的,过去更好办事一些,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长春宫坐镇把关,所以还是算了。   库嬷嬷刚掀开帘子,就看见疾步而来的福华,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几句,两人便分头忙了。不到一刻钟时间,长春宫正殿便一片灯火辉煌,何沐安也拿着腰牌出了长春宫。   云荍已经被送进了产房,由接生嬷嬷接手,等待她的是几年经历过一遍的流程,只不过现在的云荍还能记得几分就不好说了。   梁九功被叫醒,本来皱着眉想发脾气,他梁爷爷好容易睡会儿觉,谁这么没眼力见的。待一看见何沐安,立马猜到怎么回事,当即麻溜的起身,一点不敢耽误。娴嫔这一胎有多重要还需要说嘛,虽然他也是龙凤胎事件的知情人之一,但他也同样知道皇上对娴嫔的态度啊。   梁九功也不待何沐安说话,就道:“跟咱家走。”说罢拿上对牌就往宫外去,上次他这般的时候,还是孝昭皇后那一次呢。转眼间,孝昭皇后已经去了快三年了,风水轮流转啊。   待把许太医绑进宫,着人送了许太医和何沐安回长春宫,梁九功想了想,还是来到康熙寝账外,小声叫道:“皇上。”难得康熙今天居然是独居在乾清宫的,要不然梁九功也不敢离这么近。   康熙没反应,梁九功又叫了第二声,同时决定,若是这一声再不醒,他就等明天早上再汇报。   帐子里康熙睁开眼睛,清清喉咙,才问道:“什么事?”   “回皇上,长春宫娴嫔娘娘要生了。”梁九功躬身答道。   下一刻帐帘便被掀开,康熙半坐起身、露出一身金黄色的寝衣:“情况怎么样?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丑时末,刚刚奴才与何沐安去宫外将许太医请了进来。何沐安说,他走的时候,娴嫔娘娘才刚进产房。”梁九功回道。   康熙坐到床边、站起了身,想了想原又坐了回去:“朕知道了,让人去长春宫守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朕。”   “嗻。”梁九功应道,伺候康熙原躺下,将寝账拢好,才出去吩咐人办事。   康熙平正的躺着,眼睛闭上又睁开,不知道那个小女人现在怎么样,双胎啊,希望她能挺过去吧。长长的一声叹息,康熙闭上眼,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   康熙觉得自己明明才闭上眼,耳边却已经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该上朝了。”   伸着手让梁九功给他穿上朝服,康熙问道:“娴嫔如何了?”   “娴嫔娘娘还没生,有医女在产房里守着,据说情况还好。”梁九功回道,又补充了一句,“贵妃娘娘寅时的时候也过去守着了。”   “恩。”康熙戴上帝冠,上了御撵。   今天早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去年底吴世璠自杀标志着三藩之乱彻底结束,随之而来的奖赏与惩罚却一直拖到了现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吵成一片,不过是为各自阵营的争夺更多的利益罢了。   康熙眼睛看到的是堂下站着的群臣,思绪却飘向了长春宫,不知道娴嫔怎么样了,生的可艰难,可哭了?摇摇头,将云荍的样子从脑中抹掉,最近怎么老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她,这样可不好。   拉回神思,刚刚还不觉得吵闹的声音瞬间好像大了几倍,吵得康熙头疼,皱皱眉,康熙低喝道:“好了,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赏罚一事无需再议,由内阁拟好呈朕批复。还有无其他事上奏?”   群臣面面相觑,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啊?那算了,早点退朝他们也能早些回去休息。   “臣等无奏。”   “退朝。”   康熙在群臣的三呼万岁中走了,刚坐上御撵,又问梁九功:“娴嫔可生了?”   梁九功紧跟着御撵一侧,回道:“回皇上,娴嫔娘娘还没生,不过传来的消息说,快了。”他又不好跟皇上说开了几指这种话,只能说快了。   康熙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去长春宫。”   梁九功这回是真愣了,脚下还自己绊了自己一下,感受到康熙瞥过来的眼光,赶紧收敛心神,扬声道:“摆驾长春宫。”这真是,这真是……说都不好说,皇上除了在皇后娘娘生产的时候守过,娴嫔可是头一份。不得了啊,梁九功默默的将云荍在心里的等级又往上调了调。   御驾降临长春宫,可谓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佟佳氏迎出来:“妾恭迎皇上。”心里的酸涩却快将她淹没,这就是能生和不能生的区别啊。不知道她生孩子的时候,表哥会不会亲自过来呢?可惜,她怕是永远也没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本来守在产房窗前的景顾勒也奔过来行礼,眼睛红红的叫了一声:“皇阿玛。”   康熙下了御撵,先扶起佟佳氏:“爱妃辛苦了,不用多礼。”又将景顾勒拉起来,摸摸他的头,安慰道,“胤礿不必担心,你额娘没事的。”也不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上次云荍晕倒他就守在边上,这次肯定更是拦不住的。也好,四岁了,也该懂事了,娴嫔之前就是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唯一一次被娴嫔晕倒吓着,还被娴嫔加倍宠回来了。   景顾勒点点头,站到康熙身边,手却紧紧的拽着康熙的衣角。   康熙手放在他脑袋上胡噜了两把,问佟佳氏:“娴嫔如何了?”   佟佳氏刚要开口回答,就听到里面突然骚乱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接着就传来了‘哇哇’的哭声。得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康熙脸上立马露出笑容,这孩子出来的真是时候,他刚来,她就赶着趟的出来了。还没等笑容完全展开,就听到里面嬷嬷的声音:“娘娘坚持住,还有一个,娘娘用力!”康熙的心复又吊了起来。   产房门打开,一个嬷嬷出来报喜:“娴嫔娘娘生了个格格!”   “好!格格好!哈哈哈,娴嫔有功!”听到是个格格,康熙却一点都不失望,想到即将要有个可爱的闺女,还是跟他这么有缘的闺女,康熙的心就直痒痒。   原本听到是个格格,李嬷嬷等人还有一瞬间的失望,及至听见康熙的话,心思重又活动起来,看来咱们娘娘真的是颇得圣意啊。   景顾勒攥着康熙的衣角扯了扯,仰着头问康熙:“皇阿玛,额娘是给我生了妹妹吗?”   康熙拍拍他的头,笑着道:“是啊,景顾勒高兴吗?”   景顾勒得到回答,笑眯了眼:“高兴,妹妹香香软软的,景顾勒喜欢。”   第一个生出来,大家就松了一口气,后面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89章   时间的步伐不疾不徐,半点不理会众人焦急的心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产房里传来徒然拔高的声音:“娘娘用力,要出来了!用力!生了!阿哥!是个阿哥!龙凤胎!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伴随着恭喜声的,是新生阿哥稚嫩的哭声。   产房门打开,还是刚刚报喜的嬷嬷:“恭喜皇上,娴嫔娘娘产下一对龙凤胎!”嬷嬷脸上简直要开花了,艾玛,接生了皇家第一对龙凤胎,赏赐还能少?   外头却不用她报喜,早就是一片欢喜的海洋了,刚刚产房里的声音大家可都听到了。   天呐,我们娘娘真的生了龙凤胎!青禾她们没进产房的几个恍如在梦中,不禁喜极而泣。也不知道是为云荍高兴,还是为她们自己高兴。   康熙此时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他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眨眨眼,龙凤胎?再眨眨眼,龙凤胎!康熙慢慢扯开嘴角,笑的牙豁子都快露出来了,好在没几个人敢直视天颜,也算没怎么丢脸了。   这个小女人,还真叫她生出龙凤胎来了。好啊,有福气啊!大清更有福气!康熙心中顿生一股豪情。   佟佳氏看着康熙露出的笑容,有些茫然,表哥居然还会这样笑吗?她以为,曾经表哥对她露出的笑容就已经是最真心了呢。表哥,到底有没有对她动过真心?这一刻,佟佳氏深深怀疑,她与康熙曾经的深情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不过嬷嬷的声音还是惊醒了一众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醒过神的众人齐齐向康熙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康熙的微笑早已变为大笑,大手一挥:“梁九功,都赏!”   “谢皇上赏赐!”齐声谢恩。   康熙招来那嬷嬷,问道:“阿哥格格可好?娴嫔可好?”   “回皇上话,阿哥格格因是双胎,看着要比单胎的孩子小一圈,不过看着并无弱像,娴嫔娘娘安好。”嬷嬷回道。   “好,许爱卿。”康熙一颗心总算完全放下,母子三人俱安,这简直是老祖宗保佑啊。   “臣在。”一直候在一边的许太医上前应道。   “朕将娴嫔母子就交托与你了,务必保证三人都健健康康的,知道吗?”康熙昵一眼许太医,心里啧了一下,这也是个运气好的。   “臣遵旨,臣定当尽心竭力、为皇上效死。”许太医激动的语无伦次。若说云荍生了龙凤胎最高兴的是谁,那可真是许太医无疑了。当初太皇太后的话一传出来,许太医就知道自己要完,后头康熙火速升了他当副院使,许太医就知道这个锅他背定了。许太医这几个月都在安排后事,将家人都送回老家安排妥当,就连那个同乡的药童,许太医都托了关系把他除名一并送回了老家。   唯一遗憾的是,他连累了娴嫔,娴嫔对双胎之事丝毫不知,担的责任却比他要大,许太医觉得很是对不起娴嫔。当初虽然有很大的把握是双胎,但其实不说出来谁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只要自己心里知道将娴嫔这一胎照顾好就行了,到底还是名利动人心啊。   今天许太医是带着赴死的心来的,谁知道,谁知道娴嫔娘娘竟然真的生出了龙凤胎!那一刻,许太医觉得有重物狠狠敲击在胸口、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意识慢慢回笼后,许太医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哭,为劫后余生,更为重获新生。这条命是娴嫔救的,从今往后,便拿这条命来还吧。   见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康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从他踏进长春宫到最后离开,这中间其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康熙出了长春宫,就直奔慈宁宫,这消息还是他亲口告诉皇瑪嬷的好。   苏麻拉姑出来亲迎,康熙托住她不让行礼:“朕早说过额涅不用多礼,额涅就不能听听朕的话。”   苏麻拉姑坚持半蹲了一下,笑着道:“礼不可废。”   康熙无奈,苏麻就是将规矩刻到骨子里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不听,只得转移话题:“皇瑪嬷在哪里?”   “格格在佛堂呢,不过皇上来了,格格肯定已经出来了。”苏麻拉姑笑道。自从顺治去世,苏麻拉姑为了调节孝庄的心情,私下里又叫回了孝庄还没出嫁时的称呼,仿佛她们还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大草原上一样。   康熙跟着苏麻进了正厅,果然孝庄已经坐在那里了。   “打扰皇瑪嬷礼佛,是孙儿的不是。”康熙上来就先请罪,不过那满脸的笑意,可半点看不出悔过的意思。   果然孝庄横他一眼:“把你脸上的笑收收再说这话。”   康熙不说话,顶着一张笑脸坐到了孝庄跟前:“要孙儿说,皇瑪嬷自己就是佛祖下凡,何必还拜那些个,正经坐到莲花台上,让孙儿拜拜才是。”   孝庄严肃脸,斥道:“胡说什么呢,不可对佛祖无礼。”看康熙一副嬉皮笑脸不为所动的样子,撑不住笑了,像从前一样点了康熙额头一下,“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胤礽现在都不会做出这幅样子了。说罢,什么事啊,让咱们大清的皇帝高兴成这样?”   “孙儿可不是胡说,皇瑪嬷这出口成真的本事,可不是连佛祖都不及的。”康熙摇摇头,再点点头,随后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托皇瑪嬷的口福,娴嫔刚刚生下一男一女双胎。”还耍了个小花招。   孝庄点点头:“这么快就生了?挺好,是个……你说什么?一男一女?”   孝庄惊讶的看向康熙,康熙终于正经起来,认真的回道:“是的,一男一女,龙凤胎。”   孝庄犹不敢相信自己赌气的一句话会成真,怀疑的看了一眼康熙:“玄烨,你该不是为了帮哀家圆脸面……”   康熙哭笑不得,好嘛,这直接怀疑是他人造的了。恩,不过确实也是他‘人’造的啊,呵呵。   孝庄说完也知道不可能,皇家血脉哪容混淆。那么,就是娴嫔真的生下龙凤胎了。   好啊,好!哈哈,这次看那个老虔婆还能说什么!从年轻时就跟哀家挣,挣出什么来了?孝庄也笑出了一朵花:“好,娴嫔是个好的!是个有福气的!龙凤胎,果然天佑我大清,哈哈。”   祖孙俩高兴了一阵才收住,开始商量龙凤胎的事情要如何利用起来,这个宣传的好了,也是稳定人心的一大利器。最后决定,虽然不能超过太子当年的规制,但也可以比皇子的规制高上半成。   “这马上要出孝昭的孝了,皇后之位你是怎么打算的。这洗三、满月肯定都是要人来操持的。”孝庄抿一口茶,开口问道。   康熙沉吟一会儿,说道:“孙儿暂时不打算立后了,胤礽还小,当年天花一事就够了。就晋佟佳氏为皇贵妃,掌管凤印罢。”胤礽那次出天花,一开始康熙也以为是自然,谁知后来竟无意中查出一点人为的蛛丝马迹,奈何时间过得太久,线索都被毁灭干净,康熙也只能隐隐约约猜出是与柳嬷嬷有关,最后也只能是将胤礽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   孝庄也知道这件事,叹气道:“你既然决定了,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宫里总是得有钮祜禄家的人,出了孝昭的孝哀家就会命人把人接进来先安置在慈宁宫,这事你可不能扭性子。”   “孙儿知道了。”康熙答应,说完又想起另外一事,“孙儿还有件事想跟皇瑪嬷说……”这件事是他在来慈宁宫的路上突然冒出来的,却越想越觉得可以。   云荍这次累的狠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又累的睡过去了,直到洗三那天才清醒过来。   景顾勒扒了两天窗子都没能跟额娘说上句话,更没见到弟弟妹妹的面,这会儿正老大不高兴的坐在宜嫔边上。   “哎哟哟,这小嘴都能挂茶壶了。干嘛呀,一会就能看见弟弟妹妹了,不高兴吗?”宜嫔逗他。   景顾勒委屈极了:“她们不让我见额娘,还不让我见妹妹,你们一来就让见了。”   宜嫔嗤嗤直笑,这傻孩子吃醋呢:“好啦好啦,不让你见额娘那是因为额娘现在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弟弟妹妹呢,还太小了,本来是不能抱出来见人的。今天会抱出来呢,是因为要用观音菩萨赐下的水给他们洗澡,这样他们就能快快长大啦,等再过一阵子,就能让景顾勒见他们了。”跟云荍好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是学的溜溜的。   “真的吗?”景顾勒瞪大眼睛,“那景顾勒小时候也洗过吗?弟弟也洗过?”这里的弟弟是坐在宜嫔另一边的胤祺。   “是啊,胤礿和弟弟都洗过的,都是跟今天一样的。”宜嫔点点头,确认道。   景顾勒一脸的恍然大悟,接着探头探脑,想看看上面那个盆里装的水是长的什么样子的,也不觉得委屈了。   旁边将将一岁多的胤祺听到自己的名字,懵懵的抬起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额娘和哥哥在说什么呀?   宜嫔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有些忧愁,都两岁(虚岁)了话还说不利索可怎么办? 第90章   云荍看着躺在身边的一双儿女,心里甜的都要化出蜜了。   现在还是冬天,两个小人儿裹得厚厚的并排躺着,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新生的红色还没有褪却,眼睛紧紧闭着,樱桃般的小嘴微微蠕动,真是无一处不可爱。   看着盯着小主子越发忘情的主子,库嬷嬷不得不上前打断:“主子,吉时快到了。”说完示意旁边侍立的奶嬷嬷去将阿哥格格抱起来。   云荍恋恋不舍的望着两个脸被盖上的小红布包,殷殷叮嘱:“一会手脚麻利些,弄完了就赶紧给阿哥格格裹紧送回来,万不可着凉了。”   “是,奴婢遵命。”两个奶嬷嬷答应道。她们也不敢疏忽大意,本朝第一对龙凤胎,她们三生有幸被选上来服侍,要是两个小主子在她们手上出了问题,那真是九族都不够株的。   福生忽然匆忙掀了帘子进来:“主子,太后娘娘到了。”   云荍惊讶起身:“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库嬷嬷也是满脸疑惑,一般来说,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嗣的洗三和满月宫里三大巨头都是不出现的,这回太后怎么来了呢?不过库嬷嬷一眼扫到新生的两个,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想是为着龙凤胎的好兆头,主子不用担心,太后娘娘也是一片慈爱之心,不妨事的。”太后娘娘这些年并没有什么权势,来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意思,只要康熙和孝庄没表态,别人也不会当一回事。   云荍脑袋里一转,也明白过来,在孝庄还在的时候,太后可以说真的是就是一个祖母的形象,身上也并不会被人贴上政治的标签:“本宫也不是担心,只是这大冬天的,让太后娘娘为两个小的这般劳动,实是不该。库嬷嬷,你也随着前去,替本宫跟太后娘娘陪个不是。”   “是。”库嬷嬷答应着,带着两个奶嬷嬷就往前头去了。   太后的突然到来,还是让一众人惊讶的。不过惊讶一下也就丢开了,实在是太后这些年在宫里的存在感真低,这些个妃子进宫多少年,有的连寿康宫的门都没摸着过。也就是前阵子的四十大寿,太后才刷了一把存在感,就这还中途被云荍抢了风头,以致最后被完全盖过。   今天太后突然登门,众人也只觉得,老太太信佛,怕是觉得龙凤胎新奇、意头好,单纯想来瞧一瞧罢了。有些不喜云荍的,还在心里暗戳戳的猜测,太后是不是为了四十大寿上被云荍抢了风头不爽,所以今天专门过来砸场子?啧,要是这样,那就有好戏瞧咯。   库嬷嬷带着双胞胎出来的时候,刚好太后才被贵妃请着坐下:“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吧,孩子呢,快抱过来。”太后一句满蒙夹杂的话溜出来,脸上还带着急切与期盼。   库嬷嬷还不等太后身边的人翻译,就示意奶嬷嬷将双胞胎抱给太后看。她原来待在孝康章皇后身边的时候,因为孝康时常侍奉孝庄,所以蒙语也是懂一些的。   两个奶嬷嬷分别往太后身边一站,微微弯腰,将双胞胎的脸露出来给太后看。   太后左看看、又看看,笑成了一朵花,嘴里不断的夸赞着:“好,好。长得好看,漂亮,像皇上。有福气。”车轱辘话来回转。   旁边众人也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这龙凤胎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安亲王福晋笑眯眯的道:“还是太后娘娘有福气,才能得上天赐下龙凤胎,臣妇可要好好沾一沾才行。”   太后将眼睛从双胞胎身上移开,看着安亲王福晋嗔道:“你还要什么福气,吉珲勇猛聪慧、舒宜美丽聪慧,你若是不喜欢,就送来给哀家吧。”   安亲王福晋笑眯眯的将话题转到双胞胎头上,夸别人的孩子不过是场面上的礼帽罢了,在她心里,当然还是自己家的孩子最好。、   太后见一众伸着脖子等待的人,也不好再独自霸占着双胞胎,就示意奶嬷嬷抱着双胞胎给大家看。   终于看到真人,其实也没什么嘛,还不是跟别的孩子一样,都是邹巴巴、红彤彤的。众人悄悄撇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景顾勒扒着奶嬷嬷的手,将弟弟妹妹都看了一回,想说什么,看看周围一圈的人忍住了没说,不过眉头还是悄悄皱起,显得忧心忡忡。   众人看过,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个收生嬷嬷才上场。一番仪式,请下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供奉在上。   如此之后,才进入洗三环节,收生嬷嬷抱着双胞胎。众人开始添盆,头一个就是太后。只见太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通透的小玉佩,轻轻在手上摩挲了一下,才交给嬷嬷放到盆里去。这是当年她离开草原要进京入宫之时,她的哥哥给她的,这么多年,她时常都会拿出来看看。   众人边添盆,收生嬷嬷边说吉祥话。等众人添盆完毕,收生嬷嬷拿着玉如意往盆里一搅:“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然后将双胞胎放进盆里开始洗澡,一路也是吉祥话不断。开始双胞胎因为乍然受凉还哭了两声,渐渐地却因为舒适的水温自在起来,小手攥得紧紧的,小腿时不时的扑腾两下。虽然这时候人们都认为洗三的时候哭的越响越吉祥,谓之“响盆”。云荍却懒得管这个,她只知道,让她的孩子在大冬天里洗个凉水澡她会心疼死。所以一早就吩咐人准备热水,务必保证阿哥和格格下水的时候,水温是合适的。   众人也不拦他,本来嘛,皇家的洗三更多的是注重仪式感,与百姓家里求好兆头当然是不一样的。生在皇家还求什么吉祥,他们天天被人问吉祥。   景顾勒就站在收生嬷嬷边上全程观看,新奇的场景让他将刚刚生出的那点的担心抛却脑后,弟弟妹妹好可爱!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他们的!谁敢说弟弟妹妹丑,我就揍他们!小小的景顾勒看着更加小的双胞胎暗暗握拳,也不考虑考虑自己那小身板。   洗三终于结束,太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众人也散了场。   景顾勒跟着双胞胎一路走到产房外,然后,被拦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妹妹被抱进去见额娘。   景顾勒委屈:“为什么不让我见额娘。”他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见额娘呢。   云荍在里头听到,知道这孩子心里委屈了,顾不上先检查一下双胞胎,扬声喊话:“景顾勒。”   景顾勒听见声音,‘噔’的一下跑到离云荍更近的窗子下扒着,虽然窗子没开,景顾勒也觉得能隐隐约约看到额娘的身影:“额娘,儿子要见额娘。”他到现在都没有哭闹已经很懂事了,根本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应有的表现,可以说上次的事件对他的影响已经定型了。   云荍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已经产生的影响她无法让它消失,只能以更多的爱和关心来降低它的影响,并且尽最大努力不再让这种情况发生。现在就是一个关键时候,她刚刚生了新的宝宝,并且因为坑爹的坐月子习俗有一月不能见景顾勒,如果在这种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可能就会导致景顾勒认为额娘有了新孩子就不要他了。即使在几百年后,还是会因为二胎而对大的孩子产生伤害,所以云荍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窗子外景顾勒已经被人抱起来,在窗户上投了个影儿,云荍温声安抚他:“景顾勒乖啊,还记不记得额娘跟你说的,观音娘娘把弟弟妹妹放到额娘肚子里的事?”   “记得,宜嫔母说今天给弟弟妹妹洗澡的水也是观音娘娘给的呢。”景顾勒大声道,还一并把宜嫔给卖了。   云荍听了哭笑不得,得,真不愧是好闺蜜,不过跟她说了一回,自动就把下面的圆齐了。这个先不管,先跟景顾勒说清比较重要:“是的,你宜嫔母说的对,以前你也洗过呢。”随口一说又与宜嫔不谋而合,景顾勒更加深信不疑,“额娘现在不能见你,是观音娘娘定的规矩,就跟景顾勒要遵守宫里的规矩一样,额娘也要遵守观音娘娘的规矩。不但额娘是这样,所有刚生了宝宝的额娘都是这样的,你宜嫔母生胤祺弟弟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过这个时间也不长,也就一个月,景顾勒知道一个月有多长吗?”   “哦。”景顾勒声音低低的回答,“知道,一个月有三十天,一天十二个时辰。”虽然明白不能见额娘是有原因的,但还是不开心,嘤嘤嘤,观音娘娘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呢。   云荍当然理解儿子的情绪,当即夸奖道:“额娘的景顾勒真聪明。”接着话音一转,有些委屈道,“额娘要在屋子里呆一个月,哪儿都不能去,不能见景顾勒,连窗子都不能打开。额娘好闷啊,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想看个花儿都不行。”   景顾勒一听额娘伤心了,立马顾不上自己的那点顾影自怜了,急忙高声道:“额娘不伤心,儿子会每天都来这里陪额娘说话的。额娘想看什么花儿,跟儿子说,儿子找来给额娘送进去。”   云荍瞬间感动了,瞧瞧我儿子,多孝顺。眼含泪花对着窗上的人影道:“景顾勒真好,额娘最喜欢景顾勒了!”   旁边伺候的人眼见这对天家的母子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福生跟福华打眼色:主子流眼泪了,要不要去劝劝?   福华摇摇头,主子这就是产后综合症,情绪容易激动,也就一两滴,不用担心。 第91章   双胞胎的洗三圆满落幕,奇怪的是,康熙当天虽然赏赐了东西,但却并没有给双胞胎赐下名字。   不过大家奇怪了一下也就算了,毕竟并没有明文规定说必须在洗三这天给起名字的,以前康熙赐名的时间也都很随意啊,有时候生的当天就起了,有的却是过了一两天才起。像几个格格,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经名字呢,都是二格格三格格的浑叫着。   其实康熙现在就是在懊恼呢,龙凤胎的名字他早就想好了,等到要赐下去的时候,被梁九功隐晦的提醒了一下,他才想起来,他前头两个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好吧,姐姐们还没有名字,小四就有肯定说不过去啊,小九受他姐姐的连累也只能暂缓了。   其实也不怪康熙,比起达到两位数的儿子,他的女儿真是少的可怜,如今更是只有三个还活着,其中老大还是抢了恭亲王常宁的闺女认了养女。一开始没起名是怕她们站不住,后来就是真忘了,毕竟她们的额娘早就不受宠,而且出现在康熙面前的几回,都是安安静静的存在感超低,久而久之,康熙就更想不起来了。况且自古以来,女儿都是由皇后管的,实在还轮不上他这个皇帝来操心。   康熙心里盘算着,总不能显得当姐姐的反而是沾了妹妹的光才有了名字,恩,再过半月就是孝昭的出孝礼,到时候就以孝昭的名义给两人赐下名字吧,也不突兀。至于双胞胎,干脆就延后到满月宴上再起吧。   这边云荍坐着月子,每天高高兴兴的对着两个小豆丁发花痴,时不时的再跟大儿子隔窗喊话一番,日子过得是逍遥自在。而关于她生了龙凤胎一事所带来的影响,却还在慢慢发酵中。   这一日,景顾勒带着人去御花园给云荍摘梅花,在路过翊坤宫的时候,远远看到翊坤宫侧门跑出来两个人,由于景顾勒与他们是面对着行进的,那两人很快就发现了景顾勒。   “给四阿哥请安。”两人虽然急得不行,但宫规难为,还是先给景顾勒请安。   “恩,起吧。”景顾勒小大人似的一手背后,一手搭在腹前,问道,“何事这般慌张?”   其中一人答道:“回四阿哥话,卫庶妃要生产了,奴才是去给贵妃娘娘报信的。”   景顾勒眨眨眼睛,卫庶妃是谁?没听说过啊。不过生产他倒是知道,前几天他额娘才生产过呢,所以也不敢耽搁,挥挥手道:“既如此,那你们快去吧。”   两人告罪后一溜烟走了。   旁边跟着的何沐安这才说话:“阿哥,咱们要不先回长春宫?”   景顾勒学着康熙平日的样子,用手摩挲着下巴,沉思一会儿道:“派个人回去跟额娘说一声吧,咱们还是去御花园。好容易等到梅花开了,定要让额娘第一时间看到才是。”   何沐安没口子的夸:“还是阿哥想的周到,阿哥这般孝顺,主子定然欢喜。”   景顾勒不自觉笑眯了眼,反应过来又收敛表情,淡笑矜持道:“何公公夸奖了。”   何沐安心里偷偷笑,阿哥小大人的样子真是可爱啊,难怪主子天天逮着阿哥亲,这看的他都想上手了。   派了个人回去,景顾勒带着一溜人接着往御花园去。云荍从来不觉得把孩子关在屋子里是什么好事,虽然外面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因此就因噎废食也是极端了。像荣嫔,可能真是的先头夭折的几个孩子真的把她吓怕了,胤祉比胤礿还要大一点,却整天叫拘在屋子里,更别说二格格了,更是等闲连门都不迈出去。   景顾勒要出去,只要身边带够人就行,有时候淘气了有些擦伤淤青什么的,云荍也不会当成多大事一样把奴才们全都罚一遍。当然,景顾勒本人还是要罚的,也不罚别的,就拿出上学时老师对付他们的手段,蹲马步!景顾勒第一次只蹲了几分钟就瘫了,云荍不理他,虎着脸让他继续蹲,后来景顾勒哭着认错才放过他。不过小孩子,就是不长记性,所以罚的次数多了,景顾勒现在倒练出来了,就是身板,都因此结实了些。云荍琢磨着,必须得赶紧换个更有威慑力的惩罚了。   景顾勒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有些不满意的撇撇嘴,花虽然开了些,但稀疏的很、花朵也小,一点都不好看。可来一趟又不能空手回去,他出来的时候可是跟额娘保证过一定给她带回去的。没办法,只能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勉强找了一枝开的比较多、花苞也比较多的。回去搁水里养一养,应该还能再开,到时候应该能更好看些。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再一次露过翊坤宫,宫门大开着,打眼一瞧就看到西配殿忙乱的人群,却没看到贵妃的撵舆。景顾勒有些奇怪,不是说是庶妃吗?怎么住在配殿呢。李嬷嬷自他过了三岁生日就开始给他讲宫里的各种规矩,庶妃只能住在后殿的,像长春宫的两个配殿,住的都是贵人和常在这种。   现实与知识出现了偏差,景顾勒有些疑惑,不过这里毕竟长春宫,挠挠头,还是回去问李嬷嬷吧。   回到长春宫,先奔到产房外,把那枝梅花递给福华,福华早就准备好了插瓶,这会儿直接就拿了进去。   云荍听见声音,出声问道:“可是景顾勒回来了。”   景顾勒高兴的扒着门缝:“是儿子回来了。”   之前的产房其实是一个套间,云荍生产是在最里面。现在生完了,云荍坐月子照样是在最里面,然后外间隔出来,景顾勒再过来的时候就不用在外边受冻,可以在外间隔着一扇门跟云荍说话,虽然比立在窗子外边的距离还远了些,不过暖和嘛。   云荍一叠声的问:“出去冻着了吗?衣裳湿了没有?可喝了姜汤?”   景顾勒听到姜汤瞬间垮下脸:“额娘,儿子没冻着,外头不冷。”其实还是冷的,虽然他裹得厚,但是这几天风大,吹得身上根本就保存不了暖意。然而姜汤真的不好喝啊,景顾勒苦着脸,不想喝!   云荍才不管他,一猜就是啥都没干:“福生,带阿哥回屋换身衣裳、喝了姜汤再过来。”   福生笑眯眯的对景顾勒说了句请,景顾勒没精打采的动了。懂事的后果就是虽然这件事你不喜欢,但你知道爱你的人是为了你好,所以即使不喜欢也要去做,让爱你的人放心。景顾勒小小年纪当然不明白这个,他只知道额娘是担心他,而且额娘现在不舒服,他不能不听话、跟额娘耍赖、惹额娘生气难过。   哎,额娘什么时候才能从屋子里出来啊,他都好久没见额娘了。景顾勒偷偷的掰手指头,十天没见额娘了。   福华摆好插瓶,又出来找何沐安,问了一遍景顾勒这趟出去的所作所为,回去报告给云荍听。云荍边听边乐,脑补了一番儿子学康熙的样子,萌出血,啊,好想亲眼看看,再抱抱亲亲啊。至于卫氏?没什么好说的,按着规矩送点东西就成,其他的云荍也说不着。   哪知卫氏这一胎生的却是艰难,从上午折腾到快要落匙了还没生下来。贵妃一开始没去的,胤禛这两天有些发烧,这种小庶妃生孩子贵妃现在都不想搭理,反正有惠嫔在。后来听说不大好,才急匆匆去看了一趟,然而她又不是神仙,去了也只能当个看客。等到要落匙了,贵妃惦记着胤禛就先走了,只剩下惠嫔一个人守了一夜。   惠嫔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一开始只当这卫氏是第二个德嫔能捧得起来,哪知道怀是怀上了,皇上却只来看了几回就不见了踪影。与隔壁的娴嫔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在娴嫔抢先生下了龙凤胎的情况下,就算卫氏这胎生个儿子也只能是个透明了。本来惠嫔还能安慰自己,透明也好,这样就更能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儿子当帮手了。谁知道这卫氏真是能折腾,临到头了还来个难产。看看人家乌雅氏,同是包衣,两胎都生的那么溜,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惠嫔心里各种情绪交杂,对卫氏的热情降了不少,等到第二日卫氏平安产下一子,惠嫔先是嗤笑一声:“不是难产吗,怎么又平安了?啧,可真会折腾。”   伺候的人都不敢说话,惠嫔也懒得再说:“行了,派人去报信吧。本宫累了一晚上,先去歇着了,无事不要来打扰本宫。”   下头人唯唯诺诺,哪敢有意见。   及至各方知道了,反应都平淡得很,不过按制赏了东西,其他是再没有的。前头得了一对龙凤胎,再看皇子也没了激情。   就是康熙听了,也只是心情好了一些,没有以前知道得了儿子那么的高兴。 第92章   新生的十阿哥悄声无息的度过了他的洗三,相比起日前他九哥和四姐的洗三,简直就像没了额娘的小白菜。并没有人会去为他鸣不平,这就是皇家,尊贵,却冷漠。   二月二十六日,是孝昭皇后去世的第三年,举朝进行了盛大的出孝礼。   同月,由于康熙的陵寝景陵终于竣工,康熙亲自将安于享殿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梓宫送至景陵入土安葬,遣太子、胤禵致祭,读文、行祭酒礼。   这是太子第一次正式亮相于朝前,百官无不细致观察这位未来储君的言行,见太子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行止有度,纷纷交口夸赞,道大清之福矣。面对百官的夸赞,康熙得意不已,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孩子,还能差了?   同样是第一次正式出现于百官之前的胤禵,却被彻底的忽视了。眼瞧着皇父脸上骄傲的表情,耳听着百官不带重样的夸赞,胤禵将紧握的拳头隐于身侧、慢慢低下头,掩盖眼中的愤怒与嫉妒。他已经十岁了,弓马齐射样样精通,哪里不比胤礽强,可这里里外外,还有谁记得他这个大阿哥!舅公说得对,没有权势,即使是皇子,也没人把你放在眼里!   一番仪式结束,康熙趁机下了旨:承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之意,二格格、三格格已年满六岁,赐名果勒敏、瑚图里,命宗人府记玉碟序齿。至此,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三月二日,龙凤胎又举办了他们高规格的满月宴,并且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九阿哥赐名胤祒(tiáo)、四格格赐名宁楚格。   荣嫔心里不忿,凭什么她女儿长到八岁才赐了名,她倒好,刚满月就有了名字。龙凤胎又怎么样,站不站得住还不一定呢,哼!实在是起名之事来的太突然,虽然康熙借口两任先后糊弄过去,可荣嫔心里却敞亮呢。两个死人能表达什么意愿,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个娴嫔,看她不声不响的,倒是装的一手好相。   布贵人心里也是酸涩不已,她倒是没怪到云荍身上去,只是自责,谁叫她这个当额娘的不受宠呢。   再隔八日,与长春宫一墙之隔的翊坤宫也办了一场满月宴,虽说该到的都到了,可气氛还是无法与八日前的那场相比。唯一还算的安慰的就是康熙还没忘记这个儿子,当天赐下了名字:胤禩。   这场满月宴云荍没去,因为太医说她这次升双胎身体亏得厉害,月子得坐久一些好好将养。   康熙知道后,直接大手一挥让云荍坐够两个月。   这消息当时就让掰着指头过日子的景顾勒双眼含泪,好容易数清了还有几天就能见着额娘,突然又加一个月是怎么回事?欺负他人小是不是!景顾勒盯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当时就要冲出去找他皇阿玛说理,被李嬷嬷拦下带到了云荍处。   “额娘。”景顾勒委屈的都有了哭腔。   云荍听得心都疼了,整个人蹲在地上紧贴着门:“景顾勒,额娘的宝贝,不难过啊。额娘在这儿呢,额娘就在景顾勒面前呢。”在严正的抗议下,她终于在半月前被同意能每天下地走几步了。   景顾勒看着门上模糊的影子更想哭了:“额娘。”为什么要隔着门,明明是他的亲额娘。   “乖,景顾勒乖啊。额娘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太医才让额娘多养养的,等额娘养好了身子才能每天陪景顾勒玩啊。景顾勒也不想看见额娘整天难受的,对不对?”云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跟景顾勒解释,这种时候可不能随便糊弄。   “恩,儿子听额娘的,会乖乖的,额娘也要好好养身体。”景顾勒吸吸鼻子,回道。   “哎,额娘也听景顾勒的话,额娘最喜欢景顾勒了。”云荍赶紧表白。   景顾勒破涕为笑:“景顾勒也最喜欢额娘了。”   屋外屋外伺候的人低着头拼命忍住笑,主子和小主子真是太逗了,每天都要隔着一扇门上演一番母子情深,就好像被雷峰塔隔开的白娘子和许仕林。至于法海?众人偷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库嬷嬷,哈哈哈,别说这表情还真有些像。众人一阵脑补,忍得更辛苦了。   库嬷嬷嘴角抽了抽,心里一阵哀叹,都说孕妇脾气是最古怪的,她家这位倒好,孕期反应不大、顶多情绪丰富了点,反倒是生了孩子之后,这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古怪。你说这坐月子不能见人,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了,大家都没事,结果一到这位主儿,好么,好像是被囚禁了似的。天天带着阿哥上演苦情戏,衬得她们这帮伺候的人好似恶人一般。她们倒也算了,总归能逗主子高兴就是伺候的好,可阿哥才几岁啊,可莫要被主子带的移了性情。库嬷嬷忧心忡忡的想着。   这事儿没过半天就被梁九功报告给了康熙。自从云荍生下龙凤胎后,梁九功就把长春宫列为优先等级,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手拿到,然后挑拣着说给康熙听。果然康熙听得很有兴趣,尤其是这几乎每日上演的娴嫔和四阿哥之间的母子情深,更是能逗得康熙哈哈大笑。梁公公不禁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这业务能力,那帮小兔崽子哪个能撵的上?   康熙近来也是忙,二月份福建发来一封秘折:台湾的郑经病重。这消息可不得了,当年大清打下天下的时候,因为内部不稳,所以就没有精力去管台湾的事,一直搁置着。作为一个的皇帝,康熙当然是想将台湾收回的,当年吴三桂的事,郑家可没少在背后出力,康熙一直记着呢。这次郑经病重,万一熬不过去,他可是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能继位,到时候主少臣壮,从内部一分化,还怕台湾拿不下来?   每每想到主少臣壮,康熙就不由想到曾经的自己,啧,自己真是跟这个杠上了,自己是,吴世璠是,到了郑经的儿子这里还是。   康熙瞥一眼下面站着的几位重臣,不同的是,朕成功的夺回了权柄,他们两个却只能失败。所以,朕才是真命天子,其他人,不过秋后的蚂蚱罢了。   收回思绪,康熙接着听几位大臣的商讨。   三月底,福建总督八百里加急送来确切消息,郑经于三月十七日去世,年仅12岁的郑克塽继位,大权完全被冯锡范和刘国轩掌握。福建总督还报,据可靠消息,忠于郑家的人非常不满,正在密谋推翻冯锡范和刘国轩,他已经派人悄悄潜入,看能不能与郑家一系的人联络上。   康熙满意的放下折子,这个福建提督不错,有想法、有决断、还有行动力。   既然消息已经确定,那该怎么做就要商量个章程出来,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   于是前朝更加忙碌了,后宫诸人也常常看不到康熙的身影。   忙碌了几个月,终于大概的章程商量了出来,福建也传回了消息:已经和郑家一系的傅为霖接触上了,傅为霖表示愿意做内应,只求康熙能保住郑克塽一命。   这种条件康熙当然是满口答应,反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圈起来就行了。与台湾相比,这根本就不值得犹豫。   因为有了傅为霖愿意做内应,康熙与索额图等人商议一番,决定把直接攻打的计划先搁置,改为提供支持给傅为霖,让他们内部先消耗一番,届时再攻打就能事半功倍了。   对台湾的既定政策开始有条不紊的执行,康熙卸了一身担子,开始处理这阵子积压的不那么重要的折子。   看一看、想一想,时不时批上两句,康熙面前的折子慢慢减少。又打开一张折子,扫了一遍,康熙眉头微皱,问道:“梁九功,现在几月份了?”   “回皇上,前几天刚刚立秋。”梁九功答道。看看皇上这阵子忙的,连几月都不知道了。   康熙放下手上的折子,按按额头,往椅背上一靠,喃喃道:“九月了啊,是拖得有些迟了。”   梁九功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拖得久了?之前并没有什么事要办却没办的吧,他梁公公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但皇上又这么说了,难道真是我忘记了?   梁九功有些忐忑,正要开口请罪,康熙忽然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去吧内务府总管叫来。”   “嗻。”梁九功退下。   康熙原打开那张折子,原来是礼部侍郎上的,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孝昭皇后三年孝期已过,皇上该早日立后已安百姓之心。   康熙嗤笑一声,将折子丢开,立后?朕立不立后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置橼了。   很快内务府总管过来,康熙对其一阵吩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内务府在赶制吉服’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遍,后宫诸人高兴、忐忑、祈祷皆有之。还有人去巴结贵妃,抱未来皇后的大腿,这其中就有德嫔。不过她倒不是为抱大腿而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胤禛,若是贵妃这次成了皇后,那胤禛就算半个嫡子,可不得让他好好认认自己这个亲额娘,将来也能拉扯拉扯胤祚。   诸人百态,却影响不了既定的圣意。   十月,一道圣旨率先降临景仁宫: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贵妃佟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佟佳氏颤抖着手接过圣旨,叩谢圣恩。   头叩下去的时候,佟佳氏心里一片凄凉,皇贵妃,皇贵妃!表哥,你好狠的心!果然你对我的深情从始至终就没有存在过啊,是我一厢情愿。 第93章   佟佳氏封了皇贵妃!   这消息让无数人惊讶,所有人都认为佟佳氏这次是板上钉钉的皇后,谁知道皇上偏偏爆了个冷。   副后?哼,还不是跟她们一样的妾!   荣嫔矜持的擦擦嘴角,嘴角的弧度翘起的刚刚好:“哎呀呀,皇贵妃啊,贵妃娘娘果然深得皇上的心呢,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给贵妃娘娘的贺礼呢。”   彩芝也抿着嘴笑,答应道:“奴婢懂得的,一会儿奴婢就去开库房,好好挑拣一番。”   荣嫔丢了个赞赏的眼神给彩芝,不错,越来越懂事了。不过随后眼神又是一凝,她这次一个妃位应该是跑不掉的,本来还肖想着说不定能得个贵妃,不过在三月份太皇太后把钮祜禄家的那个女孩儿接进来之后荣嫔就知道机会渺茫了。身为孝昭皇后的亲妹妹,就算不得宠,皇上也必是要给一个贵妃位的。下剩的她们这些人,能争的也就是个排位,不过娴嫔半路杀出来生了个龙凤胎,四妃之首她们怕是也白想了。   哎,时不待我啊,若是再早个几年,哪有她们什么事儿。荣嫔不禁为自己逝去的时光哀叹。   永和宫里又碎了一套茶具,胤祚的哭声环绕,德嫔却是一脸笑意,仿佛刚才盛怒着砸东西的人不是她。   “皇贵妃,皇贵妃,哈哈哈,皇贵妃好啊,真是太好了。”德嫔笑了一阵,收敛起来,斜一眼伺候的闻雪,“没听见阿哥哭了吗?还不快去叫奶嬷嬷来。”   闻雪唯唯诺诺的退下,对德嫔充满了畏惧之心。主子越来越令人看不懂了,本来她今天听到了贵妃娘娘晋封皇贵妃的消息,是打着邀功的心思才绕开了两个大宫女到德嫔面前露脸的。谁知道德嫔刚听完消息,先是盛怒的骂了一句“废物”、一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声音吓得躺在炕上的阿哥大哭起来。接着又哈哈大笑,说了上面一番话。快速的变脸让闻雪觉得德嫔是不是疯了?   闻雪在门口碰见听到动静过来的闻月,闻月淡淡瞥了她一眼,闻雪心虚的低头站定,闻月却什么都没说,径直掀了帘子进去。   “主子,东西已经送去了。”闻月福身回道。   德嫔正在哄胤祚,听见了也只是嗯了一声,道:“那边的消息知道了?”   闻月低声回道:“知道了。”   “这么看来,皇上也没将那位看的多重。上次本宫过去,愣是连胤禛的面都没见着,也是指望不上的。本宫想了想,惠嫔那边还是得维持着,给惠嫔那里递个信儿,本宫明日过去看她。”德嫔吩咐道。   德嫔其实也不愿如此,毕竟惠嫔摆明了就是瞧不上她的身份,连面上的假客气都维持的粗糙。但她不这么做却不行,卫氏生子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胤禩这么被忽视,一是卫氏本身位份不高,出了月子之后也不像以往那么受宠。更大原因却是因为他是包衣之子,这个身份天生就要比其他的皇子低。身份有多重要是不用说的,没见佟佳氏都是被从汉军旗抬进了满军旗的么。胤禛跟了佟佳氏,虽然没有改玉碟,身份却也不会低了。   那她的胤祚呢?虽然到目前为止,因为德嫔的持续受宠,她们母子的境遇比卫氏母子好了不知多少,但德嫔却从来不敢将一切寄希望于皇上对她并不算多的宠爱。尤其是她度过了最开始的欢喜,明白了胤祚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之后,再有太子的情况下,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一个靶子。   德嫔闭闭眼睛,就惠嫔吧,瞧不起有什么关系,又伤不到她。反而是跟着惠嫔,就能将太子一系的眼光转到大阿哥身上了,索额图和明珠本来就不对付不是么。   “是,奴婢明白。”闻月应道,她十分明白德嫔的意思。现在她就是德嫔最信任的心腹,就算德嫔的父亲后来通过手段送来了几个人,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在后宫诸人的紧张与期盼中,时间进入了十二月,而万众期盼的圣旨也终于出现。   “朕惟赞化宫闱,赞理必资乎淑德。官分九御,褒荣递进夫崇阶。爰沛纶音,式加象服。尔娴嫔富察氏,素娴女诫,早侍掖庭,勤慎居心,柔嘉著范。钦承圣母,供内职以无违。禀徽音而有恪,入宫已越十年。今称庆于宫闱,恭逢万寿,奉太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淑娴贵妃。尚其克承荣锡,永流翟舀之光,益懋芳徽。式协珩璜之度,钦哉。”   在前来颁旨的大学士阴阳顿挫的声音中,云荍双眼绕成了蚊香圈,实是这一堆一堆的用典太过高级,我等凡人听不懂啊。   其他的没听懂,淑娴贵妃四个字云荍却是准确的抓住了,眨眨眼,云荍有些反应不过来。淑娴贵妃?不是说是四妃之首吗,怎么多了个贵?难道康熙是给她赐了三个字,‘淑娴贵’妃?   发愣的云荍甚至没有及时接过圣旨,勒德洪有些莫名,这怎么着,是要抗旨?可这不是晋升的旨意吗?不得己又轻咳一声:“贵妃请接旨。”   云荍还是没听见,她正陷于历史上有没有三个字的封号的纠结之中。跪在她身后的库嬷嬷看不下去了,再不接旨真要得一个抗旨之罪了,这位主儿也真是的,明明是大好的喜事儿,非要折腾的她们心跳加速才行么?   库嬷嬷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云荍,第一次劲儿小,云荍没反应,第二次狠狠戳了一指头,云荍一惊,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场面好不寂静。   勒德洪也看出来这位主子是神游去了,真是心大啊,接旨的时候都能神游。不过谁叫人家肚子争气呢,一下生了个龙凤胎,只要这一双儿女好好活着,康熙朝是不用担心什么了。勒德洪再次清清嗓子,给云荍台阶下:“贵妃娘娘请接旨。”   云荍赶忙叩首:“臣妾接旨,谢主隆恩。”真是贵妃啊,发生了什么,康熙不是说是四妃之首吗。因为龙凤胎?龙凤胎这么厉害吗,一下子就跳两级。   云荍带着疑惑接过圣旨、起身,勒德洪正式给她行礼:“臣给淑娴贵妃请安。”   “大人请起,麻烦大人跑这一趟。”云荍微微示意,这种也不好给打赏,只能口头上表示一二。   勒德洪始终微躬身子、垂着眼,拱手道:“不敢,为皇上办事,乃臣之本分。臣还要回乾清宫复命,这便告退。”   “大人慢走。库嬷嬷,送送学士大人。”云荍同意,外臣在后宫呆久了可不好,即使勒德洪已经胡子一大把了。   送走勒德洪,云荍在众人簇拥下回到屋内,刚坐定,福华便带着众人大礼参拜:“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福华,一人赏三个月月钱,从本宫私库里出。何沐安,去跟御膳房说,晚上做一桌席,你们也热闹热闹。”云荍吩咐道。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有了喜事就要跟大家一起分享,让大家都沾上光才行。   “谢贵妃娘娘赏赐。”众人高兴不已,贵妃娘娘几个字叫的格外响亮。   拿完赏赐,众人退下,只留下福华和福生伺候,毕竟活儿还是要人干的。   福生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云荍:“主子,主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有什么好厉害的,还不一样都是妃嫔。”云荍哭笑不得,这难道不是现代的迷妹对偶像最常说的一句话么,福生这是成了她的脑残粉?   福生不同意:“那怎么能一样,咱们大清统共才几个贵妃啊,更别说皇上的贵妃之前才只有一个。”当然不一样了,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宫了,云荍这时候升了贵妃,对她来说简直是大运气。嫔主子身边出来的,和贵妃娘娘身边出来的,那一听差别大了去了好么。   云荍笑着摇摇头,她虽然也兴奋,却不会像她们这么兴奋。云荍兴奋更多是源自贵妃这个名号,艾玛,这可是各式宫廷小说女主必备的称号啊。就算没当上皇后,也必须得当上贵妃,然后华丽转身成为太后!光想想云荍就觉得太不真实,现在居然真的发生了,再加上自己生的那对龙凤胎,云荍不得不开始怀疑,难道老天爷眼看着和谐不掉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让她当一回这个世界的女主了?嘤嘤嘤,她终于不是破坏程序的病毒,而是程序的核心了吗,好感动怎么破?   福生在云荍这里找不到共鸣,有些丧气,转转眼珠子,扔下一句:“奴婢出去打听一下其他娘娘都封了什么。”就一溜烟不见了。   云荍也不管她,反正福生从一开始点亮的就是收集消息的技能,马上就要出宫了,这怕也是她最后一次在宫里发挥余热了。   福华的高兴不输福生,但她却一直安静的站着,这会儿福生走了,她才开口:“主子可要换身衣裳?”刚刚因为要接旨,所以云荍换上了全套吉服。   叫福华这一说,云荍才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沉重感,刚刚被分散了注意力,一时竟没有感觉。   云荍立马垮了:“换换,累死个人,真不知道衣服做这么重干什么。还有这头饰,简直要把人脖子压断了。”   福华麻利的给她卸了头饰、脱了吉服,问道:“主子想穿哪一件?”   云荍揉着脖子:“随便把,换件正式的,下午肯定会有人来,到时候就不用再换了。”   福华于是挑了一件绛紫缂金丝云锦缎的旗装给云荍换上。   直到中午要用膳时,出去打听消息的福生才回来,长春宫诸人看她红光满面的样子,料到必是其他人都不如云荍,在外面受足了追捧。   果然福生兴冲冲的给云荍行了礼,就开始噼里啪啦的说:“娘娘是第一个宣旨的,稍后的是之前慈宁宫的钮祜禄姑娘,封了温僖贵妃,赐住启祥宫,听说这会儿已经搬过去了。”   云荍打断她,吩咐库嬷嬷:“给温僖贵妃的礼再添一些,权作乔迁之礼吧。”   库嬷嬷点头表示知道,云荍原看向福生,示意她继续说。   福生接着道:“惠嫔娘娘是第三位接旨的,封了惠妃,荣嫔娘娘晋了荣妃,宜嫔娘娘晋了宜妃。还有德嫔,晋了德妃。”   福生顿了下,看云荍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撇撇嘴,说完了最后一句:“还有新贵人这次也晋了新嫔,其余的就没有了。”福生一直想不明白,她主子怎么就一直对乌雅氏无动于衷呢,乌雅氏可是抢了她们娘娘的宠爱啊。   云荍听完,沉思了一会,并没有说什么,直接道:“摆膳罢。” 第94章   午膳过后,云荍带着景顾勒和双胞胎一起睡午觉。   景顾勒全程乖乖的不敢动,一点没有以前跟云荍一起睡时天翻地覆的睡姿。   云荍问他,他说:“弟弟妹妹小小的,我乱动的话万一压坏他们就不好了。”   景顾勒话刚说完,就‘唉哟’一声,被宁楚格从后面扑到了。宁楚格一屁股坐在了景顾勒的背上,咧开嘴露出两粒小米牙,笑的眼睛都不见了,手还拍的‘啪啪’直响。胤祒在一边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姐姐正坐在哥哥身上笑的开心呢。当下两手一拍,也咧开嘴笑了,然后快速爬过去,也一屁股坐在了景顾勒的腿上,跟他姐姐笑的神似。   云荍看着景顾勒想挣扎又不敢用力,捂着嘴笑。胤祒和宁楚格已经十个月了,这几个月吃得好睡得好,完全没有刚出生时弱小的样子,两个加起来绝对比景顾勒重。景顾勒‘哎哟哎呦’的叫唤:“妹妹,妹妹快起来,哥哥喘不过气啦。”   宁楚格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呀,听到哥哥的声音,只当哥哥再跟她玩,笑的更开心了。云荍笑一阵子,上手帮忙把宁楚格和胤祒抱下来,胤祒抱着云荍的胳膊不撒手,扭头看翻过身躺在床上喘气的哥哥。宁楚格却是刚一被放下,立马就以更快的速度朝景顾勒爬去,看来是想再来一回,吓得景顾勒赶紧一个翻身坐起来,两手把着宁楚格的胳膊求饶:“哎,哎,妹妹别来了。”   宁楚格挣了半天挣不开,嘴一张就要哭,景顾勒吓一跳,赶紧松开手,双手合十向宁楚格道:“别哭,别哭,哥哥错了。”   宁楚格获得了自由,要哭的架势立马没了,但也不愿意再理这个哥哥,一转身将屁股甩给景顾勒,爬着去找额娘和弟弟了。   “哈哈哈。”云荍终于笑出了声,完全不给景顾勒面子。   景顾勒脸红了,见云荍笑个没完,赌气撒娇喊了一声:“额娘。”   云荍知道景顾勒这是羞了,吭哧吭哧的憋住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欠。   奈何忍功太差,景顾勒有些恼,掀了寝账自己下了床,喊了福华她们进来服侍。   等人把宁楚格和胤祒接过去了,云荍才走到正换衣服的景顾勒身边,接过青莲的活儿,亲自给景顾勒穿衣服。边动手边道歉:“好了,好了,是额娘错了,额娘跟景顾勒道歉好不好。”   景顾勒脸一转、下巴一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模样要多傲娇有多傲娇。   云荍眨眨眼,看来今天不拿出点干货是不行了啊。云荍小心的左右瞅了瞅,见青莲她们都离得远,应该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景顾勒余光注意到自家额娘鬼鬼祟祟的动作,心里好奇起来。等到云荍满脸神秘的凑近他的时候,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吊了起来,主动凑近云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是好奇的神色。   云荍压低声音,悄悄说:“你皇阿玛说过完年要带额娘出宫去玩,景顾勒原谅额娘,额娘就带景顾勒出去好不好?”   景顾勒眼睛倏地睁大,嘴巴也张得大大的,眼看就要惊叫出声,云荍一把捂住他的嘴,挤眉弄眼的叫他不要出声。景顾勒缓过劲儿来,合上嘴巴,冲云荍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了。云荍再三跟他确定,才放开手,景顾勒果然没大叫,而是学着云荍的样子,凑近了压低声音道:“真的吗?皇阿玛真的要带我们出宫去玩?”   云荍翻个白眼,明明我说的是带我出去好不好,你换张嘴就变成带你出去啦。不行了,儿子变坏了,偷换概念完的一溜一溜的。云荍恶狠狠的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小声的加重语气道:“是带额娘出去。”然后同样傲娇的看一眼景顾勒,“至于要不要带你出去,是额娘决定的。”说罢站起身,迈开腿就要走。   结果迈腿没迈动,低头一瞧,景顾勒正双手抱着她大腿,见她看过来露出一个萌萌的笑:“额娘,景顾勒最喜欢你了。”   云荍被萌化了,一把将景顾勒捞进怀里,叭唧亲了一口:“乖儿子,有眼光。额娘决定,就带你去啦。”这句说的声音太大,景顾勒一把捂住云荍的嘴,偷偷看了看四周的人,发现福华她们都各干各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景顾勒松开捂住云荍的手,双手环上云荍的脖子,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额娘声音小点,别让她们听到了。”   云荍一脸恍然大悟,郑重的点头,悄悄伸出一根指头直直外面,挑挑眉毛跟景顾勒示意,咱们出去找个没人的地儿说。景顾勒严肃的点头同意,于是母子二人掀了帘子就出去了,云荍还穿着寝衣。   屋内侍候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在福生的起头下低低笑了起来。眼看主子和阿哥跟暗地里街头一样的说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她们却只能扮演什么都察觉不到的愚蠢的龙套,真的憋得很辛苦有没有。青莲为了显示自己认真有活什么都听不见,梳妆台都擦了十遍了。   一场笑闹过去,下午头一个来磕头的就是住在偏殿的易贵人和陈常在。俩人见完礼、送上贺礼,就陪着云荍唠嗑,也是等着一会儿来人了给帮忙招待。毕竟比起别人,她们俩住在长春宫,天然就被算作是云荍的人了。这些年虽然云荍从来没有分过皇上的宠爱给她们,其他的却是一点也不吝啬的,她们日子过的也算舒适顺心。人啊,就是要懂得报恩,云荍庇护了她们,她们就得报答。   云荍本来想着今天来的人应该不多,毕竟这次只是颁旨,还没有举行晋封礼,而且这次晋升的人也多,还都是主位,人分一分,其实也就没什么了。   哪知道第一个人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云荍看着一步三摇走进来的郭络罗氏,十分无语:“你不在自己宫里等着别人去恭贺,跑我这儿来干嘛?”   宜妃不搭她的话,仍旧一步三摇的走到云荍面前,腰肢轻扭、盈盈下拜,声音娇滴滴的:“妾见过贵妃娘娘。”   云荍愣生生打了个冷战,快速闪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福华!怎么什么人都能放出来呢?”   宜妃手绢一甩,泫然欲泣:“娘娘好生薄情,走上青云路便不认奴家了。”   云荍恶寒:“你行了啊,易贵人她们都看着呢,你还能不能有点妃子的样子。”   地下站着的众人各有心思,早就知道贵妃娘娘和宜妃关系好了,今日一见,果真是亲如姐妹啊。   宜妃玩了两下也就收了,毕竟也是有外人在,调笑两句是个乐子,过了就不好了。所以收起帕子,正经的给云荍行了个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行了,行了,快过了坐吧,站着也不嫌累。”云荍也没阻止,毕竟低位向高位请安是规矩,自己拿捏好态度就行了。   宜妃坐下,这时跟着宜妃过来的两个答应才跟云荍见礼:“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吧,不用客气。”云荍含笑道。   易贵人十分有眼色,知道宜妃这会子过来肯定是想跟云荍单独说话,于是在一边笑道:“早就听说秀妹妹一手绣活十分之好,姐姐一直想请教一番。今日难得妹妹自己送上门来,娘娘,您可得给妾个机会啊。”   秀答应微微一笑,腼腆道:“姐姐谬赞了。”   云荍明白易贵人的意思,当即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赶紧把人拉到你屋里去。不过一会儿可别忘了还回来啊,不然你们宜妃娘娘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呢。”说完昵一眼宜妃。   宜妃面对打趣无动于衷,正经道:“那是,本宫身上的衣服可都是秀答应的手笔,你若是把人给我弄丢了,以后我的衣裳都让你!来!做!”说完绷不住笑了。   底下人也偷偷的笑,合宫谁不知道,淑娴贵妃写了一笔好字,但那针线,真是,哎,不说也罢。   云荍撇撇嘴,就是不会做,你们拿我怎样?   易贵人怕云荍恼,赶紧接话:“妾保证原原本本的还回来,若掉一根毫毛,以后娘娘的衣服妾是很乐意做的。”这是把宜妃说的云荍换成了自己。   “行,去吧。”宜妃爽快的应了。   陈常在也拉着另一个答应说要去见见世面。   终于屋里只剩下云荍和宜妃两个了,伺候的人也都下去了。   “说罢,怎么不在承乾宫呆着?”云荍是真好奇,宜妃也不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宜妃懒洋洋的:“也没什么事,就是呆着没意思,过来找你玩。”   云荍信她的鬼话,也不追问:“胤祺呢,你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宫里吧。”   “过来的路上碰到胤礿了,就让他们一块玩去了。”宜妃答。   云荍斜她:“你不是看不惯我撒着胤礿出去跑吗,怎么还让胤祺跟着一起。”宜妃以前也是不同意云荍不管胤礿跑出去的事儿,她也是觉得孩子还小,还是关在宫里安全些。   宜妃撇撇嘴:“那么多人跟着呢。”   云荍也不臊她,拿着点心自顾自的吃。   “德妃怀孕了。”宜妃冷不丁的一句。   “咳咳。”云荍被呛住,端起茶杯就一口灌下,喝完放下杯子,“真的?”   “真的。”宜妃点点头。   云荍有些惊讶:“我怎么没听说呢?刚刚确诊的?那可真是个好时候啊。”怀孕倒没啥好惊讶的,本来历史上的德妃也很能生。看胤禛都还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了,那历史上上的哪几个肯定还是没有被云荍蝴蝶掉的。   宜妃斜她一眼:“半个月前确诊的。” 第95章   云荍转头看宜妃:“你怎么知道的?”这不是很奇怪吗?半个月前确诊,宫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宜妃今儿巴巴的跑过来跟她说。   宜妃突然整个人像泄了气儿般,靠在椅子上:“皇上说的。皇上说,太后娘娘这半年来凤体欠安、忧思过重,想把胤祺交由太后娘娘教导,替皇上尽孝。”   云荍张口结舌:“怎么会…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云荍当然知道历史上胤祺是由太后养大的,但胤祺刚生下来的时候没见被抱到太后那里去,云荍就以为被自己蝴蝶掉了。原来竟不是一出生就抱走的吗?这消息惊得她连德妃怀孕的消息是康熙说的都顾不上了。   “适合啊。”宜妃低低一声,然后露出个千娇百媚的笑,“出身不高不低,宠爱不高不低,排行不高不低。难道还不适合吗?”   云荍并不能理解这个理由,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问:“你答应了?”   宜妃惊奇的看她一眼:“你真是一孕傻三年啊,替皇上尽孝,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云荍有些生气:“你即是高兴,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干什么。”怎么,这就跟她远了?开始打官腔了。   宜妃一听就知道云荍误会了,赶紧坐正身子解释道:“我是真的高兴,胤祺跟着太后,那他以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太后能保证他后半辈子都平安顺遂,我当然高兴。虽然想到以后不能天天见了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本来他六岁以后就要去住阿哥所,现在就当他住到阿哥所去了就是。”   云荍凉凉道:“你刚才的样子可不是舍不得的表现。”   “哎。”宜妃叹气一声,“也确实不是因为胤祺。刚刚不是说了吗,德妃怀孕的消息是皇上跟我说的。连着胤祺的事情一块,都是半个月前跟我说的。据说德妃这胎怀的不稳,所以想等坐稳了以后再公布,但是还是要先跟皇上说一声,这估计是德妃跟皇上的原话。然后皇上半月前来我这里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当时也很莫名其妙,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皇上紧接着就说了要把胤祺挪到寿康宫的话。”   云荍听得一团乱,不明白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宜妃叹气:“我想了半个月,也没想通皇上是不是有什么潜意思。虽然有几个猜测,但都不靠谱的很,所以才来找你。”   云荍眼睛冒星星,听见宜妃的话连连挥手:“别,别,就我这智商,我听都没听明白。”接着又好奇的问,“你猜什么了?”   宜妃看她:“我猜,皇上是不是暗示我,不要再跟你走这般近了。”   “不可能。”云荍当下断然道。   “怎么不可能。”宜妃绕着帕子,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咱俩一个贵妃,一个妃,都有儿子,还都受宠。合起来,也是一块儿不小的势力呢。”最后一句,抛了个媚眼给云荍。   云荍不屑:“我不是说你啊,我的意思是,就算皇上是这个意思,难道不应该是来暗示我吗?”   宜妃脑袋里转一回,倒也是哈,云荍比她受宠、比她位份高、比她儿子多,要说也该是暗示云荍收敛才是。   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福华掀了帘子进来:“主子,僖嫔娘娘和戴佳常在来了,八阿哥也来了。”   云荍和宜妃对视一眼,才吩咐道:“请进来吧,叫人去看看易贵人她们说完话没有。”   僖嫔在前、戴佳常与抱着胤祐的奶嬷嬷在后,三人进屋站定,行礼请安:“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   云荍亲自去将僖嫔扶起来,笑道:“姐姐何必这般客气,这是跟本宫生分了?戴佳妹妹也起吧。”   宜妃在边上搭腔:“就是,才多久不见,僖嫔姐姐就跟我们这般生分了。”   多久不见?像今日这种私下见面,怕也有一两年了没见过了吧。僖嫔心里叹息,当初她们四人那般好,到底还是抵不过时间。面上端着笑:“怎么会,不过礼不可废,规矩还是要守的。何况今天是你俩大喜的日子,就当姐姐跟你们道喜了。”   “先谢过了,姐姐快坐吧。”云荍拉着僖嫔坐下,然后转眼看到奶嬷嬷抱着的胤祐,“这是八阿哥吧?快来给本宫瞧瞧,本宫还没抱过这孩子呢。”   奶嬷嬷抱着胤祐上前,教胤祐请安,胤祐在奶嬷嬷怀里拱手:“胤祐给贵额娘请安、给宜妃母请安。”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有些胆怯。   云荍笑着张开手,从奶嬷嬷怀里接过胤祐:“哎,胤祐真乖。”又仔仔细细将胤祐打量了一番,赞道,“长得真好,这眉毛跟皇上简直一模一样。”胤祐是个乖的不像话的孩子,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哭不闹,只拿眼睛瞧着戴佳氏。   戴佳氏笑着道:“贵妃娘娘夸奖了。”   僖嫔却是不同意:“我们胤祐是乖巧,长得也好。”她自从养了胤祐,真是觉得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虽然因为她不拦着戴佳氏跟胤祐亲近,所以胤祐会跟戴佳氏更亲一点。但因为她全然无私的母爱,戴佳氏很是感激她,胤祐对她也是相当亲近的,这会儿听到僖嫔的话,像是也明白僖嫔是在夸他,低下头露出害羞的笑容。   云荍看的眼热,她生了三个,还没看见过这么腼腆害羞的笑的,真是有那种一低头的娇羞的感觉。   戴佳氏也抿着嘴笑,她也不好接茬,只能对着云荍道:“妾来抱吧,别累着贵妃娘娘。”   云荍从善如流,将胤祐交给戴佳氏。她天天抱景顾勒,才抱了胤祐这么一会儿怎么会累呢,不过是戴佳氏怕孩子小,不注意惹得云荍不高兴就不好了。   僖嫔前后瞅瞅,问道:“怎么不见胤礿?”   云荍笑道:“那个皮猴子,不知道拉着胤祺跑到哪儿玩去了。”说罢又吩咐福生,“叫人去看看阿哥在哪儿,跑了一下午也该回来了。”   福生出去找人,僖嫔笑道:“孩子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我现在就是愁啊,胤祐太安静了些。”   云荍摆摆手:“胤礿那是太活泼了,我这大冬天的都能让他气的上火。”   云荍正说着,一群人掀了帘子进来,正是易贵人她们。   易贵人牵着秀答应的手,一路走一路说:“哎哟哟,娘娘你可是不知道,秀妹妹这双手有多巧。”正说着看到坐着的僖嫔跟戴佳氏,“僖嫔娘娘和戴佳妹妹来了呀,妾给僖嫔娘娘请安。”   陈常在和另外两个人也赶紧屈膝:“给僖嫔娘娘请安。”   僖嫔笑道:“起吧,不用这般多礼。”   戴佳常在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这会儿也见礼道:“见过易贵人、陈常在和两位妹妹。”   易贵人拉起她:“将将僖嫔娘娘才说不用多礼呢,妹妹也快别多礼了。”   这下人更多了,就算想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是闲话八卦。有宜妃和易贵人两个能说的在,是半点不会觉得冷清的,两个人更是相见恨晚,恨不得当场拜了把子。   中间胤礿带着胤祺满头是汗的跑回来,云荍撵他们下去换衣服,顺便把胤祐也带着一块去了。   这边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聊天,那边胤礿就带着两个弟弟玩他那一堆玩具。   等到僖嫔她们告辞的时候,胤祐手里拿着胤礿送的玩具依依不舍,云荍笑道:“胤祐没事的时候就来找哥哥玩。”   胤祐眼睛一亮,不过还是转头看向僖嫔,僖嫔也笑着道:“你喜欢哥哥就来找哥哥玩。”胤祐这才笑了,挥着小手跟胤礿还有胤祺作别。   送走僖嫔,宜妃也道:“行了,我也该回去了。”   云荍送她:“去吧,没事别乱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宜妃笑着看她:“你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云荍翻个白眼:“不然呢,还能怎么过。”   宜妃若有所思,牵上胤祺:“行了,我走了,你也别送了。”意味深长的道,“好好准备准备,晚上……”   云荍推她一把,宜妃哈哈笑着走了。   景顾勒睁着大眼问云荍:“额娘,晚上你要干嘛?”   云荍一指头戳在他脑袋上:“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吃完饭就去睡觉。”   景顾勒哀嚎着不要,他这会儿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时候,晚上哪儿睡的着啊。   云荍才不理他,用完了晚膳就将他赶回了房,双胞胎也被抱到别的屋子,云荍自己去沐浴。   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康熙坐在梢间的炕上看书。   康熙见她出来,将书放下,笑道:“荍儿洗完了?”说完伸手,“过来。”   屋里伺候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云荍缓步走过去,康熙一把将她抱起,打横放在自己腿上,双手环住云荍的腰。   云荍双手也搂着康熙的腰,两人脸离得特别近,云荍都能感觉到康熙呼吸的气息在脸上拂过。   康熙气息喷薄:“荍儿今儿怎么走的这般慢,可是累着了?要不要朕给你按按。”说着说着一只手就开始在云荍腿上上下求索。   云荍轻轻哼了一声,嘴唇微微撅起,也不回话。   康熙低低一笑,求索的手抬起,扣住云荍的后脑勺,闭上眼将嘴唇覆了上去。 第96章   辗转厮磨,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息。   云荍眼睛朦朦胧胧的泛着水光,康熙的眼睛也温温润润的,扣在云荍后脑勺的手不知何时滑落,用手背摩挲着云荍光洁的脸庞。   看着云荍微微肿起的唇瓣,康熙又凑近轻啄了一口,退开后开口道:“荍儿可喜欢?”   喜欢啥呀?云荍嘴唇微微嘟起,就知道给她挖坑,咱敞敞亮亮的把话说明白不行吗。   康熙轻笑,大拇指按上云荍的唇瓣轻轻抚弄:“可喜欢朕为你挑选的封号?”   云荍嘴巴微张,就为这个?额,可以说不喜欢吗……   康熙手指感受到云荍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不喜欢?”   云荍猛摇头,本来环住康熙的双手也抽出来摇晃:“没有,没有。”   康熙也不说话,就笑吟吟的看着她,挑了挑眉。   云荍很快败下阵来,眼神四处乱飘,无意识的将两根手指对着点点点:“就是,就是,就是淑字太常见了嘛,好多人都用过。”抬眼看康熙,鼓起包子脸,“温僖就没人用过啊。”   康熙没憋住,笑弯了腰,云荍被他顺手埋进怀里,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康熙笑够了,才将云荍放开,脸色通红,眼角还有溢出的泪花,抬起手捏云荍的脸颊:“朕的荍儿真可爱,恩,比宁楚格还可爱。”   云荍皱鼻子,很是嫌弃这个夸奖。   康熙以为云荍还在吃醋,亲亲她的脸:“好啦,小没良心的,朕可是挑着最好的给你。你倒好,还嫌弃用的人太多,大家都争着用不是更能证明这是好的么。”   云荍眨眨眼,好吧,看在男色的份上,勉强接受这个解释。露出个笑容,在康熙脸上香了一下。   康熙坏笑:“荍儿就打算这样打发朕?朕可是不依哦。”   云荍娇媚的横他一眼,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脖子,康熙哈哈大笑,抱着人就进了内室。   这个正月云荍过的不算累,究其原因,不过是皇贵妃手握凤印、将宫权收回了。云荍乐的一身轻松,交的特别干脆。惠妃和荣妃本来还不甘不愿的,私下里打算挑唆一下云荍跟皇贵妃杠上,哪知道云荍交的这般快,两人一番心思瞬时落了空。只能恨恨的骂了一句“没出息”,满身不情愿的将手上握着的东西交了出去。   康熙今年心情特别好,在上元节宴上诗兴大发,挥毫泼墨,博得了满堂彩,也算是志得意满了。   正月刚过,康熙就以云南底定、海宇荡平的理由带着胤礽,在福陵和昭陵举行了一场告祭。   这次告祭好似打开了康熙出巡的开关,不过一个月,康熙就在朝堂上表达了要巡视盛京的意思。朝臣们议论纷纷,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官站出来:“启禀皇上,有道是天子不坐垂堂、君子不立危墙,盛京与京城相隔甚远,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看着底下那个人模狗样的文官,心里很是不爽,你丫去那些暗窑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不立危墙呢:“爱卿此言差矣,去岁北夷频频犯我大清,与百姓们在前方受的苦相比,朕又有何脸面言危险。朕此次去一是给予夷狄警告,二也是视察当地百姓的疾苦。”   康熙说的很是伟大光明正确,那酸儒一时无话可讲,只得躬身道:“皇上爱民如子,微臣羞愧难当。”   康熙心中轻哼,就你们那脸皮厚度,还能感受到羞愧就有鬼了。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群臣也不好在说什么,纷纷表示皇上英明、皇上爱民如子。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至于出行的一应准备,康熙就扔给了常宁去做。这货一天在家里闲得发慌,不拉出来使唤使唤实在是对不起每年发给他的那些俸禄。   后宫众人得到消息后很是高兴,这皇上出行,只要不是打仗,肯定得带人伺候着呀。一去几个月,不用跟宫里的大部队抢,多好的机会,不争一争都对不起自己。   别处都忙着使出各种手段争机会的时候,有两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景仁宫皇贵妃得到消息,只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舒嬷嬷看一眼皇贵妃的表情,明智的闭上了嘴。自主子接到封皇贵妃的旨意后,好似一下看开了许多,心思一半分给了胤禛阿哥,一半分给了宫事,再也不见从前时刻将皇上挂在嘴边的样子。舒嬷嬷虽有些心酸,却觉得这样也好,主子总算不会再在皇上歇在别处的时候彻夜难眠、以泪洗面了,这么多年终于能踏踏实实的睡觉了。   长春宫一如既往的淡定,倒不是她们都知道了康熙要带云荍去的事,这件事只有云荍贴身伺候的几个人知道。她们只是认为,就凭自家娘娘的宠爱,不带谁都不可能不带她们娘娘。龙凤胎可还在那儿杵着呢,刚刚办完抓周宴,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啊。   景顾勒这会儿正缠着云荍,他也听说了康熙要出巡的消息:“额娘,额娘,阿玛说带咱们出去是不是就是去盛京啊?”   云荍让他晃得头晕,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先放开额娘。你再不放开,额娘就不带你去了!”   这警告果然有效,景顾勒立马乖宝宝一样依偎在云荍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卖萌:“额娘最好了,额娘最喜欢景顾勒了,额娘肯定带着景顾勒对不对?”   云荍点他额头,羞他:“多大了,当着弟弟妹妹也不害臊。”景顾勒才不管,这时候撒娇耍痴才是正经,至于面子,那是什么?能吃吗?再说,就那两个小不点,记事情超不过一个时辰就忘了。   景顾勒用余光喵了一眼正在旁边滚成一团的双胞胎,转过头接着刚才的攻势,可怜兮兮的看着云荍,云荍被他打败,伸出小拇指:“带你去可以,但是你要跟额娘拉钩钩,保证路上乖乖的、听额娘的话、不到处乱跑,还要帮额娘照顾弟弟妹妹。”   景顾勒忙不迭的勾上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用说,这又是跟云荍学的。   云荍满意的点头,嘿嘿偷笑,空手套白狼不要太爽。其实康熙一开始跟她说的时候,就说要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去的。盛京离萨布素驻扎的地方近,到时候康熙过去了,萨布素肯定要过来接驾兼述职,康熙的意思,是让萨布素见见云荍和孩子们,也算是对萨布素这些年尽忠的奖赏。另外嘛,也有一点点哄云荍开心的小心思喽,不过康熙大爷不会承认就是了。   被忽悠的景顾勒完全没有意识,还疑惑的问:“弟弟妹妹也去吗?儿子听李嬷嬷说路上很远很累啊。”   云荍摸摸他的头,决定先跟他说说萨布素的事情,以前虽然也说过,不过都是一带而过:“盛京离这里是很远呢,额娘当初来的时候,可是在路上走了近一个月呢。”那时候进京选秀,萨布素和常德都没有办法陪着一起,马佳氏为了稳妥,都是白天赶路,天还没擦黑就停下了,所以才走的这般慢,“弟弟妹妹必须跟着去啊,不然你皇阿玛、额娘、还有你都走了,留弟弟妹妹两个人在家里不是很可怜,没有人照顾她们,额娘也不放心啊。景顾勒能放心吗?”   景顾勒想想那场景,果断摇头,当然不放心啦,那时候他两个月不能见额娘都觉得很伤心。弟弟妹妹这么久见不到额娘还听不到额娘的声音岂不是更伤心。   “所以啊,弟弟妹妹要带上的。而且这次去盛京,景顾勒的郭罗玛法也在,郭罗玛法还没见过景顾勒和弟弟妹妹呢,这次正好一起见了。景顾勒还记得郭罗玛法吗?”云荍问道。   景顾勒点头,眼里冒星星:“记得,郭罗玛法是将军,是打胜仗的巴图鲁。”   云荍笑笑,到底是男孩子,明明随口提了很多,他却偏偏就记得这个:“是啊,郭罗玛法一直在黑龙江跟北边的毛子打仗,将毛子打出去好多回。不过那些毛子太懒了,他们自己不种粮食,回回都来咱们这里抢。就跟老鼠偷粮食似的,抢一回换个地方,你郭罗玛法一直在到处逮他们,所以一直不能回京来看你们,只能咱们去看他啦。”   景顾勒握着拳头愤慨:“毛子都是坏蛋,我长大了也要跟郭罗玛法一样,把他们打出去!”   云荍看他发愿,也不打击他,就这小身板,能干啥。而且等他长大,萨布素早该把毛子打的不敢来了吧。   云荍对萨布素总有一种迷之自信,萨布素这些年坐火箭一样的升迁速度总让云荍感觉他才是位面之子,而自己是位面的孙女,沾了萨布素的光才在后宫平平稳稳的活到现在。 第97章   很快确定的消息下来,后宫不能没有管事的,皇贵妃就留下来主持大局。   接下来新上任的两个贵妃统统被点了名,四妃里只有宜妃在名单上,惠荣二人是因为早已不得宠,德妃却是在年前的时候终于向外宣布了3个月的身孕。以上三人是康熙点了名的,皇贵妃又在名单上添上了敬嫔、晓答应、秀答应、等,还有一干庶妃。   孩子带了胤祺之前的,再外加一对龙凤胎。胤祚和胤祐因为种种原因被留下,至于另外两个格格,那一向是隐形人。   三月份,经过一系列的准备,云荍终于带着三个孩子踏上了贵妃专属的马车。康熙早已先行,这会儿怕都出了京城了。   马车平稳的穿过神武门,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与落在紫禁城内地砖上不一样的‘嘚嘚’声,云荍听得心痒痒。时隔十一年,她终于踏出了紫禁城高高的围墙,再一次站在了广阔的天地间,即使身在马车里,云荍都仿佛感觉到了外面自由游走的空气。   眼珠子转了转,云荍将视线落在了左顾右盼的景顾勒身上,景顾勒此时也被清脆的马蹄声勾起了好奇,十分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来呢。   马车虽然很大,但装了云荍和三个孩子也就差不多了,所以车上只有一个福华服侍着。景顾勒瞄瞄云荍、再瞄瞄福华,见两人都没注意他,就一蹭一蹭挪到小窗边,悄悄伸手捻着窗帘的一角想掀开。眼见要成功了,突然一直背着他归置东西的福华回过头,出声道:“主子,您有没有看见那个海棠金丝纹的香囊?”   景顾勒吓了一跳,赶紧丢开手,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眯着眼的云荍暗叫可惜,她连偷看的姿势都摆好了,功亏一篑啊,缓缓睁开眼,从身旁的宁楚格身上扒拉出一个香囊:“可是这个?”   福华瞧一眼,点点头:“是这个,奴婢还当落下了呢。”   云荍正正身子:“刚才你去后面的时候,宁儿吵着要,我就拿给她了。”   福华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清点东西,现在离得还近,若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回宫取都还来得及。   被忽略掉的景顾勒松了口气,明年他就要自己搬到阿哥所去住、同时也要去上书房开始学习了,所以半年前开始,库嬷嬷就全权接手了对他的规矩教导,景顾勒终于体验了一把福华她们当初水深火热的感觉。即使现在库嬷嬷不在,他也下意识的不敢失了规矩。   本来一直跟弟弟玩你推我拉小游戏的宁楚格被云荍一扒拉,从游戏的世界中回归,甩开了胤祒的手让他一个人玩。结果云荍撩了她却不接着理她,宁楚格是个有自尊的小女孩,云荍不理她她也不上赶着,恰好听到外头接连不断的‘嘚嘚’声,被勾起了兴趣。   撅着屁股站起身,宁楚格颤颤巍巍的挪到小窗边,小爪子一挥,就将内帘掀了起来。小脑袋好奇的凑近,透过朦胧的外帘看着窗外干净的街道和骑在马上分布在四周护卫的侍卫。   宁楚格兴奋的回过身:“额娘,马,大马。”   因为景顾勒马上要进上书房学习,到时候骑射也是一项课程,所以康熙赏赐了他一个小马驹。当然,这是所有适龄皇子都会有的。景顾勒得着小马驹兴奋异常,一开始恨不得天天去跟小马驹交流感情,还跟养马太监学习怎么给小马驹洗澡、喂食,后来被库嬷嬷拉着学规矩,才慢慢减少了去的频率。这次知道要出宫,而且一去两三个月的时候,景顾勒就想着要在走之前看看小马驹,并且吩咐养马太监照顾好他的小马驹。云荍正好无事,加上双胞胎一直吵着要跟景顾勒出去,所以母子四个一起去马栏看了小马驹。胤祒到那儿还皱着小鼻子嫌臭,宁楚格确实兴奋极了,不但不嫌臭,还一个劲儿的想往景顾勒的小马驹上扑,最后好歹是让她摸了一下才算罢休。   所以这会儿看见大马,宁楚格才这般兴奋。   云荍当然早就看到宁楚格的动作了,不过没阻止她,这会儿听见宁楚格叫,还凑到跟前去:“哪儿呢,哪儿呢?”   宁楚格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着外面道:“大马,大马。”看一眼悄声无息溜过来的景顾勒,“比哥哥的大!”   刚刚凑过来被发现的景顾勒受到一重暴击,等他看到外面侍卫骑着的高头大马时又受到了第二重伤害。他的小马驹他都已经觉得很高了,结果人家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碾压他,嘤嘤嘤,不跟这些人玩了。   娘仨兴致勃勃的挤在小窗口前透过朦胧的外帘看着外面,宁楚格几次伸出小胖手都叫云荍阻止了。看了一会儿,云荍失去了兴趣,空荡荡的街上除了几步一岗的侍卫,什么都没有。云荍缩回身子歪靠着,任景顾勒抱着宁楚格继续看。   云荍看一眼一直游离在外的胤祒,这孩子正拿着一个小版的万寿环上下翻弄。万寿环算是九连环的简化版,不知道为什么,胤祒好像天生就对这类玩具比较感兴趣,除了日常与宁楚格两人互动,其余的时间几乎只要给他一个万寿环他就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天。   云荍其实觉得三个孩子里最像自己的就是胤祒,喜欢安静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能宅的住!   景顾勒和宁楚格也没新鲜多久,就原回来呆坐着。景顾勒拿出三字经进行学前认字,宁楚格就回去骚扰胤祒,两个人在不大的车厢内翻滚起来。车厢内裹了厚厚的毯子,所以云荍也不管他们,拿了一本游记与景顾勒一人一头看书。   时间流逝,某一断起,马车的晃动幅度突然加大,已经没办法看书了。云荍放下书,猜测这应该是出了北京城,上了城外的官道了。虽说是官道,但这个年代,所谓官道不过就是一条稍微宽阔整齐的土路罢了,最好的顶多也就是在里面混些石子。   “别看了,这是上了官道,路不平,马车上会很晃,现在看书对眼睛不好。”云荍对还举着书的景顾勒道。   景顾勒听话的放下书,听到上了官道眼睛又是一亮,出城了?那应该跟城里不一样了吧。景顾勒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见云荍没有阻止,才放心的凑上去观赏窗外的风景。   云荍没什么兴致,十年前她进京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走过的这条路,当时她一路兴致勃勃得看,但其实在这个季节,外面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地,根本没啥好看的。   福华在一边捧上一杯茶给云荍,云荍喝完看一眼挤在一处睡得正香的双胞胎:“现在什么时辰了?宁儿他们睡了多久?”刚刚她看书太入神,连两个小的睡了都没发现。早上起来的太早,刚刚又疯了一阵子,这会儿瞌睡也是正常。   福华将被子放到固定的托盘里,回答道:“现在已经巳时中了,格格和阿哥刚睡了小半个时辰。”   云荍揉揉眉头,舒展一下身体,坐的身体都僵了:“去问问,皇上走到哪儿了。”   福华隔着帘子将云荍的吩咐转述给一直坐在外面车辕上的何沐安,何沐安答应一声,利落的跳下马车。马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他何公公虽然已经是后宫最当红的几个大太监之一,但人家芳龄才不过二十六而已,还身强力壮着呢。   何沐安往侍卫首领那里走了一遭,面对宠冠后宫的淑娴贵妃身边的大太监,侍卫首领巴结都来不及,陪笑着将前方的情况说了一遍。   何沐安矜持的道谢,保持长春宫对外一贯的温和有礼的形象,回身去跟云荍禀报。   侍卫首领看着远去的何沐安,心里暗暗思量,看来这淑娴贵妃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的亲和。自己得把握好机会啊,这一路把淑娴贵妃伺候好了,挣个香火情也好。   何沐安回到车辕上,隔着帘子向里面禀报:“主子,侍卫首领说前头皇上离着皇庄近了,咱们大概还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恩。”云荍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看向景顾勒,“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早上起得又早,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景顾勒贴上来撒娇:“要跟额娘一起睡。”自打有了弟弟妹妹,虽然有时候也能与额娘一起睡,但他却再也没有贴着额娘过了。两个小东西一左一右将额娘完全霸占,他只能在外围看着眼馋。   云荍羞羞他,不过还是往外挪了挪,让景顾勒躺在里边,再里边就是双胞胎。   云荍将景顾勒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一会儿娘俩就一块睡着了。   福华坐在最外边打了个呵欠,都睡了,她好像也有些困了。 第98章   “主子,主子。”邱和小跑着跟上行进的马车,就着小窗的地方向里轻声叫着。   这已经是从京城启程的第十天了,据说他们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自第三天起,康熙白天在路上的时候就会把几个孩子都叫到他那里去,只有双胞胎年纪太小,还是依然留在云荍这里。今天也是,景顾勒在午膳前就被叫走了。   云荍正跟宁楚格和胤祒闹成一团,听见邱和声音终止了打闹,一手将宁楚格圈在怀里、一手搂住胤祒,使个眼色给青禾,青禾才扬声向外问道:“什么事?”   这青禾老实忠心都有,就是不够机灵,像刚刚那种情况,非要等云荍示意她了才开口问。   邱和保持着匀速,一点儿声气都不乱:“主子,宜妃娘娘说她要过来,让您等一下。”   云荍将两个小的凑做一堆,让他们自己玩去,这才出声道:“宜妃怎么想着过来了,可有什么事?”   邱和笑道:“奴才倒是没听说有发生什么事,是宜妃娘娘那边的福海过来跟奴才说的。”   “知道了,那就等一下。”云荍又吩咐,“你再去温僖贵妃那里说一下,待会本宫慢些,让她的车先走。”云荍的马车在后妃车队的最前面,紧跟着是温僖,后面才是宜妃。宜妃要过来,肯定不能是下了自己的马车跟邱和一样追上云荍的马车的,只能是云荍的马车放慢速度,宜妃的马车跟上来并行,宜妃再从她的马车上挪到云荍的马车上。所以温僖的车就成了她俩中间的一道障碍,要么让温僖走到云荍前面去,要么落到宜妃后面。后一条显然不可能,温僖再怎么刚入宫,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贵妃、先后的嫡妹,就是现在落在云荍后面也不是说一声资历不足罢了。   “哎,奴才这就去。”邱和答应着,放慢了速度,等着后面温僖贵妃的车跟上来。邱和跟温僖身边的小太监如此这般一说,再等着小太监去回话,不一会小太监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让邱和颇为讶异,没法子,只能再次小跑着追上前面正在逐渐放慢速度的云荍。   “主子。”邱和赶上去,没等里面人出声就一叠声禀报道,“温僖贵妃说正好两下里无事,也想来与主子还有宜妃娘娘一起凑个热闹。”   “啊?”云荍惊讶了一下,这温僖虽说在宫里待了有大半年,但因为彼时身份不明了,都是在慈宁宫里深入简出的。云荍也就是去给孝庄请安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印象里是个沉默低调的女孩,封了贵妃后也是学着她姐姐当年没封后时候的样子,泯灭于众人间。不过倒是比她姐姐受宠,康熙三五不时的还是会往她那儿去几趟。晋封以后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云荍也就没来得及跟温僖接触过,好么,看来今儿是要破冰了。   “行吧,那就让她的车跟上来罢。”云荍答应道,这也没法拒绝,毕竟人家都知道宜妃要过来了,总不能说我跟宜妃关系好,你不要来当电灯泡了吧。   于是邱和又回头去找温僖贵妃,嘿,今儿这趟差可是把他跑够了。   跟温僖贵妃身边的小太监说完,赶紧往宜妃的座驾奔去,这起头的主儿反倒是最后知道的。   云荍的马车慢到了一定地步,几乎都感觉不到摇晃了,温僖的车也已经跟了上来。两辆马车并肩缓缓移动,温僖的小太监在两辆马车之间搭了一个横板,温僖才带着帷帽、裹得严严实实的从马车里出来。小心翼翼的走过横板,青禾掀了帘子请温僖进来,因为马车里地方不大,温僖的宫女在把她送过来后又原路反了回去。   “妹妹来了,快坐吧。”云荍笑着招呼,这一声妹妹叫的不亏。温僖虽然相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年龄大了些,但也不过才18岁,正经比云荍小了六岁呢。温僖其实也是倒霉,十七年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家里已经开始给她相看了,哪知道孝昭不过一个月就没了。这下好,家族里必须有女孩子在宫里,她这个先后的嫡亲妹妹哪哪都符合,于是也不相看了,大好的大家闺秀一年年的被留成了大龄剩女。温僖有时候在想,若是最后皇上不纳她入宫怎么办,她是去出家比较好呢,还是找根绳子吊死比较好呢。   温僖在青禾的时候下摘掉帷帽、脱掉斗篷,在云荍对面坐下,腼腆的笑:“这般突然的过来,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本来常日里也是无事,妹妹来了,姐姐还松快些。”云荍笑容可掬,努力做出一派温和可亲的样子。奈何她忘了宁楚格这个混世魔王,宁楚格摆脱弟弟的纠缠,一头扑到云荍身上,几下扑腾就把云荍整洁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云荍气笑了,一把抱起宁楚格拍了她几下屁股,臭丫头,没看你额娘正在保持形象吗,有你这么拆自己亲娘的台的吗。宁楚格压根没感觉,上身乱扭想要翻过来扑到云荍怀里去。云荍摁不住她,这丫头肉长的越来越多,劲儿也越来越大了。   温僖在一边浅笑,及时搭话:“这是四格格吧,真是活泼可爱。”   云荍回话:“这可不是活泼,简直是混世魔王。”说着就把宁楚格正过来,“来,这是你贵妃母,跟贵妃母问安。胤祒,跟贵妃母问安。”   胤祒早就追着姐姐爬到云荍身边了,这会儿听见云荍的话,当先拱手道:“给贵妃母请安。”   宁楚格也紧随其后,学着拱手道:“给贵妃母请安。”   “乖。”温僖笑开颜,从怀里摸出两个小荷包给了胤祒和宁楚格一人一个。   正在这时,马车帘子一掀,宜妃矮身进来,脸还埋在帷帽里呢就听到声音了:“嘿,宁楚格你又哄了谁的东西了?”   青禾手脚麻利的同样帮宜妃去掉帷帽和斗篷,宜妃收拾清爽了才同温僖见礼:“妾见过贵妃娘娘。”   温僖连忙托起她,笑道:“宜妃姐姐不用多礼。”   宁楚格头一扬,嘴一撇:“宜妃母坏!”   宜妃在宁楚格刚会说话时老拿东西逗她,说只要宁楚格给她请安说吉祥话,她就给宁楚格什么什么东西,宁楚格每次都巴巴的照做,结果每次都被宜妃忽悠的什么都没拿到。次数多了,宁楚格也无师自通的知道宜妃是在逗她了,从此见了宜妃都是“宜妃母坏”这一句话。   宜妃呵呵笑:“宜妃母哪里坏了,你明明拿了宜妃母一个镯子的。”   宁楚格已经学精了,完全不搭宜妃的话,转身将头埋进云荍怀里,喊道:“要哥哥。”   胤祒也在旁边学舌:“要哥哥。”   云荍看一看,不大的地方待了六个人确实是挤了,宁楚格又说要哥哥,云荍心头一转,吩咐青禾:“把邱和还有林同叫来。”何沐安这几日都是跟在胤礿身边的,云荍这边有事都是吩咐邱和两个去办。   青禾带着帷帽出去,没办法,出来不能带太多的人,她们这些宫女有时候不行了也只能下去跑。   云荍又笑着跟宜妃还有温僖说:“今日难得聚在一块,孩子就送去烦皇上吧,反皇上那儿也不缺这两个。咱们几个今儿就松快松快,把敬嫔叫过来咱们一块打麻将怎么样。”同样是穿过来了云荍才知道,原来麻将自古就有,而且清朝就是叫麻将的名字。   宜妃第一个叫好:“这几天坐在马车里哪儿都不能去,骨头都快酥了,脑袋也要生锈了。来一场麻将,也好让我动动脑子,顺便把你们的私房钱都赢回来,哈哈。”   温僖从善如流。   于是云荍开始给双胞胎裹衣服,跟他们说送他们去皇阿玛那里找哥哥。胤祒和宁楚格听到能出去找哥哥高兴不已,他们两个小的也是同样在车里闷了十来日,闹着要出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多时邱和和林同就来了,云荍隔着窗吩咐他们:“你们将四格格和九阿哥去皇上那里,如果皇上问怎么回事。”云荍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笑意,“你们就回皇上,本宫今儿忙着跟温僖贵妃、宜妃、敬嫔打麻将呢,没空带孩子,麻烦他带一日,胤礿和胤祺也不用回来了。”   车里温僖和宜妃听了云荍的话反应不一。温僖有些惊讶有些羡慕,淑娴贵妃就是这样跟皇上相处的吗,果然不愧是宠冠后宫之人。宜妃则是飞了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儿给她,其中意义自己体会。   林同和邱和听到这话一时懵住了,互相对视一眼,唉哟主子,这话就算皇上问起了,他们怎么敢说呀。但是主子就是主子,没道理因为他们,还让主子把话收回去的。   林同和邱和捏着鼻子领了命,一人接过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团子,那真是连脸都没露出来。抱着人往前敢,倒也不怕出什么事,毕竟云荍的马车与康熙御撵的距离也不超过一百米,车队最外围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大内侍卫。   青禾刚回来却又不得不再次下去传话给敬嫔,敬嫔接到消息喜出望外,她很久之前就想要靠上云荍,奈何云荍一直不接受。眼看着云荍一跃从嫔位晋升为贵妃,敬嫔就很是后悔当初没有在死缠烂打一些。今天贵妃叫她,难道是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吗?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跟贵妃娘娘拉近距离。   很快敬嫔也上了云荍的车,看到温僖和宜妃也不惊讶,来的路上青禾都跟她说了:“妾给两位贵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娘娘们吉祥。”   “坐吧,不用多礼。今儿叫你来是玩的,这么客气可玩不起来了。”云荍招呼她坐下。   青禾出去传话的时候,青莲就过来帮忙把麻将桌和麻将弄好了。云荍靠着马车最里坐在上首,温僖和宜妃分别坐在两边也有靠的,而敬嫔就只能背后悬空的坐在下首。   终于把人等齐了,宜妃嚷嚷起来:“来来来,快开始,今儿不把你们的钱都赢过了,咱就不结束!”   狠话撂下,奈何大家并不十分配合,笑嘻嘻的开了局。 第99章   康熙正在给孝庄写信,自出发以来,他基本每天都要写一封,然后派人送回京城。   梁九功进来回报:“皇上,四格格和九阿哥来了。”   康熙抬起头,有些惊讶:“淑娴来了?”   “贵妃娘娘没有来,是贵妃娘娘身边邱和和林同送过来的。”梁九功回道。   “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别冻着宁儿。”康熙来不及想云荍为什么把孩子送来,这大冷的天在外面呆久了冻着了可不好。   梁九功回头就掀起帘子,吩咐车夫放慢速度,然后从旁边跟着的邱和手上接过裹成一团的团子。   梁九功将手上这个送进御驾,只来得及把帽子掀开,又转身回去接另一个。   眼前骤然开阔,宁楚格转了转眼睛,就看到中间的康熙,立马眉开眼笑,蹦着就要去扑康熙:“皇阿玛!”   然而身上裹得实在是太圆润,没蹦起来不说,身子一歪就要摔。虽说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但也有固定的小案几,这要是撞上了可得哭两声呢。就在宁楚格眼看要倒地的时候,康熙倾身上前,一把将宁楚格捞起,抱进怀里。   等到确确实实将人抱住了,康熙才松了口气,接着就轻轻拍了宁楚格一巴掌,笑骂道:“这么淘气,摔着了还要哭。”   刚把胤祒接进来的梁九功也是重重松了口气,才开始给胤祒解斗篷。   宁楚格却完全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睛一花自己就被皇阿玛抱在怀里,好好玩!双眼冒着星星,宁楚格手脚并用的在康熙怀里乱扭,试图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康熙被她扭得招架不住,为了躲避那双只往他脸上挥舞的手,整个人都有些东倒西歪。好容易制住了过分活泼好动的宁楚格,康熙擦擦汗,这都是像了谁啊,他额娘也不是个爱动的啊。   胤祒在梁九功给他解完斗篷以后就乖乖站到康熙身边,见康熙看向他,才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笑着摸摸他的头:“小九乖,坐着吧。”又问,“怎么来找皇阿玛了,你们额娘呢?”   宁楚格两只手被康熙钳制住,挣不出来,只能大声道:“额娘跟宜妃母在玩,宁楚格要四哥哥。”她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四哥哥了,额娘说是皇阿玛把四哥藏起来了。   康熙挑挑眉毛,荍儿跟宜妃关系好他知道,一起玩也正常,但没必要把双胞胎送到他这儿来吧。   胤祒补充了一句:“还有贵妃母,小九和姐姐找四哥玩。”   康熙琢磨一下,难道是荍儿那儿地方小了,待不了这许多人?   这时梁九功在一边瞅着空子道:“皇上,邱和他们还在外边跟着呢,要不要叫上来问问。”看那一脸踌躇的样子,肯定是淑娴贵妃吩咐了什么。   “哦?”康熙吩咐,“叫上来吧。”   邱和得了吩咐上了御撵,掀开帘子一角膝行进去跪在马车口,脚后面就是车帘:“奴才给皇上请安。”   “你们主子在做什么呢?怎么突然把四格格和九阿哥送过来了?”康熙问道。   “回皇上,主子她...”邱和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把眼睛一闭,将云荍的原话复述出来,“主子她说要与温僖贵妃、宜妃娘娘、敬嫔娘娘打麻将,请皇上您照看一下四格格和九阿哥。还说,四阿哥和六阿哥今儿也不用回去了。”说完就死死的趴在地上,等待即将来临的未知的命运。   康熙初时满脸惊愕,待邱和说完早已摇头失笑,正了正脸色,发话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朕知道了。”这怎么,感觉还挺好的呢?   邱和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康熙瞥一眼旁边装相的梁九功,腾出条腿踹过去:“狗奴才,敢笑话朕了?还不去看看太子他们在干什么,把小四叫回来带弟弟妹妹。”他老人家还有一堆折子要批呢,要是一直让宁儿这个小魔王待在这里,他今天就别想办事了。   梁九功挨了一脚、夹着尾巴出去了,一下御撵就抖了起来,刚刚那样子纯粹装给康熙看的,康熙也知道他在装,不过心情好嘛,看啥都好咯。叫来一个侍卫:“太子殿下在哪儿?带咱家去?”   侍卫带着梁九功到队伍的最前面,就看到大阿哥和太子一骑绝尘的赛马背影,后边一溜小萝卜头被侍卫带在马上观战。这会儿明显大阿哥占了上风,所以几个小的都在给太子加油打气。梁九功也没有贸然上去,静立在一边等着比赛结束。很快,大阿哥和太子双双返回,最后还是胤禔险胜一分。   胤礿他们虽然之前再给太子打气,不过这会儿结果已经出来了,还是为胤禔送上了欢呼声。   “大哥好厉害!”   “大哥好棒!”   太子也笑着道:“大哥果然厉害,孤甘拜下风。”倒是没恼,他本来就比胤禔小,而且他的精力大部分花在了跟康熙学习国事上。不像胤禔,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骑射上,比不过是当然的,没道理因为这个就跟胤禔恼了。   胤禔抬着下巴:“太子二弟也不错,再练练还是有机会赶上我的。”弟弟们的欢呼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之前听到他们给太子加油的气愤。   太子笑笑,并不接话,眼睛一转,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梁九功:“梁谙达什么时候来的?”   梁九功上前:“奴才给太子请安,给几位阿哥请安。”行完礼才道,“皇上命咱家来看看几位阿哥在做什么,可有冻着。”   “劳皇阿玛关心。”太子笑容满面,这个时候毋庸置疑他是最得康熙的宠爱的,问大家其实着重还是他,“孤与大哥倒还好,就是不知道几位弟弟可觉得冷?若觉得冷便先回马车吧。”说着看着几个点点大的小屁孩。   “不冷不冷,太子二哥,我也要骑马。”胤祉第一个嚷嚷道,他在宫里的时候就被拘在屋里不让出去,好容易出来了还没荣妃管着,他才不要回去跟嬷嬷待在那个小小的马车l里呢,在外面骑马多好玩。   “嗯嗯,我也要学骑马。”胤禛也在一边点头附和,他跟胤祉差不多一样,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被佟佳氏拘着念书。小孩子都是爱玩的,没经历过还好,一旦撒开了哪还能收的住。   胤礿没跟着发声、低头问胤祺:“六弟,你冷吗?”他虽然也想在外边玩,却没有胤祉和胤禛那么强烈,云荍平日里又不管他。   胤祺吸吸鼻子:“有点儿冷。”他才三岁,对骑马什么的还没有那么大兴趣,而且宜妃自从决定要把他送到寿康宫后,就再不拘着他玩了。   “那四哥送你回马车好不好?”胤礿低声询问,把胤祺送回去一会儿再出来也是一样的。   胤祺点点头,胤礿抬头道:“太子二哥,六弟有些冷,我先把他送回去。然后再回来向太子二哥和大哥请教马术,哥哥们可要等我,不要先走了。”还做了个可怜的表情。   太子哈哈笑:“去吧,孤和大哥带着三弟五弟慢慢来。”   梁九功这才插上话:“四阿哥怕是回不来了,四格格正在找您呢。”   胤礿惊讶:“四妹妹找我?”   梁九功笑道:“四格格闹着要找您,淑娴贵妃没办法,把她送到皇上这儿了,正在后头等着您呢。”   胤礿摸摸头,想到宁楚格平时缠人的样子,愁眉苦脸的道:“看来我是回不来了。太子二哥、大哥,改日一定要教弟弟啊。”   太子大笑:“哈哈,快去吧,好好陪四妹妹玩,来日孤再亲自教你。”宁楚格他也是见过的,很活泼,很好玩。   胤礿唉声叹气的牵着胤祺跟梁九功走了。   太子转身道:“大哥,咱们也走吧。孤带着胤禛,大哥带着胤祉,先慢慢跑一段。”   胤禔哼了一声,直接上了马,吩咐一边的侍卫:“将三阿哥抱上来。”从刚刚梁九功说话他就没开过口,康熙显而易见的关心太子,他不过是顺带的。还有胤礿,一口一个太子二哥,将他这个大哥放在后边,长幼有序都不懂!   太子摇摇头也不在意,也上了马让人把胤禛抱上去与他同坐一马。胜利的人总是心胸宽广的,失败者的那点挑衅又何必在意。   于是两人抱着两个小的用并不快的速度小跑着,胤祉和胤禛却高兴的大呼小叫。虽然他们出来也是被侍卫带在马上的,但侍卫那个小心翼翼,哪儿敢跑起来,不过是慢慢散步罢了。   旁边一圈的侍卫注意力提到最高,保证一出事儿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救驾。侍卫长心里苦啊,太子发话他不能反驳,大阿哥不过十一、太子也不过九岁,再带两个小的,若出了一丁点事儿,真是要他的命都不为过。 第100章   胤禛带着胤祺回去,先在旁的马车上一人换了一身衣裳。毕竟在外边这么久,衣裳浸了寒意不说,还蒙上了一层土。去见康熙,总得衣着整洁才是。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胤礿和胤祺齐齐拱手。   康熙笑道:“平身,可换过衣裳了?姜汤喝了没有?”   “回皇阿玛,儿子带弟弟换过衣裳了,姜汤…哎!”胤礿说到一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后倾,当下在马车上摔了一个屁股蹲。晃晃脑袋,看清怀里正扒着他叫“四哥”的小人儿,胤礿皱着眉头道:“宁儿快起来。”屁股摔得好痛呜呜,可是不能哭。   宁楚格本来正在一边跟弟弟玩,猛然听到胤礿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果然是胤礿来了,当下就一骨碌翻起身往胤礿冲去。马车本就摇晃,她这一撞胤礿可不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么。等胤祒懵懵的反应过来姐姐不见了时候,宁楚格已经在胤礿怀里了。康熙也是被下了一跳,这小丫头速度太快了,他都没反应过来。看到胤礿皱眉,赶忙呵斥梁九功:“还不把四格格抱起来!小四怎么样?可痛的狠了。”   梁九功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赶紧把宁楚格从胤礿身上抱起放到一边,然后围着胤礿也不敢动他,就怕摔着了哪里一动更糟:“四阿哥您怎么样?可需要叫太医?”   胤礿急忙拒绝:“不用不用,就是摔了一下,已经不太痛了。”说罢小心翼翼的起身,动了两下,果然已经不怎么痛了。刚才觉得痛应该只是瞬间的撞击罢了。   康熙已经将闯祸的宁楚格捞进怀里,看到胤礿果然无大碍,才放下心。将宁楚格放开,命她站正,严肃的道:“淘气害哥哥摔倒,四格格可知道错了?”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宁楚格被康熙的表情吓到,当下扁了嘴、眼睛里溢出水光:“知道、知道错了。”   “既知道错了,便罚你一周不得吃点心,以儆效尤。”康熙继续面无表情。   宁楚格听不懂以儆效尤是什么,但她听懂了不叫自己吃点心了。呜呜呜,点心啊,她的小点心没了。刚刚眼睛里还只是有些水光,这下却是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再配上大眼睛、包子脸,真是让人心疼。   胤礿第一个受不了了,妹妹虽然平时淘气些,但还是很可爱的好不好:“皇阿玛饶了四妹妹吧,刚刚是儿子自己没站稳,不关四妹妹的事。”   康熙却不理他,小丫头可爱归可爱,但还是莽撞了些,荍儿舍不得管,他就得管一管了。再说这处罚又不算多重,说出去也不过是个乐子罢了。不得不说,康熙的教育观还是很正的,并没有那种老子天下之主,所以我孩子怎么样老子都替他兜着。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培养出历史上那么多高质量的皇子。   康熙吩咐梁九功:“将阿哥和格格都带下去吧,太子那儿的地方宽敞,就先在那儿呆着吧。”此次出来,除了胤礿和胤祺是跟着自己的额娘一辆车,其他四个阿哥都有自己的马车,又因为胤祉和胤禛年纪小,他们大部分时间其实在温僖的车上的。   胤礿四人被带下去,康熙又开始批折子,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并不值得耗费多少心思。   御驾上发生的事并没有叫第七个人知道,所以云荍也就没有接到何沐安他们的报信,依旧在与宜妃她们酣畅的战斗。   “二索。”敬嫔随手扔下一张牌。   “胡了!哈哈!”宜妃高兴的眉飞色舞,利索的将自己的牌推倒,将敬嫔的牌捡了过来,“生张,来来来,给钱给钱。”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地主婆。   云荍将手上的牌扣下:“你今儿是拜了哪路佛祖了,连胡七把,还有没有天理了。”   敬嫔一边递钱、一边点头附和:“宜妃姐姐你再赢下去,妹妹可要哭了。”本来她地位最低,若说在玩的中间故意输两把哄云荍她们高兴也是常理。但是宜妃太凶悍了,连胡七把,把把都是大的,除了有两把是淑娴贵妃和温僖贵妃放的炮,剩下全是她的,她今儿带的东西根本不够输的。   “就是,玩麻将,就是要有输有赢才有意思,姐姐你这只赢不输的,咱们还玩什么啊。”温僖搭腔,她本来也才是十几岁的少女,若说一开始还有些不熟悉的拘谨,几圈下来,拘谨也早就丢到盛京去了。温僖本来还自持自己技艺高超,想着放放水跟大家打好关系,在家的时候,她额娘跟客人玩牌都是她在旁边帮忙看的,赢得不要太多。谁知道,她这半天愣是只胡了几把小的,还不够她输出去的零头。   宜妃喜滋滋的从敬嫔手里接过钱,理都不理三人的抱怨:“运气好本宫也没办法呀,来来来,快点码牌。”钱是小事,赢得感觉才让人陶醉好么。   云荍三人无奈,互相对视一眼,暗使眼色,不能叫宜妃这么嚣张下去!   一时间‘哗啦啦’声音不断,新一轮的战斗开始啦。   夕阳西下,福华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前面已经停下的先头部队,正好云荍她们一局结束,于是回禀道:“主子,前头开始扎营了。”   麻将四人组回过神,才发现马车内已经有些昏暗,蜡烛更是早早的点上了,云荍问道:“这么快?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酉时中了。”福华回道。   宜妃惊讶:“哎呀,都这个点啦,胤祺该回来了。不行不行,本宫得赶紧回去了。”   结果人还没起身呢就被云荍三人联手按下,云荍斜她:“赢了就想跑,没门!早上本宫可就使人去回皇上了,几个孩子今儿都不用回来了。”后头她们三个人虽然联起手来对付宜妃,奈何宜妃的运气简直逆天,三人也只扳回来了一点点,顶多算是输的不那么惨而已,赢得大头还是宜妃。   温僖笑嘻嘻接话:“宜妃姐姐放心吧,淑娴姐姐这儿都没人回来呢,姐姐就不用担心了。再说了,真回来了,不还有奴才呢吗,咱们也掺伙不上什么。”今儿输成这般,对她的自信心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赢回来今儿个怕都睡不着觉。   敬嫔插不上话,只点头以表示同意,她也觉得这么结束自己晚上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宜妃见糊弄不过去,干脆的摆出一副光棍的样子:“本宫是那种赢了就跑的人嘛,不过是在马车里呆了一天,闷得忘了这事而已。而且这都这个天色了,再打该对眼睛不好了。”   云荍见她不跑了也就放开,歪着身子道:“不怕,现在先不打。等一会帐篷扎好了,本宫给你点上一屋的蜡烛,保证让你看的清清楚楚的。”   温僖补充:“对对,几个孩子就都集中到本宫的帐篷里去,让他们睡一块,也好交流感情。”   云荍点头:“这个主意好,本宫小时候也爱和小姐妹睡一张床呢。”   两人三言两语讨论出了晚上的安排,敬嫔不反对,宜妃反对无效。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麻将先收了,几人喝着茶聊着天,等着前面将营地扎好、帐篷布置好,她们直接进驻就行。每当这种时候,云荍就感叹,果然腐败的生活就是舒服啊。   在太阳只剩下一思余辉的时候,云荍的马车停在了已经扎好的贵妃营帐前。温僖她们的宫女早就在这等着了,一个一个将自己的主子扶下来。   云荍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刚要请她们进去,就听见福华跟她说:“主子,梁公公过来了。”   云荍转身,果然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路冲着她这里来了。   于是几人站定,等着梁九功走过来。   梁九功笑呵呵的行礼:“几位娘娘都在呐,奴才给几位娘娘请安。”   “梁公公不必多礼,请起。”云荍微笑问道,“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梁九功答道:“皇上让奴才与几位娘娘说,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今晚都会在太子殿下那里歇息,几位娘娘便不必等了。”   众人纷纷表示知道了,这是在给太子展示兄友弟恭的机会呢,没听见没提大阿哥嘛。   云荍追问:“那四格格和九阿哥呢?”太子和几个阿哥都是半大孩子,他们在一块疯点还没什么,双胞胎却是只有一岁多,让他们照顾也太不现实。   梁九功笑眯眯的答道:“皇上说,四格格和九阿哥今儿个就在他那里歇了,覃嬷嬷会照顾的。”   云荍一听就皱眉:“这不太好吧,本宫还是去将她们接回来吧。”开玩笑,龙床那是能轻易睡的吗,迄今为止,怕也就太子睡过吧。龙凤胎本来就已经是靶子了,再睡一回龙床,还不得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梁九功面不改色,依旧笑着道:“娘娘不必担心,覃嬷嬷伺候惯了皇上休息,定能照顾好格格和阿哥的。而且,娘娘这会儿怕是要先准备一番,皇上一会儿要过来用晚膳呢。”要不说外边传言梁九功坏呢,愣是把最重要的消息放到最后才说,果然是一肚子坏水。   云荍心中腹诽,却也不再担心,覃嬷嬷想来就是一直给康熙守夜的,像这种守夜的老嬷嬷,都是有单独歇息的地方的,想来双胞胎是不会睡到龙床上了。   温僖等人听到最后一句,纷纷抿着嘴笑起来,笑意盈盈的跟云荍的告辞:“妹妹觉得有些累了,晚上的安排怕是不能坚持了,得回去好好歇一歇。今日就先失陪,改日再与姐姐玩。”   宜妃更是巴不得赶紧走,还以为今天肯定无法脱身了,哪知道峰回路转,皇上你真是个好人!   云荍也不留她们,这情况留下来干啥?寒暄几句大家就各自散了。 第101章   “主子,水已经备好了。”青禾过来禀报。   云荍起身,走到帐篷里侧被围起来的一角。整个帐篷大概也就二十多平米吧,原来想着多华丽的帐篷什么的都是白想,其实就是跟蒙古包差不多。云荍她们还算不错了,还有帐篷住,像福华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云荍还好,一般让他们在帐篷里打个地铺睡。像今天康熙要过来,那他们就只能去马车上挤着睡了,守夜的更惨,只能在帐篷外守着。当然,云荍可没想着要让守夜的在里面守着,她可不想在别人面前演活春宫,就是在门外守着,她心里都不得劲。   云荍也没细洗,就随便泡了一下、擦了个身子就出来了,在外面,什么都不方便,就是洗澡的水声传出去云荍都会觉得羞耻。   换了一身衣裳,帐篷里早已烧起了炭盆,所以也不怎么冷。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其实还蛮新奇的,这也算是古代大型户外野炊活动了不是吗?就是不能亲自出去搞点烧烤什么的。   想到烧烤,云荍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来这里这么久,其实小时候在家的时候也闹腾着让马佳氏做过的,但是不知道是这时候普遍水平不行、还是单她家的厨子水平不行,弄出来的烤肉一点都不好吃,满是腥气。   进了宫级之后就更不可能了,御膳房那做个时鲜的清炒都要特意点菜,更别说烧烤了,她们的份例里也没这个。   想一程叹一程,哎,麻麻我好想回家。云荍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叹气,不知道是在想念家乡,还是在想念家乡的美食。   康熙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也没人通报,屋内伺候的几人急急忙忙请安:“皇上吉祥。”   云荍听到声音才发现他来了,就要下床行礼,被几步上前的康熙按住,自个也往床上一坐,给云荍拢拢衣服:“怎么还叹气了,可是饿了?”   怀双胞胎的时候云荍吃的很厉害,就算后来双胞胎生下来了,她的胃口也比以前大了不少,所以康熙有时候就会拿这个调戏她,最后往往以云荍不依、发生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结束。   不过这次云荍还真是饿了,不但肚子饿了、心也饿了,于是云荍可怜兮兮的看着康熙道:“皇上,想吃烤羊肉串~”   来点香脆肥厚的羊肉串解解她思乡的愁绪吧。   康熙叫她逗笑了,大手揉揉她的头:“不过是烤串罢了,吩咐御厨做了就是。怎么还要跟朕说,难道是想朕亲自给你烤?”   这话怎么说?云荍只能撒娇啦:“想跟皇上一块吃~”   康熙虽然有些惊讶云荍今晚的黏糊,不过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好,朕就陪荍儿一起。不过这烤肉,还是要随烤随吃才好吃。梁九功,去吩咐御厨准备烤肉的食材,再找个安全的地方,一会儿朕与贵妃过去用膳。”   梁九功领命而去,屋里康熙接着道:“起来吧,穿厚点。趁这点时间,朕带你出去转转,这几天天天闷在马车上闷坏了吧?”   云荍点头:“有点,身体都快僵了。”   康熙意味深长的一笑,也不接话,拉着云荍下来,亲自给她披上厚厚的斗篷。   云荍也帮康熙整了整斗篷,又拿了一个手炉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是拿了手炉戴上手捂,又将斗篷的帽子扣上,将脸遮了大半。   这样准备齐全了,云荍才跟在康熙的身后出了帐篷。一出来,就听到放大了一倍的人声,虽说伺候的人都尽力放低声音说话,但人多了,还是不能保证绝对的安静。云荍跟着康熙走啊走,越走人声越小,直到像是很遥远的地方随风飘过来的似的。   康熙突然停下,云荍差点装到他背上,好在即使刹住了车。云荍有些疑惑的抬头,然而斗篷的帽子实在太大,低着头看路还能看得清,想抬头看比她高二十多厘米的康熙就是痴心妄想了。   云荍刚想开口问,就感觉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康熙把她的帽子揭掉,给她捋了捋头发,笑道:“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荍儿可以陪朕看看风景。”   云荍四周打量一遭,果然这里没什么人,跟着伺候的人也已经远远散开。再回身一看,营地的火光在黑暗的包裹下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好似一簇温暖的火苗随风摇曳。   云荍回身,康熙还看着她,笑道:“走吧。”   云荍欣然同意,沐浴着月光与康熙在这片并不大的开阔草地上溜达。渐渐地,本来稍微错后康熙半个身子的云荍与康熙并行起来,塞在手捂里的手也与康熙的手纠缠在一起。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云荍只感觉到康熙停了下来,康熙转头与她四目相对:“冷吗?”说着摸了摸与他交握的手,“手都凉了。”   转过身,康熙放开手,用自己的斗篷将云荍裹进怀里,下巴刚好搁在云荍的头顶:“这样暖和点。”   云荍枕着康熙的胸膛默默翻白眼,康大爷你不去演偶像剧简直可惜了,套路这么深,再来几回我的少女心还不得沦陷啊。然而转头再一想营地那几位姐妹,呵呵,少女心瞬间冷却了有木有。   云荍安静的任康熙抱着,侧着脸抬眼看月亮。古代的月亮感觉比现代的大多了,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虽然不到十五月亮还不是很圆,但莹莹月辉洒下来,真是十分的有感觉。想一想,上次她跟康熙这样两个人散步的时候好像也是月亮特别美的时候。恩,康熙身上的苏感看来是只有在月亮下才能显形啊,欸,难道康熙其实是吸血鬼或者狼人?脑洞大开的云荍开始使劲yy十五号变身后的康熙。   云荍是被梁九功的声音惊醒的:“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康熙一个眼刀飞过去,梁九功立马感受到了比寒风更深的寒意。梁公公心里苦哇,他当然看得见皇上与淑娴贵妃正在你侬我侬,人家也是纠结了好久才敢上来打扰的好么?再不说话时间就该晚了,真等皇上自己饿了回过神来,失职的就是他了。   云荍到没觉得有什么,虽然她裹了两层斗篷,但这三月份野外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寒意一点点的浸进来,站久了身子都有些僵了。她从康熙怀里退出来,仰着脸道:“皇上,咱们去用膳吧。”饿了好不好,羊肉串在等她呢,千万不要让人家失望啊!   康熙携起她的手,转身道:“走吧。”理都不理梁九功。   梁公公早就习惯了,皇上不理他才好呢,说明这一茬揭过了,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前面去带路,吃饭的地方也是找了个清净地方呢。   地方离得也不远,没走多久就看见燃起来的篝火,空气里海飘来了一阵阵的香味。云荍深吸一口气,味道真香啊,吃起来应该也很好吃吧,对烧烤的期待值又提升了不少。   很快走到篝火跟前,一片区域被清出来,铺上了地毯,地毯上摆了矮杌子和小几。康熙和云荍一人一边坐下,那边御厨马上开始将一直煨在篝火边的烤肉切盘。云荍瞧了几眼,有些失望,烤肉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烤串的样子。   很快切好的肉被端上来,一起的还有熬得浓郁的羊肉汤。羊肉汤倒是一直都有,听说御厨有一辆车是全天候架着锅熬汤的,云荍很好奇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古代这木制的马车可是很容易着火的。   “天气冷,先喝汤暖暖胃,再吃东西。”康熙叮嘱道,自己先端着汤喝了一大口。   云荍跟着端起碗喝汤,她在康熙面前早就不讲究精细的用膳礼仪了,吃的爽了才是正经。一碗汤下肚,整个人从里到外暖洋洋的,再加上旁边红火的篝火,竟一时感觉不到寒意了。放下碗,开始正餐,云荍用筷子夹起一块烤的金黄的肉放进嘴里,竟是意外的酥脆。   云荍咔擦咔擦两口嚼完,意犹未尽,不错不错,果然是她家厨子水平不行。就说嘛,蒙古人作为主食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腥气,吃了那么多年还研究不出去腥的东西就太说不过去了,她们可是吃货民族好吗。   康熙就看着云荍眼睛发亮、好似看不到其他菜般只盯着烤肉风云残卷,不由得失笑,还是这般容易满足,不过是一顿烤肉,叫她吃的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康熙阻止道:“好了,差不多了,晚上烤肉吃多了不好消化。”   云荍眼巴巴的看着烤肉被梁九功端走,人家还没吃够嘤,好容易吃上一顿容易嘛,你们这群坏人!   低着头拿筷子戳康熙刚给她挟到碗里的菜,身上那份委屈都快冲破天际了,康熙无奈:“今天太晚了,吃多了晚上睡不好。明天再吃好不好,明天午膳就给你做这个。”一副哄孩子的语气。都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跟宁楚格一样,白天罚宁楚格不准吃点心也是这幅样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云荍这才把面上的委屈收敛了去,开始接受康熙的投喂,康熙挟什么她就吃什么。心里其实笑眯眯,女人啊,就是要时不时小作一下才能搔到男人的心,今晚机会这么好,不作一下简直对不起康熙大爷搞出来的氛围啊。   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云荍腆着小肚子跟康熙回了帐篷。   等到洗漱完,伺候的人都退下,康熙凑上来摸着云荍的小肚子道:“还是得消消食再睡才好。”   消食运动开启。 第102章   “主子,到了。”福华掀开帘子,笑着道。   云荍搭住她伸过来的手,弯身下了轿子,抬眼四处一看,是熟悉的盛京风格。   “额娘。”双胞胎手牵着手从后面的轿子上下来,走到云荍跟前。   云荍笑笑:“走吧,进去吧。”   这里是盛京的皇宫,真进了这所发生了无数传奇故事的皇宫,云荍才发现,跟紫禁城比起来,这里简直小的可怜,一宫甚至没有独立的院子。从凤凰楼下的正门进来,正对着的就是皇帝的寝宫清宁宫,清宁宫两侧有两个小一些的宫殿,是东配宫和西配宫。与东西两配宫在一条线上顺延下来的,分别是关雎宫、麟趾宫、衍庆宫和永福宫,关雎宫和麟趾宫的位置最好,两宫相对着,与清宁宫、凤凰楼将中间围起了一片正方形的空地。衍庆宫和永福宫则稍差一些,分列在凤凰楼的左右。   到达这里只是云荍她们这些女眷和一部分后勤人员以及护卫的侍卫,康熙只是从这里的门前经过了一下,就带着皇子和大臣们直奔吉林去了。他会先在吉林巡视一圈,然后一路到打牲乌拉,泛游松花江,检阅水师,视察两岸地势,访问民情等等。这些都是重要的政治活动,云荍她们这些后妃并不适合跟着。而萨布素,也会跟他的同事们在吉林觐见康熙,然后一路奉康熙巡视,最后再随康熙回到盛京。所以,云荍想见萨布素,最起码还得再等半个多月。   云荍的轿子是第一个进来的,她住的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关雎宫。等云荍将景顾勒他们安置下了,才听到外面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声,应该是温僖她们到了。云荍将青莲派出去,看看温僖她们安置的怎么样,若有什么缺失的,直接派了人出去买。没办法,她们出来带的东西少,这盛京的皇宫又很久都没启用过了,就是提前来准备了东西肯定还是备的不齐全的。   青莲带着人去了,云荍有些累,就先宽衣去歇息。这一路不是睡马车就是睡帐篷,可算是能睡正经的床了,云荍滚到暖烘烘的被窝了,慨叹一声,很快便睡熟过去。   等云荍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要说东西最齐备的还是御膳房,这不,云荍带着孩子们用晚膳,并没有感觉到与在紫禁城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用完膳,听青莲汇报:“几位娘娘那里并没有却什么,就是几位小主,她们的碳在路上都用完了,东西配殿里还有些潮,奴婢自作主张将咱们的碳先匀了一些过去。”   “东西配殿没有事先烘过吗?还有,不是已经提前吩咐了要采买好碳的吗,怎么还会从本宫这里匀过去?”云荍有些奇怪,屋子是早就吩咐下来要收拾的,碳也是知道带过来的肯定不够用,所以提前吩咐要在本地采买的,怎么这才到第一天,就不够用了呢。   青莲有些踌躇,云荍皱眉:“照实说。”   “碳是采买了的,几位娘娘宫里送来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几位小主那里…送去的碳烧着熏人…”青莲声音渐低。其实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捧高踩低这种事太正常了,就算她们主子,在没得宠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经历过吗?她之所以踌躇,本身是不想把这事报给云荍让她不好处理,毕竟一来就发作这里的人对主子的名声不好,奴才们抱起团来也是不容小觑的。但青莲又怕那几个小主闹出来,主子就更没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小家子气,专门打压她们呢。   云荍气笑了:“好啊,好得很。这才第一天,就跟本宫玩这种把戏,这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是本宫吩咐的吧。”即是住进了宫,康熙又不在,那肯定得有一个管事的,早在出发的路上康熙就把这事交给她了。所以云荍一路上也不算闲着,时常琢磨着在大家到之前就把一切准备好,路上用了好几回侍卫前后传信呢。   “你去,先把本宫的碳拿出她们的份例给送过去。再把何沐安叫进来。”云荍才不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奴才们捧高踩低、克扣油水呢,这盛京的皇宫几十年没有主子来,好容易有主子来了,稍微聪明点的那都得使劲表现自己,让主子记住自己的好,最好是在回去的时候能带上自己。就算真有想不开的,不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也不会在云荍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情,太容易被发现了好么。而一旦被发现,他们这些没根基没关系的人不过是费了云荍一个眼神的事,连话都不用说就有人把他们处理干净了。   “是,奴婢这就去。”青莲出去,通知何沐安。   云荍窝了一肚子火,任谁走了这么长的路,好容易到个地方眼看能轻松了,偏偏这时候有人跑到你面前来喷粪,不窝火的那真是圣人了。   双胞胎感受到云荍的怒火,宁楚格看看弟弟,云荍之前知道她被康熙罚了之后又加罚了她,所以宁楚格现在对生气的云荍有些怕。胤祒倒是不怕,他一直乖乖牌,云荍是生怕他不调皮,从来没跟他发过脾气。胤祒上前,扯着云荍的衣角道:“额娘,困了。”虽然白天睡了很久,但是疲劳还没缓过来,又刚吃完饭,当然困啦。   云荍看看揉眼睛的胤祒,再看看站在一边有些踌躇的宁楚格,将心中的火气压下,拉过宁楚格对着两人道:“宁儿和祒儿先去洗澡澡好不好?额娘一会儿就来。”   宁楚格看额娘不生气了,张嘴打了个呵欠:“好,额娘要快些,要额娘抱着睡!”这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主儿,立马开始撒娇了。   云荍失笑,吩咐青禾将两人带去洗漱。   何沐安很快过来:“主子。”   云荍眼抬一抬:“配殿的事儿可知道了?明儿个你先带着人出去买一批碳回来,再去打听打听,这之前管着采买的是谁,都有哪些关系!”最后几个字咬的尤其重。这事儿虽然放在面上并没有多严重,但她们在这儿最起码还要呆一两个月呢,若是不搞清楚了还不得天天被这种小事儿恶心。   “嗻,奴才遵命。”何大公公很兴奋,这是上赶着给他送功劳啊,就冲这一点,老子就让你走的轰轰烈烈!眼看着主子地位越来越高,他在主子身边的重要性却始终没有提高,何大公公心里着慌啊。有时候他都唾弃那些酱油们,你说你们那么聪明干啥呢,好歹来找点茬啊,也给点他何大公公发挥的空间好不好。   第二天,云荍带着双胞胎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才起。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睡过懒觉,一觉睡醒,昨晚窝的火气好像被灭掉,云荍起来的时候简直觉得通身舒泰。反正这里就那么几个人、她还是老大,没人管得着她,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用着迟来的早膳,云荍几口吃完,一边照顾着双胞胎吃饭、一边问:“几个小主那儿昨晚睡得可好?何沐安回来了没有?”   “回娘娘话,昨天青莲先是将这边送上来的碳放在潮湿的地方,然后把咱们送过去的碳给烧上,听说半夜的时候就烘的差不多了,几个小主也歇的很好。何公公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福华回道,青莲昨天忙的晚,今天早上就不用她值守。   用完早膳,一时间有些无聊,双胞胎也坐立不安的,宁楚格两个眼珠子就一直往外瞧。云荍刚想着是不是带双胞胎出去转转,看看这奉天皇宫跟紫禁城有什么不同,青禾就进来回话:“主子,邱和说,前头侍卫首领来回,宁古塔富察副都统的夫人和奉天将军旗下郭络罗佐领的夫人递牌子请见。”   “谁?”一大串头衔,云荍只听清了是两个夫人。   福华抿嘴一笑:“奴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主子您的额娘和宜妃娘娘的额娘。”   云荍扯着嘴角看福华,一脸的你在逗我,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知道了?而且我额娘?她老人家不应该是在宁古塔的家里呆着吗?   福华不得不细解释:“宁古塔的副都统,又姓富察的,还在这个时候求见,除了主子的额娘奴婢也想不到其他人了。盛京这边佐领中姓郭络罗的,还在这时候请见的,除了宜妃娘娘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云荍接手了这个解释,当然心里很懊恼,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马佳氏,该打该打:“那还等什么,快,快去请进来!哦,对了,去把宜妃也叫过来。”   青禾出去传话,云荍这边忙着开始收拾自己:“快,给本宫换身衣裳。还有这俩小的,也好好打扮一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郭罗瑪嬷呢。”又对两个小的道,“宝贝听话哦,郭罗瑪嬷来了,要懂礼貌,郭罗瑪嬷高兴了带你们出去玩!”   俩小一听出去玩眼睛都亮了,当时景顾勒跟康熙走的时候,他俩可是撒泼耍赖了好久,这会儿头点的跟啄米似的:“听话听话,宁儿/祒儿最听话了。”   云荍笑眯眯的一手牵一个:“走吧,额娘给你们好好打扮一下。” 第103章   云荍刚给自己换完,宜妃就来了,直接进了里间。   云荍没好气的道:“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就不能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要在外面等着?”宜妃飞个媚眼给云荍,“咱俩的关系,你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再说,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什么事啊?看你还换衣裳的,这么隆重。”   “青禾没说?”云荍奇怪。   “青禾?过去传话的不是青禾啊。”宜妃更奇怪。   “噢,可能她叫别人去的。”云荍猜测,然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外面人来报,我额娘和你额娘递牌子请见,青禾已经去接人了。”   “我额娘?”宜妃疑问,表情有些古怪。   “是啊,佐领郭络罗家的不就是你家?”云荍反问。   宜妃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才叹道:“是我家,我额娘……”   “你额娘怎么了?”云荍一边给双胞胎打扮,一边随口问道。   宜妃笑笑:“我额娘十六年前就去世了,今天来的郭络罗夫人应该是我阿玛的继夫人。”   “啊?”云荍惊讶的看向宜妃,“这……”从来没听说过啊。   “没什么。”宜妃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说这么多年没有家里的消息,今天见了也正好问问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我妹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记得刚进宫时,你还说你妹妹淘气、我跟你妹妹像,当时我就想反驳的,我哪里淘气了?”云荍将双胞胎交给福华,专心跟宜妃插科打诨。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你一点儿都不淘气,你分明是个懒猪!”宜妃哈哈笑。   云荍一个眼刀飞过去,你才是猪!你几辈子都是猪!哼,今儿姐姐懒得跟你计较!   宜妃自顾自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戳到哪里的笑点了。云荍有些无奈,干脆不理她,看这样子,她担心的心里难过应该也是不存在的。   双胞胎收拾好的时候,宜妃也终于笑够了。   “出去吧,说不定这就来了呢。”云荍道,这奉天皇宫着实是小,就算是用走的,也走不了多久。   果然,她们出去没一会,就有小宫女打头回来报信,跑的气喘吁吁的:“娘娘,两位夫人已经到长信门了。”长信门便是凤凰楼前的那道门。   “真的?”云荍激动的站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淡定,甚至心里还有些恐慌。十一年没见马佳氏,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当初云荍初来到这个世界变成婴儿的时候,马佳氏给了她太多的爱和安全感。云荍后来有了行动力也没有想着自杀,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忍心给了她满满母爱的马佳氏痛失孩子。   云荍往前走了两步,在离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那几步怎么也跨不出去,眼巴巴的看着门帘子。忽然帘子掀起,屋外的阳光照耀进来,云荍被晃了眼,眯缝着眼睛瞅着从光芒中渐渐走出来的人影。   是青禾。   云荍瞬间情绪垮掉一半。   “主子,两位夫人已在殿外等候。”青禾回禀道。   云荍张嘴就想喷,搞什么通报啊?啊!把人直接请进来会死啊!知不知道你家娘娘我酝酿的情绪都被你打断了吗!   青禾当然不知道,她还低着头等云荍的吩咐。云荍即将出口的话语也被宜妃打断:“快回来坐着吧,这里不是京城,你也做做面上的规矩罢。”   云荍被宜妃拉着坐下,顺了顺胸口的那口气儿,也知道自己情绪了,这里不是京城,来的也不是只有马佳氏一人,她必须保持住皇家的威仪:“宣进来吧。”   “是。”青禾答应着,退到门边撩起帘子,“宣富察夫人、郭络罗夫人。”   只见一个身穿锈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旗袍的妇人和其稍后一位大红团锦琢花旗袍的少妇走了进来。   云荍望着渐渐走进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脸庞,眼睛悄悄蒙上了一层雾,喃喃道:“额娘。”   “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两人齐齐行礼。   云荍趁机拿手帕抹了一下眼睛,然后站起身上前,托起马佳氏,叫了一声:“额娘。”又转头笑道,“夫人快快请起。”   宜妃跟在一边,顺势也托起了郭络罗夫人,然后笑道:“即使已经请过安了,臣妾也就不跟娘娘客气了,这便将臣妾额娘带回衍庆宫了。”   “去吧,你们母女也好好聊聊。”云荍微笑,跟郭络罗夫人说,“夫人也不用着急,落匙前出宫就好了。”   “谢贵妃娘娘。”郭络罗夫人谢恩,举止行动间倒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那可好,臣妾正好想跟额娘多聊聊呢,先谢过娘娘了。”宜妃也笑嘻嘻的谢恩,“臣妾告退。”   送走了宜妃母女,又挥退伺候的人,云荍才又对着马佳氏唤了声:“额娘。”看着马佳氏脸上的皱纹,还有半白的头发,云荍的眼泪就忍不住滑落,伸手抱住了马佳氏。   马佳氏也不过才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却像是五六十的人了,再想想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云荍就不禁悲从中来。   马佳氏也搂着云荍,像她还在家的时候一样哄她,轻拍着她的背:“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额娘就哭了。都是当额娘的人了,也不怕孩子笑话你。”   云荍叫马佳氏一打岔,终于想起来被遗忘在一边的双胞胎,放开马佳氏,拿手帕擦擦眼泪,叫双胞胎:“宁儿,祒儿,快过来。”   双胞胎两个正玩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听到云荍叫才手拉着手走过来。   云荍搭着两人的肩膀,让他们对着马佳氏,道:“来,这是郭罗瑪嬷,快给郭罗瑪嬷请安。”   马佳氏想要拒绝,云荍拉住她:“您就当是外孙给您请安了。”云荍的表情有些执拗,她知道规矩,但现在,她并不想守那些规矩。   马佳氏看懂了她的表情,微叹一声,顺从的看两个小包子给她请安:“给郭罗瑪嬷请安。”   “哎,格格和阿哥真乖。”马佳氏笑眯眯的一手一个将两人拉起,摸摸头,然后从身上拿出两个小玉佩,“来,这是郭罗瑪嬷给格格和阿哥的见面礼。”   两小接过,不甚在意,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对吃的和玩的的兴趣更大。宁楚格甚至还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发现咬不动才拿出来看了两眼,突然高声道:“四哥哥!”兴奋的举给云荍看。   云荍一看,才发现这个跟当初色赫图氏带进宫给景顾勒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那一点点不同也是因为不是一块玉上取下来的所造成的些微不同罢了。再看胤祒的,果然也相差无几。   云荍有些感动,也有些埋怨:“弄这个做什么,他们难道还能少了这东西?家里又不富裕。”   “哈哈,你啊,这能花多少钱?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气的,小时候我也没苛待你啊。”马佳氏开怀大笑,“再说了,谁跟你说家里不富裕了?你阿玛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家里要是这点钱都挣不回来,他也别当这个官了。”马佳氏一看云荍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补充道,“你也别耿耿于怀当初的那几万两了,眼界放开点行不行。”   云荍撇嘴道:“阿玛就算升官了,他的俸禄能有多少钱。”然后有些怀疑道,“阿玛怎么挣的钱?”别是受贿吧?虽然她也不想怀疑自己的阿玛,但是这时候官场上受贿简直是一种常态,不受贿的才是奇葩呢。   马佳氏直接戳了她一手指头:“想什么呢,你阿玛天天在战场上,哪有时间管那些个。”然后有些骄傲的道,“这些可都是你额娘管的。”   云荍赶紧拍马屁:“我就知道,我阿玛必须没这能力,肯定是我英明伟大的额娘做的。”   “哼。”马佳氏傲娇的看她一眼,算是接受了她的拍马,然后使个眼色给云荍。   云荍意会:“福华。”   福华掀了帘子进来:“主子。”   “把格格和阿哥带下去玩。”云荍吩咐道,“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你们也不用在外边冻着了。”   “是,奴婢遵命。”福华应道,知道这是主子想跟富察夫人说悄悄话,不想外人在场。   及得人都没了,云荍才与马佳氏相携着坐下,刚刚太激动,居然一直都是站着在说话。   马佳氏先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叠东西递给云荍,云荍接过,大致翻了翻,倒吸一口气。   这一叠竟然全是面值一万的银票,粗略的数数,大概得有二三十万了。说到这银票,其实这时候清朝政府因为鉴于明代“大明宝钞”的失败,所以一直没有发行官方的银票。但现实中又有这个需要,因为那些大商人不可能随身携带几万两的银两行走,所以一些私人钱庄就应运而生。这其中,又以京盛钱庄公信力最强,私底下流传的小道消息一致认为,这钱庄至少是跟皇室中的一位有关,还得是手握实权的。   此刻云荍手里拿的,就是京盛钱庄发行的最大面额的银票。   虽然刚才马佳氏一直说那点钱那点钱的,但云荍并不认为家里真的挣了很多,要是钱真的这么好挣,何以天子脚下还有那么多苦逼兮兮的中低层小官员呢?   云荍将钱塞回给马佳氏:“我不缺钱,在宫里哪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钱还是给哥哥吧。”云荍认为马佳氏这是又把家底掏给她了,说把钱给常德也是因为,常德跟色赫图氏进京这几年,除了一开始是云荍特例招了色赫图氏进宫,后来色赫图氏竟然再也没进宫了。品级不够这个原因真是让云荍吐了三升血,她记得她在家的时候常德还是很有潜力的啊,怎么几年不见,常德就迅速变得凡人了吗?这么久的时间居然连色赫图氏能进宫的品级都挣不回来。   不懂就问,云荍接着道:“不是我嫌弃哥哥啊,不过哥哥也太…了吧,进京都四年了,我嫂子还不能递牌子进宫。”   中间的形容词被隐去,云荍实在不忍心吐槽常德,毕竟常德曾经对她也是十分好的。 第104章   马佳氏将银票塞回给云荍,顺便附送给她一个白眼:“有你这样的嫌弃人的么,亏你哥哥在家的时候对你那么好!”   云荍不乐意:“我都说了我不是嫌弃他,额娘你别给我扣帽子。”   马佳氏哼了一声,拿一种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儿看着云荍,道:“闭上嘴听额娘我说,怎么话这么多。”   云荍撇嘴,也不知道是谁话多。   马佳氏凑近,低声道:“还记得几年前你让你嫂子捎出来的信?”   云荍一听立马也严肃起来:“恩,可是有结果了?景顾勒马上就要进上书房了,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就给他种痘,我担心得很。”种人痘真的太危险了,万一出点岔子,云荍简直不敢想。   “结果是有了,但是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告诉额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吗?”马佳氏平平淡淡的道。   云荍脸红,张了张嘴又闭上,骗马佳氏她做不到,真实原因又不能说。   马佳氏叹气:“算了,我也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了。其实你说的那个方法你阿玛早就实验出来了,但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你阿玛是怎么知道的?”   马佳氏看着云荍,云荍不明所以:“就说偶然观察到的呗,要不然就说偶然听人提起的。”   “观察?在哪里观察的?”马佳氏摇头无奈,“咱们是旗人,甚至盛京往北,除了那些因罪发配过来的汉人外,其他的都是旗人。你见过哪家旗人养牛?就是那些发配过来的汉人,他们原来也是富贵之家,有谁家亲自养过牛,还让自家孩子跟病牛呆在一起过?”   云荍目瞪口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么简单却致命的原因。   “咱们一家子没出过东北的人,上哪儿去观察或者听说的这个事儿?所以啊,这个事儿,根本不敢以你阿玛的名义报上去,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是福是祸说不准呢。”马佳氏叹道。   云荍沉默了,别看她跟了康熙十一年、而且也还算受宠,但她却对康熙外面的事一点儿也不了解,对他处理国事时候的样子一无所知。这样的她,怎么敢猜测康熙在知道后会有什么想法。   “好在你阿玛也一直是在私下里研究,发现这个问题后,就紧急停掉了还在进行的一些边边角角,并且将一些痕迹都销毁掉了。”马佳氏接着道,“你阿玛也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一开始想着交给别人,但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是个白眼狼,拿完了好处再把咱们卖了。”   云荍认同的点头,同时开动脑筋向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然后想到了常德:“不然让大哥来怎么样?就说是嫂子出去上香的时候,偶然听说的,回来告诉了大哥。正好家里也有两个小孩子,大嫂怂恿大哥去弄明白也说得过去。”   马佳氏惊奇的看她一眼:“几年没见,你这编瞎话的功夫见长啊。”   云荍一点都不害臊,现代人,谁还不会编点传言啊。   “你阿玛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考虑到之前你在宫里的处境,加上你阿玛这些年升的太快,若你大哥再猛然突出来,怕是你和你大哥都不好过。所以这两年就让你大哥收敛起来,甚至还故意犯错被降了一级,好在你大哥一开始去也是谨言慎行的,倒没引起别人的怀疑。本来是想着让你大哥装的平庸些,到时候拿出这个来也就是当个求官的路子,皇上的怀疑也能少些。”马佳氏解释道,随后又叹气,“谁能料到,我闺女这次竟然有越级封了贵妃呢。”语气里满是骄傲和无奈。   云荍明白马佳氏的意思,他们本来应该是打算在自己封妃后,把这法子递上去,一是表示儿子无才、以此求个恩赐,二也是为云荍加个码、让她在宫里更有底气些。哪知道自己这么给力,一气生了龙凤胎,直接越级当贵妃,还是宠冠后宫的贵妃。现在再递上去,反倒不是增加底气,而是增加危险了。   云荍在心里将利害关系过了好几遍,最终咬咬牙道:“这事还是要说,而且要尽快,最好是赶在景顾勒种痘前就让皇上确认可行。”顿了一下道,“我来说。”   马佳氏惊讶:“你说?不行不行,我知道你是担心景顾勒,但这个事不能这么办,还是等你阿玛来了再从长计议。”   云荍笑笑:“阿玛要是有办法,就不会等到现在都没动静了。额娘不用担心,好歹我在宫里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怎么着,你闺女我都是宠冠后宫的宠妃不是,这点把握都没有那也太丢份儿。”   马佳氏看着一脸坚定的云荍,心里叹了口气,再是亲母女,这么多年没见,云荍又是后宫高位之一,一身的气度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即使是马佳氏,也不能改变她的主意。   云荍猴到马佳氏身上:“好啦好啦,额娘你就别担心了。有这时间,咱们还是赶紧在皇上回来之前串好口供吧,大哥那里也要送信过去呢,免得回头皇上一调查,得,马脚到处都是。”   马佳氏听到串口供仨字满是无奈:“你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云荍嘻嘻笑,与马佳氏细细喁喁起来,编故事可是她的强项。   这一天,云荍一直跟马佳氏在一起,中间何沐安回来她都没理,一直到宫里要落匙了才送马佳氏走:“额娘,明天再递牌子啊,反正这里不是京城,你就是天天进来都没事。要我说,你今天就住宫里算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敢管我。”说道最后竟赌起气来。   马佳氏今天算是把这几年的无奈都给无奈完了:“说什么呢,外命妇无旨怎能在宫里留宿。你也注意点,为着几个孩子也不能这般没规矩。”   云荍其实也就是说说,宫里的规矩她还不知道吗,能下旨让人留宿的除了三大巨头也就是皇后,现在手握凤印的皇贵妃可能也有一分权利?但云荍这个贵妃是万万没有的,虽说这里不是紫禁城,但她今天若真把马佳氏留下了,说不得明天就能流出她觊觎后位的流言呢。   云荍将马佳氏送到门外,正好碰到来告辞的宜妃和郭络罗夫人:“真巧了,正想去跟娘娘告辞呢。”   “夫人今日吃的可好?”云荍端起贵妃的范儿,和蔼的问道。今日一天郭络罗夫人都是在宜妃的宫里呆着,还犯不上云荍去问她玩得好不好什么的,也就是吃的算是云荍安排的了。   “臣妇吃得很好,多谢娘娘赏赐。”郭络罗夫人也笑着答道。   “那便好。”云荍点头,“时间不早,本宫也不留两位了,就让何沐安送你们出去吧。”   “谢贵妃娘娘,臣妇告退。”两人行礼,何沐安带着两个拿着赏赐的小太监引着两人出去。   云荍怔怔的望着,直到马佳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宜妃怼她:“别看啦,你贵妃娘娘的威仪呢?”   云荍回过神笑笑,问她:“你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又不是我亲娘,把该问的问完,就让她去休息了呗。本来早就想送她出去的,哪知道你那儿说的没完没了,我也只能跟她相对无言啦。”宜妃懒懒道。   云荍失笑:“那我可要谢谢你啊,不过今儿就算了,累,我要回去休息了。”   宜妃也不纠缠:“去吧去吧,我今儿坐了一天身子也酸着呢。”   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云荍洗漱完,只留下一句:“跟何沐安说,话明儿再回。”   沾枕即眠。   等何沐安送完人回来,得知云荍已经休息了,也没说什么。   反倒福华拉着他道:“怎么样,你今儿出去打听到什么了?”   何沐安面部表情纠结了一下,才道:“你别管了,我明儿跟主子说了再说。”   “哟。”福华斜睨他一眼,“何公公这是有大消息啊,可是要立大功了,改明儿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微时之故啊。”她跟何沐安算是现在跟在云荍身边最早的老人,继承了老习惯,时不时的打趣何沐安一下。   何沐安连连拱手:“别别别,姐姐,您是我姐姐。不是我不说,实在是这事儿吧,它不好说。我这也一头雾水呢,还是得等主子发话了才行啊。”   福华看何沐安的样子不像玩笑,也不再打趣他:“行了,我就是跟你逗个趣儿。你今儿也跑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何沐安拱拱手就走了,他却是需要自个儿呆一会组织一下明天汇报的语言。倒不是这事儿有多复杂多难查,甚至查的过程可以说容易的让人不敢相信。何沐安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行动泄露了或者碰上了高人,钻进了人家设的天衣无缝的套里,后来经过几遍排查,才不得不相信。   而这结果,也是让人莫名其妙、瞠目结舌。 第105章   “说罢,查出什么了?”云荍坐在上方,看着下面站着的何沐安。   何沐安微微抬头扫视一圈屋里伺候的人。   “你们都下去,福华留下。”云荍吩咐道,待人都退下去后,才道,“现在可以说了?”   “主子,非是奴才故弄玄虚,实在是……”何沐安苦笑着拱手请罪,“嗨,奴才还是从头说罢。”   何沐安开始细述:“此次管着采买的太监叫戴鹏,进宫有二十几年。奴才查到他是在哪里买的碳后,找了这边宫里一个积年的太监直奔过去。那伙计认识这老太监,听说了我们要买的数量后,奇怪的嘟囔了一句‘不是不要好的么,怎么又来买了’。奴才就跟那伙计套近乎闲聊,据那伙计说,他们半月前接到上头的话,要准备好足量的碳送进宫里来,但不知为何,七八日前,那戴鹏却匆匆上门来找他们掌柜的,戴鹏走了之后,他们掌柜的就说,在原定银丝碳的数量上减两分,换成普通的碳。再问,那伙计知道的也不多了。”   停顿了一下,何沐安才接着道:“碳买完了之后,奴才又去了那戴鹏在宫外的宅子和他常去的一些地方,最后却是打听到,那戴鹏在七八日前赴了一个宴,出来时提了一个包裹,后来有人看到那戴鹏的夫人戴了一支碧色透玉扁钗,据说成色相当好。”   听到这里,云荍挑挑眉,看来,这设宴的人就是这次的关键人物了,不过:“那戴鹏还能娶妻?”旁边的福华也是一脸惊讶,她一进宫就呆在云荍身边,许多阴暗的东西其实都没怎么经历过,虽说也挺说过有太监和宫女结对食、甚至在外认干儿子的事,但这娶妻的事儿却真是头一次听说的。虽说宫规没规定太监不能娶妻吧,尤其还是这几十年没有人住的皇宫的规矩,但福华还是觉得很古怪。   “是,听说是十来年前,因犯事被发配宁古塔的犯官家属,路过这里时,戴鹏不知道怎么瞧上了,花了银子打点将人给娶了。”何沐安回答道,这事情当时还挺轰动的,很容易问到。   “这,也罢,总归也算件好事了。”云荍叹息一声,男人在外风流快活,惹了事却是全家陪着倒霉,但这些女孩子却又不是全然无辜,她们也是享受着长大的,即享了福就要承担后果。这女孩子还算幸运,嫁给一个太监总比去宁古塔受罪的强,好不容易得来一份安宁,虽说这行为往大了说是欺君罔上,云荍却也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制裁人家,“那宴请的人查清是谁,有什么关系了吗?”   何沐安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古怪、有些愁苦?总之就是拿着一副纠结的面色回答云荍云荍的话:“奴才查到,那设宴的人叫孙康,宴请的那家酒楼就是他开的。父母早年亡故,家有一妻,虽无子,却与岳家关系很好。他岳父一家……都在佐领家当差,他岳母更是佐领夫人的心腹,当初跟着陪嫁过来的。”   “哦?”云荍疑问,“是哪家佐领?”   何沐安吸吸气,道:“是郭络罗佐领。”   云荍点点头,杵着下巴思索,突然又问了一句:“盛京有几个人姓郭络罗的佐领?”   “回主子话。”何沐安苦笑,“奴才打听了,盛京姓郭络罗又是佐领的,只有一家。”   “所以……”云荍说不下去了,“你确定没查错?”   何沐安却是像放下了重担一般,点头道:“奴才确定,奴才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前前后后查了好几遍,最后才确定就是宜妃娘娘的娘家。”   云荍陷入了沉默,她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宜妃呢?明明她们昨天还相处的那样的自在。不,应该不关宜妃的事,别的云荍不敢说,但在感受人心这方面,云荍还是有把握的,真心假意那是骗不了人的,更别说一骗十几年的,她能感受得到宜妃跟她相处时的真心。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差错,宜妃这么多年跟家里没有联系,就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她也是不知道。   云荍定定心,觉得这事还是跟宜妃当面问清楚的好,她实在不愿意干那种藏着掖着然后钩心斗角的事儿:“福华,你去将宜妃娘娘请过来。”   “嗻。”福华领命而去。   云荍则不再纠结宜妃与这件事的关系,待会儿直接问就好了,若是真有关系,大不了断了这份关系就是,一件小事儿认清一个人,她还赚了。云荍转而思索起宜妃娘家这么做的动机,以及,这到底是整个郭络罗家的意思,还是,只是昨天来的那个郭络罗夫人的意思。这两者,意义可大不同。   “你可查到,郭络罗氏为什么这么做?”云荍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宜妃娘家这样做的理由,她跟这家人从无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宜妃。唯一有的可能就是这家人将她当做了宜妃上位的对手,所以要对付她,但是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先不提他们知不知道云荍和宜妃的关系,但说郭络罗氏作为继母,哪有那么好心为宜妃操心这些事,她不接着宜妃的名义在外吸血都是很有良心了。   “奴才无能,并没有查到。”何沐安摇头,他也没搞懂郭络罗氏这样做的原因。虽然他也查了一下宜妃娘家的情况,但一来时间短,二来宜妃娘家人口实在也简单,除了三官保和郭络罗夫人外,就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公子。就是妾室,也在郭络罗夫人生下儿子后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也就是宜妃这几年在宫里混起来后,才来了一批投靠的族人。   那就没办法了,云荍也不是柯南,能从一堆无用的信息中抽丝剥茧的找出杀人动机。哎,先等宜妃过来把她的事儿弄明白再说吧。   云荍并没有等多久,宜妃没一会就跟着福华过来了:“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派人去请我。这么想我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   云荍听着宜妃的打趣露出笑容,伸手接她:“是啊,我一个晚上没见你,早上起来就想的不行了。”   “咦。”宜妃夸张的抖抖肩膀,这动作也是跟云荍学的,“这话你还是留着跟皇上说罢,我可受不起。”   “什么事啊,我才不相信你是真的想我呢。”宜妃随意的坐下,她跟云荍之间早就不存在见礼这回事了。其实宜妃一直是挺遵守的,毕竟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人,礼仪这种事早就刻进骨子里了,奈何她碰上了云荍这个犯懒还能说出三分理的人。云荍自打确定了跟宜妃友好的关系,私下相处的时候从来不跟宜妃讲礼仪规矩,宜妃被她酸了几回之后,也放飞自我、跟云荍一起堕落了。   “是这样,前天咱们刚来的时候,几个答应庶妃那里的碳被克扣了,银丝碳被换成了普通碳。”云荍也严肃起来,先跟宜妃介绍了一下起因。这个事云荍知道的时候,因为怀疑后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所以把这事压了下来,也没有处置戴鹏,只安排了何沐安先去查,所以宜妃还不知道。那群答应庶妃也很乖,并没有闹事,这两天也都乖乖呆在屋子里。   “还有这事?嘿,你说这帮奴才,内务府的头都掉了多少颗了,他们居然还敢办这种事。”宜妃有些费解,却发现云荍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盯着她看,“你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云荍的神色已经快要转化为奇异了,宜妃思索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猛地拍了一下云荍:“看什么看,我一时忘了这里不是京城又怎么了,还不允许我偶尔大意一下!”   “允许允许。”云荍假意揉着被宜妃打的地方,“你个暴力女,力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哼。”宜妃才不信她呢,这女人天天抱双胞胎,力气比她大多了好么,“然后呢,人你处置了没有?”   “还没有。”云荍摇摇头。   “还没有?”宜妃高声反问,伸手摸云荍额头,“为什么?你没事吧,这种小喽啰打发何沐安去处置都没问题。你居然还把我叫过来说这事,不会是要我给你底气,你才敢处置吧。”最后当然是纯戏谑了,云荍这十来年的表现,让后宫的人都以为她是个胆子小的、没出息的人。宜妃相当长一段时间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次德妃跳出来的时候她才对云荍那般恨铁不成钢。但相处的时间越久、她们的位置越来越高、云荍越来越受宠,宜妃才渐渐看明白,云荍不是没出息,她只是不在意,不在意那些大家认为她应该在意的东西。   “什么时候处置他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云荍并没有理会宜妃的戏谑,而是接着说道。   宜妃收起戏谑的神色,这问题就严重了,她甚至一瞬间脑补了数十种针对云荍的阴谋。   “是谁?”宜妃也正经道。   云荍认真的看着宜妃的眼睛。   “是你娘家。” 第106章   宜妃眼睛瞬间睁大,就这么愣愣的与云荍对看。   半响后,宜妃主动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冷:“说清楚。”   云荍示意何沐安,于是何沐安又将刚才的话再次叙述了一遍。   宜妃听后无言,良久才又看向云荍:“你信我吗?”   云荍反问:“我叫你过来,你说我信不信你?”   宜妃露出笑意,笑容越来越大,灿烂如光华:“好。采买那人你处置,剩下的我来。”   “行。”云荍干脆道,“这次可不是我犯懒,是你自己要做的哦。”   “知道了。”宜妃白她一眼,起身,“我走了。”   “不送,我也要睡午觉去了。”云荍笑嘻嘻的冲宜妃的背影道。   宜妃当下一个趔趄,站稳后侧过脸恨恨道:“你起来了有一个时辰吗?还睡!”   云荍笑的很大声,回了她一句名言:“人若是不能想睡就睡,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哦,宜妃没听过这句名言。   于是宜妃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云荍,实力演绎了什么是‘本宝宝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屁股’。   云荍脑补的停不下来,脑海里萌萌哒宜妃一甩她的小屁股,云荍就笑的直打滚。   旁边伺候的福华和何沐安:……这画风也变得太快了吧喂!说好的深刻凝重执手相看泪眼呢!为什么秒变逗比了啊喂!果然主子的世界不是他们这些常人能懂得吗。   因为知道马佳氏今天肯定要进宫,所以昨晚就安排了人,今天一早就去宫门处等着。这样马佳氏来了,也不用来回跑着通报一趟了,直接把人领进来就是。而且昨天何沐安送她们出去的时候也将云荍的吩咐告知了侍卫首领,所以下午马佳氏到宫门口的时候几乎没等,守门的侍卫只是查验了一下她们的身份就放行了。恩,并没有跟郭络罗夫人一起,马佳氏其实跟她不熟,昨天也只是在宫外等的时候遇上了。   一早就在这儿等着的小太监叫龚喜,这名儿是云荍起的,当初一排人送过来的时候,云荍一眼就瞧中他了。无他,实在是这小太监长得太喜庆了,一张圆脸、一双弯眉、永远上扬的嘴角,看着可不喜庆吗。   “夫人请随咱家来,娘娘一早就在念叨您呢。”龚喜笑眯眯的在前面引路,其实他哪儿能知道云荍念叨没念叨,虽然他入了云荍的眼,还是长春宫这么久以来除了何沐安之外第二个被云荍赐名的,但他还是没有资格凑到云荍身边去的。甚至就是因为这个赐名,现在邱和和林同对他警惕的很,虽不至于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打压吧,但也一直防着他在云荍跟前露脸的。就连今儿个来接马佳氏的差事,也是他费了大劲儿才抢到的。   “劳小公公久候了,不知小公公高姓大名?”马佳氏随手塞了一个荷包过去,虽然这是她闺女宫里的人,但也不能疏忽了,万一因为她的疏忽使得人家对她闺女不忠了呢?这都是说不准的。   龚喜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接过,旁人的他可能不会接,但主子娘家人的,只能算是赏赐:“谢夫人赏赐。”随后矜持的笑了一下,道,“不才得主子赐名,名曰龚喜。”   “原来是喜公公,名如其人,好名字!”马佳氏一听,没口子的夸,面上看着是在夸云荍起的好,实则是在夸龚喜当得起这个名字。   龚喜一听,更高兴了:“都是主子的恩惠。不敢当夫人一声喜公公,夫人叫咱家小喜子便是。”   龚喜有心在马佳氏这里露个脸,迂回到云荍面前,所以一路上很是卖力,将马佳氏逗得开怀不已,还不经意的说了不少云荍的趣事,马佳氏一路听的心满意足。昨天光顾着跟云荍商讨去了,母女俩都没怎么叙旧。   很快到了凤凰楼,关雎宫殿外的小宫女远远瞧见便进殿禀报,等马佳氏走到殿前的时候,青莲已经这里等着了。   “给夫人请安。”青莲行礼,“夫人请进。”   马佳氏也回了半礼:“青莲姑娘好。”跟着青莲进了大殿。   却并没有在殿中看见云荍的人,马佳氏以为云荍在次间等着,等到了进了次间,还是没有看见云荍的人,青莲已经在请她坐了。   马佳氏奇怪道:“娘娘人呢?”   “回夫人话,主子在午睡,还没有起身。”青莲给马佳氏沏着茶。   马佳氏当下一个大写的无语,这丫头,这么多年,怎么越来越懒了。当初在家的时候,想叫她起个床就千难万难,甚至在云荍的闹腾下,最后连早安和早膳的时间都改了。现在好么,不光年龄涨了,就连这懒劲儿,也随着涨了。   “娘娘在哪儿歇着呢,带我过去。”马佳氏莫名的手痒,臭丫头,这么多年没收拾你,还敢让额娘等着是不。   青莲从善如流,这是主子的亲额娘,就看主子昨天恨不得把富察夫人留下同睡的劲儿,就知道这事不妨碍。   等到了寝室外,在外间守着的一个小宫女站起来给青莲和马佳氏见礼,压低声音道:“富察夫人好,青莲姐姐。”   “恩。”青莲也压低声音,“主子可醒了?”   小宫女摇头:“没有,主子并没有动静。”   青莲点点头,示意小宫女继续守着,看向马佳氏:“夫人?”   “进去吧。”马佳氏并没有改主意。   青莲掀了帘子请马佳氏进去,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云荍一向不喜欢她们在内室守夜,除了坐月子的时候,守夜的人基本都是在外间的,更别说现在睡午觉了,屋内也是没有人伺候的。青莲跟进屋里,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她呆在这儿也是为防有什么事情可以立马伺候,凑到跟前去就没有必要了。   这会儿天气虽然还冷,但因为云荍睡的是炕,所以室内温度并不低。于是马佳氏掀开帐帘,就看到了让她苦笑不得的一幕。云荍穿着素白寝衣,锦缎似的长发散乱着,身子侧躺、一半都露在被子外边,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小脸睡的粉嫩嫩的。这若是康熙看到这番景象,当下怕就得饿虎扑食。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却是马佳氏,所以随后室内就响起了‘啪’的一声,马佳氏的手和云荍露在外边的半边屁股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青莲听到声音当下一个机灵,几步上前就要阻止,就算你是亲额娘,但主子现在已经是贵妃了呀,哪是你想打就打的。   青莲上前的时候刚好看到云荍一个机灵翻身坐起,不满的叫了一声:“谁呀,打扰本姑娘睡觉。”   及至眯着眼朦胧的看清了站在床边的马佳氏,揉着屁股嘟囔了一句:“额娘啊,别闹,让我再睡会儿。”然后就一头栽下去接着睡了。   马佳氏哭笑不得,这是当还在家里呢?反应跟在家的时候催她起床一模一样。想着想着马佳氏又有些心酸,当初在她怀里撒娇耍赖的闺女,再见面,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青莲怕马佳氏再动手,自己又不好阻止,赶忙上前叫云荍:“主子,该起了,富察夫人已经到了。”   云荍正处于朦胧之间,听见青莲一声主子,彻底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富察家,她也并不是富察家的大小姐了。   再次坐起身,云荍的眼神已经清明,冲着马佳氏笑:“额娘你来啦。”   马佳氏懒得理她:“赶紧起来吧,都什么时辰了。当额娘的,也不知道给孩子做个好榜样,还这么懒。”   “我哪有懒?”云荍不依了,“我才睡了一会儿好不好,还不是因为昨天和今天早上太累了。”   “哦?你是嫌额娘进宫累着你了是吧,那我这就走。”马佳氏作势就要转身出去。   云荍急忙探身搂住马佳氏:“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   马佳氏斜一眼她:“还不快起来。”哼,跟老娘犟嘴。   “马上,马上。”云荍忙不迭的撒手,让青莲伺候她穿衣。   马佳氏在一旁看着,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昨天她们虽然呆了一天,但举止中却还有些陌生与刻意,而今天这番互动,彻底将十几年不见的陌生打散。马佳氏这么大的人了,哪能不懂云荍现在的身份不是她想动手就能动手的,一切不过都是套路,今天这样的场景在十几年前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演一番。   云荍收拾好,两人挪到次间,双胞胎也被抱了过来。四个人其乐融融,今天才算是经年不见的家人相处模式。   等到下午的太阳不那么烈的时候,云荍又带着三人将这皇宫能去的地方逛了一遍,好久没出来的双胞胎撒了欢,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不亦乐乎,好在他们现在跑的还不快,伺候的人围一圈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云荍搀着马佳氏慢慢散步,伺候的人远远跟在后面:“额娘可与昨天进宫的郭络罗夫人熟识?”   “郭络罗夫人吗?倒是不熟,昨天是第一次见呢。怎么了吗?”马佳氏疑惑的问道。   云荍犹豫了下,将何沐安查的事情跟马佳氏说了一遍。   马佳氏听了也是凝重的皱眉:“宜妃她……”可信吗?马佳氏对宜妃不熟,也不知道云荍跟她的关系到底好到何种地步,本能的怀疑云荍对宜妃的信任。   云荍自信一笑:“额娘不用担心,别的我不敢说,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马佳氏点点头,这点她倒是不怀疑,云荍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也很会察言观色,别人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一时能装一下,但绝对瞒不过十来年这么久。其实一开始马佳氏还疑惑过,因为她们真的很宠云荍,而察言观色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出现在那些从小不受宠爱、小心翼翼求生活的孩子身上才有的。后来时间长了,云荍又一直表现的很正常,马佳氏也就不管了,只当云荍是天生的。 第107章   “那你需要额娘做什么?”马佳氏问道。   云荍斟酌了一下,才道:“这个事情既已交予宜妃,我就不好再插手了。额娘你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平时多注意一下这边的消息。宜妃跟我平常都锁在深宫,对外边的消息没那么灵通。宜妃这次或许能压下去,怕就怕,我们一走,那人就是做了什么宜妃也不知道,再连累了宜妃就不好。”   马佳氏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懂云荍的意思,郭络罗夫人是继夫人,又有自己的亲儿子,即使现在因为宜妃的权势巴结着宜妃,但又哪里能有真心,若真打着宜妃的旗号在外做些什么,那宜妃真的就冤枉死了。踏进后宫的女人,其实最害怕的不是没有宠爱、也不是没有孩子,而是家里的人打着她的名声作妖。没有宠爱和孩子,只要本人心放得开,一样能在宫里寿终正寝。但若是家里作妖,轻则一辈子在冷宫里呆着,重的,就是跟着一块下去了。   “对了,那事情额娘进行的怎么样了,能赶在皇上回来前弄好吧?”云荍问道。说的是牛痘的事,那天她已经跟马佳氏将这件事该怎么坐捋的差不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一些痕迹做的合乎现实。   “差不多。昨天我回去已经派人去给你阿玛捎信了。你哥哥那里还要再晚一些,等你阿玛回信了再说。”马佳氏回道。   云荍点头,由萨布素确定一遍是最好的。萨布素在官场上尔虞我诈这么久,不是云荍这种在后宫安逸的脑子能比得上的,而她要哄的又是官场上最大的头儿,由萨布素来查缺补漏再好不过了。   “额娘,额娘。”宁楚格从前边小跑着过来,手上攥着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就是那种路边很常见又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云荍蹲下身,将跑过来的宁楚格搂进怀里,拿了手帕给她擦汗:“怎么啦,跑这么快,看这一头汗出的。”   宁楚格得意洋洋的伸出手:“花花。”   云荍认真的看一眼:“恩,好看,像咱们宁儿一样漂亮。”   宁楚格更骄傲了,小下巴高高扬起,将花塞进云荍手中。   云荍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宁儿是送给额娘的吗?额娘好感动~”说着就要往自己头上插。   宁楚格急了,一把将云荍的手掰回来,然后指指自己的头顶:“宁儿,宁儿的。”   “噗。”围观的人全都没忍住笑了。   云荍也笑的歪倒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屁孩,就知道臭美了。她能有多少头发,更别说还是剃过的,日常都是带着帽子遮挡的。   福华上前扶起坐到地上的云荍,宁楚格也意识到大家在笑她,不满道:“额娘!”   其他人闭了嘴,云荍忍住笑,将宁楚格拉过来:“额娘错了,额娘给宁儿戴上啊。”边说边将已经有些蔫的小黄花别到宁楚格的耳朵上,“戴上了,看看,真好看。噗~”说着没忍住又漏了声笑,好在宁楚格没注意,听到戴好了就跑去找还在前边自个儿玩的胤祒去了。   云荍站起身笑着看宁楚格跑远,马佳氏走到她身边,感慨道:“真像你小时候啊。”   云荍黑线:“哪里像我了?我小时候可乖可懂事了好不好。”再说她一成年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好好好,你乖你懂事。”马佳氏宠溺的道,再也看不到闺女淘气的样子啦。   云荍无语,这是拿她当宁楚格哄呐,然而感觉还不错,嘿嘿。   于是夕阳染红的天边下,一对妇人并肩站立,温柔注视着前方玩闹的两个小儿,岁月静好。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一对妇人那里,难道不该是一对夫妇吗?康熙呐?切,云荍表示,谁谁无所谓,她跟孩子在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到了盛京,日子就过的慢悠悠的,除了奉天皇宫实在太小,没两天就逛完了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戴鹏已经被赶出宫了,云荍倒也没狠罚他,也就打了一顿板子。不过对于太监来说,被赶出宫就是最大的惩罚了,他们是宁愿老死在宫里,也不愿出去的,出去了,就没有根了。   宜妃那边好像也处理完了,某天突然往各宫里送了一些东西,说是娘家进上的,给姐妹们玩玩,云荍这里的格外贵重些。   “怎么的,这是发财了,跟我显摆来了是吧。”云荍将东西挑拣着看了一番,才对宜妃道。   宜妃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翡翠小摆件:“给你的赔礼。”   云荍沉默,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之前那件事的赔礼,刚刚那一句就是想模糊这个焦点。因为宜妃送了这份赔礼的话,会让她感觉她跟宜妃之间的友情变了质。朋友之间,有时候必须要分清,有时候却又没必要分得那么清。像这次,明摆着宜妃一点不知情,送东西过来,却好像是在讨好似的,云荍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没想到,宜妃直截了当的说了。   宜妃跟她好了这么久,彼此三观早就靠的很近了,哪能不知道云荍在想什么:“这是我从那个女人嫁妆里拿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赏人吧。不给她一点警告,当真以为没人管的了她了。”最后声音有点冷。本来那天郭络罗夫人进来看她的时候,宜妃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哪知道不过都是装相。   云荍听到是郭络罗夫人的东西,心情好了些,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她还蛮好奇郭络罗夫人的动机的。   宜妃冷哼一声:“能有什么原因,不过贪心不足罢了。”再多的却是不说了。   云荍也不撵着问了,转而道:“这两天将宫里逛完了,整天闲着没事做,人都要发霉了。”语气哀怨。这奉天皇宫实在太小了,也没什么景观,就是屋子屋子一堆屋子。本来以为出来了能呼吸自由的空气了,谁知道就是从一个宫里换到另一个宫里,还越换越小了。   宜妃也放松身子,斜倚着:“十几年都闲过来了,你还忍不了这几天?实在无聊的话,咱们接着打麻将呗。”   “哎,好主意,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呢。来人呐,去将温僖贵妃和敬嫔请过来。”云荍眼睛都亮了,高声吩咐道。   “看你那猴急的样儿,至于么。”宜妃有些稀奇。   云荍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这整天闲着,我都睡的有些烦了,感觉都快要讨厌睡觉了。”   “哎哟喂,这可是稀奇事儿,我大清第一‘睡’妃,居然也有不想睡觉的时候。”宜妃一副惊讶过度的小模样儿。   云荍翻个白眼:“本妃不与你一般见识。”   时间就在麻将声中悄悄溜走,康熙若是再不回来,只怕这奉天皇宫就要变成麻将馆了。   “娘娘,皇上怎么还没到啊?”这声小抱怨是敬嫔的。这半个多月来,由于麻将的搭桥,她们四人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敬嫔更是,明明年龄比云荍要大,偏生在云荍面前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时不时犯点儿小蠢,逗云荍一笑,或者是让云荍管管她。还别说,这招效果还挺明显,云荍自己反应过来后都感叹,宜妃也笑她竟是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不过敬嫔对宜妃还是很尊敬的,也并没有想着要取代宜妃的位置,所以宜妃对她也不是很在意。   “说什么呢?”云荍瞪她一眼,而后又道,“应该快了,之前传话的不是说已经进城了吗。”实在是她们在外边站的有些久,手炉的温度已经与体温持平了,云荍更是吩咐将双胞胎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不准漏一点风。   没有再等多久,很快云荍她们就听到了净鞭声。   “皇上驾到。”   云荍领头跪下:“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从撵舆上走下,道:“平身。”然后伸出一只手给云荍。   云荍将手搭上去,借着康熙的劲儿站起来,眉眼弯弯:“皇上。”   “恩,可等得久了?手都凉了。”康熙笑道。   云荍笑意盈盈:“没等多久,皇上进殿吧。”   “好。”康熙携着云荍的手往清宁殿走去,身后温僖和宜妃她们跟上。   等进了殿,康熙坐在上首,云荍自动坐到他下首第一位,温僖她们依次排开。   “爱妃们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康熙微笑。   敬嫔接话:“回皇上,妾等都住得很好。淑娴姐姐很是照顾我们,一应需要都是□□俱全。”   “荍儿如此贤惠,朕心甚慰。”康熙一脸欣慰的看着云荍。   云荍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整个人都被康熙的那声‘荍儿’雷的里焦外嫩。娘的,你私底下叫叫就算了,咱就当情趣了。你当众还叫是几个意思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当下微微咬牙道:“都是妾的本分,不敢当皇上夸奖。”   康熙的眼睛眯的更厉害了,转身对众人道:“你们今天也等的久了,就先回去吧。恩,阿哥们朕已经让人把他们送到顺和殿和交趾宫去了,在盛京的这段时间他们都会住在那里,你们回去就将他们的东西送过去吧。晚上就在清宁宫开家宴,届时再一起过来。”   “是,妾等告退。”云荍等起身领命,然后就要退下。   然而还不等云荍挪动步子,上面又传来一声:“荍儿留下。”又对抱着双胞胎的奶嬷嬷道,“将四格格和九阿哥抱回去,再把四阿哥的东西送到顺和殿去。其他人都下去。”   得,这是一点儿后路都不给她留了。云荍腹诽。   等到人都走完了,康熙朝云荍伸出手:“荍儿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云荍缓步走上前,被康熙一把扯进怀里,鼻子就在她耳边呼气:“这么久没见,荍儿可有想朕,嗯?”   能说没想吗?显然不能。云荍低下头,努力憋红耳朵,声音如呐蚊似的:“想。”   康熙被她低下头勾出的脖颈弄乱了呼吸,手不安分的动起来,哑着声音道:“抬头,看着朕。”   云荍亦有些动情,听话的抬起头,拿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康熙。   康熙深吸一口气,当下凑过去覆上云荍的唇,蛮横的啮咬起来。   “嘶。”云荍皱着眉低呼一声,实是被康熙蛮横的动作咬的有些痛。   康熙听到声音,知道是自己鲁莽了,放轻了动作,轻轻舔舐云荍刚刚被咬痛的地方。半响后,彼此厮磨的唇瓣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康熙抵着云荍的额头:“荍儿伺候朕沐浴吧。” 第108章   “额娘!”景顾勒双眼亮晶晶的奔至云荍身边。   “乖乖,来,额娘抱一下。”云荍将景顾勒搂住,景顾勒也顺从的依偎在云荍怀里,大半个月没见额娘,想的紧,也顾不得害臊了。   毕竟这会儿是在外面,云荍抱了一下也就松开了,拉着景顾勒上下打量:“怎么瘦了,还晒黑了。累不累?”摸摸景顾勒明显小了一圈的脸,云荍有些心疼,大抵天下当娘的都是如此吧。   “不累。”景顾勒摇头,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可好玩了,儿子能骑着小马驹跑了哦。”满脸的我厉害吧、快夸我!   “是吗?”云荍惊讶道,然后是大大的夸奖,“我儿子真厉害!”   如愿听到夸奖的景顾勒又有些害羞,微低头用手挠后脑勺。   坐在旁边桌的太子看见这一幕,心里有些酸涩,拳头微微攥紧,弟弟们都有额娘疼,而他呢,却连额娘的面都没见过。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   攥着的手缓缓松开,太子面上还是温润如玉的笑容:“好。”他有皇阿玛。   进了里间,康熙举着一本书,身后一个宫女正在给他编发。   太子紧走两步,躬身行礼:“皇阿玛。”   康熙冲他招手:“来,过来坐。”   太子依言过去,坐在康熙对面。康熙慈爱的看着他:“住处可都收拾妥当了,可缺什么东西?”   太子笑道:“多谢皇阿玛关心,儿子都收拾妥当了,并不缺什么东西。”   “你啊你,自从进上书房后,这规矩就越来越重了。现在就咱们父子俩在,还要跟皇阿玛这么客气。朕还是喜欢从前腻歪着跟朕撒娇的保成。”康熙假意埋怨道。   “是儿子的错。”太子笑着认错,心里却并不以为意,皇阿玛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神情分明是表达着对他规矩礼仪的满意。太傅说的对,他身为一国之储君,一举一动皆是皇家的脸面,规矩礼仪必须刻进骨子里。撒娇这种事,年少无知时无所谓,现在嘛,还是让弟弟们来吧。   康熙对他嘴上应着行动却不改的行为看的一清二楚,也没什么不满,虽然他是真的想念从前那个蹭着他撒娇的小保成,却更知道,胤礽现在的样子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   头发编完,康熙站起身,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外袍,看向太子道:“走吧,跟朕出去。”   “是。”太子微笑答应,落后一步跟着往前厅而去。看,皇阿玛身边的位子只有他能站。没有额娘又怎样?他不需要在额娘怀里撒娇耍赖的脆弱。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前厅内早已等候着的众人起身行礼。   康熙走到正中的座位坐下,笑道:“都坐吧,今儿个是家宴,不用这般多礼。”   待人都坐下,康熙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太子道:“太子去跟弟弟们一块坐吧,要照顾弟弟啊。”   “儿子遵命。”太子拱手道,往坐了一圈小孩的那桌去。由于空间不够的原因,今天采取的是围桌形式,康熙、云荍、温僖、宜妃四个人一桌,阿哥们一桌,敬嫔带着答应庶妃们一桌。   小孩那一桌最上首的位子空着,明显就是留给太子的。太子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小的都站了起来,只一个大阿哥大咧咧的坐着,好不显眼。康熙看到,微微皱眉,随后就松开了,虽说胤禔此举有不尊储君之嫌,但他先前已经说了这是家宴,于此来说,胤禔居长,即使不站起来也说得过去。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就连太子,也早已习惯了胤禔一直以来与他的较劲儿。现阶段来说,胤禔除了骑射比他稍微好些外,其他并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地方,所以太子对胤禔的一些无力之处也大度的很。   一顿家宴,吃的很是和谐。   送走孩子和妃嫔,云荍当仁不让的留在了清宁宫。这还是云荍头一次留宿皇帝的寝宫,虽然只是奉天的。在紫禁城的时候,基本上康熙临幸后妃都是到各宫去的,还没有出过后妃去乾清宫伴驾的事情。至于乾清宫后面两宫里的那些女人,合宫后妃表示,那些只是玩意儿罢了。   因为晚宴前刚刚沐浴过,所以这会儿康熙和云荍都只是简单擦洗了一番。   挥退众人,康熙开始咬云荍耳朵:“荍儿下午可还尽兴?”   想到下午,云荍就一阵脸热,虽然她并没有白日宣淫这种思想吧。但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家都知道的时候做,还是很羞耻的。尤其刚刚吃饭的时候,宜妃一阵一阵扫过来的暧昧眼光。本来她腿就软,让宜妃看的都快坐不住了。   “嗯~”云荍被耳边传来的湿热感触动神经,嘤咛一声,算是最好的回答。   康熙低低笑着:“看来荍儿还没尽兴,正好,朕也没尽兴。咱们,慢慢来。”   红被翻浪,禁了一个月的男女终于得到舒缓。   云荍睁开眼,旁边的被窝早已冰凉。轻咳一声,很快帐帘掀开,福华的脸出现:“主子您醒啦。”   “水。”云荍缓缓坐起身,说话的声音都是黯哑的。   福华端来一杯温开水,云荍一饮而尽,才觉得喉咙好了些:“皇上出去了?”   “是,皇上辰时初就去了东政殿。”福华将杯子放下,青禾拿来一套新的里衣给云荍换上。   “宁儿和祒儿呢?”云荍任福华和青禾伺候着,问道。昨晚双胞胎睡得早,连晚宴都没参加,云荍已经超过六个时辰没看见她俩了。   “四格格和九阿哥醒得早,找娘娘没找到,就去找四阿哥了。奶嬷嬷、邱和、林同都跟着。”福华嘴上回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四阿哥的东西昨天可都送去了?有没有缺什么?”说来惭愧,昨天她被康熙绊住脚,竟完全忘了景顾勒这档子事。   “主子放心,奴婢昨天亲自送过去的,将一切都打点好了才回来的。”福华笑道。   “恩,你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这次出来带的人还是少了啊,景顾勒那儿都没有一个顶事的。”云荍感叹,“这回回去,景顾勒就该搬到阿哥所去了。这阵子你心里有个底,看看派谁跟着景顾勒过去,列一个名单出来,等回宫了再跟库嬷嬷商量商量。”   “是,奴婢知道了。”福华应道。   云荍洗漱完,就回了关雎宫。等到要用午膳的时候,景顾勒带着一串小萝卜头进来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景顾勒行礼道。旁边双胞胎却是直接扑过来,准确的说胤祒是被宁楚格强拉着的。倒是胤祺看到景顾勒的动作,才慢一步道:“儿子给贵额娘请安。”   云荍将两小扶稳,才将胤祺拉过:“小五来啦,想不想贵额娘。”   “想。”胤祺重重点头道。   云荍眉开眼笑:“乖。今天贵额娘就不留你吃饭啦,让你四哥送你去你额娘那儿好不好?”   “好。”又是一阵用力点头。   “儿子去去就回。”景顾勒牵着胤祺走了。   云荍这才顾得上安抚在旁边上蹿下跳的宁楚格:“好了好了,你蹦的不累,额娘看的都累了。”   “看,看。”宁楚格终于得到云荍的关注,高兴的将手里攥着的东西展示给云荍看。   原来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木鱼,做工虽然粗糙,好在颜色艳丽,招小孩子喜欢。云荍估摸着景顾勒是在外面哪个摊儿上买的:“恩,这是什么,额娘看看,哇,原来是小鱼啊,真好看。是谁给宁儿的啊?”   宁楚格喜滋滋的回答:“四哥哥给的,还有好多。”   “那宁儿有没有谢谢四哥哥给你带礼物呢?”云荍笑眯眯道。   “有!”宁楚格点头,“宁儿香了四哥哥,两下。”伸出了两根小指头。   “恩,宁儿真有礼貌,额娘亲亲。”云荍亲了宁楚格两下,然后看向胤祒,这孩子跟宁楚格一胎,真是被衬得文静无比。云荍有时候都在想,这俩是投错胎了吧,性格该换一换才对嘛。   “祒儿,四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啊?给额娘看看。”云荍哄道。   胤祒抬起头,扬起大大的笑脸,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陀螺:“额娘看,陀螺。”这是个超小号的陀螺,起码胤祒一手能握住它,上面也是五颜六色的涂得很艳丽。看来,这小商贩很懂得小孩子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嘛。   “哇,陀螺啊。额娘也好喜欢,祒儿一会儿借额娘玩玩好不好?”说来云荍也有很多年没碰过这东西了,突然产生了点童心怎么办。   胤祒有些为难:“四哥哥说,教祒儿。”   “那好吧,那祒儿先学吧。”云荍一脸失望。   胤祒不忍心了,拉住云荍的手:“额娘,一起。”   云荍立马露出大大的笑脸,‘叭唧’亲了胤祒一口:“我儿子真好。” 第109章   就在云荍想要找时机跟康熙说牛痘的时候,黑龙江守军突然传来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毛子。   消息称,巡逻队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毛子,经过一番搏斗,一队毛子只抓到两个活的。经过严刑拷问,确定这几个毛子是偷偷混进黑龙江进行地形考察、绘制地图的,据说,他们几人只是一个小分队,另还有四五个小队分散在黑龙江境内,黑龙江镇守的副都统已经派出巡逻队在各地搜查了。   “诸卿都看看吧,说说这毛子是什么意图。”康熙将黑龙江副都统的奏折合上,示意梁九功拿下去给大臣们看。   大臣们接连传阅,沉思片刻,张廷玉首先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以为即是绘制地图,当是为侵犯做准备。以以往的记录来看,每年春季,沙俄都会南下来劫掠一番。只不过此次居然需要事先绘制地图,想来规模定比以往都要大。”   康熙点点头,他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皇帝嘛,疑心总是重的,正是因为毛子南下劫掠已成规律,自己这边都习惯了。万一毛子就利用这点心理搞个出其不意,表面上是做战前的准备,实则是想来刺杀他呢?这都说不准,尤其还正好赶上了他来盛京的时候,有些巧合啊。   张廷玉的想法属于大众想法,他说完之后其他大臣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不再发表意见。康熙扫视一圈,点了站在靠后位置的萨布素:“萨爱卿,你对毛子熟悉,你来说说。”   萨布素沉稳上前,抱拳道:“启禀皇上,臣早前曾接到消息,据说去年冬季沙俄冷得早,很多作物都被冻死了,且冬季漫长,也冻死了一批牲畜。想来沙俄内部怕是已经出现了饥荒。”   萨布素不说他认为如何,只将各方信息汇报给康熙,反倒从侧面证实了张廷玉的想法。   康熙点点头,不禁沉思起来,底下大臣们也一片议论声。老实说,刚刚打完三藩之战,国库好容易存下些银子,大臣们是很不愿意打这种耗钱又耗人的仗的。但是康熙的性子又明摆着,这是一个强硬的主儿,而且已经大权在握,三藩说削就削了。当时多少大臣劝啊,没用,最重要的最后还打赢了,这就更难劝了。庆幸的是,跟毛子打的一向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就算多应该也多不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康熙沉思片刻后,直接道:“萨爱卿,你估计此次沙俄大抵会派多少人来,会以何处为目的?”   “回皇上,臣以为,沙俄此次应会以瑷珲为目标。瑷珲城孤悬于外,四周并没有地势可守,以往沙俄南下劫掠时,也多是以此为目的地的。另,沙俄地方虽大,但不适宜生活,因此他们人口一项很少。臣估计,此次沙俄出动军队约摸会在两三千人,多不超过五千人。”萨布素陈述自己的看法。   “恩,诸位爱卿觉得萨布素的看法可有道理?”康熙听完并不发表意见,转而询问起大臣们的想法。   张廷玉又是被第一个派出来:“回皇上,萨副都统对沙俄最为熟悉,此番判断差别应是不大。臣综合以往沙俄的形式规律来看,也是得出与萨副都统一样的结论。”张廷玉并没有提出不同的看法,一是因为萨布素说的确实有理,二却是因为萨布素有一个宠冠后宫的贵妃女儿。别看萨布素现在还只是一个将军手下的副都统,但张廷玉敢肯定,不出一二年,萨布素绝对能一跃成为朝内执掌一地的实权派人物。对于此类手握军权的人物,张廷玉是抱着就算不结交也不能得罪的,结个善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为子孙的福气了。   “是啊,萨都统说的有理,臣也是如此认为的。”这个声音就有略微不要脸了,偷摸将副字省去了,当大家听不出来吗?   “臣也同意萨大人所说。”恩,这个还算聪明,大人吗,怎么叫都不会错。   萨布素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在意在场的人心里都有哪些小九九。正如张廷玉所想的,萨布素也知道自己肯定会成为一方大佬,区别只是时间快慢而已。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肯定是会跟这些个阁老、朝臣打好关系的。毕竟他一年四季都驻扎在外,若是朝中没有人替他说话,皇上忘了他还是小事,怕就怕皇上怀疑他有叛乱之心。古往今来,手握军权的人都面临过这个问题。   然而他是属于不正常的情况,因为他有一个女儿进了宫,还生了两个儿子,还宠冠后宫。若是他现在与朝臣们眉来眼去,就算现在皇上不甚在意,等胤礿一天天长大之后,皇上回头再看,很难不怀疑他别有所谋。所以他现在只能是一个孤臣,这样他才能平平安安的握住皇上所赐的兵权。   好在,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受宠的贵妃女儿,不怕皇上会忘掉他。想起云荍,萨布素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后又有些失落,十年没见了,想看看她现在长什么样子啊!   康熙看满场并无其他声音,就对萨布素道:“黑龙江现下有多少驻军,对付此次战争可有把握?”   “回皇上,黑龙江麾下现下共有现役两千零五十七人,对付三千以下的沙俄军队应无问题。”萨布素回答道。沙俄虽然人少,但各个身高马大,而边塞军民常年饥一顿饱一顿,体型上就比不过人家。好在毛子军队纪律差,更像是一窝蜂的土匪,所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冲突,清军才能略胜一筹。但是战损,却也是勉强维持在一比一罢了。   想到战损,萨布素就有些心痛,实在是宁古塔辖下人口太少了,老弱病残全部算起来也不过才十三万人口。可想而知,其中的青壮能有多少,而这些不断的冲突,完完整整还能上战场的青壮就更少了,多得是一场冲突下来就缺胳膊少腿只能废了的人。   康熙轻敲桌沿,也就是说,一旦沙俄来的人超过三千人,己方就很有可能战败。康熙刚刚才巡视过一圈,对于这边的军队素质基本上是知道个大概的。前几年的三藩之战几乎将东北的精锐都调了过去,现在大部队也不过是退到了京城附近。所以这边留下来的,都是当年挑剩下的歪瓜裂枣,这几年凭这些歪瓜裂枣,萨布素他们愣是将每一次来侵犯的毛子都打了出去,实话说康熙还是很满意的。   所以这一次,萨布素没有打包票说肯定能将毛子全部赶出去,康熙也没什么不满,这不正说明了萨布素是个直臣吗。   脑子里将这些信息过了一遍,康熙有了决定:“萨布素听旨。”   萨布素单膝跪下:“臣在。”   “命,萨布素在盛京守军中抽调两千人,前往黑龙江。并,以副都统之身份,全权负责此次沙俄进犯,务必将沙俄夷狄赶出我大清江山。”康熙凛然道。   “臣接旨,定当不负皇命,死而后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萨布素双膝跪下,叩首领旨。   余者大臣皆伏地:“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康熙微抬手,等众人起身后再言,“张爱卿,尽快命户部将粮饷送到。好了,都退下吧,萨布素留下。”   “臣等告退。”张廷玉等人退下,萨布素严正的站着,等待康熙的吩咐。   康熙站起身,从御案后走出,笑道:“爱卿陪朕走走吧。”   “嗻。”萨布素应声,缓步跟在康熙身后。   “爱卿对瑷珲城孤悬于外的事可有什么看法?”康熙放缓步子,问道。   萨布素始终紧绷着精神,听到康熙的问话思考了几秒,才开口答道:“回皇上,臣以为,首先瑷珲会孤悬于外,是因为从吉林没有直达瑷珲的驿道,这导致每次每次救援都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路上。其二,瑷珲城小且人口不足,所以常年驻扎的军队很少,臣认为,可在瑷珲城附近再设一城,可与瑷珲城成掎角之势。”   康熙点点头,没同意也没反驳,而是抛出一个新观点:“爱卿以为,将黑龙江从宁古塔辖下划出来,单立一辖区可好?”   萨布素愣了,没想到康熙会提出这样的观点,辖区划分多少年都没变过了,所以萨布素根本没朝这头想过,确切的说,是满朝大臣都没几个往这儿想的。更何况,这是从宁古塔将军的手里抢肉啊,这还不得成为死敌?   萨布素有些踹踹,不知该如何回到,毕竟宁古塔现任将军巴海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谁知道康熙这么问是打着什么注意呢。难道,皇上认为闺女已经走的太高,要开始打压外戚了?难道皇上并不想让我在往上走了?   萨布素一肚子猜想没法证实,只能诚惶诚恐道:“臣见识浅薄,无法分别,请皇上赐罪。”   “哈哈,你啊你,怎么跟你闺女一个样。朕只是与你闲谈一番,爱卿不必如此紧张。”康熙大笑着拍了拍萨布素的肩膀。   “是,臣知错。”然而萨布素并没有放松,反倒听见康熙提云荍,神经绷得更紧了,皇上什么意思,是敲打吗?   康熙摇头失笑,不再强求,看一眼环境,低笑道:“这么快就到了啊。”   到了?到哪儿?难道今天不是随便走走,皇上其实是有目的的吗?萨布素一脸懵逼,快速在心里演练待会儿遇到什么情况该如何反应。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玛!”   语气中的激动和高兴一览无余。 第110章   萨布素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水红色宫装的年轻妃子,十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更成熟了。萨布素有一瞬间的失神,再次看见云荍,却发现记忆中她少年的样子早已模糊。   回过神来,云荍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萨布素稍稍退了一小步,躬身行礼:“臣萨布素见过淑娴贵妃,贵妃娘娘吉祥。”   云荍一路走过来,眼睛酸涩、心砰砰砰的跳,看到萨布素的动作,才止住脚步,稳住心神道:“阿玛请起。”然后侧身给康熙行礼,“妾参见皇上。”   康熙托起她,笑吟吟的道:“爱妃可还满意?”   云荍笑的一脸灿烂,再次行了福礼:“妾,谢皇上隆恩。”晨起她用早膳的时候,突然有太监来传话,说是康熙让她晚一些到西间楼。云荍还很疑惑,因为西间楼在一定意义上算是前朝的部分了,她这个后妃是不该去的。好在这里不是紫禁城,并没有严格的划分,云荍也就听了诏令,挑了个不早不晚的时间过来。她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伺候的人,云荍就上上下下将这西间楼逛了一圈打发时间。正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声,猜测是康熙于是出门迎接,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康熙身后的萨布素。   跟马佳氏一样,萨布素老的也很明显,头发带着帽子看不见,胡须却是半百的,脸上干瘦干瘦的,面无表情都对着一条条皱纹。   康熙笑着拍了拍云荍的手,迈步道:“走吧,进去坐下。”走两步又回身道,“爱卿也来吧。”   “是。”萨布素迈步跟上,看着前面被康熙牵着却频频回头看他的云荍。   闺女大了啊,是别人的了啊。   眼圈骤然一红,又渐渐隐下。   一行三人分主次坐下,云荍没让宫女动手,亲自倒了三杯茶,先把一杯奉给康熙,再端着一杯想要给萨布素。   萨布素早已起身上前,恭敬的从云荍手上接过,谢恩道:“谢贵妃娘娘赏。”   云荍有些忍不住了:“阿玛不必这般多礼。”却也只敢说这一句,让萨布素像马佳氏那样跟她相处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之间横亘着男女之别、君臣之别,以及康熙这个最大的电灯泡!   康熙饮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道:“荍儿说的是,礼法之外皆是人情,爱卿与荍儿乃骨肉亲情,这般多礼便是着相了。”   “皇上说的是,是臣迂腐了。”萨布素微微讶异,接着露出了一丝微笑,以示自己正在改过。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云荍道:“荍儿有很多年没见阿玛了吧,今天就与萨爱卿好好叙叙父女情,不用在意朕。”说完老神在在的开启了品茶模式。   云荍暗翻白眼,怎么可能不在意?您要真心想让我们叙旧,这会儿难道不该是找个借口出去溜达吗。不过云荍也知道这是自己贪心了,凭心而论,康熙今天能让她见萨布素一面,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后宫多得是进了宫一辈子再也没见过家人的妃子,她现在能常见马佳氏、还能再见萨布素,全是凭了康熙的宠爱。   机会难得,云荍也就不再在意康熙还在一边这件事,对着萨布素连珠炮似的发问起来:“阿玛这些年可还好?身上的旧伤可养好了?下雨的时候膝盖痛的还厉害吗?怎么变得这般瘦了,有没有按时用膳?酒该慢慢戒掉了,晚间也别熬夜了,你看你,胡子都熬白了。”说着说着,云荍就有些哽咽,赶紧收住,将情绪压下去。这里,不是她能肆意发泄情绪的地方。   萨布素一直笑着,看着云荍的目光越来越慈爱,等云荍停下来才道:“慢点说,不着急。臣这些年过得很好,有你额娘照顾着,娘娘不必担心。旧伤早就好了,膝盖也没那么痛了。一日三餐都是跟着军队里的士兵一起用,最准时不过了。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军中平时是不准喝酒的,臣作为长官,是要第一个遵守的。天天跟着士兵一块训练,臣现在倒在床上就能睡着。本来臣与瓦礼祜是一间营房的,后来瓦礼祜忍受不了臣半夜打呼噜还怎么叫都不醒,直接搬走跟佐领挤一个屋去了。倒叫臣白占了便宜,一个人独占了一间屋子。”说完,自个儿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云荍知道瓦礼祜,跟萨布素关系还蛮好,小时候两家常来常往,都是见过的。想想一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半夜被吵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萨布素又折腾不醒,只能憋屈的卷一卷被子跑去挤别人的床,那景象,真是画美不能看啊。   云荍不厚道的笑出声:“瓦礼祜叔叔还是这么好玩。”瓦礼祜是一个憨厚的人,憨厚的常常会做一些引人发笑的事,他还有一个同样憨的儿子,小时候也算是常德和云荍的跟班了。   旁边一直做着背景板的康熙出声了:“可是去岁提了副都统的瓦礼祜?”   “回皇上,正是。”萨布素回答道。   康熙点点头,又靠了回去,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但是本来良好的气氛叫他一开口,愣生生给打断了。云荍有些纠结,能问的她刚刚差不多都问了,还有想问的却不能开口。   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还是萨布素解了围:“说起瓦礼祜,娘娘可还记得他家的小子?”   “记得,是叫噶里吧?”云荍想到这个名又想笑,一个憨憨的人,却偏偏起了名字叫伶俐,想来瓦礼祜当初也是抱着很大期望的吧。   “是的。噶里那小子,小时候看着憨、听话老实。谁知道这么一个老实人,在几年前瓦礼祜要给他定亲的时候,竟然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了。一开始瓦礼祜都急死了,生怕他是被流窜的毛子或者土匪弄走了。后来还是噶里额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噶里留下的书信。”萨布素说到这里有些无奈,摇头道,“谁知道这小子怎么想到,留个书信也不说放个显眼的地方,竟然塞在了他额娘的一个首饰匣里。”   “那后来,人可找到了?”云荍好奇的问道。没想到老实孩子叛逆起来,比熊孩子更厉害啊。   “找到啦。后来大概过了大半年,瓦礼祜夫人嫁到直隶的一个表妹派了下人过来,噶里那小子竟是一个人跋山涉水跑到了直隶,据说是想去京城投军,谁知道在直隶的时候被仙人跳骗光了钱财,还差点丢了命。刚好叫瓦礼祜的连襟遇上了,本来只是好心帮一把,谁知道带回家一看,竟还是亲戚。问明缘由后,就把那小子留下了,又派了人给瓦礼祜报信。”萨布素感慨道。   云荍也是一阵唏嘘:“那还真是好运了,现在怎么样了?”   萨布素又笑了起来:“说来也是一段缘分,那小子现在留在直隶投了军,娶了那家亲戚的女儿。之前生了个大胖小子,他额娘还过去住了半年,给照顾孩子呢。瓦礼祜也想去,就是没时间,现在还时不时的跟我念叨大孙子呢。”   “这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云荍失笑,谁能想到,一场叛逆竟换来了一场姻缘。   说了这半响,萨布素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样晾着康熙跟云荍说话他也演绷不住了,起身行礼道:“皇上,臣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还有些事情要跟张大人讨论。”   “恩。”康熙像是被萨布素的话拉回了神,有些漫不经心,“爱卿既有事,便去吧。”   “臣告退。”萨布素拱手,再抬眼看一眼云荍,退出了阁楼。   云荍依依不舍的看着萨布素远去的身影,怔怔的有些出神。晌午的阳光从侧面落下来,将她脸庞上的绒毛映的秋毫毕现,镀上了一层柔光。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云荍回过头,康熙的手覆在她手上,笑的温暖又亲切:“咱们也回吧,该用午膳了。”   “嗯。”云荍羞涩的点点头,任由康熙拉着她起身离开。   夜晚来临,大红的洋烛散发出柔和的光亮,时不时炸出爆裂的烛花,发出‘噼啪’声,然而无人注意它。   寝账内,两个重叠的人正在微微喘气,彼此呼吸交错、目光缠绕,康熙低下头,再次咬上云荍的唇瓣,含糊道:“荍儿今天这般激动,可是想念家人想得很了?”   云荍正迷蒙着,也含糊的答:“十几年没见阿玛,乍一见是很激动。”说着云荍稍稍推开康熙,在她认为是满目真诚,实则却是媚眼如丝的道,“荍儿真的很感谢皇上,谢谢皇上对我这么好。”说罢闭上眼,微微抬头,轻轻贴上康熙的唇,给了他一个不含任何□□的吻。   康熙静静感受着,直到云荍主动放开,才暗着眼神、哑着声音道:“看来朕以往对荍儿还不够好。”所以今天才得到这个吻。   “不是不是。”云荍着急的反驳,然后有些扭捏的道,“皇上对荍儿一直很好,荍儿一直都很感谢皇上的。”说罢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康熙,又低下了了眼睑。   康熙再覆上去:“荍儿可从来没那般问过朕呢?”   啊?云荍懵懵的抬眼,话题跳的是不是有些太快?   “朕巡视回来,荍儿可从来没有问过朕累不累、有没有受伤。”康熙想到这就有些不满,嘴上不由得加重了些力度。今天听到云荍噼里啪啦问了萨布素一大堆,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不舒服。   云荍转一转脑袋,才反应过来康熙是吃她白天关心萨布素的醋了,刚要说话,却被康熙突然加重的力道弄痛了。   “痛!”云荍皱眉吸气,小声呼痛。   康熙收回力道,舔了舔刚刚咬痛云荍的地方,道:“今晚,荍儿好好关心朕吧。”   语气加重:“全!身!心!” 第111章   忙了几天,总算将兵备这件事忙完了,萨布素也领着兵奔赴黑龙江。   康熙长舒一口气,本来这件事没有什么难定的,完全不必准备这么长时间。然而什么事情一旦被搬上了朝会,那是无事都要扯三分的。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康熙跟张廷玉他们几个讨论一下就行的,却不知道怎么泄漏了消息,让盛京这边一直留存的养老做样子的六部官僚知道了。当然,也是因为大家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需要严禁泄露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在保密这方面有什么要求。   这群平日里一直奉旨尸位素餐的人听到这条消息后,那可是炸了锅,纷纷涌向皇宫,向康熙请愿在这里开启小朝会,让他们为江山社稷尽一份心力。康熙听着就想笑,要是这帮人真是有才干的、有心气的,也不会把他们放在这里闲置了。   康熙张口就要拒绝,谁知道这帮无赖,竟然当场就开始哭起太宗皇帝了。讲真,当时康熙是十分想一甩袖子下令把这帮人拉下去斩了的。然而想到太宗皇帝、他的祖父,康熙就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谁叫他们标榜的事以孝治天下呢。现在你祖父当年拥有从龙之功忠臣的后代不过在你面前哭着怀念了两声太宗皇帝,你竟然就处死人家,你还有何德行来做这个皇帝?无数读书人就该把康熙喷成渣了。   康熙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重启了小朝会,以示对太宗皇帝的怀念,太宗皇帝永与大清同在。   那帮无赖达到了目的,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皇上圣明”的马屁不要钱的拍,然后喜滋滋得回家琢磨该怎么从这件事给自己家族捞到足够的好处。   康熙望着那帮小人得志的背影,有一瞬间非常冲动的想要不要将毛子放进来、把这帮狗东西都屠了。转而想到这样做受害最大的还是百姓和江山,康熙才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但想宰了这群人的想法却没有弱化,等着吧,等着吧,朕还需要更强大。   台湾!先从你开始!康熙猛然睁开眼睛,眼里的光芒让人汗毛炸竖。熟知各朝历史的他明白,皇帝想要加强自己手中的权柄,最好的办法就是开疆拓土,就像每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一样。在百姓中获得民望,在军队中树立威望,只要将军队指挥的如臂指使了,所谓文官集团,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不够,还不够。康熙闭上眼睛。现在他还没有全面掌握军队,像现在的宁古塔将军巴海,这就是个刺头,常常仗着祖先的功绩跟康熙互怼。不过,没有多久了,这一仗过后,萨布素也该差不多了。   萨布素出发的那天,景顾勒偷偷溜了出去给萨布素送行。说是偷溜,其实也是在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带足了人出去的。   景顾勒是在跟随康熙到达吉林的时候见到萨布素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站在第二排的萨布素,那眉毛和眼睛,分明就是粗犷化了的云荍。皇室孩子普遍的早熟,以及这次跟随康熙出来迅速成熟的思想,让他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人应该是额娘的亲戚之类的,在分辨一下职位和番号,景顾勒差不多就确定了这是他额娘的阿玛、他的郭罗玛法。   在完成了一番迎接康熙的仪式之后,景顾勒总算找到机会接近这个让他感觉亲切的人。   “微臣见过四阿哥。”萨布素对走近他的景顾勒行礼。   “你怎么知道我是四阿哥?”景顾勒有些好奇,虽然他猜测了眼前人的身份,但并没有如此确定的叫出来。而萨布素之前并没有见过他,怎么就能一口叫出他。他跟三哥五弟年龄相差不大,来这边以后,经常有人不确定他们谁是谁,都是取巧叫阿哥了事的。   “阿哥长得很像你额娘。”萨布素慈爱的笑,景顾勒总觉得这份慈爱并不是对他发出的。   景顾勒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所以,你真的是我的郭罗玛法?”不然不会知道他额娘长什么样子的,景顾勒也只是确认一下。   “不敢当阿哥一声郭罗玛法,臣确实是萨布素,姓富察。”萨布素笑道,温和多一些,慈爱少了一点。   景顾勒点点头,微微拱了拱手:“见过郭罗玛法。”   萨布素避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景顾勒打断:“额娘说过,要尊敬长辈。郭罗玛法您是额娘的阿玛,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我知道郭罗玛法顾忌君臣之别,也只会在私下的时候这样叫,郭罗玛法不必担心。”   萨布素欣慰的点头,云荍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懂事,那时他只有心疼闺女的份儿,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闺女、疼的还不够。今天接触到景顾勒的表现,萨布素却只觉得欣慰,身为皇家的孩子,早熟总比单纯的好,尤其景顾勒还是云荍的头一个孩子,他总要负担起保护额娘和弟弟妹妹的责任的。   第一次会面是平淡而客气的,虽然有云荍这个联系,但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尤其景顾勒已经初步拥有了自己的世界观,没那么快跟以前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瞬间亲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在吉林的大半个月,景顾勒随着康熙去各个地方视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在这期间,他也跟萨布素迅速熟悉起来,萨布素广博的见识让景顾勒很是羡慕,无论康熙问什么,他都迅速回答上来。   而这种羡慕的感情迅速发酵成崇拜,却是全赖于一次阅兵。   景顾勒站在看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脸涨得通红。随着看台下军队的一次次怒吼,他的心好似都要跳出来了。景顾勒的目光被领头那个穿着一身盔甲的人牢牢吸引住,银白色的头盔遮住了他的面庞,却更增添了他的气势。他携着身后的千军万马,骑着战马一步步走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让看台上的不少人小小的退后了一步。此刻,没有人会觉得那个人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   景顾勒觉得那马蹄直接踏在了自己的心上,受到挤压的心脏不住的喷涌出一股股沸腾的血液,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太燃了!太帅了!男人!这样的人生才是男人!小小的景顾勒在亢奋中激发了勇士之魂,双手紧握成拳,双眼通红,在心里许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誓言。   这样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军人,永远是男人最向往的职业。即使是身为皇帝的康熙也不例外,此刻的他,真是恨不得马上上战场展示一番自己的英姿了。不过康熙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激动了一会儿就控制住了心绪,开始观察几个孩子的情况。皇子,可以纨绔、可以无能,却不能没有血性。他们大清,是马背上的民族。   情况让他很满意,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一副崇拜加亢奋的样子,其中最显眼的,当属胤禔和胤礿了。胤禔如此并没有出康熙的意料,他这个儿子一向骑射好,他也打算把他往这方向培养的。倒是胤礿的表现有些出乎康熙的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又不觉得意外了。胤礿本来就是萨布素的外孙,云荍听说小时候也是对这些很感兴趣的,胤礿自己又活泼好动,对军队感兴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自打这天后,胤礿就完完全全成了萨布素的迷弟。胤禔或许还矜持于皇子的身份并不屑于与这些偏僻地方的小都统打交道,胤礿却是完全没有这些顾忌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萨布素的外孙,即使常来常往也不会惹人非议。陌生与客气早就消失无踪,胤礿有时候甚至会忘形,像跟云荍撒娇一样对萨布素撒娇,在萨布素面前也越来越想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孩。投桃报李,萨布素对他也越来越慈爱,完全将当年对云荍的感情倾注到他身上。一老一少抽空就往演武场跑,在萨布素手把手的教导下,景顾勒将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兵器都耍了一遍,这感觉,简直不能更满足。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战场故事,景顾勒回盛京的时候一度想跟着萨布素去军营,都不想回宫了。   所以这次萨布素要走,而且很可能在云荍她们回京之前都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景顾勒差点都要哭了,比云荍这个亲闺女还要舍不得。   萨布素正在城外整队,景顾勒一靠近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确认了景顾勒的身份才将他带到萨布素面前。   萨布素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上前将景顾勒抱起,骑上一匹马,小跑到边上人少的地方,才开始慢慢散步。   “郭罗玛法,小四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景顾勒坐在萨布素怀里,扬起脑袋,有些希冀的问道。   萨布素笑一笑:“小四觉得呢?”   “小四不知道。”景顾勒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有些破旧的马鞍。   萨布素没有安慰景顾勒,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小四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景顾勒瞬间恢复了精神,像说了无数遍一样大声答道:“小四想跟郭罗玛法一样,做个大将军、大英雄,把坏人都赶出去!”   “郭罗玛法可不是将军呢。”萨布素低声笑道。   “在小四心中,郭罗玛法就是最伟大的将军!”景顾勒有些执拗的道。   “好!郭罗玛法一定不辜负小四,做一个最伟大的将军!”萨布素铿锵有力的答道。   景顾勒感受到萨布素胸腔传来的震动,双眼发亮的看着他。   萨布素摸摸他的头:“郭罗玛法成为最伟大的将军了,小四应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郭罗玛法更厉害才是,知道吗?”   “是哦,可是比大将军更厉害的是什么呢?”景顾勒疑惑道。   “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低笑声在风中破碎,像远方传来的耳语。 第112章   “胤礿已经到了?”康熙接过云荍递过来的已经去掉核的果子,一口吞下。   云荍自己也吃了一个,点头道:“恩,据说已经到城外了。”   康熙点点头,然后又失笑:“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着迷,朕初时还以为他就是一时热度呢。”   云荍却不以为然:“男孩子嘛,总是对打仗之类的感兴趣一些。等再大一些,怕就不这么喜欢了。”在现代的时候,哪个男生小时候没有枪?不管是精致的粗糙的、还是木头的塑料的,总归得有一把童年才没有遗憾。然而长大了以后,还有几个男生是痴迷这些的,多得是被各种娱乐活动分散了心神。虽说这古代没有现代娱乐花样多吧,但胤礿是谁,他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权二代,只要有权有势,当个纨绔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云荍不保证,胤礿真变成了纨绔,她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康熙无奈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在他的概念里,当额娘的只要将孩子的衣食住行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就由他这个当阿玛的来教。   明显三观不同,两个人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一小碟小果子没一会儿就被吃完了,云荍和康熙两个人歪着,在难得清闲的午后竟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云荍心里有些踌躇,按说现在是一个蛮好的时机,但她被打断了好几次,当初那股一鼓作气的勇气被消磨的有些疲累,这会儿竟有些害怕,不敢说出口。   踌躇的时间长了,云荍就走神了,连康熙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康熙看着双眼发愣、神游天外的云荍,有些叹气,刚刚他就发现这小东西有心思,还等着她主动开口说,谁知道她自己琢磨着琢磨着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康熙起身走到云荍那一边,坐上榻轻轻的将云荍搂紧怀里。这等动作总算是惊醒了云荍,云荍眨巴眼睛看着突然瞬移过来的康熙,脑子想的是,卧槽,这货难道突然被魔法师穿越了。   眼神太□□,康熙赏了她一个栗子。云荍抱着脑门呼痛,康熙笑骂她:“该!又在脑子里想朕什么呢。”   云荍单手捂着额头,拿肩轻轻蹭康熙,讨好道:“在想皇上怎么好看呀,比我都好看!”   康熙嗤笑:“这宫里拉出来,比你好看的还少。还有,不许拿好看形容朕。”讲真,云荍长得算是清秀佳人那一挂的,从来算不上美人,康熙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她的长相。长得貌美如卫氏,还不是生下孩子之后就被他扔到了脑后。   云荍立马盈出了一眼眶的水汽,委屈的道:“皇上,你嫌弃我!”指责完就转头拿手帕拭泪,哽咽道,“妾知道,妾已经人老珠黄了,皇上不喜欢便罢了,悄悄地别再来妾这里就是,何必这么戳妾的肺管子。”说罢细声细气的开始哭,眼珠子哗啦啦的往外流。   康熙无语,无奈道:“好了,是朕说错话了,荍儿才十八岁,漂亮得很。”见云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补了一刀,“快把那手帕拿开,熏得朕都想流眼泪了。”   把戏被识破,云荍淡定的将手帕扔开,从袖子里再抽出一张手帕将脸上擦干净。扑上去抱住康熙:“妾就知道皇上最喜欢妾了。”   康熙瞟一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帕,拍拍云荍的背:“你就是这么哄宁楚格的?”宁楚格前两天又闯了个祸,在去找胤礿玩的时候,把太子画的一幅画给弄脏了。康熙跟太子都没当回事,本来也只是太子的练笔,宁楚格年纪又小,什么都不懂,没什么好追究的。   云荍知道这事后,下决心要改改宁楚格这性子。小孩子是不懂事,但在皇宫,三岁之后就不算小孩子了,宁楚格的性子现在不拧过来,到三岁的时候再教怕就摁不住了。然而要怎么改成了一大难题,打她舍不得,罚吧,罚的轻了没用,罚的重了还是舍不得。最后被逼的没法,云荍干脆整了一个奇葩法子,就是在宁楚格面前装哭,哭的宁楚格现在听话的不得了。   这些,康熙都听说了一些。   “对呀,妾聪明吧。”云荍扬起脸求表扬。   “胡闹。”康熙不轻不重的拍了云荍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宁楚格跟你学,以后遇到点事就开始哭怎么办。你的目的是好的,但不能这么做,你要跟她讲道理,就算她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慢慢明白的。大清的公主,必须得有满族姑奶奶的气势!”作为一个皇帝,虽然康熙后来开始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但并不代表他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样。   云荍严肃起来,确实是她疏忽了,宁楚格这个年纪,正式最容易模仿的时候。若是真因为她的原因,宁楚格以后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包子,云荍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打死。不过对于康熙最后一句话,云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你想的倒好,怎么就不见动手管管呢,你另外两个女儿现在成天被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难道就是你说的满族姑奶奶的气势?别说你不知道,平时不常见也就罢了,每年几次大宴会难道你也眼瞎了。   不过云荍也就是心里叨叨两句,真让她跟康熙说这话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一句她觉得两个小女孩的教育不妥的话都不能说。先不说人家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亲额娘,只要不是虐待,人家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别人是无权插手的。更别说实际上后宫所有孩子的教养都是由皇后来管的,就算是亲额娘也要后退一步。当然现在没有皇后,但皇贵妃这个手握凤印的副后还在那儿立着呢。云荍还是哪儿凉快哪儿站着去吧。   云荍认真道:“是妾做错了,请皇上降罪。”   康熙揉揉她的头,温柔的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相信荍儿一定能改好的。”他就是喜欢她这份坦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错就认,有功就开心。   想到坦率,康熙就想到云荍刚才走神,问道:“荍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思绪飘渺了一下,或许荍儿坦率的原因,是知道她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儿?   云荍倒没被康熙突然的问话给吓到,这么久,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康熙面前藏不住东西,每次被看两眼就被洞悉了。虽说这其中也有她故意的成分,但无疑康熙的洞察力已经超人了。   “妾……确实有事情跟皇上说。”云荍慢吞吞的道,康熙等着她下一句,没想到她说,“但是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康熙想了一下,问道:“是跟孩子有关的事?”   “不是。”云荍摇头,“恩,是跟妾的娘家有关。”   “哦,什么事?可是想给你哥哥求个恩典?”知道了是关于富察家的,康熙就不忙了,好整以暇的道。   “不是。”云荍摇头又点头,“也算是吧。”   康熙挑挑眉毛,等着云荍自己说下去。   云荍酝酿了一下,开口道:“是这样的。妾刚到盛京的第二天,妾的额娘就递牌子进宫了,后面也是隔个两三天就进来一趟,跟妾聊聊天,逗逗双胞胎。”   云荍停了一下,看向康熙。康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马佳氏进宫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后来有一天,额娘有些为难的说,想告诉妾一件事儿。额娘说,前几年嫂子跟着几个官家夫人出去上香的时候,偶然听说,听说。”云荍偷偷瞄了一眼康熙,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干脆眼一闭,一鼓作气全说了出来,“听说有小孩子跟出痘的牛接触过后,会有一阵子得天花的表现,但又比真正的天花弱得多,很快就好了。而且得过这一次之后,那孩子就再也没出过天花了。所以那边农家人就说,可以让小孩子染上牛痘以此来防止孩子染上天花。嫂子听说后,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就回家怂恿我哥哥去寻这个法子。我嫂子说,反正我哥哥在衙门里一天也没事做,闲的骨头都发慌,就当找点事情做。我哥哥就去了,后来发现这法子还真是有点用。但又不敢直接就给侄子用,所以又请了两个大夫做实验。后来这两个大夫果然研究出来了,我大哥也给我侄子侄女种过了,都平安的度过了。”   云荍大喘一口气,又偷瞄康熙一眼,发现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心里有些慌,紧着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额娘说,大哥研究出来了以后就跟他们说了。本来阿玛是打算当时就上报给您的,一是给我大哥邀个功。”说到这里云荍的脸涨红,又有些结巴,“二是,二是给妾增加一点底气。但是没想到您直接让妾当了贵妃,阿玛他们,就有些不敢拿出来了。怕在这风口浪尖上,再给妾招了祸。”   说到这里,云荍抬起一直半低的头,勇敢的直视康熙:“妾这次说出来,不敢说自己多么大公无私,想让大家都用上这种危险小的方法的心是有的,但也存了一半私心。您年前说今年就要给胤礿种痘,妾害怕,害怕胤礿挺不过去。既然有这种安全的多的法子,妾没法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妾发誓,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来给自己谋任何利益,这件事会全部交给皇上您,富察家绝对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出一点声音。富察家跟这个什么关系都没有,还请皇上成全。”   云荍说着就跪起身,在榻上冲康熙拜了下去,拜倒一半的时候被康熙托住。   康熙将人拉起,圈进怀里,摸摸云荍还晕着红晕的脸,笑的很是温柔:“荍儿说完了?”   云荍有些懵,下意识的点头道:“完了。”   “来,喝口水。”康熙端起炕桌的茶喂到云荍的嘴边。   云荍就着康熙的手喝了一口,反应过来张嘴问道:“皇上,刚刚说的事……”   康熙放下被子,拿大拇指按上云荍的唇,阻止她说话:“刚刚的事……朕知道了,荍儿不用说了。”   还是温柔的笑,温柔的嗓音。 第113章   朕知道了。   云荍眨眨眼,然后呢,就完了吗?不给点反应什么的吗?这跟想好的对不上啊,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康熙捏捏云荍的鼻子,笑道:“难得朕偷得浮生半日闲,荍儿就别在纠结这些琐事,全心全意的陪朕吧。”   好吧,康熙都这样说了,云荍还能咋办呢,乖乖听话吧。即使心里还是很别扭,空落落的没有着力点。   云荍尽力将这股情绪压下去,努力当做刚才啥事都没发生,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迅速找一个感兴趣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云荍抓住康熙的手:“皇上,木兰围场是在这边吗?”亮晶晶的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云荍当然听说过木兰围场的鼎鼎大名,步步惊心里就有它的镜头,它也算的上是一个高出场率的存在。然而直到去年,康熙下令开辟木兰围场的时候,云荍才知道,原来木兰围场不是早就存在的啊,很是庆幸自己在发现康熙居然从来不提木兰秋狝氏没有乱说话。   见证了木兰围场的诞生,若是不去走一遭,那真是太遗憾了。   而且自从进了宫,云荍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奇怪的使命感,想要把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经典剧情、经典场景都收集一遍,总感觉收集齐了之后能达到什么成就呢。   康熙笑着问她:“荍儿想去吗?”   云荍猛点头,非常强烈的表达了她的意愿。   “可惜呢,木兰围场不在这里,怕是去不了呢。”康熙可惜道,然而语气里分明有逗弄云荍的意思。   云荍表示鄙视康熙,忽悠人的大骗子!刚刚康熙那么问,她真的以为能去呢。呸!坏心眼!   不满的波动在云荍的周围环绕,康熙慢悠悠的道:“不过呢,盛京这里倒是还有一个盛京围场。”   云荍皱鼻子,还用你说,姐姐我从小在这边长大的好吗?我还知道这边一共有三个围场呢,都是皇太极那时候开辟的。   康熙继续慢悠悠:“看来荍儿不喜欢盛京围场啊,那算了,本来还打算带荍儿去呢。既然荍儿不喜欢,那朕就陪荍儿在宫里呆着吧。”   “不不不。”云荍扑上去,抓住康熙的胳膊,使劲摇头,“荍儿喜欢盛京围场,很喜欢!小时候就想去呢,皇上带我去嘛~”竟然不要脸的撒起娇来了,云荍在心里唾弃自己。   康熙倒是十分享受,笑容满面:“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云荍点头如啄米。   “那好吧,朕就陪荍儿去转转。”康熙大方的松了口,没有借此勒索什么。   “啊,皇上万岁,妾最喜欢您了。”云荍叭唧亲了康熙一口,就跟亲宁楚格一样。   康熙咳嗽一声,严肃的斥责云荍:“胡闹!注意规矩!”   然而眼神出卖了他的心,眼角都堆成一叠褶子了。   云荍立马装乖:“是,荍儿知错。”只是忽闪忽闪的眼睛暴露了她真正的想法。   康熙失笑,伸手捏捏云荍的脸:“你啊。”然后下了炕,“走吧。”   云荍不明所以:“去哪儿?”   “你不是想去围场吗?”康熙回身问她,“又不想去了?”   “现在去?”云荍惊讶,难道不是改天挑个日子好好准备一番再去吗?康熙大爷您什么时候变成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啦,这说走就走也玩的太溜了吧。   康熙挑挑眉,刚想开口说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瞧出他意思的云荍急忙下炕,连声道:“去去去去去。”   康熙笑了:“走吧。”打头出了关雎宫。   云荍跟着他来到协忠斋,随后有宫女送来两套衣服。云荍先伺候康熙穿上,这是一身藏蓝色的骑装,上面没有绣惯常的金龙祥云,只是纹着团花的暗纹,显得很是清爽。云荍再抖开自己的那一件,是青蓝色的骑装,上面绣着火红的合欢花。   云荍有些迟疑:“皇上,这……”   “怎么了?可是对衣服不满意?”康熙问道。   哪能不满意,再满意不过了。即使还没有上身,云荍也能看出这件衣服是非常合身的,她甚至有些小感动,康熙从来没有问过她身边人她的身材尺寸,却悄没声息的吩咐人做了这么一件衣裳。   哪哪儿都好,可是:“这花色……”合欢花可是象征夫妻恩爱和谐、婚姻美满的。   康熙像是才注意到般扫了一眼,淡然道:“不过一朵花罢了。荍儿快换吧,再耽搁时间就不剩多少了。”   云荍一想,也是,好歹自己也是宠妃,若连个合欢花都不敢穿那也太掉份了。   麻溜儿的换上,期间想把康熙赶出去却一直未果。   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云荍的脸有些潮红,暗暗瞪一眼康熙,好意思嫌她!明明是他自个儿耽搁时间!   因为是偷偷出去,就没有动用他们高调的过份的撵舆,而是上了一辆普通规格的马车。里面倒是布置的舒适又精致,云荍本来是要坐在侧面的,被康熙一把拉过去跟他并排坐,腰也被掌控在他手里。   云荍斜靠在康熙怀里,也没有兴致偷看外面的景色。来的时候就偷看过一回了,着实没什么好看的,虽然是陪都,但盛京这些年的确落寞了,城市容貌跟京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被马车颠簸的云荍有些无聊,开始专心致志玩康熙身上玉佩的穗子。一会儿编个小辫,一会儿再一根根梳理清楚,一会儿又轻轻吹气让它在手中拂过。   “荍儿给朕打个穗子吧。”康熙的声音在云荍头顶响起。   云荍困惑的抬眼,不甚明白的看着康熙。   康熙解释一般的道:“这个穗子旧了。”   好吧,康熙大大没正确接收到她的脑波讯号,云荍有些纠结的道:“妾就算了吧,女红实在拿不出手,不能拿出去丢皇上的人啊。宜妃宫里的晓答应,女红是一绝,不如让她给皇上做一个?”   康熙狠狠捏了一把环在手中的腰,云荍立马怪叫一声,以那个点躬成虾米状,整个人往康熙怀里缩。   应激反应完毕,云荍有些不满:“皇上?”要动手好歹给个原因啊。   “给你三天时间,做不完就吃素一个月。”康熙平视着前方,语气淡淡道。   云荍的五官瞬间纠结成一团,吃一个月素?干脆要她的命好了。   “皇上,改成关一个月禁闭好不好?”云荍讨好道。   康熙看都没看她:“两个月。”   云荍立马闭嘴,偷偷扇自己的嘴,让你多话!没肉吃活该!   云荍不敢说话,生怕康熙再发疯又加一个月。康熙也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要不是环在腰上的手一直没放松,云荍都要怀疑他睡着了。   马车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轱辘轱辘的往目的地驶去。   “主子,到了。”马车缓缓停下,梁九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康熙这才睁开眼,松开云荍。两人整了整衣服,相继下车。   云荍环顾一周,发现周围是一片平坦的草原,间或夹杂着一丛灌木林。而周围除了她们带过来的人和一队侍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侍卫也都远远的站在外围。   康熙也下了马车,站在云荍身边,听她感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真美啊。”   “喜欢就常来。”康熙道。   “真的吗?”云荍猛地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带够人手。”康熙失笑。   “谢皇上,皇上万岁!”云荍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合规矩的动作。   康熙已转身走向两个牵马的太监:“过来看看,喜欢哪匹马。”   马看起来都很雄伟健壮,并没有什么区别,云荍却一眼就瞧中了那匹颜色略深的枣红色马,理由是颜色漂亮。康熙没有意见,其实两匹马一眼就能看出是给谁准备的,云荍挑中的那个正是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   康熙长腿利落一跨,瞬间翻身上马。那边,云荍在太监的帮扶下也顺利的骑上马背。宅了这么多年,再次坐上马背,竟感觉有些陌生,以至于云荍有些不敢乱动。   康熙看她一眼,道:“你先让人牵着走走熟悉熟悉,朕去跑两圈。”又对着众人吩咐,“梁九功,你留下,照顾好贵妃。”说完一甩马鞭,顿时如离玄之箭般冲了出去,后面的侍卫也随即快马扬鞭追了上去。   康熙很是畅快,他很久没有这么跑过马了。不,应该说,他就没有这样跑过马。前二十七年,他一直生活在紫禁城里,偶尔偷溜出宫在京城闲逛,也从来没骑过马。想想真是可笑,那些权贵的纨绔儿子们肆无忌惮的跑马踏人,他这个大清的皇帝却连在京城内骑马都不能做。宫里当然也有演武场,不然他也不会骑马了。然而宫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可想而知演武场有多大,根本就没有跑的兴致。   这次出来的路上,几个孩子倒是跑的尽兴,他却只能坐在马车里批折子,偶尔蠢蠢欲动了,也会被张廷玉这些眼尖的老狐狸给劝阻。与其说他是满足云荍的愿望,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快速跑了一段,康熙渐渐慢下来,保持一个较低的速度奔跑着。他清楚自己的水平,发泄一下就可以了,还是安全最重要。四周护卫的侍卫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荍这边正让太监牵着转圈走,几圈走下来,云荍渐渐找回了感觉,一夹马腹,慢慢小跑起来。   跑着跑着,云荍便调转马头的方向,向康熙的方向追去。   后面一群伺候的人连忙翻身上马追上去。 第114章   云荍跑的并不快,毕竟还是很久没碰过了,在古代由于惊马而丢掉性命的不要太多,她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所以保护她的人也都很快追上,落后一两米的距离成半圆将云荍保护起来。   没跑多远,云荍就看见对面有人过来,不用猜就知道是康熙。放缓速度,与对面来的人缓缓靠近,果然是康熙。   两匹马越来越近,康熙一拉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一声,甩着马尾变换方向,由与云荍相对变成方向一致。   云荍给康熙帅气的动作点了个赞,一夹马腹,小跑几步撵上康熙,微微落后半个马头。   “皇上。”云荍笑着跟康熙打招呼。   康熙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不错,看来是有些底字。”   云荍神采飞扬,眉毛高高挑起:“那当然,人家当年也是很有天赋的。”说的一点都不脸红,完全忘了当初初学时的狼狈。以前,云荍看见电视里啸马西风的女侠是十分羡慕的,觉得这种运动简直帅呆了,一直想亲自体验体验。高大上的马术俱乐部咱不妄想,蒙古草原上的总可以期待一下吧。然而等云荍好容易等到一个假期,颠簸了几十个小时火车到达内蒙古,才发现景区骑马项目所需要的数目根本不是她这等吃糠咽菜的小打工妹能付得起的。好在这里的草原和蓝天不要钱,这趟旅游倒也不算十分难过,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等云荍穿越过来,调整好心态以后,有一天突然发现,艾玛,在这里她可以骑马哎,还是完全免费的。兴奋的云荍缠上萨布素要骑马,萨布素开始担心她的安全不是很同意,奈何经不住云荍的撒娇,败下阵来。云荍很高兴,完全没意识到悲惨生活的来临。萨布素很认真,他可以宠爱女儿、不强迫她学东西,但若是学了,就不能敷衍了事。开始云荍坐上去的时候新奇满满、高兴的很,又有萨布素亲自给她牵马拉着她走,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第一天只是体验了一下,谁知道第二天刚走了两圈,萨布素就撒了手,让云荍自己驱使马走动。云荍跃跃欲试,认为这根本没什么,于是双手学着萨布素教她的样子攥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谁知道力气没控制好,劲儿使大了,马儿突然小跑起来。云荍当下就控制不住,整个人趴下抱住马,失声尖叫。   云荍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啊!阿玛!阿玛救我!啊!啊!阿玛!”整个演武场都飘荡着云荍的尖叫声。   萨布素站着一动不动,常德低着头咬着嘴唇在忍笑,不能笑出来,不能笑出来,不然回去妹妹告状,他又得被额娘揍了。   云荍尖叫了半天不见萨布素救她,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看能不能自救。一冷静下来,云荍马上发现了萨布素没来救她的原因,身下马儿的速度早就慢下来了,甚至是在闲庭漫步。   这就很尴尬了。云荍再次将身子趴在了马背上,这次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羞愧,真是太丢人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真的苦难还是来自于身体上的苦痛,刚开始学习那两个月,云荍的大腿内侧就没有正常过,酸疼是常事,磨破皮也不少,有一阵子她甚至走路都是叉着腿的。好在所有付出都有回报,不敢说跟常德他们这些男孩子比,起码在当地的女孩子中是头一份了。东北这里有不少遗老遗少,迁都京城的时候不愿意跟着过去,这里的汉人又少,所以很是保留了一些满族传统的作风,有不少家的女孩儿也都是会骑射的。   康熙不知道云荍一瞬间回忆了这么多内容,不过他也没有对云荍的自夸泼冷水,凭心而论,在女孩子中,云荍还真算得上是有天赋的。   因此,康熙表示认同的点点头,这可大大激发了云荍显摆的心,她跃跃欲试的道:“皇上,敢不敢跟妾比一场?”   康熙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用上激将法了。不过,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外边啊,胆子都大了不少。搁宫里,她万万不敢跟自己这样说话的。   康熙没有扫云荍的兴,干脆的同意道:“行。看见站的最远的那个侍卫了吗,就以他为目标,谁先到谁胜,怎么样?”   云荍也豪爽道:“没问题。”说罢就开始摆姿势,准备起跑,同时还道,“就让梁公公喊开始吧。”   “等等。”康熙突然开口。   云荍疑惑的转头看他,躬起的身子微微直起,拿眼神询问,您想搞什么幺蛾子?   康熙的脸色有些不可捉摸:“比赛总要有个彩头才是,若是荍儿赢了,朕就答应你,以后每年都带你去一次木兰围场怎么样?”   云荍的眼睛蹭的就亮了,激动地嘴都哆嗦了:“真…真的吗?”重要的不是去哪儿,而是能出去,每年一次啊,这福利在前十年没踏出过紫禁城一步的云荍来看,简直太好了。不亚于前世老板突然宣布,以后每年春节多给她几天的带薪年假,而且还是不算在年假里那种,幸福的冒泡好吗。   康熙饶有趣味,他最喜欢看云荍这种眼睛放光的小表情,可爱的让人心痒痒,好想捏捏脸啊。考虑到旁边伺候的人太多,不适合做这种亲密的举动,康熙硬生生压下了痒痒的手:“当然,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这倒是,康熙还真没干过说话不算话的情况。云荍顿时斗志昂扬,豪情万丈:“来,开始!”   康熙似笑非笑:“荍儿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斗志被打断,云荍有些不满,还有啥?怎么这么多事?   康熙挑挑眉,好心的提醒她:“若是朕赢了呢,荍儿打算拿什么当彩头?”   云荍一听也对,比赛嘛,当然不能只让人家出彩头。她开始思考,自己能拿什么出来当彩头呢?想来想去,云荍都想不道自己能拿出什么康熙没有的东西来,还得是跟康熙的价值相当的。   纠结了半响,云荍弱弱的看向康熙:“要不,妾给皇上打两个穗子?”刚刚马车上康熙让她打穗子,应该可以吧?   康熙没有反驳,只是说道:“那朕也把彩头换成印章好了。”说完还强调了一句,“朕亲手刻的。”   “不行!”云荍不假思索的张口拒绝,等反应过来赶紧解释,“妾不是说皇上刻的东西不好,妾只是更想去木兰围场。”想想好像还是不对,“不是不是,妾不是不想要皇上亲手刻的东西,就是…就是…”突然灵光一闪,云荍脱口而出道,“相比起东西,妾更想跟皇上在一起!”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云荍低下头,脸红的像血。其实以前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情话,只不过那都是在情动之时脑子混沌的情况下,这次却是大庭广众之下。   康熙被大大的取悦了,但老奸巨猾的他并没有因为这点甜头就心软,还是不动声色道:“那怎么办呢,彩头总得价值相当才好。”这家伙,就算不当皇帝,到现代当个奸商也是杠杠的。   云荍又苦思冥想半响,最后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康熙道:“妾是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了,要不皇上您说说您想要什么吧?”   康熙摩挲下巴,竟点头同意:“也是,你的东西也都是朕给的。”   云荍好生挫败,但不得不同意康熙说的事实。当初云荍进宫,马佳氏虽然给她塞了两箱子的东西,还给了她三万两银票。然而这些看着很多的东西在宫里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云荍后来得宠了之后,马佳氏给她置办的东西大部分都不能用了,丢份,只能拿出来赏人。现在她手上的东西,可以说大部分的来源都是康熙,还有一小部分是两宫(太皇)太后的赏赐和妃嫔们往来的贺礼。认真较真一下,这些东西其实源头也是康熙。   云荍猛然发现,其实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被康熙给包养了吧。云荍更失魂了,自己居然变成了“二奶”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沮丧。   云荍脑内的时候,康熙像是想好了一般,开口道:“朕想了想,确实想不出什么想要的。不如就先搁着,荍儿就当答应了朕一件事儿。至于是什么事,可以日后再说。”   云荍瞬间警惕,眼睛恨不得射出x光看康熙,这套路太熟悉了。想起n年前,云荍就是年少无知被他用这招骗了,后来连皮带骨的被他拆吃入腹。而且云荍怎么听都觉得‘日后再说’这个词不对劲,总感觉康熙在某个字加重了读音呢?   康熙根本不看云荍怀疑的眼光,胜券在握的道:“荍儿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朕把彩头改成印章就是。”   嗷!无耻!这是□□裸的威胁!我们……只能就受威胁。云荍垂头丧气,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但是陷阱里的胡萝卜太好吃,流着眼泪都要往下跳!   云荍颓废了一会儿,重新打起斗志,给自己加油,没事!只是彩头而已,我又不是输定了!赢!我要赢!要光明正大的赢康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无耻!   给自己打足了气的云荍,骄傲的冲着康熙哼哼两声,道:“妾可不会让着皇上,开始吧。”   这一次终于没被打断,随着梁九功的一声开始,两个人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两个人齐头并进,互不相让。其实现在的速度云荍还是有些害怕的,这是她曾经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今天刚刚找回手感,一下子达到巅峰速度,心里还是有些虚。然而扫一眼旁边跟她差不多、甚至还快了半个马头的康熙,云荍立马将那点心虚甩在脑后,专心致志看着前方。   于是茫茫草原上,就看到两匹枣红色的马在奔跑,矫健的身姿令人为之倾倒,仿佛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马蹄上散发的青草香味。   如此清新,如此心旷神怡。   眼看着目标快要到了,云荍有想过再加一次速,但有心无力,她两只紧紧攥着缰绳,又不敢扯得太紧。生生保持着高度紧张中又放松的状态,耗神得很,让她不敢松开缰绳去甩马鞭。   云荍保持高度注意力的同时,余光感受到有一道枣红色的闪电划过,心底有隐隐的猜测,却不敢分神去细想。   感受到越过了终点的侍卫,云荍才轻轻拉动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不敢学康熙那样将马儿拉的前蹄扬起,只能等马儿速度慢下来才引着它回头。   看到迎上她的康熙,云荍沮丧道:“妾输了,恭喜皇上。”   康熙打趣她:“这表情朕可没看出恭喜的意思来。”   云荍噘嘴,你都赢了,就不能发挥绅士风度安慰一下女士啊。   康熙不懂什么绅士风度,不过也能感受到云荍的失落,安慰她道:“荍儿很棒了,前面不是跟朕跑的旗鼓相当吗。一定是今天才上手,还不太熟悉,以后经常跑跑就好了。”   云荍对康熙的观点很是认同,就是嘛,她都十多年没碰了,肯定比不过康熙这个经常练习的人啊。这么说起来,她是不是蠢啊,为什么要挑今天跟康熙比,应该多练几天再来的。云荍对自己有些无语,完全是自己送上去让人家剥削啊,给自己的脑子掬一把同情泪。   好啦,以上都是自我安慰。其实云荍很清楚,即使再练几个月,她也是比不过康熙的。一开始能跟康熙齐头并进,那也是康熙刻意让了的缘故。   看到云荍又恢复了元气,康熙摇头失笑,真是好哄。   “走吧,这次不比赛了,再去跑跑。”康熙对云荍发出邀请。   “好。”云荍爽快的答应。   一前一后又在围场里驰骋起来。   此时此刻,感受着耳旁拂过的风,云荍想起了前世一手特别著名的歌,然后她就情不自禁的唱了起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风吹散了云荍的歌声,康熙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他靠近云荍,大声问道:“在唱什么?”   云荍停下声音,大笑道:“随便乱哼的。”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取代了歌声飘散在草原的上空。 第115章   马车原路返回,一路驶进了后宫,停在了关雎宫门前。   “皇上,到了。”梁九功掀开车帘轻声道,其余人也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此时时候已是不早,各个宫都熄了灯,双胞胎也被奶嬷嬷哄睡了,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康熙过了一会儿才从马车里出来,拒绝了梁九功要扶他的手,而是弯身探进马车里,将刚刚被他挪至马车门边的云荍一把抱起,才踩着脚蹬下来。一路进了内室,将云荍放到床上,吩咐跟进来的福华:“给你主子宽衣洗漱,别把她弄醒了。”然后自己转身进了洗浴室,早有等候的人上来为他宽衣,洗去一身尘土。   等康熙泡了个舒服的澡回来,云荍已经被收拾好滚到床里边去了,已然睡的香甜。   康熙挥退众人,上了床。刚躺下,云荍就跟有感应似的蹭过来,一把抱住了康熙。   康熙失笑,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云荍顺滑的长发,听着云荍悠长的呼吸声,却没有睡意。   他在想今天的事。   老实说,今天云荍跟他说牛痘的事他还蛮意外的,但是却没有出乎意料。以他了解的荍儿来说,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要说出来的。   康熙觉得意外是因为,他在吉林巡视的时候,有一天萨布素夜半来求见他,就已经将这件跟他说了。说的内容跟云荍差不多,就连保证富察家不在这件事里漏一点面的事都一样,真不愧是父女俩,只不过没提胤礿的原因的就是,当然更不会提云荍了。所以康熙以为,这件事他们不会告诉云荍呢,现在看来,萨布素当时跟他汇报估计也是临时决定,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而马佳氏,估摸着是想告诉女儿,让女儿想想法子该怎么办,因此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自他回来以后,马佳氏就没进过宫了,所以云荍也没能知道萨布素早就跟他说过了,还豁出去跟他坦白一切。   想到这,康熙就想起云荍说的,萨布素打算把这报上来,一是为了给她哥哥请官、而是给她在宫里增加底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发生的还少吗,只不过大家都是你知我知不用说,偏偏她,大喇喇的把什么都说了。康熙即无语又有些高兴,都不知道该夸她聪明好还是笨好了。   垂眼看看怀里的人,两颊粉嫩嫩的,因为侧躺在他的胸膛上,嘴巴微微张开,唇瓣也是粉粉的。嗯,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康熙凝神感受了一下,为什么胸膛上有一块感觉湿湿的、凉凉的呢?反应过来的康熙快速将云荍的脑袋托起,看向刚刚云荍躺的位置,赫然发现,那里湿了一大块。   “真是…”康熙被气得笑了,看着即使经历了他刚刚大动作却依然没醒来的云荍,就想狠狠打她的屁股,竟然敢在龙体上流口水,反了天了!然而最终也没下去手,叹着气将云荍轻轻放到一边,起身拿了手帕将濡湿的寝衣擦了擦,也没想着要换一件,原回了床上。将人搂过来,这次不敢让她躺在身上了,只将手臂从脖子处伸过去让她枕着,另一只手环着背。   今天玩的尽兴,体力消耗的也大,刚上马车没有几分钟,云荍就开始点头啄米,慢慢地慢慢地滑落到了他的肩上,就那么睡着了。康熙推了她两下没推醒,就给她换了个姿势,让她侧躺着,脑袋枕着自己的腿睡。   轻轻拍着云荍的背,康熙的思绪又飘回牛痘的事情上。说实话,他才听萨布素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些怀疑的。他虽然宠爱、相信云荍,却并不会单纯的以为富察家的人都会跟云荍一样,若是做这件事没有好处,他们何必要花大力气来研究。一开始或许只是常德的小打小闹,但若说后期没有萨布素的参与,那康熙是绝对不信的。   那么,萨布素想要什么呢?康熙听了萨布素的汇报之后没有表态,紧紧只是让他将资料什么的都交上来,然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军权,还是家族的荣耀,抑或是更隐秘的……政治准备?这些都很值得怀疑。   今天云荍的坦白却让他收起了一部分疑心,却也不是全部。身为皇帝,他是不可能因为一个人就完全相信朝臣,尤其是一个他即将要赋予他兵权的人。不过却也不会对萨布素抱更大的疑心了,不管怎么样,萨布素现在还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牛痘的发现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此事若能弄好了,他的威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此消彼长之下,他才更能一言动天下。   在心中将此事定了性,康熙总算放下一件心事,困意阵阵袭来,眼皮缓缓闭上。   第二天难得的云荍醒来的时候康熙还没走。意识慢慢清醒,感知也慢慢回笼,云荍上半身感觉到了束缚,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睁开眼睛,看清眼前放大的脸,原来是真的被抱在怀里。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云荍美滋滋的盯着康熙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准备再享受一下。以前她不是半夜爬起来伺候康熙上朝,就是一觉醒来半边被窝都是凉的,这样被人拥抱着醒来的机会真的不多。   “醒了?要不要起?”康熙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云荍没有睁眼,又往康熙怀里蹭了蹭:“恩,不要,再躺一会儿。”康熙既然这个时候都没走,就证明他今天没啥忙的,这么好的机会起来干啥。人生苦短,康熙大爷赶紧跟我享受一下懒觉的美好吧!   康熙也是很久没有睡的这般香了,就没有反对,依着云荍的意思闭目躺着,躺着躺着就躺不下去了。右手酥酥麻麻的感觉连绵不绝,像是被针扎一样,睡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醒了,那感觉真是如黄河水一样滚滚而来。   “荍儿。”康熙叫道。   “嗯?”云荍闭着眼睛给了康熙一个微笑,顺便在头下的胳膊上蹭了蹭。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可是要了命了,康熙嘶的吸口气,快速道:“快起来,手麻了。”   云荍叫康熙吸气的声音吓一跳,听到话就麻溜的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看康熙皱着眉头,左手按在右肩上,右手小心翼翼的动,是不是吸口气。   云荍有些羞愧,小心的问道:“很麻吗,要不然妾给您按按?”   康熙瞥她一眼,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现在按不是更麻,你确定你是要帮忙而不是要趁机报仇?   读懂康熙眼神的云荍讪讪的笑,人家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人家是真的想帮忙额。   康熙才不信她,缓了一阵,感觉差不多了,才自己轻轻的揉一揉、按一按,云荍就乖乖的跪坐在一边看他动作。   终于缓过来,康熙甩了甩胳膊,感觉到麻意已经消失,复又躺了下来,单手垫在后脑勺下。   狗腿的云荍看到他的动作,讪笑着问:“没事了啊?”没事了我想躺下了。   康熙用完好的右手冲云荍勾勾手指,云荍听话的弯腰凑过去,还没等她说话,眼前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等定格的时候,她已经被康熙压在身下了。   “荍儿既然想躺着,那今儿咱就别起了。”清晨沙哑的声音平添了分魅惑。   云荍眼睛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人家只是想单纯的赖个床而已!赖床!赖床懂吗!你这个没赖过床的禽兽!   下午,康熙神情气爽的出了关雎宫前往崇政殿,而云荍如愿的在赖了一天床,即使因此被宁楚格羞羞她也没起来。   时间匆匆过去,即使是盛京,也逐渐感受到了一丝热意。   趁着还不太热,康熙决定结束此次巡视、返回京城。当然,做出这个决定更大的原因是,京城传来消息,太皇太后进来身体不太舒服,卧床两三日了还没好。当此之时,康熙真的是对孝庄孝顺之极,听到这种消息怎么可能还坐得住,要不是考虑到还有云荍她们这个妇孺,康熙早就一甩马鞭自己往京城冲了。只是他一走,护卫队大半是要跟着他走的,留下的一小部分保护云荍她们这么多人肯定吃力,所以没办法,只能尽量加快速度了。   走到一小半的时候,京里又有消息传来,说太皇太后的病已经好转了不少,请皇上不必担心云云。这封信是皇贵妃写的,所以在信的最后,她还补了一句:另恭喜皇上,德嫔于21年6月8日在永和宫诞下五格格。   消息很快在队伍里传开,毕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使她们看不到皇贵妃写给康熙的信,也可以派人跟来送信的人打听一下京里的时鲜消息,这种不需要保密的八卦消息大家还是很愿意说的。   众人也都是听听就过,不过一个女儿罢了,就是生了儿子也没什么。随着康熙的儿子越来越多,即使还是很重要,但也不会都当成凤凰蛋了,皇子间也是三六九等的阶级的。   唯独温僖和敬嫔有些苦涩,此次跟出来,虽然淑娴贵妃这个最受宠的人在那儿戳着,但她们俩承宠的时间也比在宫里多多了,奈何就是没有消息。敬嫔已经死心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是命中无子了,再纠结这个,还不如考虑考虑以后。   温僖就好多了,她不但是才进宫,而且年纪算是现在宫妃中最小的。但是这种优势她也保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明年四月份,又是选秀年,这次,是肯定要举行的了。届时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的进来,她这个老人哪还能挣到什么恩宠。更别说,皇上肯定不想看到她在宫里上窜下跳的争宠的。   还好还好,至少皇上还愿意让我生孩子,这已经很好了,不能再贪心了。温僖在心中警告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她当初想象的好多了。当年她阿玛以戴罪之身死去,她姐姐最后又走的那么蹊跷,温僖一度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估计就是当个摆设,皇上应该是不想要流有钮祜禄氏血液的孩子的。   而在第一次侍寝后,康熙却没有赐下避子汤,当时温僖是十分惊喜的。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又有了盼头。 第116章   6月底,康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在离京城还有十里地的地方,他们就遇上了带着文武百官来接驾的福全,一通仪式过后,才在文武百官的拱卫下一路进了京城。   没想到进了京城之后还有,官道两边竟有百姓跪地迎接,三呼万岁。   云荍被外面突如其来的‘万岁’声吓了一跳,然后悄悄掀开内帘,就看到马车一侧跪着不少身着崭新布衣的百姓匍匐在地上。这让云荍想起了前世著名的电视剧里皇帝带着格格出巡,老百姓围堵街道看热闹的场景。云荍记得十来年后自己还吐槽脑残来着,古代谁家皇帝出巡跟这似的,合着古代老百姓已经无师自通了追星技能是吧。皇帝出巡从来都是净街,整个官道上只许出现侍卫的。   然而眼前这一幕告诉她,原来政治秀这个东西,果然是自古传下来的啊。好在这帮人还没脑残,看得出来官道两边的人都是特意挑选过的,还让穿了新衣裳,也没有脑残的让人站着欢呼,都是跪下之后就趴着的。   云荍贴着马车内壁想看清最前头是什么情况,奈何窗户太小,前面仪仗拉的又长。不过想也能想到,应该是有人指挥着,仪仗到了哪儿就跪下一批,如此便可一直延绵不绝,直接就着背景声把康熙送进皇宫。耳边没有断过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云荍退回来,将内帘放下,跟着偷看的景顾勒也遗憾的缩回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呢,皇阿玛好厉害,好受人民尊敬。这样的想法让他很是兴奋,眼睛囧囧有神。   “额娘,皇阿玛好厉害。”景顾勒满脸崇拜的跟云荍说。   云荍看他的样子,有心想要把真相说给他听,但转念一想,这是孩子对自己父亲的崇拜,自己何必罔当坏人去破坏这份崇拜。而且这已经属于朝堂上的范畴了,不说景顾勒去上书房后肯定会慢慢接触到、明白过来,就是云荍要教,也不该是这个地方这种时候。   “是啊,你皇阿玛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云荍说道,应该没错吧,皇帝在某种意义上却是是最厉害的人了,只不过要看他掌控不掌控的了这份权利。至于某个最厉害的人,以云荍对他的理解,这会儿怕是在生闷气吧。虽然历史上记载康熙晚年愈来愈好大喜功,但就现在而言,康熙却还只是一个立志要成为圣主明君的热血青年而已。   其实云荍一度对古人的年龄层划分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古人寿数平均很短,大部分人也就是三四十岁的寿数,活到五十的都能知天命了。这样算的话,其实十五六之前算是青少年,三十岁之前就是中青年,三十岁之后就是步入老年了。像萨布素和马佳氏就是这样,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跟前世的五六十岁差不多。   然而在政治上,这一规律好像就不行了,多得是五六十岁还不退休,高呼“吾正当壮年”的人。而三十五甚至是四十岁以下的人更是别想着能踏入一个国家的最高决策层,只会被骂“兀那小儿”,还得战战兢兢熬岁数熬资历才行,往往熬着熬着,人就没了。所以啊,在古代活的长一些,还是很占便宜的。当然,这里所说的,都是平常人,不包括那些天资纵横和愚笨不堪之人。   所以即使康熙马上要三十而立了,即使自古皇帝多短命,他也只能被成为愤青小毛头,时常被那帮五六十、六七十的官员们教导“皇上还年轻,要巴拉巴拉巴拉”,好不可怜的咧。   云荍猜的一点都没错,康熙现在脸阴的快要滴水了,作为马车里仅存的另外一个活人,梁九功尽力将自己塞进角落,务必占最少的地方、消除全部存在感。   “给朕查,这次的事都有谁参合了。”康熙的声音没有恼怒,只有一阵阵能把人冻成冰块的寒气。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从角落里显出形状,接完旨后再次缩了回去。   康熙慢慢收敛起浑身的气势,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同时开始转移注意力,思考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拍马屁邀功是肯定的,相信这次事件中牵扯到的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个单纯的想法,包括福全估计也是。想到福全,康熙有些无奈,他这个哥哥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太老实了,常常被人当枪使。没有再多想福全,别看他现在嫌弃福全老实,若是福全真的聪明了,他们就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兄弟情了。   想来想去,康熙也只猜到了几个原因,无外乎就是捞钱、捞权、政治串联罢了,这么一想,感觉幕后之人都要呼之欲出了。   索额图,明珠。康熙闭上眼睛,这两人之间的暗涌他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康熙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太子他是很满意的,胤禔在他面前也是很规矩的,而且是他第一个立住的儿子,在他心里的意义自然不同。就算没有胤禔和太子,康熙认为,索额图和明珠还是会拉帮结派、互相对峙的,所以他从来不曾怪到自己两个孩子的身上去。而这其实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画面,若是朝臣之间一片和谐,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抱团来对付他这个皇帝了,他就只剩被架空的命了。   靠近皇宫,康熙的御驾直接从午门进去。他今天回来,注定是歇不了的,正好文武百官都在,会直接启动大朝会,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件处理一部分,都是紧急的。   以云荍为首的车队,却是拐了个弯,绕道神武门。到了顺贞门,云荍她们就下了马车、换上各自的撵舆。若说升了贵妃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那无疑就是能在宫里坐撵舆了,不用自己两条腿跑来跑去。偶尔早上请安的时候,还能在撵舆上补一会眠。   云荍、温僖、宜妃上了各自的撵舆,皇贵妃甚至把她自己的撵舆送了过来,胤禛拉着胤祉上去了。而云荍孩子多,只能自己带着双胞胎,让温僖帮忙带着景顾勒。为了照顾走路的敬嫔等人,她们微微放慢了些速度,走了约二十分钟才到了景仁宫。   在景仁宫门口下轿,早有皇贵妃身边的苑诗等在这里,她敛裾行礼:“奴婢给淑娴贵妃请安,给温僖贵妃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给敬嫔娘娘请安,诸位小主吉祥。皇贵妃娘娘与诸位娘娘都在西暖阁等着了,几位娘娘请。”   云荍跟着她来到西暖阁,果然佟佳氏和嫔以上的人都在了。   “妾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云荍等人行礼请安,景顾勒几个小孩子也跟着行礼。   “平身,赐座。”皇贵妃淡淡道,然后冲胤禛招手,“禛儿过来。”   胤禛上前,被皇贵妃拉着上下看了好几遍,濡慕的喊道:“皇额娘。”   皇贵妃摸摸他的小脸:“怎么瘦成这样子?”当下就要发作跟出去的下人,一抬头看见满屋子的人,不耐烦道,“几位妹妹刚回来,想来也是累了,就先回宫休息。晚上在慈宁宫有家宴,妹妹们准时过去,届时在一起跟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行了,散了吧。”   好么,皇贵妃娘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刚回宫请安的程序硬生生让她简化了,连给两大巨头的请安也变成晚上顺带了。不过云荍想说,她真是爱死皇贵妃的任性了,请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哦。   带着人回长春宫,打发了来请安的易贵人和陈常在,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才钻进被窝里会周公去了,为晚上的应酬养精蓄锐。   当天晚上的家宴并没有什么波澜,太皇太后身体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不耐久坐,没多久就被康熙伺候着回去了,剩下人更没兴致,在太后退席之后也纷纷散了。   在外面撒欢了几个月,再回到这座宫城,云荍说不出的不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竟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唤了许太医来瞧,也只是得了个心情郁结的结果罢了。倒不是云荍突然矫情起来了,一点小问题就传太医。实是自从双胞胎事件后,许太医就在明面暗面上跟她绑在了一起,他又是擅长妇科的,后宫就算有人叫太医也不会叫他。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断然不会被安排轮值的。所以云荍走了多久,他就失业了多久,简直是太医署里最闲的一个了。   即使云荍不叫他,他也会想办法申请来给云荍诊平安脉的。   出去了一趟,云荍觉得宫里的日子简直乏味的可以,每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在过,即使和宜妃在一起聊天打闹,也没有以往那么鲜活了。   而康熙更是起早贪黑的忙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将朝政理顺了不少。完了还不算,又开始着手为他心中的几个目标排兵布阵、暗中布局。   21年的八月份,大概会在史书上出现好几笔。   8月初,纳兰容若奉命前出使东北,远至黑龙江以北。此次出使为后人留下一段谜团,究竟纳兰容若此次出巡的任务是什么?是否与亲王鄂辑尔事件有关,他的死是不是也与此次事件有关。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8月中旬,即使朝中反对声音颇大,康熙还是坚持连发了两道谕令:命彭春、郎谈前往雅克萨城进行侦查。这一道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朝臣们更多反对的是第二道。   命,施琅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做好战备,收复台湾。嗯,后面半句是康熙私下给施琅的命令,这种事当然不能明晃晃的说出来了。   哦,对了。   后宫的记载里大概还会添上,8月某日,永和宫德妃所出五格格,夭折。 第117章   回宫了三个月,云荍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料景顾勒,一个是因为过了年他就要搬去阿哥所,更重要的却是再过几天他就要被送到宫外去进行种痘了,和胤祉一起。   这次种痘是康熙早就确定好的,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将要种的人痘换成了牛痘。   牛痘之事,康熙始终没有直接面对云荍做出回应,只是在回京以后,半公开了这件事,也没有隐掉常德的名字,甚至还升了他一级半的官儿,现在是从五品的护军参领。本来康熙是想把常德直接调成正五品的春坊庶子的,但是常德是装傻又不是真傻,春坊那是太子的班底,他一个阿哥的亲舅舅去给太子当班底,这不是搞笑呢吗。于是果断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阿玛的崇拜,想要在这条路上得到萨布素认同的心愿。康熙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最后是把他留在了军队里,不过这品级嘛,当然也是相应的削掉半级了。就这,还有大把的人嫉妒他呢,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   常德是不在意的,他现在不急着升,他阿玛现在才正二品,而且摆明了还在上升期。他妹子在宫里又是独一份的宠爱,有阿玛在,也完全不需要他站出去给妹子撑场面。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低调的发展,不能让人从他这里钻了空子对他们家不利。   这次胤礿种痘,他就有份参与:负责带队去保护三阿哥和四阿哥种痘地点的外围安全,里边是属于大内侍卫的范畴啦。听说他们家这次送上去的几个研究牛痘的大夫都在随行队伍中,带队的还是那个诊出他妹子龙凤胎的许副院使。对了,那几个现在不能叫大夫了,该改口叫太医了。   长春宫。   云荍抱着景顾勒,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小小声的跟他说话:“景儿在外边一定要想着额娘哦,回宫的时候也要记得给额娘带礼物呀。上次你说的那个糖葫芦,额娘也想吃。”这说的是上次景顾勒跟着康熙去吉林巡视的时候,那是景顾勒第一次离开云荍那么长的时间,一开始还是有些有些想念的,后来就完全被自由自在的世界瓜分了全部的经历。回来兴致勃勃的跟云荍说路上的见闻的时候,还被云荍埋怨都不想念她。   所以这次景顾勒一听云荍说,就连连点头保证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天天想您一回,回来肯定给您和弟弟妹妹带礼物。”   云荍摸摸他的头,道:“乖儿子。”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种痘你也别怕,这次用的是新法子,你舅舅家的表哥表姐都种过了。就是跟发个小烧差不多,身上可能还会跟被蚊子咬了一样有些痒痒的,但是你不能挠,因为挠破了会留疤,那就不好看了。”云荍其实心里很紧张,一直在强压着,她本来不想跟景顾勒说这些的,就怕自己紧张过头露了痕迹再吓到景顾勒,让他还没开始就有了心里阴影就不好了。   景顾勒一直跟着云荍的话不断点头,中间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等云荍说完了以后才疑惑的问道:“蚊子咬痒痒的感觉我知道,但是发烧是什么感觉啊?是跟弟弟妹妹那次一样吗?弟弟妹妹当时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说着皱起了小眉头,有些担心。   云荍对上景顾勒的疑问哑然,是了,景顾勒从小身体好,又活泼好动,还真是没发过烧,顶多就是打个喷嚏、咳嗽两声。不像双胞胎,才一岁多,就发了好几回低烧,没把云荍吓死。防也没用,许太医说了,还是因为双胎比正常的单胎要弱,只能慢慢补回来。   不过看着景顾勒担心,云荍急忙安慰他:“是跟弟弟妹妹那次一样,但是你弟弟妹妹那次难受是因为人小、而且吃不了东西,是饿的哭了。景儿就不一样啦,你是大人了,发烧最多就会觉得浑身没力气,身上很热而已,不用担心。额娘记得,景儿上次摔了一跤,膝盖青了都没哭是不是?”   “是,郭罗玛法说了,景顾勒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轻易哭的。”景顾勒满脸自豪道,只要一提起萨布素他就会自动切换这种模式。转头又安慰云荍,“额娘不用担心,景儿不会跟弟弟妹妹一样哭的,景儿会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   “额娘相信景儿,我们景儿是最棒的。”云荍看着这景顾勒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景顾勒也对着云荍郑重的点头,母子俩像是在做神圣的宣誓。   旁边伺候的福华瞅着空子,说道:“主子,时候差不多了。”   云荍给景顾勒整整衣服,征求他的意见:“额娘抱你出去好不好?”自打景顾勒有了自尊心这种东西之后,就拒绝云荍在人前抱他了,认为这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所以云荍现在做什么事都会先征求他的意见,他同意了才会做。   景顾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脑袋埋进了云荍的颈窝,默认了云荍的行动。即将有大半个月见不到额娘,他真的很想跟额娘好好亲近一下。   景顾勒现在有四十多斤重,云荍抱他都有些吃力了,不过还是亲自将他抱上了撵舆。云荍带着景顾勒做撵舆,双胞胎就让奶嬷嬷抱着走,前往顺贞门跟荣妃她们汇合,再一起送走胤祉和胤礿。一路上,云荍都搂着景顾勒,两个人细细喁喁的说着悄悄话。   很快到了顺贞门,荣妃早一步已经到了,这会儿也正跟胤祉说着话,皇贵妃也在一边坐着。   “皇贵妃吉祥。”云荍给她请安。   “平身。可都准备妥当了,可还缺什么?”皇贵妃问道,她其实还是比较用心准备这次的事的,毕竟胤祉和胤礿种完之后,就该胤禛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多了解些总是没错的。   “都准备妥当了。”云荍回道。   然后与荣妃互相见礼。   皇贵妃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既准备妥当了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康熙叫起,径直走到胤祉跟胤礿面前。胤祉跟胤礿立马绷紧了神经,跟在云荍她们面前放松的样子完全不同,胤祉微微低头,胤礿却是挺直了背、希冀的看着康熙。   康熙先是拍了拍胤祉、又拍了拍胤礿,看着他们俩人,难得笑着说道:“此去无须担心,朕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半月可回。”   胤礿笑意盈满了脸庞,胤祉也因为康熙的笑容有些激动:“是,儿子遵命,谢皇阿玛。”   “好了,去吧。”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   “儿子告退。”两人有模有样的拱手,转身往顺贞门外走去,那里,几辆马车已经等着了。   跨过顺贞门,景顾勒到底没忍住,回头往云荍处看去。云荍正牵着两个小的,看见景顾勒回头就教两个小的:“跟哥哥挥手。”俩小还不太懂哥哥是要去干嘛,云荍也只跟他们说景顾勒是要去上学了,这会儿听见云荍说话,就乖乖的笑着跟景顾勒挥小爪子,萌萌哒别提多可爱了。   反正景顾勒是看的心里暖暖的,觉得弟弟妹妹太可爱了,这次一定要多带些礼物才行。也就这一次转头了,下一步就直接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就轱辘轱辘走起来,出了神武门,渐渐将紫禁城甩在身后。   康熙在,她们肯定是不可能在这里目送马车消失的。胤礿他们一上车,康熙就回身道:“都回宫吧,淑娴与朕一起。”   皇贵妃现在对这个已经淡然了,不会再为康熙宠幸谁而疯狂,只福身告退:“妾身告退。”   荣妃手里绞着帕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妾告退。”走的时候也是恨不得一步分做两步走,巴望着康熙能突然转了心意。云荍这么大年纪还能受宠,她也不过比云荍大了几岁,怎么就不能承宠了。不说宠冠后宫,偶尔分点儿雨露总该行吧,快三十的女人,人家也是有需要的好吗。当然这话荣妃是不敢说的,即使心里想一想都要羞愧致死了。   康熙却早就转身上了御撵,云荍也带着双胞胎上了自己的撵舆,一前一后进了长春宫。   进了屋,双胞胎刚被放下地,宁楚格就摇摇摆摆的往康熙身上扑,咯咯直笑:“皇阿玛抱。”   康熙插着她的腋窝就将她举起,瞬间飞高高的宁楚格笑的更欢畅了。   胤祒在一边有些羡慕的看着。小孩子或许还不懂什么是失落,但却有意识的知道,皇阿玛每次都只抱姐姐,从来没有抱过他,顶多就是拍拍他的头。   云荍早在胤祒羡慕的时候就一把将他抱起,故意拿额头顶他:“祒儿跟额娘玩顶牛牛好不好?”说完自顾自的就开始做鬼脸顶胤祒,很快胤祒被她转移注意力和她玩起来,与一旁飞高高的父女俩相映成趣。   云荍也是没办法,谁叫古代有个抱孙不抱子的破规矩呢。康熙早些年因为太子的原因,偶尔还会抱一抱其他人,没那么多忌讳。随着太子的长大,不需要他抱了,康熙顺带着就将给其他儿子的福利一起收了。景顾勒有一段时间还悄悄问过云荍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他了,对他都没有以前亲热了,也不抱他了,云荍只能用他长大了不能再让皇阿玛抱糊弄过去。   而轮到胤祒,或者说从胤祚开始,康熙就将这条规矩贯彻的更彻底了,这几个他一回都没抱过。胤祚和胤祐的情况可能还好些,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是从小就这样,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难过和失落。胤祒却是有一个得宠的姐姐比着,这种差别就感受的尤其明显。   云荍夹在中间却没法说,跟胤祒说规矩?他现在的小脑瓜怎么可能理解的了。跟康熙说要注意孩子的心里健康?恩,云荍怕被抓起来研究。   现在云荍深深的感受到了孩子多的麻烦,不但要注意衣食住行,还要时不时的关注他们的心里健康。最重要的是,爱被分成了好几份,互相牵扯,总感觉给每个孩子的爱都不够,没有做好当娘的职责。   就像这次胤礿种痘,先不管宫规允不允许,云荍是真的想跟去亲自照顾的。然而两个小的在一边嗷嗷待哺,她没法放下两个小孩子肚子呆在宫里。更重要的是,云荍没出过痘,万一,只说那万万一,她要是染上天花没熬过去,那三个孩子还不得成地里的小白菜了。   成人出天花可比小孩子凶猛的多,即使是牛痘。   此间种种,导致云荍不得不满心舍不得的送走胤礿,还不能时时刻刻沉浸在对胤礿的担心中。   一个胤祒,就足够分走她的注意力了。   更别说终极*oss,康熙了。 第118章   玩了一会,康熙将宁楚格交给奶嬷嬷,云荍也意会,吩咐奶嬷嬷将双胞胎带去玩偶房玩,那里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   福华也很有眼色的带着人出去了。   康熙朝云荍招招手,待她过来后拉着她的手,问道:“可是担心胤礿?”   云荍也不再强装开心,忧心忡忡的道:“妾害怕……”怕什么?不敢说。前世真的觉得死亡这种事离自己很远,毕竟身边熟识的人还没有离世的。在宁古塔的时候,萨布素更不会跟她说打仗死人什么的事了。也就是进宫后,接二连三的夭折孩子,把云荍吓怕了,尤其是新贵人那两个,都养到两三岁了却突然没了,心里真真是不好受的。   康熙将人半搂进怀里,摸头安慰:“不怕,有朕在呢,胤礿定然平安无事的。”   云荍抱住康熙,被他这么一安慰反倒更想哭了,鼻子一酸眼睛就泛起泪花,一滴两滴的悄悄滴落。   康熙似有所觉,松开手看她,无奈叹气:“怎么还哭起来了?”细心地拿出帕子给云荍拭泪,埋怨道,“朕好容易安慰一回人,荍儿也太不给朕面子了。”   云荍挂着泪珠露出个笑容,哑着嗓子道:“皇上太好了,荍儿这是感动的眼泪。”   康熙被她的声音唬了一跳,急忙端茶给她润嗓:“怎么才哭了这么一会儿嗓子就哑了,可要紧?”   云荍接过来喝一口,清清嗓子,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没事,就是一时憋了气,没顺过来。”   康熙这才松口气,点点她的额头:“越来越会吓唬人了。”说罢尤觉得不够,又点了点云荍的唇,“也越来越会哄人了。”   云荍委屈脸:“哪有,人家明明说的就是事实。”   两人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康熙再次将人圈住,叹气道:“自回宫以后,你就闷闷不乐的,整日里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朕前阵子忙,也没顾上你,说说,是怎么了?”   云荍两只手攥着康熙的衣角卷花卷:“没什么啦,就是一天没什么事儿干,加上又担心胤礿,就有些提不上精神来。”虽然是照顾胤礿,但云荍一下又不能变太多,以前都是持放养政策,突然缩紧,胤礿肯定有心理压力的。   康熙摇摇头:“朕看你就是不想呆在宫里罢,在奉天的时候也没事儿干,怎么就那么精神呢。别说那时候你不担心胤礿。”最后一句斜眼看云荍,种痘的事他可是提前大半年就跟她说了。   云荍嘿嘿笑,不说话。   康熙自叹:“别说你不喜欢宫里,朕也不喜欢成天呆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没得坏了心情。”尽管康熙一直觉得自己自制力很强,但偶尔也会由被环境闷得想要发飙的时候,他有时候很怀疑以前那些性情暴虐的皇帝,是不是都是让沉闷的皇宫给憋坏的。   云荍认同的点点头,皇帝都觉得不好了还怕啥呢:“宫里房子太多,花草树木太少,时间长了确实会让人觉得闷。人其实应该多看看花草树木,不但能放松心情,还对身体好。”   康熙好奇:“这又是打哪儿看的,朕竟不知还有这一说。”   “妾自己总结的。”云荍理所当然的道,看康熙一脸不信,解释道,“妾常常看游记,发现那些出去游玩的人都很容易心情变得开阔啊。而且平日里不是有好多花香疗法,天然的花香总比制出来的香囊要好吧。”   说完还眨巴着眼看康熙,妾说的有道理吧。   康熙严肃认真的点点头:“荍儿说的有道理。如此真理都被你发现了,荍儿真聪明。”   “讨厌。”云荍捶了康熙一下,嘲笑什么的最讨厌了。   康熙抓住云荍作乱的手,突然深情道:“朕说真的,荍儿真聪明,朕的一颗心都叫你抓住了。”说罢将云荍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云荍当下脸就红了,低着头嗫嚅道:“皇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尼玛这是被表白了吗?!好激动,心跳好快,脸好烫!怎么办怎么办,淡定要淡定,想想后宫三千佳丽,你要理智知道吗!啊啊啊啊啊可是还是好想笑,嗬嗬嗬嗬,前后两辈子时隔三十多年的表白额,我真的会哭给你看哦。   康熙单手抬起云荍的下巴,看她脸上醉人的红晕,轻轻吻了上去,一触即离:“叫我玄烨。”   云荍像被蛊惑了般,朱唇轻吐:“玄…烨。”   “乖。”康熙再次吻上,温柔而情浓。   发乎情,止于礼。   晚上用膳的时候,两人只当满屋子伺候的人不存在,眼神勾勾缠缠,云荍时不时羞红了脸,还主动给康熙挟菜:“皇上尝尝这个。”   梁九功在旁边装死,只当没看见淑娴贵妃那没规矩的行为。没看见皇上笑的嘴都合不拢吗,找死呢在这个时候提规矩。其他人当然就更把自己当瞎子了。   康熙含笑吃下,看着云荍道:“不错。梁九功,赏。”   “嗻。”梁九功应道,心里颇为怨念,皇上哎,奴才知道贵妃娘娘好看,可您是在吩咐奴才哎,能不能赏奴才一个眼风?您以前不是这样对奴才的,奴才委屈。   康熙再挟一筷子给云荍:“荍儿尝尝这个。”   “谢谢皇上。”云荍含羞带怯的吃了。   俗话说有情饮水暖,因此这晚膳也没用多少,两人却都已经觉得饱了,让人撤了膳。   一夜情动。   第二天云荍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心里不由得啐自己,你两世加起来都四十多了,居然还跟个天真少女似的玩脸红心跳,还有没有脸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在福华给她梳妆的时候,云荍时不时的就自己傻呵呵笑一会儿。那样儿,就跟刚初恋似的。福华一边梳头一边偷笑,主子跟皇上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穿好衣服的时候,云荍却突然吩咐了一句:“这段时间皇上的行踪不必报给我了。”初恋很美好,却也会很酸涩,就让她任性的多享受一会儿吧。   福华手上顿了一下,才又动作,答应道:“是。”   什么行踪?后妃最关心的行踪不过就是皇上每晚在哪里歇。福华心里叹息一声,有些可惜,却又想不出再可惜什么,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梳完妆,云荍转了一圈去看过双胞胎,发现又无所事事了。   托着腮趴在桌上,脑子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康熙,想到了他昨晚的那句话。“玄烨,玄烨,玄烨。”心里偷偷念着,脸上红云又烧了起来,云荍害羞的将脸埋进臂弯。   好容易缓过这个劲儿,云荍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找点事做。   云荍想起再盛京的时候,康熙让她打穗子,当时她跟着福华学了一个月,也不过学会了最简单的如意穗,然后挑了打的最好的一个给康熙送过去。康熙在外面有没有戴他不知道,反正每次来见她的时候是戴了的。   扎针咱死活学不会,穗子什么的还是能学会的,时间久点就久点,正好打发时间了。   “福华。”云荍叫道,刚刚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将人都撵出去了。   福华掀了帘子进来:“主子。”   “去,将针线筐拿来,教我打穗子。”云荍吩咐道。   福华略一想就明白云荍是什么想头了,这种事情她只会大力支持的。所以干脆的应了,还给云荍提建议:“主子,青莲打穗子有一手,奴婢跟她比不过平常罢了。不如让青莲来教主子吧?”   “她还有这本事,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云荍奇怪,不过想到自己以前都不关注这些事,不知道也正常,“行吧,那就让她来教。”   福华退下,唤来青莲,跟她如此这般一说,青莲感激的道:“多谢福华姐姐。”虽然她在主子升贵妃的时候就提了一等,但主子平日里不大用人贴身,有事也习惯了叫福华去。所以她跟另外两个青,说是一等,其实跟以前二等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对福华倒也没有嫉恨,毕竟福华确实能干,以前对她们也很好,更不是那种把住主子不放的人。只能说,她们自己没本事叫主子用她们罢了。   “谢我干什么,你本来手艺就比我好,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福华笑笑,又叹气,“主子不是那等操心人,只管将事儿都交给我和库嬷嬷。不是我矫情,姐姐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早就希望你们能帮忙呢。这次你好好表现,给主子留个好印象,我也好跟主子说把事儿分给你们。”   “妹妹懂得。”青莲点点头,拿了针线筐进去找云荍。   一主一仆自此开始了教学。   真的接触了,云荍才发现福华说的果然没错,青莲的手艺当真是好。最关键的是,青莲是一个好老师,在她的教导下,云荍发现自己学的快得多了,不禁高看青莲一眼。无论什么时候,云荍都对会教的老师充满了好感,遇见这种老师,简直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119章   云荍找到了学习的乐趣,每天不是逗双胞胎玩、就是跟青莲学习,穗子是越打越好,已经开始学习更繁复的结了,就是现代所说的中国结。而这些,云荍都刻意避开了康熙,就打算有一日做出个最满意的,给康熙惊喜。   自那日通了心意,康熙只要进后宫,必然是往她这里来的。后宫诸人虽然早已习惯了云荍的得宠,但这段时间没个间歇、瞧都不瞧其他人一眼的劲儿也是让后宫打翻了醋坛子。然而两宫太后轻易不管后宫事,皇贵妃这阵子又深居简出的,一时竟没人能阻止。   云荍没羞没躁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福华和库嬷嬷却起了争执。   “我不同意告诉主子。”福华气势逼人,眼神坚定。她一直都很尊敬库嬷嬷,拿库嬷嬷当老师看。   库嬷嬷很淡定,端起茶轻轻吹一吹,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我去说。”   福华顿时急了:“不行,嬷嬷你不能这么做。”   库嬷嬷瞥她一眼:“哦,那我该怎么做?”   “封锁消息,私下处理。”福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库嬷嬷嗤笑一声,嘲讽道:“福华姑娘好大的口气,竟是要封锁整个紫禁城的消息。”   福华着急的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主子知道。”   库嬷嬷哼一声,收起嘲讽,好整以暇的问:“为什么?”   福华却有些难过起来:“主子,这阵子与皇上的关系那么好,若是知道……肯定会很难过的。主子好不容易才这么好。”   库嬷嬷严肃起来:“你认为主子现在的状况是好吗?”   “难道不是吗?”福华被问得有些茫然,“主子那么幸福。”   “幸福?”库嬷嬷摇摇头,“古往今来,后宫的女人什么时候幸福过。哪怕是当年……”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先帝独宠的孝献皇后,最后又有什么好结果?”   库嬷嬷叹息一声:“后宫的女人从来就不该妄想帝王的心,主子这段时间想不透,咱们做奴才的就该提醒主子才是。枉我教你这么久,你倒好,连这点都看不清。”最后真是恨铁不成钢,福华乖巧又孝顺,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的,她早拿福华当女儿看,这一身本事都是打算教与她的。   福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皇上对主子那么好……”   库嬷嬷叹气:“皇上对主子是好,以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肯定是对主子有一份真心的。可这份真心值当什么呢?是比得上江山?还是比得上太皇太后?甚至,比不比的上太子?”   福华嗫嚅着不说话,眉目间还有一丝倔强。   库嬷嬷真是无奈,却不得不敲碎她这最后一丝固执。破而后立,此事过后,福华勉强也能独当一面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在孝康章皇后身边伺候了那么长时间,又伺候皇上十几年,跟着主子却不过才五年。孰轻孰重?就算主子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我身上,我何必费心巴力的想这些,悠闲的当个甩手掌柜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主子心好,换个人来,你当我愿意费这力气?”库嬷嬷可真是将心窝子话都掏出来了。   福华黯然失色,她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主子这段时间真的太幸福了,福华感觉自己每天看着主子都能看到她身边粉红色的泡泡,看的自己也很幸福。现在要摧毁这幅画面,真的很残忍。   库嬷嬷想了想,还是又下了剂狠药:“你也别觉得我残忍,你当太皇太后真的不管事了?现在不过是看时间还不长罢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我敢断定,不出月底,皇上就得被叫到慈宁宫去。”   “真…真的吗,怎么会?”福华震惊,她是真的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一层。董鄂氏的事离她太远了,再加上太皇太后这几年一直深入简出、吃斋念佛,后宫都当她是活佛。   “怎么不会,太皇太后最恨的就是独宠,那位当年如日中天都不行,今日咱们主子这点宠爱就能行?”库嬷嬷想到当年的事,还是有些不寒而栗。也是皇上的后宫太干净,现在的小娃娃一个两个都没了畏惧。   “那…那主子会怎么样?”福华胆战心惊的问。   库嬷嬷却没回答,只道:“不管外边什么情况,最主要,还是要主子自己意识到,清醒过来。”   主子会怎么样?那就要看皇上面对太皇太后是什么态度了。   福华点点头,听了这些,她早已没了最开始的坚持,咬咬牙道:“我去说。”   说罢转身出去,去找云荍了。   到了次间,云荍正聚精会神的打结子,一条双蝶结肉眼可见的在手里成形。   福华鼻子又有些算,双蝶结,寓意比翼双飞。默默走到云荍身边站着,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万一一会儿主子反应太过,也不会那么难堪。   “呼。”云荍大松一口气,将双蝶结拎在眼前观赏,“终于完了。”   一抬头看到福华,高兴的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福华笑的极为真诚,真的好看。   得了夸奖,云荍美滋滋的将双蝶结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不够。   “主子。”福华轻轻唤了一声。   “啊?”云荍茫然的抬头望她一眼,“有事啊?你说,我听着呢。”   福华咬了咬唇,尽量使自己平静的道:“皇贵妃娘娘,有孕了。”   云荍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无所谓的道:“哦,这样啊。那你去跟库嬷嬷商量商量,送一份礼过去。恩,加重些。”   福华诧异于云荍的反应,却不敢多问,乖乖领命道:“是。”   待福华掀了帘子出去,屋内像是突然被按了静止键,云荍一动不动的坐着,手像是承受不住双蝶结的重量,任它滑落到地下。   不知过了多久,云荍眨了眨眼,小心的将双蝶结捡起,拍拍吹吹上面的灰,露出个甜甜的微笑:“没事没事,又不是才有的,起码要一个半月以上才能诊出来。不过都是前任,咱们要大方,人都已经是你的了,还在乎那些干嘛,是不是?”   说完等了一会儿,像是听到了赞同的声音,又露出更大的笑容:“是吧是吧,咱们是心胸宽阔的好女票,才不干那些小心眼的事呢。”   说着又将手上的双蝶结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道:“你这么好看,就该送给他啊,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恩,就这么定了。”   将双蝶结贴在胸口,云荍又自言自语起来:“晚上他就会回来了,是不是该准备晚膳了?晚膳该用些什么好呢,这几天他胃口好像不太好,吃的都没有以前多。恩,得好好琢磨琢磨。”   说罢高声叫道:“青莲。”   没一会儿青莲就掀了帘子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把小厨房的人叫过来,本宫要准备晚膳。”云荍吩咐道。   “啊?”青莲小小的惊讶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午膳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准备晚膳是不是有些早。   云荍见她没动,有些不满:“还不快去。”   青莲立马回神:“是,奴婢这就去。”她才在主子面前出头一些,可不能因这种小事叫主子厌恶。主子高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厨房管事的被叫来,没一会儿,掌勺的厨娘也被叫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阵,云荍不满意,直接带着人进了厨房,直接实地实验。   长春宫是一阵鸡飞狗跳。   宁楚格更是找了新玩具,撵着一只小鸡仔跑的不亦乐乎,最后成功的将小鸡仔压在身下。抓着翅膀将小鸡仔拎起来,跑到云荍跟前献宝:“额娘,额娘,咕咕,咕咕。”   “恩,宁儿真棒,去跟弟弟玩吧。”云荍摸摸她的头,又对伺候的人道,“下次格格要进厨房拦着点,即使本宫在也不行。”   “嗻,奴才知罪。”几个伺候的吓的跪下认错,虽然云荍没有发火,但她们知道,云荍这样说就表示这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再有下次,云荍会直接把他们送到慎刑司。   打发了宁楚格,云荍有投身到伟大的美食制作中。恩,其实她只是在一边动嘴指挥,没人敢让她上手的。   今天太阳还没落,康熙就来了。   一进屋就托起刚要行礼的云荍,拉着人往炕上一歪,环住云荍就靠在她肩上叹气。   云荍背对着他,听他叹气挣了挣没挣开,就问道:“怎么了?累了?要不我给你捏一捏。”   “不用了,这般歇一会就好。”康熙低声道。   云荍于是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的相互依偎。   “我没去看皇贵妃,只赏了东西。”康熙的声音闷闷的。   “嗯。”云荍低低应了一声。   康熙等了等,始终没等到云荍再说话,沉不住气的将人转过来面对他:“荍儿就没什么想说的。”   云荍看着他的眼睛:“有。”   康熙有些期盼。   云荍从怀里掏出双蝶结:“给你打了个结子。”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许嫌弃!”   康熙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高兴的接过结子:“荍儿居然都会打结子了,好看,荍儿真棒。”说着就将双蝶结直接系在了腰带上,又腻上去,“一个可不行,荍儿得多打些,朕一天换一个!”   云荍嘟嘴:“你想累死我啊。”   康熙直接堵上去,半响后放开,皱眉道:“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云荍揪他衣服上的盘扣,低着头看着有些委屈。   康熙立马软了:“我是说,那种话毕竟不好,还是不要随便说……”   下一刻就失了声,看着近在眼前的长长的睫毛,康熙闭上了眼睛。 第120章   自打皇贵妃传出怀孕的消息后,前朝后宫可是起了一阵儿风波呢。不过在看到康熙完全没往景仁宫去一步,一进后宫就往长春宫钻,索额图和明珠都放了心。   “虽然不用太担心,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听说佟家这次选秀准备送人进去?”索额图沉声问道。   “是,听内子说,佟家早就准备了教养嬷嬷,怕是一早就有打算,只是没想到皇贵妃会在这时候有孕。”坐在下首的大儿子说道。   “哼,怀上了又怎么样。看看皇上对她的态度,汉人就是汉人,抬了旗又怎么样?佟国维就是一头贪心不足的野狗。”索额图不屑的道。   大儿子有些无奈:“阿玛,那是皇上的外家。”您这一骂不是连皇上都骂进去了,虽然在自己家,也得小心隔墙有耳啊。   索额图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转而问道:“芮欢进来怎么样了?”   大儿子更无奈了:“还是那样。”   索额图眉头拧了拧:“伺候的人怎么搞的,不行就换。虽说这一届她年龄不够,但下一届必然是要进去的。”   大儿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玛,一定要让堂妹去吗?”倒不是他心疼芮欢,反正又不是自己亲妹子,他就是怕她给家族惹祸。   索额图叹一口气:“你以为我愿意让她进去,就她那性子,不惹祸都是好的。”说着又抱怨了噶布喇一句,“也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教的!明明小时候还是很懂事的。”   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的小儿子心里默默吐槽:“那只是在大人面前乖巧而已。”他往年可没少听他媳妇跟他八卦这个小堂妹的光荣事迹。   索额图泄了气,有些萎靡的靠在椅背上:“宫里必须有赫舍里家的娘娘。皇后娘娘去了这些年,若不是芮欢在皇后娘娘刚去时被太皇太后接近宫住过一段时间,我早就送别人进去了,还轮得到她?”   “可她……”大儿子欲言又止。   索额图直起身,狠声道:“这两年先教着,若是真的教不回来,那就别怪我狠心。反正赫舍里家也只是要个在宫里坐着的活人,不用她多得宠。”   屋里一阵沉默。   佟府。   佟夫人闯进了佟国维的书房。   “你来干什么?”佟国维皱着眉头道,对佟夫人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是他的书房,明令禁止任何人进来的。   “我怎么不能来了?佟国维,得了势就嫌弃起我这个糟糠之妻了是吧。”佟夫人今天是完全豁出去了。   佟国维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斥道:“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是,我是人老珠黄了,我也不稀罕你的宠爱的了。这些年你宠着林佳氏那个贱人,我可有说过半句话。”佟夫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天抢地,“可你呢,你现在是要逼死兰儿啊。她可是你亲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佟国维被她吵得头疼,厉声喝道:“闭嘴!”   佟夫人被他吓的住了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要放开嗓子哭嚎,隆科多进来了。   他看了佟夫人一眼,跟佟国维请安:“阿玛。”   “恩。”佟国维应了一声,吩咐道,“将你额娘送回去。”   “是。”隆科多走到佟夫人身边,“额娘,儿子送您回去。”   佟夫人嗫嚅道:“可你姐姐……”   隆科多打断她:“额娘,走吧。”   佟夫人噤了声,跟着隆科多走了。她是心疼女儿,可更疼儿子,她敢跟佟国维大吼大叫,也是仗着有隆科多这个儿子。但是当儿子跟佟国维站在一起后,她又退缩了,毕竟她的后半辈子都是要靠儿子的。至于女儿,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再疼也疼不到哪儿去了。   隆科多送完人很快回来,两父子坐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佟国维问道。   “都办好了。”隆科多回答,然后有些迟疑的道,“就是富察常德那里,一直没有上钩。儿子看他不似外界传言的那样。”   佟国维无所谓的摆摆手:“不上钩就算了,没必要为个小角色费心。”   “可是,她妹妹可是很受宠。”隆科多有些迟疑,“这对妹妹会不会不利?”   “你说淑娴贵妃?就她。”佟国维嗤笑一声,“你真当她受宠呢?”   “难道不是?儿臣听说这一个多月皇上就没去过别的地儿,连姐姐怀孕都没去看过。”隆科多道。虽然他也不信一个男人会对女人有什么真心,尤其还是一个手握权势的男人。但爱新觉罗家好像格外出情种?从太祖以来,哪个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的。   佟国维哼一声:“那是你姐姐自己没用。”然后又道,“当今可不是先帝,根本不是那儿女情长的人。当今的心大着呢,一个打算成为圣主明君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上面儿犯糊涂。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子在那儿立着呢。淑娴贵妃?不过一个挡箭牌罢了。这段时间,索额图和明珠的小动作是越来越多了,不分散一下注意力,党争说不得就要出现了。太子现在还羽翼未丰,皇上是舍不得让他面对这些的。”   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佟国维接着道:“不过这样也好,先让他们争吧,皇上康健着呢,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姐姐这个时候怀了,也算是多上了一层保险。”   隆科多点点头,表示明白。   佟府后院,林佳氏听到丫鬟带回来的消息,失望的坐在炕上。   “主子,咱们怎么办呀?”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佳氏苦笑:“怎么办?能怎么办。一个两个的都鬼迷了心窍的想往里钻,我能阻止的了哪一个。本来还希望福晋能阻止,现在看来是我高估她了。”   丫鬟闭了嘴,不敢说话。   林佳氏茫然的望着窗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素来疼爱她的老爷突然就说要把芯儿送进宫去,不管自己怎么哭求都没有用,最近干脆就不见自己了。芯儿呢,知道了居然很高兴,一心盼望着进宫,对她的唠唠叨叨很不满。林佳氏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女儿才会一心往那吃人的宫里爬。   回到房间的佟夫人并不知道刚刚她嘴里骂的那个贱人竟迫切的希望她能成功的阻止这一切,她只是恶狠狠的想,既然阻止不了你进宫,那就玩点别的,想进宫分我女儿的宠,你做梦!等我女儿这一胎生下来了,就算你进宫了,这一辈也别想往上爬。   想罢就叫了心腹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   深宫里的云荍并不知道这些事。   距离皇贵妃怀孕的事情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与康熙之间的黏黏糊糊,早让云荍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谈恋爱的云荍每天幸福度爆表,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初恋的时候,每天就是想着康熙,人不在想,人在了还是想。   “哎,哎。”康熙在云荍眼前挥手,将她涣散的眼光拉回来,好笑道,“想什么去了?”   “想你!”云荍霸气宣言,脸都不带红的。度过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现代修炼的死皮赖脸开始发光发热,现在云荍说情话的等级简直都要上天了。   “我不是在你面前吗?”康熙挑逗她,这段时间他也习惯了云荍私底下越来越豪放的性格,一开始还被云荍的大胆闹了个红脸,现在却是能已经很好的摆套路诱使云荍说这些了。听得心情好哇。   “看着你还是想你,想不够!”云荍斩钉截铁的答道,她当然明白康熙的套路,不过大家都开心,计较这些干啥呢。   康熙心满意足的翘起嘴角,凑到她唇边亲了亲。   云荍不满足了,双手捧住康熙正准备撤的脸,凑上去细细的舔吻,就跟舔冰激凌似的。   康熙任她动作,同时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怎么现在才动作呢,导致错过了这样让人心痒痒的荍儿那么些年。   一个细细长长的吻结束,两人额头顶着额头,呼吸相互交缠。   守在屋外的福华却是心事重重。   自那天库嬷嬷的教导,脱离出对云荍的心疼之后,福华就明白了主子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本来以为皇贵妃怀孕的事能让主子清醒一些,不说立时就能摆脱这种状态,但起码也要克制收敛一些吧。   可惜她们都忽略了皇上这个因素。在皇上的行动下,主子不可避免的陷了进去。宜妃娘娘来过一次,直言不讳的提醒主子,主子虽然感动于宜妃的心意,却完全没有要改的意思。宜妃娘娘看了主子的状态,曾和她还有库嬷嬷说:“现在,是劝不住的。与其劝,还不如管好长春宫上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本宫。”   库嬷嬷也是无奈,只能更用心的管理长春宫。   福华望一眼垂着的帘子,叹一口气。在宫里的人,哪个不是想最得皇上的宠爱,可大家都知道,最得宠可以,独宠却不行。就连皇贵妃娘娘当年那般盛宠,也还是漏了一些指缝给其他人的。而且皇贵妃娘娘现在的结局,也让福华不敢想主子未来的结局。当了皇贵妃、手握宫权又怎样?   有时候福华都替皇贵妃庆幸,幸好她是遇见了主子这么个宠妃。不然随便换哪一个,皇贵妃现在怕就是个空架子了。 第121章   “笃,笃。”   木鱼声有节奏的回荡着,孝庄双手合十跪坐在佛像前念心经。   自福临去后,这是她每天必要做的功课。   一段心经念完,苏麻扶着孝庄回了次间,褪了鞋,给她按摩双腿。   孝庄转着手上念珠,问道:“皇上有多久没来了?”   苏麻手上动作不停,笑道:“上次来还是半月前,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来了。”   孝庄不语,半响之后曲起腿道:“好了,别忙了。以后这种活计让平杏她们做就是了。”   苏麻不以为意,只笑着应了。   孝庄换了个姿势,招呼苏麻:“你过来坐着,跟哀家说说闲话。”   苏麻拿了个绣墩,坐到孝庄膝前,笑道:“格格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呢?孝庄的眼神透过厚厚的窗纱,仿佛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你说,皇上还是以前的玄烨吗?”孝庄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麻面不改色:“皇上跟以前一样孝顺。”   “是啊,玄烨是最孝顺哀家的。”孝庄低叹,嘴边漾起笑意,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苏麻没有搭话,静静陪孝庄坐着。   良久,孝庄才回过神来,笑道:“年纪大了,总爱想以前的事儿。”   苏麻不赞同:“格格还年轻呢,还是苏麻心中最美丽俊朗的格格。”   “你啊你,就会哄哀家高兴。”孝庄笑着嗔她,而后叹气道,“老了就是老了,看看后宫那些,那才叫年轻水嫩呢。”   苏麻给孝庄添了杯茶,打趣道:“格格这是吃孙媳妇的醋了?”   孝庄轻轻拍她一下:“还敢打趣哀家。”顿了一下道,“哀家比不上她们呀,哀家那时候,哪有她们得宠。”   这话就严重了,苏麻不敢接。   孝庄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过了,打岔道:“你觉得皇上后宫这几个,哪个好些?”   苏麻没多考虑:“当然是皇贵妃娘娘,贤良淑德、宅心仁厚、言容有度。”   孝庄斜她一眼:“怎么着,跟哀家都不说实话了?”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啊。若是皇贵妃娘娘不好,您和皇上又怎会封她。”苏麻表示很无辜。   孝庄伸手空点她:“好啊,这都会拿哀家的话堵哀家了。”看苏麻还是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孝庄转转眼珠,好整以暇的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个啊?说实话。”   苏麻心里无奈望天,格格您坑了奴婢几十年,现在头发都白了还坑奴婢有意思吗?   孝庄看来觉得很有意思,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苏麻。   苏麻投降了:“奴婢年轻的时候喜欢跟您一样鲜活明快的,现在嘛,年纪大了就喜欢省事的。”   孝庄等半天没等来下一句,笑骂她:“滑头!”不过凭她们彼此之间几十年的了解,孝庄当然知道苏麻说的是谁。心里哀叹一声,苏麻肯定是不可能被贿赂的,能让苏麻说这番话,那个人也确实算是不错了。然而可惜啊,谁让你进了帝王家呢,若是普通人家,哀家这个老婆子哪儿有那个闲心思管你们。   闲话告一段落,慈宁宫又恢复了宁静。   长春宫。   云荍坐在次间打结子,时不时抬头看小书房里正一问一答的父子两人。   景顾勒半个多月前就与胤祉一道回来了,这次种痘出奇的顺利,不过十天便结束了。景顾勒瘦了一圈,撇开作为亲娘的心疼滤镜,景顾勒瘦了反倒是一件好事,原来他是有一些胖的,现在瘦了一些,看着倒是刚刚好。   “‘巧言令色,鲜矣仁!’何解?”康熙发问道。   景顾勒胸有成竹:“意为善于花言巧语的人、是很少有仁德的。”   康熙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不能光会解,更要学以致用。明年你就要进上书房,这几月要好好做准备。”   “是,儿子谨遵皇阿玛教诲。”景顾勒一脸严肃的答应。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今天便到这吧。晚膳前再练五张大字。”   “是。”景顾勒答应道。   康熙起身,施施然走到云荍身边坐下。景顾勒只能羡慕的看一眼,就赶紧铺纸磨墨准备练大字,离晚膳没多长时间了,不快些就该完不成了。   云荍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康熙添杯茶,笑眯眯的问道:“考校完啦?”   “恩,让胤礿再练几张字。”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刚说了那么长时间也是有些口渴了,“学的还不错,明年进上书房应该没多大问题。”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夸奖了。   然而云荍没感觉出来,轻轻噢一声。古文她懂得不多,顶多也就是阅读无障碍,理解的了意思,所以也看不出来景顾勒现在的水平在古代的孩子里,到底是一般还是优秀。不过管他呢,好不好都是她的孩子,在现代或许还需要努力学习来改变命运,现在嘛,哪怕景顾勒真的学识不咋地,只要不蠢都能过得很好。当然,学习不好可以,人品不好那是不行滴。   康熙摇摇头,也不指望云荍能有什么反应了。拿过她刚刚打的结子,问道:“这是什么?”   云荍来了兴致,喜滋滋的跟康熙解说:“这个是磐结,寓意吉庆祥瑞、普天同庆。我跟你说,这个可难了,balabala……”   云荍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从康熙手上拿过来,边说边给康熙演练,这个有多难,怎么难的。   康熙不时的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引得云荍说个不住。   好容易说完,一个磐结也打完了,康熙老实不客气的就揣自己怀里了。   写完大字过来报备的景顾勒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小小的委屈,额娘打的结子他就只得了一个,下剩的全叫皇阿玛拿去了。不过想想至今一个都没有的双胞胎,景顾勒就又平衡了,有更惨的,就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了。   “皇阿玛,儿子写完了。”景顾勒禀报道。   “恩,过去看看。”康熙撩撩衣袍起身,完全没有被儿子看见自己拿东西的害羞感。   云荍也起身出去准备,康熙批完景顾勒的大字,就该用晚膳了。   其乐融融的晚膳用完,孩子们被赶去睡觉。   康熙拥着云荍说话:“荍儿想不想出宫去住?”   “可以吗?”云荍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惊喜的问道。   “瞧你高兴的那样儿。”康熙刮她的鼻子。   云荍不好意思的低头,宫里确实太闷了嘛。   康熙用手顺着云荍的长发,说道:“朕这几日看了看,京城外不远有一前朝荒废的‘清华园’,规模位置都不错,朕打算将它重建成皇家别院。到时候,朕就带荍儿住到那儿去,好不好?”   清华园?难道是清华大学的?搞不懂清华园是哪个并不影响云荍高兴:“好啊好啊,那个清华园什么样的啊?要改建的话,不如改建成江南园林的样子吧,我一直想去江南呢。”   康熙搂着她笑道:“想去江南有何难?朕找个机会带你去就是了。清华园荒了一百多年,都看不出原样了,说是重建其实算是新建了。荍儿既喜欢江南园林的,那就那样建吧。”   “别别别,我就随便说说,你还是看看建什么样的好吧。”云荍拒绝道。这种要建起来,也算是国家级别的建筑了,更别说有可能就是后世哪个世界遗产,若是被自己三言两语影响了,这责任真是担不起。   康熙笑笑,这丫头的心真是怎么宠都宠不大呢。   云荍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我就是不太知道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个,修园子的话,国库的钱……够么?”这样问一个男人钱够不够的问题应该是蛮伤自尊的吼?可是云荍真的找不出更委婉的问法了呀。   “噗嗤。”康熙闷笑出声,眼泪都快出来了,断断续续的道,“荍儿…真…是贤…惠,朕…心…甚慰。”   “不许笑。”云荍恼了,“我是关心你好不好。”   “好好好。”康熙憋住笑,额头顶着云荍,勾起嘴角问道,“朕若是钱不够,荍儿可愿意把私房钱拿出来补贴朕?”   这么明显的逗弄当人看不出来吗,哼,云荍拒绝道:“才不要,我的私房钱是给我儿子女儿娶媳妇嫁人用的,你不用妄想了。”   康熙又憋不住笑起来,头窝在云荍肩上不住的抖动。   云荍翻白眼,笑点真低!   然而下一刻又开始美美的自恋,都是因为我幽默啊!   康熙笑够了,抬起头,眼角处还有闪现的水光,借着水光就开始演戏:“朕好伤心,荍儿都不疼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云荍跟景顾勒玩儿的那样,他也开始喜欢跟云荍这样玩。别说,这个游戏,趣味性的还是很足的嘛,尤其在某些时候更是如此。   云荍努力抬高下巴,伸手勾起康熙的下巴:“叫我瞧瞧,唉哟,这楚楚可怜的样儿,谁能忍心不疼你呢。没关系,我疼你。”   话音刚落,云荍就被覆住,耳边传来某人的轻笑声。   “那今晚,可要好好疼啊。” 第122章   “孙儿给皇瑪嬷请安。”康熙甩手行礼。   “来,坐到皇瑪嬷身边来。”孝庄满脸笑意,拍着身边的位置道。   康熙顺从的过去坐下,孝庄打量他一番,笑着道:“胖了,胖了好。”   “都是托皇瑪嬷的福。”康熙也一脸笑意。近来他确实胖了一些,腰上的肉都有些松,想着荍儿拿他肚子当玩具的调皮劲儿,康熙就忍不住露出更大的笑容。   孝庄看着康熙的表情,眼睛闪了闪,颇有深意的道:“这可不是哀家的福气。”   康熙收敛起笑容,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太过明显。明明来之前就想着若是皇瑪嬷提及最近对荍儿的宠爱,该如何应对的,没想到却是自己先露了馅。哎,最近只要一牵扯上荍儿,自控力都下降了好多。   不等他做出回应,孝庄就接着道:“皇贵妃这一胎如何了?”   “听太医说,甚好。”康熙答道。实际上太医说的是佟佳氏身子弱,连带的胎儿也有些弱。不过这种事情就不必让孝庄知道了,老人家年纪一大把,成天乐乐呵呵的就对了。   “那便好。”孝庄点点头,然后道,“皇贵妃这一胎你是如何看的?”   “皇瑪嬷的意思?”康熙挑挑眉,不太懂孝庄的意思。话题为什么会拐到这个奇怪的方向。   “去年出了孝期的时候,按说佟佳氏是有资格封后的,又是你的母族,哀家也是支持的。你说为了太子暂时不考虑,哀家体谅你也就同意了。这过了一年多,国不可一日无后,佟佳氏又怀孕了,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孝庄语重心长的道。   康熙拧起了眉,他是真的没有封后的心思,更没有封佟佳氏的心思了。虽然这阵子明珠和索额图在台面上蹦的慌,就别以为他没看到佟氏一族私底下的动作了。虽然佟家是他的外家,但他更是这天下的皇帝,他愿意给母族富贵荣华是一回事,别人惦记他身下这把椅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瑪嬷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事情虽然过去了,但胤礽还小,孙儿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康熙回道。   “不是突然想起,哀家一直惦记着这事,皇贵妃虽然也能管理后宫,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很多事都不好管。马上要过年了,祭祖的时候你一个人到底不合适。来年又要选秀,这一桩桩不都得有个皇后管着。刚好皇贵妃又怀孕了,现在晋她也算是双喜临门。”孝庄一件件的列举,十足耐心。十几年前跟儿子的那场矛盾给了她太多的教训,现在她已经吸取了足够的经验,不会再在孙子身上犯那些错误了。好在,她的孙子比儿子更孝顺、也更懂事。   康熙刚想反驳自己的后宫安静得很,并没有什么需要立个皇后管的,话刚要出口就反应过来,孝庄这是在点云荍的事儿呢。至于后面那几条,根本都不是事,他一个人祭祖的时候还少?至于选秀,能选就是给她们面子了,还要专立个皇后来选,真当她们脸大啊。这些不过都是添头罢了,最风轻云淡的那句才是最重要的。   康熙有些难受,他宁愿孝庄跟掰扯开来摆明面上说,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倒不是说他不会玩这招,只是面对自己从小亲近的祖母,他并不想用这样疏离的手段。但他又不能怪孝庄跟他这样,越长大,他越是能明白当年那件事带给祖母的伤痛,所以很能理解祖母的心情。理解却并不代表不郁闷,他很想告诉祖母自己跟皇阿玛不一样,不会是那等为了一个女子弃天下与子嗣不顾的人,荍儿也并不是那种会祸乱朝政与后宫的女子。但这话不能说,毕竟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皇阿玛、一个是他的皇额娘,说了,就是大不孝。   于是,他只能说:“孙儿理解皇瑪嬷的担心。孙儿这么大了,还让皇瑪嬷替我操心,是孙儿不孝。孙儿也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后,只是,胤礽到底年幼,太子之位还不稳妥。若是此时立佟佳氏为后,难保不生出许多事端,胤礽就更难做了。”顿了一下,才有些伤感的接着道,“仁孝挣命生下保成,朕亲手将他带大,不想因为一些外事让他没有安全感。”这一句绝对是康熙的真情实意,虽然他现在儿子都有十个了,但保成在他心里绝对是排第一位的,就算是他跟云荍的三个孩子也越不过去。亲手养大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被替代的。   孝庄轻轻拍拍他的手,安慰他道:“哀家能理解,哀家养大你皇阿玛、又亲手养大了你,当然懂这种感觉。”话音一转,“理解归理解,但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不同。你并不是寻常百姓,你是一个皇帝,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这个国家产生巨大的影响,胤礽,不过是其中稍大的一个部分罢了。你担心立皇后会对他不利,但不立皇后就对他有利了吗?你总会有宠爱的妃子,妃子又会有孩子,那你说,胤礽会不会因此而没有安全感?而且可能会因为你不断的宠爱而持续,倒还不如立了皇后,让他早日适应,只要你这个皇阿玛当得好,那些又怕什么。”   说完又叹道,“胤礽有一阵子没有来给哀家请安了,听说你给他布置的功课都做不过来?哀家知道你对胤礽抱有很大的期望,但路要一步一步走,胤礽还小,还是以身体为重。”   这一赞同二摆事实三劝诫的技巧用的炉火纯青,难得的是全程没有刻意针对任何一个人,讲的也都是大实话,堵得康熙一句话都说不出。说什么,什么都没法说。甚至康熙都不能提云荍一个字,不然就是心里有鬼了。   康熙涩然道:“皇瑪嬷教训的是,是孙儿太想当然了。立后的事,还容孙儿再想一想。”   “哀家也不是逼你立时做出决定,只是给你提个醒,咱们自家的事总不能让那帮子官员上折子催吧。”哀家轻轻一句话,就将康熙的心拉了回来。   别说,立后的折子还真有,虽不是规模浩大吧,但也一直没断过,隔不了两天就有人上个折子。至于是谁的意思,就见仁见智了。   随着手中权利的日益集中,康熙对这种事情被人插手的感觉是很不爽的。虽说皇家无家事,但你们他娘的连老子立谁当大老婆、多宠爱谁一点都要管,是不是真的想上天啊。还有选秀,留谁不留谁都要看下面人的脸色,这种日子真的是忍不了。   但是没办法,忍不了也要忍,谁让你还要靠这帮子官员治理天下呢。人生,就是要学会妥协,就算皇帝,也是一样。   康熙颓然的叹口气,一时没忍住,道:“孙儿有时候,真想将那帮子粶蠢……”   孝庄也随他叹气,道:“自古以来,便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   康熙无言,他还想要做得更好。   回到乾清宫,康熙将人都撵出去,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房。   对荍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上心的,好像就是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增加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在心里给她空出了一个地方。这个时候的他仍然是理智的,虽宠却不会独宠,变化应该是从盛京回来之后。那时候他忙,根本没有时间在后宫过夜,也就是中秋节的时候去景仁宫歇了一晚,谁知道以往那样都怀不上的佟佳氏,偏偏这一次就中了。   撇开这个不谈,大多数时候他进后宫只是因为太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每次第一个想的就是云荍,也就她那里能让他感觉到从里到外的放松,即使云荍那时候很有些心不在焉。是的,自回宫以后,康熙就发现云荍有些闷闷不乐,一开始只当她是担心的胤礿种痘的事情,时间长了,才发现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康熙想知道这个原因,所以就派人去查,终于梁九功寻寻摸摸的大概打听出:贵妃娘娘可能是觉得宫里太闷了?这个不确定的答案却得到了康熙的认同。   于是在忙成狗的时候,康熙还特意挤出时间,来翻阅各处皇家庄园,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来年以避暑的名义带云荍住过去。看来看去都不满意,那天不知道在找什么,突然翻到前朝园林记录,发现京城附近就有一个清华园的遗址,再仔细一看情况,当下就觉得满意。于是又叫来内务府总管,吩咐他去实地探查一下,看能不能翻修或者重建,做个皇家园林。内务府总管带回来的消息当然是可以的,康熙就又开始亲自画图样。就这样,愣是在无数折子中,敲定了重建清华园的事情,甚至连名字都重新想好了,就叫“畅春园”。   那天去送胤礿出宫是一早就定好的,本来送了人就该回去继续工作,结果看到云荍没精打采的样子就不想走了。带人回长春宫安慰一番没起效果,康熙脑子一热,就把畅春园的事情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天知道其实他老人家其实是想弄完了再当个惊喜说出来的来着。   意识到自己是想弄个“惊喜”的时候,康熙沉默了,原来不知不觉,他对云荍的感情已经是这般了么?   心随情动,那句“抓住我的心”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到那刻为止,康熙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   然而不得不承认,说出来后,竟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的深陷。 第123章   康熙捏捏鼻梁。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的人,既然说都说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一开始其实没什么,因为荍儿本来就很得宠。但时间长了,他连其他人扫都不扫一眼的情况,让后宫慌了神。   康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是梁九功端了绿头牌来请他翻牌子的时候。当时他还在想,梁九功是越来越没眼色了。   可看到梁九功的脸色,康熙就明白了,不是他没眼色,而是外部环境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而这,只是为了给康熙提个醒:别太过了!   但即使明白了这一点,康熙也没有去理会。   这其中的原因,云荍占一半,皇帝的身份占一半。   恋爱带给了康熙太多新鲜美好的感觉,在他自己厌倦前,不可能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压力放弃掉。更别说身为一个皇帝,他非常讨厌这种干涉与威胁,即使只是隐性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忽略掉这件事情背后有影响力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皇瑪嬷——太皇太后。   幼年登基的他深深明白当年孝献皇后之事的影响,皇瑪嬷是绝对不允许再次出现这种情况的。而他想要保住云荍,几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康熙深深叹气,在今天之前,其实他是抱了能说服皇瑪嬷的希望的,甚至为此还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但今天之后,他知道不可能了。皇瑪嬷全程没有提云荍一个字,甚至连具有指向性的词都没有说一个,只提了一个位子一个人:皇后、太子。   皇后是他不想立的,太子是他心里某种意义上最重要的。这两点都戳中了他的软肋,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做出回应。   可哪里有什么选择?其实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罢了。   “梁九功!”康熙叫道。   吱。   梁九功推开门,快步走到康熙面前:“皇上。”   “之前吩咐做的东西呢?”康熙问道。   “回皇上,已经做好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瞪眼:“做好了不拿给朕,狗奴才你是想私吞?”心情不好,不发泄发泄该憋出病了。   梁九功吓得当场匍匐在地,颤着声音道:“奴才不敢。”说了一句不敢再说,就怕康熙从迁怒变成真怒,那他这条小命真的就危险了。   “还不滚去拿!”康熙斥道。   梁九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没一会捧了一个盒子进来,佝偻着腰呈给康熙。   康熙哼了一声,接过盒子打开,之间明黄色的丝帛间,躺着一块鲜红欲滴的血玉,被雕刻成连叶锦葵的模样,颤颤巍巍的惹人怜爱。   康熙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就像那个小女人一样。   手摩挲着云荍送给他的双蝶结,心里想着她看到这份礼物时会有的惊喜模样。康熙先是欢喜,接着又是叹气。   双蝶结的寓意他后来知道了,所以一直想送一份相当的礼物给云荍。这块血玉还是他当年大婚亲政时,噶尔丹送上的贺礼,一直收在私库,这次才被他翻了出来。   康熙合上盖子,现在,这却是对比翼双飞的补偿了。   将盒子放到一边,康熙收敛心神,开始处理朝政。不管什么时候,都该先把国事处理好。   夜晚很快来临,康熙从折子中抬起头,活动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亥时中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动作:“下午有什么事没有?”   “回皇上,下午并无什么事。”梁九功回道。   康熙点点头:“叫水,准备就寝。”   “嗻。”梁九功答应着退出去吩咐。   康熙扫过御案上的锦盒,它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散发着莫名的气息。   康熙别过眼,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这一天,能晚来一天便是一天吧。他大步向外走去,将一切都抛在身后。   云荍还没睡。   要搁以往,这个点她早就睡了,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愣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主子,夜深了,早些歇着吧。”福华又一次劝道。   云荍托着下巴,无奈道:“我睡不着。”   福华忍了忍,没忍住:“主子,皇上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听说前朝忙得很。”   云荍改托为趴,仍透过薄纱望着外面的额点点星光:“我知道,我不是等他,我就是不想睡。”她真不是为等康熙,男人嘛,工作总是忙的。尤其她男人还是皇帝,只会更忙,当然不可能天天陪着她花前月下的。   云荍今天只是睡不着,越到晚上越清醒,脑子里思维跳跃的极快,根本不肯闲下来。   福华无奈,话都说尽了,没用!她也只能陪着。   “福华,你说,那个星星上会不会有另一个我呢?”云荍轻声问道。   福华见怪不怪的答道:“奴婢不知道啊。”   “你说,她会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跟我一样在看星星。”云荍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接着道。   “可能吧。”这种对话,以往都是出现在云荍跟胤礿的对话中的,福华还是第一次身处其中,她也只能想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知道她多大了,有没有嫁人,有没有孩子,是不是还跟阿玛额娘一起生活,过的开不开心,早上睡不睡懒觉,长得高不高……”云荍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成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呢喃,“是不是正吹着空调,玩着手机,看着电视,是不是正在看步步惊心,是不是为若曦和四爷的感情所感动。是不是,期盼着这样的感情。”呢喃也没有了,只有大大的双眼无神的看向某处,陷入思绪的翻涌之中。   福华坐在旁边悄悄打了个呵欠,将云荍腿上的毯子轻轻掖了掖。   一夜无眠。   云荍硬生生坐到天光微亮了,才感觉到困意,福华更是困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伺候云荍睡下,福华都来不及回应库嬷嬷的责问,进屋就躺下了,陷入香甜的梦中。   云荍坐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上一刻发生的下一刻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深深的疲惫。梦的最后,云荍拼命逃跑,却并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在追她、为什么追她。   “呼,呼。”云荍睁开眼,猛地坐起,被追逐的紧迫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中,让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帘子被掀起,云荍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额头上也传来温润的触感,熟悉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云荍将视线转移过去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康熙关心的面容。   云荍不由自主的扯起笑容:“梦见被人追。”又带了些委屈,“跑的好累。”   “没事,没事。”康熙将人搂紧怀里,安慰道,“朕将他们都抓了关进牢里,看谁还敢抓你。”   云荍在康熙怀里猛点头:“嗯嗯,关他们个十年八年,看他们还能不能跑那么快!”   康熙失笑,只一下一下轻拍着云荍的背,舒缓她的情绪。   良久,康熙问道:“饿了没有?起来用些吃食吧。”   云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肚子很饿,很不好意思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康熙放开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小懒猪!现在已经未时末了。”   云荍更不好意思了,虽说上辈子休息日常常睡到两三点吧,但在这边,还真没见过谁睡到这时候起的。以前她只是赖床到八点,就被马佳氏掀被子了。   云荍红着脸让福华伺候洗漱,建立对象关系以后,第一次被抓到犯懒,总是让人羞愧的。   洗漱完,云荍在康熙的注视下用着迟来的午膳,中间一度被盯得十分不好意思。奈何不管她明示暗示,康熙还是□□裸的盯着她看个不停。   好容易用完了别扭的午膳,云荍坐在康熙怀里抱怨道:“干嘛那么看着我啊,我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看你好看。”康熙将她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认真的道。   云荍的耳朵红了。以前滚床单她都没有这么害羞过,现在却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话就害羞的不行。   康熙将放在炕桌上的锦盒拿过来,递给云荍,道:“看看这个。”   云荍看看手上的盒子,又看看旁边的炕桌,真是要完蛋了,刚刚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炕桌上放了一个盒子。   轻轻打开,云荍眼睛圆睁,迷恋的看着盒子里的玉佩,轻叹道:“真漂亮。”伸手轻轻摩挲,问道,“这个是什么图案?”   “是锦葵。”康熙看云荍没有反应,又补充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不是云荍吗?云荍疑惑的看向康熙。   康熙无奈,他还真没想到云荍不知道:“你真是……”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只好解释道,“荍,就是指锦葵。”   云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真不能怪她呀,知道自己名字出自诗经就不错了,这里又没有百度,她到哪儿去知道荍是指锦葵啊,恐怕她阿玛当初起名字的时候都不知道。   不过康熙这份心意云荍还是很感动的,这应该算定情信物了吧,是吧?听说血玉很贵的!   康熙见她一直不拿出来,只好自己动手,一手在绣萝捞了个结子就要往玉佩上系:“光看着做什么,试试带着好不好看。”   云荍一把夺过来,紧紧握着,拒绝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草率,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打个最好看的结子配它。”说着将康熙手上的结子扔回绣萝,“这个太一般了,不配它。”   康熙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云荍这是将他放在心上了,才会这般宝贝他送的东西。   只是感动之余,心里的愧疚却更深了。 第124章   整个下午云荍都和康熙腻歪在一块,时间越久越觉得不对劲,一开始还说说笑笑个不停,渐渐地,她也安静下来。   “你。”云荍迟疑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康熙沉默,没想到云荍这么敏感。   云荍的心猛地沉重,刚刚问那句话她有很大一部分是以为康熙碰到了什么烦心事,想要开解他。康熙的反应却告诉她,他是有烦心事,而且是跟他有关。   云荍这段时间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谓的恋爱中智商为零也只是特指她跟康熙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康熙不在的时候她的智商还是在水平之上的,毕竟她还有三个孩子,毕竟这是古代的皇宫。   私底下的风声她察觉到了,只不过她认为这才哪到哪儿啊,满打满算康熙独宠她不过一月好么,真正的独宠怎么的也得超过半年才有资格说话吧,不然这椒房独宠的标准也太低了。   可惜,云荍忽略了一个因素。   皇子们都渐渐大了。   而现在虽然夺嫡之争还没有显出身影,党派之争却已经快要明面化了。云荍独不独宠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挡了他们的路。   康熙抿抿嘴唇,道:“今日,朕去给皇瑪嬷请安了。”   云荍猛然攥紧手中的玉佩,有些不自然地问道:“说了什么吗?”孝庄出手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可以说,云荍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皇瑪嬷说,要朕考虑立后的事。”康熙轻轻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皇贵妃。”   云荍松口气,没想到孝庄说的是这个,佟佳氏最后当上了皇后她是知道的,所以倒也不意外。疑惑的问道:“你就是烦这个?”   “嗯。”康熙点头道,“太子还太小,朕还不想立皇后。”   云荍了然的点点头,自从与康熙互表心意,她对康熙的儿子都开始以一种后妈的心思来对待,再不是以前那种看别人家小孩的感觉。身为一个正常的后妈,当然是忌讳挑拨人家父子关系的,尤其是最得宠爱的那个孩子。身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得明白,在男人最喜欢的孩子的问题上,你只要认同他所有的观点就行了,其他的哪怕你什么都不管也没什么。   “也是。”云荍表达了同意的观点,“那你跟太皇太后说明白就行了,太皇太后最喜欢太子了,肯定会理解的。”   “朕说了。”康熙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孝庄的话说了出来,“皇瑪嬷说,后宫需要人管。对太子来说,没有皇后,也会有……”咬咬牙道,“也会有其他宠妃,与其这样,还不如有个皇后。”他不是不知道这话云荍听了会有什么感觉,也不是没有办法将这句话说的不那么直白。只是与云荍在一起的时间,他不想玩弄那些语言上的滑头,而且他也想让云荍有些危机意识,自己能强大起来。   云荍眼睛倏地睁大,随后苦涩一笑,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就说,孝庄怎么可能当做没看到她。独宠,这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孝庄忌讳的事。   “皇上是怎么想的呢?”云荍下意识的就换了称呼,两人却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朕想……”康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皇瑪嬷的理由无非就是朕这段时间独宠你了,那朕只要去几回别的宫里,也就迎刃而解了。”多简单的方法啊,康熙本来觉得这事情根本都不算事情,也就云荍,要搁别人,他肯定就直接去了。   想是这样想的,可刚说完,康熙就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后悔和恐慌淹没了,这恐慌没头没尾,仿佛凭空出现般。让康熙觉得,他的心简直空虚的可怕。   云荍的心却像是被人骤然攥紧,疼的她佝偻了一下身子。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横亘在她和康熙之间的,那条巨大的鸿沟。   鸿沟里刀光剑影、地震火山一刻不停,之前的一切甜蜜,不过是蒙上双眼的自欺欺人罢了。   云荍突然发现她并没有立场反驳康熙的话,即使她过去一直催眠自己跟康熙只是纯洁的炮\友关系,现在升华成了男女朋友关系。这些其实都改变不了她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小三小四、甚至小七小八的事实,不用去说当年多么的不愿意、多么的委屈,真不愿意大不了染个病一死了之,也不会连累到萨布素他们。只不过就是想苟活着,所以才在众多选择中选择了妥协罢了。   人生在世,哪可能什么好事都降临在你身上,既然选择了苟活,就不要再去奢望原本就不该你拥有的东西。   是啊,这后宫的女人本来就都是康熙的,他天生就拥有选择女人的权利。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反对康熙的选择,就凭那可笑的她自己认证的恋爱关系?别搞笑了,独角戏是不是玩的太入迷了,入戏太深可不好啊!   云荍的思绪翻滚着,疯狂的否定着一切,急切地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沉迷在恋爱的独角戏无法自拔。   康熙受到内心的情绪牵引,竟隐隐感受到了一些模糊的云荍的思绪,当下顾不上胸腔的难受,用力的将人搂进怀里,哑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康熙的问话将云荍拉回了现实,低笑一声,轻轻推开康熙,将一直攥在手中的血玉吊在两人中间,表情奇异的道:“我在想,这个赏赐真值钱。谢谢皇上。”周身戾气围绕,让这一刻的云荍看起来邪魅又充满了吸引力。   血玉吊在中间来回的转圈。   康熙难受的将手握成拳抵在胸口处,低声道:“不要这样。”语气中竟带着些恳求。   云荍不再言语,将血玉收回,木呆呆的坐着。她本来就不是擅长阴阳怪气的人,刚刚那句话也是一时的戾气作祟。毕竟是真心喜欢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说戳刀子就戳刀子的。   漫长的沉默。   康熙慢慢缓过那股劲儿,他无意对刚刚的感觉刨根究底,他有预感,这之后可能藏着颠覆他思维的恶魔。   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底气去面对它。   缓过来的康熙终于有心思琢磨云荍的反应。   刚刚的一切动作都是他的下意识反应,脑子里对云荍的反应却还没有足够的认知与解读。   看着眼前木木的云荍,康熙有些心疼,有些诡异的满足,也有些不解。以前他也没少去其他人那儿,都不见云荍有这般的反应,甚至那时候就是因为云荍的不争不抢不酸,他才慢慢的对她上了心。   “哎。”康熙叹一口气,重又将人圈住,“何苦这般呢,朕的心里还是只有你啊。其他人,不过是个名分,你何必在乎这些个。”   云荍任他搂着,以往暖意融融的怀抱却再也感觉不到,康熙的话在耳边飞来飞去,就是进不去心里。是啊,一国之君说心里只有她,还想要什么呢,还不跪下来大喊万岁,谢主隆恩。   可惜啊,她一点也不稀罕这个恩典,做出了选择就要勇于承认,何必拿一些花架子来装相。就像当年她选择了进宫当小三,那么现在,她就必须承认,她没有资格谈喜欢,她只是康熙养的一个妾。   妾着,站立的女子,本来就是纳进来逗男主人高兴的。   云荍想快点收敛心神,快点将这件事结束掉,然后将康熙送出门,随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努力了好几回都以失败告终,云荍只能沮丧的放弃。   再一晚,再放纵自己一晚,就当是对这段时间的告别。   云荍在心中悄悄安慰自己,伸手搂住了康熙,紧紧的,勒的康熙差点喘不过气。   感受到云荍的在意,康熙默默的叹气,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再强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更别说发现只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情。云荍最终还是放开了康熙,先开了口:“妾想跟皇上好好聊聊。”   那一瞬间,云荍仿佛时空穿梭,与那年父母刚离婚、对感情充满了不信任的自己相遇。那一次,她最终拥有了一个美好的初恋,虽然没有彻底治愈她,却也让她对感情有了一些信心。这一次,她知道她将亲手割掉这份感情。   康熙听出她话里的郑重,放开了她,即使他并不明白什么是‘好好聊聊’、为什么要‘好好聊聊’,也并不妨碍他遵从心底的感觉,去尊重云荍的意愿。   “皇上,妾是你的妃子。”云荍看着康熙平静的道。   康熙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又抓不住,只能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妾还是胤礿他们的额娘,而您是他们的阿玛。”云荍接着道。   康熙还是觉得不对劲,皱起眉头,拒绝道:“说这些干什么。”   云荍笑笑,那笑里有释然:“妾只是想理清楚自己的身份。”   康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不快:“有什么好理的,你的身份不是从进宫的那一刻就清楚了吗。”   是啊,自己的身份从入宫的那刻起就定了。云荍低头一笑,竟有说不出的风情,康熙看的愣了愣。   云荍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眨眨眼,凑近康熙耳边,喷出的鼻息让康熙瑟缩了一下,觉得那里痒痒的。   “玄烨,我喜欢你。”   玄烨,我们分手吧。 第125章   云荍正在泡茶,福华侍立在侧。   库嬷嬷悄声无息的进来,躬身道:“主子,皇上翻了承乾宫的牌子。”   云荍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若不是那一声轻轻的“嗯”,库嬷嬷还当她没听见呢。   福华皱着眉,有些委屈的看着库嬷嬷,偏又碍于云荍的反应不敢说话,甚至动作都不敢太大。   库嬷嬷只当没瞧见福华的表情,她知道福华的意思是不要把这些消息说给云荍听。但怎么可能呢,有些事就是得明晃晃的摊开来,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库嬷嬷有些拿不准云荍的反应,踌躇了半响,到底还是不忍心伤云荍太狠,开口道:“皇上这是看重主子呢……”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说,云荍手上的动作收官,冲她笑道:“本宫知道,嬷嬷不必说了。对了,景顾勒下午不是去看赤焰,回来了吗?”   库嬷嬷噎了一下,才又回答云荍的问题:“回主子的话,四阿哥已是回来了,现下正在练大字。”   赤焰,就是康熙赏给景顾勒的那只小马驹。景顾勒想了几个月才想出这个名字,云荍只有一脸无语,太俗了好吗!不过为了不打击景顾勒的积极性,云荍还是违心的夸奖他取得好。   云荍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问起别的:“阿哥所收拾的怎么样了?转了年景顾勒就该搬过去了。”   “皆收拾妥当了,伺候的人都安排好了,李嬷嬷现在每天都会过去□□她们。四阿哥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也在陆陆续续挪过去,等来年阿哥过去的时候,只需要将贴身用的东西带过去就好。”库嬷嬷答道。   “嗯,那便好。”云荍说道,“伺候的人你也帮着再看看,务必保证阿哥的安全。”虽说现在云荍手上的宫权被收回去了,但她好歹管过那么长时间,人手还是有一些的。这次给景顾勒选的人也是基本能保证忠心,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她身边也就库嬷嬷资历老、经验多,多筛几遍总没坏事的。   “嗻,奴婢遵命。”库嬷嬷答道。   “行了,嬷嬷去忙吧。”云荍道,“以后这些个小事情嬷嬷就不必劳心了,扔给青莲她们就是。”   “是,奴婢告退。”库嬷嬷也不含糊,云荍是个甩手掌柜,只决定、不动手,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   库嬷嬷退出去,云荍接着吩咐福华:“你也去,看看宁儿和祒儿在做什么,再去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差不多了就叫景顾勒他们过来一起用膳。不必守着我,叫个人在门外听吩咐便是。”   福华有些不放心云荍一个人呆着,却又不敢在这时候违了她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叫了青禾在门外听吩咐。   福华出去之后,云荍整个背都垮了下来,精气神顷刻间散尽,双眼茫然的看着桌几上散发着袅袅青烟的茶,思绪不由得飘向昨晚。   昨晚其实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康熙就直接抱着她滚到了床上。想想昨晚康熙那愣头青的样子,云荍就不由得摇头失笑。   笑完了又是一声叹息,指望什么呢?前世许多男人都听不出来的话外之意,她难道还能指望封建时期最大的直男听懂吗?罢了罢了,反正也只是自己跟自己的道别,康熙听不听得懂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啊,直男太直了。想到库嬷嬷刚刚的那句话,云荍苦笑不已。怕是康熙也是这么想的吧,宜妃跟她关系好,他时隔这么久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承乾宫,不但向大家昭示了他对云荍的宠爱,还能暗示宜妃,她承宠完全是拜云荍所赐,帮云荍稳固与宜妃关系中的中心地位。多好的一箭双雕啊,不,应该是一箭三雕,云荍知道了他的表现,难道不应该感动的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吗?   可惜啊,云荍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就是宜妃,怕是也不会如康熙的意。   云荍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裳,眼神依旧茫然。   心里好空啊,空的她喘不过气,好想塞些什么东西进去。云荍紧紧揪住衣裳,双膝并拢,额头抵在双膝之间,眼睛眨啊眨啊,涩的不行。   该哭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云荍侧躺下,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好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久久没动。   “主子,该用晚膳了。”福华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倒不是她不能直接进去,只是她怕主子正在黯然神伤,既然把她支开了,那就是不想让她看见。   云荍微微动了动,屋内凝结的空气仿佛发出‘咔擦’一声,也缓缓流动起来。   “主子?”福华再次出声。   云荍终于缓缓舒展身体,慢慢坐起身,开口道:“进来罢。”声音有一丝丝的黯哑。   福华掀了帘子进来,却被云荍的样子吓了一条,疾步上前,着急道:“主子您怎么了?”说罢看向云荍的胸口,那里的衣料皱成一团,完全不能看了,“可是心口疼?奴婢去叫太医!”说罢就要就要叫青禾。   云荍拉住她:“无事,刚刚躺了一会儿,换身衣裳就行。”   福华仔细看她,发现确实不像身体不舒服,也就作罢,不过还是叫了青禾进来一起给云荍更衣。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着,过年前的这大半个月时间,康熙再没来过长春宫,除了将几个妃子的宫殿去了一遍,其他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呆在乾清宫。   亥时,康熙扔下最后一份折子,疲惫的按了按眉头。   为了过年时候停朝不耽搁事情,他只能在年前就将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   “什么时辰了?”康熙问道。   “回皇上,亥时末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疲累的靠在椅背上没有反应。进来他明显感觉到熬夜的精力下降了,也是,再过一年他就该三十了,哪还能跟二十出头的时候比,那时候连续熬个几天几夜他都不带困的。   “皇上,可要用些东西,您今儿个还没用晚膳呐。”梁九功询问道。不是他不督促,而是康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一句‘先放着吧’他还能怎么办。   康熙却是没甚胃口,肚子也没感觉饿,摆摆手道:“罢了。”   然后起身道:“去长春……”没等说完自己就停了,梁九功缩缩脑袋,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沉默半响,康熙原又坐了回去,道:“叫御膳房弄些粥过来,然后再去南书房将最新的折子拿回来。”   ……   “嗻。”梁九功轻轻退了出去。   得了,看来今晚没得睡了。梁九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为自己哀叹。   很快将早就准备好的粥品送至康熙案上,梁九功又带着人去南书房搬折子。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康熙直接去了早朝,并在早朝上看到了连夜归京的彭春。   “爱卿此行辛苦了,此次收获如何?”在结束了一圈大的小的扯皮之后,康熙点了彭春的名儿。   “为皇上尽忠,乃臣之荣幸。”彭春拱手道,“此番雅克萨城之行,臣收获颇大。已总结其上,还请皇上过目。”说罢从袖口拿出一封折子。   殿内伺候的太监快速从彭春手上接过,再递给康熙。   康熙略翻了翻,道:“好,一回下朝,爱卿随朕去御书房详细说说。”   “臣遵旨。”彭春领命道,“臣还有事启奏。”   “哦?”康熙挑挑眉,彭春此行的任务就是对雅克萨城进行侦查,即使有事也是该一起写在折子里。现在朝堂上另起话头,看来是跟此行任务无关了,“你说。”   彭春躬身应是:“回皇上,臣此行奉命前往雅克萨,中途在盛京略作休整,曾去盛京兵营一观,却发现兵营十去九空。臣找遍兵营,竟只找到了一个盛京游牧副尉。当时臣赶着去雅克萨,没有来得及处理查明这件事,还请皇上下旨彻查。”其实彭春说谎了,他压根就是直奔着兵营去的,至于原因嘛,却是受人所托,去看看某个刚刚上任的子侄。哪想扑了个空,不但没找到想找的人,居然还发现这么大的问题。   彭春作为一个将军,还是在三藩之乱中战功卓著的将军,对盛京兵营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忍。但他偏偏又得忍下,身负圣命是一个原因,身份是另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却是彭春怀疑盛京将军吃空饷。吃空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哪个不吃,但你得有度,一般吃个三四成,上头都会当做没看见。但盛京这不行啊,九成,也不怕撑死自己。   彭春是正红旗的,盛京军营却是隶属于镶黄旗,镶黄旗是康熙亲自统领的,他没有这个资格伸手去查这件事,这是越距。   彭春能想到的,康熙当然也能想到,当下心头就是一阵火起:“好!好胆!明珠!”   “臣在。”明珠上前一步。   “朕命你,即刻启程,务必在半月之内将此事查清楚!”康熙厉声道。   “臣遵旨。”明珠跪地接旨。   “退朝!”此事一出,康熙已经无心在这里跟大臣们磨磨唧唧了,“内阁和六部侍郎到御书房。”说罢甩手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送。 第126章   送走康熙,佟国维起身,挨近站在他左前方的彭春。   “彭大人。”佟国维拱手道,“大人这一趟辛苦了。”   彭春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随意的拱拱手道:“佟大人严重了。皇上传召,还是快些走吧,别让皇上久等了。”说罢就出了正殿,往御书房拐去。   佟国维看着彭春远去的身影,低笑一声,撩起袍子跟了上去。   一旁目睹了经过的明珠嗤笑一声:“装神弄鬼。”也甩手往同一个方向去。   第二天下午,明珠便带着随从快马加鞭出了京城。   此次,他不仅是身负调查盛京军营一事的皇命,同时也带去康熙对黑龙江布防的最新旨意。   明珠摸摸怀中的圣旨,眼中晦暗不明。   明珠刚走,康熙便宣布封笔,朝臣放假,准备过年。   过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不同的是云荍这次成了忙碌的那个人。皇贵妃怀孕,此次过年的事宜便交给了两贵妃四妃协同办理,以淑娴贵妃为主。   一下子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云荍简直亚历山大,懒觉也没得睡了,天天早起晚睡,脑子都忙成了一堆浆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没有时间去折腾分手后的矫情。   及至在大年初一的家宴上看到康熙的时候,云荍突然发现她的心已经没有那么难受呢,顶多就是有一些轻微的酥麻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曾经的甜蜜与难过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云荍目光轻轻滑过康熙,康熙却好像察觉到似的,正好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   不过几秒时间,云荍端起酒杯,无声的敬了康熙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保持着微笑转过脸看歌舞表演。   今时今日,云荍早已对这些提不起兴趣,不过是坚持着一个贵妃的仪态罢了。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躲避侧后方袭来的灼热目光。   康熙捻着酒杯慢慢的呡,视线却没有从云荍身上挪开。此时天色已暗,室内点起高高的洋蜡,云荍正好是侧脸对着他,暖黄色的光从另一面打过来,衬得对着他的这面晦暗不明,只能看见长长翘翘的睫毛忽闪忽闪。   一杯酒呡完,康熙才移开视线。   阶下是千篇一律的歌舞,眼睛看着,思绪却在翻飞。   荍儿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过一个月没见,康熙发现云荍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了某种改变。这种改变不是说不好,却让他莫名的有些心慌。   康熙装作不经意的按按胸口,是的,心慌。自那晚过后,他总是感觉一阵一阵隐隐的心慌,不明显却又烦人,招了院使诊脉,也只得了个忧思过度的结果。不过都是废话,他要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能不忧思吗。   康熙余光再次扫过云荍,见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修长的脖颈扭出漂亮的线条,好似泛着莹莹的玉光。   仰头饮下一杯酒,康熙摇摇头,今日初一,他要一个人在乾清宫歇的。   有些烦躁,康熙看向太皇太后,发现太皇太后眼睛半眯着,他凑过去道:“皇瑪嬷可是累了,不若孙儿伺候您去歇着吧。”   太皇太后睁开眼瞧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好,正好哀家有些乏了。”而后转头道,“太后想来也是乏了,就跟哀家一起吧。”   太后笑着答应。   康熙也吩咐梁九功:“去跟皇贵妃说,她怀着身孕,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抿了抿嘴,才接着道,“这里就让淑娴贵妃照看着。”   “嗻。”梁九功答应着,亲自去传话。   康熙起身扶起太皇太后:“皇瑪嬷,慢着点。”又转头对起身的太后道,“皇额娘也是。”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康熙的手,任他扶着。   屋内歌舞不停,云荍目送着康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耳边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云荍不知道梁九功都说了些什么,直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吵得紧,待梁九功说完了点头示意明白:“本宫知道了,梁公公快去伺候皇上吧。”   梁九功走了,没一会儿,皇贵妃也退席了。   云荍终于觉得自在了许多,有些散漫的一杯一杯喝着甜腻的果子酒。   待到差不多的时辰,云荍便宣布散了,由着福华和青莲两个人扶着她上了撵舆。虽然是果子酒,但云荍喝的也有些晕。睡眠质量却出乎意料的好,一夜无梦,不好的就是第二天得一大早起来去慈宁宫请安,整个正月间天天都得如此。   在慈宁宫陪着坐了一天,云荍笑的脸都疼了。没办法,来的几乎都是宗室福晋,还都是辈分特大的那种。   “唉,嘶。”云荍哎哎的叫唤。   “主子您忍着点,使劲了才缓的快呢。”李嬷嬷一边说一边使劲,双手在云荍的腰上和屁股上辗转腾挪。坐了一天,腰疼屁股更疼呐。要知道古代坐的都是实木椅子,虽说有软垫,其实根本没啥用,更别说还要保持一个高贵的姿势了。所谓高贵,其实就是累人,比起高贵,云荍更想给她们表演一下什么叫北京瘫。   叫唤了两声云荍就闭嘴了,只时不时发出闷哼声。实在是两颊的肉也酸疼啊,叫唤也是会牵动苹果肌的。   “皇上吉祥。”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云荍一骨碌起身,只来得及将衣裳拢好,康熙就掀帘子进来了。   “皇上吉祥。”云荍福身请安。   康熙上前托起她:“荍儿不必多礼。”然后打量了一下云荍,“这是再干什么呢?”   云荍从善如流的起身,扬起标准的微笑:“回皇上,妾让李嬷嬷给妾按按。”   “嗯。”康熙有些不喜欢云荍的笑容,却又没法说,只能道,“可还要继续?”   “不用了,已经好了。”云荍笑道,然后请康熙坐下,“皇上快坐吧。”又从青莲手上接过泡好的茶,给康熙斟了一杯,“皇上请喝茶。”   待康熙接过,她自觉地坐到了康熙的对面。旁边,李嬷嬷、福华、青莲、青禾都杵着伺候。   康熙抿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看着屋内众多的人皱了皱眉,挥手道:“都下去吧。”   福华抬头看了一眼云荍,在云荍的示意下带着人退了出去。   康熙注意到了,却没说什么。   云荍拎起茶壶又给康熙续杯,开口道:“皇上怎么来了?”   康熙听见这话有些气闷:“怎么,荍儿不想朕来。”   “哪能啊。”云荍将茶壶放下,神采飞扬道,“妾可是天天盼着皇上来呢。”   康熙仿佛从云荍的眼眸里看见了星光,这让他征楞了一下,回过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荍也不再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凝结,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都慢了许多。   良久,云荍有些勉强的笑道:“皇上今日累了吧,不如就寝吧。”再沉默下去,她怕自己破功。   康熙还是轻轻的一声“嗯”,没有多余的话。   云荍于是起身叫人准备,而后又里里外外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有康熙,静静的坐在那里。   一番忙乱,二人终是得以就寝。   这中间,也无甚交流。   康熙板直的躺着,眼睛盯着帐顶不知道在看什么。   静谧的夜间偶尔传来一两声鸣叫。   “荍儿,你可是怨朕。”康熙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小,却也足以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让另一人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康熙转过头,却发现那个女人裹着被子、保持着最标准的睡姿,已然沉沉的睡去了。   胸膛微微起伏,鼻翼小幅度的扇动,松懈下来的脸部线条不复刚才的神采,却又有一股独特的柔和。   康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云荍醒来的时候,没有立即睁眼,而是调动全部的感官,待察觉到旁边已没了人之后,才松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   扭过头,果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甚至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仿佛昨晚根本没有在那里睡过,一切都是云荍的错觉。   这当然不可能是错觉。   云荍没有叫人,而是笔直的躺着,愣愣的盯着帐顶,竟与康熙昨晚的姿势有七八分相似。   走了好哇,若是还在,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睁开眼跟他打招呼。家宴的时候觉得感觉淡了许多,但昨天康熙一来,云荍的心还是砰砰砰的跳开了,根本控制不住。云荍知道,即使她竭力的收敛了自己的心,她的身体却还没有完全遗忘掉那种感觉。好在,一天的疲累让她很快睡了过去,不用再费心累神去想该怎么面对康熙。   揉揉眉头,云荍还是叫了人,要去慈宁宫呢,现在皇贵妃不方便,她就得去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到点了再把太皇太后请出去。   当时皇贵妃让她干这个的时候,惠妃和荣妃一脸的羡慕嫉妒恨,酸话也不知道说了几箩筐。   云荍当时真的很想说,你喜欢你来吧,我只想在屋里睡觉。   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没起。   其实这个点,宫里大部分人都没起。   所以看到眼前的苏麻拉姑,云荍没由来的有些心酸、又有些亲近:“苏麻姑姑该多睡会儿的,这些让宫女们来就好。”   苏麻一边引路一边笑道:“谢贵妃娘娘关怀。奴婢几十年都是如此,早就习惯了,年纪大了就更睡不着了。”   云荍不说话了,是啊,虽然现在看似苏麻拉姑在宫里的地位很高,但其实这不过都是表面的荣光,苏麻本质上还是一个奴婢、还是一个嬷嬷。   越是荣光,越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是奴婢,就该守奴婢的规矩,不然,再大的荣光,主子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   苏麻,也正是凭着这份对自己身份的清醒认识,才能获得这份荣光。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因果循环,方的圆满。   她,也该认清自己的因,争取自己的果。 第127章 宜妃再孕   生活更多的还是琐碎,雄心大志不过一瞬,很快就在忙碌中被云荍丢到了脑后。   这天云荍正在处理事情,间歇间抬眼却看见青禾和青莲在眉来眼去的做小动作。   “还有没有规矩!”云荍皱眉斥道。今天也是福华被她派出去办事了,才会让青禾她们贴身伺候。   青禾、青莲吓了一跳,当场跪下:“奴婢该死!”两人心中忐忑,几乎都要趴伏在地上了。   云荍捏捏眉头,叹了一口气:“算了,起来吧。”最近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脾气暴躁了很多,看很多事都觉得很烦,像今天这种事她以前根本不在意的,也愿意让自己身边的人活跃一点。   “什么事?”虽然没怪罪青莲她们,云荍还是很不耐烦的问道。   青莲和青禾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青莲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道:“回主子话,刚刚承乾宫传来消息,宜妃娘娘…宜妃娘娘…”青莲心中只叫苦,本来以为今天福华不在,她终于能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谁知道偏偏让她碰上这事。主子已经好久没跟宜妃娘娘来往了,也不知道听到这消息会气成什么样。   “宜妃怎么了!”云荍有些生气,大声道。别说她不给她们出头的机会,连话都说不好,还能指望她们做什么。   青莲被吓得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快速道:“宜妃娘娘有孕了。”   云荍一下子愣住。   缩着脖子的青莲,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云荍的反应,偷偷睁开眼睛向云荍所在处瞄去,就看见云荍发愣的样子。当下心中惨叫,完了完了完了,主子果然很在意,就不该说的,最起码不应该由她来说。   屋内是长久的寂静,青莲和青禾都不敢打扰云荍沉思。   云荍想了很多,再次听到宜妃的消息,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跟康熙腻糊那阵儿,她真是恋爱中见色忘友的典型,除了宜妃主动来找过她一次,她们就没联系了。甚至那次宜妃来的记忆,也浅薄的很,说了什么呢?好像就是让她不要对帝王动真心的话吧?真是,都记不清了呢。   而后,分手来的太突然,她一直在自我的世界中消沉,心里压根就想不起别人。而宜妃,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来找她。   其实,过年这段时间,云荍可以说和宜妃天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就是那么神奇的,她们俩愣是没有说上话。   云荍摇头苦笑,现在想起来,其实是她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意面对宜妃,所以下意识的就回避了。而宜妃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感知不到她的意思呢?   而这次宜妃怀孕的消息,却是将这些掩埋的东西揭了开来,让云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清自己的内心。   想明白的一瞬间,云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仿佛将过去几个月压在身上的沉石卸了下去。宜妃这次的怀孕,也算是帮她彻底走出这段感情的契机了。   “去找库嬷嬷,让她把库房里那件黑漆牙雕走百病的桌屏找出来。”云荍吩咐道。   青莲却让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才急忙道:“哦…哦…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急急忙忙出去的青莲,云荍摇摇头,不行啊,还是得让库嬷嬷再好好□□□□。   随口又吩咐青禾:“伺候本宫更衣。”   青禾早已镇定下来,听见吩咐平静的应是,上前伺候云荍。   “主子,可是这件?”云荍更完衣青莲就回来了,说话间还微微有些喘。可见她是亲自捧着这东西赶回来的。   云荍审视了一下,答道:“是这件。走吧,去承乾宫。”   走出门外,瞥一眼身后抱着东西颇有些吃力的青莲,吩咐道:“让林同过来拿着。”   “是,谢主子。”青莲感动的道。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抱着不可,不过是刚刚惹了云荍生气,想着这样可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旁边也早有机灵的小宫女一溜烟跑去叫林同公公了。   林同很快过来,接过青莲手上的东西。   云荍一行人这才踏上前往承乾宫的路途。   承乾宫的小宫女看见云荍是惊讶的,入宫不久的她还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愣了一瞬之后条件反射性的唱喏道:“淑娴贵妃驾到。”   云荍颇为无语的看了一眼小宫女,说真的,除了宫宴等正式场合,她还没这样被介绍过出场呢。感觉嘛,……还挺不赖的。   小宫女被看的头皮发麻,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教规矩的嬷嬷就是这样的教的,主位娘娘要这样唱喏的啊。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屋内经过一阵骚乱的声音,映红已是掀了帘子出来,笑着福身:“给贵妃娘娘请安,我家主子不方便出来迎接,还请娘娘见谅。”   “无事,带本宫进去看看她。”云荍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映红掀起帘子,请云荍进去。   一路走进内室,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中间的大床闭着帐帘。   “你们主子呢?还没起吗?”云荍疑惑的问道,随后想想又不太可能,映红刚刚说的是不方便出去、而不是还没起身,况且刚刚诊出有孕,哪有这么快睡下的。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想到这里云荍就有些着急:“可是哪里不舒服?太医呢,怎么不叫太医好好给看看。”   映红到这里却是抿嘴笑了起来,也不答话,上前掀起一边的帘子挂了起来。   云荍跟上前去,总算是看见了宜妃的全貌。   只见宜妃盖着厚厚的被子,但从不小心漏出的脖颈、衣袖都可以看出,她根本就是穿着外衣直接躺进去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只拔了钗环,根本没梳通。额头上还像模像样的搭了一块白巾子——干的。   云荍当场就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简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宜妃,随着云荍越来越放肆的笑声,脸上也渐渐爬上丝丝可疑的红晕。最后干脆翻身而起,将额头上的巾子狠狠地掼到地上,恼羞成怒的道:“死奴才,让你拦住,你倒直接领进来了,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还没等映红认罪,云荍就上前按住她,边笑边说道:“你…哈哈…你慢点…嘿嘿…怀着身孕呢。”   宜妃气恼的拍开云荍的手,想说要你管,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气哼哼的头扭向一边,不看云荍。   映红这才笑吟吟的认罪:“奴婢该死,这便罚奴婢去给主子泡茶好不好?”说完也不等宜妃答应,自顾自的退了下去,顺便带走了青禾。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云荍渐渐止住笑声,凑到宜妃身边坐下:“你往里坐点。”   宜妃不情愿的往里挪了挪,依旧扔个后脑勺给云荍看。   云荍推她:“还生气呐?”   宜妃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哪儿敢啊,怎么敢生贵妃娘娘的气。”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云荍扯着宜妃的衣裳道歉,想让她回头看自己。   宜妃转过头,打掉云荍拉她衣服的手,恶声恶气道:“衣服扯坏了你赔的起吗?”   “扯坏了人家亲自给你做一件,好不啦?”云荍抛着媚眼儿、嗲声嗲气的说道。   宜妃打了一个冷颤,嫌弃的道:“你好好说话,少恶心人。还有,就你那手艺,倒贴都没人要!”   哪知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云荍情绪迅速低落,眼睛茫然发直,语气幽幽的道:“是啊,倒贴人家都不要我。”   宜妃立马后悔了,本来她只是跟云荍拿拿乔,谁让这家伙有了男人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后来甚至为了个男人开始躲她,不好好治治还能得了。   谁知道却不小心戳了云荍的伤心事,宜妃真想抽自己两嘴巴,让你不会说话!   宜妃握上云荍的手,期期艾艾的道:“我刚刚都是胡说的,你别多想。”   云荍朝她平静的一笑:“没事,我没多想。”   殊不知她这样子更让宜妃心焦:“你真的别多想,就皇…那个混账东西,哪里就值得你为他伤心动气了。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了,你何必跟他们浪费精气神。看看花,喝喝茶,哪个不比他划得来。为这种事伤心伤神的,就是个傻子!”   云荍叫她逗乐了,用眼神示意她的肚子:“你的肚子,可是那个…混账的。”在心里骂了无数次,第一次说出来,感觉,真爽!   宜妃看她笑了,不再紧张,不屑的道:“这是我自己的。”   云荍失笑着点头附和。   经过这一打岔,两人却是迅速抛开隔阂和陌生,又恢复了以往的默契与亲密。   当然,云荍还是做了一大堆的许诺,才让宜妃原谅她这次见色忘友的行为。   --------------------------------------------------------------------------------------------------------------------------------------------------------------   有请   宜妃这次有孕并没有在宫里掀起多大波澜,反倒是她跟云荍再次恢复往来占据了头条。   当然这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我就说吧,那位主子怎么可能放掉这么个好帮手,看,这才刚传出信儿,就巴巴的上门了。甚么和善不争,不过如此罢了。”说话者一脸的不屑。   能在这听她说话的当然是她的‘心腹’了:“嬷嬷您果然慧眼如炬,孔明再世都比不上您。”   胖嬷嬷笑的满脸菊花开,嗔怪道:“瞎说什么。”   如此的情形发生在各个地方,无非就是说云荍独宠的时候就将宜妃一脚踢开,等到皇上新鲜劲过了,就巴巴的回来捧宜妃,真真是婊气冲天。还有宜妃也是,简直傻的可以,竟让云荍三言两语就骗了回去,白瞎了一张精明的脸。   库嬷嬷很快就察觉了这股歪风邪气,来不及查背后有没有幕后黑手,直接抓住几个典型送进慎刑司,才将这股风头压了下去。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云荍,因为没有必要,这东西其实你说她伤人也伤人、说不伤人其实真没什么,底下传的再厉害,只要在大领导眼里你是好的,那就屁事没有。这次库嬷嬷之所以处理的这么快,很大部分还是因为现在是云荍在总管宫务,若是让此事闹大了,会让人觉得云荍没有能力管理后宫,这对云荍是很不利的。   当然这件事处理过了也就算了,库嬷嬷只让福华注意着看能不能摸出有没有幕后主使之人,也算是对福华的一种锻炼,她自己则是忙的晕头转向。   没办法,今年真是格外的忙。   三月份小选,四月份大选,这两件事是在计划之中的。而康熙又临时横插一竿子,准备二月份去巡幸五台山,好在这事属于政治事件,更多的准备是礼部来做,后宫只要准备好康熙和太子的衣食住行,也不算太麻烦。   最要命的还是四月份的大选,这是时隔十二年后的第一次大选,怎么都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其中最大的问题却是,往年作为秀女住所的储秀宫被赐给了敬嫔,现在总不能让敬嫔给秀女们腾位置吧?   云荍听到库嬷嬷的回话,皱着眉头沉思,食指不自觉的曲起,有节奏的敲击这桌子。   库嬷嬷微掀眼帘,瞥一眼云荍的手指,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是皇上想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本宫记得储秀宫和咸福宫后面不是还有一排宫室,不能安排那里吗?”云荍问道。   “回主子,那后头确实有宫室,不过都是小殿,怕是不够。而且靠近御花园的漱芳斋是个戏台,怕是不适合让秀女们住进去。”库嬷嬷有些为难的道。戏台这种地方,平时去看个戏倒没什么,但要真让这些满族姑奶奶们住进去了,她们家里怕是得哭到太皇太后跟前去了。   “漱芳斋?!”然而云荍的关注点华丽丽的偏了,但是这不能怪她,实在是漱芳斋这个名字太有名了,前世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地方。而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她一直默认这个名字是琼瑶阿姨自己编的,毕竟听起来实在太琼瑶风了——当然,也可能是她先入为主的缘故。   “宫里真有地方叫这个名字?本宫怎么没听说过?”云荍满头问号,这么有名的地方就在她身边,她居然一直不知道,太浪费了好么?怎么也得去瞻仰一下啊。   “这…因为漱芳斋是先帝爷启建的,后来…就再也没用过了。”库嬷嬷语焉不详的道。   云荍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她听懂了这事跟顺治有关,得,咱还是赶紧把这好奇心掐灭吧。   “那怎么办呢,话说这宫里到底有多少宫殿呢?”云荍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说来她对这皇宫还真是不熟,她的活动范围顶多就是东西六宫和两宫太后的宫殿以及御花园,其他地方她都没去过。不是像乾清宫这种她不能去的,就是像漱芳斋这样常年空旷没什么好去的,甚至就在前几天胤礿搬去南三所的时候,云荍想送都被阻止了,因为南三所已经属于前朝范围,它的旁边就是太医院,门前就是上驷院,那些小说里说宫妃去阿哥所看望的都是扯淡。   所以你说,被框在这么个小空间里十几年,能喜欢才怪了。   “哎,嬷嬷,有没有宫里的图纸?”云荍问道,若是有个平面图就好了,看看哪个适合就选哪个呗。   “这个…还真没有。”库嬷嬷愣了一瞬,才答道,她还真没看过甚么图纸。   “这样啊。”云荍有些失望,“那嬷嬷你觉得该怎么办好呢?”   库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西北角那边有个延春阁,虽然位置偏了点,但是够大,边上还有一溜小宫殿,应该够住,而且还有一个小花园。若是定了,现在让内务府派人修葺,还是来得及的。”   “嗯,西北角有点太偏了,我记得前几年不就是那块的英华殿还塌了么。”云荍有些举棋不定,“这样吧,本宫先问问皇上的意思,明天再定吧。”   “是。”库嬷嬷应道。   “你说什么?”康熙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手上是看了一半的折子。   “回皇上的话,长春宫的何沐安来说,淑娴贵妃请您闲时过去一趟,有事相商。”梁九功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可是贵妃身体不舒服了?”康熙有些急切的问道,言语间就要起身。   “何沐安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奴才观察他的神色,并无急切,不像是贵妃娘娘身体有恙。”梁九功赶紧答道,其实他还说平淡了,那何沐安明明就是满脸笑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哦。”康熙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的坐了回去。   不过一会儿又站起身,往外快走两步,吩咐梁九功:“摆驾长春宫。”   梁九功还没来得及答应,康熙就已经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梁九功吓得赶紧小跑上去准备开门。一般都是他先过去开门的,谁知道康熙今天走的这么突然、这么快,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梁九功手刚搭上门,还没使劲,就听到康熙的声音:“算了……晚些再过去吧。”   说罢有些落寞的转身回到御案,坐下来捧着刚刚的折子继续看。   梁九功小声的应了一声“是”,接着悄无声息的回到他该呆的地方站好,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康熙的方向。   然后他就发现,往常半盏茶就能处理一份折子的皇上,今天却捧着那份折子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在那上头看出花儿来。   日头渐渐夕斜,梁九功心里计算着时间,该提醒皇上用膳了:“皇上……”   “该用晚膳了是吧?”他刚开口康熙就嚯的站起身,“让送到长春宫。”   毫不停歇的往殿外走去。   “……是。”惊觉自己又一次没反应过来的梁公公。   一天连犯两次同样的错误,他真的该检讨自己了。   “皇上驾到。”   正在玩偶房逗双胞胎的云荍听见声音,吩咐奶嬷嬷照顾好人,整了整衣服出去迎接康熙。   “皇上吉祥。”云荍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   康熙伸出手,伸到一半的时候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还是将云荍扶了起来:“荍儿不用这般多礼。”   云荍微微一笑:“谢皇上,皇上请。”   接着请的动作,云荍巧妙的挣开了康熙的手,落到康熙身后半步的地方。   康熙空空的手僵了一瞬,自然的收了回去背到身后,抬步往殿内走去。   “荍儿有什么事要跟朕说?”康熙放下茶杯,刚刚有些失落的心情已经被他收拾干净,这会儿又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云荍也不跟他干客气,直接道:“是这样的,马上不是要选秀了吗,到时候秀女都是要在宫里住一个月的。但是储秀宫现在已经是敬嫔妹妹的居所了,所以妾想着,是不是得重新择一宫殿作为秀女的居所。”顿了顿又接着道,“库嬷嬷提议选择西北角的延春阁,妾没去看过,觉得是不是有些太偏?所以想跟皇上讨个主意。”   “就这样?”康熙有些失望,刚刚压下去的失落心情仿佛卷土重来,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就这样。”云荍肯定的道,“还望皇上给个意见。”   康熙有些意兴阑珊:“库嬷嬷的提议挺好的,就延春阁吧,让内务府好好修修就是了。”别说他态度敷衍,难道还指望他能将那些还不知道是扁是圆的秀女看的多重不成。   “好,妾明白了。”云荍应道。   然后屋内就陷入了沉默,两人一个看着手绢出神,一个看着茶杯出神,旁边伺候的青禾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塞进某个地缝里。   良久,才听到云荍开口:“皇上可要用膳?”   康熙抬眼,笑道:“好。”   一顿教科书式的晚膳。   结束后,康熙直接吩咐:“备水。”   “嗻。”深感失职的梁公公亲自下去准备了。   做了两轮心理建设的云荍上前,端起标准的微笑:“妾伺候皇上更衣。”   康熙捉住她的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道:“不用,让奴才来就好,荍儿也去洗漱吧。”   云荍有一瞬间的征楞,不过还是很快应道:“是,妾告退。”带着人款款的退出门外,去了隔间洗漱。   康熙握起手掌,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滑腻感,眼神微微恍惚了下。   一转身眼中却又只剩下冰冷无情:“伺候朕更衣。” 第128章   云荍洗漱完回到内室的时候,康熙已经坐在床边、借着烛光在看书,却正是云荍这两天的床头读物——《□□》!   虽然此书的大名凡是中国人没有没听说过的,但是云荍前世二十几年的人生还真是没有看过书本来的样子。也就是后来有个炒的挺火的翻拍电影,云荍没事瞄了两眼,真是除了白花花的胸啥都没记住。   云荍的脸腾地就红了,先是害羞,后来又转为愤怒。私底下看小黄文是一回事,被人抓包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这个人还是刚刚跟你分手的前男友,这不是□□裸的让人家觉得你欲求不满吗?!脸都丢光了!!!!   但是!我看小黄文是我的事,你没事乱动人家东西就有脸了吗!   顾不得责怪福华没收拾好东西,也顾不得维持之前的高冷形象,云荍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从康熙手上将书夺下、背到身后,脸火烧火燎的张嘴就要喷:“我…你…”本来想说卧槽,乱翻人家东西还能不能有点素质,关键时刻想起这货的皇帝身份,好悬一口气憋住没上来,话也说的结结巴巴的,“你怎么…怎么乱动人家的…东西。”   说完又是一脸的羞愤欲死,马丹,就你说话这个结结巴巴的样子,人家更会以为你在心虚、害羞!简直丢人!丢人!丢人!   果然康熙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温柔的笑笑:“是朕不对,以后不会了。”   果然!云荍当下一口气就没接上来,脸色由红转白,头也有点晕晕的。   康熙立马发现了,赶紧起身将云荍扶到床边坐着,帮她顺心口:“怎么了?可还好?”说着又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恢复过来的云荍一口打断:“不是!”说完就发觉自己口气太硬了,缓和着口气又解释了一句,“妾前一阵才刚来过月事。”   康熙倒没在意云荍的口气,只是有些失望。之前独宠云荍的那段日子,他没少折腾,却一直没有传来喜信。而这一阵他明显感觉到了云荍态度的变化,虽说依旧恭谨有礼,却在没有了之前的甜腻粘人,反倒像是回到了刚刚生下胤礿的时候。但是他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说是吃醋吧,云荍的表现却又大度的很,一不哭二不闹,还将宫里的怀孕的妃子照顾的很好。   找不到原因,康熙干脆就不找了,而是想着该如何改变这种状态。可是这几次的尝试却都被云荍不软不硬的挡了回来,让他颇是烦恼。   刚刚那一瞬间,康熙却觉得机会来了。云荍如果有了的话,为了孩子,势必也要放软态度,到时候他在乘胜追击,说不得就能取得突破。   奈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云荍这会儿早就没事了,刚刚就是情绪来的太急,缺氧了而已。她起身将书放到梳妆台的抽屉里,再回到康熙身边,道:“皇上,就寝吧。”   “恩。”康熙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   云荍于是伺候着他躺下,再从床尾爬上床,睡到里侧属于她的地方。   还没等她躺下,康熙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拉,就将云荍带到了他那边。康熙掀开被子,将人拉进来,再掖好被子。   双手轻轻环住云荍的腰,康熙闭上了眼睛:“睡吧。”   云荍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都想到了康熙如果想要,她要不要反抗,反抗了会有什么下场,几个孩子该怎么办。   不是她矫情,当年还是陌生人都能跟康熙直接睡了,不过是因为当年没有感情、只把一切一切当做任务而已。现在却又不一样了,即使只是为期不到两月的恋爱,云荍也是动了真情的,要在分手没多久、尤其刚刚还传出宜妃怀孕的情况下跟康熙有亲密举动。不好意思,接受不了。无关宜妃,将宜妃换成任何一个,云荍心理上这关都没法过的去。   但是身为康熙的妃子,云荍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不侍寝,除非是康熙自己对她没兴趣了,不然礼法上来说,只要康熙想要,她就得顺从。   现在的云荍像是一只鸵鸟,固执的将头埋进沙子里,不愿意去想那些未来,只要当下没危险,她就当天下太平。至于以后,或许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说不定她就想通了,又将康熙摆到□□的位置上了呢。   一夜无梦。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云荍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康熙正站在床边打算将寝账拢上,暖黄的烛光跳跃着,康熙的影子在床帐内小范围的晃动。   康熙当然也注意到了她,事实上他一直盯着云荍呢:“吵到你了?时间还早,再睡儿吧。”同时心里也有些哀叹,以往云荍可从来没有被吵醒过。不是他这次动作大了,而是云荍睡的轻了。   云荍眨巴眨巴眼睛,又轻轻晃了两下头,人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康熙这是要去上朝了。   于是坐起身,道:“没事,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处于某种心里,康熙没有拒绝,而是任云荍起身,披上外裳,将伺候的人叫进来,开始细致的为他穿衣、梳头、擦脸。   几乎没伺候过几次康熙的云荍,中间难免会出现一些小差错,或者衣服没整好、或者梳头的时候下手稍微有些重,康熙却全程没说一个字,只一脸微笑的看着云荍忙前忙后,眼睛就没挪开过,即使是梳头的时候,也是透过铜镜死死的盯住低着头的云荍。   好在还有福华和梁九功打下手,顺手就给云荍收了尾,将她没弄好的地方默默整好,才算是没让康熙邋里邋遢的出门。   康熙将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抬起的脚拐了个弯儿,回身两步走到云荍面前,将没反应过来的云荍抱住、唇轻轻的碰触了一下云荍的额头,温声道:“晚膳让御膳房准备锅子,朕过来陪你用膳。再将胤礿叫回来,晚上就歇在长春宫。他还小,明个儿早上放半天假,下午再往上书房去。”   康熙开口说话的时候云荍就反应过来了,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想翻白眼,谁用你陪?正琢磨着怎么委婉的拒绝,就听到了后半句,当下就将拒绝抛到了脑后,真情实意的笑出了好久不见的酒窝,道:“妾遵旨。”   康熙笑笑,轻轻摩挲了一下云荍的酒窝,转身出了门。   看着前面康熙轻松的背影,梁九功泪流满面,皇上您的心情终于好了,奴才这些天大气不敢喘、都快憋死了。   屋内云荍却是彻底没了睡意,拉着福华盘算该怎么用这半天时间好好给胤礿补补。   说来胤礿搬到阿哥所也不过一个多月,云荍却觉得像过了一年。本来就算云荍不能去阿哥所探望,胤礿却也是能回来见她的,毕竟皇子给母妃请安是规矩。但自从胤礿回来了一次之后,云荍就不让他没事回来了。究其原因,不过是胤礿瘦了,原来还肉嘟嘟的脸瘦的连婴儿肥都不显了,再一问伺候的人,才知道胤礿虽然才去,却是跟着大家一块上课的,而且还完美的执行了康熙的变态要求——读一百二十遍、背一遍二十遍。天天早上四点半就起了,五点上课,虽然下午三点就下课了吧,但功课并不少,往往要写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写完。若是再给云荍请上一回安,就又得再晚上一个时辰。   云荍当时心疼儿子,亲妈属性发作,直接跟胤礿说:“额娘去跟你皇阿玛说,你还小呢,现在就是该吃好喝好睡好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累。学习慢慢学就好了,学一辈子都不算晚,何必急于这一时。”   胤礿却是拒绝了,从话里就能看出他的成长:“儿子知道额娘心疼儿子,不过儿子并不觉得累呢,而且三哥与我一般大,也是一样的作息。太子二哥和大哥更是从小这么过来的,现在也很是健康,所以额娘就不必担心了。”   当事人都不乐意,云荍只能悻悻的收起了这份亲妈心,不过还是勒令胤礿没事不用过来请安,写完了功课就早早休息,还用睡得晚会长不高来吓唬胤礿。   胤礿也配合的被吓到,点头如捣蒜的答应自己一定会早早的睡觉,以后会每个月来给云荍请一次安。   甜甜蜜蜜的将云荍哄好了,胤礿才顺势告退。云荍想着让他早点回去睡觉,也就急着将他撵出去了。   胤礿站在长春宫大门外,收起刚刚的一副孩童样,失笑的摇摇头,叹道:“回吧。”   始终如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的戴衡应声:“嗻。”   提着灯笼走到前头给胤礿照路,当然另外也还有两三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散在胤礿周围的。   胤礿被一群人护在中间,不用十分注意路途,于是他开始思考起最近的事情。   他虽然才六岁,但芯子却已经不是单纯的孩童。变化是一点一滴的,去年在盛京的那几个月只是一个引子,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尤其是跟萨布素的接触,更是让他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真正的变化是在云荍独宠那阵儿。以往因为他额娘是宠冠后宫的贵妃,所以他在宫里其实过的很自在,所有人都会捧着他让着他。而慢慢的,他却发现,好多人开始回避他,倒不是会针对他踩他什么的,而是那种很平常的恭敬的态度,当然,还有很多人则是更加狂热的开始捧他。   就是如此两极分化的态度,才让胤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是他却没有跟任何人说,小小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直觉这件事如果告诉额娘会不好,于是他隐瞒了下来,开始跌跌撞撞的自己摸索这里边的缘由。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一夕之间,周围人又变了。这次,态度疏离的那拨人还是原态度,而捧着他的那群人却也摆出一副冷漠的嘴脸,有的甚至还会悄悄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面孔——他们以为他不懂,可其实他早就分得清各种笑容的含义了。   世界变换太快,六岁的少年脑子有些打结。   这个时候,他搬去了阿哥所,进了上书房。而戴衡,也开始了他如影子一般的护卫。   戴衡是皇阿玛赐给他的,在刚刚从盛京回来、他去种痘之前。只不过考虑到长春宫的人员问题,戴衡没有第一时间跟在胤礿身边,而是守在了阿哥所。   胤礿出宫种痘的时候,贴身伺候的人除了李嬷嬷,就是戴衡了。所以胤礿对戴衡还是很信任的,比如,这次的事情,胤礿在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没有去问从小照顾他的李嬷嬷,而是问了戴衡。   戴衡当时什么也没说,只说:“阿哥不必在乎这些事情,不管怎么样,您都是大清的皇子、皇上的四阿哥,而他们,不过是奴才而已。阿哥您只要跟太子相处好就行了。”   胤礿敏锐的抓住了最后一句重点,虽然不明白,却也不再问。他有身为皇子的骄傲,没道理追着一个奴才追根究底,他可以自己看明白。   上书房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波澜,说来也是,学生一共就四个,太子和大阿哥都已经在学《大学》、《中庸》了,胤礿和胤祉却还在通读《论语》的阶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两者之间也并没有多少交集。   可就是在这些少得可怜的交集里,胤礿却发现了太子对他态度的变化。   不是说以前太子对他有多好,也不过就是看小弟弟的眼神,尤其是盛京一行,太子的态度更是和善,对他们几个小弟弟都很照顾。   而现在,不同于看胤禔时的不悦,太子看他的眼神却常常晦暗不明,态度也是高高在上的疏离。   再加上胤禔时不时幸灾乐祸的笑和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胤礿再感觉不到就有鬼了。   所以,虽然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胤礿的成长却快的吓人。   回首望一眼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点光明的长春宫,胤礿心里默默道。   额娘,儿子会努力的。 第129章   当晚康熙如期而至,一家三口用了一个很是温馨的晚膳。   你说双胞胎?   额,云荍为了专心给大儿子释放母爱,早早的就将他们哄睡下了。   年纪小没人权啊!双胞胎愤愤捶床,我们也要吃火锅!   运气啊特特将胤礿送回他以前的屋子,亲手给他梳头,待要帮他换寝衣时,胤礿别扭的攥住衣裳不让云荍动,脸上红彤彤的:“儿子自己来,额娘你先出去。”   “额娘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你居然嫌弃额娘。”云荍假意用手绢抹眼泪儿,指控道,“你小时候,额娘什么没看过?”   然而这招已经骗不到胤礿了,他红着小脸儿将云荍推出内室,隔着门帘喊道:“额娘你不许突然进来!”说完还有些不放心,唤了一个宫女面对着站在门帘前,自己则是钻进了帐子里,麻溜的换了衣裳。   换完了才探出头喊道:“额娘你进来罢。”   云荍甩着手绢进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已经退到门一侧的宫女,嗤笑着走到床边,一指头戳上胤礿露在外面的脑门:“行啊,会跟额娘玩后手了,看来这学没白上。”   胤礿扭骨糖似的凑上去,撒娇道:“额娘,儿子长大了嘛,这种小事就不麻烦额娘了。”   云荍才不吃他这套,凉凉的道:“既然长大了,还赖在额娘身上撒娇作甚。”   胤礿被堵的没话说,只能接着撒娇:“额娘,儿子错了。额娘,额娘~儿子真的错了。”   “哼。”云荍轻哼一声,捏住胤礿两颊的肉揉搓了一番,“这次勉强原谅你了,行了,赶紧睡吧,好不容易能睡的早点。”   胤礿立马乖乖的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云荍坐在床边,一手轻轻的拍着胤礿,嘴里小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胤礿就在歌声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总觉得今天的床格外舒服。   云荍轻手轻脚的将寝账放下,出了内室,小声吩咐宫女们好好伺候,这才回了正殿。   康熙还是在看书,不过这次看的是他自己带过来的,见到云荍进来就放下书:“回来了,胤礿睡了?”   “嗯,已经睡着了。”云荍答道。   “那便好。”康熙点点头,“你也快去洗漱,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   “是,妾去去就回。”云荍领命道,“皇上先歇下吧。”   康熙不可置否,只摆手让云荍快去。   待得云荍再次回来的时候,康熙已经上了床,不过没有躺下,而是靠坐着。   见到收拾完了的云荍,康熙伸出手:“来。”   云荍缓步上前,将手搁在康熙掌中,问道:“皇上有事?”   康熙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在上面拍拍,道:“无事,安寝吧。”说着就要牵引云荍到里侧去。   云荍没动,微微皱眉,为难的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宫规规定,妃嫔与皇帝同床是,必须由床尾上去,再爬到头躺下。   康熙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直起身,一把将云荍抱到里侧,放进自己的被窝里。   云荍:“……”   康熙拉着她躺下,依旧是同昨晚一样的姿势。   云荍:“……”   像是察觉到云荍的心思,康熙轻轻抚弄着她的秀发,道:“快睡罢,朕明天还要出发去五台山呢。”   云荍脑子转了一圈,才勉强在角落里翻出这件事儿。她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两天忙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这次巡幸五台山康熙是即位以来第一次,还是打着怀念先帝的名义,所以前朝势必是要进行一次政治性的送行的。而且康熙此行不会带任何妃嫔,所以后宫诸人更没有理由聚起来在后宫办一场送别会了,那根本是浪费钱。   其实康熙为何巡幸五台山的理由一直众说纷纭,甚至一度被人拿来作为顺治没死而是出家了的证据。云荍曾经也暗搓搓的八卦过这个事儿的,进宫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明白这是后人的意淫了。若顺治帝真没死而是出家了,康熙能拖到现在才去五台山?别说是孝庄不让去,即使孝庄自己不愿意见顺治,也不会拦着康熙亲近自家阿玛的。更别说康熙偷摸去过了,云荍以她的人格保证,起码自她入宫以后,去年的盛京一行真的是康熙第一次走出京城。   其实这次云荍真的挺想跟着去的,山西啊,离着她曾经的家乡很近了,有时候总有个念想,想去那里看看,几百年前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肯定不可能。   所以在发现不关自己的事儿后,云荍就愉快的将它扔到一边儿了,只在嘴上客套了一句:“皇上此行要顾好龙体,现在冷得很,在外面的时候披风和手炉都不能少。”   康熙含笑答应:“好,朕听荍儿的。”   而后无话,各自入眠。   或许是康熙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这次起来的动作更轻了些,云荍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竟已经走了。   冬天天亮的晚,但时辰却已经不早了,云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是叫了人起身。   “景顾勒呢?还没起?”吩咐将早膳呈上来后,云荍才问道。   “四阿哥一早就起了,说是要到前面去送皇上和太子殿下。”福华回道,“四阿哥说了,若是您起了就不必等他用早膳了。”   云荍目瞪口呆,然后就不满的嘟囔起来。   “说什么,人还小,明儿个早上休息半日,下午再去。”   “结果起的比平常上学的时候都早。”   “真是好意思说,我都脸红。”   “他是故意的吧?耍人好玩吗?”   碎碎念了一会儿,因为没人附和,云荍很快便没了兴致。哎,人生寂寞如雪啊,为什么就没有个人能陪我愉快的吐槽呢?以前还有个宜妃,然而现在怀孕了睡都不睡够,根本没时间理她。   #被闺蜜抛弃了好桑心#   #对了我好像还有儿子女儿可以玩#   于是云荍愉快的叫人去把双胞胎抱过来,小孩子睡觉是要滴,但也不能成天睡啊,动一动有益于身体的健康成长。   康熙带着太子走了,前朝后宫俱都安静下来。   后妃们没事赏个雪,绣个花;不用上朝的朝臣们也有闲情逸致开个品诗赏画会什么的。   而此时还忙的,就只有全年只有五天假的苦逼的在上书房学习的三位皇子以及……云荍了。   云荍真的是要哭了。   皇贵妃年前怀孕了,将一摊子事儿扔给她。好吧,这是应该的,反正下面还有五个人帮着她一起管,分一分也还算轻松啦。   刚过完年,宜妃怀孕了,于是原本归她负责的事情就被平摊在其他几人身上。这也没啥,还有五个人么,也就是偶尔有点小忙。   然而!然而!然而康熙刚走没一个月,温僖和德妃便接连诊出了有孕!   这下好了,不但原本六个人干的活要三个人分,还要照顾一下多出来的三个孕妇!加上皇贵妃就是四个!而且小选已经开始了!这意味着库嬷嬷根本不可能抽出身来帮她!更重要的是!大选已经开始第一轮筛选!翻过月就要进行第二轮的身体的检查!再翻个月一众秀女就要住到宫里了!那时皇贵妃就该准备生了!   天呐,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云荍无语问苍天,仿佛看见她未来几个月的生活一片黑暗。   三月底,出去将将两个月的康熙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回来之后只去给孝庄请了一个安,就一头扎进了御书房。   本来他是不用这么赶着回来的,然而东北方向传来了紧急军情,他不得已才带着人一路狂奔回来。   “明珠,你年前去盛京就没发现端倪?”康熙的口气仿佛只是单纯的疑问,但明珠愣生生听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的威势又重了。只来得及在心里感叹一句,明珠便出列回道:“回皇上话,臣年前到达盛京后,一心扑在安珠瑚之事上,确实没有关注到宁古塔之事。此乃臣之失职,请皇上降罪。”说罢便撩起衣袍跪下,以头触地。   康熙笑道:“爱卿尽忠职守,安珠瑚一事办的甚是干脆利落。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谢皇上。”明珠起身,又隐入群臣之中。   康熙扫视一圈群臣,朗声道:“拟诏。”   立即有翰林院轮值人员铺开娟黄圣旨,磨墨提笔,将康熙的旨意记录下来。   “宁古塔将军巴海,贪功冒进,以致战败,即刻免去统帅之职,留守吉林。又虚报粮食歉收数量,欺上瞒下,着降为三等轻车都尉。”   “命,萨布素、瓦礼祜以副都统之职率兵前往黑龙江域和呼玛尔之间额苏里地方建木城驻扎,于额苏里和索伦部之间设立驿站,备马征粮,永戍黑龙江。”   群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富察家,要起来了。 第130章   “主子,此轮秀女择选已全部完成,共择出秀女一百六十七名,这是名册。”库嬷嬷捧着一本厚厚的折子递给云荍。   云荍接过,大略翻了翻便搁下了,询问道:“延春阁可收拾好了?够不够住?”   “回主子的话,奴婢昨日去看了一回,都收拾干净了。”库嬷嬷回答道,“只延春阁还是不够的,不过内务府将旁边的敬怡轩、抚辰殿等也都收拾了,这样便够了。”   “那便好。”云荍满意的点点头,“内务府这次事儿办的不错,回头本宫会替他们向皇上讨赏的。”   “那内务府的那帮人可要好好感谢主子了。”库嬷嬷笑道。   云荍付之一笑,她可不稀罕那帮子人的感谢,只要别拖她后腿,给他们讨多少赏她都不介意,反正又不是她掏钱。   “嬷嬷这阵子辛苦了,不过接下来还要劳烦你一阵。”云荍道,“皇贵妃也有八个月了,虽说接生的一应东西早就预备上了,但本宫还是有些不放心。福华虽然沉稳,但在生产这事上毕竟还是没有经验,所以这事儿,还得劳烦嬷嬷再去过一遍。待过了这阵,皇贵妃将宫权接回去了,本宫给嬷嬷放个大假,让嬷嬷好好歇歇。”   “不敢当主子的请,这原就是奴婢该做的,这件事奴婢会跟着的。”库嬷嬷郑重的答应道,随后又是一笑,打趣自己,“至于大假,还是算了罢,奴婢这把老骨头,是闲不下来了,忙一些还能让奴婢觉得自己年轻些。”   云荍也是满脸笑意:“嬷嬷哪里老了,明明还年轻的很。”云荍说的是实话,库嬷嬷今年也不过四十有三,前些年又在乾清宫养的好,看起来一点没有古代人的显老。   库嬷嬷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承主子吉言,奴婢觉得自己又能多吃两碗饭了。”   云荍失笑,库嬷嬷这是故意逗趣儿呢。   “主子若是没有其他事儿,奴婢这便去内务府转转。”玩笑过后,库嬷嬷很快正经起来,要投身到她伟大的工作中去了。   “去吧。”云荍摆摆手,知道她这是要去看看皇贵妃的生产准备情况。   库嬷嬷退出门外,跟守在门边的小宫女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望了一眼窗边的云荍。   主子总算走出来了,好哇,未来可期。   库嬷嬷心内感叹一声,快步出了长春宫。   窗边的云荍正捧着刚刚那份名册看呢,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微凉,中午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云荍感到融融暖意,眉间轻快的情绪仿佛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嘿,这不是佟佳氏的妹妹吧。云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只见名册上第一个赫然写的是:满洲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佟国维之女佟佳芯儿。   “啧啧,这也太不厚道了,皇贵妃还没生呢,这边自己家里就送进来一个美人,还是亲妹子。姐妹共侍一夫,也是醉了。虽说温僖也是孝昭皇后的妹妹吧,可人家也是在姐姐过世之后进来的啊。佟家,这是有多不希望皇贵妃平安诞下这一胎啊。哎,不知道皇贵妃知不知道这事?若是不知道,是不是得封锁下消息?不然万一知道了憋一肚子气,在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那我还得背锅。嗯,等库嬷嬷回来商量下。”云荍小声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云荍养成了喜欢自言自语的习惯,好在声音小,一般别人也听不见。   被这条消息满足了八卦之心,云荍又喜滋滋的接着往下看。   然而下面没一个她眼熟的,很快云荍就没了兴致,将名册扔开,整个人很没形象的趴到桌子上,头埋进臂弯里:“好无聊啊啊啊,不想干活,也不想看书,欸,找点什么事儿干呢~”尾音拖得长长长,这会儿屋里没有伺候的人,云荍彻底放飞自我,声音也没有刻意降低。   “荍儿觉得无聊?不若朕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康熙的声音突然想起。   云荍猛地抬头,待发现站在屋内的真的是康熙后,手忙脚乱的下了炕,给康熙见礼:“给皇上请安。”其实心里可不悦了,人家好不容易有一个休闲的午后,正打算来点惬意的下午茶什么的,突然蹦出来真的   “荍儿不必多礼。”康熙伸手托起她,不待云荍有所反应就径自放开了,自觉地往炕上一坐,捡起被云荍扔到一边的名册,翻开看了看,“选秀已经完了吗?”   云荍苦大仇深的看他一眼,大爷,好歹是给你选小妾,你能不能搞清楚流程啊,没让您亲自选过还敢结束?还有,这大中午的,您不在御书房奋战,跑过来干什么,不是说前朝很忙吗?!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这只是通过第二轮阅选的秀女名单。半月后这些秀女会进宫小住一月,五月底会进行最后的阅看。”云荍索性将后续流程给康熙简单介绍了下。   “哦。”康熙无所谓的点点,他还真不清楚选秀的流程,毕竟这是后宫的事儿,而且他每次都只需要最后过去看看,了解这些根本没啥意义。   康熙对这事没什么兴趣,问了一句就不再提,而是重提起了他进门时候说的话:“荍儿觉得无聊的话就出去转一转,宫务就交给库嬷嬷她们。御花园这阵子应该开了不少的花,荍儿可以约上宜妃、敬嫔去看看,朕记得你跟她们关系还挺好。”   “是挺好的。”云荍撇撇嘴,“不过宜妃怀孕了,这胎嗜睡的很,妾有时过去找她聊天,聊着聊着她都能睡着。”   “哦,是吗?”康熙饶有兴致的道,“朕记得你怀宁楚格她们的时候,能吃的很,宜妃的情况可是跟你这种差不多?”   云荍懒得跟他解释孕妇怀孕时期的各种情况,以及她是因为怀了两个才能吃的!   敷衍道:“是差不多。”又问道,“皇上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大中午的跑过来,就为了说一堆废话?   “朕无事便不能来找荍儿了吗?”康熙还耍起无赖了。   云荍挤出笑容:“不是,妾这不是怕耽误皇上的正事儿嘛,听说皇上这几日忙的午膳都没好好用过?”不是她想知道,而是御膳房每天的单子都会报给她一分儿,康熙的又是重中之重,连一道菜挟了几筷子都记录了。云荍还不能不看,身为宫妃,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是啊,御膳房这几日做的都不合胃口。”康熙有点儿小撒娇道。   哎哟喂,大爷您知道您这随随便便一句话若是传出去,叫御膳房的老太监知道了,他会直接以死谢罪么。   云荍暗暗吐槽,至于康熙的无赖和撒娇,她这阵子都已经习惯了,可以淡然的将之无视掉。   “那皇上想用些什么呢?锅子?现在吃好像有点热。凉面?好像又有点凉。”云荍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的开启了自言自语模式,“还是吃米饭吧,恩,菜就来个一品豆腐,清爽。再来个银芽鸡丝,御膳房腌的小黄瓜也不错,来一份。这时节鱼都肥了,再添个姜汁鱼片。嗯,番柿好像也可以吃了,再让小厨房弄个凉拌番柿。”   说着说着还自己拍了下巴掌,高兴的道:“完美!”   “恩,荍儿说的是,就照荍儿说的做吧。”   云荍一回神,就看到康熙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她笑。   这动作,绝壁是学她的。然而你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啊,好吧我不是歧视大老爷们儿。然而你是一个皇帝啊,做这种动作是个什么鬼?!云荍恶寒的悄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既然皇上觉得可以,那妾这便去吩咐了。皇上若是饿的紧,妾就让她们先上些点心?”云荍问道,拿不准康熙是不是到现在都没用午膳。   康熙点点头:“先拿些点心来让朕垫垫。”   得,还真没吃。话说,这货不会专门过来蹭饭的吧?   云荍带着疑问出去了。   康熙将将刚刚放到一边的名册拿起,翻开就看到佟国维的名字:“佟国维,朕的好舅舅啊,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一个皇帝外甥还不够吗。”   不过片刻,康熙又笑了起来:“罢罢罢,来便来罢,左不过拨一间屋子而已。”随手又将名册撂下了。   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又自己醒过神儿来,自言自语地失笑道:“真是,她的毛病全染上了。”   康熙摸了摸鼻子,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云荍回来,觉得有些累,便拉过一个靠枕,随便在炕上找了个位置窝起来闭目养神。   初春的阳光照的他心神放松,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云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副美人侧卧图。   啊呸,什么美人,不过勉勉强强算个帅大叔罢。   说来还真是,云荍刚入宫那会儿,或许是少年气加成,康熙还是当得起英俊二字的。而经过这十多年的历练,少年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日渐深厚的老谋深算,整个人也壮了很多,英俊什么的当然搭不上边了。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将近三十的康熙,加上身上那股子难耐的荷尔蒙,已经可以算得上苏了,要不然云荍之前也不能陷进去。   少年小鲜肉舔舔颜就行,苏起来的荷尔蒙简直是要人命啊! 第131章   看着难得全无戒备、眉目柔和的康熙,云荍竟痴痴的发起楞来。   撇开康熙在感情上的渣属性来说,他在其他地方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从小就是作为一国领导人来成长的,还能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也是属于几千年来顶尖的那一批人物了。   最起码云荍一直觉得自己是高攀了,作为前世的小老百姓、这世的后宅妇人,云荍觉得她其实跟康熙一点都不搭。她整日里的想的,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玩,顶多是在听说哪里发生自然灾害的时候,帮着祈祷两句,而这就跟前世在微博上转发蜡烛一样,并没有说很么实际意义。在不考虑社会背景的前提下,云荍一直觉得,像宋庆龄那样的女人才够资格站在一国领导人身边,哪怕就是算上社会背景的清朝,孝庄也算是一个女性的标杆了。这里不讨论其他,纯粹只讲才能与眼界。   而康熙,他的感情观念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他的三观是再主流不过的三观了。这与个人无关,而是从小的环境导致。   当然,作为云荍看来,康熙只有一个字,渣!两个字,渣渣!我才不管你什么社会背景,什么环境影响呢,tmd都跟老子互相表白了还敢说要去睡别人,还真去了,还想让老子原谅你,做梦!   这样一想,云荍顿时没心情感慨了,再看康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恶意满满的开始叫起:“皇上,皇上?皇上醒醒,皇上。”手上还伴着轻轻的推搡。   “嗯?”康熙朦胧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像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也不起身,而是将靠垫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斜靠着,一只手拉住云荍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摩挲过去:“久等你不回来,累了就躺一会,没成想竟是睡着了。”说完还自嘲的笑了一下,又道,“不过也就是荍儿这了,朕在乾清宫都没这般容易睡熟。”   云荍笑道:“谢皇上夸奖,让皇上觉得舒服是妾的荣幸。”接着话音一转,“妾刚刚也是看见了库嬷嬷,吩咐了她一些事才回来的晚了。”   康熙心里叹气,明明是很常见的谢恩的话,偏偏从云荍嘴里说出来却让他很不得劲儿。将这股子情绪忽略掉,康熙连笑容都没变,而是有些疑问的挑了挑眉毛:“荍儿吩咐了什么?说来,库嬷嬷来长春宫也有好几年了吧。”   “没什么,不过是皇贵妃的生产事宜。库嬷嬷稳妥,这事儿交给她妾是再放心不过的。”云荍回答道,“说来,还没好好谢过皇上呢。库嬷嬷来长春宫将将有六年了,帮了妾好多,若没有库嬷嬷在,妾也不能悠闲的过了这些年。”   “皇贵妃也快要生了罢?这事还需荍儿多费点心了,你的好朕都记着呢。”康熙拍拍云荍的手,说道。   云荍有一瞬间的恶心,看看,真不是她矫情,就这种直男癌,请恕她真的不能苟同。哎,之前真的色迷心窍,为了男色连节操都掉光了,幸好醒悟的早。   尽管心中不适,云荍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道:“妾定会好好用心的,妾还指望着皇贵妃娘娘赶紧养好了身子,将宫务接过去呢。这样,妾就又能偷懒了。”说完还俏皮的眨眨眼睛。   不管康熙现在对她的感情如何,云荍却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调试,已经能正常的拿康熙当一个帝王来看了。虽说还有一些深埋的情绪让她无法做到利用康熙对她的感情来攻略,但一些常见的伪装她已经会做了。其实这些对康熙来说也不算伪装,毕竟以前她也是这种表现,但以前都是真情实意、随心所欲的,现在却已经会挑选时机了,还有了目的性。   “你啊。”康熙失笑,“这般懒散可怎么行,以后胤礿他们可都还指着你这个额娘呢。”   云荍不以为然:“指着妾干什么,现在在宫里,一切自有内务府供着、宫女嬷嬷伺候着。等差不多长大了,就给他娶个媳妇儿,让他媳妇儿管他去。”   康熙摇头不语,云荍这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倒不是觉得云荍说谎。而是在他看来,这当额娘的就没有能真真正正不管儿子的,现在说的好听,什么都交给儿媳妇管,等真娶回来了,还不是今儿赐两个人明儿再赐两个。不过,康熙表示赐人他喜欢,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都是给皇家开枝散叶么,好事,好事。   两人一时有些无言,好在这时福华进来救场了:“主子,膳食已经备好了,可要呈上来?”   云荍转过头询问康熙:“皇上,可要在这里用?”   康熙正懒散着不想动弹,点点头道:“就布在这里吧。”   福华退下去,转身又带着一众小宫女进来布菜,康熙和云荍也已经各归各位的坐好。   菜品不是很多,也就是在云荍点的基础上多了七八道菜。云荍吩咐御膳房的时候没说是康熙在这儿,不然御膳房得送上一顿满汉全席来。哦,这个时候还没有满汉全席,这玩意儿还是康熙晚年的时候发明出来的,造福了大□□多少吃货啊。   康熙是真饿了,先前说的也不完全是假,他真的是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这会儿一闻到饭菜香气,竟是将数天来的馋虫全勾上来了。   布菜太监正要试菜,被康熙挥手制止:“行了,都下去吧,让朕跟贵妃两个人用。”   布菜太监当下就要哭,这不合规矩啊,他的作用不单单是布菜,更重要的是试有没有毒啊,甭管今天是什么情况,只要康熙出一点儿问题,那他就得玩完。可他又不敢反驳,在康熙身边呆久了,他很是了解这位爷的性子,今天他要敢开口,今晚他就要被发配到不知哪儿去了。   苦逼的布菜太监没法子,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云荍。   云荍也正着急呢,虽说她敢发誓自己不会下毒害康熙,可就怕别人动手啊,到时候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皇上,这不合规矩。”云荍道,“皇上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说完目光如炬的看着康熙,大有您老能别任性么的意思。   康熙被她看的有些无奈,妥协道:“行了,就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这还像话,云荍也不非要多留几个人,毕竟自己长着手,吃个饭而已,要那么多人看着做什么。   相安无事的用完了膳,康熙吃的浑身舒坦。   然而饭后困并不认你是谁,康熙伸了个懒腰,越发觉得有些困,拉着云荍道:“荍儿陪朕歇个午觉。”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嘲笑自己,“终于觉得困了。”   云荍看出来他真是困了,也不拒绝,反正这阵子纯睡觉的时候也不少,不差这一回。   在云荍单方面默认分手后,唯一让她对康熙印象好的一点就是,康熙一直没有要她侍寝,这还算是云荍比较感谢他的地方。   一个午觉睡的天昏地暗,云荍醒来的时候都觉得头有些疼,康熙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醒了?”   “嗯。”云荍含糊的应道,过了一会儿清醒了才道,“皇上可要起?”   康熙心不在焉的答道:“起吧。”   于是又是一阵忙忙碌碌的洗涮,康熙洗漱完直接道:“朕还有些事,先回乾清宫了,今晚就不过来了。”   “皇上注意身体。”云荍只嘱咐了一句,就将康熙送了出去。   送走康熙的云荍才算真正轻松下来,往炕上一靠,问福华:“去看看库嬷嬷忙不忙,不忙就请她过来一下。”   不管忙不忙库嬷嬷都得过来。   “主子。”库嬷嬷道,“主子可是想问白天吩咐的事儿?”   “恩,中午那会儿皇上在,也不好说,嬷嬷你再详细说说。”云荍道。   “其实也没什么。”库嬷嬷道,“奴婢今日只是去大略过了一遍眼,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今日时间短,后面肯定还是要进行更细致的检查的。”   “行,那这件事就交给嬷嬷了,若是有什么问题要第一时间跟本宫说。”云荍道。   “是,奴婢遵命。”库嬷嬷答应道,看到云荍犹豫又主动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是有一件,也算不上什么为难,本宫就是想着要不要提早做些措施。”云荍回道,“就是今年的秀女,不是有皇贵妃的妹妹吗。本宫想着,这个消息是不是先不让皇贵妃知道,毕竟皇贵妃这胎怀的不太稳、又要生了,若是为着管她妹子的事儿累坏了,不就不太好,到时候……”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懂。至于甚么怕累着了,完全是胡说八道。   库嬷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主子想的也有道理。只是有一件事儿,主子只怕忙忘了,选秀的事情全程都有跟承乾宫那边说的,就是名册,那边也是有一份儿的,所以……”所以主子您犯蠢了。库嬷嬷当然不敢这么说,于是赶紧补救道,“即使咱们不跟皇贵妃娘娘说,佟家肯定也是会给皇贵妃娘娘递消息的,毕竟是亲姐妹,娘娘不看顾一下也说不过去。”   云荍有些想捂脸,亏得自己白天还当大事来想呢,真是蠢不自知。尴尬的咳嗽两声,云荍道:“是本宫想少了。既如此,那就不管她了,咱们只将该做的做好便是。”   库嬷嬷笑道:“主子日理万机,一时不记得也是有的,不妨事。”   “咳咳。”云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奇异的看着库嬷嬷,嬷嬷,您这闭眼吹也太厉害了。   然而库嬷嬷一脸的慈祥笑容,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云荍败下阵来。   得,还是自己不够淡定。 第132章   神武门侧门大开,一队人流缓缓行进。   佟佳芯儿踏出神武门,抬起头眯着眼打量远处漏出一片尖尖的屋顶。   皇宫,我来了。   我注定成为这里的主人。   队伍没有丝毫停留,依次穿过顺贞门、承光门,却在还没有到达千秋亭的时候就拐了个弯,往延春阁的方向行去。   千秋亭此次依然有人,仍能远远的瞧见拐弯的人群。   待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一个小宫女道:“锦文姐姐?”   正发呆的锦文回过神来,低头微笑道:“走神了。咱们回吧,主子还等着回话呢。”   “是。”小宫女乖巧的应道。   铁打的名字流水的人,此锦文早已不是彼锦文。   长春宫。   “人都安排好了?”云荍捏捏眉心,疲累的问道。   “回主子,都安排好了。”福华心疼的道,“主子,这事儿有奴才们看着呢,您就去歇一会儿吧。”   云荍摆摆手:“无事,现在睡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接着又问,“东西可够用,这次人多,可千万不能出现东西不够的情况,没得让人说咱们苛待秀女、皇家穷酸。”   “主子放心吧,这次准备的东西只有多的,不会少的,奴婢跟着库嬷嬷点了好几遍呢。”福华保证道。   “那便好。”云荍放下心来,接着又像是想起某事,“对了,说让往御花园多派些巡视的人办了没有。御花园容易出事,多些人看着也能早些应对。”   “已经安排人了,内务府安排了是个小太监、十个嬷嬷,这段时间就专让她们看着御花园。”福华道,“主子也不用太担心,这次秀女们住在延春阁,离着御花园老远呢,恐怕也没多少人有兴趣过去。”   云荍摇摇头,真想搞事的人才不在乎这点路呢。   本来云荍在知道延春阁有个小花园的时候,还想着是不是就让秀女们在那个小花园逛算了,就不要到御花园来了,毕竟御花园事故发生地的名声太响亮,云荍并不想亲身去验证他。   然而跟康熙说的时候,康熙怜惜的揉揉她的脑袋:“荍儿不气。荍儿稍微忍一下,不让她们去也说不过去,延春阁那小花园还不如你在那条巷子里弄得菜园子呢。若真把她们都圈在那里不让动,朝臣们该跑来找朕哭诉了。荍儿就当时心疼朕,好不好?”   ……什么鬼?情况我明白了,然而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为老娘在吃醋喽?啊呸,鬼才吃醋,还心疼你,我心疼胤礿的那匹马都不会心疼你。被朝臣抱着哭,活该呀,想睡人家的女儿还允许人家哭一回吗。   云荍笑眯眯的道:“皇上多虑了,妾只是觉得延春阁离御花园太远,现在日头又渐渐毒了,怕晒着秀女们。”说着又请罪,“至于延春阁的小花园,妾还真没想到那么小。是妾的失职,请皇上责罚。”   康熙笑着摇摇头,拿她没办法,这一章就这么掀过了。   “算了,你也别搁本宫这杵着了,去忙你的事吧,随便叫个人进来候着就行。”云荍摆摆手。   “是,奴婢告退。”   福华退出屋外,刚好碰到从双胞胎处回来的青禾:“福华姐姐。”   “嗯,你这会儿无事吧?无事就去伺候着点主子,我还有事要忙。”福华道。   青禾登时笑的更灿烂了:“妹妹无事,那便不打扰姐姐了。”说完就着急的屋里走去。   福华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之前主子给过青禾和青莲机会,奈何两个表现的太差劲,主子也就没心思再管她们了。所以纵使青禾和青莲表现的再积极,主子也不会用她们了,最后肯定是要将她们放出宫去的。也好,听说青樱姐姐和福生出去了都过得不错,也许对青禾她们而言也是一个好结果。   不过,她也得挑几个人带起来了,不然临到头的时候手忙脚乱的。嗯,回头就将下头的小宫女扒拉一下,不行就在这届小选里再挑。福华心里盘算着。   延春阁一片莺莺燕燕,再不复以往的冷清模样,端的是热闹至极。   佟佳芯儿有些皱眉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虽然重新上了漆但还是能感受到里头的老朽,这里必然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佟佳芯儿有些不满,她在家里的时候,什么不是最好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然而想想乾清宫里坐着的那位,佟佳芯儿又忍耐了下来。   “唉哟,咱们这皮糙肉厚的,当然不觉得这样的屋子有什么了。可人家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呢,哪能受得了这个啊。”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妹妹我跟你说,这人的命啊,都是天生的,千万不能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是就是,知道那种人叫什么不,癞□□想吃天鹅肉!”另一个穿着玫红衣裳的姑娘道。   而剩下没说话的那个,则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配合着。   “是啊,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野鸭子命。明明心里嫉妒的不行,却假装不在乎,只会在一边呱呱呱的叫。”佟佳芯儿捂嘴一笑,轻轻道,“怂。”   她可不是什么泥捏的性子,在家里就属她最受宠,她连佟夫人都正面刚过,还怕这几只野鸭子。   “你!”玫红衣裳气的脸通红,就要跟佟佳芯儿好好理论理论。   旁边两人拦住了她:“算了算了,跟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就是就是,跟个汉女一般见识,没得掉了咱们的身份。”最先开口的那个姑娘道。   佟佳芯儿慢悠悠的甩着帕子:“本小姐可得提醒某些野鸭子,佟家是皇上的母族、是皇贵妃的娘家,是皇上亲口抬进镶黄旗的。”目光森然的看向三人,“本小姐没听清,某些鸭子刚刚可是在嫌弃皇家?”   那三人突然噤声,不敢看佟佳芯儿,彼此互相推搡着,寻了个离佟佳芯儿最远的位置坐下来,间或还飘来一两声耳语。   “…不过是有个当皇贵妃的姐姐…”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佟佳芯儿已经懒得理她们了,不过是一群蠢货,揪着那点旗籍上的身份自以为是。汉女怎么了,孝康章皇后不是汉女?生了当今皇上!她姐姐不是汉女?还不是当了皇贵妃。   这一胎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晋皇后?佟佳芯儿有些纠结,又想让皇贵妃升、又不想让升。升了固然好,佟家更有威势,她在宫里的靠山也更大。不好的却是,佟夫人在府里的地位肯定会再次飙升,她额娘还没个儿子,到时候日子肯定会更不好过。但更重要的是,佟佳芯儿进宫是有大志向的,若是她姐姐当了皇后,岂不是意味着她即使努力到了最后,最高也不过皇贵妃之位,还是个妾、还是在她姐姐之下。   佟佳芯儿不甘心,她不想像她娘那样被人压一辈子,她要坐就要坐到最高的位置,那才是她应该待得地方。   佟佳芯儿的志向先不提,左右她现在也只能在延春阁学规矩,搞不出什么事情来。   皇贵妃却是有些不好。   她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对比着她瘦骨嶙峋的身材,看着大得吓人。   “嬷嬷,扶本宫起来坐一会儿吧。”皇贵妃半闭着眼睛道。   “哎。”舒嬷嬷答应着,手上却根本不敢使力,就怕稍微一用力就将皇贵妃骨头弄断了。   皇贵妃低笑:“本宫不是瓷娃娃,嬷嬷不必这般小心,这样本宫什么时候才能坐起来。”   舒嬷嬷也笑:“奴婢老了,力气也变小了,叫主子笑话了。”眼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终是坐了起来,皇贵妃靠着引枕舒了口气,道:“嬷嬷,将窗户打开吧,好久没看看外边了。”   舒嬷嬷有些犹豫,实在是怕这一开窗,皇贵妃又着了凉,到时候又是一阵罪受。但她到底不忍心叫皇贵妃失望,于是使唤小宫女又抱了一条被子来给皇贵妃围上,才叫开了窗子,不过也只开了一点点罢了。   皇贵妃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没说什么。她透过那丝缝隙外瞧,看到了蓝天白云,嘴角悄悄扬起,思绪开始飘飞。   她这胎一直坐的不稳,开始还能在太阳底下坐坐,后来却是连床都不能起了。风更是不敢吹,所以她的屋子里长年关着窗,只能偶尔看一看,但只要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好,她是千般愿意的。   皇贵妃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往日弹滑细腻的肌肤早已不在,现在不过是挂着的一层皮罢了。所以她怀孕康熙没来看她一事,她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就算她已经不爱康熙了,她也不愿叫康熙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这大概,是所谓的尊严吧。   旁边的舒嬷嬷才不管什么尊严不尊严,拉过她的手塞进了被窝:“主子,您要做什么都吩咐奴婢就好了。”   皇贵妃失笑,不跟舒嬷嬷挣,而是问道:“对了,芯儿在延春阁如何了?”佟佳芯儿入宫一事,皇贵妃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但这心寒却是完全针对佟国维和隆科多的。   皇贵妃明白,佟佳芯儿在这件事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是她的好阿玛和好弟弟不愿意让她进来,那她是连佟府都踏不出去的。所以,皇贵妃对佟佳芯儿还是当做妹妹看的,虽然这个妹妹,她一面都没见过甚至年龄再小一点都可以当她女儿了。   舒嬷嬷却不这样认为,反正她对佟佳芯儿是没一点好感:“主子管她作甚,内务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能有什么问题。”居然赶着在她主子怀孕的节骨眼上入宫,哼,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嬷嬷。”皇贵妃不赞同的道,却也没有指责什么,她跟舒嬷嬷的感情可比跟佟佳芯儿的深多了。   舒嬷嬷这才不甘不愿的道:“也没什么,就是跟同屋的几个吵了几回嘴,被孤立了罢了。不过咱家这位二小姐可一点都不在乎,过的好着呢。”   皇贵妃微微皱眉:“可知是为了什么?”   “哎哟主子您可别费这个心。”舒嬷嬷看她皱眉立马不依,“小女孩子家家的,为着什么不能吵嘴?主子您在家的时候,那些格格们拌嘴见得还少么,哪有什么大事儿啊。”   “也是。”皇贵妃松开眉头,“不过那几个秀女居然拉帮结派孤立人,要不得。”   “没问题,奴婢回头就给淑娴贵妃递个话。”舒嬷嬷爽快的道,她才不管那几个秀女是不是无辜呢,就算是无辜的又怎样,皇贵妃觉得你们不好就是不好。   “淑娴贵妃啊。”皇贵妃带着回忆感叹了一声,“她也算是走了一遭了。”   舒嬷嬷没接话,屋里安静下来。   年前那一出,她们看的明明白白,连结果都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第133章   “给淑娴贵妃请安,贵妃娘娘吉祥。”少女们清脆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享受。   “起吧,赐座。”云荍笑的一脸和蔼。   去他的和蔼!   云荍的内心已经接近暴走状态。   现在选秀已经进入后期时段,秀女们规矩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于是各宫的主位娘娘们都开始召人过来瞧一瞧,就连宜妃那个睡不够的居然也传唤了两拨宫女。于是这么一对比,就显得云荍这个主事的特别不尽心,她一次都没有传唤过!   被库嬷嬷明示暗示过几回后,云荍今天才不情愿的传了几个人过来。她倒不是吃醋,而是觉得没什么好见的,她都不准备在最后的阅选上发言,爱留哪个留哪个呗。而是她跟这帮子秀女真的没啥好聊的,她这么多年在同龄人中都只找到了宜妃这么一个说得来了,更别说这些跟她相差了近十岁的小姑娘们了。   但是!   虽然她承认她跟这些小姑娘差的有些大,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老了好吗?!她才二十五岁而已,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   今天她本来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的宫装,结果库嬷嬷硬是让她换了一身烟紫色的,说什么这身大气、显得出贵妃的气势。   exm?明明是老气好吗!愣生生把她衬得老了好几岁,稳重倒是稳重了,可跟这帮小姑娘坐在一起都可以当她们妈了。   “谢贵妃娘娘。”秀女们都规规矩矩的坐了,竭力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云荍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把早上福华给她准备的万金油问题拎了出来:“这阵子在宫里住的可好?”   几个女孩儿悄悄对望一下,就由一个明显较其他人出众的秀女起身回答:“回娘娘的话,臣女们都住得很好,宫女姐姐和嬷嬷们也都很照顾我们。”   “嗯,那便好。”云荍笑着点头,又道,“你坐下吧,今日本宫就是和你们说说家常话,不用拘泥于那些俗礼,一概坐着说便是。”   “是,谢贵妃娘娘。”众女又是起身谢一回礼,才坐下了。   讲真,虽然行礼的姿态很好看,云荍也承认不是所有的礼节都是糟粕,但是这样一句话就要行一个礼的真是受不住啊。   即使她是那个被人行礼的,她也觉得累得慌。   “宫里好久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今儿个看到你们啊,本宫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云荍笑着道。   还是刚刚回话的那个秀女,抿嘴一笑:“娘娘夸赞了,臣女不过蒲柳之姿罢了,娘娘您才是倾世之姿。”   “就是就是,娘娘您长得真好看,比臣女以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要好看。就是今天这件衣服不好看,您不适合穿这个颜色。”突然,一个坐在稍后位置的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道。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旁边身穿藕粉色旗装的女孩儿低喝了一声:“欢儿!”而后又急急起身跟云荍请罪,“娘娘恕罪,欢儿只是孩子心性,她是真心觉得娘娘好看的。”   叫欢儿的女孩子只是单纯,但并不傻,被粉衣女子一提醒,知道自己又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当下也不敢做别的,赶紧跪下来认错:“臣女知错,请娘娘恕罪。”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云荍有些无语,这中间她愣是没能插上话,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一蹲一跪的请罪。   话说,这跟不算啥错误吧?不过就是闲聊时候说两句话,有必要搞得好像她要要她们的命一样吗?而且,云荍也不觉得欢儿说错了啊,这件衣服本来就不好看,长得难看还不允许人说了?!   衣服:……我委屈qaq。明明人家也很好看的说,只是不衬你而已。   云荍有些无奈的道:“无事,本宫又没有怪罪你们,做什么请罪,快起来吧。”   粉衣女子有些迟疑,不敢相信云荍竟然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但考虑到赶紧揭过这茬,于是谢恩道:“谢娘娘开恩。”   又轻轻碰一下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欢儿,示意她也谢恩。   被点醒的欢儿赶紧磕头谢恩:“多谢贵妃娘娘开恩。”   云荍依旧无奈:“快起来吧。”不是高高兴兴的茶话会吗,为什么自己突然变身大魔王了。   接下来又是毫无营养的闲磕牙,欢儿再没开过口,倒是那个粉衣女子表现的落落大方、说话也有些见底。   云荍这次传唤的人都是指着名册点的,略过了前两页那些背景太深厚的,在后面随机点了几个,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这里面却着实有几个出众的,反正比当年选秀的她强了太多。   不过云荍也只是随意想了想,并没有表现出对谁青睐有加的样子。这样说了大半个时辰,云荍便叫她们退下了。   回延春阁的路上,刚刚从长春宫出来的秀女默默地分成了好几拨,明明彼此之间相距不远,却愣是能让人觉得她们之间不熟。   此时,欢儿也紧着跟着粉衣女子:“莹姐姐,欢儿一会儿回去了不会叫人送出宫去吧?”她可是见过被中途送回家的秀女,听说出了背景特别深厚的,这样被送回去的秀女都不可能再寻到好的亲事了。偏偏她阿玛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跟背景深厚挂不上边。   欢儿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眼泪了:“欢儿不要找不到好亲事。”   菀莹眼疾手快的捂住欢儿的嘴,前后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松了口气。   放开手,恨恨的瞪了一眼欢儿:“说什么呢,亲…那事儿也是闺阁女子能挂在嘴边的!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呜呜,我错了。”欢儿呜呜咽咽的道,“莹姐姐,你想想办法嘛,欢儿不想现在被送出去。”哪怕最后阅选的时候被撂了牌子呢,也比现在被送出去好了一万倍。   “好了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菀莹无奈,“贵妃娘娘即是原谅了你,就肯定不会再怪罪于你的。贵妃娘娘那么忙,就是今日召见咱们,也是特特抽的空,哪有时间记得你这点小事儿,说不得现在就已经把你忘了。”   云荍还真没忘记,她甚至还跟福华聊起了欢儿:“今天那个叫欢儿的女孩子,还挺可爱的。”   “是挺单纯的,娘娘喜欢呀?那就把她留在宫里呗。”福华道。   云荍摇摇头:“她不适合呆在宫里,就好像沛珊,若是当初出了宫,寻了亲事,说不定就能和和美美一辈子。哪像如今,哎……”   云荍不由得回忆起了选秀时候的沛珊,也是这般的活泼单纯。然而这多鲜嫩的花,进宫不过几年就迅速的枯萎衰败了。这几年,随着云荍与她交集的减少,已经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偶尔零星的几句,也不过是说她长长在屋里念佛经而已。心已死,什么劝慰都是没有用的,云荍也只能在私底下关照她一些。   “算了,不说这个了。”云荍道,“去将库嬷嬷叫来吧,该准备阅选的事情了。”   康熙二十二年五月底,晴,时隔十二年后的首次选秀终于进入到最终的阅选环节了。   云荍随着康熙走到预定位置的时候,底下已经站满了此次待选的秀女。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贵妃娘娘吉祥。”   是的,这次太皇太后身体不舒服没来,皇贵妃快要临盆了没来,温僖也怀孕了没来,四妃干脆就被pass掉了,只有云荍一个人来了。   云荍并不觉得这是荣耀,尤其是刚刚的请安声,最后断的太快,就像一口气被卡在了喉咙里,别扭的很。   不过没人在意这个,康熙坐下后,很快宣布开始。   一组组过去,前两组毫无疑问都被留了牌子,这些都是背景深厚那一波的,留牌子也是赐婚,不会进宫。   说来康熙除了最开始的一后二妃是出身名门以外,其他的好像都是背景很浅的。   而这次,康熙看来是打算延续这种风格了。   刚这样想完的云荍就觉得脸疼了。   “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佟国维之女佟佳芯儿。”   佟佳芯儿上前一步,行礼:“给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嗯,好,跟你姐姐真像。”由于云荍今天没怎么开口,太后娘娘不忍心看康熙问一些女人嫁的琐碎事情,破天荒的每一个秀女都问了几句话,“你都擅长些什么?”由于太后娘娘说的蒙语,这一句是嬷嬷翻译出来的。   云荍半丝愧疚之心都没有,而是自顾自的在心里琢磨,这佟佳芯儿到底算不算背景深厚呢?说算吧,她又被安排了这后面。说不算吧,佟半朝的赫赫威名可是上了史书的。哎,真难办。   康熙瞥一眼明显在走神的云荍,心里很是无奈,这丫头今天自打坐下就在走神,根本没正眼瞧过下面的秀女。就算你吃醋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还让太后给遮掩。真是,太任性了些。   这边两人各自想着事,那边太后跟佟佳芯儿已经对答完了,见康熙迟迟没有反应,太后叫了一声:“皇上,你看如何?”   康熙自然的看向太后,露出微笑:“即是太后觉得好,那便留牌子吧。”一点没有他刚刚走神了什么都没听见的自觉。   太后:……我什么时候觉得好了?你不要给我老人家乱扣帽子!哎,年纪一大把还要操心成年儿子跟儿媳妇的感情问题,心累啊!   由于没有了那许多问题,这次的阅选进行的很快,不过一个半时辰便结束了。   送走了康熙和太后,云荍又忙的晕头转向,将这许多人遣散也是个技术活啊。然后还要给直接留在宫里的庶妃们安排住处,再为即将要进宫的未来宫妃们准备位置。   哦,对了,得先问问康熙要封几个人、什么位份。 第134章   “不封了。”康熙淡定的道。   云荍却是懵了:“啊?”   “她们一无功二无妊,为何要封?”康熙反问。   “不是。”云荍依然很懵,“现在回家的秀女不是都要下旨册封位份了再进来的吗?”   “是啊。”康熙竟然认同了。   “那……”云荍觉得康熙是在耍她玩。   “可是这次又不用再选人进宫,留下的那几个就够了。”康熙很是自然的道。   云荍:“……”   猛地转头对福华道:“把庶妃们的名册拿给本宫。”讲真,由于先入为主的种种误区以及结束忙着将秀女们送回家,云荍还真没有关注过被直接留在宫里的那些庶妃都是谁,左不过就是些处于秀女底层又长得还不错的小家碧玉罢了。   然而康熙的话让云荍觉得自己又一次犯了错误。   名册拿来,云荍果然又被删了一耳光。   佟佳芯儿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还有一摞云荍都没有关注了,那不重要。   “皇上,这佟佳芯儿?”云荍迟疑的问道,虽然她不知道小佟佳氏一开始入宫是什么份位,但最后能做到贵妃位置上,不能进宫只是个庶妃吧?   “谁?”康熙开始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道,“哦,皇贵妃的妹妹。嗯,你就把她安排到景仁宫去吧,让她给皇贵妃作。嗯,暂时让她领妃位的份例吧。”   “好。”云荍干脆的答应。这才对嘛,应该是考虑到皇贵妃快要生了,所以先不册封?现在领着妃位的份例,将来升上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至于其他人,你就看着安排吧。”康熙随意的道。   “妾知道了。”小老婆给小小老婆安排住处,这种状态到底是怎么延续了千年的,不懂。   转头云荍就干脆利索的将人塞进了各个宫里。   佟佳芯儿当然是直接打包送到了景仁宫。   惠妃头里来云荍这里坐了两回,明晃晃的是想让给她宫里安排人,恩,送一个过去。荣妃倒是没登云荍的门,可她宫里人少啊,有地方,云荍就将这次里边年龄最小的陈氏送了过去,看着不是个闹腾的,也是想着能跟沛珊做个伴。   敬嫔那里地方也空,云荍本来很是犹豫要不要安排人过去,本来嘛,敬嫔这几年宠爱就少的可怜了,这再安排个鲜嫩嫩的新人过去,还不得把宠爱抢光了。库嬷嬷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怎么会呢?不是奴婢说,敬嫔娘娘现在确实不得宠了,正需要有个人来帮她固宠,甭管皇上是歇在哪里,总之是没有出她的储秀宫。若是这人再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主子您看看安嫔,一样的情况,可不是比敬嫔娘娘过的好一些。主子这人要是送过去,说不得敬嫔还要上门谢您呢。”   敬嫔真的上门了。   在分到她宫里的新人初次侍寝之后,她便一大早带着人过来给云荍请安了。   说来自打宫里没了皇后,规矩松散了许多,很多都名存实亡了,比如这新人侍寝之后要给皇后奉茶的仪式。   这一点其实当初温僖进宫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没人管,于是大家就不了了之,于默认之中将这条规矩废除了。   所以,敬嫔这次带着人来云荍请安还挺微妙的。   云荍颇为无语的看着底下坐着的敬嫔和新人,这新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噢,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召见秀女时给叫欢儿的小女孩求情的那个姑娘吗。说来,云荍在选秀中唯一用了点心的事,就是把欢儿给撂了牌子,她是真的不想让那个小女孩儿成为第二个沛珊,倒是没想到,这姑娘却留下来了。   “娘娘,妾知错了。”敬嫔一脸羞愧,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的举动颇为不妥,干什么一定要今天来呢,哪怕明天来也行啊,不然就是下午过来也不会那么明显。   然而她也真的是太高兴了。   敬嫔其实一直很羡慕安嫔,她们俩一起受宠、一起封嫔、又一起失宠,所以敬嫔对安嫔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存在的。然而眼看着安嫔宫里的人接二连三诞下孩子,全都养在她名下,即使失宠了以后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再看看她,储秀宫冷清的都快闹鬼了,即使有两个庶妃也都是心如槁木的那种,敬嫔多一分钟都不想跟她们接触,生怕自己也变成了她们那样。   所以这次云荍安排了新人进她宫里,她真的很感谢。她都不求这人能帮她固宠,只求这人能怀上个一儿半女,让她的后半生不会那么冷清。再退一万步来讲,哪怕跟她一样怀不上呢,多了个鲜活的人也能让储秀宫热闹一点罢。   当然,目前来讲,敬嫔觉得她的第一愿望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因为康熙在幸了小佟佳氏之后,就来了她宫里。这代表着,新人在这一批秀女里还是受宠的吧?   “算了,来都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云荍无力地摆摆手,她也看得出来敬嫔是真的一兴奋就办了件糊涂事。   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云荍也不觉得有人能把她怎么样,不过就是在背地里传点谣言黑她一下罢了,这种手段对现在的云荍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云荍振奋了一下精神,笑着道:“这便是新进宫的妹妹了吧?”   自进来后一直安静站着的章佳菀莹这才移步到中间,给云荍行了一个请安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妾章佳氏菀莹。”   “本宫记得你,那次就是你帮那个欢儿说情是吧,是个好的。”云荍赞了一声,“这对镯子你拿着赏人吧。”   旁边青禾捧一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一对琉璃点翠水波纹的镯子。   章佳菀莹双手接过,再行一礼:“谢贵妃娘娘赏。”   随后自觉地退到敬嫔身后,不让自己抢了敬嫔的风头。   是个聪明的,云荍点点头。   敬嫔也很满意的笑了一下,聪明人好相处,反正她也没啥好被人惦记的。   “给章佳庶妃搬个绣墩。”云荍吩咐道。她又没有虐待人的嗜好,今天瞧着敬嫔是要跟她好好唠会儿磕了,总让人站着干嘛。   “娘娘这是见了好看的妹妹心疼了?那也别在妾面前啊,妾现在这心哟,酸了吧唧的。”敬嫔做西施捧心状。   身后的章佳菀莹抿着嘴露出个笑影,对云荍行一礼表示谢恩,又跟搬凳子的小宫女道谢,才挨着绣墩的边坐下了。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点醋都要吃。”云荍也假意斥道,又嫌弃的道,“行了行了,不就是惦记着本宫那点庐山云雾吗。青莲,给你们敬嫔娘娘上茶。”   敬嫔立马收手,笑眯眯的道:“就知道娘娘最心疼妾了。”说完又转头对着章佳氏说道,“你也多喝点,这可是顶尖的庐山茶。而且娘娘喝茶就像喝水,咱们多喝点,也免得这好茶呀,被娘娘糟蹋了。”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你啊你。”云荍无奈,这敬嫔这两年胆子见大,时不时也开始打趣她,好在云荍完全不介意,她觉得这种相处还轻松些。而且云荍确实不会品茶,这种庐山云雾在她喝来,感觉普通的茶并没有什么区别。   “敬嫔说的也不错,本宫确实品不出这茶的好坏,这茶在这里就是明珠暗投。”云荍对章佳氏说道,“像妹妹一看就是高雅的,这茶啊跟你们才配,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说着又瞥一眼一脸期待的敬嫔,“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就勉勉强强也给你一包吧。”   敬嫔击掌赞叹,对章佳氏道:“拉着妹妹来果然是对的,以往娘娘是一点都不肯漏出来呢,妹妹真是本宫的福星。”   章佳氏羞涩的道:“娘娘谬赞了,妾也是俗人一个,当不起娘娘盛赞。”   你一句我一句,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主要说话的还是云荍和敬嫔,章佳氏很知分寸,只有在问到她时才会答上两句,其余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坐着,让云荍和敬嫔对她的印象好了不止一筹。   敬嫔最后硬是在长春宫蹭了午饭才走的。   回到储秀宫,章佳氏伺候敬嫔换了衣裳,才回到西配殿。其实以她的身份是不应该住西配殿的,后殿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最好也不过是多给几间房子罢了。不过敬嫔对她确实是好,借口后殿住满了住不下,把她安排在了西配殿,也不是全部,只是靠里的几间房子,这样也就不算她逾矩了。   “小主,累了吧?奴婢给您按按?”惜儿扶章佳氏坐到榻上,问道。   章佳氏摆摆手:“不必了,你也站了一天累了,我自己靠一会儿就行,你也去歇着吧。”   “是,那您歇着,奴婢出去看看。”惜儿应道。她其实也不过跟章佳氏一般大罢了,之前虽然也是二等,但其实跟三等差不多,这次也是花了力气托人才被调到章佳氏身边。   章佳氏已经合上了眼睛,微微点头。   门帘掀起又落下,屋里彻底静下来,章佳氏心里转着圈。   目前看来是不错的,敬嫔是个和善的主,而且居然是淑娴贵妃的人,这样也好,她也间接的算是淑娴贵妃的人了,再有一点宠爱,诞下一儿半女,她也就能稳当了。   章佳氏的要求真不高,她从来没想过要在后宫里叱咤风云、成为宠妃。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宫里活着,最多,再活的舒服一点就是了。   与初入宫的云荍何其相似。 第135章   “主子,皇贵妃发动了!”福华匆匆一礼,张嘴就扔出这条消息。   “更衣。”云荍立时起身,吩咐青禾她们给自己更衣,接着才问,“什么时辰发动的?皇贵妃如何了?”   福华手上帮忙,嘴里也没耽搁:“一刻钟之前发动的,那边即刻就派了人去各处报信,皇贵妃的情况还不晓得。”   说话间,云荍已经更衣完毕,今天真是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疾步走出殿外,贵妃撵舆已经准备好了,旁边站着易贵人和陈常在。   云荍径直坐上撵舆,吩咐道:“易贵人跟本宫过去,陈常在留下。”   “是。”两人屈膝行礼,没有多话。   “走,速度快些。”   抬轿的太监得了吩咐脚下健步如飞,跟着的宫女也都有基本功,只是苦了易贵人,她多少年来都没有这般速度走过路了,没走两步就开始喘粗气,但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强忍着,好在还有两个宫女扶着她,勉强能跟上队伍。   到了景仁宫,云荍还没下轿呢,就瞧见佟佳芯儿过来了。   “给贵妃姐姐请安,姐姐吉祥。”佟佳芯儿款款一礼。   云荍有些奇异的瞅了她一眼,跟你很熟吗?敬嫔且还没有叫她姐姐呢。却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搭理小佟佳氏,下了轿就问道:“皇贵妃如何了?可都预备妥当了?”   佟佳芯儿一时有些语塞,她才进景仁宫几天啊,连有几扇门都没摸清呢。佟佳氏刚刚发动的时候,她就被舒嬷嬷派来的人告知,今天就待在配殿不要乱动,正殿那边也不需要她帮忙,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这分明就是警告让她不要乱动,小佟佳氏哪里甘心,明明这种时候就是她的最佳表现时刻,最好是能将她友爱长姐、温柔贤惠、临危不乱的名声传到皇上和太皇太后耳中去,然后再将她的妃位坐实了。佟佳芯儿才不想只领什么妃的份例,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实际不还是庶妃,还要给这宫里的大多数人行礼,虽然她们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肯定不敢接吧,佟佳芯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最终佟佳芯儿还是没有乖乖听话呆在屋里,而是凑到正殿去想做点什么。奈何虽然舒嬷嬷没有出来劝她回去,其他人却也不听她的话,都是不软不硬、客客气气的回绝了。佟佳芯儿有自己的骄傲,被一帮子奴才这般下脸哪里受得了,当下就从正殿出来了,却正好碰到云荍。   所以这会儿她哪知道佟佳氏是什么情况,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姐姐…姐姐她已经进产房了。”别的却是再不知道了。   云荍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所以直接脚步匆匆的进了正殿。   弄墨亲自迎出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吧。”云荍在上手坐下,“皇贵妃如何了?东西可都预备妥当了?太医来了吗?可缺什么东西?”   弄墨逐条回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主子现在尚好,还在攒力气。东西也都已预备妥当,太医已经使人去唤了,应是快到了。目前暂时还不缺什么东西。”这次皇贵妃生产全宫上下都十分重视,东西都是最好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毕竟这是自仁孝皇后生太子以来,头一个高位妃嫔生产,皇贵妃,位同副后呢。   “好。”云荍点点头表示知道,“你也去忙吧,本宫这里就不用管了。若是缺了什么,让人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是,奴婢告退。”弄墨也没墨迹,她的担子重着呢,也就是云荍这次负责总管她主子的生产事宜,不然她才不会过来请安,随便派个二等宫女来就行了。   等弄墨退下后,云荍就静静的坐在那当佛爷。说是她总管,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她就是坐在这起个镇场的作用。别的她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让她进产房去接生吧,不说她会不会,皇贵妃肯定也是不会同意她进产房的啊。   易贵人更是沉默,她刚刚才从剧烈的运动中恢复过来,这会儿真的是一根儿手指头都不想动,安静的坐着刚好趁她所愿。   佟佳芯儿却不行了,一开始她也是乖巧的坐着,可时间久了,云荍和易贵人两个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让她很是着慌。   “淑娴姐姐,妾想去看看姐姐。”佟佳芯儿道,这一会儿功夫,她都给云荍换了两个前谓了。   云荍慢悠悠的瞟她一眼,不说将她的心思看个七八分吧,五六分却是有的。若是平常,云荍也是懒得管她的,但这会儿不行,这次怎么说云荍都是挂着个总理的名头,若是因为佟佳芯儿阴差阳错的出点什么差错,她可也是要被降罪的。   佟佳芯儿叫她看的懵懵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是年轻,心思和聪明劲儿掩饰的还不够好。   云荍掀起嘴角,和气的道:“本宫知道佟佳庶妃担心皇贵妃娘娘。不过,这女人生孩子,甚是凶险,佟佳庶妃还没有经历过生产之事,还是不要目睹为好。当然,皇贵妃娘娘和小皇子肯定吉人天相。”   佟佳庶妃。   老实呆着,少添乱!   佟佳芯儿脸涨的通红,眼里不自觉泛起泪花。   这是耻辱!   云荍却叹道:“佟佳庶妃年纪小吓着了,本宫理解,不过这眼泪还是收一收罢,皇贵妃娘娘和小皇子有皇上保佑,定然无事。”   佟佳芯儿知道若是自己这个样子被传去肯定不好,当下快速抹掉泪花,低着头沉默不语。   易贵人很是不屑,蠢货,刚入宫就想踩着自己姐姐上位,当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么。   屋里归为一片沉寂,很快这沉寂又被打破。   宜妃和僖嫔是一块进门的,她俩的宫殿离景仁宫最近,这会儿才来也是接到了云荍已到的消息才动身的。   几人都没多话,宜妃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云荍直接就让她们坐了。   不可避免的还是要关心一下皇贵妃的情况。   云荍三言两语解答完,又齐齐开始在心里属羊。   毕竟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实在不是闲聊的场合。   陆陆续续的,嫔位以上都到了,最后一个到的是温僖。她怀着身孕、宫殿离这里又远,到没人说什么。   两个时辰过去了,产房那边没什么消息,这是正常的,一般头胎生个七八个小时很常见,就是生一天的都有。   但是产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却叫云荍皱紧了眉头,皇贵妃叫的太惨了些,而且声音也很大。这会儿将力气都用在喊上了,一会儿生孩子还能剩下多少力气。   一开始正屋这里是完全听不到什么声音的,这会儿却甚是清晰,因此屋子里的气氛竟是不知不觉变得十分凝重。   云荍想了想,还是叫过福华耳语道:“你去产房那边看看,让人跟里头说,别让皇贵妃娘娘累着了,等会儿真正生的时候还需要力气呢。”   “是,奴婢知道了。”福华点点头便出去了。   云荍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屋内,却猛然发现温僖的脸色有些发白,便是生过的宜妃和德妃脸色也有些不好。是了,这三人正怀着呢,听到皇贵妃这情况怕是要多想,尤其温僖,她还是头一胎,怕是更害怕些。   看看日头,云荍发现午膳时间都快要过了,刚才这屋里气氛凝重,愣是没有人敢进来问她们要不要用膳。   “温僖妹妹、宜妃、德妃,你们三人身怀龙嗣,就不必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在宫里等着也是一样的。”云荍道,“青莲,去安排人送三位娘娘回去。”   “是。”青莲应道。   温僖三人也不推脱,直接起身道:“妾等告退。”温僖更是有些腿软,今天对她的冲击有些大,怕是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送走三人,云荍又吩咐道:“让人将午膳送上来吧,各位妹妹也多少用一些。”   及至快用晚膳了,产房里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皇贵妃的喊痛声都听不见了。   云荍开始着急了,这不是啥好兆头啊。唤来太医,却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们又不能进去,只能听里头的人出来转述情况,以此来判断,能有把握就有鬼了。   产房里的人也只说是脱力了、宫口还没开好。   这都多长时间了,宫口还没开好?那帮子接生嬷嬷是死人么!   云荍当场就要发飙,最终还是忍下来了,现在发火没有任何作用,在产房里的接生嬷嬷已经是宫里技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了,连她们都没有办法,只能说皇贵妃这一胎是真险了。   接生嬷嬷们也是心里苦啊,她们何尝不想平平安安的接生皇贵妃这一胎,然而皇贵妃自己的身子实在太差了,坐胎的时候就不稳,人没胖反倒还瘦了,也是无言。   正在云荍着急上火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娘娘,苏麻嬷嬷来了。”   “快请。”云荍起身,苏麻已经进来了。   “给各位娘娘、小主请安。”苏麻先是一礼。   众人纷纷避开,只受了半礼。   云荍上前扶起她:“苏麻姑姑不必多礼,可是太皇太后有吩咐?”   “是,太皇太后让奴婢来看看皇贵妃娘娘的情况。”苏麻道,“另,太皇太后说,夜深了,诸位娘娘不必在此守着了,各自回去罢。”   其实云荍也早想让她们回去了,一帮人坐在这跟个傻子一样,还要浪费人力资源来伺候她们。然而她也不能拦着别人不让人家表忠心,太皇太后倒是帮了她大忙。   “是,谨遵太皇太后懿旨。”众人行礼。   一行人退散,屋里就只剩下云荍、苏麻和小佟佳氏。   云荍道:“佟佳庶妃也回去吧,这里有本宫守着。”   小佟佳氏不甘不愿的行了个礼:“是。”退下了。   苏麻这才又问道:“皇贵妃娘娘如何?”   云荍微微皱眉,也不绕圈子,直接道:“说是脱力了,宫口也还没开好。”   苏麻当即也重视起来,虽然她没有生育过,却见过许许多多,知道这情况不寻常:“可是不好?”   云荍道:“倒不至于不好,若是接下来顺利,皇贵妃娘娘也能恢复力气,便也无碍。”   “那就好,可缺东西?人参可有,切几片给皇贵妃含着,那个恢复元气。”苏麻道。   “参片有,已经切了送进去了,现在就是看皇贵妃娘娘的恢复情况了。”云荍回答道。   “好,奴婢回去给太皇太后回话,这里就劳烦淑娴贵妃了。”苏麻行礼道。   云荍赶紧扶起她:“不敢,是本宫该做的。”随后又有些迟疑,“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姑姑说的时候,还是缓着些,别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担心。”   苏麻微笑:“娘娘放心吧,奴婢晓得,奴婢告退。”   送走苏麻,云荍疲惫的坐下,伸手按按眉心,今晚说不得得通宵了。   青禾在旁边问:“主子,不然你在榻上歪一下?”   “不用了。”   云荍抬起头,却正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明显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慌乱的缩了回去。 第136章   云荍也愣了一下,旋即起身往那个方向走去。   青禾还有些不明所以,跟在云荍身后疑惑的问道:“主子,您需要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待云荍转了个身子停下,青禾往前一瞅,讶异道:“五阿哥?”随后反应过来行礼道,“五阿哥吉祥。”   本来躲在角落的胤禛见被发现了,有些别扭的上前,行礼:“给贵额娘请安。”   “不必多礼。”云荍叫起,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平时是给守夜的小宫女呆的,很是不引人注目,“五阿哥怎么在这里?伺候阿哥的人呢。”   若是平常,云荍有机会跟未来的雍正面对面,肯定是要yy两下的。不过这会儿鉴于皇贵妃的情况,她可真没这心思。   而且在看见胤禛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疏忽了,胤禛说小不小,却也得明年才搬到阿哥所去呢。然而今儿个皇贵妃生产,云荍从头到尾没想过住在景仁宫的胤禛怎么样了,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皇贵妃会安排好吧,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然而事实证明,皇贵妃还真没安排,甚至整个景仁宫估计都忘记这一位了。   也是,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会比得上肚子里的那块亲骨肉呢。云荍想着,再看看胤禛的小身板,就有些怜爱:“五阿哥在这里呆多久了,可用了膳?”   “没有。”胤禛低着头,小声回答道。   云荍当即吩咐:“青禾,去给五阿哥弄些吃的。顺便,问问景仁宫的人,伺候五阿哥的人都去哪儿了。”她不好插手管景仁宫的人,只能先把人找回来。   青禾领命而去,云荍对站在原地的胤禛道:“五阿哥跟贵额娘去那边坐好不好,一会儿用完膳再回去休息。”   “好。”胤禛答应。   云荍也看出这孩子现在有些避人,有些沉默寡言,不再多说,转身回了刚才的位置坐下。   胤禛跟在她身后,云荍坐下后,他便乖乖站在一边。   云荍不忍道:“坐下吧,跟贵额娘不必这般多礼。”   “谢贵额娘恩典。”胤禛根本没听,行了礼之后才坐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五阿哥可是担心皇贵妃娘娘?不必担心,皇贵妃娘娘无事的。”云荍是真有些心疼了,想她当年生双胞胎的时候,胤礿还哭鼻子呢,胤禛这表现也太懂事了,不哭不闹的。   胤禛这才微微抬起头,一脸希冀的看着云荍:“真的吗?额娘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真的,皇贵妃娘娘有皇上和太皇太后保佑,肯定不会有事的。”云荍保证道,这话她今天说了好几遍。   胤禛微微露出些笑意,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又黯然下去。   云荍也没法子了,她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更别说小孩子了。若真是那等哭闹不休的小孩子,她还可以把他们抱到怀里轻声安慰,可这等安安静静坐着的,她觉得做什么都是尴尬。   其实她大概都能猜到胤禛在想些什么,自从皇贵妃怀孕以后,胤禛的情况她也听说了一些,倒不是库嬷嬷和福华她们说的,而是胤礿有一天问她:“额娘,皇贵妃不是五弟的额娘吗?”   “啊?”云荍反映了一下后才回答,“对啊,胤禛是德妃生的。”   虽说宫里没有谁在明面上讨论这个,尤其景仁宫,更是被禁止说起此事,皇贵妃将胤禛把的牢牢的,德妃连胤禛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时间长了,尤其是又生了一个儿子后,德妃也慢慢不再去景仁宫了。正主都放弃了,其他人当然更没心情关注了。   不过云荍觉得这些事儿说给胤礿听也没什么,她没想把孩子养的太单纯,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孩子养的太单纯了没啥好处,该知道的一定要知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云荍也有些好奇,胤礿以前可是没心没肺的只顾着玩,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些。   胤礿道:“我是看五弟最近都很不开心,而且有好些人都在私底下说。”说着又神神秘秘的凑近云荍,小声道,“额娘,我跟你说,听说五弟偷偷去了德妃娘娘那里好几回呢。”   云荍哭笑不得,拧他的脸:“在哪儿学的这偷偷摸摸的行径。”   胤礿哎哟哎哟的叫唤:“额娘哎,松手,疼。我是看见两个嬷嬷这样说的,就是这般小声的。”   “人家那么小声还让你听见了。”云荍才不管他,拧得更起劲儿了,胤礿的脸都七扭八歪的了。   “窝在假山里躲着,她们没看到我,还专门靠近了说,不是我想听的。”胤礿辩解。   “哟,还是人家求着你听的。”云荍才不跟小鬼头讲道理,就看谁无理取闹。   “额娘,我错了,真错了。”最后以胤礿的求饶告终。   云荍到底还是让库嬷嬷将下面嘴碎的人收拾了一遍,今儿个敢编排胤禛,明儿个就敢编排她和她儿子。   云荍一直十分讨厌在背后嘴碎编排人家的人,更别说对象还是一个小孩子,都是闲的,就该好好使唤她们。   不过胤禛她就没法管了,人家一亲娘一养娘都健在呢,哪里轮得到她操心。   而且她又不是自己没儿子,或许看到可怜的可以关心一下、给点资助什么的,但真要让她把别人孩子当自己亲儿子疼,不好意思,真做不到。   一大一小各自沉思,直到青禾回来。   青禾是端着膳食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也端了些膳食。   青禾将东西放下,才道:“主子,这是五阿哥的两个奶嬷嬷。”   云荍上下打量她们一眼,平淡的道:“伺候五阿哥用膳吧,完了就带五阿哥下去休息。”这件事她不会管,只会如实的告诉皇贵妃,看皇贵妃自己怎么处置吧。   两个嬷嬷本来有些战战兢兢,见云荍没有追究的意思才松了口气:“是,奴婢遵命。”然后上前殷勤的伺候胤禛用膳,胤禛既不生气也不拒绝,表现十分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云荍突如其来的脑洞了一下,不会胤禛也叫人穿了或者他自己重生了吧?惹,要是真的,那她不是完蛋了,要知道,她可是历史上完全没有的人。   被自己脑洞吓到的云荍赶紧细细的观察胤禛,恩,小脸儿虽然没什么情绪但也不是冰山脸,小眉头还微蹙着,显得有些可爱。吃饭显得有些急,看来饿的时间挺久的了,奶嬷嬷稍微夹得慢了还有些不高兴,怎么看怎么不像有问题的。   哎,真是想太多,皇宫里的孩子早熟不是正常的么。像胤礿,也不是才去阿哥所不久就快速懂事起来,他还当自己装的很成功呢,但当娘的哪有不了解儿子的变化的,尤其还是半个多月不见乍然碰面的。   云荍又不由自主的拐到了胤礿头上,想这想那的直到胤禛用完了膳。   “贵额娘,儿臣用完了。”胤禛回禀道。   “即是用完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天色也不早了。”云荍吩咐两个嬷嬷,“好好伺候,可莫要再让阿哥一个人了。”   “是,奴婢遵旨。”嬷嬷应道,颇有些心虚的抱起胤禛出去了。   云荍整整守了一晚,实在困得不行的时候就撑在桌子上打个盹,间或被皇贵妃突然的叫声惊醒。   这一夜真的是磨人,产房里始终没有传出真正生产的声音,太医这边药方了都换了好几个,除了让皇贵妃有力气喊两声外,别的什么作用都没起。   这一夜,景仁宫的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早,慈宁宫又派人来问,不久,就连寿康宫都来问了。   云荍一一打发了,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很是着急上火。昨天虽然也担心,但其实皇贵妃的羊水一直没破,所以大家还是稳中有度。现在却不行了,羊水凌晨就已经破了,这么长时间,再生不出来等羊水流干了,孩子就要活活憋死在肚子里了。   “舒嬷嬷出来了。”外头隐约传来声音。   云荍精神一震,起身往产房走去,正好碰上舒嬷嬷。   “嬷嬷,皇贵妃如何了?”不等舒嬷嬷开口,云荍就急切的问道。   舒嬷嬷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道:“娘娘,熬催产药吧。”   “这…”云荍迟疑,催产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起来就是一堆活血的药材,只有真的难产了才会用。运气好的,可能生完之后,身体虚弱的躺个几年也能好。可皇贵妃这种情况,说不得分分钟就是大出血啊,若倒是大人孩子一个没保住,她就要倒霉了。   “娘娘放心,这是我们主子的意思,不会牵扯到娘娘的。”舒嬷嬷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有些恳求。若是有可能,她也不想让她从小养大的主子用那东西,可现在,真的是没法子了。   “嬷嬷别急,就先让太医抓药熬上。本宫这便派人去请示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了,也能即刻端进去。”想了想,云荍还是采取了保险的法子。   舒嬷嬷同意了,毕竟熬药也需要时间,景仁宫离乾清宫也不远,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一众人心焦的将请示的人等回来了,康熙只有一个字:“用。”   所有人立刻动起来,舒嬷嬷亲自端着药进去。没一会儿,产房里便传来皇贵妃徒然拔高的声音,云荍站在产房外,眉头皱的死紧,心里不住的祈祷满天神佛保佑,起码让孩子生下来,让皇贵妃挺过这一天。   皇贵妃的声音越来越惨烈,却在达到一个顶峰后又徒然弱了下去,云荍一个健步上前,却也只能被挡在门外,听着门里的各种声音。   “快,掐人中。”   “参片呢?多拿些来,过一会儿就换一片,不要停。”   “主子,主子您醒醒!小阿哥还在您肚子里呢!您可不能睡!”舒嬷嬷的声音沙哑而锐利,像是卡了玻璃和沙子。   不晓得是哪样起了作用,皇贵妃渐渐的又有了声音,产房内外的人都缓了半口气,心还是高高的吊着。   “出来了,头出来了。”   “娘娘使劲,使劲。”   “生了,生了,是个格格!”   “娘娘晕过去了!”   “娘娘出血了!快,止血的东西!” 第137章   皇贵妃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在确定要用催产药的时候,太医就已经料到这种情况,所有能用的治疗手段全部都备上了,才堪堪吊住皇贵妃一口气。   得到确切消息的那一刻,云荍几乎瘫软在椅子上。   “有功!都有功!赏!”云荍沉声道,“派人去给皇上和太皇太后报信。”她还不能走,皇贵妃只是吊住了命,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还有小格格,那孩子在娘胎里憋得太久,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青紫的,接生嬷嬷拍了好几下才听到她猫儿一样的哭声。   去报信的信的人很快回来,还带来了康熙的御用太医——太医院院使,要给小格格诊脉。   云荍也顾不得许多,将院使安排在产房附近的房间,小格格也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出来。   院使把了有一刻钟,起身道:“臣开个方子,让奶嬷嬷喝吧。”却是不说小格格的情况如何。   云荍也不问,直接派人去拿方子煎药,这摆明是要回话给康熙的,这样也好,康熙插手了,以后就算小格格有个什么,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忙到太阳都下山了,皇贵妃的情况才算稳定了一点,小格格在吃过奶后也强了一些。   云荍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感觉脑袋里的神经都在疼。   “主子。”福华端了杯浓茶给她。   云荍摆摆手:“不喝了,一会儿应该能回去歇,喝了该睡不着了。”   说真的,但凡今天她跟皇贵妃的位份颠倒过来了,她都不必在这里整宿的守着,派库嬷嬷在这里镇着就行。但是没办法,谁叫她位份比皇贵妃低呢。实际怎么不说,表面上的规矩就是:皇贵妃生产,让你守着是你的荣幸!   “舒嬷嬷还在产房里吗?”云荍问道。   “回主子,是的。”福华答道,她更心焦,其实现在情况已经差不多稳住了,云荍再守在这里也没有必要,舒嬷嬷一个人就能镇得住,“要不,奴婢去问问?”   云荍想了一下,同意了:“也好。”扛不住了是一方面,她还很想双胞胎,虽然长春宫有库嬷嬷在、中间也派人回去看了,但她就是想的紧。而且两个孩子也才两岁多,别看平时胆大的很,一旦发现额娘不见了,那也是哭的惊天动地的,听说昨晚都是哭着睡着的,把云荍心疼坏了。   福华去了一圈,成功的将舒嬷嬷从产房里带出来了。   “嬷嬷,皇贵妃可还好?”云荍问道。   “回娘娘的话,主子还在昏睡着,不过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舒嬷嬷的嗓子都哑了。   “那便好,嬷嬷还要多用些心照顾才是。”云荍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本宫也不便再打扰,明日一早再来看望娘娘。”   “是,贵妃娘娘辛苦了,奴婢和景仁宫上下感激不尽。”舒嬷嬷说着就跪下磕头,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云荍。   “嬷嬷快起来,本宫只是尽责而已。”云荍示意福华将舒嬷嬷扶起来,“好了,嬷嬷安排一下也早些休息吧,本宫就先回去了。”不想再拖泥带水的纠结那些礼仪了,早些回去睡觉是正经。   “恭送贵妃娘娘。”舒嬷嬷带着景仁宫的人行礼。   回去的路上,云荍坐在撵舆上就睡着了。到了长春宫,福华正打算叫醒云荍,就看见康熙从双胞胎住的偏殿出来了。   康熙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请安,走到撵舆前,怜惜的拢了拢云荍额间的碎发,轻手轻脚的将人打横抱起,一路进了内室。   将人放在床上,康熙轻声吩咐:“给贵妃更衣,动作请一些,不许将人吵醒了。”   福华并不出声、行礼领命,与青莲青禾一道悄无声息的给云荍换了寝衣、卸了头发、甚至拿热帕子给云荍擦了脸。这期间,康熙也在一旁由人给他更衣擦洗。   待收拾完毕,康熙将人都撵了出去,躺上床,将人搂进怀里。   睡梦中的云荍皱眉,怎么变热了,想滚到一边去又动不了,挣扎了两下见挣不开就放弃了,热不热的不管了,等热醒了再说。   康熙颇有些无奈,这小女人的睡相也就是年初那阵子跟他赌气的时候好一些,刚刚这一阵挣扎要不是康熙力气大还真圈不住她。   等人终于乖乖躺着不动了,康熙才能好好的看看她。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眼睛下有青色,脸色也有些暗黄,也可能是由于烛光的缘故。总之这个时候的云荍好看不到哪去,康熙却觉得心口涨得慢慢的,有种满足感。他知道云荍昨天在景仁宫熬了一夜,也知道双胞胎昨天哭的嗓子都有些哑,好在上午接到了皇贵妃母女二人还算平安的消息。担心云荍负担太重,所以他才派了人去给小格格诊脉,等人回来汇报了,他也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便开始想云荍今晚应该是能回长春宫,所以他早一步过来,将不安的双胞胎哄睡着。上一次哄孩子还是几年前的太子,康熙都有些忘了,业务不熟练,最后还是靠着奶嬷嬷哄睡着的。   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歪在撵舆上睡着的人,人力抬得撵舆能平稳到哪里去,这样却都能睡着可见是累的狠了。   康熙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云荍与他堵了半年的气,他都不曾不耐烦。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知道,云荍心里是有他的,赌气从来只是在私下单独面对他的时候,面上绝不会不顾大局。就拿这次皇贵妃生产来说,尽心尽力到了极点,换任何一个有宠爱有儿子的贵妃来,谁能做到这样,就是佟佳氏当年对皇后都没有这般。   云荍为甚要这样?难道她其实与皇贵妃姐妹情深?别搞笑了好不好,若是换成宜妃,康熙说不定还半信半疑。   而皇贵妃,只能是因为她是康熙的妃子,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康熙的孩子。康熙私以为,后者的比重超过了80%。   康熙轻轻在云荍额头印下一吻:“比翼双飞,朕定不负你。”那个双蝶结,他早已珍惜的收起,只时不时看上两眼。在云荍送他下一个之前,他都不会轻易戴了。   康熙抱着满满的酸胀感睡着了。   夜色深沉。   云荍于睡梦中猛地坐起,闭着眼睛喊:“福华。”   康熙在怀中一轻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等云荍出声,他已经半醒了。迷迷糊糊坐起,将云荍搂住,问道:“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云荍眼睛仍闭着,摇摇头道:“没有,该起了,早些过去看看皇贵妃的情况。”说完觉得有些不对,迟钝的脑袋转了一会,才猛然睁开眼睛看向康熙,“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康熙却还在回她上一句话:“去那么早作甚,景仁宫的人怕都还没起呢,再睡会吧,你昨晚都没休息。”说着还摸摸云荍的脸,“眼底都青了。”   这是外面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刚刚云荍的一声把梁九功吓了个半死,他还以为自己误了叫康熙上朝的时辰呢,紧急看了眼时钟,才算松了口气。   平日里康熙来的时候,福华她们也是会守夜的,但昨天她们几个比云荍熬得还要惨,被库嬷嬷撵回去休息了。反正每次康熙在这里歇的时候,乾清宫就有一堆伺候的人搁外间守着,少了福华她们也不会怎样。   “什么时辰了?”康熙问道。   “回皇上,现在是寅时初,离上朝还有一个半时辰呢。”梁九功回道。   “听到了吧,宵禁时间都还没过呢。”康熙冲着云荍道。   “噢。”云荍迷迷糊糊的点头,她刚才也是身体里的潜意识本能罢了,经康熙打岔了这半天,睡意早又涌了上来,眼里都冒泪花了。   康熙搂着人躺下,拍拍背:“睡吧。”   云荍一秒睡着,再次醒来是听见了梁九功叫康熙起床的声音。   康熙皱眉:“你再睡会儿。”   “没事,一下子睡的太多了也不好,妾现在很是清醒。”云荍颇有精神的道。熬过夜的人都知道,熬完夜之后若是睡的时间长了,那真是萎靡的跟吸了毒一样,整个软趴趴。反而若是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倒是精神的不得了。   康熙看她果然有些精神,也就不再坚持,主要也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云荍有分歧,免得好心办坏事,惹得云荍再添一层气。   送走康熙,云荍拾掇拾掇就往景仁宫去了,可能去了也只能干坐着,但是放心啊。云荍叹气,深觉得自己这种前世的习惯要不得,这种参与了一件事就想管到底的责任感,真的不适合出现在这后宫中啊。   好在老天爷显了灵,皇贵妃的身体竟一日好过一日,终于在小格格洗三那天醒过来了。虽说只是用了些东西又昏睡过去,但总算是看见了希望不是。   倒是小格格,虽然脸上的青紫消了一些,却仍是病弱弱的,哭声还是那般小,不注意听都听不见。孩子又小,也不可能用什么重药,只能是开些温和的方子让奶嬷嬷喝了,再喂给小格格,可想而知,这样的效果能有多少。   不过云荍终于卸下一些担子,洗三之后就不再常驻景仁宫,只每天派人去问几次便成。   然而刚轻松没两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病了,于是云荍只能苦逼兮兮的又奔去慈宁宫侍疾,好在这次还可以使唤下头的妃和嫔,云荍才算保住了半条命。   侍疾了四五天,太皇太后却不见好。其实也不是甚么大毛病,就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暑热,整日蔫蔫的没有胃口,人也快速消瘦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尤其是生病的老人,饭都吃不下,更别说喝药了,所以虽然不是大病却也一直拖着好不了。   康熙一看这不行啊,于是回乾清宫想了半天,拍板决定,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去古北口避暑。   云荍无力吐槽,然而太皇太后一听居然一反这几日蔫蔫的状态,精神振奋了好多,就是还是喝不下药。   ……其实,您就是想出去逛逛是吧?云荍很想这样问。   到底没敢问。   康熙神速的在三日内处理好了一切事情,带着太皇太后、太后和上书房四大学生上路了。   四大学生:耶!放假啦! 第138章   云荍以为自己终于能轻松两天,然后她就真的只轻松了两天。   康熙走后的第五天,小格格突然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一众太医云集景仁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止住。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小格格的脸上开始慢慢出现黄色,然后这黄色开始蔓延,脖子、身上、四肢,一点一点。基本上小格格整张脸都黄了的时候,太医们已经确诊了,是新生早产儿最易染上的黄疸。   这种病是属于血液病,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只能是喝药,其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荍也只能一边使人快马通知康熙,一边命太医们用心诊治。可这种技术上的落后,真不是太医们用心就能克服的。   一周后,小格格的手心脚心都变黄了,这已经是太医们竭力诊治的结果了。而且小格格后来越来越吃不下东西,整日就是细声细气的哭,听的人好不心疼。   皇贵妃本来渐好的身子也由于哭晕了几次,越来越差劲。舒嬷嬷中间提了几次要把小格格挪出产房外,都被皇贵妃状若疯狂的拒绝了,每次只有太医们诊治的时候才会允许小格格离开她的视线。   皇贵妃刚醒来那会儿,听说自己只生了个女儿,还是有一瞬间失望的。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心情抛开,因为她知道,她这辈子估计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还有什么好失望的,能有一个孩子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所以即使小格格一直是刚出生时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的孩子好看极了。这次孩子生病,她更是快要急疯了,直接将小格格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批,若不是因为这批奶嬷嬷喝药喝的久,新换人再喝会效果不好,怕是也得倒霉。   派去给康熙报信的人也回来了,只有四个字:尽力而为。   云荍没说什么,只默默的安排一切,只要是景仁宫需要的,全都是最好的。   其实到这种情况下,怕是除了皇贵妃还心有希望,其他人都明白了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小格格出生的第24天,悄无声息的闭上眼睛,结束了她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皇贵妃一口血吐出来,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在她醒来前,内务府主管便依着前例,用一条薄被将小格格裹了,送至西陵火化。   后来的事,云荍没有再管,或者说,景仁宫的人不希望她管。舒嬷嬷红着双眼感谢了云荍,将她送出景仁宫,然后闭门谢客,只一心照顾皇贵妃。至于小佟佳氏和五阿哥,却是没人问他们的想法。   后来也是隐约间听到消息,皇贵妃醒来后不哭不闹、神情木然,整个人仿佛失了精气神一般。   云荍叹口气,后宫这些年已经很少有孩子夭折了,但每去一个,还是让人揪心。但云荍也没办法,只能更加细致的照顾着双胞胎,若是她们出了什么事,云荍估计自己不会比皇贵妃好到哪儿去。   消息加急报给了康熙,却也只是一道圣旨回来劝慰了皇贵妃一番、赏赐了些东西。   8月中旬,康熙奉太皇太后回宫。   彼时,皇贵妃已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却仍没有任何起色。   云荍带着后宫诸人将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太皇太后叹曰:“皇贵妃是个好孩子,是那孩子福薄,让她好生将养着。”   这件事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8月二十七,宜妃发动,历经三个时辰生下一子,康熙赐名曰:胤禟。   九月底,德妃诞下一女,各人心思不一,德妃却没有多失望,反正她已经有儿子了,不急。   终于,十月上旬,温僖也迎来了她的第一次生产,历经一夜,顺利诞下她的第一个儿子,帝赐名:胤俄。   两个月两子一女,已经没什么人记得皇贵妃那个夭折的女儿和久避宫中的皇贵妃了,曾经如日中天的景仁宫一日冷落过一日。   10月下旬,黑龙江传来好消息,萨布素于9月与毛子的军队在瑷珲一战,大胜而归。康熙龙颜大悦,直接在早朝上宣布,将黑龙江从宁古塔中独立出来,单设一区,并命萨布素就任第一任黑龙江将军。   这个事情其实早有端倪,所以康熙宣布的时候众臣也没有太过惊讶,除了佟家一系的人孤掌难鸣的反对了两句,其他人都是皇上英明。   至于佟家为何反对,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年前安珠瑚的事情大家可记得清清楚楚呢,甭管他是不是真的犯错了,最后得利的却是刚被调到盛京不过半年的佟宝。脑瓜子转得快的人已经明白,佟加这是要往军中发展呢,先从旁系里不打眼的开始,慢慢布局。   “佟家心大呀。”索额图和明珠有些警惕,却也没太放在心里,究其原因,不过是佟家两个女儿都还没有孩子罢了。   他们对萨布素的担心反倒还更大一些,不过萨布素远离朝堂、京城故旧根本没有,只他一人身居高位、也是孤掌难鸣。   四阿哥倒是要好好注意一番,听说在上书房的表现很是不错。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云荍并不晓得,她现在正在接待康熙。   “朕今日升了你阿玛做将军。”康熙微抬下巴。   “妾代阿玛谢皇上隆恩。”云荍规规矩矩的道。   康熙有些不满:“荍儿就不高兴?”你就没点表示?   “妾很高兴啊。”云荍笑的确实很高兴。   康熙心塞,这高兴不是他想的高兴啊。   还没等他说什么,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   只听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皇上!皇上姐姐她快不行了!求皇上去看看姐姐啊!皇上!妾求求您了!皇上!”   声音好不凄厉。   康熙眉头一下皱的死紧,谁这般大胆敢在宫中喧哗,无视他的圣旨。   云荍也微微皱眉,道:“妾出去看看。”   “朕随你一起去。”康熙起身,率先出了门。自称妾,又摆明了求见他,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   出了门,一眼就看到正殿前正跪着一个身穿湖绿衣裳的女子,边磕头边喊,额头隐约可瞧见一片青紫。青禾带着几个人围在那人身边,想拉她起来却又不敢使太大劲儿。   看到康熙和云荍出来,青禾连忙跑过来,云荍问道:“是谁?”   “回皇上和娘娘,是佟佳庶妃。”青禾答道。   “可是皇贵妃出了什么事?你们拦着佟佳庶妃了?”云荍略一联想刚刚的喊话,就猜到怕是跟皇贵妃有关了。还以为是皇贵妃出了事,小佟佳氏来禀报,却被青禾拦住了,说到最后语气很是严厉。   青禾十分委屈,她虽然也有在外面摆谱的时候,可却自大到对小佟佳氏摆脸色啊,还是在康熙在的时候。噗通一跪:“主子明鉴,佟佳庶妃一来就说要见皇上,奴婢请她稍等,奴婢进去通报。结果佟佳庶妃二话不说就跪下开始磕头,奴婢真的没有阻拦佟佳庶妃。”   还不待云荍说什么,康熙就不耐烦的道:“行了,问这些干什么,叫佟佳氏滚过来回话。”语气那是相当的不客气,也不知道小佟佳氏哪里惹到他了。   云荍不解归不解,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再说她也看出来了,姑且不说皇贵妃是不是真的病重了,就冲小佟佳氏今天的行为,想在康熙面前给她上眼药那是妥妥的。   康熙转身回了正堂坐下,云荍坐在他下首,小佟佳氏被带进来后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头,哭的泣不成声:“皇上,求皇上去看看姐姐。”   康熙忍住不耐烦,皱眉问道:“皇贵妃怎么了?”他回宫后还没去看过皇贵妃,倒不是薄情,而是皇贵妃一直卧病在床。从宫里的规矩来说,康熙的龙体高于一切,皇贵妃即然生病,即使不是传染病,却也不能让康熙与她接触。   “姐姐她吐血了啊,今早妾去给姐姐请安的时候,姐姐却忽然吐了血,请了太医来看,那太医却只是开了房子就不管了。妾使人来禀告皇上,却连景仁宫的门都出不来,妾无法,才亲自跑了出来。”小佟佳氏一边哭一边说,中间还看了云荍的方向一下,“皇上,不管姐姐犯了什么错,她也与您共度十几年,也为您诞下了皇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不能原谅姐姐、去看她一眼么,若皇上您还是不能消气,妾愿意代姐姐受过,请皇上原谅姐姐!”说完又开始砰砰砰的磕头。   说真的,云荍听完这一段是懵逼的,她翻来覆去琢磨了几遍,愣是没明白小佟佳氏这段的重点是啥?哦,皇贵妃吐血了。但是后面那几句呢?说的是啥?我为什么听不懂?   云荍疑惑的看向康熙,分明在问:皇上,您听懂了吗?   康熙咳嗽一声,他其实也有点晕,听完一遍,让他再回想小佟佳氏刚刚说了什么,他竟然只记得一句:皇贵妃吐血了。   “皇贵妃为何会吐血?”康熙问,皇贵妃伤心她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在事情过去三个月了还吐血吧,这反射期也忒长。   小佟佳氏一时愣住了,她万没想到,一番话说下来,康熙居然只问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她姐姐为什么会吐血,她也压根没有去请安,只是伺候她的人听到了正殿那边的动静告诉了她而已。   景仁宫被遗忘的太久,康熙回宫后根本没踏足过。佟佳氏早就急死了,她入宫后只侍寝了一次康熙就出门了,好容易回来了却根本见不着康熙的面。她倒是能出景仁宫,可是她根本打听不到康熙的消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打听,所以从来没有偶遇过康熙。   “妾...妾也不知道,妾当时是在外面的。”小佟佳氏结结巴巴的道,又开始磕头,“求皇上去看看姐姐!” 第139章   康熙真的很想喷小佟佳氏一脸:你看朕像蠢货吗!   幸好云荍及时拦住了:“皇上,不若妾去景仁宫看看吧。听说太皇太后这几日胃口不佳,皇上不如去慈宁宫看看?”反正是不可能让康熙去景仁宫,过了病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好。”康熙点点头,余光一瞥恰巧瞧见小佟佳氏又想张嘴,当下想都不想的道,“佟佳庶妃公然在宫中喧哗、抗旨不尊、御前失仪,着禁足三月,抄宫规百遍!”若不是她就是个光头庶妃没法再往下降,康熙真想将她撸干净。   小佟佳氏如遭雷击,仰着头嘴巴微张,仿佛痴傻了一般。   康熙却是不管她,直接甩袖子走人。   云荍送走康熙,回身看到依然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的小佟佳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小佟佳氏今天虽然有些太急功近利以至于显得蠢了,可康熙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尤其是他说的那个‘抗旨不尊’。   讲真,云荍每次想起他的那道圣旨,就只有一个感觉:mdzz。   康熙二十年二月二十四日,对,云荍就是如此清楚的记住了这个日子。这天,康熙发了一道圣旨,将内务府的那帮子总管喷了个狗血淋头,大意是:你们这帮软弱无能、徇私枉法的废物,竟然任由宫女不尊礼数,在宫中口角争斗、高声喧哗。朕今日宣布,以后宫中禁止女子讲话高声,若有违犯,主管连坐!   真的,可能是云荍孤陋寡闻,她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居然有皇帝专门下圣旨管理女子讲话!这就好比前世主席大大签发主席令,命令所有老太太不能在公园开公放跳广场舞一样。   云荍表示,不是我看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太快。   “将佟佳庶妃请起来,去景仁宫。”云荍微微扶了扶发髻,吩咐道,自个儿也转身出了正殿。   青禾意图将功补过,带着人上前,不阴不阳道:“佟佳庶妃,地上凉,您还是赶紧起来吧。皇贵妃娘娘情况不明,想来佟佳庶妃也很担心才是。”说完扬头示意人将佟佳庶妃拉起来。   这次候着的是五大三粗的嬷嬷,可不比刚刚的一众小宫女没力气,两人伸手一架,就将佟佳庶妃架了起来。   青禾明了的点点头:“看来佟佳庶妃是伤心太过以致浑身无力。你们两个,好好扶着庶妃,随主子将庶妃送回景仁宫罢。”   两个嬷嬷点头哈腰:“姑娘放心罢,我们保证好好将庶妃送到地方。”说罢便架着小佟佳氏追上云荍刚刚起轿的撵舆。   云荍扫一眼被人架着的小佟佳氏,不知是还没回过神来、还是觉得丢脸,小佟佳氏一直低着头不做声,任由两个嬷嬷半架半托着她。   云荍看完就完,她可没那烂好心去关心小佟佳氏心里是不是受伤了,而是托着下巴开始思考,皇贵妃究竟是怎么了?会不会真的是病重了?想来想去没结果,她也就知道元后是生太子死的,其他的后妃究竟是几时死的、如何死的,她一概不知,所以也根本没办法推测皇贵妃现在的情况。不过在经历了难产、产后出血、痛失爱女吐血之后,皇贵妃的身体也肯定好不到哪去就是了,无非就是拖日子罢了。就这,私底下还有不少人觉得皇贵妃命硬呢,试问有几个人女人能在难产大出血后还活下来的?寥寥可数,更别说早些年与皇贵妃的盛宠齐名的、便是她那羸弱的身子。   到了景仁宫,云荍讶异的发现弄墨就站在宫门口,就好像早知道她要来一般。   “给淑娴贵妃请安,娘娘吉祥。”弄墨行礼。   云荍扶着福华的手下了撵舆,道:“起吧。弄墨姑娘是专程在这里等本宫的吗?”   “回娘娘话,是舒嬷嬷让奴婢在这里等您的。”弄墨微笑道,一个眼风都没施舍给已经被架到跟前的小佟佳氏。   嗯,看来小佟佳氏在这景仁宫混的也不怎么样啊。云荍还以为凭着她皇贵妃亲妹妹的身份,不说作威作福,怎么也能收拢一些人心的。   眼看弄墨不打算理小佟佳氏,云荍也不想多事,吩咐道:“将佟佳庶妃送回她的住处吧。”   弄墨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偏头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给两位嬷嬷带路。”   小宫女答应着便带两个粗使嬷嬷往东配殿去了。   “娘娘,这边请。”弄墨侧身带路。   云荍一路随她进入正殿坐下,才问道:“本宫听说皇贵妃娘娘似是有些不舒服,可是为何?现在可有好一些?”其实一瞧弄墨这镇定的态度,便知道皇贵妃定是没有大碍了,可该问的还是要问。   “回娘娘,我家主子今晨起呕了血,将奴婢们吓坏了,谁知请了太医来瞧,竟说那是一口瘀血,吐出来才是对我们主子好。”弄墨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的双手合十,“真是感谢长生天的保佑。”   当时就连皇贵妃自己都说,那口血吐出来之后,浑身轻松了不少。弄墨她们都是喜极而泣,曾经一度以为主子只是撑着一口气,哪知道却突然峰回路转了。即使太医说皇贵妃身子仍然亏得厉害,却也叫她们生出了希望。   “竟是这般!”云荍惊讶,随即又高兴的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想来,今年的年宴,应是能看到皇贵妃娘娘出席了。”   “借娘娘吉言。”弄墨感动的道。   “太医可是开了养身的方子,有没有甚缺的?”云荍问道。   弄墨果然为难道:“其他的到都还好,就是里面有一味百年何首乌,御药房说是没有,我们主子的陪嫁里倒是有一支,却只有六七十年。太医说这功效缺了半分、效果便要减半,娘娘您看?”说着又添了一句,“若能得,我们主子必有重谢。”   “百年何首乌?”云荍惊讶道,随即又是苦笑,“惭愧了,这东西本宫还真没有。”别说百年的,她连六七十年的都没有。何首乌惯生长于南边,这种救命的好东西基本上一出现就被当地的豪强们瓜分掉了,恐怕也就是康熙手上会有。可是康熙会拿出来吗?云荍可不敢保证。   弄墨果然一脸失望,不过好在她们也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东西不是那般好得的,如今也只能试试最后一步,向宫外的佟家求助了。   弄墨很快收拾好表情:“娘娘哪里话,这本就是天赐圣物,能得到皆是幸运,得不到也无甚好埋怨的。”   云荍不由高看她一眼,这般道理,可没几个人能悟透。   没帮上忙,皇贵妃也没事,云荍就有点不好意思待下去了,当然更主要的,她是怕再待下去,景仁宫的人求她去帮忙问康熙要,这种傻事儿她可不干。   想着云荍就站起身:“本宫也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瞧瞧皇贵妃娘娘,既然娘娘无事,本宫这便回去向皇上回话了。”   “恭送娘娘。”弄墨行礼道。   云荍款款走出门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哦,对了,看本宫这记性。皇上有令,佟佳庶妃御前失仪、抗旨不尊,着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还请皇贵妃娘娘派遣人教导才是。”最起码也要把康熙发的那些奇葩命令给科普一下吧,瞧这次,不就不明不白的被扇了一脸血。云荍恐怕,小佟佳氏到现在还不明白她哪儿出错了吧。   小佟佳氏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她是给姐姐求情去的,明明她一直表现的都是姐妹情深、深明大义,甚至是舍己为人,为什么皇上反倒还罚了她!她的楚楚可怜、她的难过痛心、她的善良圣洁,难道皇上就没有看到吗?!   小佟佳氏将人都撵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疯狂的无声呐喊。   弄墨送走云荍,转身之际瞥了一眼东配殿,嗤笑一声,低声喃喃道:“不过是个家雀,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扭身往当初的产房去了。   由于皇贵妃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不宜挪动,所以至今她都还是在产房里养身子。产房也早已不是当初产房,而是被弄墨她们布置的相当清雅。   弄墨径直去寻了舒嬷嬷,舒嬷嬷正在煎药,自打皇贵妃卧床以来,所有的药都是舒嬷嬷煎的,弄墨她们怎么劝都没用。   舒嬷嬷瞥她一眼,依旧盯着药罐,道:“贵妃走了?”   弄墨在她身边坐下,接过舒嬷嬷手上的小扇子,轻轻扇着:“嗯,贵妃娘娘那里也没有何首乌。”   舒嬷嬷叹气:“早有预料的事,这两天看看,往外头送个信。”又问,“那位如何了?”   “禁足三个月,罚抄宫规百遍。”弄墨回答道。   “哼,便宜她了。”舒嬷嬷不屑道,“真当这里是佟府呢,妾生的就是妾生的,上不得台面。”舒嬷嬷年轻的时候是佟夫人身边的丫鬟,虽然小佟佳氏的额娘进府的时候舒嬷嬷早就进宫了,却不妨碍她对所有妾室的厌恶,“娘娘就是太心善,还将她当妹妹看。人家可好,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踩着生病的姐姐往上爬。”   弄墨没有接茬,而是感叹了一句:“贵妃娘娘是个好人。”   舒嬷嬷也懒得跟小佟佳氏那等人计较,顺势叹道:“好人又有什么用,要我说,这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好人。”即使她将皇贵妃当亲女儿看,她也不觉得皇贵妃是个好人。   弄墨摇头一笑,也是,不过关她什么事呢。主子在时,她就好好伺候主子,若是主子哪一天不在了,她便跟到下面去伺候。 第140章   康熙这一去慈宁宫就去出事儿来了。   “皇瑪嬷心情不好啊,朕昨日亲自奉膳都没吃了几口。”康熙叹气道。   云荍给康熙倒了杯茶,疑惑道:“怎么会呢?可是有什么人惹太皇太后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也没人敢。   康熙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哎,虽然皇瑪嬷不说、额涅也不说,不过朕看得出来,皇瑪嬷这是想皇阿玛了啊。”人老了,总爱想起以往的事。   云荍沉默,先帝虽然不是什么禁忌话题吧,但显然不是她作为小辈可以说的,尤其是还涉及到与太皇太后当年的一段公案。   好在康熙也没想着让云荍发表什么看法,他以往从来不会在后妃跟前将先帝同太皇太后一同提起的,也就是云荍了。   “朕决定,奉皇瑪嬷去五台山看一看,也算是散散心。”康熙道,“荍儿这两天便准备一下吧。”   “是,妾明白。”云荍点头听话,这次即是奉了太皇太后,便可以不算政治活动,由云荍来预备也是应该的。   康熙拉起云荍的手握着,温柔的道:“荍儿辛苦了。”另一只手覆上去拍了拍,“今天工部的人说,畅春园已是修好了大半,大约明年六月份就能竣工,届时朕带着你出去住一阵。”   云荍立马提起了精神:“真的吗?”双眼亮晶晶的好不期盼。   康熙忍笑,重重点头:“嗯,回头荍儿就住在朕边上。”说着加重了语气,“单独一个院子。”那院子的位置和设计都是他亲自挑的。   云荍喜滋滋的开始幻想届时的美好生活,虽然康熙肯定是不可能只带她一人去,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是必去的,后妃们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云荍不在乎,出了宫规矩肯定就没有这么重了,畅春园也不可能建的跟宫里一样房子挨着房子,到时候大门一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康熙看着云荍发梦,心里也高兴,最近他和云荍的相处越来越自如,虽说还是没有回到最好的那时候,但康熙已经很满意,最起码云荍再不是一副客气规矩的脸对着他了。   由于这次离得近要去的时间也短,所以云荍准备的很轻松,准时在两天后将太皇太后送上了马车。   康熙一走,后宫又清闲不少,云荍逮着机会就往宜妃那儿跑,不为别的,实在是胤禟长得太萌了,美人果然从小就比别人有杀伤力。就算云荍有亲妈滤镜,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女跟胤禟的长相真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她才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跟宜妃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呢,哼。   “哟,瞧瞧这是谁又来了?咱们家胤禟又要发财了。”云荍一脚刚踏进门,宜妃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少废话,小十一呢,快点抱出来。”云荍也没客气,牵着双胞胎进了屋,示意双胞胎给宜妃请安。   宜妃将两小搂紧怀里:“有人啊,就是不知足,吃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看看,有这么可爱的一对儿双胞胎,竟然还成日里惦着别人的。小四小九,你们额娘不心疼你们,过来宜额娘这里好不好,宜额娘天天给你们吃好吃的。”   胤祒没啥反应,反倒是宁楚格听到好吃的眼睛蹭的就亮了:“好吃的。”完全不理宜妃说的别的话,她听不懂。   自从宁楚格长出小乳牙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小吃货,倒不是说她吃的量多大,而是嘴里不叫闲,小零嘴一个接一个。   宜妃捏捏宁楚格的小鼻子,笑道:“小坏蛋,就知道你只惦记宜额娘的吃的。”而后吩咐宫女,“去将格格爱吃的都端来,再将十一阿哥抱过来。”   将双胞胎哄道一边去玩,宜妃抿了口茶:“听说前两天你被人找上门了?”   云荍笑:“哪有,人家明明是来求见皇上的。”   “你啊你。”宜妃虚点云荍几下,“不过也好,皇上罚了她,还更好些。”   云荍失笑:“在乎这些做什么。”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无所谓道,“怎么着,现在也没人能爬到咱们头上去。”   “啧,这还是咱们的淑娴贵妃吗,我是不是认错人了?”宜妃啧啧称奇。   云荍撇嘴:“我只是懒,又不是傻。”   “你知道自己懒就好。”宜妃道,“我还真没听说过,哪朝有懒成这样的宠妃。”说着还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云荍,“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混成今天这样的,不应该啊。”   “这叫,懒人有懒福。”云荍闲闲的道。   正好胤禟被人抱进来了,云荍赶紧起身抱进怀里,看着萌萌哒小肉脸,云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嘤嘤嘤,即使只是睁着眼睛转都觉得好萌啊,捂心口,上一次看到这种自带萌属性的生物还是看小熊猫的时候呢。   云荍抱着胤禟稀罕的不行,是不是还逗着胤禟笑,一笑的露出两个酒窝就更萌了,云荍痴汉的表情简直要突破天际。   宜妃在旁边都看不过眼了,她承认她这个儿子长得是蛮好看的,毕竟是她生的嘛。可也没好看到这种程度吧,云荍的表现太夸张了。宜妃瞥一眼旁边围着一桌点心在磨牙的双胞胎,嘀咕道:“明明也长得很好看啊。”   想来想去,宜妃觉得,云荍是不是想再生一个了?宜妃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嗯,双胞胎已经快三岁了,也是时候再怀一个了。   宜妃将宫人挥退,凑近云荍颇有些神秘的问道:“哎,你最近跟皇上那个怎么样啊?”   云荍正对着胤禟发花痴,没注意宜妃,顺口问道:“哪个怎么样?”   “就那个,那个。”宜妃眼神乱飞,却发现云荍不看她,当下直截了当的道,“就是同房啊!”   云荍一下子顿住了,缓缓转头看宜妃:“……我发现,我还是太低估你了。”以前也只是内涵的打趣两句,现在已经发展到直接问出口了吗?   宜妃不干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孩子都生过两回了。”   云荍无语,姐哟,这是生没生过孩子的事吗?你是不是从来没记得过咱俩的男人是一个人啊。   宜妃看她不说话,急道:“我是认真的。看你对胤禟的样子,是想再生一个吧?按说皇上去你那儿去的也不少,现在还没信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云荍一脸问号:“我什么时候想生了?”   宜妃一脸的你少想糊弄我,道:“别转移话题。你跟皇上同房到底怎么样,可是…”说着做贼似的前后瞄了两眼,小声道,“可是皇上最近有些不行?”   云荍的表情瞬间裂开。   宜妃还在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年前还挺好的。不过我怀孕了以后就没侍过寝了,上半年又进来那些个庶妃,皇上一时应付不过来也有可能,不过御药房一般都会给皇上配药调养的啊。”   云荍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她颤抖着捉住宜妃的手,尽量压住情绪:“别说了!”   宜妃疑惑的看她:“你怎么了?”   云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没事,皇上也没事,你不要多想了。”   “好吧,不过你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啊。哎,现在再怀一胎也好,孩子总是不嫌多的,趁着还能生就多生点。”宜妃感叹道。   云荍有些毛骨悚然,觉得今天的宜妃真的很奇怪:“你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想这些,你以前也没这样啊。再说你都俩了,还嫌不够啊?”   “两个都是臭小子。”宜妃嫌弃的道,“我就想再生个闺女,跟宁楚格一样的。”   云荍默,这话要是让那些生了闺女的妃嫔们听见,怕是得在心里把宜妃骂死。   11月上旬,康熙奉着太皇太后回来了,没待两天,他又带着太子去了孝陵。   从孝陵告祭回来,京城上下就开始准备过年了。   由于几个孕妇的解放,这个年云荍过的还算轻松,当领导的,就是要善于知人善用嘛,啥事都要亲自上的领导,那肯定是成不了大器滴。   今年的宫宴,云荍终于在宴会的最边边看到了她家嫂子。不过也只是远远望一眼而已,吩咐了人照看着,云荍就投入到了社交的大事中。皇贵妃依然卧床,后宫妃嫔就是她最大了。   “哎~”云荍将脚埋进滚烫的药汤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主子可是累狠了?”福华一边给她按腿一边闲话。   云荍叹气:“能不累吗,一整天端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本宫的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对了,今天让你吩咐人照顾富察夫人,可有出什么事?”云荍问道。   “没有出事,主子放心吧。”福华道,“富察夫人还让人带话说,等宫里不忙了,她再递牌子进宫看您。”   “那便好。”云荍道,“说来哥哥家的两个小的本宫还没见过呢,宁莫顺已经大了不好进宫,兰琦却是不碍的。你回头跟富察夫人说,让她递牌子进宫时将兰琦带上。”之所以这会儿提前说,也是给她嫂子一个准备时间。   “是,奴婢明白。”福华将云荍的脚抬起,细细的擦干净,换上寝袜。   云荍窝进温暖的被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141章   第二天倒是轻松了许多,云荍吸取昨天的教训拉了一圈人当挡箭牌,自己就安心当个吉祥物,爽歪歪。   收场,回宫,云荍都已经钻被窝了,外面却突然传来声音:“皇上吉祥。”   翻身起床,刚穿上鞋子站起来,就见帘子一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不太稳的晃了进来。   云荍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扑鼻而来满身的酒气。   大黑个也不客气,就势就将全身重量压到云荍身上,两手圈着云荍的腰,下巴搁在颈窝处,鼻子嗅来嗅去,最后直接上嘴啃了。   云荍爆了,使劲推开康熙,却也只是将人的脑袋推离了颈窝,眼看着康熙摇摇晃晃的就要再凑上来。   云荍也不客气了,直接双手捧住康熙的脸,强制固定住,与康熙对视,一字一句的道:“皇上,您就别装醉了,还是去沐浴吧。”说着皱了皱鼻子,“臭。”   康熙定定的与她对视,半分钟后,自己直起身子,用手掩饰性的摸摸鼻子,道:“朕先去沐浴。”说罢甩着袖子出去了。   云荍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蠢,梁九功敢让他喝醉?只怕不等明天就要被太皇太后送进慎刑司了。   转身回到床上,云荍自顾自躺下,也不管那些规矩了。   今晚看来是必有个结果了。云荍心里盘算着,算起来,她跟康熙整整有一年没同房过了。而这一整年里,康熙来她这里的时候并不少,虽然康熙在外边没断过吧,但来她这里,必然是规规矩矩的盖被纯睡觉。康熙能坚持到现在,云荍还蛮惊讶的,更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认为他皇帝的脸面被踩了而生气,而是水磨石般的慢慢把云荍的态度磨软化了。   比不上两人好的时候是肯定的,但也不必好之前差了,更是多了一份亲人的熟稔感。   云荍翻了个身,有些纠结,今天到底要不要让康熙得逞呢。说心里话,不论其他,光从性生活这方面来讲,云荍憋了一年还真是有些想的。但是就这么轻易的跟康熙滚了,总觉得有些不得劲。翻身趴下,云荍恨恨的捶枕头,为什么要让她处在这种全世界的男的只剩下康熙一个的时空里,想找别人发泄一下都不可能。   云荍翻过身,平摊在床上,眼神直直的望着床顶,不行,不能想了,越想感觉越强,呜呜呜。   康熙洗了澡、还漱了口,然后丢下满地的狼藉回了内室。掀开门帘,没看到云荍的身影,再定睛一瞧,果然床上隆起个人影。   摸摸鼻子,康熙果断上前,三下五除二上了床,将正在发呆的云荍搂进怀里。   这个动作几乎是过去一年最常见的动作,所以云荍并没有反抗,顺从的靠过去,然后在康熙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康熙却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呼噜着人然后安眠,而是轻轻将云荍往上一提,放在了与自己同等水平的位置,两个人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看着,眼里的情绪千变万化。   “荍儿还在生朕的气吗?”康熙开场。   云荍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没有。”最初那段时间是生气的,更夹杂着失望、灰心、嘲弄、甚至怨恨种种情绪,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云荍理智的慢慢回笼,让她能够站在更客观的位置看待这件事情。康熙并没有什么错,反而说起来,一切错误的源头是云荍自己。如果云荍没有穿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而康熙会喜欢上她,也是有她自己有意无意撩拨的因素。在这一场不过短短两个月的爱情里,双方都是真心、都有付出、却也都有错误,云荍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会一股脑全推到对方身上的人,她很清楚的审视了自己。所以,她早已不生康熙的气。   当然,这种客观理智的出现,也意味着当初情动的荷尔蒙已经消失干净。   康熙感受到了云荍的真诚,却也隐隐约约从这态度里明白,他和云荍可能再也回不去那时候的甜蜜。   康熙有些遗憾,却并不后悔,他终究不是一个可以儿女情长的王公贵族。他是帝王,是这大清江山的主子,他注定是孤独的,注定拥有不了执子之手的爱情。   此生能够尝到爱情甘甜的滋味,已是他的幸运。   “荍儿可还记得在盛京时输于朕,答应朕的一个条件?”康熙问道。   云荍有些疑惑,不明白康熙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记得,皇上是要?”我靠,该不会是用这个来让她同意滚床单吧?这也太low了!   康熙抚上云荍的脸,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日月星辰:“朕的条件是:荍儿,要陪在玄烨身边一辈子。”不是皇帝与贵妃,而是云荍和玄烨,哪怕我们已经回不去,你也要一辈子在我身边,一辈子将我放在眼里,一辈子,用最真实的云荍,面对玄烨。   云荍沉默,眼睛微微垂下,康熙并不急迫,手指轻轻摩挲着云荍的脸颊,眼神温柔却并不缠惓。   过了许久,云荍方才抬起眼睛,看着康熙道:“投桃报李。”这是她能做到的最高限度,你怎样对我,我便怎样对你。其实这个念头在康熙一说完就冒了出来,之所以沉默那么久,云荍是在考虑说实话还是先敷衍着。最终还是决定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原因有很多,原则是一个,康熙足够了解她也是一个。   果然,康熙露出满意的笑:“当然。”他早就猜到云荍会这般说。   说罢,康熙缓缓逼上前,在离云荍只有一线的地方停下,呼吸浓重:“朕现在坦诚:朕想要,荍儿呢?”   卧槽!   云荍此刻深深的理解了什么叫此生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然而。   身体某处因着这句话而越发黏腻的感觉,却叫云荍仓皇的撇开了眼睛。   康熙将笑声闷进胸腔,惹来云荍恼羞成怒的一瞪。   猛地将唇覆上去,好心情的欣赏某人募然睁大的眼睛,而后缓缓合上,眉间染上一丝迷乱和沉醉。   长长的吻结束,脑袋稍微清醒点的云荍感觉身上凉凉的,有些冷,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康熙又一波湿吻迷晕了。   康熙有些急躁,前戏匆匆而过,正被吻得意乱情迷的云荍募然停顿了一下,而后稍显激烈的推开康熙,吸着气道:“你…你先出去,疼。”一年未经人事,云荍有些受不住。   康熙没动,一下一下的亲着云荍:“忍忍…忍忍就好了。”终于到达目的地,他那股子急躁也消去不少,开始顾及云荍的感受,尽量让她舒服些。   磨磨缠缠好一会儿,云荍才算适应,微皱的眉头松开,腿轻轻勾了勾。双手搭上康熙的脖颈,将人拉到跟前,主动吻了上去。   康熙感受到云荍的意愿,嘴上顺从的由云荍主导,下面却是狂风暴雨的攻击。   急躁是有代价的,第一次没多久就交代了,不过这只是开胃菜,康熙表示他的劲儿还足着呢。   第二天睁眼云荍就后悔了,昨晚不该那么放纵的!娘的,今天又不是休息日!   一想到今天还要板直板直的坐上一天,云荍生无可恋。   康熙还没走,过年大概是他一年之中唯一有几天可以不用早起上朝的时候。   就这个上朝的时间问题,其实云荍还疑惑的问过康熙:“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早上朝啊?改成辰时、巳时也不迟啊。”   “早朝是议事的时间,辰时中朝臣们就要回到各自的衙门做事,直到酉时。为了不耽误正常的办事时间,只能一早开朝会。”康熙解释道。   “噢。”云荍表示明白,这意思就是8点是上班时间,老板想每天开个会了解一下工作进度以及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但是又不想浪费正常的上班时间,于是号召大家每天五点起来开大会。   咦,资本主义的味道好浓。   没等云荍生无可恋完,外头又响起福华的声音:“皇上,娘娘,该起了。”   我不想起!云荍好想抱头痛哭,让你丫精虫上脑!让你丫欲求不满!遭报应了吧。   康熙将人圈紧,有些心虚的道:“要不,朕让人说你身体不舒服?”   云荍直勾勾的望着他:“妾还不想被眼刀子插死。”虽然现在也不会少啦,但是敢说不舒服而不出门,那她身上的刀眼儿肯定会再多一万个。   “咳咳。”康熙眼神乱飘,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昨天太狠。   云荍倒没怪他,毕竟自己也是享受的。又赖了一会儿,在福华第三声叫起的时候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进来罢。”   福华带着人鱼贯而入,挂起帐帘,康熙自个儿先下去,由着梁九功服侍他穿衣洗漱。   福华伸手要扶云荍下来,云荍拒绝了,示意福华先给她按按腰,大力地。   按得时候云荍手指都攥白了,按完了之后却是轻松了好些。   换衣、洗漱,又与康熙用了些早膳垫肚子,二人才一同出了长春宫的正殿。   “若是实在撑不住,就偷空歇歇,别强撑着。”康熙嘱咐道。   “嗯,妾知道了。”云荍点头表示明白。   “晚上等朕过来。”康熙又道。   云荍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继而磨着后槽牙道:“好,妾等着皇上。”   康熙猛地觉得背后发凉。 第142章   云荍刚坐下,宜妃就凑过来挤眉弄眼:“看来皇上还是行的嘛。”   云荍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我已经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皇上了。”   宜妃嗤之以鼻:“得了吧,就你那老鼠胆儿,还敢当着皇上的面说。”   云荍头一回开始反思,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表现的太胆小了?没事,就从今天开始,正好心里有股邪火想发泄。云荍磨牙,将殿里的人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小佟佳氏身上。   她的禁足倒是没满三个月,但是恰逢年节,佟家进宫奉宴,皇贵妃又有病在身不能出现,只能将小佟佳氏拎出来当个门面。   很好,就是你了,可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啊。云荍眯着眼抿了一口果汁。   宜妃频频瞄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挤过来:“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有吗?你眼花了。”云荍瞥她一眼,手中的果汁抿了一口又一口,还挺好喝。   宜妃才不信她,正要说话,太皇太后出来了。   “太皇太后吉祥。”   “都坐吧。”   太皇太后坐下,就将裕亲王福晋召到跟前,笑道:“哀家听说昨儿个你们府里添了个阿哥?”   裕亲王福晋也是一脸笑意:“托太皇太后的福,昨个儿傍晚我们府里的赫舍里侧福晋诞下一个哥儿,重六斤七两呢。”   “好,你是个好的。哀家年纪大了,就乐意看到你们一个个的添丁进口,苏麻,赏!”太皇太后高兴的道,虽说康熙给她生的重孙子不少了,但是福全府里孩子稀少却也一直被她挂在心上的,都是嫡亲的孙子,哪能不盼着他们儿孙兴旺呢。   “孙媳妇儿谢皇瑪嬷赏。”裕亲王福晋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太皇太后高兴,立马换了称呼。自从裕亲王府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她就在太皇太后跟前失了脸面,明里暗里不知道被敲打了多少次。可是她心里也苦啊,她的两女一儿也全都夭折了,她又该跟谁去诉苦。好在赫舍里氏是个好的,对她忠心肚皮也争气,才算让她在太皇太后面前抬起了头。   “听说你府里另外一个侧福晋也怀上了,可是真的?”太皇太后赏完又接着问道。   裕亲王福晋的笑容明显淡了一些:“回皇瑪嬷的话,是瓜尔佳侧福晋,刚刚诊出三个月的身孕。”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道:“好,你可要好好照看着,争取再给福全添个阿哥。”   “是,孙媳遵旨。”裕亲王福晋应道。照看?只怕她越照看瓜尔佳氏越害怕吧,哼。   太皇太后摆摆手:“行了,你也去坐着吧。”   这时候旁边的安亲王福晋才开口笑道:“果然还是太皇太后有福气,去年一下添了两个重孙,今年又是开门喜。”   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羡慕哀家作甚,吉晖不是已经娶妻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你也能抱重孙子喽。”   “那就借太皇太后吉言,侄媳若是抱上重孙子了,一定给太皇太后送份大礼!”安亲王福晋夸张道。   “好好好,哀家就等着你的大礼。”太皇太后笑的爽朗。   云荍在一边微笑坐着,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学会逗太皇太后开心的技能,好在宫里从来不缺这样的能人,所以现场氛围也不会因她而变得清冷。   听着没营养的奉承话,云荍想的却是裕亲王家,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咋地,反正康熙这个哥哥吧,跟他一样倒霉,前头一共生了三子四女,却没有一个能熬过四岁的,包括丹书生的一儿一女也都在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当时云荍还让人送了东西过去,却没想到丹书还能再站起来,并且又生了一个。这次从怀孕到生产,外头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来也是裕亲王府怕了,所以想低调些吧。恩,太皇太后这么看重,洗三的礼就加重三分吧。   云荍走神之际,太皇太后和安亲王福晋也聊得差不多了,于是宣布筵席开始。   小佟佳氏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属于她的角落,即使明显被其他人孤立了也没有一点异动,叫云荍很是失望。   小佟佳氏被禁足三月,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去看她,若不是惜儿能时不时的跟她说些消息,她都快要以为这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不过这样也是很有好处的,起码小佟佳氏很快便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之前是着急了,以至于错漏百出、成了笑话。   现在不会了,她要慢慢来、慢慢来。首先,要让皇上先去她那儿一次。小佟佳氏微微抬起眼皮,瞄向前头不远处的佟夫人。   筵席一片和乐,不到午时便结束了。   太皇太后去休息了,云荍就负责招待其他人再开小型的茶话会,反正每年都是这么个意思,大家都熟的很。   “额娘。”小佟佳氏尽量不惹人注意的蹭到佟夫人跟前,小声叫道。   佟夫人敷衍的抬手阻止,皮笑肉不笑:“唉哟,小主可千万别这样叫,臣妇当不起。”   小佟佳氏沉默了下,从善如流的微笑道:“佟夫人。”   “小主吉祥。”佟夫人嘴上微笑请安,身体却纹丝不动。别人看见她俩说话,都默契的远离,本意是想给她们留个私密的说话空间,却也正好让她俩只用做个表面功夫。   佟夫人不接话,小佟佳氏只得自己开头:“夫人,姐姐最近很是不好,您得空递牌子去看看她。”   佟夫人却没多大反应:“多谢小主告知,小主这般关心皇贵妃,臣妇很是感动。”   “夫人您…”佟夫人的反应出乎了小佟佳氏的预料,母亲听见女儿不好不是都该很着急的吗?   “小主的心意臣妇明白,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贵妃娘娘即是入了皇家,自有皇上保佑,无碍的。”佟佳氏淡淡道,这一番话说出来再对比她以往的为人,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小佟佳氏就是如此,她不明白为什么佟夫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说完了,甚至都没问她一句皇贵妃的身体如何了,难道她都不知道皇贵妃已经卧床小半年了吗?小佟佳氏感到了一丝挫败,本来她都将自己的起复路想好了,奈何第一步就被泼了盆凉水,佟夫人压根不配合!   佟夫人却是另有想法,说她不担心自己闺女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在小格格洗三的时候想见皇贵妃就被拒绝了,小格格夭折的时候她也是递了牌子请求进宫的,却被直接打了回来,后来她又陆陆续续递了两三次,全都被拒绝。至此,她也歇了心思,甚至有些不高兴,觉得被打了脸。并且因为皇贵妃一直没有召她进宫,所以虽然一直听说皇贵妃身体不好、卧床不起,她也没觉得皇贵妃有多严重、顶多就是伤心过度,养养也就好了。甚至她觉得皇贵妃说不定是借此时机来调养身子,顺便在太皇太后和康熙心中刷下怜惜之情。   云荍一直分了一分注意力给小佟佳氏,所以全程目睹了她和佟夫人的互动,虽然听不见她们说什么、面上看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却直觉猜测小佟佳氏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眼珠子转一转,云荍清清嗓子,开口道:“佟夫人。”   小佟佳氏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是云荍,眼底快速略过一丝怨恨,却又立刻垂下头去。   云荍没看见。   讲真,她们离得不算近,但是就算面对面,云荍也不觉得自己能分辨出别人一闪而过的情绪。   佟夫人却是仪态款款的回望云荍:“淑娴贵妃可是有事?”   “无甚大事。”云荍微笑,“就是皇贵妃近来精神不大好,本宫想着娘娘也好久不见家人了,刚好这会子也闲着,不若佟夫人便去景仁宫看看皇贵妃娘娘吧。”顿了顿又道,“刚好佟佳庶妃也在这里,便让她引了佟夫人去吧。”   小佟佳氏快速抬眼看了一眼云荍又垂下,心里拿不准云荍是想做什么,要知道云荍可是宫里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   佟夫人却是愣了一愣,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让她去看皇贵妃,难不成,皇贵妃真的不好了?一想到此,佟夫人便心慌起来,到底是亲闺女,血浓于水是怎么都断不了的,当下也不细问,直接起身谢恩:“臣妇谢娘娘恩典。”   “佟夫人不必客气。”云荍笑的一脸亲切,又对小佟佳氏道,“便麻烦佟佳庶妃带着佟夫人过去吧,也不必着急,申时前回来便可。”   “是,妾遵旨。”小佟佳氏是既高兴又不甘愿,高兴是佟夫人最终还是要去看皇贵妃、只不过过程有些不一样,不甘愿却是她要对云荍低头、听她的命令。   总有一天,她也要云荍在她面前俯首帖耳。小佟佳氏发下宏愿。 第143章   一路上小佟佳氏并没有说话,她晓得佟夫人不喜欢她,现在套近乎并没有任何用,且等看过皇贵妃吧。   弄墨看到佟夫人的时候很是惊讶,行礼便慢了一步:“夫人好。”   可这并不碍什么,佟夫人也并不敢与她计较,而是满脸堆笑道:“是弄墨呀,这么久不见又漂亮了。”   小佟佳氏只默默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弄墨疑惑的瞟了一眼小佟佳氏,客气的朝佟夫人道:“夫人夸奖了,夫人这是?”她们几个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皇贵妃对家里冷了心,就算有些微联系也不过是与佟国维父子的利益交换罢了,可笑佟国维父子不知是不是不懂女人的心思,竟还在消息中让皇贵妃与小佟佳氏守望相助。相助?是让小佟佳氏踩着她们主子上位罢!所以这条消息她们压根都没说给皇贵妃听。   “刚刚呀,淑娴贵妃说皇贵妃娘娘这几天不大精神,便让臣妇来瞧瞧,也不耽搁事。”佟夫人笑容满面的道,倒是没提起小佟佳氏也让她过来的事。   小佟佳氏眼尾弯了弯,富察氏可算做了件好事,当下也微笑道:“贵妃娘娘说,下午没甚事,佟夫人申时前回转便可。”   佟夫人这时也不计较小佟佳氏插话了,颇有些热切的道:“是啊,我在那边也是坐着,不如过来看看皇贵妃。”说着用帕子沾了沾眼睛,愁苦道,“一年多没见着皇贵妃,我这心里苦啊。对了,皇贵妃如何了,我这便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   弄墨赶紧拦住:“夫人稍候。主子中午刚刚吃了药歇下,此时也不知道醒没醒。不如奴婢先去看看,若是醒了再请您过去。”笑的既客气又疏离。   佟夫人讪讪的坐回去:“也好,那我便在这里等着。”   弄墨规矩的行礼:“夫人稍坐。”又对着小佟佳氏道,“便麻烦佟佳庶妃招呼佟夫人了。”   小佟佳氏攥紧袖子里的拳头,微笑道:“应该的,弄墨姑娘去忙吧。”她现在最恨别人叫她佟佳庶妃,哪怕佟佳小主都比这个好听。还有弄墨,不过一届贱婢罢了,也敢瞧不起她。等着罢,等着皇贵妃没了,看谁还能护着她们。   弄墨退出正厅,转身去了皇贵妃现在的养病之处。   舒嬷嬷正伺候皇贵妃用水果呢,皇贵妃现在基本上吃不下什么东西了,除了粥就是汤,还都带着药味。今天突如其来的想吃水果,舒嬷嬷怕她克化不了,便带着人将水果捣成泥、又在里面添了些东西,皇贵妃吃的还算满意,就是水果味没剩下多少了。   弄墨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接了小宫女的位置,在一边搭手。   又吃了几口,皇贵妃便摆摆手:“不吃了,尝个味便罢了。”   舒嬷嬷从善如流的停下,将碗递给弄墨,弄墨再递给小宫女端下去。   舒嬷嬷看了弄墨一眼,上前要将皇贵妃放到:“主子坐了这么多会儿该累了,不如先歇个午觉罢。”   皇贵妃却不同意:“整日躺的都快发霉了,本宫也并不觉得累。”制止了舒嬷嬷,又冲弄墨道,“有什么事说罢,本宫没那么脆弱。”弄墨是跟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宫女,她了解她。   弄墨也不迟疑,她其实并没有觉得主子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不第一时间说也只是想先报给舒嬷嬷,若是她们能解决了,就不用再劳烦主子费那一份心力。   她干脆利落的答道:“佟夫人正在正厅,她想见主子。”   “额娘?”皇贵妃疑问,“她怎么来了?”皇宫可并不是能任由命妇乱闯的地方。   “是淑娴贵妃着人送来的,说是瞧瞧主子。”弄墨回道。   “是她呀。”皇贵妃了然,又有些不懂,“她不是向来不爱管闲事么,今儿个怎么会。”   “这…奴婢也不知。”弄墨迟疑,“不过送佟夫人过来的是小佟佳氏。”   皇贵妃点点头,微皱着眉头沉思。   弄墨有些忐忑:“奴婢跟佟夫人说您在午睡,不然奴婢就出去说您还没醒?”   皇贵妃从沉思中醒来,摇摇头:“不必,带她来吧,总是要见的。”这半年来的苦痛与折磨,也让她看开了许多,她对佟夫人虽有怨、却无恨,见上一面也无妨。再说这大过年的,总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是,奴婢这便去请。”弄墨应道。   “嬷嬷,给本宫整理一下。”皇贵妃吩咐道,即使是亲娘,她也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苍白凄惨的样子。   佟夫人被带进卧室的时候,皇贵妃正温和的靠在床上,薄薄的胭脂让她看起来气色极好,温声软语:“额娘。”   佟夫人有些激动,却也没忘了行礼:“臣妇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贵妃嗔道:“额娘还跟本宫客气起来了,弄墨,快扶额娘起来。”   佟夫人乐呵呵的起身:“礼不可废。皇贵妃的身子可好?”   “好,不过是精神短了些,皇上硬是让本宫卧床调养,本宫也就遵了旨。”皇贵妃含笑。时光打磨了她,以往她跟佟夫人可没这般温柔客气。   佟夫人却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大力赞同道:“皇上说的是,娘娘您就是该好好调养,宫权算什么,皇子才是正经。趁着这个机会,娘娘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来年再一举得男。”说着看皇贵妃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当下又道,“娘娘也别失望,前头不过是个格格,是她没福气当皇家人。娘娘调养好身子,定能再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这都算不得什么事。”   皇贵妃脸上的笑消失了,早夭的女儿永远是她心中的痛,别看她现在面上不如以往歇斯底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只是痛藏进了四肢百骸,在悄悄流动,隐隐约约又绵延不绝。   舒嬷嬷气场全开,沉声道:“夫人慎言。”   佟夫人竟叫她喝的一愣,二十年的后宫沉浮,舒嬷嬷早已不是当初佟府的奶嬷嬷,全开的气场甚至压的佟夫人动弹不得。   皇贵妃合上眼又睁开,淡淡的道:“无事,嬷嬷不必如此。”   舒嬷嬷这才收敛,退后一步又变成了那个平平凡凡的嬷嬷。   佟夫人还有些愣,仿佛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皇贵妃却已经没心情跟她拉扯:“本宫乏了,额娘想来一早进宫也累的狠。弄墨,去收拾间屋子,让额娘歇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送回去。”   “哎,娘娘……”佟夫人还待说什么,皇贵妃却已经由舒嬷嬷扶着躺下了。   弄墨上前,客气道:“夫人请吧。”   佟夫人颇有些生气的甩甩帕子,身子一扭便气哼哼的出去了。   回了正厅,弄墨道:“奴婢这便吩咐人将偏室收拾出来,夫人便在那里歇息罢。”   “臣妇何德何能住在皇贵妃的宫殿里呢,还是算了罢,弄墨姑娘这便派个人将臣妇送回去吧。”佟夫人不阴不阳的道,刚刚见到女儿的那点高兴早就没影了。她很生气,明明是好心安慰,死丫头居然冲她甩脸子,真是当了皇贵妃就不认亲娘啊。佟夫人其实对皇贵妃并没有多喜欢,不过是个女儿罢,也就是佟佳氏进宫以后给她带来了面子和地位,她才对佟佳氏热切起来,这里头有多少真心,那真是只有天知晓了。   弄墨正要劝说,这样将佟夫人送回去肯定是不行,主子与娘家的不和还不能显露于人前。在景仁宫休息是一回事,没待多久就回去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小佟佳氏却开口了:“额娘想来是不想扰了姐姐的清净,不如这样吧,便让额娘去东配殿歇着。”   弄墨考虑一下,觉得这样也好,便同意了:“也好,那便麻烦佟佳庶妃了。”至于小佟佳氏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弄墨表示这完全不需要担心,目前来说,她们主子想要碾死小佟佳氏还是很容易的。   佟夫人本来只是想拿乔,并不是真想走,谁知道弄墨竟想都不想便同意了小佟佳氏的话,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当下冷着脸起身便走。   小佟佳氏匆匆跟上去,弄墨在身后行礼:“恭送佟佳庶妃、佟夫人。”   起身后敛敛衣服,轻哼一声,即使佟夫人是她主子的亲娘,她也看不上,就这抢在宫妃前走的行为,若不是在景仁宫,最少也是个蔑视皇室的罪名。还有小佟佳氏,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跟在佟夫人屁股后边跑,宫妃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叹息一声,弄墨为主子觉得可惜,大逆不道的想:其实主子不是佟夫人亲生的吧,这样看着,小佟佳氏倒像是佟夫人亲生的。   小佟佳氏将佟夫人请到正殿坐下,泡了茶,才道:“额娘这是怎么了?喝口茶消消气。”   “哼,不过提一句那短…那小格格,主仆上下就开始给我摆脸色。”佟夫人气道,“你说,我让她好好调养身子再生个皇子难道说错了么?不识好人心。”佟夫人真真是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她都没怪皇贵妃没生出儿子、生了个女儿还没保住,好心好意安慰人,居然被甩了脸子。   小佟佳氏眼睛微微一转,大概就明白了佟夫人跟皇贵妃在一起的时候说了什么。这太常见了,在府里的时候,佟夫人没少怼隆科多的妻子,就因为隆科多这些年只有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下来,即使佟夫人在与皇贵妃的交流中有所收敛,话估计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额娘没错,别上火。”小佟佳氏将茶杯塞到佟夫人手里,笑道,“芯儿以为,姐姐应是还没从小格格夭折的悲痛中缓过来,并不是针对额娘的,想来过了这股劲儿,姐姐也会明白额娘是一心为她好的。”   “哼,若是真能明白也不枉我生养她一场。”佟夫人喝了口茶,放下。   “姐姐一直很孝顺额娘的。”小佟佳氏笑道,而后面上又有些犹疑,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佟夫人当然注意到了,若搁半个时辰前,她是懒得理小佟佳氏的,不过这会儿刚刚被皇贵妃下了脸子、小佟佳氏又体贴的安慰了她一场,她暂时性的将对小佟佳氏的好感度提高了一些。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事?”佟夫人问道。   “有件事,是关于姐姐的,芯儿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小佟佳氏蹙着眉头,间或轻咬了一下下唇,充分展示了她的为难。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罢,可是有什么人想害娘娘。”佟夫人一下子想到后宫倾轧上去了。   “不不不。”小佟佳氏连连摆手,“不是这种事,是…”说着又迟疑起来,看到佟夫人有些不满了,才凑近了小声道,“姐姐生小格格的时候伤了身子,芯儿私下听到舒嬷嬷说,怕是…不能…”   佟夫人眼睛倏地睁大,小佟佳氏退后一点,低着头道:“芯儿是无意中听见的,这消息现在宫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佟夫人有些失神,随后哭丧起脸:“怎么会,怎么会。真是…不但是个短命的,还是个讨债的!这可怎么办哟,我可怜的儿啊,难怪刚刚心情不好呢。”即使失神,声音还是小的。   小佟佳氏被唬了一跳,即使声音小,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她们可没什么好结果。   “额娘,隔墙有耳。”小佟佳氏急声道。   佟夫人闭了嘴,还是一脸愁苦的长吁短叹。   小佟佳氏瞧了瞧,发现没人注意到,才低声道:“额娘也不必担心,就算姐姐不能…,也没什么大碍的。”   佟夫人抬眼瞧她。   怎么会无碍? 第144章   小佟佳氏抿嘴,语速有些慢:“姐姐养了五阿哥这么些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佟夫人不屑,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呢,当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哭腔道:“什么胜似亲生,玉碟上可还什么都没有呢,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打算的。”   小佟佳氏一副懵懂样,仿佛才知道这条消息:“竟是这样?怪不得。”   佟夫人听她话似未说完,问道:“怪不得什么?”   小佟佳氏又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佟夫人不耐烦了:“有什么就说。原来在家里那般胆大,怎么一进宫窝囊成这样。”语气里竟是讥讽。   小佟佳氏不禁红了眼眶,低下头小声道:“在家里是芯儿年纪小不懂事,芯儿错了,还望额娘能原谅芯儿。”   “行了行了。”佟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把刚才的话说完。”   “是。”小佟佳氏应道,“就是自打姐姐生产以后,芯儿发现,德妃娘娘经常见五阿哥,而且宫里还起了风言风语,说是五阿哥怕是要回到德妃娘娘那儿去了。芯儿跟舒嬷嬷说这事,舒嬷嬷却只是闭了景仁宫,外面的传言也没人管。”   “真的?她哪儿来的胆子!”佟夫人犹自不信。虽然德妃已经贵为四妃之一,佟夫人却是打骨子里瞧不起她的,尤其这个包衣奴才原来还是皇贵妃的宫女。其实一开始听说皇贵妃要借包衣奴才的肚子生子,佟夫人就是不同意的,奈何拗不过皇贵妃,只能眼睁睁看着。看不上德妃是一回事,五阿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皇子,虽然心里还是希望皇贵妃能自己生一个,但养个别人的却也没什么。五阿哥养在景仁宫,那就是皇贵妃的东西了,现在这奴才居然起心思想把主子的东西拿回去,其心可诛!   小佟佳氏蹙眉愁道:“德妃现在也是四妃之一,又生了两儿两女,还颇得宠爱。”抬眼看着佟夫人,“而景仁宫,皇上却是有大半年没有来过了。”   佟夫人满脸惊讶:“皇上大半年都没来过了?你没侍寝?”若说康熙大半年没来看过皇贵妃她还是能理解的,毕竟皇贵妃病了大半年,宫里是不会允许康熙过了病气的。可小佟佳氏呢?她入宫也才半年多,皇上不来就意味着她没侍寝,那佟家送她进来干嘛?好看吗?虽说佟夫人当初是反对小佟佳氏进宫的,可那不是正好撞上皇贵妃怀孕了么。在皇贵妃没怀孕前,其实她是不反对小佟佳氏进宫的。   想到怀孕的事,佟夫人突然有些心虚和悔意,眼神闪躲了两下,不敢再看小佟佳氏。   好在小佟佳氏正好因为羞愧低着头绞帕子,没看到佟夫人的神情:“是芯儿没用,不能叫皇上满意。”语气很是失落。   佟夫人却是没责怪她,而是有些干巴巴的笑道:“也…也不关你的事,毕竟上头有个淑娴贵妃挡着,其他的怕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小佟佳氏不敢说与她一同进来的秀女里有几个人还是颇得宠爱的,尤其是那个章佳氏,也就是比不过淑娴贵妃,跟德妃都不差了。储秀宫的敬嫔简直都要把她捧上天了,没事就带着她去长春宫拍淑娴贵妃的马屁。   “还是芯儿不够好,若是芯儿能得了皇上的喜欢,皇上也不会听了德妃的一面之词,觉得姐姐待五阿哥不好,要将五阿哥送回去。”小佟佳氏说着说着竟抽泣起来,“都是芯儿无能,姐姐刚失了亲生的孩子,现在还要被抢走辛苦养了五年的孩子,芯儿却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芯儿对不起姐姐。”   佟夫人沉默了一阵,带着些疑惑的问道:“皇上要将五阿哥送到德妃那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虽说明令禁止窥探宫私,但对他们这些处于顶级的家族来说,都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不管他们佟家看不看重五阿哥这个养子,如果宫里有这种传言,他们都是会得到消息的,而佟夫人在这之前却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小佟佳氏手上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又自然延续下去,小声道:“这事儿还没传开。芯儿身边有个宫女,她的一个同年在五阿哥身边当差,说是又一次不小心听到德妃那边的人跟五阿哥说话时说的。”   佟夫人皱眉思索,又问:“皇贵妃知道么?”   “不知道,自打小格格去了,姐姐就没露过面,也不管事儿。”小佟佳氏摇头道,又肯定的道,“但是舒嬷嬷肯定是知道的。”   佟夫人沉思一阵:“这事我知道了,回去会同老爷讲的,你就别管了。”   “芯儿明白。”小佟佳氏应道,想了想又嗫嚅道,“其实,五阿哥虽说一生下来就是姐姐养着,但是到底不姓佟,像这次,五阿哥已经很少去给姐姐请安了。芯儿觉得,咱们还是得有一个留着佟家血液的皇子的,这样才能保佟家百年富贵。”   这话说的太直白,想装听不懂都不可能。   佟夫人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扯起笑容:“你说的很是,你阿玛送你进来本也是此意。”说着拍拍小佟佳氏的手,“放心,皇上对咱们家还是有几分顾念的。”何止有几分,这两年,佟家在朝堂发展极快,都快跟索家、明家形成个三足鼎立之势了,也就是底蕴还差几分。   小佟佳氏勾起羞涩的笑意:“让额娘笑话了。额娘可累了,不若去歇歇?”想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必再虚与委蛇。   佟夫人按按额头:“是有些累,便去歇歇罢。”她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呢,比如,在佟家偏支里挑个女孩子送进来?至于小佟佳氏,能生的出来那绝对要老天帮她才有可能。   小佟佳氏唤人带佟夫人去歇着,卸下面上的表情,手指在杯沿上画圈,心里慢慢的思索。找佟夫人说这番话也是无奈之举,她阿玛虽然进宫前也跟她说了一言半语,但却没涉及什么核心。进宫后她才发现,她根本往外传不出消息去,佟家在宫里的人脉她一个也没有,佟国维让她有什么事儿找皇贵妃,但是直到现在,她也就在进景仁宫那天见过皇贵妃。接着皇贵妃就生产了,一直卧床养病到现在,舒嬷嬷她们压根不拿她当回事,她竟是在这宫里寸步难行,连康熙晚上去了哪儿歇的都要花银子打探,还不一定打探的到。   想着想着小佟佳氏就觉得心火又旺,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明明她进宫后就应该得康熙宠爱,然后靠着姐姐,先在四妃的位置上坐一坐,再生几个孩子,立后可以晚几年,她不介意等皇贵妃去了之后再被册为皇后,反正皇贵妃也快三十了,就那单薄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现在事事都不顺的样子。小佟佳氏恨恨的攥拳,一定是有小人害怕她得宠,在背后陷害她,一定是这样。   ……   云荍余光瞟到一前一后进来的小佟佳氏和佟夫人,转眼笑道:“佟夫人回来了,皇贵妃可还好?”   小佟佳氏与佟夫人上前请安,佟夫人答道:“皇贵妃娘娘精神甚是不错,还叫臣妇谢谢娘娘呢。”   “可当不得娘娘的谢,夫人快坐吧。佟佳庶妃也辛苦了,都坐。”云荍捂嘴轻笑,却是很奇怪小佟佳氏跟佟夫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佟夫人还能说得过去,担心皇贵妃嘛。小佟佳氏呢,难道是想做的事儿没成功?反正不可能是担心皇贵妃的。   下午的时候,云荍一边与人闲谈,一边分出心思注意两个佟家人,却除了两人都时不时神游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啧,无趣。   结束一天的繁忙,无趣的云荍瘫在榻上让嬷嬷按摩,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库嬷嬷在一边汇报:“主子,明儿个五阿哥就要搬去阿哥所了,奴婢备了一份礼,您要不要看看?”   听到五阿哥,云荍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双带着些惊慌的双眼。小孩子也是可怜,景仁宫低调行事,连带的五阿哥也在宫里匿了声迹,又不像已经进了上书房的几个阿哥,时不时康熙还会亲自过去考校功课。掐指算算,康熙怕是有大半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见不到康熙就意味着没有圣宠,没有圣宠的阿哥是个什么待遇,看看年初那一阵的胤礿就知道了。胤禛,可能还要更惨些。   “看看。”云荍伸手接过礼单,大致扫了扫,又递回去,道,“可以了。不过你吩咐一下内务府,让他们给五阿哥多添些布匹被褥什么的,做的好些。”阿哥的东西都是有份例的,但是这些份例中的东西一般没几个人用,像胤礿,当初他搬过去的时候,所有贴身用的东西,都是云荍给的,半点没用内务府分的,被褥这些,都是云荍身边的亲手做的,至于衣服,更是云荍这边做好了使人给他送过去的。胤禛嘛,就皇贵妃现在的状态,怕是没人能费心费力给他准备这些了。   “是,奴婢遵旨。”库嬷嬷应道。   云荍猛地嘶了一声,缓过劲儿来问道:“皇贵妃那里还是没什么消息吗?”   “舒嬷嬷将景仁宫管的井井有条,据说佟佳庶妃和五阿哥都见不着皇贵妃的面。”库嬷嬷答道。   “许太医呢?”   “许太医那里也没甚消息。”   云荍默了一会儿,道:“原样不变,没消息就没消息,不要乱动。”   “是。”库嬷嬷其实有些奇怪,小格格夭折了以后,云荍就让她们打探皇贵妃的病情消息,却又没有进一步的计划,仿佛真的只是关心皇贵妃的身体一般。更奇怪的是,她们还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就只有景仁宫官方对外的说辞:皇贵妃亏着了,要卧床静养。   云荍闭着眼睛,想着宫里现在的情况。   新人入宫时间不长,高份位也都满了,就嫔位还空一个,所以她们翻不出浪去。但若是皇贵妃一去,作为康熙的外家,佟家势必不能在后宫没有人的,小佟佳氏最起码也要被封个妃,甚至贵妃都不会让人惊讶。   这样一来,后宫必定要重新洗牌,人事变动从来都是最乱的,谁知道到时候会出些什么乱子。   安稳了这些年,云荍并不想都到这一步了,还一脚踏进泥沼里。 第145章   “主子,还有一事。”库嬷嬷的声音又响起。   云荍没睁眼,只疑惑的偏偏头:“嗯?”   “今年是皇上的三十大寿,咱们这寿礼…”一般来说,碰上上头人的整寿,那提前一年搜罗好东西都不为过。库嬷嬷以为云荍心里有成算,也就没过问,这离康熙的寿诞剩下不到半年了,她也没见着云荍有什么动静,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荍刷的睁开眼睛:“三十大寿?!”   这模样库嬷嬷一看就知道不好,合着姑奶奶这是完全不记得了呀,当即跪下:“奴婢糊涂,这等大事竟忘了早些报与主子,请主子责罚。”   福华她们也吓得一并跪下了。   云荍明白,库嬷嬷这是想把锅揽到自己身上,当下有些讪讪道:“嬷嬷起来吧,这屋里都不是外人。”当下又垂头丧气道,“本宫原是记得的,可去年…,一不小心就忘了。”去年上半年她都只顾着失恋,恨不得把康熙的一切都从脑子里清掉,康熙的生日都是应付过去的,谁还记得什么三十大寿啊。   库嬷嬷起身,斟酌道:“也不打紧,算算还有四五月时间,抓紧点也是可以的。”   “嗯。”云荍想想道,“过几日富察夫人进宫时,本宫与她说说,让本宫的哥哥也在外边帮忙找找。”   “也好,宫外的机会总是多些。”库嬷嬷道。   云荍不知想到了什么,下巴枕着双臂:“哎,小四的生日又过不成了。不对,我们可怜的小四就没怎么过过。”胤礿倒霉,生日赶的不是时候,每年云荍都只能等晚上散场了再亲手给他下碗长寿面。   库嬷嬷笑吟吟道:“四阿哥与皇上同一天生日,是有大福气的人。”   皇帝的生辰八字一向是不准外泄的,为此每年过寿都会连过三日,以此混淆。可那不过是针对百姓而言。在康熙还是皇子的时候,世家大族都是知道他的生日的,更遑论这宫里的人了。虽然康熙登基了二十多年,当初的人早已不剩多少,可曾在孝康章皇后身边伺候的库嬷嬷那是绝对知道的。   “是啊,就连太子殿下,也和皇上差了一天呢。”福华罕见的在一边帮腔,可见她对这件事多自豪,“咱们四格格九阿哥的日子也好,二月二,龙抬头,还是龙凤胎,都是有大福气的人。”见云荍看她,笑眯眯的补充道,“主子是最有福气的!”   云荍无奈回头,古人特别注重一个日子,仿佛生个好日子,便是天降福气。别看福华平时稳当的很,但自从知道胤礿是跟康熙一天生的,连太子也比不过之后,那眉头都比往常高了三分。好在这样子她也只偶尔在云荍和库嬷嬷面前漏几分,在外还是长春宫稳重大气的首席大宫女。   云荍抬抬肩,道:“好了,差不多了。”   “是。”按摩的嬷嬷顺从的退下,云荍满意的点头,这嬷嬷是库嬷嬷专门扒拉出来的,不紧只是按个摩那么简单,手上的手艺精着呢。云荍收了她,打算自己先用着,等宁楚格出嫁的时候,就一起陪嫁过去。   在古代生了女儿可怜啊,从小就要给备嫁妆、陪嫁人,心里苦啊。   “皇上估计也快来了,让小厨房备点吃食。”云荍摸摸肚子,“本宫也有些饿了。”   “嗻。”库嬷嬷带着人退下,留福华伺候云荍。   “去看看宁儿和祒儿。”云荍今天还没看双胞胎呢,现在天冷,从长春宫到慈宁宫要走好大一段路,云荍舍不得让双胞胎受冻,就跟太皇太后请旨,看能不能叫三岁往下的皇嗣隔个三日往慈宁宫来一回。太皇太后也是心疼重孙的人,直接下旨只要除夕和正月十五来就行,其他时间就不用受罪了。   进了两小的屋子,两个奶嬷嬷并两个小丫头起身行礼,云荍摆摆手,上前轻轻掀起寝帘,就看到双胞胎一左一右,一趴一仰,仰躺着的胤祒小肚子起起伏伏,睡的很是安详。   云荍静静的看了一阵,又静静的退出屋外,两个奶嬷嬷跟出来,等着云荍问话。   “格格和阿哥今日如何?”云荍问道。   胤祒的奶嬷嬷回道:“回娘娘,阿哥今日用了四回膳,吃了三块点心,排便三次,没哭。”   宁楚格的奶嬷嬷道:“格格今日也是用了四回膳,吃了六块点心。”说着有些犹豫的道,“哭了一次。”   “哦?为什么哭了。”这可奇了,居然胤祒没哭反而宁楚格哭了,要知道因为宁楚格出生时便重些、又能吃,所以一直比胤祒力气大。等到两人能互相玩闹时,一直是碾压胤祒的,胤祒是个安静性子,即使委屈了,也只是含着两包泪求抱抱。目前为止,宁楚格除了告黑状干嚎以外,云荍还真想不到宁楚格会为什么哭。   “回娘娘,是今儿个中午的时候,四格格抢了九阿哥手里的点心,九阿哥趁四格格吃点心的时候,将四格格装点心的袋子抢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四格格就哭了。”宁楚格爱吃点心,云荍也不拘着她,反而还给她缝了个小点心袋子,里面常常装着两三块小点心。可宁楚格就是个有了还要抢的霸王性子,明明自己有,还要抢胤祒手上的。   这次也是,宁楚格抢过来之后正美美的吃着呢,胤祒却没有如以往一般要哭不哭,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宁楚格身上将点心袋子薅下,直接塞到自己屁股底下,等宁楚格看到被奶嬷嬷抢救出来的碎成一包渣的点心之后,嗷的一嗓子就哭了,这次可不是干嚎,真真有眼泪下来的,最后还是奶嬷嬷又拿了一盘子点心才哄好的。   “呵呵呵呵呵,该。”云荍轻笑出声,她倒不害怕宁楚格养成霸王性子,身在这个年代,哪怕身为皇家格格,都是不容易的,云荍宁愿宁楚格霸王一些,这样才能活的更轻松一些。不过到目前为止,可能是没见过太多人的缘故,宁楚格就逮着胤祒可劲儿欺负,偏偏胤祒还表现的弱的不行,云荍还在想要怎么把胤祒这性子掰回来,如今看来,她家小九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嘛。   “格格和阿哥闹着玩,只要没伤到哪儿,你们就别管。”云荍吩咐道,孩子,她还是觉得放养的好,就是摔摔打打也没事,不过考虑到古代高的吓人的夭折率,云荍决定还是不要太放养,受伤这种事还是要避免的。   “是,奴婢遵旨。”两个奶嬷嬷应道。   “回去守着吧,晚上警醒点,别让格格和阿哥着凉了。”云荍嘱咐完就走了。   一回正殿就看到青禾在外守着,看到云荍便报:“主子,皇上来了。”   云荍揉揉额头,康熙真的是越来越放飞了,她在双胞胎屋里离得又不远,外头的请安声还是能听见的。可刚刚玉桥分明什么都没听见,只能是康熙又搞突然袭击不让人通报这一套。   云荍走进内室,正好康熙抬头看她,便边走边说:“皇上以后还是让人通报一声吧,妾好及时出来接驾。”   康熙伸手拉住她,笑道:“无事,朕等你便是。”   云荍无语,谁管你等不等啊:“若总是这样,会让人觉得妾怠慢皇上的。”   “朕不觉得便行了。”康熙先是调笑一句,继而严肃,“再说,谁敢将此间事出去嚼舌头。”   厉目一扫,屋内伺候的人哗哗跪下:“奴婢/奴才不敢。”   云荍简直要翻白眼了,无奈扯开话题:“皇上可觉着饿,小厨房备了吃食,可要用一些。”   “那就用一些。”后宫还在过年,前朝却已经陆陆续续开衙了,身为皇帝,康熙更是没得歇。尤其是黑龙江那一块,康熙还打算过了年就让萨布素带兵去雅克萨走一遭呢,这粮饷什么的,都得赶紧运过去。   因为已经很晚了,云荍和康熙都只用了一点,差不多不觉得饿便叫收了,好在小厨房准备的也都是好克化的食物,倒不怕晚上吃完就睡胀了气。   昨天吃的太饱,又体谅云荍这几天都忙,康熙便没有动手动脚,只搂着云荍便准备睡了。   云荍却还想问问他:“马上就要万寿节了,皇上可有什么想要的?”今天库嬷嬷提了这事后,云荍间或都在想要送什么。对古人来说,三十而立,这是一个男人人生中很重要的阶段,对皇帝就更不一样了。届时,众人肯定都会花样百出,云荍不能让自己显得太随意,看起来好像不把康熙当一回事一样。但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天下都是他的,还能送出什么花样来。至于穿越女必备的蛋糕什么的,还是算了罢,她真不会。   “荍儿在苦恼送朕什么礼物吗?”康熙低头瞧她,眼睛弯弯的。   云荍玩手指:“对啊,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这江山都是皇上的,皇上好像也不缺什么了。”   康熙托起云荍的下巴,嗓音低沉:“朕缺。”   “缺什么?”云荍感兴趣的问道。   康熙低头覆上去:“朕缺儿子,荍儿再给朕生一个吧。”   云荍下意识的抗拒,天知道她今天都快累死了:“皇上。”   康熙退开,摸摸她的头:“放心,朕知道昨天要的狠了,今天就睡觉。”看云荍放心的样子,又恶意的补充道,“反正还有三四月时间,朕会好好努力的。”   云荍脸都绿了,仿佛看见自己卧床不起的未来。 第146章   年很快过去。   作为二十三年的头一等大事,出了年,内务府便一头扎进了万寿节的准备中。   而康熙,却在为他自己的生日礼物努力着。   若不是考虑到后宫还要云荍统筹,以及不能椒房独宠,他可能会更放肆。   这天,云荍早早起来,将双胞胎收拾打扮一番,又派人告知胤礿,让他下学了之后回来一趟。   “主子,富察夫人和兰琦小姐到了。”青禾掀了帘子,一面通报一面请人进来,这是云荍早就吩咐的。   云荍站起身,往前迎了两步,含笑道:“嫂子。”   色赫图氏带着兰琦请安:“臣妇/臣女见过淑娴贵妃,娘娘吉祥。”   云荍上前拉起色赫图氏:“嫂子不必这般客气,快坐吧。”   待坐下,云荍伸手拉过乖乖站着的兰琦,上下打量道:“这是兰琦吧,长得可真好看。”又冲色赫图氏笑道,“得亏是随了嫂子长。”   色赫图氏笑道:“娘娘夸赞了,兰琦,这是你姑爸爸,还不叫人。”   兰琦虽然第一次进宫有些紧张,但本性还是大方的,当下又是一礼:“兰琦给姑爸爸请安。”就是嗓音有点抖。   云荍笑容满面,摸了摸兰琦的头:“真乖。”示意福华捧上一套汉白玉的头面,“这是给兰琦的见面礼,再过两年,跟你额娘出去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了。”   兰琦虽然很喜欢,不过还是看了一眼色赫图氏。   色赫图氏点头道:“还不谢谢你姑爸爸。”   “谢谢姑爸爸。”兰琦欢喜的接过。   云荍笑的一脸慈祥,心里安慰自己,还只是辈分高,并不是自己老了。   待双胞胎见过色赫图氏,云荍便让人带着兰琦和双胞胎玩,自己跟色赫图氏聊了起来。   “哥哥最近如何了?”云荍问道。   “年前户部考核的时候,大爷因表现优异,升了从四品的佐领。”色赫图氏眉眼弯弯,夫君两年升了两级,虽说肯定有公公和小姑子的加成罢,那也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最起码,她的一双儿女的亲事又有了更广阔的选择空间,以常德现在的升迁速度,在宁莫顺相看亲事之时,大概能升到正三品吧?色赫图氏心中有着小小的野望。   “那便好。”云荍也很高兴,常德本来就有才能,前几年生生为了她压着自己,即使现在还是不能表现的太突出,能一步步往上爬也是好的。   “对了,本宫有个事要拜托大哥帮忙。”云荍斟酌道。   色赫图氏扬眉:“娘娘说的什么话,为娘娘办事是咱们该做的,可当不起拜托二字。娘娘要办何时尽管说,大爷定会尽心竭力的。”   “嫂子说的是,是本宫生份了。”云荍笑道,从福华手里接过一个荷包,递给色赫图氏,“五月便是万寿节了,今年是皇上的三十大寿,寿礼该更隆重些。本宫这里却是没几件拿的出手的东西,让大哥在外看看,皇上颇为喜欢西洋传过来的物件儿,贵不贵重的倒不打紧,捡些新奇有趣的,若是有西洋书更好,都给本宫送来。”   “是,臣妇回去定一字不漏的转给大爷。”色赫图氏应道,却是拒绝收云荍递过来的荷包,“哪能收娘娘的钱,这些就当是孝敬娘娘的。”   云荍不容她拒绝:“嫂子收着吧,家里的好好留着,将来侄子侄女的亲事花费大着呢。再说,这是万寿节礼,还是本宫自己出的好。”俏皮的眨眨眼。   色赫图氏瞬间明白过来:“娘娘说的是,这都是娘娘的一片心意。”不再推阻将荷包收下。   晚间胤礿下学后,回长春宫陪色赫图氏用了晚膳,云荍才将人送走。   “明天起早辛苦一下,今晚就陪陪额娘好不好?”云荍可怜巴巴的,她都好久没跟胤礿好好说几句话了。想想现代拥有寒暑假的学生们,云荍就为自己儿子掬一把同情泪。   “好。”胤礿重重点头,就云荍泫然欲泣的那样儿,他怎么敢拒绝。再说,他也是很想云荍的。   母子俩窝在别窝里谈心。   “最近是不是很累,怎么又瘦了?”云荍摸着身上没几两肉的胤礿,很是心疼。   胤礿有些害羞,想阻止云荍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额娘没有啦,是最近长个子了才会显得瘦,我最近已经开始跟教习学拳脚功夫了,吃的多得很。”说着还怕云荍不信,伸出胳膊使劲跟云荍展示他那点小肌肉。   云荍装模作样的捏捏:“嗯,额娘的景顾勒越来越厉害了。”   胤礿得意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他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虽然比不上大哥和太子,但那是因为他们年纪大。而比他大不了几个月的胤祉,却弱的不行,不过是摔了一跤,眼睛里就泛泪花了。   云荍看的好笑,捏捏他的脸又问道:“跟大阿哥他们相处的可好,五阿哥才搬过去,你没事的时候多过去看看。”   “大哥和太子二哥忙的很,都没时间跟我玩,三哥没事的时候倒是常来找我。”胤礿答道,顿了一下犹豫道,“五弟…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和三哥去看过他。但是五弟好像不喜欢我和三哥,客气的很,都不怎么笑。在上书房也不怎么说话,太傅问话也回的很少。”   “哎。”云荍叹气,大人的世界到底还是影响到他了,将来不管如何,胤禛都注定要在生母与养母之间为难,“五阿哥不是不喜欢你们,只是皇贵妃现在身子不好,他心中担心,才会面色沉重。你身为哥哥,无事的时候多找他出去转转,散散心也是好的。”云荍又想起历史上的胤禛好像喜欢养狗,就道,“嗯,你也可以和三阿哥一块去珍兽苑悄悄,挑一只小奶狗送给五阿哥,权当乔迁礼了。”   胤礿当即答应:“好,明天我就邀三哥一起去。”   “乖。”云荍话音一转,笑眯眯的道,“今年生辰想要什么啊?额娘送给你。”   “真的?”胤礿眼睛蹭的亮了,当下也顾不得害臊,猴到云荍身上,“额娘,儿子想要一副牛角弓。”胤禔和太子都有,他早就眼馋了。   云荍皱眉,这个她还真没有,不过她不想让胤礿失望,当下答应道:“行,额娘答应你了。”   胤礿欢呼一声:“额娘最好了。”   云荍搂住他,拍屁股:“快睡罢,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三月份,福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云荍:“主子,您的月事迟了五天。”   云荍吃点心的手僵住,半响才故作平静道:“嗯,等平安脉的时候让许太医瞧瞧。”   平安脉这天,许太医把完左手换右手,把完右手自己换了个手,还是没个定论:“娘娘现在的脉象不显,臣也不能确定。不过娘娘身子康健,月事又延迟,想来差不离了,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确定了。”   虽然许太医没确认,不过长春宫上下默默还是将云荍的待遇换成了孕妇级别,只不过没张扬罢了。   康熙再来的时候,云荍便遮遮掩掩的道:“妾这几日身子不舒服,皇上不若去别的地方歇?”   康熙疑惑:“怎么不舒服?可有唤太医瞧过。”   “许太医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要静养,不能剧烈运动。”云荍特意在剧烈运动上加重了语气。   康熙又不傻,当下小心的抚上云荍的肚子,高兴道:“可是有了?”   都猜出来了,云荍也就不在遮掩:“许太医说,还要半个月才能确认。”   “好好好。”康熙激动的眉飞色舞,“朕果然得偿所愿!”又温柔的问云荍,“荍儿可想要什么,朕也送你。”   “妾倒是没什么想要的,就是确定了之后,这宫务怕是没办法管了,皇上你看?”云荍看向康熙,艾玛,可算能将这烦人的东西扔出去了。   康熙皱眉,这倒是是个问题,按说云荍管不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还有个贵妃在那儿杵着么。可私心上,康熙并不放心让温僖管事,在云荍手底下管些不打紧的小事可以,真要她总管那是绝对不行的。孝昭的事儿他可记得清楚,谁知道温僖会不会是第二个孝昭呢。可又不能越过温僖让下面的四妃掌管,康熙并不想对外暴露他对钮祜禄家的态度。   “这样,你还是挂个总管的名义。”康熙慢慢道,“具体的事儿你不用管,让库嬷嬷去办就行。”   “这样好吗?”云荍有些迟疑,库嬷嬷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嬷嬷,有些事她是镇不住的。   “放心,朕会亲自吩咐库嬷嬷,若有什么事,就让她去找梁九功。”康熙安慰道。   “哦。”云荍也不再反对。   可怜的梁九功,丝毫不知他就这样被他主子卖了。不过,人家心里高兴也说不定呢?毕竟这是康熙对他的重用呀。   四月初,许太医确认,云荍有孕一个半月。   在醋完了之后,各宫纷纷反应过来,怀孕了就不能侍寝了呀,这样她们的机会就更多了呀!赶紧赶紧,赶紧行动起来。   五月,盛大的万寿节召开,普天同庆,恭贺康熙万寿。   六月,畅春园宣布竣工,云荍却只能眼馋的看着,她现在的情况,康熙也不可能带她去。   好在康熙还算有良心,她不能去,也没带别人去。   不过没出两天,云荍又委屈的哭了。   为什么?   因为康熙宣布他9月要南巡。   那个时候,云荍应该正挺着八个月的肚子。   这意味着,她只能在宫里干看着。 第147章   七月份,神隐已久的新嫔刷了一把存在感,她有了。   自从胤禶夭折后,新嫔便一改往日形象,变得低调起来。所以在二十年大封后宫的时候,康熙念着她好歹生了两个儿子,就在晋封名单上把她加上了,之后隔个几个月也是会偶尔去她那儿一次的。   谁知道这样都让她种了,这种易孕体质让后宫诸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9月,经过两个月的准备,康熙带着一众大小老婆出发了,留下的有皇贵妃、云荍、惠妃、惠妃、宜妃……   哎,为什么有宜妃呢?   因为在快要出发的档口,宜妃也查出了两个月的事身孕。   现在,两个顾影自怜的孕妇正在互相安慰。   “没事,这次去不成,还有下次,皇上肯定不可能只去这一次的。”   “说得对,生完这胎坚决不生了!”   “嗯!”   甭管以后生不生,眼下这一胎是肯定要生的。   最近两天云荍老感觉肚子坠坠的,凭经验,她知道自己怕是这两天就要生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   早上起来,坠感更加明显了,间或还伴着一丝丝轻轻的抽疼。   云荍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的由福华服侍起身,带着双胞胎用完早膳。以往云荍起得早,反倒是怀孕后作息时间跟双胞胎对上了,可以一块吃个饭什么的。   用完膳,云荍笑眯眯的问双胞胎:“额娘送你们去找四哥哥玩好不好?”   “四哥哥。”宁楚格一下子兴奋起来,“宁儿要四哥哥!”   “小九也要,找四哥!”就连平素有些安静的胤祒也都激动了。   按说小孩子是不太记事的,更何况胤礿去年一年都没在长春宫出现过几次,搁平常早被两小忘得一干二净。胤礿也是个精的,自打第一次隔了一个月回来,却发现两小都不太记得他后,就在关心弟妹上做足了功夫。送东西那是基本的,吩咐两小身边伺候的人常常提起他那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每次回来必然要带着双胞胎出去找好玩的。因为双胞胎打小身子就弱、不如胤礿小时候康健,所以云荍养得就格外精心些,等闲不让他们往外头去,更别说像胤礿小时候一样到处撒欢了。   但是小孩子又天生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心,所以每次胤礿带他们出去玩的时候,都特别兴奋,久而久之,他们也就记住了,有一个四哥哥,会带他们出去玩。一听见四哥哥几个字,就特别兴奋。   云荍宠溺的亲亲两小的肉脸蛋,吩咐福华:“让奶嬷嬷将宁儿和小九的东西收拾一下,再派人去阿哥所叫李嬷嬷回来,今天就让宁儿和小九在景顾勒那里呆着,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嗯,让何沐安也跟过去。”   介于上次胤礿被她生产吓到的事,云荍这次就不敢让双胞胎呆在长春宫了,想来想去,还是让宁楚格和胤祒过阿哥所去。一来,可以稳住胤礿,顺便锻炼胤礿的责任感;二来,有李嬷嬷和何沐安坐镇,双胞胎基本也不会遇到啥问题。而且不是云荍盼不得自己孩子好,若真的遇到什么问题,太医院就在阿哥所旁边,还能更及时的救治。   “主子,这是…?”福华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把宁楚格和胤祒送到阿哥所去,四阿哥今天也不是休沐日啊?   “去吩咐吧,也不用通知小四,让他专心进学便是。”云荍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嗯,许太医也可以传了。”   福华眼睛圆睁,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嘴打着哆嗦小声问道:“主…主子…您…您要生了?”轻声细语的仿佛怕吓着云荍。   云荍一脸无奈的望着她:“差不多罢,瞧你这样儿,本宫又不是第一回生了,还不快去办事!”   “哎,奴婢这就去。”福华转身就要出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道,“青禾留下来照顾主子,青莲,快去通知库嬷嬷还有接生嬷嬷,把产房什么的都预备起来!”   “是。”青莲跟着福华出去了。   青禾并着几个二等宫女将双胞胎挪的又离云荍远了些,命她们照看着,回过身小心翼翼的问云荍:“主子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躺一会儿?”   云荍摇头:“不必了。”   库嬷嬷裹着一阵风进来,刚摔下帘子就急刹车般的停下,远远瞧见云荍安安稳稳的坐着才松了一口气,在火盆处将身上的寒意尽去了,才走进云荍跟前。   “主子感觉如何,可是要生了?”库嬷嬷紧着问道。   云荍按按肚子,那股抽疼重了一点点:“嗯,今早起便有明显的坠腹感,肚子也是隔一段时间便抽疼一下,现在比早上重了些,不过也不是很痛。”   库嬷嬷点点头,这是要生的征兆,扫一眼旁边的双胞胎:“听说主子要把两位小主子送到四阿哥那里去?”   “恩。”云荍点点头,“他俩年纪太小,怕到时候被吓着,到时候忙乱也顾不上她们。本来想送到宜妃处的,不过她自己怀着四个月的身子,还有一个胤禟,怕是也照看不过来。”   库嬷嬷有些犹豫:“可阿哥所也没个大人,不如,送到敬嫔娘娘哪里去?”敬嫔俨然是拿自己当云荍的手下看的,照看半日应该没啥问题。   云荍摇头:“敬嫔,还是算了,万一…”别人都当敬嫔跟她是一伙的,可是她知道,一伙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牢靠的,她跟敬嫔之间压根没什么感情,关系顶多只能算是前世一个部门的上下属、还是因为部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缘故,和宜妃才是跨越了部门的真友情。   万一,万一的万一,她这次不幸没睁开眼,而双胞胎又被送到了敬嫔处,那等康熙回来,怕就是名正言顺的归敬嫔了。不过这话不吉利,可能性也小的可怜,云荍也就没说出来。   看库嬷嬷还是不太同意的样子,云荍笑道:“嬷嬷放心罢,胤礿长大了,也该承担一些事情了。再说顶多就一天,有李嬷嬷和何沐安看着,出不了大事的。如果嬷嬷实在不放心,乾清宫不是还有人吗,嬷嬷可以欠个人情请个人帮忙看着呀。”最后这一句纯粹就是开玩笑了。   库嬷嬷却觉得云荍说的有理:“主子您现在感觉还不强烈是吧?那奴婢就趁着这点时间跑一趟乾清宫,顾问行这次没跟着去,奴婢就跟他说一声,让他派个人帮忙照看着。”说罢不待云荍回应就急匆匆走了。   云荍目瞪口呆,欸,我就是开个玩笑啊,您老人家的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一旁的青禾却是一脸崇拜,那是顾公公哎,乾清宫副总管,隐隐能与梁公公抗衡的人物啊!   库嬷嬷是跟李嬷嬷一道儿回来的,两人在路上遇着了。   “主子,顾公公已经答应派人去阿哥所了。”库嬷嬷回禀道,至于用什么理由?肯定不是帮淑娴贵妃照看孩子就是了。   云荍有些恍惚,干巴巴的夸奖道:“好,嬷嬷你太能干了。”   库嬷嬷自谦的一笑:“主子夸奖了。”   云荍并不想对这种谦虚有所表示,她看向李嬷嬷:“嬷嬷即是来了,这便带着宁儿和小九过去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对了,没有跟小四说罢?”   “主子放心,四阿哥在上书房,咱们也轻易派不得人去前头传话的。”李嬷嬷答道,有些担忧的看着云荍,“娘娘可还好?”   “挺好的。”云荍还是一脸笑,她今天确实没有多糟糕的感觉,“你这便带着人去罢,对了,小四回去后若是问起,你照实与他说,告诉他,本宫希望他能好好的照顾弟弟妹妹。”   “是,奴婢遵旨。”李嬷嬷答应道,随后就与一行人包袱款款的带着两个小没良心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子,可要派人去各处送信?”送走了人,库嬷嬷才问道。   云荍摆摆手:“不用,还早着哪,等本宫进产房了再去送信。嗯,先叫接生嬷嬷进来吧,本宫先做准备。”   “嗻。”库嬷嬷叫了两个接生嬷嬷进来,开始引着云荍做一些准备工作,。   而外头,也有不少人看到前往阿哥所的双胞胎一行人。   “主子,长春宫的四格格和九阿哥刚从外头过去,看方向好像是往阿哥所那头去的。”宫女回禀道。   “哦?长春宫什么情况?”宫妃疑惑的问道,又自言自语,“算算日子,难道是要生了?”   “奴婢不知。”   “还不快去打探。”   一时间,有不少小宫女小太监的往长春宫跑,或探头探脑或找人套近乎。   不过长春宫却是让围的铁桶一般,正殿又离的大门极远,她们就是看也看不出个什么。人来来往往的,可哪个宫又不是人来来往往的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疼痛渐渐密匝起来,云荍大口喘气、使用呼吸法缓解疼痛。这并不是现代经过研究的科学呼吸法,而是古代的土法子再加以云荍两次的亲身实践改良后的,所以效果也就那么回事吧。   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云荍疼的眼前都有些模糊,甭管生了多少次,这种疼痛都不可能是习惯的了的。   “扶…本宫…去…去产房。”云荍一边抽气一边说,现在她还能自己挪进去,一会儿估计就只能被人抬进去了。   随着云荍挪进产房,长春宫准备已久的各部都开始运转开来,提前安排好的人也开始各宫传话。   温僖、惠妃第一时间就来了,她俩离得最近,紧着就是荣妃和敬嫔、以及安嫔,西六宫的人到齐之后,东六宫的主位娘娘们也陆续到了,景仁宫也派了一个大宫女来寻问。   “里头怎么没声呢?”宜妃皱着眉头问道。   温僖也不知道,随便点了一个长春宫的宫女:“你,去问问你们娘娘情况如何?”   宫女快去快回:“回各位娘娘,主子正在用膳攒力气。”   众人不是生过的就是见了别人生过的,能吃东西说明情况很好,俱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至于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云荍进了产房也没有躺下,而是继续在屋里转圈,直到羊水破了才躺上床,接生嬷嬷一检查,宫口却是已经开了四指了。   “娘娘放松,这一胎很顺利,已经开了四指了,估计不到两个时辰就能生了。”接生嬷嬷笑容满面,如果次次接生都能如此顺利,那该有多好啊。   云荍闻言还真放松了不少,心里压力的减轻连带的她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娘娘午膳也没用,这会儿用些东西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脱力了。”接生嬷嬷建议道。   云荍吃力的点头,憋出一个字:“好。”   早就准备好的鸡汤面端上来,云荍囫囵几口吃完,嘴里是啥滋味都没感觉到。   疼痛持续,云荍除了偶尔受不了闷哼几声,别的时候却是硬生生憋住了,她连软木都没咬。   接生嬷嬷看的都快不忍心了,检查一番后道:“娘娘若疼的厉害,喊几声也无事的,宫口马上就开全了。”   云荍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开了开了,全开了。”   “娘娘,听老奴的,现在用力!”   屋外枯坐的人终于听到里头的声响,却并不如以往其他人那样凄厉,而是压抑的低沉。   “淑娴姐姐可能忍。”温僖叹道。   宜妃在一边心有戚戚的点头,她生胤禟的记忆犹新,那疼痛仿佛又回到身上一般。   半个时辰后,产房内传出的嘹亮婴儿声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这也太快了吧。”即是惊叹也是不敢相信。   “就是,咱们在这坐了有三个时辰吗?”   “没有,顶多两个时辰。”   “淑娴贵妃真厉害。”   “给各位娘娘请安,主子诞下了一位阿哥,母子均安。”   福华逆着光站在正厅中央,透出浓浓的喜意。 第148章   “阿哥。”温安守在门口,快速接过胤礿手中的书袋。   胤礿点点头,冲身边的胤祉和胤禛笑道:“三哥、五弟,可要一起回去?”   “不了,我昨个得了一个孤本,有些不懂,要去找师傅请教一番。”胤祉摇摇头道。   胤礿笑着示意明白,那孤本他知道,是雅索卡献给胤祉的。雅索卡是胤祉的哈哈珠子,也是荣妃娘家旁支的侄子,出身真不怎么样,完全是荣妃为了照顾娘家硬塞进来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懂得讨胤祉的欢心,像这次的孤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胤礿又将视线转到胤禛身上,胤禛嘴角勾了一下表示他笑了:“我今天要去景仁宫给额娘请安。”   “那行,我便自己回去了。”胤礿拍拍胤禛的肩膀,有些同情他。明明经常回去给皇贵妃请安,可还是有传言说他不孝顺、看皇贵妃娘娘要不行了就回转去抱德妃的大腿。即使云荍狠狠的罚了一批人,也只是让这些谣言变得更加隐秘而已。   “三哥、四哥慢走。”胤禛目送两个不同方向的人走远,才一撩袍子行动,行止间抬头看有些发灰的天空,一如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去年他还是五岁的天真孩子,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因为没有人教他,这样的心情是该几岁的时候有的。   胤礿一脚踏进院子就发现不对,快速扫视一番,果然外头伺候的人多了好几个。还没等他问,屋子里骤然传出一阵哭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低哄声。   胤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炕中央扯着嗓子干嚎的宁楚格,眼看旁边的胤祒有几份跟随姐姐的意思,胤礿急忙凑到宁楚格跟前:“怎么了,怎么了,宁儿怎么哭了?快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宁儿了,告诉四哥,四哥帮你揍他!”   宁楚格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吓的失声了几秒,又反应了半天才从不多的记忆力认出这是她一直在找的四哥哥,当时就一爪子糊到了胤礿的脸上,气呼呼的道:“四哥哥坏!”   胤礿猝不及防挨了一季重击,小孩子手又没个轻重,反射性的用手捂住鼻子,眼睛泛出生理性泪花,唬的李嬷嬷手忙脚乱:“哎呦,我的阿哥爷,可是鼻子伤到了,是不是破了?哎哟,这可怎么办。小温子,去叫太医。”   胤礿连忙摆手阻止了她,慢慢缓了一会儿后才放下手,抽抽鼻子感受道:“没事,就是猛然撞了一下有些疼。”再看看还拉着个脸生气的宁楚格,磨牙道,“小丫头片子,劲儿怎么这么大。”   宁楚格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气哼哼的一扭头,还坐着侧移了一下,以示自己真的很生气,你还不来哄我。   胤礿气笑了,拿指头戳戳宁楚格脑门儿:“气性还真大,我被你打了都还没生气呢,还要我哄你。”说罢假作不理宁楚格,而是对胤祒笑道,“小九真乖,四哥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胤祒乖乖点头,扑进胤礿怀里咧开嘴笑道:“要出去玩。”   宁楚格坐不住了,站起来硬是将胤祒挤出胤礿的怀抱,气冲冲的道:“宁儿要出去玩!”   “真是个霸王。”胤礿一手扶住差点被挤了个屁股蹲的胤祒,一手捏了捏宁楚格的脸,无奈道。   宁楚格才不管他,伸手道:“抱。”然后手一划拉,指向门外,“玩。”高冷范儿玩的一溜一溜的。   胤礿认命的抱起宁楚格,示意奶嬷嬷抱上胤祒,顺着宁楚格的意思出了院子,往外边的上驷院去。   一路走一路问李嬷嬷:“宁儿和小九怎么过来了?”   “是娘娘吩咐的。”李嬷嬷答道,“娘娘说,让阿哥爷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额娘怎么会突然把她们送过来?”胤礿疑惑道,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刹住步子,看着李嬷嬷紧张的问道,“额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嬷嬷见他有些不稳,怕摔倒宁楚格,赶忙伸手接过,嘴上也不忘解释:“阿哥别急,娘娘没什么事。就是娘娘今天要生产,怕四格格和九阿哥留在那边吓着,才将人送过来的。”   “额娘要生了?!”胤礿不自觉的拔高声音,心里更慌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可二十年云荍生双胞胎时候的那份害怕仿佛还附着在骨子里,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不行,我要回去看额娘。”胤礿懵头懵脑的道,转身就想往后宫跑。   李嬷嬷顾不得尊卑之别,伸手拉住胤礿:“阿哥!四格格和九阿哥还在这儿呢。”   胤礿想用力挣开又怕摔着李嬷嬷手上的宁楚格,皱眉急声道:“嬷嬷和何公公照顾着四妹和九弟,我去去就回。”   李嬷嬷不撒手,略微提高了声音:“四阿哥,娘娘让奴婢同您说,您长大了,希望您能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胤礿回头,看到李嬷嬷眼中的肯定,半响才有些失落的道:“嬷嬷放手罢,我不去便是。”他不是以前无忧无虑的景顾勒,他是胤礿,他长大了,他要照顾弟弟妹妹,他不能让额娘失望,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让额娘为他操心。   “嬷嬷,派人去看看额娘的情况罢。”他可以不去,但也要得到云荍平安无事的消息才能安心。   李嬷嬷安抚道:“阿哥放心,奴婢一早派了人过去守着的,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回来汇报一次的,看看时候,应该也快回来了。”说完这句就赶紧哄正在她怀里因为停下而不高兴的宁楚格,“格格别急,奴婢这就抱格格过去。”   “放她下来吧,让她自己走。”胤礿神情有些严肃,一并吩咐抱着胤祒的奶嬷嬷,“将九弟也放下来。”   “这…”李嬷嬷犹豫,这外边不像屋里铺了毯子,可是硬邦邦的大理石,若是不小心摔跤了,可有的疼。云荍又打小将双胞胎养得精致些,李嬷嬷伺候的时候就更添了小心。   “放下罢,额娘也是一直让他们自己走的。”胤礿道,“我这般大时,都是自己跑着玩的,你们看的紧一些,不碍事的。”   胤礿虽小,那也是主子,李嬷嬷并不是倚老卖老之人,闻言也就顺从的放下宁楚格。   谁知宁楚格可真是个莽的,还不等站稳呢,就迈着步子冲了出去,没两步就身子往前一倾,眼看要摔倒。亏的李嬷嬷眼疾手快,紧跟上去捉住宁楚格的胳膊,才免了她以头触地的悲剧。即使李嬷嬷已经足够快了,宁楚格却还是双膝重重的跪倒了地上,虽然冬天穿得厚应该没擦破皮,宁楚格还是嘴一张就哭了起来。   李嬷嬷将人拎起,刚想唤人将宁楚格抱住,就听到胤礿的声音:“放下别管,让她自己起来。”边说边一脸严肃的走到宁楚格面前。   李嬷嬷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胤礿却径直对嚎了半天没一点眼泪的宁楚格道:“自己起来,眼泪都没流,能有多疼!战都没站稳,就想着跑,摔着了怪谁?还有脸哭。我告诉你,平常宠你归宠你,别以为四哥我就没有原则,今天你必须自己站起来,听到没有!李嬷嬷,你放下她!”   宁楚格却是完全不理他,扯着嗓子嗷嗷的哭,不但没停下,声音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李嬷嬷无奈,轻轻的将宁楚格放下,小心翼翼的对胤礿道:“阿哥,格格还小,再大点不用说就该懂了。这大冬天的,地上凉,格格该冻坏了。”要说平时最宠宁楚格的其实还是胤礿,今天弄这一出,也是因为云荍生产的事心慌意乱,一时想岔了。   “小什么小。”胤礿气哼哼的道,“胤祒还是弟弟呢,怎么人家就没摔,就她一天风风火火费,就该多摔摔让她长长记性。”   咦,这话好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对了,那年四阿哥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主子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旁观了全程的何沐安默默想着。   “小九,过来。”胤礿冲胤祒招手。   由于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胤祒这会儿还处于刚站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阶段,见胤礿叫他过去,便慢慢悠悠的、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看一眼还在哭的宁楚格,凑上去,奶声奶气的哄道:“姐姐别哭,吃点心。”   说着从宁楚格身上薅下她的点心袋子,搁在宁楚格眼前晃悠。   宁楚格眨巴着眼睛,声音渐弱,最后接过袋子,熟门熟路的拉开,捏起一块点心就塞进了嘴里,再小心的将袋子封闭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宁楚格伸手拉住胤祒,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去那儿玩。”   “好啊。”胤祒笑眯眯的答应,任由宁楚格拉着他小跑。旁边伺候的人呼啦啦前后左右围城一圈,就怕他俩又不小心摔倒了。   胤礿目瞪口呆。   李嬷嬷满脸笑意:“阿哥,咱们也跟上吧。”   “……好。”   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弟弟妹妹的胤礿应道。 第149章   十二月中旬,康熙总算紧赶慢赶的回来了,顿时就连内务府筹备新年事宜的劲儿都不一样了,更别说后宫那些这次没被带出去而独守空闺的妃嫔们了。   而康熙回来就去了长春宫。   “这是小十三?”康熙凑近摇篮,仔细打量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满意的点头,“是个好的。”   伺候的奶嬷嬷笑意盈盈,十三阿哥得皇上的喜欢,她们这些伺候的人站出去都有气势。   “好好照顾着吧。”康熙扔下话便背着手施施然找云荍去了。   虽说云荍还在坐月子,但也不能让康熙跟胤礿似的站在门外跟她说话不是,库嬷嬷她们紧急行动,在康熙去看小十三的这一会儿便将屋子收拾了一遍,架起屏风,点上熏香,隔了一个外间出来。除了有点小,其他还是很好的。   “皇上吉祥。”声音里带着丝笑意。   康熙搭眼看去,只能透过屏风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斜靠着的人影:“荍儿可还好?”   “哪有皇上在外风流快活呢。”云荍有些幽怨,她真的好想去江南啊!就算加上上辈子,江南那一块儿她也只去过一个横店,什么吴侬软语、柔情水乡,统统没见过。结果康熙偏偏在她怀孕的时候去,她!很!生!气!   康熙脑中瞬间闪现江南官员献上的那几名美人儿,尴尬的摸摸鼻子:“咳咳,都是些玩意儿,荍儿不必在意。”   “玩意儿?”云荍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而后兴奋的道,“皇上带了江南的玩意儿回来吗?在哪儿?给妾看看。”   “咳咳咳。”康熙被呛住,勉强稳住后道,“荍儿还是先养身子,等出了月子再看罢。对了,小十三还没名字,荍儿可有什么想法?”为了转移话题连才出生的小儿子都用上了。   云荍下意识的答道:“妾都听皇上的。”皇子名字什么时候轮到宫妃提意见了?康熙傻了吧。   “那行,朕好好想想,小十三满月的时候再赐名吧。”康熙说着起身道,“朕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不等云荍回应转身就走。   “妾恭送皇上...”云荍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康熙的衣摆就消失在了门口。   看来是真忙啊,这么忙还一回来就抽时间来看她和小十三,感动嘤。情绪敏感的孕妇云荍挥着小手绢冲已不见人的门表达不舍。   走出长春宫的康熙舒了一口气,板着脸吩咐:“乾清宫后殿的人全都不许随意走动!”   “嗻。”梁九功落在后头心里琢磨,那两个殿里的人不是一向都不能乱动的吗?得,既是皇上吩咐了,他就走一趟呗。   回了乾清宫,康熙一头扎进折子里,南巡三个月,只有特别紧急的折子才回八百里加急送去给他当场处理。   康熙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在过年封笔前将台湾的事儿处理好。   是的,因为有傅为霖等人作为内应,施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台湾,现在朝廷要考虑的,就是要怎么管理台湾,是封个宗室王爷过去呢,还是派个都督,这人选又该选谁,都是脑门官司,且有的扯呢。   喝水的间隙,康熙灵光一闪,玩意儿?荍儿说的玩意儿跟他说的不是一个罢?越想越觉得自己犯了蠢。干咳两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视了一圈,还好,应该没人发现。   讲真,梁九功他们刚刚都不在场好不,怎么发现啊。   掩耳盗铃是要不得地。   “梁九功。”康熙放下茶杯,故作声势地唤道。   “奴才在,皇上您吩咐。”梁九功弯腰道。   康熙拿起一本折子,随口吩咐道:“江南带回来的玩意儿,挑一份送到景仁宫去,下剩的都抬到淑娴贵妃那儿去,让贵妃看着处置。”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心里敞亮,这是叫淑娴贵妃捡喜欢的随便拿,不然何必要云荍来分,乾清宫的嬷嬷也能干这活。而且打乾清宫出去的,那就是御赐之物,哪里不比一个贵妃赏的好了。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儿,他是皇上的奴才,皇上喜欢的,他敬着点,皇上不喜欢的,梁公公认识她是谁啊。   于是长春宫在晚膳前,便叫箱子堆得满满当当,甚至几个小一些的箱子,直接抬进了云荍的房里。   “这是什么?”云荍依旧在屏风后,疑惑的问。   负责来送东西的嬷嬷笑的一脸慈祥:“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皇上说,让您看着处置。”又道,“娘娘若是无事的话,奴婢这便回去了。”   “嬷嬷慢走。”云荍招呼道。   库嬷嬷上前笑道:“好久不见姐姐,妹妹送姐姐出去。”   “劳烦妹妹了。”那嬷嬷很是客气,她跟库嬷嬷还真不是很熟,毕竟早年都不是一个体系的。   库嬷嬷送着人出去,云荍立马掀了被子下床,急急道:“快打开看看都有什么。”   福华紧着给她披上大氅,埋怨道:“主子您慢着点,东西在那儿又跑不了。”说着上前跟青莲她们一起将箱子一个个打开。   云荍呼吸都急促了,倒不是箱子打开就满室金光什么的,那种俗气的东西康熙不可能送到她跟前,人家的审美比他那个脑残孙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是那种一看就很值钱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摆在你面前,满足感真是前所未有的,更别说女人天生的买买买了。   玳瑁、珠玑、丝绸、兽角、皮毛、首饰,那一卷卷的卷轴云荍都还没正眼瞧呢。   一样一样看过去,云荍的眼睛成功变成了星星眼,嘤嘤嘤,好想每天抱着它们睡觉啊。   云荍陶醉不已的时候,库嬷嬷回来了,瞥一眼打开的箱子,无动于衷的对云荍道:“主子,您看这怎么处置。”   云荍依依不舍的抚摸着柔滑的丝绸,声音清朗道:“先对着册子清点一番,然后分拣,给各宫主子送去。”   “是。”这并不出乎预料,库嬷嬷干脆的应道,叫了福华和青禾去清点东西,青莲留下来伺候云荍。   云荍这才去翻看那箱子卷轴,俱是书画作品,既有名家、也有不具名人士,收藏价值很高。云荍将手上的卷起放下,吩咐道:“这箱子留下。”既然康熙送到她这来,那就是默许她可以先挑好的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在这里讲究无私奉献就是傻。胤礿、胤祒、还有没名字的小十三,将来都是要出宫开府的,内务府到时候只会给基本的宅子家具配置和一笔安家费,若是想将府邸布置的高雅一点,就只能是自己掏钱了。而书画这种东西,稍微有名些的,那价格绝对可以让刚开府的阿哥爷们吐血。   哎,她生了三个臭小子呀,不从现在开始多攒点,臭小子们开府娶媳妇的时候可怎么办。   还有宁楚格的嫁妆。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也都留下。”云荍挨个指过去,俱都是玳瑁、玉石、皮子这样的半成品,“那丝绸、首饰什么的就让库嬷嬷她们一块儿分了。”首饰、丝绸云荍只挑了几件自己用,剩下的都打算分出去。这些东西不耐搁,等宁楚格出嫁的时候都该折旧了,而玳瑁、皮子什么的,则是可以再加工的,到时候宁楚格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   云荍再往后走走,刚刚她只顾着对前面那几箱子花痴了,后面的都还没看过呢。又指了几箱子古董、摆件什么的,云荍才算满意,等会儿看看清单上有什么,再留几样就差不多了。宗旨是,只要实在耐耗的,不要表面光鲜的。   花了一个晚上,库嬷嬷才将将清点完并按份位大小简单分了分,等到第二天云荍醒来,库嬷嬷就将清单册子呈上了。   云荍一页页看过去,惊喜的发现居然有几个金丝楠木的小件家具,这可是好东西:“这几件金丝楠木的家具都留下,以后给宁儿当嫁妆。”接着往后看,“玻璃风灯?这个拿来看看。”云荍感兴趣的道,青禾听了吩咐去拿。   又瞧见一套象牙梳子:“这套象牙梳子也留下吧,放到宁楚格的嫁妆里去。”是的,云荍已经打算今天就在库房里隔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放宁楚格的嫁妆,独立账册!   再翻就没什么了,也是,好的基本上都第一时间搬到她眼前了,外头的都是次一档的。   “就这样吧。”云荍又将库嬷嬷分的各宫娘娘的东西看了一遍,大体上没什么错误,就同意了,“派人挨个送去,就说是皇上赏赐的。”   “是,奴婢明白。”   “主子。”青禾提了那盏玻璃风灯进来,展示给云荍看。   玻璃并不是纯净的透明玻璃,而是有些像琉璃,在内部吹出了五彩缤纷的图案,做成八角宫灯的样式,若是点上灯也别有一番流光溢彩。   云荍满意的道:“留着吧,今年十五点灯就用它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后宫众人今天算是发了一批横财,那些跟着去江南的可能不觉得如何。留守宫中的小透明们却是感恩戴德,这意味着她们过年能多几套新衣服和首饰换了,不用一套衣服过一个年的尴尬了。   讲真,云荍真的没剥削她们,份例从来都是足额发放的,但是怎么说呢,这份例吧,它跟人一样、有等级,小透明没位份没宠爱的,即使分到了稍微好一些的东西,也是拿来做人情的,自己面子上的东西,常年眼熟。   就像这次十三的满月礼,福华在清点礼单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少眼熟的东西,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前两天从长春宫搬出去的么。   十三的满月礼就是皇子标准的满月礼,不过分也不失格。   云荍很满意,她一直求得就是一个不过不失,我不犯错误,你们也别来找我的麻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有规矩,就按照规矩来,消消停停的过自己的日子,是最好不过的。   总的来说,这诉求一直到今天都还算圆满,至于今后,那是不可预料的未来。   满月礼热热闹闹的过去,十三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胤祤。 第150章   赶在年头里,康熙总算将台湾的事情搞定了。   台湾设府,归属福建省。   并且因为台湾的回归,康熙还将开海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决定废除《迁海令》。   前朝因此又是一阵波澜,其实之前的禁海禁的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这朝廷的权贵哪个没有在出海里参一脚。   年热热闹闹的过,云荍却越来越觉得没劲儿,就像前世一样,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但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对于过年这种节日越来越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唯一让人期待的就是放假了,后来却连放假的日子都越来越短。   初进宫的时候,对宫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毕竟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可年复一年的,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布置、换汤不换药的流程,以及来来去去那几张总是相同的脸,没有一处地方能让人提起劲儿来。   云荍思绪纷乱着,手上却眼疾手快的夺下宜妃正偷偷摸摸端起的杯子,目光严厉的扫向映红:“这果酒哪儿来的?”明明她早就吩咐过宜妃和新贵人桌子上只给白开水的。   映红就想认错,宜妃伸手拦住:“诶诶,别冤枉人了,是我自己偷你的杯子。快收收你的脸色吧,皇上都注意到了。”   云荍闻言立马转头对上康熙的视线,温婉一笑,待康熙看向别处后才低头查看,果然自己的杯子不见了,恨恨的瞪一眼宜妃:“谢谢你不嫌弃我啊。能不能长点心,你肚子是长着好看的吗?等生完了要喝多少没有。”自从她负责宫务之后,直接将宴请时候的一人一桌换成了两人一长案,既热闹又省钱,康熙嘴上说她小气心里却是高兴的。其实云荍更想换成十人的大圆桌或者八人的八仙桌,不过那样就是真的小气了,只能作罢,不过她还是假公济私的将宜妃安排与她一桌,也就跟宜妃说话还能有些趣味。   宜妃撇嘴:“就是嘴馋嘛,再说我就是在嘴里尝个味,会吐出来的。”   云荍才不信她的鬼话,将杯子递给福华,吩咐道:“把本宫的酒也换成白水。”   宜妃悄悄翻了个白眼,却没想余光扫到有趣的一幕,小手探出去拽云荍的一摆:“快看快看,对面。”   “对面怎么了?”云荍边问便扫视一圈,没发现啥问题啊。   “你正对面那个。”宜妃呶呶嘴,“刚刚啊,我看到她干呕了一下,不过及时遮住了。”   “所以呢?”云荍挑眉。   “所以,该是有了吧。”宜妃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神情。   云荍淡定的端起杯子喝一口新鲜的白水,恩,还有点甜味呢。   “有了就有了呗,皇上年轻力壮的,后妃们有了很正常啊。”瞥一眼宜妃肚子,“你不也快六个月了,大惊小怪啥。”   “就你淡定,我不就是好奇她多久了嘛。”宜妃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拿起筷子想吃点东西泄愤,筷子在空中停了半响,最后在一声叹息中又被放下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吃这些东西啊。”   “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该吃的时候会让你吃的。”云荍纯粹是敷衍了事,刚刚结束孕妇生涯的她,对那地狱般的食谱还是记忆犹新的。   宜妃生无可恋,并不想理旁边那个人。   出了正月没多久,温僖就诊出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云荍含着泪将温僖负责的那部分宫务收了回来,得,不用担心肚子上的那点肉减不下去了。   温僖传出信后没多久,新嫔就发动了,云荍匆匆赶到位于东北角的景阳宫,看到的,是即使这半年来因为新嫔有孕而重新兴起的喜气都掩盖不了的清冷,可见新嫔在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后过的并不好。   在确认新嫔生下一位格格并母女均安后,云荍慰问了几句就走了。她不是圣母,连康熙都对新嫔这胎不甚在意,她这个与新嫔共侍一夫的女人就更不会去在意康熙的这些女人们过的如何了。   草长莺飞,气候一点点暖起来,外头也渐渐看到点点绿意。   “今年朕打算去塞外避暑,这次你也跟着去罢,大约四月底就出发。”康熙屈指敲击着炕桌,嘴上与云荍说着话,心思却显然想着别的。   “好啊。”云荍高兴的答应,随后又有些犹豫,“可是,温僖妹妹有孕了,皇贵妃姐姐又劳不得神。还有宜妃,她预产期是五月份,妾有些放心不下。”   康熙中断思索,奇异的上下打量她:“这是怎么了,朕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荍儿吗?不可能,朕的荍儿可没这么勤快,说!你是谁?”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   云荍虽然早就对这类打趣免疫了,却还是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妾什么时候不勤快了,这两年的宫务可都是妾管的!”你不表扬我就算了,居然还打击我!   康熙失笑:“是是是,荍儿最勤快了,这两年宫务管得很好。”最后却是心里话,最初将宫务交给云荍的时候,康熙还很不放心的将库嬷嬷召去叮嘱了一番,毕竟云荍从前根本没怎么管过事。谁知道云荍却做的很好,虽说这其中库嬷嬷出了大力,云荍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让人信服的。   “宫务不打紧,到时交给惠妃和荣妃就是,她俩都是老人了,也协管了这些年,出不了大错。”康熙道,“至于宜妃,她也生了两个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准备东西,不然回头可别怨朕不带你出去。”上次去江南就是,中间康熙送信回来,云荍也回了信,那上面的怨气都快突破天际了。   “好吧。”到底还是出去玩的诱惑大,云荍心里的天平几乎没什么悬念的就倾斜过去了。   “对了,朕打算让胤祺、胤祚、胤佑搬去阿哥所,你这两天忙一下,四月份就让他们都搬过去。”康熙道。   这个决定实在有些突然,胤祺其实去岁就应该搬过去的,只不过太后舍不得,硬生生留了一年,今年搬过去倒也没甚。只是胤祚和胤佑,这俩的年龄是不是小了点?   云荍直接问了:“胤祚和胤佑,现在去是不是有点早?尤其胤佑…,妾觉得是不是让他晚一年再去?”   康熙摇摇头:“就今年。三个一起过去,也算有人做伴了。他始终是个皇子,总要站在人前的,早总比晚好。”   “妾明白了。”   说是忙,其实云荍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团团转的是内务府,库嬷嬷再时不时去转两圈,胤礿闲的时候也会以关心弟弟的名义拉着胤祉和胤禛去转悠两圈,三人倒还因此得了康熙的夸赞。   半个月的时间,内务府终于将几个院子翻了新,几个新鲜出炉的小萝卜头也包袱款款的住了进去。   四月中,又是一个好消息,惠妃宫里的万琉哈常在有了。   这个消息真是气死大半人,一个新嫔、一个万琉哈常在,都是早就失宠偶尔得沾雨露的人,偏偏人家一发中,那些恩宠不断地却就是没消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四月底,塞外游玩大队正式出发,这次后宫跟了不少人,阿哥康熙却只带了两个,大阿哥和太子。格格?除了宁楚格那一次,别的时候云荍估计康熙从来没想起来过他还有一帮女儿。   这次路上的速度还蛮快,因为这次临出门前太皇太后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没跟来,太后也自己要求留下照顾太皇太后。没了两尊大佛,康熙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命队伍加快了速度,早些到也免得在路上吃灰晒太阳。   云荍坐在车里很是无聊,马车虽然没晃得让人觉得晕、却也让人看不成书,车外围的也是重重叠叠的人影,基本没啥景,人就更别说了,除了云荍就是福华,聊天都聊不起来。   在晃悠了一阵之后,云荍果断决定,睡觉。   睡他个醉生梦死!   于是在这般行进速度下,不过半个月,她们就已经能遥望塞外风光了。   这天,云荍依旧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昨天宿营是跟康熙一起,很是劳累。   马车前头传来轻轻的叫声,福华轻手轻脚的掀起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看着邱和小声道:“主子歇着呢,什么事?”   邱和闻言将笑脸收敛了些,也放低声音道:“刚刚有京城的信使来,我去打听了下,说是宜妃娘娘在五月七日生了,是个阿哥呢。”   福华闻言也露出笑意:“是个好消息,一会儿主子醒了我再回禀。”说罢瞧着邱和笑嘻嘻的脸嗔道,“放心罢,少不了你的赏。”   “那小子可要好好谢谢姐姐。”   福华放下帘子,转身却看到云荍朦胧的睁开眼。   “可是吵到主子了?”福华上前扶着云荍坐起来,递了一杯水给她。   云荍摇摇头:“无妨,本来也只是打盹。”喝水润了润嗓子,才问道,“什么事儿?”   福华笑盈盈的道:“是好事儿呢,京城送来消息,宜妃娘娘在五月七日诞下十四阿哥,母子均安。”   “真的?”云荍甚是高兴,“那就好,平平安安的就好。”要说云荍这担心其实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宜妃前头生了两次都没问题,这次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的,云荍却操心的好像宜妃是第一胎似的。   其实还是云荍历史不熟的缘故,她只记得宜妃有两个孩子,一个胤祺、一个胤禟,这俩都已经生了,那宜妃肚子里这个又是谁?是历史上存在的吗?如果存在过却没有留下信息(其实是她不知道),那只能表示,这个孩子要么流产了、要么夭折了。   这两种那一种都不是好消息,所以云荍才在宜妃怀孕的时候那么紧张,就怕她一不小心孩子流掉了,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导致孩子生下来体弱、夭折。   现在听到母子均安,那就表示小孩子现在身体是没有大问题的,只要以后精心养着,应该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平安,其实比什么都好。 第151章   “主子小心。”福华小心的扶着云荍下马车,邱和也在一边半张着手护着。   云荍踩着花盆底小心的落在矮凳上,再一步终于脚踏实地的落在了地上。   举目四望,五月的草原已经绿意喜人,远处的矮坡上间或散落着一丛丛低矮的灌木,时不时有一队队侍卫骑着马巡视而过。   “主子,进去吧。”福华小声请示。   云荍点点头,随着福华进了身前的蒙古包。康熙早在一日前就已经到达安置了,她们这些妇孺却是今早才陆陆续续到达营地。未来的两三个月,这里就是她们的主要活动场所了,康熙在前头跟那些蒙古亲王们拉扯,云荍就负责在后头接见那些蒙古福晋们。   恩,还有那些蒙古格格们。   康熙消除蒙古对大清影响的心还是很坚定的,自他登基以来,除了早年有一个蒙古庶妃还早早去了之外,后宫就再没见蒙古旗的妃子了。不过这个局势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毕竟太皇太后还在,早些年是外朝不稳无心顾及、后来又连着十来年没选秀,现在既然恢复了选秀,后宫一个蒙古族的妃子都没有就说不过去了。   康熙这次巡幸塞外,最主要的当然是震慑蒙古各部族,黑龙江-宁古塔边界的形式不好,沙俄一天比一天嚣张,若是叫沙俄跟蒙古这边哪个有贼心的勾搭上了,国家又该乱了。   顺带呢,康熙也私下交给了云荍一份名单,俱是他挑选过的身份高、对大清比较忠心、家里还有适龄女儿的,云荍的任务,就是在这些适龄女儿中看看哪个明白实力、老实、还不会惹事。明年又该选秀了,康熙情知这次定然是要收一个蒙古妃子的,不单是顺太皇太后的意,也是对蒙古部族的拉拢、安抚。既然无可避免,当然就要早作图谋,反正进了宫都是供在那儿当个佛,康熙当然是愿意挑一个有自知之明、能老老实实安享富贵的人。   云荍对这些女孩子是心存怜悯的,就像对宫里那些必须和亲蒙古的格格一样。其实对于宁楚格,她也想过到底应该怎么办,和亲到蒙古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就算嫁在京里又怎么样呢?她对女儿的盼望不仅仅是能留在京里,而是希望她能平安顺遂、家庭和乐,甚至是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她都私心的想要宁楚格也能拥有。   可是可能吗?看看她自己,两世为人还不是敌不过现实。   想到最后她也不想了,云荍觉得,还是把宁楚格教养成一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性更好些,未来是宁楚格的,应该由她自己选择,即使遇到了什么坎坷,她也能坚强的迈过去。而她这个当额娘的,只能是尽力给宁楚格创造能够选择的空间,以及,为她培养三个日后帮她撑腰的兄弟。   嗯,胤礿三兄弟在云荍眼中的作用,就是未来给宁楚格撑腰的兄弟。   ……   当天晚上,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宴,完全蒙古性的、粗犷豪爽的晚宴。大块的烤肉、味道有些怪怪的马奶酒、以及热血的摔跤表演,其实也不算表演,即使是在这种合家欢的氛围中,暗地里也是流淌着各种各样的试探的。   云荍她们女眷的位置在另一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你来我往,以及台下人的起哄声。   “贵妃娘娘,塔娜敬您,欢迎您来到美丽的草原。”稍显别扭的满语响起。   云荍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蜜色肤色、笑的有些牵强的女子。   云荍端起杯子,笑着回敬一下,轻微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原谅她,实在是适应不了马奶酒这种奇怪的味道。   “塔娜是么,本宫记得塔娜在蒙语是明珠的意思,真是个好名字。”云荍笑着夸赞道。   塔娜喝完那杯马奶酒就放松了些,不想云荍竟然开口夸她,当下有些局促的道:“谢娘娘夸赞。”   云荍有些讶异,实在塔娜的表现跟她印象中的那些蒙古姑娘差别有些大,就是同桌的其他蒙古姑娘也不像她这样的,当下又好奇地问道:“你是哪家的?”   听到这个问题,塔娜当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她都能感受到旁边同为蒙古格格的几人嫉恨的视线了,有心不答却又收到额吉警告的目光,只能勉强道:“臣女的阿爸是和塔。”   云荍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勉强,视线一扫,就明白了个大概。就像每年的秀女一样,有千方百计想进宫的,就有不想进宫的。而这次的见面可以说是明年选秀时候的一个先期考察了,来的人最起码都是家里想让她们进宫的,那些个目露嫉恨的就是自己也想入宫的,而塔娜,大概就是属于不想进宫却因着家里不得不来的那类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云荍也就兴致缺缺了。本来她只是对塔娜的表现有些好奇随口一问,却直接被人解读为她看好塔娜,被看重的人不乐意,自觉被抢了风头的人又暗自咬牙。   人啊,就是这么没趣,一旦身在高位,你就不能拥有普通的、单纯的情绪了,因为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会被人拿来做出千百种解读,再生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云荍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就成了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可亲的微笑、却又让人觉得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闹到了快子时,云荍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帐篷。   “主子,皇上去了德妃那儿。”福华在云荍身后轻声道。   云荍轻嗯一声表示知道,又催促道:“快些卸了去歇息,今天真是累死了。”   福华手上动作加快,青禾也在一边递上热腾腾的帕子,云荍就着擦了脸和脖子。今天也不想沐浴了,只想赶紧躺下去闭上眼睛。   安眠的一夜,完全没发生什么认床失眠的状况。   “快,快去请太医!德妃娘娘晕倒了1”   一道声音瞬间扰乱了早晨的安宁,喧嚣顿起。   不,已经巳时中了,算不得早上了。   云荍揉着眼睛坐起身,叫到:“福华。”   掀起帐帘的却是青禾:“主子醒了,奴才扶您起来。福华姐姐刚刚出去了。”   “做什么去了?还有外面,何事这么吵?”云荍有些不满,难得能睡觉睡到自然醒,硬生生被人给坏了。   “奴婢也不大清楚,就是刚刚后头有人喊,说什么德妃娘娘晕倒了,才吵闹起来的,福华姐姐就是去寻问此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荍眉头直跳,直觉有些不好,于是吩咐道:“洗漱快些,衣服挑淡雅些的。”不管有事没事,她得先做到不功不过。   还没等她洗漱完,福华就先一步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也不等云荍问就开口道:“七阿哥没了。”   “什么?”云荍不敢相信,“你是说胤祚没了?”   “是。”福华点头道,“听说皇上和德妃娘娘正用着早膳呢,京城的加急信使就来了,被直接带到德妃娘娘的账外回禀,好多人都听到了,德妃娘娘当时就晕了。”   “这…怎么会?”云荍犹自不信,明明她们走了才不过二十来天,彼时胤祚还是活蹦乱跳的,“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没有,德妃娘娘晕了后,皇上吩咐人叫太医,就直接带着那信使回前头去了。”福华道。   “重挑一套素净的,给本宫更衣。”云荍当下有了决断。   “福华先去德妃那里看着,本宫随后就来。”   “是。”   云荍换完衣服匆匆赶到德妃的居所,太医已经诊完脉候着了,德妃却还没醒。   “怎么回事?德妃怎么没醒!”   “回贵妃娘娘,德妃娘娘是急怒攻心一时闭气晕了过去,需要施针才能醒过来。”太医回道。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施针!”云荍都要发火了。   “臣遵旨。”太医忐忑的对闻月道,“还请这位姑娘将帐帘掀起。”   闻月犹豫的看向云荍,云荍都要郁卒了,妈的又不是脱光了,只不过是躺在床上而已,还穿的整整齐齐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掀。”   太医目不斜视的几针下去,很快便看到德妃眼珠转动了几下,眼皮慢慢掀开。   开始可能还有点懵,德妃并没有什么反应。   “妹妹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云荍上前,轻声询问道。   德妃却猛地起身,差点撞上俯身的云荍。   一把拨开站在床前的云荍,德妃翻身下床,高声道:“皇上!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回京!小七,小七等着额娘,额娘这就回来了。”   云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福华在后头扶住了她。   德妃的暴起谁都没料到,就云荍站稳这会儿,德妃已经冲出了帐篷,看样子是冲着康熙去的。   “走,跟上。”云荍放开福华的手,也疾步跟了上去。   能拦下德妃最好,拦不下也要跟上去表示关心。   你看,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第152章   云荍匆匆赶到,在帐外停了下来,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出德妃的声音。   轻咳了一声,云荍扬声道:“皇上。”   德妃的声音低下去,不过片刻,梁九功便从里边掀起了帘子,恭谨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请您进去。”   云荍微微点头:“多谢公公。”错身进了帐内。   康熙端正坐在上首,德妃跪在中央,而在偏角落的地方还低头跪着一人,正是那报信的信使。   “请皇上安。”云荍矮身行礼。   康熙一脸阴郁,沉声道:“你来正好,安排下去,明早就送德妃回京。”   云荍略讶异,没想到康熙这么快就同意了德妃的请求,不过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胤祚的夭折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甚至在他进上书房前,康熙已经吩咐宗人府将他和胤佑记上玉牒了,本以为已经站住的儿子突然以这种方式离去,任哪个父亲都忍受不了的,更别提康熙对胤祚还算颇为喜爱的。   德妃像是也没想到康熙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愣了一瞬才感激涕零的磕头谢道:“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   “下去准备吧。”康熙疲惫的挥挥手,他心里现在也不好受,只不过他是男人、是帝王,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可能将心思放在一个幼儿身上。   云荍乖顺的行礼退下,顺便带走了德妃。   现在的康熙,更适合独自一人安静的呆着。至于胤祚究竟是如何去的,这都不着急问。余光扫到德妃,云荍心中叹息,德妃如此强烈的要求回京,并且对那信使不闻不问,只不过是心中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胤祚还没去罢了。回去也好,胤祚即是入了玉牒,便不会如那些早早夭折的皇子一般被悄悄送到清东陵火化了,势必是会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皇子丧礼的,德妃这次若是回的及时,应当还能送最后一程。   约摸下午时分,就听说自京城来的信使又快马加鞭的回去了。   云荍将德妃送回去,就分派人准备各色事情,其实也简单,本来也是昨日才抵达,很多东西都还锁在箱子里,现在只要原样搬上车就行。   第二天云荍还睡的迷迷糊糊呢,福华就轻轻在她耳边叫道:“主子,主子。”   云荍费力的睁开眼睛,含糊问道:“怎么了?”   “德妃娘娘起来了,正在后头让人收拾东西呢。”   “这么早?”云荍清醒了,起身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何必呢,出发都是有时间的,护送的侍卫怕都还没起吧。”侍卫倒是不打紧,关键还有个恭亲王啊,虽说恭亲王平时挺招康熙嫌弃的,可那也是康熙唯二存在的亲兄弟,让他因为德妃的原因这么早起赶路,能愿意才怪了。   事实上,常宁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这次他可是拽着他的好二哥帮忙说情才能跟来塞外的。他知晓他的皇帝哥哥一直嫌弃他,觉得他就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平时都不想看他出现在眼前。以往他都是无所谓的,可眼瞅着儿女们渐渐都大了,不提那几个臭小子,单只说现在宫里年方十四、应该叫阿玛、现在却叫他叔叔的固伦纯禧公主,就由不得他不操这个心。   不是他多喜欢这个女儿,而是为人父的那一点点良心在拷问他,不做点什么他这辈子怕都会良心不安。现在可好,他连草原上哪家有适龄的儿郎都还没摸清呢,就又要被遣回京。虽说是有正经事情吧,可谁的孩子谁心疼,比起没见过几面的侄子,他当然是更想为从小在宫里受苦的女儿做些什么。   终于,队伍在德妃的急切、常宁的不舍中出发了,除了遥遥目送的云荍,并没有更多人在意这支不过呆了一天就返回的队伍。   康熙在接见各路蒙古头头,至于跟来的那些后妃,胤祚的事情还没个定论,云荍直接将消息压了下来,她们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宫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再具体的却不可能叫她们打探出来。   “可恶。”小佟佳氏恨恨的拍桌,她气不过,明明皇贵妃的状况已经明明白白摆到佟家面前了,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皇贵妃转而支持她,而是拿了一个南巡的名额打发她。虽然她凭借南巡的机会已经重得了康熙的宠幸,这次出来她还被点了名就是证据,可她并不满足这样。   有宠爱又怎样,她还是那个见了人就要行礼问安的庶妃,她要宠爱、她要高位、她要权利!可是,她手里没有人,佟家在宫里的人脉依旧牢牢攥在皇贵妃手里。没有人,任凭她有百般心计、万般心窍都不过是空中楼阁。   就像这次,她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没有情报,就意味着她不能在其中得利,不能得利,就意味着失败。   伺候的宫女鹌鹑似的缩着头,并没有伶俐的上前劝慰小佟佳氏。   小佟佳氏更加火大,厉声道:“还不给本宫上茶!”   宫女受惊似的一哆嗦,应了声“是”就匆忙退出去了,完全没对小佟佳氏那一声‘本宫’做出任何反应。   小佟佳氏对此也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虽然暂时没有妃位的名头、可她却是领着妃位的份例的,那就是事实上的妃主子。至于那一个名头,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小佟佳氏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明明这一年多承宠也不少了,为什么就是没有消息?倒是那些个年老色衰的,居然还能怀上!   想到新嫔和万琉哈常在,小佟佳氏的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   云荍替康熙换下外裳,拉着他坐下,散开发辫,拿篦子一下下的从头通到尾。   别管她对这个男人的感官如何,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哪怕是个陌生人,她都该送上一句安慰。   康熙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坐着任她施为。   不知道通了多少下,康熙探出手抓住云荍:“好了,早些休息吧。”   两人依偎躺下,云荍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听见了康熙的声音:“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儿女夭折无数,连着两任皇后都早早的去了。朕有时就在想,莫不是真如汉人所说,朕就是天煞孤星的命,这辈子注定要孤苦到老?”   云荍一个机灵,顿时精神百倍。   她抬起头,很激动的打断康熙:“皇上说什么呢?什么天煞孤星,那不过都是长舌妇拿来嚼舌根子的!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轻信如此谣言!皇上这般如何对得起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含辛茹苦教养你长大的太皇太后!对!太皇太后!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皇上您是天煞孤星的命,何以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还得以存世?!太皇太后今年七十有二,若是听见你这话,得有多寒心!辛辛苦苦拉拔大的亲孙子,却在心里咒她去…唔…唔唔……”   康熙横眉倒竖:“胡说什么!还有没有规矩!太皇太后也是你能编排的!”   云荍却不示弱,瞪大眼睛与他对视,说不出话,索性‘唔唔’的表达自己的愤慨之心。   我就是没规矩了怎么地!有本事你杀了我,也好拿来印证你的天煞孤星命格!   康熙读懂了她表达出来的意思,本来就没多凶的眉目更柔和了,叹气道:“朕放开你,但是不许胡说了知不知道?真是,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朕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呢。”   康熙轻轻松开捂在云荍嘴上的手,临了还恨恨的捏了云荍的脸一把。   云荍直接气哼哼的扭转头,只留给康熙一个侧脸。   “怎么,朕都还没发火呢,你就发上脾气了?”康熙将人强制性的扭过来,与他四目对视。   云荍依旧甩他一声冷哼。   康熙一手将人搂住,侧过身子平躺下,目视帐顶叹气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生死有命,是朕与他们没有缘分,命格之说不过无稽之谈。”搂着人的手又紧了紧,“朕只不过是一时感怀,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人能陪朕到老,想想都觉得可怜。”   “嘶~”康熙倒抽一口冷气,腰间传来的疼痛细小却也尖锐,他有些恼火的侧过头,“放肆!”   云荍嚯的坐起身,瞪着康熙道:“我今天还真就放肆了,对于你这种薄情的人,我早该醒悟才是。呵~说什么:荍儿要陪玄烨一辈子。”阴阳怪气的调调愣是让康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还没完,云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怎么就那么天真,信了你的邪。”   康熙愣愣的躺着,一只手还因为云荍起身的惯性顿在半空中。   他看着脸色通红、头发凌乱、胸膛一起一伏的云荍,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这笑意一寸寸扩大,最后甚至露出了一排亮闪闪的白牙。   云荍被晃得有些恍惚。   康熙已然坐起身,将娇小的女人箍进怀里,脸埋进散发着幽香的颈间,含糊不清的道:“玄烨陪荍儿一辈子。”   云荍抬起手抚上康熙的背,脸上却是露出一丝苦笑。   一辈子?哪有那么简单。一切,都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她终于,也走到这步了。 第153章   在塞外的日子比在宫里有趣多了,云荍时不时的就能带着人出去跑两圈马,天高云阔的草原让人的心情也开朗起来。   康熙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不单要与蒙古人你来我往,还要分出一大半心神在黑龙江边防上。   从康熙掌权以后,战争可以说就没有停过,边境也一直都没有安宁过。平三藩和收复台湾其实都是内战,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大清内部基本上稳定了,康熙终于能腾出手来管管外头的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沙俄,无他,谁叫沙俄选了东北骚扰呢,这可是满清的老巢、发源之地,甚至是祖先的安息之地。   沙俄常年侵扰,祖先的陵寝不得安宁,这对以孝治天下的大清来说简直是罪大恶极,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所以,康熙对沙俄的作战计划破天荒的赢得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可算是让他当初在削三藩时憋得那肚子气消下去了一点儿。   沙俄却不知道大清内部的悄然变化,他们一如既往的嚣张,雅克萨城依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此次来到塞外,康熙又将这一年萨布素打探到的沙俄的情报细细钻研了一遍,最终决定,发兵收回雅克萨城的控制权。   经过大半个月的攻城战,萨布素终于不负众望的克复雅克萨城,并将驻守任务圆满交接给盛京将军,他则带着兵将黑龙江驻守军队的驻地迁至下游右岸,以震慑沙俄。   云荍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前朝得到捷报之后了,让她想要表达一下担心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阿玛又立功了,她只能表现出与有荣焉的高兴。   可云荍心里是担心的,不只是担心萨布素的安全与健康,更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功高震主,尤其是富察家还有她这个贵妃、还有三个阿哥。   皇帝的脑回路到底是如何的,云荍不知道,即使康熙那晚说过那样的情话,云荍还是觉得,若有一天他觉得她们母子威胁到他的皇位了,定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们一网打尽。   可云荍又不能叫萨布素眼睁睁看着一切而不去做些什么,享受过和平才更明白战乱给百姓带来的痛苦,黑龙江边境的每一个人都与沙俄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萨布素也有他的仁心与抱负。   带着沉甸甸的心,云荍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慢了一倍,考虑到这个气节京城还是很闷热的,能在路上多凉快一会儿着什么急,最好是到达的京城的时候刚好天气也凉了下来。   可惜今年的秋老虎走得晚,即使车队用慢的像蜗牛一样的速度行进,还是一头扎进了闷热的如同蒸笼的京城。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整齐的声音甩在身后,云荍一行女眷拐了个弯进了神武门。   “请贵妃娘娘安。”易贵人带着陈常在在长春宫门口迎接。   云荍扶着福华,淡声道:“不用多礼,进去吧。”   刚走到正殿门前,云荍就瞧见两个踉踉跄跄的小人儿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额娘,最终被挡在了门槛前,小人儿着急的想要翻过去,却是短胳膊短腿使不上力。云荍一个跨步上前,一手一个将人捞起来,两三个月没抱,骤然竟有些抱不住,好在福华搭了把手,才算没有娘仨一块儿摔地上。   双胞胎一人一边,搂着云荍的脖子一声声的唤:“额娘,额娘,额娘。”宁楚格眼眶红红的眼见要哭,就连以往很是内敛的胤祒都委屈的带上了哭腔。   云荍赶紧哄道:“乖乖,额娘在呢,额娘在这呢。”麻溜的一人香了好几口,才迈步走进室内。   双胞胎粘着云荍不放,云荍索性就抱着她们一块坐下。   看着立在堂下的两人,云荍笑道:“这段时间多亏两位妹妹看着长春宫,本宫在塞外得了些新奇玩意儿,一会儿着人送过去给两位妹妹玩玩。”   “谢娘娘赏。不敢跟娘娘表功,咱们也没做什么,镇日里不过是在屋里绣绣花喝喝茶罢了。”易贵人爽朗不减,几句话说的舒坦又亲近。   云荍含笑:“有没有功,本宫心里自是有数的,妹妹也不用太过谦虚。不过今日也有些晚了,本宫一会儿还得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就先不招待两位妹妹了。明天,本宫再设宴邀两位妹妹一聚。”   易贵人爽快道:“娘娘有事忙您的,妾与陈妹妹就先退下了。”   两人退下后,云荍带着两个黏人虫艰难的完成洗漱、将东西清点一遍,费劲千辛万苦说服了双胞胎放手,才匆匆赶往慈宁宫。   请了安、送上康熙特地搜集的科尔沁草原的相关事物、又详细的回禀了这一路的见闻与事情,云荍才算完成了一系列支线任务,从慈宁宫功成身退。   回到长春宫,迎出来的却是胤礿。   “额娘。”半大不小的臭小子立在门前,脸上挂着思念又克制的表情。   云荍上前揉了揉少年的脑袋,问道:“你怎么来了?”   “额娘回来了,儿子总要来迎迎的。”胤礿咧着嘴笑道,“小十三也回来了,宜妃母说,今天太晚了,她明天再来看额娘。”这次出去,其实云荍最放心不下的是才半岁的胤祤,最终还是把胤祤放到了宜妃那里。比起别的地方,宜妃那里总叫人安心一些。   “好,进去吧。”云荍拍拍他的肩。   一家五口和乐融融的相处了一会儿,云荍才将双胞胎和胤祤哄睡着了。   舒了口气,云荍歪躺在炕上,胤礿坐在一边帮她捶腿。   “胤祚的事儿你知道吧?”   胤礿的手顿了一下,复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声音低低的道:“知道。”   云荍坐起身,怜爱的抚摸胤礿的脸:“吓坏了吧?”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胤祚死之前的情形不太好,但具体是怎么个不好,康熙却没细说,不过私底下却有人传胤祚是被邪灵附身了。   胤礿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只在最开始见过七弟一面,后来七弟就被关在屋子里了,除了太医和伺候的人谁也不能进去。再后来,就听说七弟没了。”说这话的时候,胤礿很是茫然,中间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云荍却轻易的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将人搂住,安慰的哄道:“不怕,额娘在呢。”本来她是想问问胤礿,胤祚的事儿是怎么回事,都在阿哥所,应该知道一些的。可胤礿的表现让她心疼,还是小孩子呢,第一次直面死亡这种事情,总是害怕的。   胤礿将头埋进云荍的怀里,他并不是因为胤祚的死亡而感到恐惧,而是为他那天所看到的一幕。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偷偷潜进了七弟的院子,说不上为什么要去,好像就是淘气的心发作了一般。   一路摸到胤祚的屋后,伴着对屋内时不时传出的低吼声的疑惑,他悄悄在角落的窗纸上戳开了一个小洞,然后他就看见了让他后来反复梦见的一幕。   屋内两个太监并一个宫女,六只手分别锁住胤祚的手脚、按住他的头,被压制的胤祚一直在试图反抗,从他不断挣扎的四肢就能看出来,嘴里也是不是的低吼出声。   胤礿看到这里有些愤怒,这些个奴才,真当宫里没人了,竟然这样欺压主子!   正在胤礿要大喝一声出去教训那些奴才的时候,前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太监反射性的被转移了注意力,就是这一松气儿的功夫,胤祚已然挣开了他们的束缚,翻身坐起,剩下那个按着头的宫女压根压制不住。   胤祚起身后并没有说话斥责伺候的人,而是一声低吼就扑向了离他最近的宫女,一口咬在了那宫女的脸上。   “啊!”宫女惨叫出声。   反应过来的太监和刚进屋的太医忙忙的上前拉开胤祚,却一时压制他不住。胤祚不但不跑,反倒状若疯狂的对那三人又大又踢、又抓又咬。在争斗中,胤礿终于瞧见了胤祚的正脸,不同于以往的高傲与臭屁,那张脸此时只剩下疯狂与扭曲,一双眼睛也净是赤红。   胤礿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出胤祚的院子的,他恍惚了好几天,吓的李嬷嬷以为他丢了魂,还差点要给他做招魂法事,幸好被戴衡阻止了。   将脸埋得更深,听着云荍暖暖的声音,才觉得安心了些。   这天晚上他破天荒的没有梦见那一幕。 第154章   一早起来送走胤礿,云荍就招来库嬷嬷:“事儿可查清楚了?”   “基本都清楚了。”库嬷嬷去并不着急给云荍解释,而是道,“在此之前,有件事要告诉主子。德妃娘娘又有了,已经两个月了。”   “这......”云荍是无语大过惊讶的,算算日子,这一胎怕就是德妃回京前夕那一次怀上的。也就是说,与胤祚去世的日子隔不了几日。   库嬷嬷很明显知道云荍在想什么,就是她初听见的时候也是咂舌呢,库嬷嬷压低声音道:“听说,德妃娘娘认为这是七阿哥又投胎了呢。”不单德妃娘娘,知道内情的大部分人都有这个倾向,其实她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云荍有些无奈,不过也不觉得奇怪,就是她经历了穿越重生这件事后,对鬼神都抱着敬畏之心,更何况根本没见过现代科学的古人呢。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查到的吧。”云荍抬手,示意库嬷嬷转移话题。   库嬷嬷收敛神情,又往云荍靠近了一步,倒不是这事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而是七阿哥的事儿牵扯到鬼神之说,宫里已经下令不得私自讨论,她身为总管宫务得首席大嬷嬷,总要注意影响不是。   “太医已经诊明,七阿哥这是被狗咬了之后的病症。”   “等等,七阿哥是被狗咬了?”云荍此时才有些恍然,就说胤祚平时一幅健健康康的模样,得什么病也不能这么快就没了啊,若是被狗咬了的话,那就不奇怪了,狂犬病在21世纪都是死亡率100%的传染病,更何况这时候。   想到传染病,云荍喉头一紧:“七阿哥是在哪里治病的,有没有隔离起来?其他阿哥有没有事?不行,传太医,给阿哥所的所有人都看看!”   库嬷嬷不明白云荍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回主子,七阿哥当初是在阿哥所的院子诊治的,当时是有戒严的。七阿哥没了后,那院子就叫封了,伺候的人也全都被杖毙。”顿了顿才道,“是皇贵妃娘娘下的令。”   “皇贵妃?”这两年皇贵妃基本都是卧床不起的状态,连大年夜都没出来过,云荍差点都要忘记这号人了,“皇贵妃怎么会知道的?还有,宫里的狗怎么会会咬人?猫狗房可查了,有没有处理?”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库嬷嬷叹气,要她说,其实也是七阿哥自己没事找事,“据说七阿哥刚搬去阿哥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跟五阿哥闹了一场,后来就一直跟五阿哥针锋相对。这也就罢了,偏偏七阿哥想不过去,就折腾五阿哥养的那条小狗。听说那小狗被折腾的很是凄惨呢。”   说到这里库嬷嬷很是不忍,甭管她在这宫里是不是使过什么阴谋诡计,可她从来没有蓄意折磨过人,这不是手段了,而是心理扭曲。胤祚这点大可能还谈不上什么心理,但骨子里的扭曲淡漠还是能管中窥豹的。   “五阿哥知道后很是生气,就跟七阿哥打了一架。”其实哪是打架,不过是胤禛捉住胤祚狠狠地抽了几下,就被以讹传讹成打架了。   “这次之后七阿哥好几天没动静,然后有天五阿哥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七阿哥就带人将那只狗捉了来,带到一个僻静处施为。谁知那小狗突然发了疯,暴起将七阿哥和伺候的人咬了。”查出来的消息肯定不是这般连贯的,库嬷嬷只是根据已有的情报做了一个穿针引线。   “当时七阿哥就被送回阿哥所请了太医,晚上的时候,七阿哥开始发烧、恶心、头疼,第三天就时不时的痉挛,还狂躁伤人、完全压制不住,后来更是连药都喝不下去,张着嘴都喘不过气,然后就...去了...”   库嬷嬷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见云荍没什么表示才接着道:“事情出了之后,太皇太后都被惊动了,伺候的人全都被羁押起来,那条狗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等德妃娘娘回宫的时候,七阿哥的灵堂已经撤了、棺椁也移到梓宫了。”   “德妃娘娘在梓宫站了一会儿便昏迷了,恭亲王便依着皇上的旨意将七阿哥送入清东陵安葬了。”说是皇子规格,但胤祚到底太小,连个摔盆的后人都没有,还是找了小宫女顶替的。不过也比那些没上玉牒的皇子公主们好些,起码有个小土包了。   “德妃娘娘醒来后,知道了事情经过,直接...直接冲到景仁宫,将五阿哥...训了一顿。”库嬷嬷说这一句的时候,两次含糊其词,颇有些春秋笔法的意思。   德妃何止是将五阿哥训了一顿,她当时就跟发了疯一般,跑到景仁宫大闹了一场,最后皇贵妃没办法,带着胤禛亲自见得她。   德妃第一时间看见胤禛,双目赤红、一字一顿的、恶狠狠的道:“你怎么还不去死!”   而后撇开胤禛,望着病入膏肓、脸色蜡黄的皇贵妃,怨恨的道:“你满意了吧,就算即刻死了只怕都高兴的不行罢!本宫一个儿子认贼做母,一个...”瞥一眼被那句话震得呆愣愣的胤禛,“被这个畜生害死。将本宫玩弄于手掌之中,你很高兴罢、很骄傲吧?”   皇贵妃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人,这会儿一激动,那真是连话都说不了了。   舒嬷嬷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放肆,就将全部心神投到皇贵妃身上去了。   “呵,放肆?”德妃嘲讽的一笑,“本宫就是放肆了又如何,一个半截身子乳突的人,本宫还怕你不成。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到了地下,本宫也要压着你去伺候我的小七!”   眼见皇贵妃原本蜡黄的脸色都被咳得潮红起来,德妃露出迷人的微笑:“哎哟哟,报应来的真快,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这一咳给咳死了。”   德妃抚了抚鬓角,自嘲的笑道,“不过本宫也是傻了,死算甚么呢,死了你可就解脱了。这报应来的这般好,皇贵妃娘娘呀,您可得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享受这佛祖赐下的报应。本宫呢,也就勉勉强强活一活,看看娘娘是如何享受的。”   “我们走。”德妃冰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身后乱作一团的人,出了景仁宫的大门。   温僖站在景仁宫外,看样子还站了不短的时间。   德妃懒懒散散的行了个礼,上下打量温僖一番,留下一声嗤笑,便走了。   “她居然......”伺候温僖的宫女气的满面通红。   温僖抬手阻止了她,抬眼望向远方的天空,喃喃道:“要起风了,进去罢。”即使她正怀着七个月的身子,她也得来看看这件事。不然,难道叫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来处理这件事吗?   太皇太后最后还是站出来了,以德妃以下犯上的罪名罚她禁足半年。其孝庄本来是想降德妃的位份的,但又考虑到刚去的七阿哥,最终还是作罢了。   皇贵妃缓过劲儿之后,却是动了凤印,将一干人等全都送进慎刑司审问了一遍,然后就下令全部杖毙,其中还包括了胤禛身边的两个人。   而德妃也在禁足的第二月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虽然因为觉得这是胤祚的再次投胎而很是高兴,却也加深了对胤禛、皇贵妃、云荍的怨恨。   对,还有云荍。   若不是胤礿送了胤禛一条狗,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这肯定是云荍布的局!   一箭三雕,不,不止三雕。   胤祚没了,胤禛因为这件事有了污点,自己与皇贵妃翻脸,皇贵妃说不定因为此事就没了或者吃挂落被降位、到时候她就能上位图谋皇贵妃甚至皇后,而自己也会因此事一蹶不振、她就又少了一个争宠的对手。   真真是七窍玲珑心,环环相扣的好计谋啊!   是她小瞧了淑娴,不,是全后宫都小瞧了这位温柔可亲、端庄大方的淑娴贵妃娘娘!   德妃闭上眼,她不会放过皇贵妃,也同样不会放过富察云荍!   库嬷嬷说完后,云荍沉默良久,才幽幽的说了一句话:“那条狗是本宫让胤礿送给胤禛的。”   库嬷嬷眉头一跳,徒然间有些不好的感觉,难道?   “若是不送那条狗,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云荍叹气,她并不是突然圣母心发作,只是一起事故的发生、众多生命的离去,总是让人觉得可惜的,而这其中若是还有自己曾经不经意的小动作产生的影响,大多数人都是会有一种“若是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就不那样了”的感慨。   库嬷嬷缓缓刚刚被骤然吓到的心脏,她刚刚真是一瞬间发散了太多的思维,还好还好,只是自己瞎想。   “主子也不必自责,毕竟当初之事主子是怀抱着善意进行的,后来之事也不是主子所愿,一切不过是另起因果罢了。”库嬷嬷劝道。   云荍摆摆手:“本宫无事,不过是无用的感叹罢了。”然后转移话题,“对了,德妃即有孕了,咱们也备一份礼送过去吧,比往常重三成,嬷嬷亲自跑一趟。”   “嗻,奴婢遵命。”   库嬷嬷还没往永和宫去呢,一个消息就从乾清宫传了出来。   五阿哥被康熙大骂,指责他喜怒不定、玩物丧志、欺凌幼弟、为兄不慈,未来可期!   这里的未来可期可不是褒义词,若是康熙未来不亲口抹掉这些贴在胤禛身上的标签的话,胤禛这一辈子怕是就完了,能当个闲散王爷是最好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光头阿哥当一辈子。或者还可以期望一下,未来他的哪个兄弟上台了,再给他封个贝子什么的?   皇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晕了。   云荍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太医一脸沉痛的对她说。   “臣等无能。” 第156章   云荍的心沉了下来,皇贵妃的身子其实大家都是有数的,只是一年一年的扛过来,众人下意识的认为她大概会这样一直扛下去,谁料最终却因为这件事恶化了。   “去跟何沐安说,把这里的情况报给皇上。”云荍侧头吩咐福华,又正色对那领头的太医道,“劳烦大人走一趟,将此事回禀于皇上。”她是希望康熙能将院使派来看一看,能不能缓缓。   “是,臣遵旨。”太医跟着福华出去了。   云荍沉默的坐在正厅,苑诗强撑着笑脸给她添茶:“娘娘请用。”   云荍伸手接过,却只捧在手上并不喝,而是问道:“五阿哥呢?”   苑诗愣了一愣,随后才强笑道:“奴婢不知,大约是在阿哥所吧。”   “去派人将他找回来吧,皇贵妃娘娘若是醒来定然是想见他的。”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苑诗,应该说皇贵妃身边的大多数人,现在对五阿哥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是皇贵妃养大的儿子,即使后来皇贵妃有了身孕,对五阿哥也还是不错的;另一方面,皇贵妃今天的情形,却是与五阿哥母子分不开的,德妃先气了一次,五阿哥又来一招,原本勉强维持着平衡的身子就这样崩塌了。   可五阿哥又是可怜的,短短时间内,先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七阿哥去世,接着他又被亲额娘和亲阿玛接连打击,现在唯一对他好的养母也要不行了,而皇贵妃这一走,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五阿哥就是那地里的小白菜,在宫里的地位怕是要比十阿哥都不如了。   胤禛很快被带回景仁宫,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皇贵妃因为他的事昏迷的消息。在被康熙大骂了以后,胤禛一直是处于茫然的状态的,他连哭都不知道为何物了,被人带回阿哥所,就一直呆呆的坐着,像一个了无生气的木偶。   “贵额娘安。”声音飘忽的好像随时要飞升了一般。   云荍看着眼前仿佛丢了三魂七魄的胤禛,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这次,她真的对康熙很失望。   从头到尾,于情于理,这件事其实都跟胤禛没什么关系。虽说胤禛跟胤祚打那一架是有点不太应该,但又不是没有原因的,若不是胤祚主动撩,甚至糟践胤禛心爱的东西,胤禛也不会忍不住发了火。   不是云荍没有同情心,而是就事论事,胤祚完全就是被自己作死的。当然,你可以说他是年纪小不懂事,但他那副作天作地的性子,即使这次没出事,以后指不定惹出更大的事呢。而胤祚这幅性子的养成,那完全就是康熙德妃两个人的责任,结果倒好,这两人一股脑全推到胤禛身上去了,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折腾成这幅样子,也是够能耐了。   思及此,云荍放柔了声音道:“胤禛可用膳了,肚子饿不饿?”   “谢贵额娘关心,胤禛不饿。”呆呆傻傻的机械式回复。   自被康熙骂过之后,胤禛脑袋里就一片空白,他没有哭、没有闹、却也不想寻死,下人问他话他也会回一两个字,见了云荍也能正常的行礼。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无人的空间里,这里只有白茫茫的大雾,外头偶有人声传来,他直觉性的知道这是谁,还能作出回答,可他就是看不见他们,他也不想看见他们。   云荍心下可怜,却又没有办法。她可以出言安慰,可这种安慰不过是隔靴搔痒,更何况胤禛还是一个孩子,云荍所能想到的那些大道理的安慰话,胤禛也根本听不懂。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最亲的人释放给他的爱意,比如他心中最伟大的皇阿玛康熙,比如他想亲近却又怯步的德妃,比如,养大他的皇贵妃。   云荍直起身子,跟苑诗说道:“带五阿哥去见皇贵妃罢,让五阿哥跟皇贵妃说说话,说不定皇贵妃听见五阿哥的声音就醒来了呢。”   “唉,奴婢听娘娘的。”苑诗终于放下那副强端着的笑脸,双目泛红,感激对云荍道。别管她们对五阿哥有什么复杂的心里,现在主子才是最重要的,哪怕这个人是德妃呢,只要能让主子醒过来,她也能把德妃领到主子面前。   苑诗领着木呆呆的胤禛走了,云荍抿了一口手中变凉的茶,只希望,这两人能互相激励,都醒过来吧。   ……   何沐安缀在梁九功和院使后头进了景仁宫,直接带两人找到了云荍。   “请贵妃娘娘安,皇上命咱家跟院使大人过来看看皇贵妃的情况。”梁九功拱手道,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对他主子的同情,死了俩皇后,这眼看着又一个皇贵妃也要没了,唉,忒惨。   “走吧,本宫带你们过去。”云荍起身道。   早有小宫女赶在她们前头去通传,所以云荍他们到的时候,室内已经收拾好等院使诊脉了。   云荍坐在一边,一眼扫到乖乖低头站在床边的五阿哥,看那样子,就知道一点作用都没起。   良久,院使才收手起身,云荍随着一起退出室外。   “大人,娘娘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在云荍浅薄的医学常识里,人若是醒来了就还有救,若是醒不来,云荍可不认为在这个没有点滴没有氧气罩的古代,皇贵妃能安安稳稳当个植物人。   “娘娘恕罪,臣需得回去向皇上禀明情况。”院使拱手请罪。   云荍的心咯噔一下,渐渐沉了下去,院使连一个简单的病况都不肯告诉她,说明皇贵妃的情况不容乐观。   跟出来的弄墨脸色一急就想冲上前问话,被旁边的舒嬷嬷一把挡住,虽然她的心也沉在了谷底,可她知道,淑娴贵妃都问不到的事儿,她们插话也没用。她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不能给主子再招更多的麻烦。说到底,这次事情若是追究起来,她们主子逃脱不了一个对皇上心存不满的罪名,毕竟她们主子是在听到皇上惩罚五阿哥的消息时晕倒的。   云荍勉强的笑道:“既如此,本宫便不耽搁大人了,大人慢走。”   “微臣告退。”   乾清宫。   “如何?”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生产时伤了身子,后来又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寿数便已经有碍,这一二年也是勉强凭着救命灵药吊着。这次骤然晕厥,身体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却是被打乱,现在气血两虚,经脉紊乱。臣无能,臣虽能治病,却并无回天之术。”院使跪伏在地上,沉声回道。   屋内静默良久。   “皇贵妃还能醒过来吗?”   “臣惶恐,怕是无法自然苏醒。”院使的头更低了。   “朕要她醒来。”   “嗻。”院使叩头道,“臣有一法,可令皇贵妃娘娘苏醒,只是此法犹如回光之术,皇贵妃娘娘的寿数恐有折损。”虽然不折损也多活不了几天吧,但主子的寿命哪能是他们能干扰的呢。   “去办吧。”   “嗻。”院使躬身退了出去。   康熙独自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出门外,对梁九功道:“去慈宁宫。”   “皇帝怎么来了?”太皇太后看到康熙的时候有些惊讶,康熙虽然常来跟她请安,但今天这个时候来却有些突兀了。   “孙儿来看看皇瑪嬷。”康熙笑着伸手扶住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享受着孙儿的孝顺,由着他扶着坐下,嗔道:“得了吧,哀家还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说罢。”   康熙扫一眼室内,淡声吩咐:“都下去。”   太皇太后敛起神情,有些严肃:“出了什么事儿?”   “没甚么大事儿。”康熙安抚的拍拍太皇太后的手,“皇贵妃不行了。”   太皇太后松了神态,却有些疑惑:“怎么会如此突然?”   皇贵妃怀孕的时候,她说让康熙立皇贵妃为后,其实有一大半是试探。可后来皇贵妃生了个女儿,太皇太后倒是真想让康熙立她为后了。倒不是她喜欢皇贵妃,单单只是心疼康熙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再说康熙正值壮年,没个妻子怎么行,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大清的皇帝是个鳏夫。   你说后宫那些妃子?在太皇太后看来,那些都不过是个玩意儿,男人,还是得有妻子才行。太皇太后也不是没想过在大选的时候重择一位皇后,甚至她还想过要不然就给康熙再娶个蒙古皇后,不过后来想到她与亲儿子之间的那些心酸往事,孝庄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已经失去了嫡亲的儿子,不想再失去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孙子了。   可皇贵妃偏偏是个不争气的,不争气也就算了,偏偏还没福气,好容易得个女儿没出月就没了,自己也病病歪歪的随时像要去了一样。这种情况下,太皇太后的心思也就淡了。   一个没福之人,怎么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因为胤禛之事。”   “哦。”太皇太后恍然的点头。康熙训斥胤禛的事她是知道的,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是一个并不亲近的孙子罢了,只要不是没命,太皇太后并不想管。再说,若康熙真想要胤禛的命,她肯定是站在康熙这边的。   皇贵妃的事情发生后被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也没有人来跟她回禀,所以康熙说了她才知道。   “院使说,皇贵妃这次怕是不好。”康熙道。   太皇太后知道,康熙特地过来这一趟,肯定不是单纯的只想告诉她这一消息,于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孙儿,还不确定。”康熙慢慢道,“但是,有一事,想先跟皇瑪嬷说一声。若是皇贵妃不好,孙儿有可能立她为后。”不是不确定,而是他想给皇贵妃一个选择题,至于另一个选项,他还要见过皇贵妃之后再确定要不要提出来。   太皇太后凝神片刻:“也好,如此也显得皇上重情重义。”忽的又想到一个问题,“只是,明年的选秀你打算如何?”   康熙的表情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含笑道:“无妨,照常便是,到时候,后宫的人也要稍微调整一番。”   皇贵妃去了,小佟佳氏必然是要提起来的。   “好,皇帝既已有主意,哀家便放心了。”   景仁宫,院使去而复返:“皇上命微臣为皇贵妃娘娘诊治。”   云荍乍然听见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说,皇贵妃还有救?   旁边苑诗却已是满脸惊喜,忙不迭的道:“大人这边请。”   云荍跟上去,院使却请她回避。   云荍有些忐忑的在外间等着,冷不防一个人闯了进来。   “给淑娴贵妃请安。”小佟佳氏规规矩矩的立在下头。   云荍瞟她一眼,啧,大半天都不见人,这会儿却出现了。   “起吧。”并没有心思同她计较。   “谢娘娘。”小佟佳氏起身后,微皱着眉头担忧道,“妾在外头听说姐姐有些不好,不知现在如何了?”   “本宫也不知,院使大人正在里间诊治。”云荍淡淡的回道。   小佟佳氏一听却是有些振奋:“皇上也在里头吗?妾得去给皇上见个礼。”   说着紧走几步就要掀帘子。   云荍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皇上不在。”   “啊?”小佟佳氏伸出去的手顿住,讶异的回头,随后有些失望的将手放下,退后几步,又忧心道,“皇上不在,那娘娘怎么不在里边呢?姐姐跟太医……怕是有些不好罢?”   这话一出来,云荍真的有些愤怒了,不说院使已经快七十的人,就她小佟佳氏,在嫡姐病危之时,却这般不阴不阳,真是枉为人!   哪怕现在里面躺的是个陌生人呢,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说出这般话。   云荍真的没想到自己会亲身遇见这种人,哪怕小佟佳氏针对的不是她,她现在也很想将小佟佳氏人道毁灭。   小佟佳氏让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些键盘侠们,她真的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这样的人型生物就该灭绝了才对!   云荍双眼泠然,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吐出了九幽地狱的寒气:“院使奉着皇上的命,不若,本宫送庶妃去跟皇上说说这事?”   小佟佳氏猛然打了个寒战,不自禁的嗫嚅道:“不…不用了,妾只是…只是担心姐姐。”   “那就给本宫安静站着!”云荍一声厉喝。   小佟佳氏反射性的绷直身子,应声答道:“是。”声音里还有残余的颤抖。   弄墨掀了帘子出来,扫都没扫小佟佳氏一眼:“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云荍含笑道,“可是吵到院使大人诊治了?本宫还是去正厅等着吧。”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   “恭送娘娘。”弄墨福神道,将小佟佳氏忽视到底。   反应过来的小佟佳氏本来就为刚刚竟然被云荍吓到而有些羞愤,此刻又见弄墨竟是如此忽视她,不由得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看向弄墨,用眼神传达着:“贱婢,竟敢对本宫无礼,看本宫以后怎么收拾你!”   弄墨无所畏惧的与她对望,那又如何,反正她会一直跟在她主子身边的,就看小佟佳氏敢不敢来找她主子了。   思及此,弄墨不由得勾起一抹笑,若小佟佳氏真来找她家主子了,那可真是叫人高兴的一件事呢。毕竟,去了阎罗殿,她还会怕什么?   小佟佳氏被弄墨的笑容气的更狠了,这个贱婢,居然还敢嘲笑她,很好,等着吧!不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不姓佟!   小佟佳氏恨恨的摔了帘子,弄墨收齐笑容,难过的看着内室的帘子。   久病成医,即使只是个半吊子,弄墨却也看得出来,院使用的那些方子可不是什么圣方良药。   足足一个时辰回去,云荍才等到院使出来。   “如何?”   “回贵妃娘娘,若不出意外,皇贵妃娘娘明天之前应该就能醒来。”   云荍高兴的直道:“好好,辛苦大人了。”   “娘娘折煞微臣,微臣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告退。”   院使走了,云荍将小佟佳氏打发走,又叮嘱舒嬷嬷一番,让她照顾好皇贵妃和五阿哥,这才赶回了长春宫。   “主子,可要用些东西?小厨房里一直备着东西呢。”库嬷嬷轻声问道。   云荍颔首:“端上来吧。”   青禾掀了帘子出去吩咐。   云荍继续问库嬷嬷:“去永和宫如何?”   “奴婢在您走后就去了永和宫,却没见着德妃娘娘的面,说是身体不舒服,卧床休息呢。”库嬷嬷语气里满含着不信,“奴婢与闻月说了几句便放下东西回来了。”   身体不好还不请太医,就光为了肚子里那个,德妃也不可能这么淡定。要说不敢请就更不可能了,虽然太皇太后禁了德妃的足,却在得知她有孕后就放宽了,除了她不能出永和宫的门,其他的跟平时根本没两样,要不然库嬷嬷也不会带着东西上门了。   在德妃和太皇太后之间,傻子都会选太皇太后。   云荍摩挲着杯子,德妃此举让她有些不解,却也仅仅只是不解,若说德妃是因为痛失爱子所以不想见后宫的人也是说的过去的。   想了想,云荍便放过了这茬,捧着杯子叹气道:“皇贵妃怕是不好了。”   库嬷嬷倒没多大意外,那会儿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就大概猜到了:“主子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本宫能有什么打算。”云荍长叹一声,“说实话,本宫是真不想她死啊。”   “奴婢明白。”库嬷嬷接道,“可有句话奴婢不得不说,主子,您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再退回去,现实也不会允许您退回去。想想三位阿哥和格格,您不为自己,也该为他们想想。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您一直明哲保身、从来不沾那些个事情,可您看也该看明白了,进了这个泥潭,脚上怎么也得脏。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皇贵妃娘娘还在,您也避不了多久的,等阿哥们长大了,狂风暴雨就更猛了。”   云荍咬着下唇,她心里明白库嬷嬷说的都是事实,以往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可随着胤礿的年纪越来越大,随着萨布素的官位越来越高,她们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挡路石,即使她们没有那个心思,别人也会除了她们以防万一。   “本宫知道了。”   幽幽的声音响起,库嬷嬷也算松了一口气。   一夜无眠,第二天云荍是顶着熊猫眼起来的。   福华没办法,只能往上扑了厚厚的粉以作遮盖。   来到景仁宫,弄墨给她请安。   “娘娘如何了?”昨晚皇贵妃就已经醒了,云荍是在接到消息之后才睡下的。   “回贵妃娘娘,娘娘这会儿还歇着,并不曾醒来。”弄墨回道,“娘娘可有事,不若奴婢去回禀一声?”   “那便让娘娘好好歇着吧,本宫也无事,就是来看看。”云荍摆手道,“对了,五阿哥如何了,可好些了?”   弄墨的笑容真诚许多:“五阿哥很好,昨儿个娘娘醒来的时候,还说了许多话呢。”   “那便好,那便好。”云荍放心的道。甭管胤禛是谁,他在历史上的评价如何,他现在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得了心里疾病的孩子,能有好转的迹象,总是让人高兴的。   “皇上驾到。”   云荍与弄墨对视一眼,没想到康熙这么早就来了,这时间,怕是刚下朝吧。   “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吧。”康熙伸手扶起云荍,“荍儿怎么来的这般早?”   扫一眼她眼圈周围厚厚的粉,皱眉道:“晚上没休息好。”   云荍回道:“妾睡不着,便过来看看娘娘。”   “嗯。”康熙点点头,转而问弄墨,“皇贵妃如何了?”   “回皇上话,主子还没醒来,奴婢这便进去通禀。”弄墨福身道。   “去罢。”康熙挥退弄墨,又对云荍道,“荍儿再回去歇歇罢,这里也不用你时刻守着。”   “是,妾遵旨。”云荍知道康熙这是有事与皇贵妃说,她也没兴趣知道,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不过有一事儿想问问皇上,就是温僖妹妹她们,听说皇贵妃娘娘有些不好,她们想来侍疾,皇上您看?”   虽说侍疾这种事儿,只有皇后能享受,可皇贵妃执掌凤印多年、皇贵妃之位又位同副后,若是真要侍疾,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不侍疾怎么表达出她们对皇贵妃的关心啊,现在连探望都不叫探望。眼看云荍一个人拿着皇贵妃狂刷好感,后宫的某些人哪能甘心。   “不必了。”康熙皱眉道,“让她们都安安分分的给朕呆在屋里!”   “是,妾明白了。”   云荍离了景仁宫,顺便将康熙的意思一一传过去。   这是康熙不让,可不是她不让。   谁也不知道那天皇贵妃跟康熙说了什么,只知道康熙回到乾清宫后,下达了一道圣旨。   将五阿哥胤禛的玉牒,改到皇贵妃名下。   三日后,皇贵妃薨。 第157章   皇贵妃的灵堂内。   温僖咬着苍白的下唇,额头上渗出密密匝匝的细汗,眼睛却还在条件性的流泪。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生产的时辰满打满算也就这几天,可惜皇贵妃偏偏去了。身为贵妃,只要不是病的快要死了,她也要过来跪灵。可这跪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她的身子便受不住了。   云荍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好,微侧身子低声道:“妹妹先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   温僖眼前泛起白茫,云荍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想回答“好”,却嚅动着嘴唇发不出声音来,身体软软的倒下。   云荍眼疾手快的扑上去,险险将人扶住,高声叫人:“来人,快将温僖贵妃送到偏殿。”   跪在云荍和温僖身后的三妃也赶忙起身帮云荍将人扶起。   很快便有嬷嬷前来,云荍吩咐道:“本宫跟去看看,荣妃妹妹,这里先交由你主持。”温僖这状况,云荍怕她立时就要生,她若跟去也好有个决断。   “是。”荣妃应道,与惠妃、宜妃两人再次跪下。   得到回应的云荍抬脚要走,瞥到旁边脸色也不是很好的德妃,犹豫了一下也吩咐道:“德妃妹妹,还有万琉哈常在,你二人身怀皇嗣,便去偏殿歇着,每隔半个时辰出来跪一刻钟,想来皇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也是不会怪罪的。”   德妃将将满了三个月,若是一个不小心,孩子没了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到时候也是云荍的责任。而万琉哈常在也六七个月了,哪个出事都不行。   吩咐完伺候的宫女将两个孕妇拉下去,云荍才匆匆赶到温僖的临时安置之处,太医是一早就叫过来在这边候着的,云荍防的就是这种情况。其实其他的准备云荍也做了不少,只不过都效果甚微罢了。   “如何?”云荍神色焦急,她真怕温僖在这灵堂的地方生产,血光相冲什么的都算轻的,若是真在这里将孩子生出来了,那孩子这辈子怕是都不会过的太好。迷信这种事,根本不是云荍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回淑娴贵妃的话,温僖贵妃久跪不耐、体力透支、气血亏虚,动了胎气。”   “可要紧?”云荍紧着问道,“本宫是说,可有要生产的迹象。”   “这…目前还无迹象,但随时都有可能。”太医话也不敢说的太满,同时心里叹息,这皇宫虽说人人尊贵,但其实,也是最不把人当人看的地方。   云荍皱眉,少顷,还是叫了人吩咐:“你去回禀皇上,就说温僖贵妃动了胎气、随时可能要生,本宫请将温僖贵妃挪回启祥宫。”   好在康熙还算有点良心,回了一个字:“可。”真是吝啬的可以。   云荍又紧着派人将温僖送回了启祥宫,想了想还是让库嬷嬷跟去了,若是温僖真的要生了,库嬷嬷也能帮上些忙。再说她身为后宫主持之人,妃嫔生产就是她的责任,而她现在得留下来进去跪灵,派个嬷嬷去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后宫一杆子女人跪的欲生欲死,康熙却优哉游哉的在乾清宫呆着,云荍想想就恨得咬牙,明明死的是他小老婆,却让她们一帮更小的老婆来跪着。可又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死的只是皇贵妃,他来上一炷香都是恩赐了,没有守着的道理。   好在因为只是皇贵妃,比皇后的丧仪减了不少,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皇贵妃棺椁移梓宫那一日,温僖发动了,因为后妃几乎都去送行,最后还是太后派了个嬷嬷前来看着。   温僖历经一天一夜,十分艰难的诞下了一位格格,却很是瘦弱,比温僖生胤俄那阵儿差多了。太医也说小格格身子弱,需得精心养着。   因为只是皇贵妃,所以丧仪比皇后的规制减了许多,云荍她们也不算太难熬,就是两个孕妇不太好受,索性也没出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云荍她们不用守孝,恩,应该说除了一杆皇子格格,其他人都不用太守,就是太监宫女们,也是穿的素淡些就行。本来按理,皇子格格们,除了胤禛身为皇贵妃的亲子需要守孝三年,其他人是不必要为一个庶母守孝的,皇贵妃再好听说到底也是一个妾。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可能是因为皇贵妃也算半个皇后?总之康熙就是下旨,让所有皇嗣也为皇贵妃守孝,倒是不多,只要半年就行。   才半个月,胤礿就熬不住了,回长春宫的频率明显增多。倒不是他不愿意守,只是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素着,简直生不如死。   照胤礿的说法:“儿子现在看着五弟那只鹦鹉都能流口水。”疯狗事件之后,宫里的猫狗什么的被大大整治了一顿,胤礿因为那狗是他送的,所以对胤禛心怀愧疚,又看胤禛一天比一天沉默,就去找了只鹦鹉,关在笼子里也伤不了人,还能学说话给胤禛那院子添点儿鲜活气。   他回来倒也不是为着吃荤,而是逮着鸡蛋猛吃,鸡蛋说荤不荤、说素不素,吃了也不算什么。   云荍就是有些奇怪:“你在阿哥所也能吃啊,跟御膳房说一声不就成了,作甚还要跑到额娘这里来。”她倒不觉得是御膳房克扣胤礿,鸡蛋这东西,即使是最不受宠的胤禩要也不会被克扣,更别说额娘是后宫老大的胤礿了。   “哎,额娘你有所不知。”胤礿一边吃一边叹气,“五弟现在比以往更不爱说话了,脸就跟瘫了一样一点表情都没有。这也就算了,他吃素那是真吃素,每天就是各种青菜,鸡蛋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让上桌。儿子劝他,他就当听不到,而且这事吧,儿子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在阿哥所尽量都是陪着胤禛一块儿吃饭。”又望了望盘子里的鸡蛋,“只是到底忍不住,还是巴巴的跑到额娘这儿来吃。”说话间有些懊恼。   云荍拍拍他的肩膀,拿起一个鸡蛋剥了壳递给他:“额娘一直认为,什么事只要心诚便好,形式只不过是一个表面工作。有的人即使不食米粒,心里却兴高采烈,这种不要也罢。你有这份儿心,便是最好,其他的无须强求。现在多吃点,才能更快长大,将来也能保护弟弟,皇贵妃在天之灵才会更高兴,你说是不是?”   胤礿若有所思的点头:“额娘说的是,儿子受教。”嗷呜一口,那鸡蛋就不见了一半。   云荍微笑,她很高兴,胤礿一直在她身边露出这幅孩子气的模样,这证明,她这个额娘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而在外的胤礿却是越来越有皇子的威严了,这从他身边伺候的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时间匆匆过去,皇贵妃的事情也渐渐消弭,宫里宫外都开始准备过年了。   腊月二十四,万琉哈常在诞下一子。   宫宴的时候,惠妃可谓春风满面,满怀喜悦的接受各路人马的恭喜。这孩子肯定是要放在她名下养得,算算,她名下现在也有三个阿哥了,虽然除了大阿哥都不是亲生的,而且也没有记入玉牒。但两个生母都是位份低下,可想而知,只要养好了,对大阿哥将来绝对是一助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胤禔已经十五了,这意味着,今年选秀就会给胤禔选福晋,时间快的话说不得今年底就能成婚,明年她就能抱上孙子,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孙呢!成了婚有了孩子,胤禛就可以进朝堂、领差事、出宫开府、建功立业,想想就让人激动呢!   而太子,今年不过十二,到三年后选秀,黄花菜都凉了。   思及此,惠妃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嫡子又怎样?长子生的嫡长孙也不差,到时候,她儿子的砝码就更大了。   这次一定要将秀女们好好打探一下,家世样貌都得顶尖,最重要,得能生!惠妃暗暗决定,回头就查查哪家有秀女的子嗣旺盛。   说到给胤禔选福晋的事,康熙跟她说的时候,云荍还有点懵,她真的没想到胤禔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但是一想,她自己十三岁就入了宫,胤禔十五了,选福晋好像也没啥噢?   没个鬼啊!这岂不是意味着她的胤礿再过几年也要成亲娶妻了?!   光想一想云荍就觉得心口疼,倒不是吃未来媳妇儿的醋,只是胤礿他还是个孩子啊!古代十五岁算成年,但在现代真心只是个孩子,这么大点就行敦伦之事,对身子骨也不好啊。   云荍心有戚戚,康熙知道了之后不但不安慰她,反倒嘲笑她醋缸打翻了,连儿子的醋都吃。   云荍决定不理他,转移话题。   “这让妾来选不太好吧,毕竟惠妃是胤禔的额娘,让惠妃看是不是好些?”   “也不是让你选,朕届时会列一份名单,你和惠妃都有,到时你只需关注一下这些女子的品行端貌,告诉朕即可。”   “哦,妾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让她当个观察员呗,懂。   “说来上次在塞外你就做的不错,那个塔娜朕让人查了查,不错,这次选秀你让人看着点。”康熙夸到。   “啊?”云荍茫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塔娜就是上次在塞外的时候她问了身世的女子。   云荍欲言又止,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而害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她很愧疚,可这愧疚却只是让现在的她犹豫。康熙刚刚的意思分明就是要那女孩子进宫了,若是现在云荍说她不过是一时好奇,岂不是打了康熙的脸?   康熙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好笑道:“这是又醋上了?那一位是为什么留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任她是谁,朕最宠爱的还不是你,怎的荍儿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云荍听言,心内叹息一声,顺坡下驴,幽幽道:“妾已经二十八了,老了,看着那些水灵灵的姑娘们呐,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康熙更是好笑不已,一把将云荍搂过:“谁说荍儿老了,那朕岂不是更老。朕看荍儿年轻的很,朕就爱你这样的。”   康熙倒没说假话,云荍虽然二十八了,但保养的好,心态又一直年轻,看起来就跟双九年华一样,青青嫩嫩的,鲜的很。   起码康熙就觉得亲近起来很舒爽。   听起来可不像好词儿! 第158章   开了年,先是一波小选。   噢,还有一个毁三观的事。   惠妃到她这儿要了一份名单,说是要给胤禔选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   =_=。   一想到到时候她也要按这种流程给儿子选女人,云荍就斯巴达了。   tmd给自己男人当皮条客也就算了,还要给自己儿子当皮条客,节操呢!   云荍十分想掀桌。   掀不动……   家具没事做这么实在干什么!奸商的素质呢!   奸商们表示:不实在咱的脑袋就要被拿去垫桌角了哇,求娘娘体恤。   青莲青禾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云荍琢磨着在这一波里找几个人培养下,就将她俩放出去。她们也清楚自己得不到云荍的重用,痛快的答应了,反正出去也不差,像年前托人送了孝敬进来的青樱,据说过的很好呢,丈夫谋了个典史的职位,虽说只是个连从九品都够不上的不入流官位,但好歹也算进入了官场,以后孩子们的起点也会更高一些。   主子人又好,到时候赏赐的陪嫁也是不少的。   今年的大选跟去年还不太一样,因为多了蒙古旗一支,再加上又有给大阿哥选福晋一事,所以人数格外多了些。   云荍现在苦恼的就是怎么把这些人都安排下,另外就是伺候的人也不太够,虽然今年小选留的人比以往也要多些,但这些都是没教过规矩的,按制度还不能分出去。   云荍在一张自制的皇宫平面图上划拉,当然,这幅图简陋就是几个框框,代表了几个空着的宫殿。   “没法子了,就把漱芳斋和重华宫那一溜收拾出来吧。漱芳斋那个戏台子就用东西围起来,要不然就在上面放些花卉,布置成一个赏花之所。”云荍挠头道,再想想康熙至少还要当三四十年皇帝,还不知道要选多少妃子,她就觉得眼前发黑。不行,以后坚决要哄康熙住在畅春园,过年的时候回来一下就行了。   畅春园二十三年就修好了,但那一年刚好赶上康熙南巡,去年又是巡幸塞外,都没有去成。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呢,云荍听说,那不要脸的沙俄趁着大过年的时候又卷土重来了,就是一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四月进行前两轮阅选的时候,德妃生了,是个女儿。   听说德妃抱着孩子直落泪,嘴里喊得都是胤祚的名字,不知道是为了心里执拗的信仰破灭而难过,还是为这胎不是个儿子而难过。   大概,两者都有罢。   五月,浩浩荡荡的秀女们入宫了。   这次有个大人物,却不是蒙古旗的哪个,而是,元后的妹妹,小赫舍里氏。   谁都明白,这位是必然要留在宫里的,而看在元后的面子上,云荍特意给她安排了两人一间的房间,室友则是大阿哥嫡妻的候选人之一。这样,她们也就没什么利益冲突了。   要说其他秀女会不满吗?   当然会,可看看那屋据说是淑娴贵妃特意派过来伺候的宫女,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妄动。   小赫舍里氏貌似也是低调性子,除了学规矩的时候出来,其他时候都窝在屋子里,也不说话。弄得本来想跟她打好关系的另一位秀女很是尴尬,最后索性就当是陌路人。你是元后妹妹又怎样,本姑娘的家世也不差,甚至官位还比你阿玛高,最后即使成为不了大福晋,咱们也能嫁个王公贵族!   半月而过,宫妃陆陆续续开始召见自己感兴趣的人了,尤以云荍和惠妃的动静最大,云荍还更甚些。没办法,谁叫她不但要完成给康熙选妃的本职工作,还要完成给大阿哥选福晋的额外工作呢。   哦,对了,这次太皇太后也终于在人前露了一把脸,为数不多的蒙古旗女孩子,全被她召见了一遍,当然还有皇太后。据说,那几天慈宁宫和寿康宫的笑声就没断,看来,即使是为了让两位太后多高兴些,也是势必要留人的。   云荍也将这波蒙古旗的女孩子都召见了一遍,这是为了显示皇家对她们的重视、对蒙古族的重视。   正当这波浪潮达到顶峰时,启祥宫却传来噩耗,十一格格夭折了。   小人儿当天就被人按照夭折的规矩抱出宫去了。   云荍赶去安慰温僖,温僖当然很难过,不过不知道是早有预料,还是因为有胤俄这个儿子在眼前活蹦乱跳,抑或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扫了三大巨头的兴。总之,温僖哭了几日就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是恹恹的,却并不会哭闹着要死要活,而是低调的让这件事慢慢淡化了。   温僖无疑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自己进宫的缘由,和,康熙想要她当一个什么样的妃子。这一点,比小佟佳氏好太多了,至于小赫舍里氏,现在还无法做出判断。   选秀在颇有些虎头蛇尾中结束了。   小赫舍里氏和塔娜当然都留下了,其他各色秀女也留下了若干,一个位份都没封,全以庶妃的名义给塞进了各个宫里。   而胤禔的嫡福晋则是定了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另外,惠妃又给了指了两个格格,关氏和阮氏。就连康熙有意给胤禔指两个满旗的庶福晋都被惠妃给拦了,可见她想要嫡长孙的心是多么迫切。   人选定下后,钦天监就接到了康熙的旨意,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测算成亲的吉日。最后测出来的结果却让惠妃很不满意,二十五年适合大阿哥成婚的吉日只有一个,还是小吉,倒是明年六月份有一个大吉的日子。   结果被呈到康熙面前,最后康熙还是圈了大吉的日子。晚一年又如何,左右年龄也不大,先让两个格格入府不就好了。   惠妃不甘心的接受了这个结局,回头就派人将胤禔叫来,好好给他灌输了一番嫡长孙的重要性,即使那两个格格进府了也不能让她们先有孕,必须得等大福晋诞下嫡长子才行。   真不知道是该可怜那两个会被避子汤荼毒的格格,还是该可怜还没成婚丈夫身边就已经有了美人的伊尔根觉罗氏。   亲事推迟一年,那出宫的事肯定得在亲事之后了,不过,大阿哥府可以开始规划了吧?内务府总管的心里嘀咕着,早点规划也不用临到头忙成狗啊,小心翼翼的上了个折子,大意是,皇上您给个准话,大阿哥的府邸该建成什么规制的?   折子却被康熙留中了,内务府总管等了几日不见传召,没法子只能回去吩咐,将差不多的东西都备上,到时候不管什么规制都能拿来用,也算减轻一点工作负担了。   慈宁宫。   “来,坐到皇瑪嬷身边来。”太皇太后慈祥的笑道。   康熙收起请安的手势,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坐下,调笑道:“看来皇瑪嬷是想孙儿的紧啊。”   “敢开皇瑪嬷的玩笑了。”太皇太后嗔怪的瞪她一眼。   康熙但笑不语。   太皇太后也不用他说话,接着道:“年纪大了,觉少,又受不得吵。苏麻将这满宫里的小宫女调教的老实的呀,慈宁宫都安静的让人发慌了。也就是你来的时候,皇瑪嬷才能感受点热闹的气息。”   康熙笑笑:“是孙儿不孝,没有好好在皇瑪嬷身边尽孝。”   “哀家不是怪你,知道你忙,那都是应该的。”太皇太后拍拍康熙的手,又叹气,“哀家只是希望能经常有个人说说话。塔娜那孩子就不错,自打她进宫以后,常常来看哀家,哀家才没有那么无聊了。不过塔娜身为后妃,尽贴在哀家身边也不合适,说到底,选她进来是伺候你的。”   康熙避重就轻:“皇瑪嬷若是想有人陪着说话,不如以后就叫淑娴带着妃嫔们常常来给您请安,陪您聊聊天。这也是她们该做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拒绝道:“年纪大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哀家脑壳儿疼。她们能聊的也就是些时鲜花样子,哀家可跟不上新鲜了。”   “哪有,皇瑪嬷明明还年轻的很。”   太皇太后失笑:“就会哄哀家开心。”   “不过,年前你不是说后宫的位份要动一动吗?打算怎么动?”   “孙儿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动的好,先维持这个局面还是挺好的。再说皇贵妃也才去了不久,动就势必要提人上去,也不太好。”康熙微微皱眉道。   太皇太后点头:“说的也是,既然你有打算了,那哀家也就不操心了。”   “那可不成,皇瑪嬷可要一直为孙儿操心呢。”康熙难得的撒起了娇。   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哀家就一直为你操心。”   太皇太后转而开始关心起胤禔的亲事以及太子妃的问题,太子妃的选择可不是个小事,现在开始准备都算了晚了。要她说,就该打小选好人,然后由皇家派人去教导。   康熙对打小选好不置可否,不过对于提前派人去进行教导还是很认同的,于是就拜托太皇太后看看有哪些合适的人有10岁到14岁的女孩儿,若是有合适的,年龄再放宽些也无妨。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答应了。   康熙出了慈宁宫,被室外的热浪冲懵了一下,松了松领口才皱眉道:“去长春宫。”   本来他是想着开了年,就让云荍当皇贵妃,然后把小佟佳氏提到贵妃位置上,这样即给了佟家恩宠又合了自己的心意。   哪知道,当他把这个话说给云荍的时候。   云荍直接向他告了个黑状。   介于这是荍儿第一次向他告状,所以他立刻选择了相信,并默默的取消了原本的打算。 第159章   “做什么呢?”康熙一手携着云荍坐下,随手翻了翻她摆在炕桌上的名册。   云荍单手将炕桌上的东西稍微归置了一下,回道:“没什么,这不是没两个月章佳妹妹就要生了嘛,妾把准备的事宜再过一遍。”   “这些让嬷嬷们做就行了,你也不用辛苦。”   “倒没多辛苦,妾也就是等库嬷嬷她们弄好了过一遍。”云荍轻笑道。   康熙将人抱坐在怀里,捉住云荍的手把玩:“朕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你那天告状的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了?妾说的可都是实话,皇上不相信可以去查啊,那天屋里伺候的人又不少。”云荍撇嘴,一脸的信不信由你。   康熙伸手捏云荍的脸,被云荍轻轻打掉,不满的道:“别老捏妾的脸,皮捏松了,皱纹就该出来了。”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被康熙捏的地方,测试弹性。   康熙失笑,摇摇头接过刚才的话题:“那件事朕已经让人查了,小佟佳氏虽然目的不纯,但那话却没有什么过错。朕觉得不对的是,你居然会因为这种事跟朕告状,以前别的人对你指桑骂槐的时候,也没见你跟朕说过一个字,偏偏这次。”   康熙斜睨云荍,眸子里充满攻略性:“你说,是不是因为不想当皇贵妃才拉小佟佳氏当挡箭牌的。”   “怎么可能?”云荍假笑,“那可是皇贵妃欸,副后欸!不想当的是傻子吧!”   “朕看你啊,就跟那傻子差不多。”康熙恨恨的揪了一下云荍的鼻子,随后无奈道,“不想当就算了,没的朕还逼你当的,反正现在也是你管着宫务,也就差个名头罢了。”   “谢谢皇上。”云荍甜笑。   “哼,谢什么?”康熙嗤之以鼻,“不是说不是吗!”   云荍傻笑着不说话:“嘿嘿嘿。”   夜里,云荍已经熟睡,康熙却还睁着眼,他想起了去世的佟佳氏。   对于这个曾经用过情的表妹,在看到她瘦骨嶙峋的那一刹,康熙还是有些痛心的。   “让皇上见笑了。”佟佳氏抿起嘴角,露出康熙曾经最熟悉的笑容,可配上她此时面黄肌瘦的容貌,早已是面目全非。   康熙不由得柔和起来:“觉得如何?”   “好得很呢。”若只看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确实很好。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康熙有些犹疑的问道。   佟佳氏定定的瞧他一会儿,少顷,才道:“妾这一辈子得到的太多了,本不该再有所贪求。可有一事,还是想求皇上,不然,怕是去了也不安心。”   “你说。”   “胤禛…,妾养了他八年,不是亲子胜似亲子。不过这两年因着身体的原因,却是对他疏于管教,以致他酿下此等过错。皇上对他的处罚很是,妾也无脸求情。可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佟佳氏喘了口气,“妾时日不久,已无力教导于他。妾去后胤禛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回到德妃身边。妾也不怕跟皇上说,德妃对胤禛已无一丝慈母之情,若胤禛回到他身边,能不能得到教导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子怕是会很不好过。到底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妾只求皇上在以后能对他多一些怜惜之心,能够让他接受好的教导。”   康熙不接佟佳氏投过来的眼神,垂着眼沉默。   半响,才抬眼道:“太皇太后有意立你为后。”   皇贵妃怔愣了一下,才无所谓的笑道:“妾多谢太皇太后厚爱。”   康熙细细观摩佟佳氏的表情,缓缓道:“朕却是有个想法,不立你为后。”顿了一下,佟佳氏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变化,“将胤禛记到你名下。”   佟佳氏的表情随着这句话放出耀眼的光华,她双手攥紧被罩,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当……当真?”   “你选择哪一个呢?皇后,还是胤禛。”康熙眼神幽暗的问道,“朕都可以满足你。”   佟佳氏激动的扑上前,双手颤抖着握紧康熙的双臂,眼里甚至抖落出滴滴水光:“胤禛…胤禛…妾选胤禛…”   康熙深深的看着她,半响才将佟佳氏的手撸下,将人推回原本的位置,勾起嘴角笑道:“好,朕答应你。”   “谢皇上…谢皇上…呜,谢表哥。”佟佳氏呜咽着将表哥二字在咽喉出来回吞咽,模糊不清。   康熙起身整理衣裳:“朕走了,你歇着吧。”   回忆回笼,康熙低头看看窝在怀里的云荍,微笑着顺了顺她的头发。   佟佳氏不要皇后之位是为了佟氏一族能有个阿哥。   你不要皇贵妃之位又是为了什么呢?   朕若相信你是赤子之心,你能让朕永远不失望吗?   只有时间才能给出最后的答案,朕等着。   清晨起床伺候康熙上朝。   临走前,康熙回身道:“对了,朕昨日忘了和你说。下个月会有沙俄的使团来访,到时候你要负责接待女眷,好好准备一下罢。”   “咦~”云荍深深提了一口气,兴高采烈的道,“没问题!妾保证完成任务!”   大洋马啊大洋马,漂亮的俄罗斯姑娘们,我来了嘿嘿嘿。   “妾要不要做两件她们的民族服饰,到时候穿上接待她们以示尊敬啊。”想想曾经在油画上看到的那些繁复华丽还显身材的洋装,云荍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康熙皱眉拒绝:“毛子不识教化,女子服饰伤风败俗,不可。再说此次是他们求和,大清身为□□上国,无需如此。”   “是,妾明白了。”忘了这里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古代了,看来只能眼馋了。   “嗯,朕走了。”康熙一甩袖子,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又睡了个回笼觉,云荍才打着呵欠起床。   “主子,徐庶妃和牛庶妃一早就来了,说要伺候您洗漱,奴婢请她们在暖阁候着。”福华一边给云荍梳头一边回道。   云荍选首饰的手顿了一下,才道:“易贵人和陈常在呢?”   “易贵人和陈常在晨起也来了,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福华答道。   云荍选了一枚翡翠绿的戒子带上,就着玻璃镜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摘了下来:“一会儿去库房拿两匹月华锦,给易贵人和陈常在送去。就说是本宫新得的,让她们做几身新衣裳,下个月会有沙俄的贵夫人来,可不能丢了皇上的面子。”   “是,奴婢遵旨。”说罢也不问那俩庶妃的事儿,轻手轻脚的给云荍收拾好了妆容。   云荍左右照照,满意的点头:“手艺越来越好了。行了,你去吧,带着初杏和向晚。”初杏和向晚是今年才小选进来的,学完规矩后库嬷嬷亲自挑的,跟她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人,暂时都领的是三等宫女的份例。本来云荍是打算让青禾和青莲年底出宫,然后从二等宫女挑几个上来,结果一扒拉,二等里头也没几个可堪大任的,索性云荍就让青禾她们俩再多留一年,到时候跟着二等的几个一块放出去。   福华带着两人去库房挑料子,一边挑一边随口说着料子的来历和特点,初杏和向晚聚精会神的将听见的默默记下来,她们虽然来了不过一个月,可却是知道云荍的打算的,心里都暗暗鼓劲一定要入了主子的眼。   挑好了后,初杏和向晚一人拿着一匹,跟在福华后头去了东配殿。   “给易贵人请安,给陈常在请安。”福华行礼道。   易贵人温和的道:“福华姑娘不必多礼,请起。”待福华站起身后才问道,“福华姑娘来,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福华笑道:“主子让奴婢给两位小主送两匹料子,说是下月有沙俄的贵夫人来访,让两位小主做几身新衣裳,到时好出去见客。”说着又冲陈常在道,“陈小主即是在,那奴婢就偷个懒,不给您送到西配殿去了?”   “福华姑娘说笑了,姑娘最是勤快,怎么会偷懒,是我见了料子爱不释手,不还给姑娘了呢。”陈常在这许多年的磨砺,场面话也算是能手到拈来了。   福华低头一笑:“谢两位小主体恤,东西送到,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姑娘慢走,去送送。”易贵人给身边的宫女使眼色,让人送了福华出去。   “小主,您瞧,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月华锦呢,真漂亮。”宫女机灵的将两匹锦缎捧到两人面前,供她们细细观察。   易贵人伸手细细摩挲:“是阿,也就是贵妃娘娘了,别的宫哪个不是得了就自个儿用了,哪有下头人的份。”   看一响,易贵人挥挥手道:“拿半匹给针线房,让她们做两身衣裳,剩下的先收起来。陈妹妹,你呢?”   “我就跟姐姐一样罢。”陈常在回道。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两个庶妃有没有。”易贵人又道。   “是。”   陈常在疑惑道:“姐姐,这是为何?有没有的也没什么罢。”   “妹妹糊涂了,那两人这几月的作为你还没看在眼里?”易贵人反问道。   谈及此,陈常在有些不屑的道:“有甚作为?不就是天天跑到正殿去请安么,打量着谁不知道她们那点儿心思呢。卯时初就起来在门口站着,这后宫的娘娘们甚时候在卯时起来过?站着又怎样,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原来妹妹心里头都明白呢。”易贵人道。   陈常在白她一眼:“我又不是瞎子。”   “是阿,瞎子估计都能看出来,娘娘也该看出来了罢。”易贵人叹道,“娘娘之前都没什么反应,接见不说,还赏赐东西,我也只是想摸摸娘娘的意思,也好摆正态度不是。”   “你想太多了,娘娘才不会关心咱们什么态度呢。娘娘这人啊,说的好听叫宽宏大量,其实是冷清冷心,不放在心上的她才不会管你呢。”陈常在也叹气道。   “嘘!你真是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儿的了,娘娘也是咱们能评价的?”易贵人皱眉道。   陈常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一下说溜了嘴。”   “娘娘关不关心是一回事,咱们摆不摆态度是另一回事。咱们又不是娘娘,这样子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呢。”   “也是,你看看其他宫,也不消停呢。”陈常在突然放小了声音,“哎,我听说,景仁宫那两位闹的很不愉快呢。”   易贵人也随着压低声音:“能愉快才有鬼了,那两位来头都不小,又都是卫冕的高位,针锋相对简直太平常了。也不知道娘娘怎么想得,居然会把她俩安排到一块儿,难道……”   陈常在与她对了一下眼色:“是吧,你也这么想吧,娘娘到底是娘娘。”   云荍表示自己真的很冤枉。   让小赫舍里氏住进景仁宫的是罪魁祸首   是!康!熙! 第160章   云荍身着贵妃朝服,端坐于坤宁宫左侧首位,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并排列于最上席。   自孝昭皇后去后,坤宁宫作为皇后居所的这一职能便沉寂下来,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举行各种祭祀活动的时候了。   此次为了接待沙俄来使,康熙才吩咐云荍将坤宁宫收拾出来,宫里别的地方,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能摆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寝宫去罢?   其实这次沙俄使者的朝觐活动,按康熙的话说根本用不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出面的,甚至云荍她们的后宫交际也就是个添头。不过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太皇太后年龄大了、心却愈发活泛了,除了不让云荍她们去请安,其他的娱乐活动可不少呢,听说恭亲王常宁还专门养了一个戏班子,□□了许久才进献给太皇太后。   此次听说有毛子前来,就很是兴头的想要瞧瞧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红毛蓝眼睛的白鬼。   “宣,沙俄使者夫人觐见!”   在拖长的尾音中,一行人在宫女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亏得九月的天还不算冷,此刻殿内的窗户全开,光线在屋内走了个通透,涉及不到的地方都燃起高高的白蜡。   是以,云荍一眼看清了走进来的人的模样。   并不是云荍以为的露着大胸脯的洋装,虽然也是大大的裙摆、勒的贼细的腰身,却又有着不同于云荍印象中的夸张的泡泡袖,以及脖颈处不知有何用的斜插出来的……锅盖?   原谅云荍贫乏的词汇,实在是用围脖两个字命名让她觉得亏心。   殿内有一瞬间的嘈杂,云荍甚至听到隔了两个人的宜妃的嘟囔声:“脖子上带的那是狗项圈吗。”坐在她两边的惠妃和荣妃都发出清脆的低笑声。   云荍敢肯定,宜妃她就是仗着人家听不懂,才这样“小声”的嘟囔的。   “咳。”云荍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嘈杂声消失了。路过宜妃的时候,这货还不要脸的跟她抛媚眼,云荍瞪了她一眼。   你可收敛点罢!   宜妃眨眼。   你缩森么?窝听不懂!   这么一会儿眉来眼去的功夫,那边沙俄来使已经走到既定位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行了一个沙俄的请安礼,嘴里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长串。   在坤宁宫的一角,有一个被屏风围起来的地方,从中传出低沉的男声:“尊敬的大清帝国的太皇太后陛下,很高兴见到您,妮娜.伊万诺夫娜.罗果娃向您见礼。”   此人是钦天监的一个官员,官职不高,属于在一个位置上窝了几十年的人,听说汤若望在钦天监为官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了。康熙初年的一场权力争斗,让当时在清廷混得比较好的汤若望一行人遭遇了灭顶之灾,而当时培养出来的精通西学的人才也都被屠戮了个干净,即使康熙掌权后为汤若望翻了案,又私下培养,却也因时间太短,成效不大。   此人当时也是因为太不起眼而且学艺不精才逃过了一劫,所以康熙才能在找俄语翻译时把他从角落堆里翻出来,年老的体魄已经让他忘了大部分所学,即使这段时日拼命学习,此刻却也显得捉襟见肘。   好在,这也只是一场作秀的政治活动,能说的话无非也就那么几句,磕磕绊绊的也能应付过去。   朝觐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见到了真人后,太皇太后提起来的那点劲儿就散了,在她的主持下,这场会面很快结束。   太皇太后带着皇太后拍拍屁股走了,云荍却还得留下来陪宴。   依旧是宫宴的那老一套,不过却让那帮沙俄夫人很是震惊,尤其是一道道端上来的美食,更是让她们有些失了仪态。   虽然现在满汉全席还没被发明出来,但中华几千年的美食文化可不是开玩笑的。在美食这一方面,中国与它们的差距就像是现代文明与野人的差距。   云荍拈起杯子,遥遥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女士举杯,虽然语言不通,但有些动作却是共通的。那位使团夫人也别扭的拿两根手指端起小小的杯子,回敬云荍,一饮而尽后有些不满意的咂咂嘴。   云荍放下杯子,低头一笑。   既热闹又冷清的宫宴落下帷幕,将使团一行人送走,云荍才一身疲累的回到了长春宫。   这次倒不是心累,而是身体累,那一身朝服都有十几斤重了,还有满头的珠翠,没被压死都算好的了。   “快,给本宫捏捏脖子。”云荍龇牙咧嘴的道,“哎哟,哎,嘶。”   康熙就是在这哎哎的叫唤声中进来的。   初杏停了手,局促的请安:“皇上吉祥。”   云荍也按着脖子要起身,康熙摆手道:“不用多礼,接着给你家主子按。”   初杏迟疑的望向云荍,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云荍摆手:“下去吧,叫福华泡茶进来。”   初杏行礼退下。   康熙自自然然的坐到云荍身边,手搭上云荍的脖子:“累着了?”说着手上就是一使劲。   “哎哟!”云荍一声痛呼,捂住脖子不满道,“您轻点,当妾跟您一样敦实呢。”   康熙无奈:“好好好,朕轻点。真是,没见过还有跟朕提要求的。”随后又点她,“还拐弯抹角的骂朕,朕怎么敦实了?”   云荍瞥一眼康熙的肚子,适中的力道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懒洋洋的道:“妾相信您是有自知之明的。”   “滑头。”   按了一会儿云荍就自觉的停止了,拿个乔那是情趣,真把康熙当奴才使唤,那康熙必然让你全家都成为奴才。   “今天怎么样?”康熙接过茶问道。   云荍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回道:“就那样呗,说话又听不懂,吃完了就散了。”   “不是说想试试她们的衣裳,不如朕让人给你做两件。”康熙突然促狭的问道,“私下里自己穿着玩还是可以的嘛。”   云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算了罢,谁知道她们衣服居然那么丑,妾可驾驭不来。”   康熙轻笑,那帮子的使团夫人在进后宫前也是面见过他的,所以那衣服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难怪云荍不喜欢,怕是随便拉来个农妇,也不会喜欢那样的装扮。   “皇上,她们这次来呆多久啊?”云荍问道,“妾可不想再跟她们相对无言了。”最重要的是,那帮人身上有一股熏人的味道,即使熏了厚厚的香料也遮挡不住,反而混合在一起更让人受不了了。   云荍就是在送她们的时候,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不想见就不见。”康熙大手一挥,很是霸气,“本来就是他们求着咱们议和,派个宗室福晋招待她们就够了。”   “那就好。”云荍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又好奇的问道,“他们怎么会来求和?是咱们打到他们地盘上去了吗?”说到最后一句很是兴奋,甭管后世中俄关系如何,俄国侵占了中国大面积国土却是不争的事实。   康熙失笑,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北边冰天雪地的,咱们的将士还没开打呢就得减员。不过是他们一支部队让你阿玛围在了雅克萨,估计快要弹尽粮绝了,这才派了使臣过来求和。”   “这样啊。”云荍恍然,又有些疑惑,“可是妾记得去年在塞外的时候不是就把他们赶出雅克萨了吗,怎么今年还能围住?”   云荍喃喃自语,随后突然醒悟过来,小心翼翼的看向康熙:“皇上,妾是不是干政了?妾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好奇,请皇上恕罪。”   说着就要起身请罪,康熙拉住她,无奈道:“就你这连基本知识都没有的水平,还干政?朕看你出了门不走丢了都是好的。你说你好歹也是在宁古塔长大的,萨布素还天天上战场,怎么还这么…无知呢。”   云荍立马瞪眼了:“谁无知了!我只是不感兴趣,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关心的!”   “好好好,没什么好关心的,你每天就关心关心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就行了好不好。”康熙轻哄道。   “哼。”云荍鼻子一皱,还傲娇起来了。   两人丝毫不觉得芳龄二十八的云荍做这等表情有何不对。   九月到十月,整个京城都很热闹,老百姓们纷纷在街头蹲守,就是为了一瞧传说中的红毛绿眼睛的外国人。   就连上书房的课都少了不少,除了太子,另外几个儿子都被康熙撒出去,满京城蹿上蹿下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额娘,额娘,亲亲额娘,漂亮额娘。”宁楚格赖在云荍身边跟扭股糖似的撒娇,“额娘你最好了,宁楚格最喜欢额娘了。”   云荍眼都不抬,细细的将手上册子看一遍后,递给福华:“可以,将银制品再添两样。”   章佳氏两天前诞下一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十三阿哥,胤祥。明天就是洗三礼,云荍这是在最后一次确认礼单。   “是。”福华行礼退下。   云荍这才转头正眼看宁楚格,扬起嘴角一笑:“想出宫?”   “嗯嗯嗯。”宁楚格猛点头。   云荍下巴一扬:“跟你皇阿玛说。”   “额~娘。”宁楚格拖着长长的音,“您最好了,您最喜欢宁儿了,您帮宁儿和皇阿玛说说嘛。”   云荍拿起另一份册子,闲闲的道:“本宫可不是最喜欢你的,不是说你皇阿玛才是最喜欢你的么。”   自打胤礿见天的在宫外跑之后,来长春宫的时候就没换过话题,全是宫外怎么怎么好玩,这一下可把宁楚格撩拨了够,也不出去疯跑了,就围着云荍打转,想让云荍同意她出宫。   “额~娘。”宁楚格拉着云荍的袖摆哼哼唧唧,眼见云荍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不甘心的将目光投向一边的胤祒,猛使眼色。   胤祒人畜无害的笑着,眨巴着眼睛很是困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宁楚格眼睛都使抽筋儿了,胤祒也没换个表情,丧气的转了脸,继续对云荍使水磨工夫去了。   胤祒收起略显傻气的笑容,转头逗弄已经快两岁了却还是像婴儿一样摊在炕上的胤祤。   当他傻子呢,皇阿玛和额娘明显不会同意他们现在出宫,不过他又不着急,明年开了年他就能去上书房了,当时候害怕没机会出宫?   想着想着胤祒又抿起嘴角,露出纯洁无害的可爱笑脸。 第161章   沙俄的人一直呆到康熙下了撤军的圣旨才启程离开,据说很有一些人恋恋不舍呢。   “额娘您是不知道,那些毛子看见皇阿玛赐下的东西眼睛都绿了。”胤礿说到这里挠挠头,“明明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就是些茶叶、绸缎、瓷器吗,都跟没见过似的。”   胤礿是挺疑惑的,因为那些也不是顶级的东西,就是很一般的品种,属于有些家资的人都能消费的起的,在宫里,这些东西就是给奴才用的。   “可有问过你皇阿玛为什么?”云荍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书页。   胤礿老实点头:“我没问,三哥问了,但是皇阿玛没有回答,只说让我们自己去找答案。儿子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来,问戴衡也不说,额娘,您知道吗?”   “额娘知道一些,但是不全也不细,即使告诉你了也并没有什么用。你阿玛说让你们自己找答案,额娘也觉得合该如此。”   云荍放下手中的书,抬眼说道,看胤礿有些沮丧,轻笑道:“不过额娘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   “真的,额娘你快说。”胤礿催促道,他心里明白,虽然康熙没有明说,但其实就是给他们几个皇子出了一道考题。少年心性的他,虽然还没想到借此表现自己在康熙心中刷分,但也并不想在这场考试中落于人后。   “你去理潘院,那里不是专门管理蒙古、西藏等地方以及对外事物嘛,听说不是还设了个沙俄馆?那里应该有很多沙俄的资料。你记得,想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就要先弄清楚他的成长环境、人生经历以及性格特点。换成国家也是一样,这个国家的发展历史,它的地理、天气、风俗、物产,乃至于宗教,都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而这些因素也会影响生长在那个国家的所有人。”   “你去理潘院把这些资料都看一遍,若有看不明白的可以去问你舅舅,他原来在宁古塔跟你郭罗玛法学了多年,对毛子的了解不少。”云荍道,“但是说好了,你只能是问一些牵连不深的小问题,可不能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你舅舅,自己偷懒啊。”   自打能出宫,胤礿就与常德接上了头,有上次常德护卫他出痘的经历,现在两人相处的还蛮愉快的,胤礿在宫外跑的时候,常德就让宁莫顺陪着。宁莫顺现在也是半大小伙子了,前两年色赫图氏就在给他相看亲事,后来看中了一家,两家私底下通了意思,这次选秀过后那姑娘撂了牌子就提亲。   虽然常德现在官位不高,但是有云荍和萨布素两个活招牌立着,宁莫顺又是嫡长子,当初想结亲的人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勋贵人家。好在常德和色赫图氏脑子清醒,最后挑了礼部左侍郎嫡次子的嫡长女,按照京官比地方官高、文官比武官强的习惯来看,这门亲事还算是富察家高攀了。不过这是在不算云荍的情况下,算上云荍,宁莫顺也不算高攀了。   “儿子不会的!”胤礿像保证又像证明的说道。   “对了,在外头可不能喊舅舅,要喊富察大人,知道不?”坑爹的规矩表示只有皇后的兄弟才是皇子们的舅舅,她们这些妃的都不算,不过到现在这条规矩也就是掩耳盗铃,早就松的不行,大阿哥叫明珠叔祖父叫的可不要太热乎。不过基于谨慎原则,胤礿年纪又小,云荍还是特地叮嘱了一句。   “儿子都知道,额娘。”胤礿觉得自己今天被小看了,颇有些委屈,气性上来,干脆起身道,“也别耽搁时间了,儿子这便去罢。”   云荍笑吟吟的看着胤礿颇有些赌气的背影,新鲜的想道,这该不会是叛逆期吧?也没有那么气人啊。   胤礿回到阿哥所才想起,出宫不是他想出就能出的,前段时间算是特殊时期,现在回归正常作息时间,想想那繁忙的功课,他怕是只能在休沐日出去了?而且就算出去了,也不是就能看到东西的,理潘院虽说一向存在感不高,但也是正经的衙门,人家的资料不是他这个还没参政的皇子说看就能看的。   胤礿在书桌前闲坐一会儿,发现看不进书,干脆起身,带上人就去找康熙了。   康熙正在南书房与一帮陪侍赋诗作画,这算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虽然最后都会不可避免的拐到国家政务上去。   “小四来了?让他进来吧。”   胤礿被太监带进来,跪地请安:“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来来来,过来看看朕这幅画如何?”康熙正好落完最后一笔,冲胤礿招手道。   “是。”胤礿上前,走到康熙身边探头望去。   只见宣纸上,苍劲的松干斜贯画面,清风吹拂,松针随风上扬,针针□□。   胤礿有些羞愧的道:“儿子学艺不精,只晓得画得好,却说不出来哪里好,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哈哈笑道:“无妨,你才接触多久,慢慢来便是。”随后又叹道,“朕于此道亦是不精,这幅画还不如这二字写得好。”   点的正是“松风”二字,康熙对他书法的自信可比作画大多了。   “皇上自谦了,此副虽在技法上稍显欠缺,但灵性已足,臣以为‘东崖合沓蔽轻雾,深林杂树空芊绵’就是很好的佐照。”旁边一陪侍拱手笑道,看样子与康熙的关系不错。   “朕看爱卿的学识更渊博。”康熙大笑着虚点此人。   “不敢,不敢。”那人摇手摆头,好不得乐。   康熙被他逗得又笑了一场,才吩咐道:“拿下去风干吧。”   胤礿从梁九功手上接过茶壶,亲手倒了一杯茶端给康熙,康熙结果喝了一口又递回给胤礿放下,才道:“小四来找朕,可是有事?”   胤礿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儿子想去理潘院借阅些资料,还请皇阿玛恩准。”   “理潘院?”康熙重复一句,也不问要看什么资料,直接道,“行,朕准了。梁九功,拿块牌子给四阿哥。”   “嗻。”   胤礿喜上眉梢,没想到这么容易:“谢皇阿玛恩典!”   “今天去给你额娘请安了?”康熙颇有闲情逸致的与他闲聊起来。   胤礿也露出愁苦的神色:“是啊,您是不知道,宁楚格为了要出宫的事缠的有多紧,儿子衣服都被撕破了,最后还是额娘掩护着才跑掉的。”   “哈哈哈。”康熙大笑,宁楚格闹这事儿闹了蛮久的,还歪缠过他,不过到底不敢太放肆,所以效果甚微。   “您还笑。”胤礿假意气恼道,“宁儿缠着儿子也是让儿子跟您求情让她出去,您要这样,儿子就跟宁儿说,就说您说的,绝对不会让她出去,还说您不喜欢她了。”   “嘿,臭小子,还敢威胁朕是吧。”康熙瞪眼。   胤礿立马怂的缩脖子,小声道:“明明就是您先幸灾乐祸的。”   “怎么,朕还不能看你笑话啦?”康熙虎着脸道。   “能能能。”胤礿丧气的道,“您接着笑。”   康熙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哼,臭小子。”   “皇上。”梁九功将一个令牌呈给康熙。   康熙接过随手扔给胤礿:“拿着滚吧。”   胤礿手忙脚乱的接住,嘿嘿笑道:“儿子告辞。”说完麻溜的就撤了。   “臭小子。”背后,康熙失笑着摇头。   梁九功笑着恭维:“四阿哥还跟小时候一样伶俐可爱呢。”   “什么伶俐,朕看他就是滑头!”康熙笑骂,梁九功笑着不再接话,那些陪侍又上前论起了诗词之道。   得了准许,每天未时放学之后,胤礿便马不停蹄的出宫赶到理潘院,再在宫中落匙前回来。理潘院的人好像提前得了消息,看了令牌就将他带进一间屋子,里头俱是各种卷宗,让他自己看。   由于天天往外跑,他在阿哥所就跟神隐了一样,起初胤禛和胤祺还问一句,后来也不管他了,只是常听说他院子里的灯亮到亥时。也是没办法,回来了还要完成今天份额的功课,胤礿可不想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因为没做功课,自己的哈哈珠子被老师打手板,虽说不是疼在他身,但是丢的是他的脸啊。   从卷宗里抬起头,胤礿按按有些发痛的眉心,冬天的天黑的格外早,此时屋里已经亮起了好几根蜡烛,温安就在一边剪烛花。   “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爷,咱该回了。”温安答道。   胤礿站起来活动身子:“嗯,将这些收好。”   理潘院此时早已下衙,只剩二三值班守夜的人,胤礿带着温安走出大堂的时候,就有人上前问安:“四阿哥,要回去了?”   “嗯,大人守夜辛苦了。”胤礿客气道,其实这不过是一个五六品的小吏。   那人也是颇为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不敢,都是臣职责所在。四阿哥稍等,您的护卫在偏院等候,臣这便去通知他们。”   “劳烦。”胤礿颔首,立在大门前等那小吏去通知人。   人很快回来,胤礿在小吏的注目礼下上了马车,被护卫着一路往皇宫行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胤礿一行人的影子,那小吏才叹息着关上理潘院的大门。   “以往王兄他们说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四阿哥果然礼贤下士,若偏偏如玉君子。” 第162章   二十五年的年过的很是有些冷清。   无他,太皇太后病了。   其实自七十大寿后,太皇太后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得些小病小痛,因为每次不过七八天就好,所以也没有太当回事。   这次却不是受寒也不是哪里痛,就是镇日里觉得没精神,身子也软绵绵的没力气,一直想睡觉。   太医看了只道太皇太后这是闷着了,换个环境或许就会好些。   出了正月,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康熙就对云荍道:“朕想奉皇瑪嬷去畅春园住一段日子,刚好园子建成还没去过,你准备准备,再派人去畅春园看看缺些什么东西尽快补上,尤其是皇瑪嬷要住的地方。”   “是,妾明白。”   云荍想去畅春园住不是一天两天,虽然起因不同,好在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即使是去侍疾也比呆在宫里好。   消息传出去后,来给云荍请安的人都没断过,尤其是那些今年才入宫的小萌新们,以长春宫后殿的徐庶妃和牛庶妃为首,在正殿暖阁坐半天都不带走的。   就连小佟佳氏都很不甘心的来了一趟,小赫舍里氏却没有任何动静,看着倒跟那些资历甚深身居高位的妃子一样淡定。   云荍觉得这群人很莫名其妙,你们去不去又不是我决定的,那还不是康熙喜欢谁就带谁啊,不扒着康熙往她这儿跑什么。   被烦的不行,云荍干脆请示康熙:您老人家想带哪个可人儿去啊?笑眯眯。   康熙比她还莫名其妙,这次是奉太皇太后去养身子的,朕哪有时间想这个?反正你是一定要去的,剩下的随意吧,你决定。   呵呵。   卖她卖的一流!   她还不得不自插草环。   云荍干脆大笔一挥,两贵妃四妃全带上了,美其名曰给太后侍疾。又带了一些比较受宠的小主庶妃,这是伺候康熙的。至于那些已经无甚宠爱的嫔主子,就勉强在宫里管些事吧。   把名单给康熙看,康熙还真如他所言丝毫不关心,只催促云荍准备快些。   二月下旬,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皇城里蜿蜒出来,一路往北京西郊而去。云荍她们先到,再匆匆将自己的住所归置了一下,云荍就带着人直奔太皇太后的住处,亲自将各处巡视一遍,再将提前到的东西布置好,这才站在门口等着孝庄的驾临。   “太皇太后吉祥,皇上吉祥。”没想到康熙亲自送了孝庄过来,云荍惊讶了一下就觉得轻松,有康熙在,她只要当个安安静静的背景板就行。   康熙扶着孝庄一路走一路问:“皇瑪嬷觉得如何,可还满意?这可是孙儿亲自为您设计的。”带着些炫耀和骄傲。   “好,皇上的眼光越来越好了,哀家瞧着哪里都好!”孝庄高兴的道,看着精神了不止一筹。   不过这个地方确实好,因为孝庄年纪大了不能受潮,康熙又想弄些水景,便直接起了一个人造小山坡,在上面单独开了一处院子,四周环水,又移植了各色植物花卉,颇有一丝江南小调的雅致。   康熙扶着走一步停一步,随意一处都能说出些花样来,逗得太皇太后开怀不已。最后还是怕她太累了,才意犹未尽的结束,将人扶进去休息。   辞了太皇太后,云荍随着康熙一路。   “这些日子你辛苦些,多来陪陪皇瑪嬷,那些妃嫔,也让她们来给皇瑪嬷解闷。”康熙吩咐道。   “妾明白,这都是妾等该做的。”云荍回道,又抿嘴一笑,“不过妾觉着,我们去多了可能太皇太后还会觉得吵,让塔娜妹妹多去去才是正经,多与太皇太后说些草原上的风光,想来太皇太后会更有兴趣的。”   “说的也有道理,你看着安排吧。朕前头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打个手势,抬着撵舆的人就换了个方向。   来畅春园,康熙是将整个朝堂也一块搬过来了。   当初康熙启建畅春园的时候,有前瞻性的人就已经陆陆续续在周边购置房产了,这次朝堂搬过来,他们也包袱款款的住到了这边的别院。苦的是那些当初没赶上的大人们,可预见的未来,他们只能在京城和畅春园之间来回奔波了。当然,若是拉的下脸,去同僚那里租间房子住几月想来也是极好的。   上书房也被打包过来了,皇子们俱都住到了西花园,包括开年才搬到阿哥所的胤祒和胤禩,离云荍她们这些后妃住的地方却还是很有一段距离。   才搬到阿哥所就能出宫,一向安静的胤祒也不由很是兴奋,不过他倒是乖觉,一路粘着胤礿不放,很是满足了胤礿身为兄长的虚荣心。   最难过的却是宁楚格,自从知道胤祒要搬走,以后再也不跟她住一块,她就难受的饭也吃不下,还掉了金豆子,这可把平时惜字如金的胤祒吓坏了,那两天嘴皮子都快磨秃噜了,才将人给哄好。虽然还是没恢复以前的活波开朗,但好歹不哭了,也算是让人松了口气。即使这次出宫到了畅春园,也没提起多大劲儿,要搁以往,早就翻天了。   云荍没太插手,这些都是人生该经历的事情,早知道早好,总比年纪一大把还认为世界该围着她转来得好。   或许是真的是换了新鲜的环境,又或者是云荍她们的陪聊起了作用,太皇太后的精神慢慢好了起了,这让康熙心下松口气的同时,也大手笔的赏赐了一番侍疾有功的诸人以及诸皇子。   云荍她们得的不过是些珠宝首饰什么,皇子们的赏赐却是有些精彩。   大头就是大阿哥胤禔,康熙直接赏了一个贝勒的爵位,外加已经修建好的府邸。   虽然理解这是因为胤禔马上就要大婚,贝勒也是为了让他的面子好看些,但还是有人愤愤不平。   与胤禔相比,其他人的赏赐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连太子也不过得了个康熙亲手雕刻的印章。这东西要是给胤祉他们,那也就比胤禔的爵位差那么一点儿,可惜的是,太子从小得到的康熙亲手做的东西太多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平常,因此心中有一点儿小火苗是很正常的。再加上索额图在一旁的撩拨,这火苗很快化为了对胤禔的不满。   讲真,以前虽然胤禔一直对太子不甚恭敬,但太子却从没将这些往心里去,康熙将他放在心尖尖上,哪里用得着去在意卑微之人的酸意,无视即可。这次的贝勒爵位,却让他看到,恐怕胤禔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不像他以前那样低。说是不满,其实也可以认为是恐慌、愤怒?   #原来他不是只爱我一个?#   #你竟然对他这么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十三四岁的年纪又刚好很喜欢自我脑补,只是觉得不满,已经是很有涵养的表现了。   相比不知足的太子,胤礿他们这几个不过得了些康熙御用过的平常物件,就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额娘你看,这是皇阿玛给我的赏赐。”胤礿献宝似的捧在云荍面前。   胤祒也跟着凑热闹:“还有我的,我的。”胤祒是真.搭顺风车,就他这小萝卜头,真有什么贡献才叫人惊讶呢。   不过云荍还是先夸了他:“小九真棒。”对于这个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孩子,云荍的关注要稍微多那么一丢丢。   安抚完了胤祒,云荍才细看胤礿拿的东西,却不过是是一个看起来年岁颇久的玉坠,质地看起来也不是顶级的。   “这不就是一块玉佩?”云荍疑惑道,而且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康熙带过。   胤礿兴致勃勃的道:“皇阿玛说,这是他小时候皇玛法赏给他的呢。”说完四处瞄了瞄,凑近云荍低声道,“我问了其他人,他们的都是皇阿玛平日随手常用的东西,镇纸啊笔架什么的。”说着又洋洋得意道,“儿子觉得,这是皇阿玛在奖赏儿子上次那道考题答得好呢。”   历经一个月的查阅卷宗,并咨询常德好多回,虽然康熙从来没说让他们提交什么文章,胤礿还是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与最后得出的答案写了一份文章默默交给了康熙。   虽然交上去后就再也没动静,胤礿却也没有急吼吼的就去找康熙,这次打听到其他兄弟的赏赐后,胤礿便猜测这是康熙连着上次的事儿一块奖励他。他已经不是以前单纯的小孩子了,清楚明白的知道,赏赐之间的差别意味的是他们在康熙心中分量的不同。   虽然承认比不过太子和胤禔是一个很让人沮丧、难过的事,但在剩下的人中占个先也能聊以□□了。而且现实已经教会他,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今天他不如大哥二哥,不代表以后一辈子不如。同样的,别人一时不如他,未必一辈子不如他。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比别人更好。   还不待云荍出言敲打他两句,让他不要得意忘形。   胤礿又自己开口道:“额娘,儿子将来一定会让自己越来越厉害,比他们都厉害。”像是立志又像是给自己的承诺。   云荍闻言,骄傲又心酸。   伸手抚着胤礿的肩膀,既骄傲自豪又充满鼓励。   “额娘的景顾勒一定能做到的。” 第163章   在畅春园的日子很舒服,没有那么严的规矩,云荍闲余的时间都拿来逛风景了。   不过住进来一个月了也才逛了一小半,却是因为侍疾和管理一些琐事,导致她的闲余时间并没有剩下多少。   今天走走停停,刚过了一座湖桥。   胤祤拧拧巴巴的扯着云荍的衣角:“额娘。”   云荍低头一看,胤祤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好像脚疼似的两只脚换着踮脚。   “怎么了,可是觉得脚疼了?”云荍问道,同时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下子做的过了。胤祤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云荍就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好,可请了太医看却没检查出任何问题,说话虽少却也思路清晰。后来才发现,这家伙纯粹就是懒,现在两岁了,只要云荍一个错眼,他就能随手躺下不动弹,完全没有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   时间久了,云荍也不敢放任他下去,好身子骨都是动出来的,她可不想胤祤以后成为一个身体虚弱、除了身高不高哪里都高的胖子。   所以云荍开始有意识的将胤祤拘在眼前,站一刻钟坐一刻钟,坐的时候还必须保持正式的坐姿,标不标准的先不用细究,就是要让他用劲儿才行。   每回出来逛的时候必带着他,不许人抱,就得自己走,哪怕走的慢都不防事。所以云荍逛园子速度慢的原因,还得再加上一个胤祤。   胤祤还没回答呢,旁边的宁楚格倒捧腹大笑起来,指着胤祤的手不断颤抖:“哈哈哈哈。”   云荍看了一眼懒得理她,蹲下来询问:“怎么了?跟额娘说。”   胤祤也没因为宁楚格显而易见的嘲笑恼羞成怒,憨憨的道:“想嘘嘘。”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又尿裤子了!”宁楚格变本加厉。   或许是声音太大,胤祤终于施舍了宁楚格一眼,完了依旧眼巴巴看着云荍,腿倒是磨蹭的更厉害了。   云荍将人抱起,问道:“最近的院子在哪儿?”   “回主子,离这儿最近的是凝春堂,前面左拐一会儿就到了。”初杏回道,她现在已经被提了二等宫女,只等年底青禾她们走了就能升一等。云荍现在几乎将福华当成第二个库嬷嬷在用,所以现在经常叫她与向晚还有池清伺候。   云荍抬步就走,还不忘回头喊宁楚格:“别笑了,快走。”眼见宁楚格笑的停不住又补了一句,“你当你自己原来没尿过裤子吗?”   说完几步走远,身后传来宁楚格徒然卡壳既羞恼又不甘的叫声:“额娘!”   进了凝春堂,估计是人都出去完了,除了洒扫太监和看门的嬷嬷竟没什么人。云荍将胤礿交给奶嬷嬷带去方便,又叫宁楚格尽起看弟弟的责任,反正恭房这东西布置的位置都差不离,再说不还有小太监带路嘛。   凝春堂设计的颇为诗情画意,院内有一株大榕树,树底下有石凳石桌,云荍想坐,向晚赶紧上前擦拭一番,又从小宫女手上拿了垫子垫上,才请云荍坐下。   坐了没一会儿,跑来一个小宫女,看到是云荍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请安:“奴婢…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云荍随手叫起,“小主儿们呢?”   “回娘…娘娘的话,小主们都出去逛园子去了。”小宫女答道,看着还是有些害怕。   云荍倒也不意外,在宫里就御花园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还有各宫主位管着,她们都还随时找机会呢,到了这明显景色更好的畅春园,又没有主位娘娘管着,不往外跑才奇怪。再说,指不定就能偶遇到康熙呢,是吧?   “行,你下去吧。”云荍这里又不缺伺候的人,何必要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戳在这儿。   “是…是,奴婢告退。”云荍都快怀疑这小宫女是不是口吃了,还没想完呢就见那小宫女跟兔子一样没影呢。   云荍失笑:“本宫就这般可怕,还能吃了她不成。”   池清在一旁抿嘴笑道:“主子威仪鼎盛,那小宫女是被震慑住了。”   云荍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没等回来胤祤,倒是刚才小宫女消失的方向一摇一晃走过来三个人。   “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为首女子规规矩矩的行礼。   云荍笑道:“是章佳庶妃啊,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娘娘。”章佳氏起身,瞥一眼躲在惜儿身后的小宫女,无奈笑道,“刚刚妾的宫女在娘娘面前略有失仪,是妾管教不当,请娘娘恕罪。”   那小宫女叫章佳氏这一句吓的跪倒在地,眼眶泛红、哽咽道:“不…不关小主的事,是奴婢自己笨,请贵妃娘娘不要怪小主,责罚奴婢便是。”   云荍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内心其实有些好笑,不过她还是摆出一副看不出心情的笑脸,冲章佳氏道:“这小宫女瞧着是个可人疼的,妹妹心疼略放纵些本宫也是理解的。不过宫里到底有宫里的规矩,她既进来了,以后如何还是要看她自己。对她要求严格才是真正对她好,妹妹可懂?”   章佳氏受教的福身道:“多谢娘娘教诲,是妾以前太想当然,今后定不会再如此。”   “行了,本宫也就是白说一句,瞧着一个两个严肃的表情,让人家看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们呢,快起来快起来。”云荍玩笑了一句,示意初杏将章佳氏扶起,那个小宫女也让人拉了起来,安静的站在一旁当背景板。   “来,坐。”云荍将章佳氏招到身边坐下,索性胤祤还没来,就跟她聊会儿天权当打发时间了。   “听说其他几个都出去逛园子了,你怎么没去啊?”云荍称得上是和蔼的问道。   章佳氏脸悄悄红了半分:“妾怕冷,不敢出去。”想了想还是按下心中那份犹豫,吞吞吐吐道,“而且,妾好像…好像有了。”   “啊?”云荍略微有些傻眼,不就是临时拉个了人闲聊吗,这是什么神展开?   云荍不确定的再次问道:“你有了?”   胤祥月份小,这次就随敬嫔留在了宫里,而章佳氏又颇受宠,就算怀上了也是正常的事。   不正常的是时间,若是真有了就意味着章佳氏在出了月子一个多月后就又怀上了。   想想当年几乎也是无缝衔接的荣妃和德妃,云荍无语凝噎,不是说在古代生孩子是道鬼门关吗?怎么看这些人怀孕的速度,完全感觉不到呢。   “还没请太医看过,但是妾的…月事晚了二十多天了,反应…又跟上次怀胤祥的时候差不多,所以妾猜…”章佳氏脸红红的道。   “胡闹!”云荍皱眉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自己猜!皇嗣若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初杏!派人去传太医!”   章佳氏的脸由红转白,站起身就要跪下请罪:“妾知罪…”   “行了!”云荍打断她,“现在就不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身子最要紧,坐下!”   章佳氏眼红红的坐下,云荍叹气,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度吓到人了:“本宫也不是怪你,只是皇嗣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你既有猜测,就应该一早传太医确诊。”   “妾只是怕自己感觉出错,妾丢脸是小,不能丢了皇家的脸,所以想再等几天。”章佳氏低声解释道。   “你考虑的也有道理,是本宫刚才太激动了。”云荍安慰道,“也是本宫的错,忘了安排太医诊平安脉。”   “娘娘言重了。”章佳氏平复了心绪,抬首道,“您每日那么忙,妾还给您添麻烦。”   “说的哪里话,这原就是本宫的责任。”云荍瞅着章佳氏笑,“好了,快把眼泪擦一擦,不然真成本宫欺负你了。”   章佳氏窘迫的低头,其实哪有眼泪,她顶多的是雾了一层水汽,早就消下去了。   这一章揭过。   宁楚格带着胤祤先回来了,云荍就打发她们先在这周边玩,自己与章佳氏坐着说话,等太医。   太医来的不慢,以距离来说算是蛮快的,主要他以为是云荍出了啥事情,这才紧赶着加快速度。   经过太医诊脉,终于确认章佳氏已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当下所有人都面带喜色。   赏了太医,云荍起身道:“即使确定了,妹妹就在屋里歇着。本宫这便回去,吩咐内务府送两个嬷嬷来,你宫里的那个嬷嬷要不要也叫来。”   本来那个嬷嬷是章佳氏留在宫中专门照看胤祥的,不是防着敬嫔,只是纯粹求个心安。不过想到肚子里的这一胎,章佳氏还是道:“麻烦娘娘了。”   “本宫今儿就派人回宫,顺便叫你那嬷嬷把你常用的东西也带来。”云荍点头道,“对了,你住在这里可觉得吵,要不本宫给你换个院子?”人多了话就多,吵到孕妇可不好。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几位姐妹皆是文静的性子,且各自住的屋子也颇有一段距离,倒不觉得吵。”章佳氏拒绝道。开玩笑,她今儿让云荍换了屋子,明儿就该有留言说她侍宠生娇、得了势便看不起人的流言了。   “那行,你歇着吧,本宫回去了。”   “恭送娘娘。”   惜儿扶起章佳氏往回走,那个小宫女跟在后头一段距离。   “小主,您说,贵妃娘娘为什么说要给您换院子呢?”   章佳氏眼神凌厉的扫惜儿一眼:“把你脑子里那些东西收起来!”   惜儿吓了一跳,垂首认错:“奴婢知罪。”   章佳氏眼睛转向前方,声音清清淡淡的道:“贵妃娘娘是谁?用的着给我一个庶妃下绊子?你以后少跟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接触,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是,奴婢遵命。” 第164章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康熙就带着她们打包回宫了。   倒是有一个人留下了,德妃因为半月前才检查出身孕,没满三个月怕颠簸动了胎气,康熙就让她留下,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再回宫。   云荍走的时候很是恋恋不舍,心里有些埋怨,不知道钦天监算的什么吉日,明明这大太阳的毒死人,还要回宫准备胤禔的大婚。   婚礼是在宫里举行的,本来已经赐了宅子,按说在贝勒府迎亲也是无妨的,康熙最后还是下令将人迎进阿哥所。阿哥所就阿哥所了,反正不管在哪儿她们这些妃子也是不可能去凑热闹的。   当天阿哥所一片喜气洋洋,胤礿他们几个当弟弟的也上蹿下跳的忙乎,至于是帮忙还是添乱,那都说不准。   其实这事儿跟云荍的关系还真不大,反正大婚这天她从头到尾都没露脸,也就是听听小宫女打听来的热闹话。   第二日一早,新婚的胤禔携大福晋先去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再去奉先殿拜过两位先后的牌位,然后才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请安,而云荍她们,也一并在慈宁宫等候,让大福晋认了人又给了赏赐才结束。   最后新婚小夫妻才跟着惠妃回了翊坤宫,结束了这一天的仪式。   然而小两口没甜蜜两天,康熙就紧锣密鼓的领着一帮人往塞外去了。当然巡行塞外这个事情是早就定下来的,倒不意外,让人吐血的的是他把刚成亲没两天的胤禔也拎走了,于是大福晋只能郁闷的看着她老公带着两个格格走了,然后自己天天往翊坤宫伺候婆婆。   至于云荍,在康熙问她去不去的时候,断然拒绝了。   理由是,太皇太后身子还没养利索,总得有个人照看着。   把康熙感动的不行,毕竟云荍喜欢出去玩他是知道的。   云荍对此嗤之以鼻,大夏天的顶着太阳在外边赶路,我傻吗?在宫里虽然也热,但几盆冰放下去,还是能忍受的。既然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又何必出去找罪受。   不过宁楚格却因为云荍的拒绝有些不开心,这次胤礿和胤祒都被带走了,而她却因为云荍不去也不能去,只能一个人在宫里闷着。其实本来今年她也该搬到西五所去的,不过她不乐意,西五所住的那几个姐姐,最小的都比她大七岁,话都说不到一起。所以她跟康熙撒娇耍痴,想明年再搬过去。   康熙和云荍都因为她是女孩子,要求不用那么严,也就同意了。   等到天凉了,康熙他们才回来,此时距离胤禔大婚已经过去四个月,好在跟出去的那两个格格都没有挺着肚子回来,大福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惠妃母子一心想要嫡长子,虽然这段时间惠妃也老是暗示让她尽快生子,她也不过是当做婆婆对儿媳的敲打。   大福晋满心欢喜的跟老公相亲相爱,康熙却是进宫打了转儿就又带着太子去巡幸京郊了。   京城的天儿说变就变,昨天穿着单衣还不觉得冷,今儿个不穿夹袄那得冻得牙齿打颤。好在宫里的冬衣已经提前发下去了,倒不至于没得穿。   初杏套上水碧色的夹袄,脖子一圈甚至还有绒绒的兔毛。这是她自己勾上去的,兔毛则是云荍赏的,这东西连易贵人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呢。   出了屋子,初杏缩缩脖子,两手拢进袖子里,刚往正殿走了两步,就听见远处传来奔跑声。   初杏皱眉,谁这么没有规矩,在宫内狂奔,主子可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吵醒。正待呵斥,那两人已是到了近前,一个正是长春宫的传话小太监,另一个却是个脸生的嬷嬷。看见那嬷嬷,初杏打消了原本呵斥的念头,不过还是语气严肃的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大喘着气:“初杏…初杏姐姐…这位嬷嬷…嬷嬷说…”   “太皇太后病了!”脸生的嬷嬷直接打断,言简意赅的道。   “什…什么?”初杏吃惊的反问了一句,不过又立马回神,“我这就去跟贵妃娘娘说!”说罢自己也抬脚跑了起来。   昨个儿守夜的是青禾和向晚,看见初杏就这么冲进来,低声呵斥的:“你是叫兔子撵了?这么莽撞!”   初杏停下脚步,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叫主子…叫主子起来…快…太皇太后病了!”   青禾一听也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说什么就冲进内室,掀开寝帐帘轻推云荍:“主子,主子快醒醒,太皇太后生病了!主子。”   云荍正睡得迷糊,恍惚间听见有人说太皇太后病了,恩,太皇太后,病了…病了?!   “你说什么?”云荍猛地起身,紧盯着青禾。   初杏一路跟进来,此时不顾规矩接话道:“刚刚来了个脸生的嬷嬷,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具体的奴婢还没来得及问。”   “那嬷嬷呢?”   “在外头等着。”   “将人叫进来。更衣!”   嬷嬷进来的时候云荍正在梳头,还没见礼就被免了:“嬷嬷免礼。太皇太后如何?”   “回娘娘,太皇太后今早突然发起热来,苏嬷嬷已派了人去请太医,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了,奴婢就是被派来给您送信的。”   “好,嬷嬷稍后,本宫待会儿同你一起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云荍带着人火速赶往慈宁宫,不是她反应过度,实在太皇太后这两年身子都不太好,而且年纪也大了,就算什么时候突然走了都是有可能的。   赶到慈宁宫,皇太后却是已经到了,太医却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没到。进内室远远的瞧了一眼太皇太后,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样子。云荍又退出来,站在门口与苏麻说话:“劳烦姑姑照看着,本宫这便遣人给皇上送信,再叫宫妃们过来侍疾。”   “辛苦娘娘,不过侍疾就不必了,主子这病,还是静养着好。”苏麻的态度意外的平和,一点没有情绪失控的迹象,仿佛太皇太后不过就是咳嗽了两声一样。   “姑姑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云荍微微欠身,转身去吩咐事情。   太医院目前当值的太医几乎都被拉过来了,轮番诊脉过后,均言太皇太后这是寒气入侵、身体不耐,而后又讨论了一会儿才定下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   云荍焦灼的坐着,药效不是一会儿就起的,康熙那儿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通知到的,让她又急又没办法有所作为。   半天后,太皇太后的热度却没有减退,太医也有点着急,又围坐一群商量着改出了一个方子。云荍冷眼瞧着,总觉着他们中这次有人要倒霉,虽然生老病死各安天命,但康熙迁怒起来可不管那些。   晚上,太皇太后的烧还是没退,而且之前喝的药还都吐了出来,云荍急的团团转,打发了听到消息要来侍疾的宫妃,亲自跑到太医处逼人:“不管怎么样,先把烧降下来!”这帮太医肯定是顾忌着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敢用猛药,可是再这么烧下去,云荍怕太皇太后就直接去了,那更惨!   太医们也意识到现在首要任务是退烧,这次倒是迅速拿出了一张方子,云荍自己看着熬好了给苏麻送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太皇太后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些,虽然还有些低烧,不过人却清醒了,还吃下了小半碗粥。守了一夜的云荍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这样最起码能等到康熙回来了。   往后几天,太皇太后时有反复,云荍的一颗心随着她升起落下,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没两天就觉得自己得折寿几年。   算算时间,康熙这会儿应该也接到消息,再往回赶了吧。云荍掰着手指算数,她这几天睡得少,脑子都是蒙的,蒙到不掰手指她都数不清日子。   “娘娘,温僖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来了。”   云荍叹气:“还请她们去暖阁。”   太皇太后生病,云荍守着,其他人当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不然康熙回来给她们扣个不孝的帽子怎么办?是以除了前两天比较严重的时候,她们天天结伴过来。可又不能真的让他们去侍疾,太皇太后养病的那间屋子,云荍都没进去几回,更何况她们,所以只能把她们扔到暖阁去呆坐着。她们也知趣儿,人在慈宁宫守了,回去再抄几份经供起来,也算是表达了关心和孝心。   太皇太后还没好呢,章佳氏那又要生了,云荍实在不敢走开:“让温僖贵妃和敬嫔去守着,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本宫。”   好在章佳氏省心,顺顺利利的生下一个女儿,中间没给机会让云荍操心。   千盼万盼,终于把康熙盼了回来。   “皇上吉祥。”云荍领着一堆人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阵风似的从众人面前刮过,直接进了室内,空气里只飘荡着一声“平身”。   虽然被忽视了个彻底,不过云荍还是重重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历经三朝、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女人,云荍还真的无法做到承担起将她送走的责任。   可康熙的出现也并没有能让太皇太后好起来,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即使太医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吊着那一口气罢了。   康熙自从回来后直接罢朝,昼夜不离太皇太后左右,很快就熬得形销骨立,最后还是孝庄开口他才回乾清宫休息了一会儿。   云荍第一次踏足乾清宫,却是太皇太后开口叫她过来照顾康熙。   按着康熙睡了一觉,醒来还没等云荍开口就道:“梁九功,传旨,朕要去天坛祭天!”   云荍默默闭上嘴,祭天在这个时候可是一个大杀器,并没有她开口的份儿。   可祭天不是说祭就祭的,等到一切准备好时,二十六年都已经过了。   二十六年的年并没有什么过头,今年连宫宴都没开,康熙带着一帮妃子皇嗣潦潦草草吃了个饭就算完了。大臣们也不敢宴饮,就怕触到康熙的霉头,民间倒还是有一些喜意,不过看到王公贵族家的表现,也都不敢太过就是了。   大年初二,康熙率领一帮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天。据说康熙念祭文的时候涕泪交泗,愿折损自己的寿命,以增延祖母的寿数。   祭天结束后,康熙的孝行传遍天下,人人都道,圣上果然是至孝之人。   然而自然规律终究无法抗拒,太皇太后于正月二十五日阖上双眼、溘然长逝,康熙跪在遗体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紫禁城满城悲鸣,丧钟响彻京城内外。 第165章   正值寒冬,呼呼的冷风循着缝隙钻进衣服里,一点一点夺取了身体的温度。   小佟佳氏悄悄将斗篷又围紧了些,口中虽呜咽不停,心中却是翻滚着愤恨,凭什么那帮贱人能跪在暖意融融的屋里,而她却只能在殿外遭受寒风凛冽。明明姐姐已经去了那么久,阿玛也运作了不少,为什么皇上还是不封她?!   肯定是富察氏那个贱人!皇上本来在选秀前就说要动位份,结果去了一趟长春宫就没信了,肯定是那贱人怕皇上封她当皇贵妃爬到她头上,就在皇上跟前给她上眼药。小佟佳氏恨恨的想,更恨的却是打探不出来云荍到底跟康熙说了什么,让她无法针对性的做出反应。   “一帮废物!”小佟佳氏在心里恨恨的想。   皇贵妃去后,佟家在宫里的人终于掌握到她手里,瞬间让她有种手眼通天的感觉,可惜的是舒嬷嬷那老货和弄墨当场就以身侍主,虽然锦文几个留下了,但是根本没大用,随后也让打发出宫了。   可惜愤恨并没有让小佟佳氏觉得暖和起来,她不由得又羡慕起德妃来。德妃在太皇太后去世前的半月诞下一个皇子,不仅让太皇太后临终前高兴了一回,还因为月子完美的避过了哭灵,简直太好命了!   与她一样,此时殿内殿外的大部分人可以说都在羡慕着德妃。整个大殿里,恐怕除了康熙和太后,就没有人是真的伤心了。   包括云荍。   对云荍来说,孝庄的去世更多的是一种亲眼看到名人消逝的叹息和遗憾,并无多少悲痛之情。若是当年她与康熙的感情能走深了,说不定今日她还会因为感受所爱之人的悲痛而难过,可当年不过是刚刚萌芽了一颗喜欢的种子,就被孝庄、康熙、现实给联手灭掉了,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前世去参加同村逝世长辈的丧仪,真实感情表达最多就是表情肃穆罢了。   可惜她就跪在康熙身后,装也要装一幅悲痛的样子,更可怜的是那些刺激性的东西都不能用,因为味道太大,会被康熙闻到。   小佟佳氏羡慕她们,殊不知殿内的还羡慕外头的呢,与康熙跪在一起当是啥好事吗?这家伙连着十来天完全就跪着一动不动啊,太后都劝不了,这种情况,她们谁敢动?以往的那些小动作一个都不敢使。   云荍以为这次丧礼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毕竟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康熙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可是听着身后的轻呼声,云荍觉得自己果然高估了一些人的脑子。   “皇上。”云荍轻轻叫道。   “去看看。”康熙头也不回的道,声音嘶哑,仿佛扯裂的布帛。   “是。”云荍慢腾腾的起身,不是她做样子,实在那个腿啊,它快不了!   殿内人不多,是以云荍一转身,就瞧见了正被新嫔扶着的大福晋。殿内的人几乎没人动,只有惠妃,颇有些担忧的往那边瞧着。   云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福晋,看来是意外。   悄无声息的让人将大福晋抬到偏殿,着人叫来太医诊脉。   “娘娘,大福晋这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就是…有点不稳。”值此时机,太医并不敢说出恭喜的话,只用最简单的话叙述了一下事实。   云荍顿了片刻才叹道:“也是好事,本宫去回皇上,大人开方子抓药吧。”   吩咐福华守着,云荍又静悄悄的回到灵前,在自己位置上跪下,才前倾着身体轻声道:“皇上,胤禔福晋要给太皇太后添玄孙了。”她故意提到太皇太后,也是怕康熙迁怒于大福晋肚中的孩子,毕竟按时间算来,大福晋这身子怕是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怀上的。   康熙没有说话,仿佛并没有听到云荍说的一样,周遭气氛一点一点凝重起来,云荍都在思考如何劝说康熙不要丧心病狂的除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   “让她回去养着。”   凝结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是。”云荍欠身应道,前倾的身子回归本位,继续哭灵。   大福晋现在晕着,就算要回去,也得等醒来再说。   惠妃内心更是焦灼,她有直觉,胤禔福晋绝对是有了,跪了这些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动胎气。她不住的拿眼睛瞟云荍,可是云荍并不不回头看她,眼见着云荍与康熙说了两句话就不动了,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   即使再盛大的丧礼,也终有结束的时候,更何况康熙身为一国之主,大臣们根本不会允许他们的帝王长久的沉浸在悲痛之中。   在大臣的连番折子轰炸之下,康熙终于妥协,以日易月,为孝庄服够了二十七日的整孝,重上朝堂。   孝庄的棺椁也被移到梓宫摆放,由上百名僧人日夜不停的念经祈福。   二月没过完,就出了一件震动前朝后宫的事儿。   御史郭琇参奏明珠、余国柱等结党,明珠、余国柱免职,明珠之党遭罢免。   看看这个区区几个字,云荍仿佛能从中嗅到腥风血雨。虽然历史告诉她,明珠还有再起来的时候,这次应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这也让云荍明白,夺嫡之争已初现端倪,历史大势不可觑,她们,终将被卷入其中。   杀人的刀子总是来得无声无息又漫天遍野,明珠被罢官的第二天,就有一丝流言在重重掩盖之下喧嚣而起。   胤禔于太皇太后病重之时享乐,是为不孝;大福晋在灵前晕倒,是为不敬;其更在太皇太后孝期间面露喜意,此等不孝不敬无情无义无礼无节之人,真真乃千古罪人!   真是难为他们能一下抠出这么多词安到胤禔身上,你要说这谣言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背后的人放出这条消息,也不是指望着它能将胤禔一击击倒。这,只不过是一颗投石问路的石头,顺便,裹着一层脏水的外衣泼到胤禔身上,脏水泼多了,总能留下一些印迹来。   宫外云荍管不着,但宫内她是不可能看着流言这么嚣张的,可她刚刚派库嬷嬷去彻查肃清,就被告知,康熙已经将人全都丢进慎刑司了,并且什么都没问直接杖毙。   云荍默,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摸着门道,人家一个回合就已经结束了。   “不管那些,你带着内务府,将人再理一遍,每次都有人出来多嘴,本宫这宫务管的也太差了!”云荍有些恼火,明明她知道后宫会有的那些手段,也针对性的做了很多工作,可每次出事都有人蹦出来,倒显得她这个贵妃能力不足。而且那种手底下的人各怀鬼胎,就是不服你管的感觉糟透了,让人恨不得把那些打小心思不听话的人全部咔嚓。   康熙再来到长春宫的时候,云荍就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上,您真是太辛苦了!”语气难受的不行。   康熙挑眉,这又唱的哪出?   “真的,妾现在真切的理解到了您的感受。那帮白眼儿狼,妾自问没亏待过她们,给她们吃给她们喝还给她们钱,福利待遇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不好好干活也就算了,整天还净想着搞出些事情来显示她们的能耐。”云荍越说越激动,“妾现在恨不得把她们都抓起来狠狠的打一顿,再扔到外头让她们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凄苦的人生!”   康熙脑袋里转一圈,大致就明白云荍再气什么了,无奈道:“就这点事情就把你气成这样了?气成这样了还只想着打她们一顿?朕该说你心善呢还是该说你妇人之仁。”   云荍噎住,妇人之仁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你啊,身为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决断,该下重手时就要下重手,你不杀鸡,怎么儆猴?”康熙摇头道,“你这些年做的朕也都看在眼里,给甜头是给的挺好的,朕都学到许多的。可你没有添加惩罚也就算了,还把以前的刑罚减轻了。这样,她们怎么可能会有敬畏之心?只会让她们胃口更大而已,这次看你也应该意识到了,以后还得好好改才是。”   云荍瞠目结舌,她没想到这些年所做的在康熙眼里就是这个评价。她其实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穿过来这二十多年,前十几年一直是马佳氏管家,而且她们家人口简单,所以仆人也都不错。进了宫之后,头十来年宫务压根跟她没什么关系,而她身边的人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导致她在接收宫务之后,了解到那些底层宫女太监的悲惨处境,很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做了许多改变,至于惩罚,那些一看就是满清十大酷刑类的都让她给制止了,反而添加了许多诸如扣钱、罚加班、降等乃至驱逐这种东西。   今天被康熙一批,云荍恍然发现,原来不是人家员工不好,而是她这个管理者做的不对?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崩溃,或许,她多活的这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有一点长进。   云荍沮丧的挎下肩,康熙看她那个样子安慰道:“没事,朕知道你从来没学过,也没人教过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以后慢慢改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是。”云荍恹恹的应道。   “朕来是跟你说,朕打算将慈宁宫东王殿的五间屋子拆了重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安奉殿”,用来停放皇瑪嬷的灵位,你亲自去督看着。”康熙道。   说到正事,云荍便端正态度:“是,妾明白。”   “等皇瑪嬷的灵柩奉安暂安奉殿后,就让胤禔搬出宫。”康熙又道。   “那…大福晋?”云荍有些犹豫的问道。   康熙摆手不想多谈:“无妨。”   见康熙如此态度,云荍也就作罢,转而与他聊起别的,聊了两句康熙就走了。   在太皇太后的灵柩出宫以前,康熙是不可能在后宫歇的,虽然他的守孝时间实质上已经过了。 第166章   5月,康熙亲率王公大臣,奉孝庄的棺椁至暂安奉殿。   苏麻送了孝庄最后一程,回宫后当即病倒,康熙亲往探视,一番深谈后打消了苏麻的死志。并于翌日,下令将万琉哈常在所出的十五阿哥胤祹交予苏麻喇姑抚养。   万琉哈常在听到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虽然宫中后妃皆尊称苏麻为姑姑,可她到底还是奴才身,现在自己的儿子被交给一个奴才抚养,未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而且苏麻远在慈宁宫,她根本无法像现在一样天天见到自己的儿子。   惠妃却是高兴的,反正胤祹也不可能记到苏麻的名下,还是她翊坤宫所出的阿哥,而且这样一来,胤祹就等于失去了争夺大位的资格,岂不是能更好的辅佐胤禔?想想都觉得妙极了,皇上真是英明神武。   就是可惜,胤禔这就要搬出宫了。惠妃心里有些恼怒,她不是觉得胤禔不该搬,而是搬得时间不对,大福晋正怀着孕却要搬家,再联系月前的那一场流言风波,就会让人觉得好像胤禔夫妇是被康熙厌弃了,所以才迫不及待赶出宫的。   热热闹闹的搬出去和被赶出去可是两回事。   惠妃心里其实有点打鼓,她不知道康熙是不是真的因为大福晋怀孕一事对胤禔有了看法,又不敢去问,想来想去,只能自己好好表现给儿子拉分了。   于是,康熙旨意下去没有半天,惠妃就带着人大包小包的将胤祹送到了苏麻处,也不想想苏麻还病着,最后还是云荍赶来让惠妃把人带了回去,不过东西什么的倒是留下了一部分。   挑了个吉日,胤禔带着福晋从阿哥所搬到了贝勒府,胤祉胤礿打头,一众阿哥前脚挨后脚的跟了去,贺乔迁之喜。   而太子,却只是派人送了贺礼过去,本人并没有到场。   一系列事情完毕,与沙俄议和的事情终于提上了日程,本该早有决断的事,却因为孝庄的丧事一直拖到了现在。好在,此时正值北边回暖之际,因为天气原因延迟也算说得过去。   朝议过后,决定由索额图、佟国纲带队,前往色楞格斯克与沙俄谈判。   出发前夕,几个核心人物齐聚御书房,再次与康熙确定了此次议和的底线。   索额图言:“启禀皇上,臣查今沙俄所据尼布楚,本是茂明安部游牧之地,雅克萨也是我朝故土。此次谈判,若沙俄能归还逃人,并承认尼布楚、雅克萨、黑龙江等地是我朝领土,就可与他们画疆分界。否则,臣便启程回朝,不与他们议和。”   康熙深以为然:“爱卿所言甚是。”   至此,君臣同心同德、达成一致,索额图与佟国纲再拜,承诺不负皇命。   身居屏风后的胤礿此时异常激动,今天皇阿玛召见他,他还以为皇阿玛是要考校他的功课。哪知道来了后却发现太子也在,更是没说两句话就被康熙打发到了屏风后呆着,接着就是一竿大臣进来,与康熙谈起了此次议和之事。   胤礿从他们开始说话起心就蹦蹦乱跳,脸色也涨得通红。   太子含笑递给他一杯茶,低声道:“四弟热了吧,喝杯凉茶消消火。”   胤礿脸更红了,这次却是羞得,接过茶低头呐呐道:“弟弟头一次经历,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身为皇子,胤礿天生便有高人一等的本能,这使得他在面对大多事情的时候都能表现的很淡定,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其他兄弟差多少,即使是太子,他也觉得不过是出身的差距罢了。   可今天这一对比,胤礿才发现,原来他与太子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这些让他热血沸腾的事情,对太子来说,不过是从小就经历的日常罢了。这让胤礿有些沮丧,却并没有因此让他受到打击而意志消沉,甚至,他觉得自己燃起了熊熊斗志,心里某个种子也蠢蠢欲动的想要发芽。   他的脑海里回想的,是那年与萨布素共骑时,他问萨布素的问题。   “比将军更厉害的,是什么呢?”   太子打断了他的回忆。   “哪里,四弟那篇沙俄论孤可是看过,内容详实、言之有物、逻辑清晰,不失为一片佳作。”太子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皇阿玛叫四弟过来,也是看你对沙俄颇有一番了解。”   胤礿谦虚中带着些隐隐的骄傲:“太子殿下谬赞了,弟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还是理潘院的大人们做得好。”   太子点点头:“理潘院的人确实做的不错,皇阿玛已经嘉奖过他们了。”望着胤礿笑笑,“就是与四弟你的赏赐前后脚的。”   胤礿微抿嘴角,露出笑意:“弟弟晓得,皇阿玛那是对我的鼓励。”   话题到此为止,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听者外头的一言一语。   ……   出了乾清宫,胤礿漫无目的的游走,某个时刻,被温安叫住。   “爷,再过去就要到后宫了。”   胤礿停下脚步,望着隔了一条巷道的对面。   是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能随意的出入后宫了,要去长春宫还要先派人给他额娘打个招呼,清道才行。年纪不算大的他还不太明白这条规矩是为什么,但并不妨碍他遵守它。   胤礿一撩袍子,转身道:“回吧。”   五月二十日,索额图、佟国纲启程,太子奉康熙命令出面送行。   不过半个月,索额图一行人却颇有些狼狈的回来了,并在以第一时间入宫求见康熙。   “你说什么!”康熙怒气勃发,却还隐忍着。   索额图沉声道:“回皇上,臣等是行至喀尔喀发现不对的,当地本该放牧季节,却不见牧民,甚至有打仗的痕迹。待找到人,问了才得知噶尔丹正在带兵攻打喀尔喀蒙古。据说还有流言称,噶尔丹扬言已从俄罗斯借兵,将包围喀尔喀。”   “好!好!好一个沙俄!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康熙气急而笑。   “皇上息怒,臣以为,此时应尽快招众人商议出兵之事。”佟国纲瓮声瓮气的道,“既然毛子想玩,咱就陪他们好好的玩,还怕他们不成。”   “传安亲王、裕亲往、简亲王、六部尚书、内阁大臣进宫。”康熙按下怒气,脸色阴沉的坐着。   经过一番紧急讨论,康熙首先下旨,命内蒙古翁牛特、巴林、克什克腾、四子部落等共派兵驻守苏尼特一带防守,并允许喀尔喀蒙古部众暂留苏尼特等部牧地。   再次派出信使前往黑龙江,通过那里的渠道送信给沙俄,言议和推迟一事。   虽然基本已经确定此次噶尔丹叛乱就是沙俄背后捅刀子,但此时还不宜和沙俄开战,首先要解决的,是把噶尔丹这个乱臣贼子人道毁灭。   等国内安定了,才能好好的去给沙俄上一课。   所以,打噶尔丹是打定了!   这次可不同于削三藩,那次还有人反对,这次却是举朝支持。朝廷对你噶尔丹可不薄,你不但不感恩的上供也就算了,居然跳出来搞造反,不揍还留着过年?   一众武将得到消息,前后拜托欠人情,千方百计的在康熙跟前露脸,就希望康熙能让他们上前线。在他们眼里,噶尔丹算什么?漠北那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强兵,都该是让他们升官加爵的战功。   而宗室贵族和满朝大臣们也都闻风而动,前者是为了将自己的子侄塞进去镀层金,后者却是图谋这后勤事物。   而胤禔,也在某天求见康熙,慷慨激昂的表示要为皇父尽忠,要为大清尽力。   康熙十分感动的夸了他一场,然后拒绝了他,不过又允了他可去兵部跟进这场战事相关。   此一出,彻底打破了某些人心中胤禔被康熙厌弃的印象,还让他成功的一脚踏进了朝堂。   “孤不信他会有此计谋。”太子面上平淡,隐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握成了拳。   他没说的是,当时在现场,他真怕皇阿玛一口答应下来。   索额图安坐一边:“是明珠。他倒是一点影响都没受,手还是伸的这么长。”看一眼身子紧绷的太子,安抚道,“殿下无须在意,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本也没有想有多大作用,能有此局面已是不错。殿下身为储君,当‘不动声色’才是。”   太子缓缓舒出一口气,略显紧绷的背部线条缓和下来:“叔祖父说的是,是孤失态了。”   “此番之事,当大有可为,我也该回来了。”索额图将音调拉的长长的。   明珠被罢官,他也好不到那儿去,早早卸任了内阁议政大臣等职位,后来虽然又任领侍卫内大臣,可那与内阁何止千差万别。尝过权势的滋味,没有人会放得下,他也不能,退出朝堂一事不但没能让他引以为戒,反倒更让他坚定了要扶太子上位的决心,不想再被一言就像丧家犬一样的赶下权势顶峰了,侄孙儿总比侄女婿要靠谱。   想及此,索额图又道:“殿下要多为陛下分忧,军队先不要插手,可从粮草方面入手。”   “孤明白了。”太子颔首。   是的,他不必为那等跳梁小丑费心,他天生高贵,他的起点是他们一辈子都摸不到的终点。   这场战事对后宫的影响,目前来看,大概就是要过一阵简朴的日子了。   大概还有那么几个人担心自己可能会出征的父兄。   惠妃大概是唯一一个心里乐歪歪的人了,胤禔之事不用说,却是翊坤宫又出了件喜事,袁庶妃怀孕了。刚送走一个胤祹,这马上又添了一个,可不叫人了歪了嘴么。   私下里甚至还悄悄有了一个说法。   翊坤宫是个福地,是易孕的福地。   惠妃、万琉哈常在、卫庶妃、袁庶妃,不是生了就是正怀着,前三个还都是阿哥。   一时间,翊坤宫门庭若市,即使不太信的人也不介意上门去沾沾福气。   对比前朝的紧张备战,倒显出一丝“宫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味道。 第167章   今年先是太皇太后去世,接着又是噶尔丹叛乱,着实让人觉得是不是流年不利。   就在这档口,康熙还开口说要去巡幸塞外。   “这次就不带你们了,蒙古那边正乱着。”康熙揉了揉眉头道。   云荍颇有些担忧的道:“一定要去么?不如等蒙古那边安定了再去吧。”   “就是因为正乱着,所以才更要去!妇道人家懂什么!”康熙直起身子凛然道。   云荍皱眉,康熙的话让她很是不快,甚么妇道人家,还不就是大男子主义!   康熙注意到她的状态,柔了语气:“朕知道你是担心朕,放心,朕不会有事的。”   云荍不想跟他一个封建皇帝辩论尊重女士这个话题,撂开手转移话题道:“皇上打算甚么时候走?妾也好准备准备。”   “七月吧,朕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走。”康熙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次振打算带着老大、老三、老四,老大福晋那儿你多照看些。”   “是。”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太子呢?”以往康熙可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这次居然没有?   康熙微微勾出笑容:“保成大了,可以为朕分忧了,这次就坐镇朝中帮朕处理一些事情。”   云荍讶异的道:“太子太厉害了吧,才多大啊!”起码如果现在叫她去处理朝政什么的,她肯定是不敢的,不为别的,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扛不起天下万民的责任。   云荍这句感叹搔到了康熙的痒处,他一直在精心打磨、雕琢这个儿子,现在保成初露光华,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推出去,让世人看看他教养出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儿子。   心情舒畅的他也夸奖道:“胤礿也不错,那小子上次一篇赋论,很有功底,将来是个干实事的。”   “他只要不整幺蛾子,妾就心满意足了。”云荍漫不经心道。凭良心讲,胤礿真的很懂事、很努力很上进了,可云荍知道,现在他还可以因为年纪小而锋芒毕露,再过几年,他若还学不会韬光养晦,那路将会很坎坷。   康熙笑笑,没有说话,两人随口又谈起别的,晚上自然而然的就歇下了。   早上起来,云荍看着玻璃镜中清晰的身影,脑袋里恍惚飘过的还是上辈子的容貌。失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看着这张脸,她还是没能当做自己的。   初杏却以为她是别的意思,当下汇报道:“徐庶妃和牛庶妃今早没有来请安。”   云荍叫她说的愣了一瞬,而后才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七月,康熙轻车但不简从的出发了。轻车当然是因为没有了宫妃的跟随,马车直接少了二三十辆,与此相对的,却是康熙将一半的京营都带上了,常德也在此列。   “大爷说,叫娘娘放心,他会照顾好四阿哥的。”色赫图氏坐在下首说道,这次进宫却是没带兰琦。   云荍笑道:“有大哥在,本宫当然是放心的。胤礿也不是小孩子,让大哥以后不必如此费心。”   “娘娘哪里的话,大爷也是尽忠职守。”色赫图氏客气一句,又有些踌躇。   云荍直接问道:“嫂子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色赫图氏说道,“就是兰琦,今年也该十五了,本来是应该参加明年的选修。可这不是…,就是不知道明年还选不选,若不选,再拖三年,兰琦的年纪就该大了。”   哪里大了!再拖三年不也才十八!   云荍很想吐槽,好在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端起标准的微笑:“原来是这个,嫂子也不用担心。本宫就与你透个话,明年的选秀大概不会选了,除了特别的几家之外,皇上到时候应该会下旨让自行婚配的。”   色赫图氏舒缓神色:“即使如此,那臣妇便有底了。多谢娘娘!”   “嫂子客气。”云荍转了个弯,“不过,虽说这事上头人心里都有底,但嫂子还是自己知道就行。”   “娘娘放心,臣妇明白的。”色赫图氏严肃道。   云荍笑着换了话题:“说来宁莫顺的小子也一岁多了吧。”   谈起孙子,色赫图氏神色柔和很多:“是阿,自打会说话了以后,整个一小话唠,倒是像足了他额娘。”   云荍轻笑:“宁莫顺媳妇儿是个好的。”   色赫图氏对这个儿媳妇也颇为满意,出身好不说,难得是性子也好,虽然过于活泼了些,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显得家里热闹了。   “娘娘您是不知道,本来有个兰琦就够臣妇烦的了,结果好么,又加了个她和小东西。那一天吵得啊,臣妇就觉得头疼。”色赫图氏烦恼的道。   云荍失笑:“本宫看嫂子纯粹是来炫耀的,怕是甜蜜的烦恼吧。”   色赫图氏乐呵呵的笑,也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   送走色赫图氏,云荍长叹气,宁莫顺都有孩子了,兰琦也要相看人家了。再想想她的胤礿和宁楚格,云荍心就更塞了。不过再想到西五所的康熙养女,云荍觉得,她的宁楚格应该还能再多留几年吧?大格格都十七了,康熙却还没有要给她指婚的意思。   “对了,前几日恭亲王送进来的东西呢?”云荍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初杏张口就答:“娘娘您当时说有空亲自处理,所以福华姐姐就收到库房里了。”   “去找福华,将东西取出来。再准备一些小东西,把四格格叫来,一会儿去趟西五所。”云荍吩咐道。   “是。”   清点了恭亲王的东西,又让人收拾了三份礼物,云荍带着宁楚格往西五所去了。   “一会儿对着几位姐姐,礼貌些,亲热些,知道么?”云荍替宁楚格整整衣服,叮嘱道。   宁楚格不大乐意的道:“额娘,我规矩很好的好不好,你不要老是觉得我什么都不好。”   “好好好,是额娘的错,额娘说错话了。”云荍无奈的妥协。孩子正处于自尊心旺盛的阶段,她们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对,已经不高兴听到家长教训似的话语了。   鉴于云荍良好的认错态度,宁楚格这才没有继续跟她一般见识。   到了西五所,早早接到消息的三个格格一溜排开给云荍请安。   看着眼前三朵花儿,云荍心里叹气。相比康熙那一排成年儿子,他的女儿存活率更是低的可怜,算上宁楚格也才四个站住的。还有四个,现在看着还好,却不知道能不能过六岁这个坎。   “快起来吧,本宫闲来无事,来看看你们。”云荍和蔼的笑道。   宁楚格也正正经经的给几人见礼:“见过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见过妹妹。”三人又给宁楚格回了礼才起身。   乌那希,也就是被康熙收养的大格格,上前半步道:“贵母妃里边请。”   几人进屋分列坐下,云荍先是拿出自己准备的小东西:“胤礿前一阵出宫,带了好些小东西回来,说是给你们几位姐姐每人一份,托本宫转交,谁知道本宫忙忘了,今日才想起来。”说着就让向晚将东西交给几人的宫女。   “四弟有心了,女儿很喜欢。”乌那希笑道,“贵母妃事务繁忙,何必亲自来送,叫女儿过去取便是了。”   果勒敏和瑚图里也纷纷点头附和。   “无妨,本宫也是想出来走走,在宫里呆的都闷了。”云荍摆手,又问道,“最近过的可好,底下人若有怠慢,尽管打发人来找本宫。”   “多谢贵母妃关心,女儿过的挺好。底下人也都各司其职,并无怠慢之事发生。”乌那希笑道。   “那便好。”云荍放心的道,又转头对宁楚格说,“你不是说要去看看你的院子?还不请你二姐姐、三姐姐带你去。”   宁楚格噘嘴:“还不是额娘你一进来就说个不停,害的我都没机会跟两位姐姐说话。”   “没大没小,学的规矩呢。”云荍斥道。   瑚图里站起身,走到宁楚格跟前拉起她:“贵母妃息怒,四妹妹这般可爱,就是年纪小爱娇罢了。妹妹即是想看院子,三姐姐带你去好不好。二姐姐,你也一起?”   “好,姐姐我们快走。”这句是宁楚格。   “好。”这句是果勒敏。   宁楚格扭过头,对果勒敏伸出手:“二姐姐快来,我们不理额娘!”说罢牵着两人就跑。   “你慢些!”云荍扬声道,然而宁楚格拉着两人越走越快,丝毫不理。   云荍摇头失笑:“这孩子。”   “我看四妹妹活泼可爱的很呢,将来必定诸事顺遂、幸福安康。”乌那希前一句还带着些笑意,后一句就夹杂了叹息。   云荍也是惆怅:“未来,谁说的准呢。那条路…”摇摇头不再说,转眼却发现乌那希情绪低落,当下自责道,“看我,说这些做什么。好孩子,贵母妃这次来,是帮人送东西的。”   “帮人?”乌那希疑惑道。   云荍眨眨眼,看乌那希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不敢置信,瞪着一双大眼求证似得望着云荍。   云荍轻轻点头,示意向晚让人将东西送进来。   那是一口大箱子,分量可不轻,几个小太监一路抬过来累的都不行了。   乌那希眼眶慢慢变红,却没有上前打开那口箱子,而是郑重的对云荍道:“乌那希谢过贵妃娘娘。”   云荍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本宫去看看宁楚格,不用送了。”   乌那希屈膝送走云荍,使人将那口箱子抬进卧室,将人都打发出去,才颤抖着手打开。   轻轻抚过箱子里的每一件物品,乌那希的眼眶渐渐盈满了泪水。其实她早就不记得这里面那些明显的旧物是不是她用过的,她也不记得恭亲王府的一草一木,她甚至都不记得阿玛额娘的面容,毕竟她离开的时候还太小了,小到她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她的额娘,只是一个庶福晋,根本就没资格进宫,每每见到恭亲王福晋,她都在想,若是她额娘是嫡福晋,当初她是不是就不用入宫?   乌那希将头埋在臂弯,眼泪扑簌而下,没有意义,这些假设都没有意义。不过还好,今天这份东西,让她知道,她的阿玛额娘心里是有她的,不是不想要她才将她送给别人的。   云荍找到宁楚格的时候,她正在钻房间,看到云荍飞奔过来,皱着鼻子道:“额娘,这里不好看。”   云荍点她的额头:“这里还没修好,当然看着不好看,等修完了就好看了。”宁楚格的院子也是才定下来,好多年没人住,当然是要翻修的。   “贵母妃。”果勒敏和瑚图里稍后一步给云荍见礼。   云荍笑道:“本宫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了。若是有事,就派人来找本宫。”   “是,恭送贵妃母。”   云荍拉着宁楚格踏上回程的路。   宁楚格还在嘀咕:“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啊,额娘你刚刚还说自己闲来无事,怎么一下子又忙了?”   “闭嘴。” 第168章   “请贵母妃安。”胤礽微微欠身。   云荍温和道:“太子不必多礼,快坐。”   望着眼前仪态得体、仿佛臻至完美的太子,云荍不得不承认胤礿差的不是一般两般,本来太子在康熙的耳濡目染下就已经颇具风采,这次脱离康熙的光环,独自承担起一份责任,太子更是快速成长,以自身为基点,散发着威严与沉稳。   与他相比,胤礿还只是一个因为皇子身份才表现出淡然与威势的孩子。   不过云荍并不觉得失落,两世为人带给她的最大金手指,就是她知道康熙的帝王生涯有多漫长。过早的成熟并不是什么好事,提早尝过了权势只会越来越贪婪,手越伸越长,也越容易抵消掉父子之情,让康熙的帝王心思占上风、心生忌惮。   “贵母妃近来可好?”太子嘴角翘起,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   云荍也是一般神色:“都好,后宫也一切都好。”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是说烂了的那几句问话,流程走完,太子便起身告辞,云荍亲自送他。   也不知是不是康熙的吩咐,总之他走了以后,太子每半个月就会来一回,也不说别的,就是问一声好不好。   云荍猜,大概在太子给康熙的信中,会有那么一句“宫里一切安好,皇阿玛勿念”,就像她在给康熙的信中也总会有那么一句一样。   十月份的某天,大阿哥府突然有人求见报喜,云荍看那人一脸喜色就猜出了是什么事,也不问她,而是先派了人去叫惠妃过来。   不过一墙之隔,估计惠妃也猜着了,所以来的很快,脸上漾着按耐不住的激动,匆匆行礼后就问道:“可是生了?”   云荍无奈的笑一声:“人在那儿呢,本宫还没问,你亲自问吧。”   那人也是个机灵的,不等惠妃开口就行礼道:“回两位娘娘的话,我家福晋前日夜里发动,昨个日暮时分诞下一位格格,母女均安。”   云荍就看到惠妃的脸色从激动不已光速滑向愕然、失望。   “恭喜妹妹,先开花后结果,这花已经来了,相信果也不远了。”云荍当做没看到惠妃的表情,笑着恭喜。   惠妃想想也对,能生就行,谁也不是一举得男的,孙子总会有的,于是也打起精神笑道:“借娘娘吉言。”   “好了,本宫也不留你,你将人带回去,想来也有话要交代。”云荍道。   惠妃也不客气:“多谢娘娘。”说罢带着人走了。   “将准备好的东西赏下去吧,让何沐安去。”云荍吩咐道,赏赐是早就准备好的,无论大福晋生男生女都不会变,让何沐安去也是表示重视之意,毕竟是康熙的第一个孙女。   想想云荍就有些好笑,没想到,她已经成了奶奶辈的人物了。   摸摸脸,云荍叹息:“哎,老了啊。”   初杏噗嗤笑出声:“奴婢前几日刚学了一句诗,叫“为赋新词强说愁”,当时不懂什么意思,不过现在看着主子就明白了。”   “就是,主子就是在炫耀,明明看着就十几岁的样子。”向晚也抱怨道。   “这小嘴儿可真甜,叫本宫看看,是不是偷吃蜜饯了。”云荍轻轻捏着向晚的脸颊,手下的触感光滑水嫩,惹的云荍又揉搓了两下才放手,“啧,皮肤真好。”   向晚嘟嘴:“主子又挖苦奴婢,明明连您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得得得,快别给本宫灌蜜,别一会儿没引来蝴蝶,倒将蜜蜂招来了。”云荍摆手道。   池清突然眨眨眼:“主子别怕,咱们宫就是涂满蜂蜜,蜜蜂蝴蝶都不会来的,都往隔壁去了。”   “你啊。”云荍笑倒。不过翊坤宫还真是自六月起就没消停过,尤其康熙走了后,无所事事的妃嫔们就更爱去了。惠妃也不嫌烦,今儿个吃个茶,明儿个赏个花,还特别善解人意的都办在了翊坤宫,而不是以往的热门地点御花园,云荍也接到帖子去了两次呢。   “就是咱们宫里自养的,也往那边飞呢。”向晚撇嘴道。   云荍摆手道:“好了,不用管这些,去办事吧。”   徐庶妃和牛庶妃的动作她都知道,眼看着一起进宫的袁庶妃都有孕了,她们却连皇上都没挨着过几次,心里可不着急。人又还年轻,不甘心,想找个出路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理解并不代表云荍会容忍她们吃里扒外,虽然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撕实在太难看,不过云荍已经不当她们是情敌,而是在一个公司共事的同事。她手下的人去向与她平级甚至低一级的管事献媚,这是在打她的脸,若是没有行动,只会让她在宫里的威信越来越低。   想了想,云荍还是吩咐道:“快到年底了,本宫想抄些经书供给太皇太后,让几位小主搭把手。”   “是,奴婢这就去办。”向晚眉开眼笑。   又过了半个月,云荍收到康熙的家信,说他们已经启程在回来的路上了,掐指算算,应该是11月底会到。   云荍敛敛衣裳,吩咐道:“去寿康宫。”虽然太后肯定也收到了康熙的信,可她还是得去说一声。   到了寿康宫,太子赫然也在,太后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淑娴来了。”   “太后娘娘吉祥,妾是来跟您报喜来了,皇上已经启程回来了呢。”云荍喜气洋洋的道。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回来就好。你也要吩咐御膳房,皇上一路奔波肯定辛苦,回来要好好给他补补。”   “是,妾一定让御膳房好好准备。”云荍应道。   又闲话一阵子,看太后略露出疲惫之色,云荍起身告辞,倒是太子依然留了下来。   康熙还在路上,先锋却已经回来了,随之一起的,就是此次行围中的各种新闻。   而其中最大的一个新闻,便是大阿哥胤禔在此次行围中勇猛无比,亲手猎得猛虎,获得此次行围第一名,皇上亲口称赞“满清第一巴图鲁”。   虽然这只是个口头上的表扬,既没有真金实银,也没有官爵封赏,可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至于为什么,只消看看它的上一任获得者鳌拜就能明白了。   一时间京里纷纷扬扬,无人不知大阿哥胤禔勇猛无双的名声。   太子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手心猛地攥紧,不过这段时间的成长也不是白说的,是以也只是冷笑一声:“他倒是好算计。”便不再多言。   云荍听着却有些不信,胤禔再厉害,他也突破不了十七岁的年龄限制,何况这个时候并没有武功高手这种bug级的东西。老虎之所以是百兽之王,是因为即使它们是在后世那种完全由动物园养大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兽性,更别说塞外行围中那些半圈养状态下野性十足的。不过她信不信又有什么影响呢,舆论散开,胤禔的好处已经拿到手。   一时间,本就火热的翊坤宫热度再添三分,幸好云荍早早动手,将底下人圈住了。   “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居然没在隔壁流连忘返。”云荍调笑着眼前之人。   宜妃瞥她一眼:“我可不喜欢吃甜的,倒牙。”   云荍哂笑,宜妃懒得理她:“喂,我儿子就要搬家了,你不是最喜欢他,怎么礼到现在还没送来。”   云荍挑眉:“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脸皮已经厚到这种程度了。”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皇上南巡回来给你带了多少好东西。”   “啧,说的跟你没有似的。”   “少废话,给不给吧。”   “我倒是想给,可惜你儿子不喜欢啊。”云荍幸灾乐祸的道,“我准备了一匣金叶子。”   宜妃瞬间丧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货色。”   “我觉得挺好的,这叫赤子之心。”云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宜妃轻哼一声,捧着茶抿了一口:“塞外的是该知道了吧,你就真的不着急?永寿宫那边都开始动作了。”   “急什么。”云荍不以为然,“你不也没着急。”   “我?”宜妃轻笑一声,“你是说十四?”   “恩,我觉得可以的。”云荍一本正经。   宜妃翻白眼:“你就演罢,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说罢放下茶,收敛神色道,“咱们俩这么多年,我也不怕跟你交个底,我是无意的,就看你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云荍有些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   宜妃深深看她一眼:“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如果觉得咱们这十几年还算真的话。胤祺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皇上这些年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胤禩的机会都比他大。而胤禟,三岁看老,就他那性子,我只求他不要作死自己。十四就别说了。”   “我也不是非要你干嘛,只是若你无意,我便要早作打算。”   云荍面上平静:“为什么。”   宜妃嗤笑:“你以为,还能独善其身?”   云荍被一句话噎住,叹了口气,捏捏眉心:“我不知道。”   “不知道!”宜妃真的愕然了,而后出离愤怒,“你不想说就直说,何必还要搪塞我,我还不至于非要巴着你!”气的就要起身。   云荍一把拉住她,真心实意的叹气:“我说真的,虽然听起来很假,但我目前为止真的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宜妃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又坐下,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真是…,真是…,枉我还以为你是心有成算、不露声色!”   “其实我就是个空有皮囊的纸老虎。”云荍烦躁道。   宜妃气了一阵子,才严肃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在这个漩涡,就由不得你,没想过就现在开始想。总之,你必须要拿个结果出来,哪怕是最烂的。你要知道,这可不是点到即止的比试。”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九龙夺嫡有多惨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下意识的回避,即使这两年暗流的涌动越来越明显,她也有有一种隐隐的侥幸心里。只是她也知道,一味的回避并不是办法,这里并不是法制文明的现代社会,一个不小心,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眨眨眼睛,云荍喉咙干涩的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宜妃重重的哼了一声,“幸好我今天问了,不然让你害死,别以为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嘛,自保才是第一位的。”云荍强行打趣。   宜妃轻哼:“还好时间不算晚,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我再给你打工啊,大小姐。”云荍无奈道,“呐,你这么有主意,不如你上,我跟着你混罢。”   “滚。”宜妃只吐出一个字。   见云荍强撑着笑脸,宜妃到底还是加了一句。   “看看我阿玛,再看看你阿玛。”   宜妃的阿玛当年是佐领,如今还是佐领。   “就算我上,他们首先要对付还是你。我不是有主意,我只是看得明白。”   云荍黯然,是了,宜妃一直看的很明白,所以在历史上胤禟一心亲近胤禩的时候,她才会干脆放手,保住了胤祺。   “你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不愿面对。”   宜妃一针见血,云荍扶住额头,挡着双眼,喃喃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169章   云荍正在练字,突然将笔一摔,原本洁白干净的宣纸染上团团墨迹,甚至她的衣服上也溅了几滴。   初杏几人吓的一个机灵,齐齐跪下:“主子息怒。”   云荍一言不发,甩手出了书房。   初杏几人面面相觑,自打那天宜妃娘娘来过之后,云荍就变得很不对劲,冷不丁就变得很暴躁,但是也从来不拿她们出气,就是一个人生闷气。   人都走了,她们也没必要跪着,池清留下来收拾书房,初杏和向晚紧着撵上云荍。   最后是在玩具房找到她的。   经过胤礿、宁楚格、胤祒,再到如今的胤祤,玩具房由于使用它的主人的喜好不同,也更新换代了很多次,不变的是那些越来越柔软舒适、越来越大的棉布玩偶。   此时云荍就躺在一个两米长的大熊身上,手背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而一向懒得动弹的胤祤此时却在云荍身上爬上爬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初杏从外头掀开帘子偷偷瞄了一眼,见没什么状况才松了口气放下帘子。   用眼神示意向晚,两人站远了一些,既保证能听见里头的传唤声,又不至于被听到她们的悄悄话。   “你说主子这是怎么了呀?”向晚低声问道。这个问题她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可每一次仍然忍不住要拿出来说一遍。   初杏也压低声音:“谁晓得呢,肯定是宜妃娘娘说了什么。”   “哎,宜妃娘娘到底说了什么呢?”   初杏没有接话,因为她也不知道,也想不出。   “你说,会不会是主子跟宜妃娘娘吵架了?”   “怎么可能,主子跟皇上吵架都不会跟宜妃娘娘吵架。”初杏声音更低了,含糊的向晚都差点没听见。   “也是,主子跟宜妃娘娘怎么就这么好呢。”不是说后宫无姐妹吗,看看先皇贵妃和小佟佳氏,那还是亲姐妹呢,也没见感情有多好。   “算了,被说了,这些不是咱们能管的。”   “哎。”轻轻的一声叹息结束了这次闲聊。   “哎。”云荍在里头也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乱窜的胤祤抱到眼前,“儿子,你说额娘该怎么办呢,恩?”   胤祤莫名的望她一眼,对她说的话并不感兴趣,而是就着云荍的手劲往她胸上一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   “……”   云荍恨恨的捏了一下胤祤的脸:“臭小子,占便宜倒占的光明正大。”   胤祤一点反应都没,云荍双手环抱着他,眼睛愣愣的看向屋顶:“到底该咋办啊。”   胤禔的女儿满月前夕,康熙终是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云荍带着后宫诸人在寿康宫见到了他,还有几个跟出去的孩子。太后拉着康熙不放,直念叨瘦了黑了,间或唤云荍叮嘱她给康熙好好补补,即使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四五遍了,每一次云荍都还是笑意盈盈的连声答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在太后不注意她的时候,她就盯着胤礿看。正是一天一个样的年纪,不过四个月不见,胤礿就又长高了一截,走之前还只有云荍肩膀高,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云荍的耳朵了。   终于康熙借口前朝有事脱身,他前脚走,后脚太后就把她们打发了。   云荍一手搭在胤礿手上。   “长高了,不过又瘦了,在外头吃的不好?”云荍看着胤礿的脸心疼道,这真是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了。   “哪有,额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蒙古那边别的没有,就肉多,儿子吃的可高兴了,就是吃的全长个子去了。”胤礿笑嘻嘻的道。   云荍抬首呼噜了一把他的光脑袋,感叹道:“再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该比额娘高了。”   “嘿嘿。”胤礿挠着脑袋憨笑。   云荍奇道:“怎么出去了一趟还变傻了?”   胤礿瞬间垮下脸,明明是害羞,怎么就成傻了。   云荍打趣了一句也就完了,接着问道:“这次出去怎么样?”   说到这个胤礿来劲了,一脸神秘的说道:“我给额娘带了好东西,已经叫温安送过去了,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还学会跟额娘卖关子了。”云荍斜睨他一眼,也不逼问。   回到长春宫,宁楚格头一个奔出来:“四哥。”   胤礿眉开眼笑的正要答应,就听见宁楚格接着问:“给我带礼物了没有?温安那奴才拿过来的东西竟然不让我看!”话没两句就告状,将缩在角落的温安吓的够呛。   好在胤礿实在太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无奈道:“额娘还没回来呢,你就想着拆东西,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宁楚格撇嘴,原本要挽胤礿胳膊的手也拐了个弯,挂到云荍臂弯:“额娘,四哥他骂我!”   云荍眼都不眨。   姗姗来迟的胤祒牵着胤祤,慢悠悠的请安:“额娘。”又冲胤礿道,“四哥。”   “小九,四哥给你带了好东西。”胤礿笑道。   胤祤这时候倒话多了:“我呢我呢,四哥,我呢?”   “都有,先进去吧。”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宁楚格噘着嘴,都快能挂油壶了。   温安很机灵的将东西直接送进了正厅,这会儿云荍她们回来也不用再搬,直接就能看。   胤礿亲自打开一个箱子,从中拿出一件东西捧给云荍看。   “这是…”云荍就着胤礿的手细看,却是一件白色的动物皮毛,虽然大部分都是白的,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有一些夹杂的灰。   “这是儿子亲手猎的狐狸。”胤礿得意的道,虽然比不过大哥的老虎,但比三哥的几只兔子可要好多了,“额娘做件护手,或者让福华她们给接到衣领上,冬天也暖和些。”   到底是儿子的一片心意,云荍也不可能给他来一番保护动物的教育,笑着接过:“好,正好之前的护手也该换了。”   “我的呢。”宁楚格伸出一只手插到胤礿和云荍中间,语气里还有点委屈。   胤礿从来拿这个妹妹没法子,好脾气的笑道:“有,除了这件狐狸皮,那一箱全给你好不好。”说着指了指那明显装的都是皮毛的箱子,不过里头不都是他猎得,还有在那边收的,他自己猎得最好的就是这条狐狸了。   宁楚格满意的收回手,傲娇道:“这还差不多。”只不过脸上藏不住的笑出卖了她,她也不会真把那些全霸占了,不过就是要一个口头上的意思罢了。   胤祒明白双生姐姐的德行,所以完全不在意那些皮毛,而是问道:“四哥,给我带的好东西呢。”   胤礿招招手,温安递上一个狭长的匣子,胤礿接过来递给胤祒:“打开看看。”   匣子不算重,胤祒一手托着,一手去开,宁楚格和胤祤都好奇的挤在他身边。   “哇。”难得这声音竟然是从胤祤嘴里发出来的。   宁楚格也感叹道:“好漂亮啊。”   胤祒虽没说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伸手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却是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弯月匕首。   匕首通体暗金色,神秘的纹路蜿蜒曲折,手柄上镶着两颗大大的红宝石,匕鞘上更是布幔各种绿的碎翡翠。   胤祒小心的拔出半截匕首,满意的看到寒光凛冽的匕身。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这次就在蒙古人那里给你弄了一把。”胤礿看着云荍又添了句,“不过没开刃,等你大些再说。”   “谢谢四哥!”胤祒是真的高兴,没有哪个男孩子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虽然这把匕首外表有些太过华丽不符合他的审美,但并不能磨灭他对它的喜爱。   宁楚格和胤祤齐齐看向胤礿,宁楚格抢先一步:“四哥你偏心!给我的就是哪都有的皮子!”   胤祤接上:“四哥四哥,我呢我呢?”   胤礿摸摸鼻子,无奈道:“哪里哪都有了,我给额娘的不也是皮子。”   “我不管,我也要那个。”宁楚格一指头指向胤祒手里的匕首,吓的胤祒赶紧收起来揣怀里。   胤礿更无奈了:“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个干什么。”   “我不管,我就要。”说着宁楚格就开启了哭腔,“呜呜,四哥偏心!”   明明知道她在假哭,胤礿也不得不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过你总得给我时间罢,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给你弄去。”   “那说好了,明年我过生辰的时候必须送我当礼物。”宁楚格气鼓鼓的道。   “好好好,明年生辰四哥一定送一份大礼好不好。”   宁楚格这才算满意。   “四哥四哥。”可怜的胤祤,枉他一反常态勤快的在胤礿身边蹦跶,到底还是解决完宁楚格后才被胤礿注意到。   “小十三别急,有你的有你的。”   云荍一直作壁上观,看着胤礿总算将三个人搞定,才轻笑出声。   胤礿怨念的看了一眼云荍,额娘你都不帮我。   云荍轻咳一声,吩咐初杏:“传膳吧。”   五个人叽叽喳喳的吃了一顿午膳。   私底下,食不言寝不语什么的早就被丢到角落去了。 第170章   “你……”云荍看着胤礿欲言又止。   胤礿一脸莫名:“额娘怎么了?”   云荍哂笑:“无事,去罢,明日一早还要去上书房,早点回去休息。”   胤礿虽然直觉云荍有事要讲,但他也了解自家额娘的性子,她想说没人拦得住她,不想说你再怎么问也没用。胤礿在与胤祒回阿哥所的路上想到,还是他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办法保护额娘。   “小九,这几个月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哥的福晋生了个格格,你的那份礼额娘代送了。”   胤礿点点头,这都无妨,左右路上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恭贺过一回,也顺手送了些小礼物。   “再有嘛,也是老新闻了,长春宫隔壁听说越来越热闹了。”胤祒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胤礿失笑,揉了揉胤祒的头:“人小鬼大。这些你都不要在意,左右有额娘呢。”   “我懂,就是一天到晚老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不想听都灌了一耳朵。”胤祒挑着眉颇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宁楚格是他亲姐姐他忍了,可别个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那一点儿兄弟情分上,早就甩脸子了,真当他九爷没脾气呢。   胤礿却是脑补到别的地方,皱眉道:“是谁?徐兴怀连个院子都管不住了!”   胤祒扯扯嘴角,嘲讽道:“他一个奴才,哪有胆子管主子。”   “嗯?”   “除了那个跟我前后脚的,阿哥所还有哪个成天把后宫那点事儿挂在嘴上。”   胤礿眼睛一转,就知道是谁了,不由得好笑:“你啊,人家那明明是惦念母妃,是孝顺。”   胤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的跟谁没有母妃似的,我……”   剩下的话被胤礿捂在嘴里吐不出来,胤礿颇有些气急的道:“亏我还觉得你比宁儿懂事,哪知道也是个话多的,刚刚那话也是能说的?”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东边,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戳那位心口子的。”   胤祒猛点头,以眼神示意,我知道错了。   胤礿放开他,胤祒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这阵子让老十给烦死了,好容易能说说,谁知道…,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说他的,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行了。”   胤祒撇嘴,这技能他还真没学会。   云荍却已经点亮了。   “娘娘您这手捂是狐狸皮吧?哎哟,还挺难得的。”   “是胤礿孝敬的。”   “四阿哥真是孝顺,我们胤禔就粗心了,弄了几张貂皮说孝敬我做个斗篷,结果路上没处理好,好好的貂皮弄得不成样子,最后我也只能做个小坎肩了。”   “挺好看的。”云荍实实在在的评价了一句。   “就是身上这件吧?哎哟,这颜色真正,衬得惠妃娘娘您的肤色更胜雪了。”端嫔接话道。   惠妃转头对着端嫔道:“是吧,多好的东西啊,就让他给糟蹋了。还有那张献给皇上的虎皮,本来完完整整的一整张多好,他下手偏没个轻重的,几箭过去,就多了好几个洞。”   云荍已经快翻白眼了,听听这话说的,你怎么不说让那老虎自己一头在你儿子面前撞死更好呢。   时间真是个不可捉摸的东西,曾经温柔如水的纳喇贵人,也变成了如今的惠妃。   鉴于今天是人家请客,云荍忍了忍,开启自动屏蔽功能,微笑着看她们你来我往。左右现在愿意捧着惠妃的人多了去了,她就是不说话也不怕冷场。   说真的,今天惠妃要不是借着大阿哥女儿满月的名义相请,她才不会来呢,还得多送一份礼。算上孩子们的,她已经送出去不下十分礼了,想想都心塞。再想想未来可期的第三代军团,云荍觉得,她是不是得赚点钱了?   康熙回来了,前朝后宫就又都步上了正轨,云荍也丢开前些日子的烦躁,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如何赚钱这件事上。   各种点子和计划想了一大堆,到头来,云荍发现她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她不会做生意,她身边的人也不会,在商场这个陌生的战场上,她们都是一群菜鸟。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们出宫太难了。   眼看一堆纸都要变成废纸,云荍抱着不能浪费的心态,把这些都给了胤礿,并附上一句话:玩笑之作,看看当个乐子。   言外之意:如果真做了,亏了别找我,你额娘我只是写着玩的。   不提胤礿看见是什么心情,反正云荍是松了一口气,这次的焦点转移效果还是蛮明显的,至少烦躁的心情减少了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胤礿回来了的原因。   总之,云荍暂时的想法就是,不管争不争那个位子,最起码在胤礿大婚进入朝堂之前,他们要尽可能的低调。   明珠党和索额图党正是最佳上升期,他们还没有迎来巅峰。在这种时候,她们这种没有实力的小卒子卷进去,无疑是找死的结局。   年刚过,正月还没出,噶尔丹的叛乱也没有平息,康熙却火速宣布他要南巡。   云荍望望窗外滴水成冰的天气,实在搞不懂这个时候南巡的意义,你说去塞外是为了震慑蒙古各部族人还能理解,那江南呢?难不成是去视察民情,激发农民种地的热情,好保证粮饷的供给?越想云荍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在这种天气出发,她是没有丝毫兴趣的,哪怕是去她向往已久的云南。   好在康熙没提这茬,而是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督修宁寿宫。   自打太皇太后去了后,康熙就将他无处宣泄的小心通通撒到太后头上,老太太也是心大,给啥她接啥,从来不多一句话。这不,康熙又觉得寿康宫太小了,而且也旧了,太后既然不想住慈宁宫,那就重修个宁寿宫呗,反正东边那一溜宫殿几乎都空着,翻修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宫里过了个年的康熙让云荍想起了前世放寒假的自己,那般美好的日子在上班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依旧是太子监国,康熙这次只带了胤禔走,偏偏他们走了没两日,大阿哥府又来人报喜。   “我们大福晋有喜了,大夫说将近两个月。”   云荍只觉得牙疼,乖乖,这满打满算也才出了月子两个月零几天吧,这是真拿自个儿的身子不当身子啊?   再牙疼也不是她儿媳妇,不过赏赐一番,再将这个消息报给各处知晓罢了。   二月七日,袁庶妃在翊坤宫诞下一个格格,洗三、满月顺着也就过去了。   四月初,康熙才又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接见了沙俄派来重新商定谈判地点与时间的使者。虽然恼火于毛子的挑拨行为,可康熙也知道,这种事没法拿出来说,那是弱者才有的行为。不能算账,那也不能给他们好脸子看,相比于上次的国宴接待,这次不但什么都没有,还严格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范围,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速战速决,双方很快决定于今年七月在尼布楚进行谈判,由于使团早就定好的,所以不过半个月,索额图也带着人出发了。   在谈判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康熙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巡幸边外去了,丝毫不顾外边能晒死人的大太阳。   云荍依旧没去,宁寿宫才翻修了一半,想在年前叫太后搬进去的话,就得加把劲儿了。   九月,大福晋诞下她人生的第二个女儿,与最终目标之间还差两个女儿。   二十八年以南巡开始,以签订《尼布楚条约》为中点,以太后搬新家结束,除了噶尔丹出乎意料的顽强生存力,也算是比较平顺的一年。   二十九年开年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康熙下旨封了年二十岁的乌那希为和硕纯禧,指婚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   看着跪地谢恩的乌那希,云荍心绪复杂,这个时候的这个指婚,□□裸的揭示了这些皇室女子的命运,就是政治博弈的棋子。   乌那希能被留到二十岁才指婚,绝不是康熙有多么舍不得这个养女,不过是以往没有用到的地方罢了。现在蒙古一出事,一个公主下嫁的作用就显出来了,最起码也能起到一个分化的作用。   康熙还是怕的,怕蒙古人团结起来造反,那将是不可想象的画面,毕竟当年大清能夺了天下,蒙古的骑兵是出了大力的。   或许真的是公主下嫁的作用,四月份蒙古传来捷报,几个部族合力,已经将噶尔丹赶出了喀尔喀,虽然没有消灭多少有生力量,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仿佛蹭了喜气,近两年孕事渐少的后宫突然一下爆出两个好消息。   章佳氏和小赫舍里氏,在短短半个月内,先后诊出身孕。   这还不算,七月大福晋也诊出身孕。   康熙可谓龙颜大悦,在这个时候,子嗣兴旺就是最好的兆头。   区区噶尔丹,不足为虑!   可惜没过一个月,就传来消息,噶尔丹又攻进喀尔喀,上次抵御的几个部族被打的丢盔弃甲。   康熙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快到底下的大臣以为自己眼花了。   深感被打脸的康熙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亲征!   群臣被吓坏了,上蹿下跳的阻止,可惜康熙坚持己见、还打了几个大臣的板子,就连太后出马,也没改了他的主意。   至于云荍,她了解康熙的丰功伟绩,所以只是侧面说了两句要注意龙体安全、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之情也就罢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然后进入新一轮的争吵。   岳乐已老,谁为大将军!   最后康熙力排众议,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出喜峰口。   同时,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彭春等俱参赞军务。   朝会后,胤禔再次入宫觐见,请求随军出征,为皇父尽忠。   康熙不再拒绝,将他派往福全军中,担任副将。 第171章   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胤礿跟在太子身后为康熙践行,眼中满是羡慕。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偷偷摸摸的去求见康熙,想要随军出征。   理所当然的被拒绝,好在康熙倒没有觉得他好高骛远,而是勉励了他一番,让他好好读书、好好练武。   军队的背影渐渐消失,太子回转身来,威严道:“回宫。”   “是。”   面对监国太子的命令,众人能做的只有躬身应是。   长春宫,云荍很无聊,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天,也显出几分萧瑟的意味。   宁楚格去年就搬去了西五所,而今年年初,就连胤祤,也已经到了进上书房的年纪,搬去了阿哥所,被隔壁翊坤宫一比,长春宫显得越发冷清起来。   “哎。”云荍愣生生叹了口气,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怎么也不会无聊了。   “主子若是无聊,不如看看这个。”初杏狡黠的递给云荍一本册子,她刚刚发现云荍百无聊赖,就去拿了这个。   云荍随手翻开,问道:“这是什么?”边问边看,发现俱是些人名、官职、家庭情况什么的。   云荍挑眉看向初杏,初杏抿嘴笑道:“下次选秀,四阿哥该选福晋了,左右主子没事做,不如先看看哪些合心意。”   这句话一出,云荍顿时百感交集,她的胤礿,这就该娶妻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想他现在娶啊,即使到后年选秀的时候,胤礿也不过才十五岁,明明还是个孩子好吧。   云荍意兴阑珊的将册子扔给初杏,索然无味的道:“拿下去吧。”   初杏敛了笑容,屈膝请罪:“奴婢自作主张,请主子责罚。”   “无事,下去吧。”云荍挥退初杏,又怔怔的发起愣来。   人啊,就是不能太嘚瑟。   这厢云荍才嫌弃日子过的太无聊,那厢就奔回来了个信使,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康熙病了!   还挺重,前线是亲征不了了,必须得回来。   那信使传达了让云荍她们准备迎接康熙的旨意之后,就带着半个太医院又往回赶。康熙这次出征,虽说也带了太医,但数量终究不多,最重要的是院使年纪太大,没跟着,这次主要也是将院使带过去,听说还寻摸了几个西洋医师。   云荍刚打发走传信的人,太后就派人来找她了。   又赶着去抚慰了太后一番,云荍才急匆匆回宫想要派人去跟太子沟通一下,毕竟康熙的寝宫,她们两个谁私下动都会惹来猜疑。   谁知一踏进长春宫,云荍就被脂粉气包围了,熏得她差点晕过去,脑袋上转圈的全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娘娘,听说…听说皇上病了,呜呜,可…可是真的?”   “皇上,嘤嘤嘤,皇上。”   “肯定是那帮狗奴才没有照顾好皇上,呜呜,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啊,娘娘。”   “娘娘,皇上在哪儿呢…”   “娘娘,……”   “闭嘴!”云荍忍无可忍,大喝道。   一时全场寂静。   宜妃搭了句话:“大家也别哭了,让娘娘坐下详细说说。”   云荍脸色阴沉的坐下,其他人也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没有在插话。   “皇上无事,不过是水土不服,现在太医已经赶过去,待病情稍微稳定一些皇上便会回来。”云荍扫视一周,先将康熙的情况大致说了下,又沉声道,“你们若是无事,就在宫里为皇上念经祈福,其他的不用你们操心!”   “行了,本宫还有事要忙,都散了。”两句没说完云荍就开始赶人。   却没想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贵妃姐姐怎能如此,妹妹们虽然位份低,但也是一心担忧皇上的,姐姐却几句话就将我们打发了,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而且,姐姐说不用我们操心,妹妹却是不敢苟同,身为宫妃,首要的便是伺候好皇上。原就是我们该做的,却只叫姐姐一人忙碌,妹妹也觉得过意不去呢。”   本来已经起身要走的众人见有好戏看,立马稳稳的坐着不动了。   云荍将跳出来的小佟佳氏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扯开嘴角笑道:“哦?那依佟佳庶妃的意思?”   “姐姐当然是要坐镇宫中的,但皇上此次出去却没有带伺候的人,妹妹觉得,该派个贴心的人过去照料皇上才是。”小佟佳氏颇为从容的道。   云荍颇有些兴味的道:“那佟佳庶妃觉得谁比较适合去呢?”   “这…还是姐姐和几位娘娘决定的好,妹妹入宫日浅,不敢乱说。”小佟佳氏谦虚两句,话音一转,“不过,妹妹觉得应该择一妥帖之人才是,像惠妃娘娘,与皇上相伴二十多年,又育有大阿哥,感情是别人比不上的;再有德妃娘娘,入宫以来颇得皇上宠爱,为人也温柔体贴,此时皇上生病,正是照顾的好人选。”   这番话一说出来,令大部分人颇感意外,尤其是惠妃。   说德妃还能理解,毕竟人家才刚刚生了胤祯,是真受宠,至于温柔体贴什么的,那就纯粹是扯淡了,试问哪个宫妃对着康熙不温柔体贴?   而惠妃,她早百八十年就失宠了,也就是生了个好儿子,这几年存在感渐强,若有人拍她马屁说出这番话倒不奇怪。怪就怪在,小佟佳氏她一向是对宫中的各大山头不假辞色的,这次破天荒的说惠妃的好话,惠妃可不觉得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她。   更何况,惠妃瞥一眼坐在她对面明显气不顺的荣妃,垂下眼帘。   与皇上相伴二十多年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云荍还没说话呢,荣妃就开口了,捂着嘴吃吃的笑:“哟,妹妹说自己入宫日浅果然没说错,这事情,弄漏的可不少呢。”   小佟佳氏有一瞬间的尴尬,她哪里不知道荣妃的意思,资历深的那几个人她如数家珍,这次也不过是专门挑了惠妃出来说罢了,只是没想到,荣妃会抢在云荍前头怼她。   不过片刻,小佟佳氏又淡定了,怼就怼呗,她已经不是从前的佟佳氏,这点语言上的交锋,不过毛毛雨罢了:“让荣妃娘娘见笑了,妹妹年纪小,若有错漏之处,还望荣妃娘娘指点。”   “哼,本宫可当不起你一声娘娘。”荣妃冷笑道,“贵妃娘娘都还只是姐姐呢,本宫可没那么大脸。”   小佟佳氏一噎,这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得益于荣妃的插话,云荍直接将先前那段忽略过去,肃声道:“佟佳庶妃说的有理,本宫会去请示太后娘娘。现在,都先散了吧。”   小佟佳氏眼一瞪,颇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被云荍糊弄过去,可又能怎么办,她能说的话都说了。   就是没想到,惠妃居然不接上,明明,这件事对她和大阿哥是大大的好事才对啊。   小佟佳氏很疑惑,她瞟向惠妃,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宜妃留到了最后,待人都走光了才问道:“皇上真的不要紧?”   云荍翻了个白眼:“当然,不然太子还能在宫里坐着。”   “那倒也是。”宜妃点点头,“哎,你说,小佟佳氏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左右不过就是小赫舍里氏有了,她心里着急呗。”云荍不负责任的猜测道。   “还真有这可能。”宜妃深以为然的道,而后又神神秘秘的凑近云荍,“我跟你说,听说小赫舍里氏不正常呢。”   “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法?”云荍蹙眉道。   宜妃低声道:“听说自打怀了之后,一点喜意都不见,整日里写些酸诗,还搞什么对月流泪。”说着宜妃咂了咂嘴,“说起来倒还有几分先皇贵妃的意思,你说当时是不是抱错了,真正的亲妹妹一点都不像。”   “不是我针对小赫舍里氏,只是她拿什么跟皇贵妃像?皇贵妃当年的才气可是闻名京城的,小赫舍里氏?有几个人听过?”云荍不以为然,她对皇贵妃的文学素养还是很敬佩的,“不过,这消息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呐。”颇有意味的将宜妃从上到下遛了一圈。   “小赫舍里氏身边的那个嬷嬷颇有几分本事,是赫舍里家特意安排进来的人,小赫舍里氏身边的事都叫她一手捏着,这些消息就没传出来过。”宜妃说着说着就扬起眉毛得意的道,“不过我是谁,我可是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从无遗漏!”   “安插人都叫你说的这么光明正大,我是服气的。”云荍无奈道,“这事不用管它,赫舍里家不会允许她出岔子的。说来,索额图真是比佟家靠谱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那又如何?谁叫人家有个皇帝外甥呢。”宜妃道,“知道现在外边有个什么词儿吗?”   “什么?”   “佟半朝!听听,多厉害,半个朝廷都是姓佟的。”   “不能吧,索额图和明珠还在呢,而且皇上…也不可能允许的。”   “当然有夸张的成分,可也显示了一个事实,佟家,已经不可忽视了。”   云荍沉默,佟家的崛起并不意外,历史上他们也是有过一段鼎盛时期的。只是现在又与历史有所不同,佟家,拥有了一个皇子。即使这个皇子没有流着佟家的血脉,可是在这个规矩大过亲情的时代,只要改了玉牒,那么胤禛就是皇贵妃的孩子,就是佟家一系的皇子,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资助他,而不是像历史上一样去选择胤禩。   索额图、明珠、佟家,三座大山已显。富察家呢,会不会成为第四个?她要怎么入场,才能在这场战争中保留实力,走到最后?   云荍不知道,每次一想到这种问题她就有深深的无力感,政治这个东西,也是需要天赋的。   “在想什么?”宜妃在云荍眼前挥手。   云荍苦笑:“在想怎么才能好好的活着。”   宜妃也是怅然,别看她之前说的轻松,其实真的斗起来来,她是不可能跑得掉的,谁叫她生了三个呢,光概率都要比别人大些。   “你要努力啊,我可把命交到你手里了。”宜妃握着云荍的手,十分诚恳的道。   云荍长叹:“我会的。”   或许,她该先和萨布素谈一谈。 第172章   跟萨布素谈之前,云荍先去了一趟宁寿宫。既然已经放出要请示太后的话了,就不能不做。   太后也是个妙人,听了云荍的话后,想了想吩咐道:“那便让宜妃去罢,她性子活络些,刚好能为皇上解解闷,其他的,你再指个皇上喜欢的就行。”   云荍抿着嘴忍住嘴角的笑意:“是,妾明白了。”   盘算了一番,本来下头的小主们就属章佳氏最得宠,可惜她怀孕了,如此便只能作罢。最后云荍还是点了自己宫里的徐庶妃,虽然徐氏初入宫的时候有些不讨喜,可在撞了几次头之后便明白过来,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既然能看的明白,那云荍也不介意给她个机会,总算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便是徇私又怎样。   徐庶妃得到消息的时候恍如置身梦中,不敢相信居然有天降馅饼的好事,恍恍惚惚的送走了向晚,差点连打赏都忘了给。   倒是牛庶妃,震惊之后顿时涌上一股酸意,阴阳怪气的道:“妹妹可要恭喜徐姐姐,这一去怕是要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妹妹呀。”   徐庶妃被她言语惊醒,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的酸楚之意,立马在心中将其划分出去,本来也不过是弱者的抱团,能有多深的感情。   当下客气的笑道:“牛妹妹说笑了,我只是奉命去伺候皇上,何来飞黄腾达之意。”   牛庶妃当然也听出来徐庶妃话中的疏离之意,当下心中更是不满,认为这是徐氏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当下冷哼一声,起身道:“姐姐想来要忙着收拾行礼了,妹妹还是不打扰你了。”   说罢转身往殿外走去,脚步落地颇重,走的也甚是缓慢,心里还想着徐庶妃若是拦下她好言两句,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奈何一只脚都踏出门外了,身后还不见传来声音,当下牛庶妃脸色更差,跺着脚疾步走远。   “小主。”伺候徐庶妃的宫女满脸激动,喜不自胜。   徐庶妃当然懂她的感觉,拍拍她的手道:“去罢,去收拾东西。”   “哎。”小宫女脆生生的应道。   宜妃知道消息后,直接杀进了长春宫,一把将云荍手上的笔夺下,气势汹汹的的质问:“你什么意思,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啊?”云荍是懵逼的,她正在专心致志的写信好不好,大姐突然闯进来坏了我的书信,还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少装蒜!”宜妃恨恨的把笔扔下,“我问你,为什么让我去,你自己出去看看外面的太阳,你是不是生怕我活的久了!”   “哦,这事啊。”云荍恍然大悟,慢吞吞的将笔拾起来,又将写坏了的信纸收到一边,另拿一张重新开始,“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太后娘娘可是一心为你好呢,要不是因为胤祺,太后娘娘才想不到你呢。”   语气甚是有些幸灾乐祸。   宜妃在一旁抓狂的道:“你就不知道帮我说说话!亏我对你那么好,你亏不亏心。”   “我能说什么?”云荍撇嘴道,“安啦,离得又不远,两三日就到了,我会给你多准备些冰块的。”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你!”宜妃气急,却又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自己气哼哼的走了。   云荍将写好的信纸拿起来,轻轻的吹了吹,满意的笑道:“好了,又解决一道难题。”给康熙写信简直堪比写论文。   将宜妃与徐庶妃塞上车,云荍终于松了口气,胤礿却是来到她面前,拱手道:“额娘,儿子去了。”   “去罢,路上小心。”云荍嘱咐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此次前去寻找康熙的,不止宜妃和徐庶妃,还有胤祉和胤礿。   这却不是云荍的主意,而是太子的意思:“孤奉皇阿玛之命监国,不敢擅离,却也愧疚于无法在皇阿玛身前尽孝。此刻还拜托三弟四弟,代孤于皇阿玛身前略尽孝心。”   其深明大义、孝子之心令人赞叹,胤礿他们自然也只有领命一途,况此事对他们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断没有拒绝之理。   只云荍心里有些微妙的感受,因为在那信使传话之时,可是特意说过:“皇上于病中甚是想念太子殿下,常常念叨您的名字。”而对其他阿哥,却是一字未提。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就像刚刚说的,这事对胤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是有一点,这次去的几个人,除了胤祉,其他人都与她关系匪浅,怕是会让人觉得她在宫中只手遮天,说她独霸康熙啊。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事实上宜妃是太后点名的,胤礿更是太子的主意,这些只要康熙一查就能知道。只要康熙相信她,其他人就算不满又能怎样?康熙可不是李煜,她也不是杨贵妃,那些忠臣也没可能冲进宫来杀她证道。   可惜,云荍忘了一点,臣子们不会,可不代表这后宫的女人不会。   此次事毕,最气的还是小佟佳氏,她没想到自己一番作为,不但没起到丝毫效果,反倒还给云荍做了嫁衣。   “富察氏,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哼,就让你再得意两日。”小佟佳氏面容扭曲道,“还有惠妃,平时一副张狂样,根本就是个废物!给她机会都不知道把握,还敢肖想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只能是本宫的孩儿!”   小佟佳氏抚上腹部,脸上的雄心壮志消失殆尽。   没有孩子,一切都是空想。而她,偏偏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   反倒是对门那个贱人,皇上不过去了几次就有了。   小佟佳氏攥紧手,闭上眼又徒然睁开:“来人!”   在有自己的孩子前,她要先将四阿哥抓住。   时间进了八月,康熙才慢腾腾的回来了,直接进了乾清宫。   太后按耐不住,亲自去乾清宫探望,刚好去给她老人家回话的云荍也一并被带去了。   “皇额娘,您怎么来了,该是朕去给您请安才是。”听说太后来了,康熙亲自迎出门外,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   “参见皇上。”   “淑娴也来了,起来吧。”   云荍起身,与康熙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进去,太子带着胤祉胤礿也躬身见礼。   “你身子不适,就不要跑来跑去了。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得动,就来看看你。”太后说道,然后又满脸担忧的问,“哀家听说你病的严重,可好透了?听到消息可把哀家吓坏了,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语气似有责怪,也是爱之心切。   康熙自然懂,当下认错道:“累皇额娘担忧,是朕的错。不过是水土不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那就好,这次可要好好养养,可别又一头扎进折子里。你啊,就是平日里太劳累了,所以才会身子骨差了些。”太后坐下,拉着康熙的手道,“那些折子,怎么看都是看不完的,再说,这不是还有太子吗。哀家看太子就很好,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也没出什么差错,合该叫他替你分分忧。”   康熙表情不变,含笑道:“皇额娘说的是,朕经此一遭,也知道平日做的不妥,往后会更加注意,不再叫皇额娘替朕操心。”   太子也是上前道:“皇瑪嬷放心,孤会替皇阿玛分忧,不叫皇阿玛再如此劳累。”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太子是个孝顺的。”   “皇额娘说的是,太子确实是个孝顺的。”康熙夸道,而后话锋一转,“老三老四也不错,此次侍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胤祉拱手道:“侍疾乃为人子的本分,岂能讨赏。能得到皇阿玛的夸奖,儿子便心满意足了。”   “三哥说的是,儿子们不过略尽本分,何来有功。”胤礿附和道。   康熙赞赏的看他们一眼:“好,仁义礼智孝,礼与孝你们已得其二,看来书没白念。不过有功就要赏,此次侍疾多有疲累,朕便放你们两天假,如何?”   胤祉与胤礿当下大喜,这简直是不能拒绝的诱惑。   只要是学生,就没有不想放假的,更何况他们这种一年只放六天半的。   “谢皇阿玛!”   康熙当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笑骂道:“口是心非的臭小子。”   “嘿嘿。”两人挠头憨笑,就算被骂,也不要把这份赏赐推回去。   “有功就是要赏。”太后笑眯眯的道,“一会儿去皇瑪嬷那儿,皇瑪嬷也赏你们。”   众人都看得出这是老太太想找个乐子,自然乐的配合,胤祉胤礿更是齐声道:“孙儿谢皇瑪嬷!”那急切的表情仿佛害怕太后后悔似的。   太后成功的被他们逗乐了。   笑了一场后,太后道:“皇上即是无事,哀家也就放心了。想来皇上还有事要忙,哀家这便回去了。”   “朕送您。”康熙跟着起身,想要扶住太后,却被拒绝了。   太后搭住云荍的手,和蔼道:“皇上不用忙,有贵妃送哀家就好。”   康熙也确实有事,见此不在坚持:“也好。淑娴,照顾好皇额娘。”   “是,妾遵旨。”云荍笑着应道,这大概是她进乾清宫以来说的第二句话。   康熙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这个聪明的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不枉他这么多年来的宠爱。   而且,还生了几个好儿子,于国有功。   康熙视线扫过跟着太后出去的胤祉胤礿,再看看身边的太子,眼中晦暗不明。   太子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视线,抬头笑道:“皇阿玛可是有事跟儿臣说?”   “恩。”康熙收起视线,转身往御书房去,“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先把这段时间的事跟朕说一遍。”   “是。”太子跟上道。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精心教导了十几年的太子,而他也没有辜负他的教导,长成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太子。   前后两次监国,不仅没出差错,还颇得大臣们的赞扬。   这证明,他的选择与决定都没有错。   虽然有些微瑕疵,不过再打磨打磨就好了。 第173章   康熙的出师不利,仿佛预示了什么,前线传来的消息,让康熙的脸色阴沉无比。   常宁所部在乌珠穆沁败于噶尔丹。   康熙当即下令,命常宁速与福全会师,以集中兵力,同时命康亲王杰书率兵由苏尼特地方进驻归化城,以断敌归路。   噶尔丹似有所觉,率劲骑2万,屯兵于乌兰布通,并驻守乌兰布通峰顶,于峰前布设“驼城”,严密守御。   福全汇合常宁后,稍作整顿,便率军向乌兰布通发起进攻,连战3日,大败噶尔丹。   就在眼看要生擒噶尔丹之际,却被噶尔丹反杀一记,而后跑掉了!   噶尔丹最终率余兵千余,逃脱到科布多,修生养息。   可大清这边,却是在最后关头损失了上千士兵,几乎将前头取得的胜利都打消了。   消息传回京城,朝堂上一片讨伐之声,明明过程如何还无人上报,众人却已经认定是福全贪功冒进才会被噶尔丹得机,要康熙招福全回京问罪。   康熙自是不能如此轻易的定福全的罪,何况这来势汹汹的指责,若说没有人指使,那才是怪了。   所为的,不过是福全的将军之位罢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噶尔丹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若能将将军之位拿到手,那功劳简直是躺着就赚了。   只不过,福全身为主将,此次噶尔丹逃脱他责任重大,康熙只得下旨,令福全回京自辩。   即是担责,当然不能只招福全一人,此次出征的将军,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回来。一时间,出征军队的高层几乎全被召回,大军当然也不能在行动,只能回撤张家口一带。   福全等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而此时,康熙也早已拿到此次战争的详细密报,这自是他养得密探的功劳。   康熙最后看一眼密报,然后将之凑到火烛上,烧掉了。   “裕亲王一回来,便叫他来见朕。”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应是,心道,皇上果然与裕亲往感情甚笃,这一回来就私下召见,摆明是要保裕亲往啊。   福全也是如此想的,何况此次之事他虽有责任,却不是主因,他也相信皇上肯定早知真相,在朝会之前召见他,也是放出讯号:皇上仍旧信任他。   “臣叩见皇上,此次让噶尔丹逃脱,有负圣望,臣有罪。”福全进来后便纳头就拜。   他不蠢,甚至,他还相当聪明,即使康熙信任他,他也必须要摆出个态度来,这样康熙要保他也会更名正言顺。   “二哥请起,你我兄弟无需多礼。”康熙亲切的道。   这更让福全心中温暖,也更让他觉得愧疚:“皇上封臣为抚远大将军,便是对臣的信任,臣却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让噶尔丹那个贼人逃脱,请皇上责罚。”   福全为了保险,还是用了以退为进,自己请罪,康熙总会看在面子罚的轻一些。   康熙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再如开始一般亲切,而是道:“此次究竟为何致使噶尔丹逃脱,细细道来。”   “是。”福全应道,当下将其中之事娓娓道来,中间对于某些事还采取了春秋笔法、避重就轻。   “原来如此。”康熙了然的点头,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早知其中之事,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听福全说一样。   这一日,福全在御书房足足带了两个时辰才离开,据说离开的时候低垂着头、精神恍惚。   不少人私下嘲笑,道肯定是皇上狠狠将他责骂了一番。   亏他们一开始还担心康熙会回护福全,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多余的。   明珠和索额图却不这样看。   “你说什么?”明珠此时惊讶起身,完全忘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国皇子。   此时他们正是在胤禔的府邸,虽说是因罪被召回京的,可康熙的用词是让他们回京自辩,自然就不可能真的像罪犯一样将他们关起来了。还是让他们各回各家,只不过派了一个人看着罢了,而胤禔是康熙的亲儿子,那跟着的人也不敢放肆,早叫胤禔打发到一边去了。   好在胤禔此时也没有在意这些,而是颇为紧张的问道:“叔祖,现在该如何是好?福全他进了宫,皇阿玛肯定知道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明珠此时颇有些气急败坏,若不是还顾忌着胤禔的皇子身份,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教胤禔做人了。   实在是这消息太出乎预料,要知道之前要把福全召回京问罪还有他出的一份力,现在胤禔却来告诉他,噶尔丹能跑掉,却是全拜了他所赐,这叫明珠如何不气不急。   明珠和索额图等一干参赞军务的大臣是跟着康熙行动的,是以康熙生病回京之后,他们也跟着一块回来了,所以前线的许多消息他们都不甚了解。若不是胤禔告诉他,他还真以为是福全骄傲大意,放跑了噶尔丹呢。   “你为何不提前送信与我!”明珠恨铁不成钢的道,若是他能提早得到消息,布置一番说不得就能躲过去,可现在福全都进宫了,明天早上就要早朝,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胤禔辩解道:“这一路上没找到机会。”机会不容易找确实是事实,虽然他是皇子,来的人压根不敢对他怎么样,可他也不敢让那些人知道此事。现在知道此事的人还很少,除了福全,就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亲卫,其他几个主将当时兵分几路,都不知道。而当时为了救出胤禔,福全和他身边的人几乎都死光了。   “你说除了裕亲往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明珠停下动作,眼珠不错的盯住胤禔问道。   胤禔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实答道:“是。”   “索额图。”明珠突然轻叹一声,胤禔疑惑的看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提起索额图了。   “算了,此时顾不得他,即使知道又如何。”明珠喃喃一声,当即对胤禔道,“今晚,你去拜访裕亲往,记住,是侄子拜访叔叔,务必要诚心请求,请裕亲往祝你度过这一劫。”   此次之事决不能在朝堂上翻出来,虽说肯定不能要了胤禔的命,就是贝勒丢了也不用太在意。但他以后想要再插手军权就难了,也难以令下头的军官区服,这对储位的争夺是不利的。   太子有明旨册文,天下尊崇正统的文人天然是站在他一边的。胤禔若想要异军突起,只能从军队出手,而作为正统的满族人,明珠也更信奉武力的力量。当年,大清可是凭着骑兵赢了天下,而不是靠一群嘴炮的文人。   索额图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两年一直再跟明珠赛着往军队里安插人选,此次胤禔若是出事,那老狐狸肯定使计让他再也回不来。   “可是,皇叔他能答应吗?”胤禔有些犹豫,求他在路上肯定是求过的,可是那时候裕亲王就说一切交由皇上定夺,“皇叔肯定已经告诉皇阿玛了,这时候求皇叔帮忙也来不及了吧。”   “不急,等裕亲王从宫中出来,就知道来不来得及了。”明珠负手道,遥望皇城的方向。   此事,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态度。   是夜,一人影轻车简从停至裕亲王府侧门,很快便被人请进去。   一个时辰后,那人影出来上了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福全呆坐在书房内,半响后,苦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声长叹,消失于天地之间。   “你说大阿哥刚刚去了裕亲王府?”索额图皱着眉头道。   此时已是深夜,书房却还是灯火通明,实是明天的事情太过重要,他们想要将福全拉下来,再把自己的人推上去,没有那么简单。是以,索额图与几个谋士还在商议事情。   看到那人点头确认,索额图挥手让人下去,而后起身在屋里转圈,嘴里直念叨:“不对劲,不对劲。”   那几个谋士面面相觑,一人拱手道:“敢问索公,可是哪里有问题?”   索额图停下脚步:“大阿哥为何要这个时间去裕亲王府,还一副鬼鬼祟祟生怕人知道的样子?”   “这…”那几个谋士也是不知该说什么,现有条件太少了,他们也不是神,哪能猜得到。   索额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哪里有问题,干脆放弃道:“算了。几位,咱们还是在商讨一下明日之事。”   乾清宫,康熙也没睡,只有内室亮着几盏灯。   “大阿哥回府之后不过半个时辰,明珠大人便到了。戌时中,大阿哥前往裕亲王府拜访,直到戌时末才离开。”地上跪着一人恭敬道。   康熙抬抬眼皮,淡声道:“下去吧。”   人影不在,康熙独坐半响,才轻哼一声:“还算聪明。”   灯熄,人睡。 第174章   翌日,朝堂上群臣唾沫横飞,福全却始终不发一言。   及至康熙问他:“裕亲王,你有何自辩?”   福全俯身跪地,涕泗横流:“臣复何言。”再不多一语。   几个大臣皆言,裕亲王之罪,当夺爵。   后来康熙却以福全击败厄鲁特有功,免夺爵,罢议政,罚俸三年,撤三佐领。   到手的将军之位,不过五个月又拱手送了出去,福全意志颇为消沉。   却已经没有人再关注他。   将福全拉下马不过是道开胃菜,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演,几波人暗暗撸袖子,誓要将主将之位拿下。   可惜他们注定要做无用之功,康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直接将这件事押后再议,且还表现出年内不会继续派兵征缴噶尔丹的意思。   有力无处使是什么感觉,索额图和明珠他们现在就是什么感觉,明明已经万事俱备,可那东风却说它不来了,憋屈。   憋着一口气的索额图只能将这股劲儿往别处使,他还是对那晚胤禔去拜访福全的事儿耿耿于怀,总有种直觉这里头的事儿不简单。刚好现在找点事发泄,于是就动用人手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这事儿他也与太子说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太子那里先查出了一点东西。   “这是真的?”饶是索额图,此时也有些惊讶。   “错不了。”太子皱眉道,“虽然只听了一棱半语,但结合情况却是说得通的。孤就说,皇伯父一向是小心谨慎的样子,怎么会突然就贪功冒进起来。原来贪功冒进的另有其人,皇伯父不过是替人背了黑锅。”   “叔祖父。”太子看向索额图,“此事是个好机会,若揭露出来,胤禔这辈子应该是与军队无缘了。”   索额图皱眉沉思片刻,才摇头道:“不妥。”   “叔祖父什么意思。”太子有些不满,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断了胤禔在军中的路,那他就没什么威胁了。   天知道当康熙将胤禔安排到军中做副将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一丝恐慌,这让他很愤怒。   他生来合该就是天下之主的,现在居然因为一个庶子感到了恐慌,这样的人,不能让他再在眼前蹦跶了。   “太子莫急,听臣慢慢道来。”索额图道,“此事确实是大阿哥的把柄,但却不能揭露出来,皇上刚刚在朝上亲自裁定了对裕亲王的惩罚,此时将这件事捅出来,岂不是说皇上昏庸,冤枉忠臣。且,臣以为,这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   太子思绪一转,便知道索额图所说十有*就是真相,这却让他有些不甘:“为什么,皇阿玛为什么这么袒护于他?”   要知道胤禔犯的可是大罪,因为一己之误害死将士、延误军机,要搁别的不是宗亲的将领,早就以死谢罪了。   就是福全,也被解甲归田了。   索额图安抚道:“臣以为,皇上此举并不是为了袒护大阿哥,而是为了大局着想。”   什么大局索额图却没说,全凭各人的理解吧。比如他,就认为康熙是想一步步收回兵权和旗权,而儿子当然要比宗亲大臣靠谱多了。   太子沉思,他不是白痴,日常从康熙的行为里也能看出一星半点他的打算,此时哪能不明白,可他还是不甘心。   “难道就这般轻易的放过他?”眼看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却不能用,那感觉实在不好受。   索额图捻着胡须道:“还容臣回去思量几日。”他也不甘心,若是早点知道这消息就好了,在皇上遮掩之前捅出来,皇上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却不行了,捅出来就是打皇上的脸,他才刚刚因为参赞军务在康熙那里拉回一些印象分,并不想因此消掉。   不过,就算不提这个,其他的还是可以运作一番的。   宫外索额图与谋士密谈,宫内康熙与云荍也正在交谈。   无他,翻了年就是太皇太后仙逝三周年了,虽然康熙连带满宫的妃子皇嗣早已出了孝,可有一个最重要的人还没出孝。   那就是太后。   太后身为嫡亲的儿媳,她是要守足三年的。而明年,除了要办太皇太后的祭典礼,还要办太后的出孝礼。   因为从来没有太后守孝的先例,是以也就没有现有的出孝礼仪,不过这个有礼部去制定,而云荍,只要将后宫相关的事处理好就行。   跟康熙确定了一些需要他决策的部分,云荍才将东西收起,开始闲谈起来。   “对了,上一次选秀的名册你可还收着?”康熙突然问道。   云荍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干脆的答道:“是。”   “嗯,你这几日看看,朕记得上次仿佛有几个记名的还没有安置,你从中挑选几个家世清正、容貌俱佳的,将名单交予朕。”康熙敲着桌子吩咐道。   每次选秀都会有一些记了名,但是没有进宫也没有赐婚的人,这表示康熙对她们有安排、但不会立即下旨,于是这些秀女就只能在家被动的等着康熙的圣旨,也不能自己相看。一般来说,康熙也不会故意让人家剩着坑人,毕竟秀女她爹也是朝臣。而二十五年的那一批只能算她们倒霉,碰上太皇太后重病去世和噶尔丹叛乱,直接就被康熙忘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这是?”云荍不明白康熙怎么突然想起来了,莫非他是想给自己再添几个人。   “太子大了,下次选秀就该选太子妃了,也该给他选两个格格伺候了。”康熙解释道。   云荍闭了嘴,想想之前惠妃来找她要的那两个教导胤禔人事的宫女,再对比太子,不得不感叹,得宠的就是不一样啊。   “是,妾明白了。”   能被记名的各方面都不会差,所以云荍就放心大胆的选了几个,私心里更是将那些年龄略大的名字添上去了。将人家闺女愣生生耽搁成了古代的“大龄剩女”,现在进了东宫或许对她们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康熙接到名单也没说甚,大致瞧了瞧就提笔圈了两个名字,吩咐递回给云荍。   云荍一瞧,倒是乐了,也不知道康熙怎么想得,圈了两个李佳氏,啧,到时候就看谁为大谁为小喽。   虽然康熙的意思是等太皇太后的三周年祭礼过了再将人抬进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云荍先派人去给两家通信。毕竟这波秀女选秀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四年了,规矩礼仪也不知道忘没忘,刚好趁进宫前的这段时间再派人去教导教导。   不提两个李佳家接到消息如何高兴,太子此刻却是懵逼的。   讲真,虽然太子在索额图的影响下与胤禔针锋相对,显得不是那么兄友弟恭。但在其他方面,他可真不愧是康熙手把手教出来的,尤其他身边的人都是康熙一手抓,更是没有染上什么坏毛病,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显得格外的单纯。   也不是没有伺候的宫女想要爬上太子的床,可惜,往往在太子还没有发现之前,那宫女就已经被悄声无息的拖下去了。   康熙自己宠幸宫女,甚至立了宫女出身的为妃。但在胤礽身上,却是格外的龟毛,他绝不允许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与那些贱婢牵扯在一起。   所以现在,太子攥着手中的那本册子,脸色通红,哼哧哼哧的道:“皇…皇阿玛,这是作甚…”   康熙被太子这幅反应逗乐了,难得越发稳重的胤礽露出这幅表情,让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精致可爱的保成,当下调笑道:“保成觉得朕是要做什么呢?”   太子脸憋得死红,说不出话来。   看儿子充血过度的脸,康熙也不想刺激他太过,毕竟孩子大了,还是要给脸面的:“好了,你也大了,有些事该懂了。朕已经给你择了两名格格,翻过年就会入宫,那本册子没事看看。”   说着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若是看不懂,朕也可以拨个教导嬷嬷给你。”   “不用了。”太子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第一次忘了礼仪,没有行礼就仓皇的逃走了。   身后是康熙愉悦的笑声。   胤礿今天莫名其妙的被云荍叫去唠叨了一通,听他额娘叹了半个时辰的气,最后还是借口课业多才逃了出来。   “爷,前面好像是太子殿下。”温安小声道。   胤礿眯着眼睛瞧了瞧,果然太子正从前面经过,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乾清宫出来。   即是看到了,就不能不行礼,胤礿紧赶几步,扬声道:“胤礿见过太子二哥。”   太子颇有些急促的脚步停下,却是没有立刻转过身,而是背对着胤礿,轻微的耸了两下肩才转过身,温和道:“四弟。”   胤礿走进前,长身一礼,才起身笑问道:“太子二哥可是要回毓庆宫?”   “然也。”太子答道。   胤礿却是刚瞧见太子的面色,当下奇怪道:“太子二哥,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一出,太子的脸瞬间更红了几分,当下打了哈哈:“无事,只是有些体热。”说完不等胤礿回话,接着道,“孤还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了。”   “哦,太子二哥慢走。”胤礿反射性的恭送,起身就发现太子已走了老远。   “看来是很急的事啊。”胤礿嘀咕道,随后又望了望天,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疑惑的问温安。   “这天儿,很热吗?” 第175章   三十年正月里,康熙添了一儿一女,虽然章佳氏所出的格格健康、小赫舍里氏所出的阿哥体弱,却并不影响两人在洗三满月规格上的巨大差距。   正月二十七日一早,康熙率王公大臣并皇子至暂安奉殿举行祭礼,至午后方回,而后才在宫里为太后办了除服礼。   出了正月,两顶轿子便抬进了毓庆宫,当天,毓庆宫摆了几桌席,胤礿等一众兄弟去贺了一场。   ……   “主子。”   初杏脚步匆匆的进来,神色肃穆:“宫里来消息,胤禨阿哥急病没了。”   现在已是三月,一月前康熙就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畅春园,半月前云荍刚刚回宫主持了胤禨的满月礼。当时就感叹这孩子未免有些过于瘦小了些,谁想到现在居然就没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云荍利落起身,向晚和池清赶忙上前伺候她更衣,这情况势必是要回一趟宫的。   初杏一边搭手一边回道:“具体的那传话的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今早发现的时候胤禨阿哥已经发了烧,没两个时辰就去了。”   这也太快了,云荍皱眉想到。   “皇上可知道了?”   “应该知道了,据说惠妃娘娘派了好几拨人出来。”本来惠妃也是要来畅春园的,不过考虑到宫里没个主事的人不行,就将她留下了。   这还是康熙的意思,当是云荍还很莫名为什么他会突然插手管起后宫的事来。   “派人先去皇上那儿看看,本宫一会儿过去。”云荍吩咐道。   云荍赶到清溪书屋的时候,迎头撞上正好从里面出来的福全。自从年前被撸了将军之位并罚出朝堂之后,康熙就常常叫福全伴驾,过年的时候不但赐了福全重臣都有的福字,还特意为他写了一副对联。   住进畅春园之后,康熙更是在西花园那边给福全备了一个院子让他住进去,平日里没事就叫他到清溪书屋陪着,可谓盛宠不衰。   众人私下里都感叹,皇上果然与裕亲王兄弟情深。可云荍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康熙的行动里,有一丝愧疚和补偿的意味,总感觉做给外面看的成分居多。   说来道去,不过就是在这里遇上福全实在是一件大概率事件,并不让人意外。   福全先一步动作,退后半步拱手道:“臣参见贵妃娘娘。”眼帘低垂,并无半分不守规矩和冒犯之处。   云荍回了半礼:“裕亲王请起,皇上可在?”   “皇上在,贵妃娘娘请。”福全侧身让到一边。   云荍也不客气,微微示意便先行一步。   应该是提前派人、康熙知道她要来的缘故,云荍被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带了进去。   “参见皇上。”云荍行礼。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有些低落,宫里好多年没有孩子夭折了,早年连续不断死儿子的感觉康熙都忘了,今天的消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知道了?”   “皇上节哀。”云荍也只能讲这一句。   康熙苦笑,叹息道:“朕节什么哀,早就习惯了。”这话说的让人心酸不已。   “你回去吧,虽然不能举丧,不过还是安排僧人念念往生经。”康熙吩咐,而后话音一转,凌厉起来,“顺便给朕查查,胤禨到底是怎么病的!若有问题,就叫那帮子奴才全都给朕下去伺候小十八!”   康熙想起头几年那帮子不省心的奴才,眯了眯眼,看来日子不能过的太舒坦,得时不时给他们紧紧皮才是。   “是。”云荍抿了抿嘴,干声应道。   摆驾回宫,先是命内务府总管将胤禨的尸身依例处理,在将太医叫过来问话,至于伺候胤禨的人,早就被押进慎刑司了。   “回贵妃娘娘,十八阿哥是寒气入体着了凉,才发烧的。再加上本就体弱,一病便来势汹汹,臣等无能,没能将十八阿哥救回来,求贵妃娘娘恕罪。”参与治疗的几个小儿科太医惶恐的跪着,历来这种情况都是最要命的,可他们也苦啊,他们来的时候,十八阿哥已经烧迷糊了,连哭都不会,绝对不是伺候的人说的早上才烧起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那些太医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毫不犹豫的将这点说了出来:“请贵妃娘娘明鉴,臣等被叫过来的时候,十八阿哥已经烧的迷糊了,连哭声都没有,正别说张嘴吃药。臣等一直认为,这绝对不是才烧了一会儿的样子,发烧的时间肯定很久了。”   “是啊是啊。”其他太医也都附和道。   云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这些太医说的是真的,那就表示那帮奴才说了谎,十八阿哥肯定是因为她们照顾不当才病的。那么,她们到底只是单纯的玩忽职守,还是有阴谋的故意的呢?   挥退太医,现在还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得先把那帮伺候的人过一道。   “这段时间辛苦惠妃了。”云荍跟惠妃客气道。   刚刚云荍询问太医的时候,惠妃也在一旁,间或补充两句,毕竟这件事她也算是从头到尾目睹了。   惠妃更客气:“娘娘客气了,都是本宫该做的。”   “不知道赫舍里庶妃情况如何?”云荍回来到现在一直忙着了解情况,还没看见小赫舍里氏。   只见惠妃微微皱眉道:“赫舍里庶妃的情况看着倒是还好,十八阿哥去的时候哭了一场,后来就一直愣愣的坐着,别人叫她也没反应。”   云荍只当小赫舍里氏受到打击太大、脑子懵了,她现在还没有时间管他,于是道:“赫舍里庶妃就麻烦惠妃再照看一下,本宫先去慎刑司看看。”   “好,娘娘尽管去忙。”惠妃干脆应道。   云荍到慎刑司的时候,刑已经上过一轮了,倒不是这里的人怀疑她们有什么阴谋,要严刑逼供。而是慎刑司的规矩,进来先轮上一遍,算是见面礼。   行刑的地方倒是不用云荍去,她就坐在干净的大堂,吩咐慎刑司的掌事太监:“问问她们,十八阿哥到底是怎么病的,什么时候开始病的。分开一个一个的问,对不上的再细问。”   “嗻。”掌事太监领了命,亲自下场审讯,瞧着这中间有事,若是审了出来,也是他的功劳。   云荍安静的坐着喝茶,时至今日,她对上刑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她眼前,都没什么感觉。   等着的期间,何沐安找了过来:“主子,已经在皇觉寺安排了一百僧人念经三天,还在殿前点了三盏长明灯。”   “知道了。”云荍点头道,一个早早夭折的皇子,这个规格已经够了,这还是康熙有意的结果。早年规矩还不健全的时候,夭折的几个阿哥也不过是点了几盏长明灯了事。   “你去景仁宫,将赫舍里庶妃身边的人都问一问,这段时间庶妃的状况如何。还有太医们去了之后,如何问诊、如何抓药的过程都了解一番。”云荍吩咐道,虽然那些太医那么说了,她也不能直愣愣的就信。而且,她刚刚突然想起之前宜妃跟她说,小赫舍里氏有些奇怪的话。总觉得,这里头有点事呢。   “是,奴才遵命。”何沐安拱手退下。   两下都忙着,倒衬得云荍像个闲人一样坐在这里。   闲坐一会儿,估摸着口供应该没那么快拿到,而且现在也只是个小小的怀疑,要一直等在这里倒显得好像真有什么大阴谋似的。   想到这一层,云荍干脆起身,回了长春宫。   易贵人和陈常在都在,出来迎她。   “坐吧,这阵子,宫里可有什么事?”云荍带两人进屋,坐下问道。   “倒是没什么大事。”易贵人边坐边道,“就是前几天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居然趁晚上想进来偷东西,刚好被巡夜的嬷嬷抓了正着,直接就送到了慎刑司。”   “哦?”云荍挑眉,这么多年别的宫倒时不时听说有丢东西的,她这里却是第一次,“偷了什么?人怎么样了?”   “从他身上搜到个玉镯,听说成色还不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咱们这儿偷的,因为清点东西没发现少,可能是在别出偷的。”陈常在补充道,“人送到慎刑司,硬说自己没偷,最后直接杖毙了。”   “怎么不报给本宫。”云荍眼一扫,库嬷嬷道,“可少了东西?”   “回主子,奴婢清点了,咱们的东西没少。”库嬷嬷道,“没报给您是因为这小贼还在外围就让抓住了,没靠近正殿。”   可能那人只是想去小宫女房里摸点什么,结果运气不好碰上巡夜的,这种小事宫里每天都有许多,若都报给云荍,怕她又要觉得烦了,而且还会显得她们这帮子奴才没能力。   云荍点点头表示了解,又跟易贵人说起话来:“最近赫舍里庶妃那儿有出什么事儿吗?”   易贵人与陈常在对视一眼,摇头道:“没听说有什么事儿,赫舍里庶妃挺安静的,出了月子也是在景仁宫呆着,不怎么出来的。”   “妾们都没怎么见过,宫里好像都没人跟赫舍里庶妃说过几句话。”   “除了佟佳庶妃。”陈常在又补充道。   云荍想想还真是,这位主儿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是全宫都要出席的宴会,除了必要的请安语也没怎么说过话。   唯二能让她张嘴的怕就是小佟佳氏了,听说与小佟佳氏拌嘴的时候,嘴也是利的不行,起码小佟佳氏没从她那儿讨过便宜。   至于另一人,康熙,是大家都默认的,真相究竟如何,还没有人能窥探。 第176章   问了几句没什么大事,云荍就打发易贵人和陈常在下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慎刑司大太监带着一叠厚厚的口供来回话。   “娘娘,据口供言,昨日守夜有四人,分别是一个奶嬷嬷、一个大宫女和两个小宫女,奶嬷嬷与大宫女都是歇在里间的,两个小宫女守在外间没进去过。据说当天晚上十八阿哥十分安静,也没有哭闹,她们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十八阿哥就已经高烧了,这才去请了太医。”   大太监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一个小太监说几日前他曾看到那个大宫女与另一人私会,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具体的他没看清,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奴才就此事问了那宫女,她说那人是受托给她送东西的,她只知道那人姓陈,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清朝有等级的宫女有个福利,那就是每年能与家人见一次,谓之探亲假。见面的地点就在神武门西侧的小夹道,那里开了一扇门,门内还隔着一道栅栏。宫女和她们的家人便隔着这道栅栏说话,家人可以给她们带东西,但东西必须检查过后才能带进宫。而大多数时候主子跟前得脸的会走不开,她们的家人如果久等不至,就会拜托那一处的管事捎给她们,这也是常事。   而前一阵刚好就是这个探亲假的时间。   想到这一点,云荍也是皱眉,看起来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那还能找到那个人吗?”   慎刑司大太监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所以他回道:“奴才问出来之后就派人去那处问了,将姓陈的全都叫到慎刑司让那宫女认,结果都说不是。然后又将剩下的人分批次叫过来,里面也没有给她送东西的那人。”   云荍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么一来又感觉有问题了:“然后呢?”   “奴才再审那宫女,她还是死咬紧不认识。问了其他人,那宫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行为了。”那太监道。   “你先下去吧。”想想没结果,云荍挥手让他下去。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本来以为只是小孩子正常的体弱夭折,结果太医先提出不正常来,再一查伺候的宫女好像也不正常,可是线索又完全断掉。   云荍头疼的揉揉额角,她真的适应不来这种头脑风暴。   “主子可有什么想法?”库嬷嬷开口道。   “有什么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查出东西来。”云荍叹气道。   片刻后又直起身,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那宫女在宫里都跟谁关系好,同乡、同年什么的都捋一捋,看看有没有跟其他人扯上关系的。”顿了顿接着道,“重点看看小佟佳氏。”   库嬷嬷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是。”   库嬷嬷去办事,云荍斜靠着闭目养神,若这件事真是人为的,她头一个就怀疑的是小佟佳氏。正如易贵人所说,小赫舍里氏进宫以来与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交集,没有交集就没有仇怨,唯一看不对眼的就是小佟佳氏了。   至于会不会是其他妃嫔看小赫舍里氏生的是个儿子想要暗害?云荍觉得还不至于有人那么蠢,太子还在当头立着呢,除了太子,前头还有十六个皇子,那人就算想铲除异己也该是对这些下手,一个才出生月余的婴儿能有什么威胁。   “主子,该用膳了。”初杏小心翼翼的唤道。   云荍睁开眼:“恩,何沐安和库嬷嬷还没回来?”   这次她回宫将福华留在了畅春园,虽然几个孩子都大了不跟她住在一处,不过还是想有个照应,起码如果有什么事情福华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她。   “还没有呢。”初杏答道,扶起云荍往侧厅去。   何沐安和库嬷嬷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一前一后的回来。   何沐安先禀报:“主子,奴才将几个太医和当时在十八阿哥跟前伺候的人都一一问了一遍,他们所说的都差不多,并没有十分出入的地方,这其中还有两个惠妃娘娘到了后派过去的伺候的人,说的也是一般无二。”   “而赫舍里庶妃那里,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一个小宫女说,赫舍里庶妃在月子里就爱哭,出了月子之后就爱看着十八阿哥哭。庶妃身边的嬷嬷说,庶妃一直就是这种性子,生了孩子之后就更多愁善感了。”   何沐安几句话总结完了他耗时十来个时辰的调查,要知道他可是一个一个问过去,中间不知道使了多少心里战术,可惜一点儿有用的都没问出来,这让他很懊恼。   云荍点点头,也不怪他,本来嘛,人家要真是没有问题,当然就查不出东西了,总不能没有的事非要造出来吧。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惠妃不可能一直呆在景仁宫,本宫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求都满足她们。至于人嘛,就让她们先不要乱动了。”   “是,奴才明白。”   库嬷嬷随后也回来了。   “主子,奴婢查到,那宫女在宫里确实有几个小姐妹,平时走的还颇近,不过那几个差不多都是在常在庶妃跟前伺候,她也是这次出了大力才被指到十八阿哥跟前的。那几个小姐妹奴婢也都查了,没什么异常。至于佟佳庶妃……”库嬷嬷摇摇头,“目前却是没查出与那宫女有什么关联。”   事情到这里仿佛真的没什么问题了,顶多就是守夜的嬷嬷和宫女没有及时发现阿哥生病,耽误了时间,从而导致阿哥夭折。   “你说宫外她的家人呢?”沉默半响,云荍突然问道。   “这……”库嬷嬷迟疑,“这咱们也查不到啊。”   这是一句大实话,后妃们说是尊贵无比,实际上她们的手根本伸不出宫外,历史上那些宫妃嚣张跋扈的传言,大部分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的家人借她们的名头行事,极少部分是那个宠妃是皇帝的真爱,在皇帝无条件的支持下作天作地。   康熙是不可能变成这种脑残的,在他的心中,皇权是大于一切的,即使是当年的两位仁孝和孝昭两位皇后,她们也不敢在这方面挑战康熙的底线。   而云荍,作为目前可能和康熙离得最近的女人,她当然了解这个男人掩盖在宠爱外衣下的独断专行。   “将查到的东西整理成册,以本宫的名义呈给皇上。”云荍吩咐道,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畅春园,总得将这件事了结了才行。至于慎刑司关的那帮人如何处置,那还得看康熙是什么意思。   东西当天就送到了康熙的案上,他却迟迟没有回应。   云荍将琐事都处理完了,就空吊着一颗心在宫里等康熙的旨意,心内腹诽:这货就算要再查一遍也不用这么久吧,他养的那些暗卫是吃干饭的?   而在云荍在宫里无所事事的时候,一场关于她的风波悄然无息的在畅春园蔓延起来。因为有意的遮掩,福华对此毫无所觉。   梁九功倒是收到点风声,可这人聪明过了头,认为这是有人给他下套子,想借他的手去扳倒贵妃。他看起来那么蠢吗?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在梁爷爷面前班门弄斧了好不好。   梁九功掸掸袖子,斜眼看他刚收的干儿子,那小子正一脸邀功的小呢。   “小凌子,干爹我今天就教你一个好儿,保你能在这宫里活的长长久久的。”   小凌子笑的更狗腿了,忙不迭的上前给梁九功捏肩:“干爹您说,儿子保证好好学。”   “这做奴才的啊,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奴才永远都是奴才,别妄想着去插手主子之间的那点儿事,尤其,是后宫的事儿。有时候,要学会当聋子、当哑巴,这样,主子才敢放心的用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梁九功不想被当枪,也不想插手那些后妃之间的那点争斗,所以他干脆当不知道这件事。他老人家不说,别的人就更不敢越过他去跟康熙谈什么宫里刚出的八卦了。至于其他能与梁九功分庭抗礼的大太监,互不干涉是他们和平相处的前提,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若想捞过了界,迎来的必然是其他人的联手排挤。   于是康熙也就被暂时性的封闭了一把,没能及时掌握信息,也就没能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以至于最后发展到不可控制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是暂时性的,因为他老人家养得暗卫最近都被他派出去调查云荍送来的那件事了。从那个宫女的口供里,康熙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是将全部力量都投入到对那个‘姓陈的太监’的调查中去了。而且本来放在后宫的女暗卫就少,这一抽调全盘皆空了。   只凭一个‘姓陈’的线索,确实很难查,暗卫倾尽全力,也用了整整半个月才查出些眉目来。   “那个宫女所说的姓陈的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尸体被扔在城外的乱葬岗。这人原叫史茁,二十年入的宫,现在是内务府管菜买的一等太监。家里父母双亡,本来有一个弟弟,但是在五年前失踪了,据说是被拍花子的拐了。”一道身影跪在地上回话。   “史茁每五日会出一趟宫,见的都是各处供应的掌柜。几月前,有一玉器铺子的大掌柜通过关系搭上史茁,送了几万两银子,史茁答应会为他在内务府总管跟前说项。这个玉器铺子是这两年才做起来的,有几位贵人的亲眷下属占着干股,隆科多大人的侍妾、明珠大人三子侧夫人的哥哥。”   声音落下。   “笃笃笃。”   空旷的房间响起一声声敲击桌子的声音。   突然,敲击声停下,只见那只手轻轻挥了挥,下头跪着的人便不见了。 第177章   云荍终于收到康熙的回复,只叫她把人处理掉,其他的不用管。   云荍捧着这几个字无语凝噎,大爷这就是你拖了这么长时间的结果?   然而她还不能说啥,快速处理完事儿就赶回了畅春园,在这里住过后回到宫里哪哪都不习惯。   没有惊动太多人,云荍就像只是出去串了个门,悄没声的就回来了。   园子里清幽,平常也没有太多人来来往往,所以云荍进了内园以后就带着一群人慢慢的散步走回去,就当舒缓心情了。   走到一羊肠小道的时候,听见假山另一头传来说话声,云荍只当是要好的小姐妹躲在这里说悄悄话,也不打算管,就没出声,想静静的走过就可以了。   谁知那两个没说两句闲话就开始神神秘秘起来,那语气云荍太熟悉了,分明就是谣言传播时候的样子。   云荍拧着眉停下脚步,打算听听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又是谁在玩这一套。   “哎,这几天那事你听说了没有?”   “当然听说了,现在估计就只有那几处的人不知道了吧。”   “嘻嘻嘻。”两人低声笑了一场,才有一个声音继续道,“哪有人敢在她们面前说啊,还不都是跟咱们一样。”   “哎,你说那事会是真的么?我其实有点不信呐。”   “啧,这我可说不好。不过不是说了吗,那两位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可是声音太小了,云荍她们根本听不见。   何沐安和库嬷嬷看到云荍使眼色,了然的点点头,点了几个人打算从一头绕过去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云荍则是带着人走了,不管是什么事,都没有她一个贵妃亲自在这里抓两个宫女的道理,太跌份。   快到的时候,邱和和林同撵了上来。   “主子,皇上那里正忙着,说让您回来了就先休息,今天不必急着过去请安,明天再去就是。”   “太后娘娘也是此意,让娘娘您今日不必过去了。”   云荍点点头表示知晓,才从宫里回来一般是要去跟康熙还有太后请安的,派了邱和和林同去打前站也是怕两位大佬正好有事自己再去的不是时候,正好这段时间自己还可以回住处换身衣裳,以免御前失仪。现在两位大佬都忙着不用她过去,当然就更好了,偷懒谁都愿意的。   福华在门口迎她,屋里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云荍被舒舒服服的伺候了一回,全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榻上。   “本宫不在这段时间,可有出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日大福晋又添了个格格,奴婢尊您的命令将早就备好的东西赏赐了下去。今儿个是洗三,一大早四阿哥带着两位小阿哥就过来了一趟,然后带着东西去大贝勒府祝贺去了。”福华回道。   云荍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想到在外边碰到的那两个说话的人,就问道:“最近园子里可是传了什么谣言?”   “谣言?”福华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噢,就是十八阿哥的事,有几个小主老……佟佳庶妃,也不算谣言吧。”   云荍蹙眉,难道那两个人说的是小佟佳氏和小赫舍里氏?十几年前就认识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俩人都算是顶级豪门之列,在一些宴会上碰到也是有的。嗨,自己在这儿瞎猜什么呢,一会儿库嬷嬷拿住了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云荍刚念叨完,库嬷嬷就回来了,只不过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怎么回事?人呢?”   库嬷嬷满脸惭愧的道:“奴婢无能,绕过去的时候出了点声响,让那俩人跑了,何公公还带着人在外边查。”   这也是个意外,云荍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生气,摆摆手道:“跑了就算了,本来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抓到了也不过说一顿,这一回也就够她们胆战心惊的了。”   那两个宫女从头到尾都是特别内涵的说法,一点儿语风都没漏,也不能说人家私传谣言。   “嬷嬷去休息吧,福华也去。”她身边的事总的还是库嬷嬷掌大权,这段时间库嬷嬷跟她呆在宫里,园子里的信息也该好好更新一下了。   度过了一个慵懒又满足的午后,中间宜妃还来她这儿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云荍顺嘴就问了她最近园子是不是有什么谣言,还把在园子里遇到那两个宫女的事儿说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起来,映红也跟我说她有遇到几个小宫女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再说什么,看见她们过去就一哄而散了。”宜妃若有所思的道。   “哦?那最后有没有弄清说了什么?”云荍追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对这个特别有好奇心。   宜妃翻了个白眼:“我闲的慌吗?还专门去查几个宫女说了什么。再说你回宫处理小赫舍里氏的事儿,园子里没人管,那几个跟来的庶妃蹦跶的可热闹了。啧啧,几个不知道怎么联合起来,对着小佟佳氏冷嘲热讽呢,也不知道小佟佳氏究竟是怎么能将一群人都得罪到这种地步的。”   最后一句话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云荍鄙视的看她一眼:“说的好像你的性子多好似的。”这话一半开玩笑、一半却是实话,宜妃进宫这么多年,除了云荍,还真没见过她跟哪个关系近一点。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离不开我。”宜妃洋洋得意的扬着下巴。   云荍好笑的应和:“是是是,我最需要你了。”   “不过你也别不当一回事,你宫里的哪个徐庶妃可是那一帮的领头人呢。我瞧着,怕是被人捧得有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管管吧。”宜妃懒洋洋的道。   云荍挑挑眉,倒没想到还有徐庶妃的事儿,点头道:“我晓得了。”   “算了,本宫也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算算时间,胤祺他们也该回来了,本宫要回去准备晚膳了。”宜妃撑着云荍站起身,挥了挥帕子就走了。   云荍好笑不已,不过想想胤礿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时间回来,半个多月没见孩子们,真是想得紧。   “去把四格格请回来,晚上跟本宫一块儿用膳。在吩咐膳房,四阿哥他们几个的份例也都一并送到本宫这里来。”云荍吩咐道,今晚上就吃个团圆饭。   宁楚格很快就来了,直接上手抱住云荍,扭股糖似的往怀里钻:“额娘,你怎么才回来呀,宁儿好想你,我那边的饭都不好吃!”   宁楚格进了畅春园也没跟云荍住在一起,而是与几个站住的姐姐妹妹集中住在一起,就跟西五所差不多。畅春园地方大,若是所有人的膳食都是一个地方做,那肯定很多人就只能吃冷饭了。所以云荍就划分了几个区域,一个区域分了一个膳房,最好的厨子当然就紧着太后、康熙和后妃这边了。   宁楚格那边儿的厨子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太守成了,做的东西都没有特色,不符合宁楚格的口味儿。以前云荍都是宠着她,她喜欢什么给她点什么,不过跟姐妹们住在一起后,宁楚格就将那性子收敛了不少,毕竟大家都不点,就你一个人搞特殊,那是会被孤立的。   宁楚格只是对着亲近的人性子霸道了一点,在外头还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孩子,所以只是时不时的到云荍这里蹭几顿饭。云荍这一回宫半个月,她就半个月没地方蹭饭,忍得实在辛苦。   “好了,额娘知道了,已经把你喜欢的都点了,能不能放开额娘了?”云荍嘴上无奈,心里其实很享受女儿的亲近。不像三个臭小子,稍微大一点就不让她抱不让她亲了。   “不放,就不放。”宁楚格无赖的道,母女俩你来我往的闲扯皮。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林同一路高声叫嚷着冲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何沐安紧随其后跟进来,气急败坏的道:“还有没有规矩!亏你还是个老人,规矩就是这么学的!”   林同没理他,跪着颤抖着声音道:“四阿哥…四阿哥,四阿哥被皇上抓起来了。”   云荍嚯的起身,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宁楚格也是懵了一瞬,然后几步上前走到林同跟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皇阿玛怎么会将四哥抓起来?!你这个狗奴才,若是敢乱说话,本格格就叫你人头落地!”   “回主子…主子格格的话,奴才适才往前门去等几位阿哥回来,结果却看到一群人走进来,四阿哥脸上流着血走在中间,周围围着一圈御前侍卫。奴才急着靠近想看看四阿哥怎么会手上,却被侍卫挡住不让靠近。”   “奴才大声质问他们,却被大阿哥喝止。大阿哥阴阳怪气的说,四阿哥在他女儿的洗三礼上打死了人,人家阿玛告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使人将四阿哥抓起来问罪。还说,还说,还说让奴才赶紧来跟您汇报,看看怎么捞人。”   林同说完,低低的伏着头。   云荍被这一翻话炸的有些懵,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胤礿怎么会打死人,他就算真的看谁不顺眼,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而且还是打死的程度,还是在大阿哥女儿的洗三宴上。   “就是,这不可能!我四哥怎么会无缘无故打死人!”宁楚格也气愤道,“就算是,也肯定是那个人先招惹!”   云荍这时候回过神来,身子一晃就外走,胤礿受伤了?流了满脸的血?不行,她得赶紧去看看!   宁楚格与一众反应过来的人也赶紧跟上她的脚步,走了没多远,慢一步知道消息的库嬷嬷赶了上来。   “主子,您干什么去?”   “胤礿受伤了,我要去看他。”云荍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的道,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就差跑起来了。   “主子,主子,您听奴婢说。”库嬷嬷一边赶着云荍的步伐一边说道,“刚刚林同说的奴婢都知道了,四阿哥既然是自己走回来的,说明他受的伤不严重,更说不定其实那是别人的血。大阿哥都来了,那现在皇上那里肯定一堆人,您现在赶过去也是见不到人的。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冷静,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四阿哥到底有几分责任,然后保下四阿哥!”   库嬷嬷说的合情合理,云荍却像没听到的似的,速度缓都没缓。   库嬷嬷狠了狠心道:“主子,万一这是别人给四阿哥下的套,您现在的样子就已经中计了。您不要忘记,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是跟着四阿哥一块去的,他们现在人呢?!”   云荍猛地停下,眼光幽幽的转向林同。   “人呢。” 第178章   林同一脸懵的跪倒在地:“奴才…奴才当时只顾着看四阿哥了,没注意……”   云荍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库嬷嬷急忙接话道:“主子,您先别急,让何沐安去找,顺便再打听打听四阿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奴婢相信,四阿哥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一言不合就打死人什么的,胤礿还没有那么凶残。   何沐安也急忙表忠心,刚刚他居然一点作用都没起上,这是何其失职。   “奴才这就去,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两位阿哥。主子吗,库嬷嬷说得有理,您现在就是定海神针,不能乱动,这些交给奴才们就是。”   云荍没有说话,嘴抿的紧紧的,理智告诉她库嬷嬷和何沐安说的都有理,可情感却一直躁动着要去找胤礿他们,把他们护在身后,有什么事情她这个当额娘的一力扛起来。   库嬷嬷给何沐安使了个眼色,何沐安麻溜的带人走了,顺便拎上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林同,也算是让他戴罪立功。   “主子,不如去找宜妃娘娘,说不定五阿哥先回去了,去问问也好。”库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云荍使出了极大的自制力,掌心都被掐破了,才压下心中的那股冲动,缓缓道:“好。”   走到半路迎面遇上了匆忙而来的宜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怎么回事?我听说胤礿被皇上抓起来了,说是打死了人?是不是被人下套了?!”   云荍闭了闭眼说不出话来,库嬷嬷在一旁解释道:“主子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过去找娘娘。宜妃娘娘,五阿哥他们可回去了?”   “没有啊,我就是没等到他们,又突然听说这件事,才打算过来找你的。”宜妃看着云荍道,有些心疼的上前握住她的手,才发现云荍已经将自己的手掐破了,“你不要这样,胤礿肯定没事的,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的儿子。”   说着突然霸气的道:“不就是打死了个人,多给点赏赐不就得了!他们难道还敢叫皇亲贵胄偿命不成,又不是不想混了!”   虽然宜妃这话很有些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意思,但云荍却莫名其妙的被安慰到了,或许人就是如此自私吧,在涉及到自己的亲人时,别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   云荍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宜妃也松了口气:“走,先回你那儿,给手上上药。我刚刚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明白了状况就好办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云荍顺从的由宜妃牵着回了住处,她现在不敢让自己的大脑运转,一转她就忍不住想冲过去,将伤害她儿子的人都灭了。   回到住处上了药,云荍一直呆呆的坐着,宜妃则叽叽喳喳的说些闲话,安慰的话一句不敢提,怕起反作用刺激到云荍。   何沐安与宜妃派去的人几乎是同时回来的,那人退后半步,让何沐安说。   “主子放心,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没事,现在就在清溪书屋。宜妃娘娘也放心,除了太子,其他阿哥现在都在那里。”何沐安上来先安了云荍和宜妃的心,又接着道,“先前是谣传,四阿哥是打了人,不过那人并没有死,只不过先前一时闭了气,现在已经让太医救回来了。”   这话一出,云荍紧绷的身子更松了一筹,宜妃也拍着胸口道:“是哪个狗奴才说不清话吓人!本宫就说肯定没事,打个人怎么了,当主子的还不能打奴才了!”   虽然这话有点难听,但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事实,天下人都是皇帝的奴才,而他们作为皇帝的妻妾儿女,当然也是主子了。主子打奴才,还不是天经地义?这其实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只不过他们都是将自己放在主子的位置上看的,一旦位置颠倒过来的,他们又是另一幅嘴脸。   “被打的是谁?”云荍沉声道。   知道不是打死了人,云荍终于能冷静的思考问题了。之前之所以那么冲动,一方面是事情来的突然,她关心则乱;另一方面却是能去胤禔女儿洗三礼的都不是一般人,真打死了人后果还是很严重的,更别说康熙还直接把人抓起来了,让人不往遭了想都不行。   现在既然没打死人,那后果就轻了不止半分,只是能叫看戏下令抓人的,看来这被打的人身份也不一般。   “是简亲王第三子,阿扎兰”何沐安垂头答道。   “第三子?”宜妃挑眉插话道,“我怎么记得他嫡福晋就生了两个儿子,后头这个继福晋生的,是第六子吧?”   “主子记得没错,这个阿扎兰是简亲王侧福晋生的。”沉默许久的承乾宫大太监福海回道。   “侧福晋?”宜妃语气扬起重复了一遍,嘲讽道,“原来就是个庶子,什么时候一个亲王的庶子都能骑到皇阿哥头上了!”   云荍按了按宜妃的手,冲她摇头,即使在这种明显敌对的状况下,她也不愿意拿别人的出身来攻击。因为对比起来,她并没有比别人好上多少,她也不过是个妾,胤礿也只是庶子,这种情况下骂别人,总觉得先挨骂其实是自己。   接着她看向福海:“说罢。”明显这中间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猫腻。   “是。”福海放低了一度声音,“虽然这位只是第三子,但是据说特别得简亲王的喜欢,甚至有意立他为世子。坊间传闻,简亲王嫡福晋和嫡次子,也是因为这位侧福晋的缘故没了。而嫡长子雅尔江阿,据说这些年过的也十分不如意,简亲王府也没有人管他,养成了一副浪荡性子。”   “世子?他想的也太美了吧,世子是能他立谁就立谁的,皇上能同意才怪了!”宜妃惊愕道,虽然皇家一向是最不讲嫡庶的地方,可对大臣们却是要求严格的很,宜妃才不信康熙会同意立一个庶子为亲王世子。   没有人回话,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能实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比如说,身为嫡长子的雅尔江阿没了呢?再比如说,简亲王说雅尔江阿不孝,将他逐出家族呢?   有简亲王嫡福晋和嫡次子的例子在,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云荍皱着眉头,苦主的身份弄清了,可动手的原因还没弄清:“可知道四阿哥为什么动手?”   何沐安与福海尴尬的对视一眼,齐俯身道:“奴才无能。”   “奴才问了许多人,好像都不知道原因和过程,只知道他们发现的时候,阿扎兰已经人事不知了,而四阿哥满身是血的站在他身边。”何沐安补充道。   “没有见到小九和小十三吗?”   “没有,阿哥爷们都在面圣,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也被看起来问话。”   “小五和小十一的人呢?”宜妃问道。   “两位爷的人都在,但是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福海回道,“据他们说,当时四阿哥好像是去更衣,只带了一个温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那个庶子先招惹胤礿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平时,胤礿估计都懒得理他。”宜妃信誓旦旦的道。   云荍真的觉得她说得有理,她的孩子她了解,胤礿从小就不是一个霸道蛮横的人,甚至有了宁楚格以后,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至于那个阿扎兰,不是云荍阴暗,真心那种环境下长起来的人,长歪的可能性太大了。   可是现在不是她觉得就行的,最重要的还是康熙的态度,不过只是打伤人,应该不会有很大的惩罚。   可惜云荍的这口气松的太早了,这明显不是一个突发事故。   “皇上那边有什么反应?”云荍急切的问道。   何沐安回道:“奴才打探不到,据说所有人一回来便进了清溪书屋,一直没出来过,也没从里头传出任何旨意。”   何沐安刚说完,林同和一个小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林同是直接往云荍面前一跪,那个小太监则是默默的走到福海身后,低声想要说些什么。   云荍见林同进来就直接跪下,当下起身道:“怎么了?可是皇上有旨意了?”   “皇上下旨,将梁公公杖责五十大板。”林同回道,他刚刚留在那里就是为了后续消息,谁知道康熙一下就来个大的,要知道那是梁九功哎,康熙身边第一大红人好么,多少亲王大臣都要对着他笑脸相迎,就连太子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四阿哥呢?皇上可有说要将四阿哥如何?”云荍一叠声问道。   林同赶忙回道:“没有,皇上就下了这一道旨,奴才等了片刻,没有后续的旨意才回来的。主子放心,那里还留了人,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送回来。”   云荍有些失望的坐下,宜妃安慰她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话音刚落。   “什么?”却是福海震惊的声音。   云荍和宜妃一同望去。   “出了什么事,这般无礼!”宜妃沉声道。   福海躬身请罪:“奴才有罪,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你是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宜妃不耐烦的道,这正有事呢,偏偏她的奴才还玩什么吞吞吐吐。   “小安子听到一个消息,说…说…”福海吞吐了两声,干脆将小安子推出来,“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不是他怂,实在是这话他真的不敢说。   小安子更加惶恐,可在场的人他谁都不敢得罪,当下吭吭吧吧的道:“陈南…就是五阿哥身边的小太监…他说,他说这次在大贝勒府,他听见有下人偷偷议论,说是…说是外边都在传…传…”   小安子结巴的不行,最后干脆一咬牙,闭着眼睛,快速道:“传淑娴贵妃与裕亲王私通,说淑娴贵妃十几年前就跟裕亲王认识,一直悄悄来往。还说…还说四阿哥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虽然下了莫大的决心,可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于唇齿之间。   可是这些已经够了,满屋子的人都已经被这条消息炸懵了。   云荍也懵了,不过她懵的点在于。   我什么时候跟裕亲王认识了?! 第179章   “你…你说什么?”最先开口的宜妃,她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小安子却是没胆再说一遍,他把腰弯的低低的,头仿佛千斤重。   云荍也回过神来,心下一沉,看来真的是针对她的阴谋,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她就成了靶子了?现在不是太子和大阿哥怼的正欢的时候吗?他们眼里还能看到别人?   “别为难他了。”云荍沉声开口,小太监在怕什么一看就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为难自己人。   “本宫问你,外头都在传是什么意思?是京城都传遍了吗?宫里呢,畅春园里呢,为什么你们都没听到过?”云荍刚问完,脑子里却突然浮现起那次遇到的两个说闲话的宫女,难道上次那两人说的其实就是这个事?   “是…是,其他的奴才不知,奴才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小安子磕磕巴巴的道。   随着云荍视线的扫视,何沐安、库嬷嬷、福海等接连跪下,羞愧请罪:“奴才该死。”   “算了。”云荍闭了闭眼,“人家要诚心瞒你们也没办法,看来,这幕后之人不得了啊。”   但有一点云荍不明白,她们在深宫能被瞒过不奇怪,为什么连常德和裕亲王也没动静,尤其裕亲王,作为谣言中的另一个主角,康熙但凡有一点想法,他都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宜妃六神无主的问道。   在这件事上,她比云荍受到的冲击要大得多,宜妃毕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对这种涉及名声的事情,恐惧要来的深的多,太多被名声生吞活剥的例子时时刻刻警示着她。   “你…你该怎么办?”宜妃抓着云荍的肩膀,都快哭了,她脑里已经开始上演各种云荍的结局,什么打入冷宫、什么三尺白绫、什么一杯毒酒“我…我去跟皇上说,这是有人陷害你,你跟裕亲王根本不认识,我这就去。”说罢就要起身。   虽然很感动于宜妃的态度,云荍还是理智的阻止了她:“别着急,现在去也没有用。”她不信康熙会晚于她知道,而到现在都没有动作,要么是打算私下里悄无声息的解决她,要么就是还有别的打算。   阻止了宜妃要开口说的话,云荍又看向小安子:“可知道四阿哥的事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小安子颤颤巍巍的回道:“陈南不曾…不曾说起。”   云荍眼珠一转,又看向林同:“梁九功呢,皇上为什么罚他?”   林同一时反应过来云荍是在问他,半响才惶恐道:“奴才该死,传令的人没说是因为什么。”   云荍吸气,也没法怪他,康熙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打探不出来。可是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当做不知道等康熙的反应?还是钗环尽卸去清溪书屋下跪请罪。   是的,请罪。   即使她跟福全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即使康熙相信她,她也必须要去请罪。   跟她与福全的事是不是真的无关。   只是因为她,让康熙蒙了羞,让皇家蒙了羞   哪怕她是被诬陷的。   片刻间,云荍便做出了决定,去请罪。   一她可以占据主动,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最重要的是康熙的心偏向她;二,她必须得知道胤礿怎么样了,而最快的途径就是去见康熙。   下定决心的一瞬,云荍的心突然安定下来,没什么,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她不相信她的命这么短!   放开一直按着宜妃的手,云荍站起身,沉声道:“给本宫更衣,本宫去御前请罪。”   宜妃吓了一跳,起身道:“你干什么!请什么罪!明明这就是谣言,你是不是傻!还要去请罪!”   “冷静,冷静,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请罪。”云荍安抚她道,“放心,我自有成算。”   “不行,你不能去。”宜妃坚决道,“我去,我先去跟皇上说清楚,这分明就是有人要陷害你!”   “宜妃娘娘说的是,主子您千万别想不开,这事儿就是诬陷,皇上肯定明白的,您不需要去请罪!”库嬷嬷也急了,她直接想到云荍是不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击了信心,心里想不开,想去康熙面前以死明志。   心里苦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主子这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主子您要想想几位阿哥格格,您要是出事了他们该怎么办?您别急,这事儿肯定能有转圜的余地的,咱们一起想办法啊!”库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这还有宜妃娘娘呢,再不济让宜妃娘娘去求求太后娘娘,还有富察将军,就是看在富察将军的面上,皇上也不会将您如何的。”   “对,对,库嬷嬷说的对,还有太后娘娘,本宫这就去求太后娘娘!”宜妃行动力太强,一说就要走。   云荍不得不把她拉回来,面容严肃道:“相信我,我不是去找死的,相反这样才能占据主动。”   又冲库嬷嬷道:“嬷嬷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明白本宫是什么人,会让这一点小事打倒?本宫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嬷嬷就听本宫的吩咐,照顾好宁儿,管好宫里的人,其他的事本宫会处理好的。”   从头懵到尾的宁楚格直到听见云荍叫她的名字,才从恍恍惚惚的精神里回转过来,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哽咽的叫道:“额娘…额娘你不要去,你不要丢下宁儿,不要不要宁儿,额娘。”   抓着云荍的胳膊就哭个不停。   云荍怜惜的给宁楚格擦拭泪水,却赶不上它流下来的速度,叹气,本来不想让宁楚格这么早就沾染这些事情的,结果还是敌不过现实。   “宁儿乖,听额娘说,额娘不会有事的,额娘是去将你四哥接回来。宁儿大了,现在就帮额娘管好宫里的人好不好。”云荍柔声哄道。   “不要,额娘骗我!”宁楚格却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云荍说的话她根本就不信。   “宁楚格!”云荍收起表情,严厉的道,“你已经十岁了,该懂得都已经懂了,应该明白现在不是让你耍性子的时候!我有我的事要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要拖我的后腿,让我操心,明白吗!”   宁楚格被云荍突然的严厉吓的打起了哭嗝,在云荍的逼视中,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明…嗝…明白了。”   宜妃和库嬷嬷见云荍如此态度,知道已经阻她不得,只得神情黯然的看着云荍卸下一头钗环、换上一身淡青色旗装、罩上帷帽,一身素净的带着何沐安往清溪书屋而去。   “不怕丢了性命?”云荍轻轻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天地朗阔的轻笑。   何沐安平静的道:“奴才相信主子。”   “呵。”   清溪书屋。   本就不是正经议事的地方,此刻满屋子的人稍显逼仄。   “你还不说。”康熙平静的道。   跪在当中的少年挺着笔直的背,垂着眼,声音毫无波澜:“儿子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康熙声音有了起伏,“那朕就叫你一命偿一命如何?”   少年的手徒然紧握、又骤然松开,刚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却已经窜至他身边跪下。   “皇阿玛,儿臣不服,明明是那阿扎兰犯贱在先,而且他又没死,凭什么叫四哥一命偿一命!”胤祒越说越激动,“而且根本不关四哥的事……”   “九弟!不得跟皇阿玛放肆!”胤礿喝止胤祒,俯身向康熙请罪,“九弟年纪尚小,一时失言,请皇阿玛见谅。此时皆儿子一人之罪,心甘情愿接受任何处罚。”   胤礿话音刚落,胤祺也上前跪到胤祒旁边:“皇阿玛,四哥动手有错,但阿扎兰既无性命之忧,那也没有以命偿命之说,还请皇阿玛从轻处罚。皇瑪嬷常跟儿子说要友爱兄弟,九弟也是担心四哥太过,才会口不择言,还请皇阿玛息怒。”磕头的瞬间还看了一眼胤祒,刚刚胤祒冲出来的时候他就想拉住,奈何胤祒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炮仗,将他的手一甩就冲出去了。   与此同时,跟着胤祺行动的胤祤也吭吭吧吧道:“皇阿玛息怒。”   康熙看着一溜跪着的四个儿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人却容不得他想。   雅布本来跪在偏后一点的位置,眼见胤礿这边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再想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和太医的话,当下膝行几步,悲愤的哭道:“皇上,臣命苦啊,臣苦心教导的儿子,第一次出去贺喜,高高兴兴的出门,却昏迷不醒的回来。甚至…甚至,甚至以后连孩子都不能有了,臣一想到他百年之后,没有香火,孤魂野鬼的在外飘荡,连投胎转世都不能,臣就心痛啊。”   说着就伏地嚎啕大哭起来:“儿啊,是阿玛对不起你啊,阿玛就不该让你出去啊,阿玛的命根子,阿玛对不起你啊!”   垂头站在后头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简亲王这意思……   阿扎兰,太监了? 第180章   康熙闻言也眯起了眼睛,这消息他也是才知道,说真的,他对阿扎兰如何根本不在意,一个亲王庶子罢了,即使他姓爱新觉罗。   麻烦就在雅布,人去年刚刚在噶尔丹一战中立了功,这头儿子就被废了。   现在雅布摆明了不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若处理不当,说出去叫天下百姓如何看他这个皇帝?   更让人生气的是,惹事的人还梗着个脖子什么都不说,以为他不说朕就不知道了吗?   蠢货!康熙恨铁不成钢的想,怎么他会生出这么个榆木疙瘩来,你哪怕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朕还能不向着自己儿子。   正要说些什么,顾问行悄无声息的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皇上,淑娴贵妃着一身素裳跪在殿外请罪。”   康熙眼神一凝,低声道:“她知道了。”   “适才何沐安和福海过来,想必是听说了些什么。”顾问行眼观鼻鼻观心。   康熙沉思片刻:“将贵妃请到侧殿去。”   “是。”顾问行又悄没声的下去,殿内某些没心没肺的人颇有些好奇的一路目送顾问行出去,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开口插话。   雅布却是从头到尾哭个不停,哪有一点铁帽子王的风度。   康熙也是头疼,这雅布本也是一庶子,若不是济度的儿子都死光了也轮不上他来袭爵,除了在武艺上有点本事,其他的跟济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爱卿节哀…咳…”康熙也是被气糊涂了,尴尬的咳嗽两声,好在没人敢笑话他,“是朕教子无方,爱卿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顾问行已经躬身站在云荍面前。   “娘娘,皇上有令,请您去侧殿稍坐片刻。”   “谢皇上恩典。”嘴上谢着恩,身子却是纹丝不动,云荍透过朦胧的帷帽,噙着一丝笑意跟顾问行说话,“顾公公,不知皇上正在忙何事呢?”   “娘娘说笑了,奴才不过一个小小的太监,哪知道皇上在忙什么呢。”顾问行回道。   云荍轻笑一声:“算了,本宫也不与你为难。你就告诉本宫,四阿哥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四阿哥好着呢。”   “哦?不是说他打死了人,皇上还没处置他?”云荍扬起尾音。   顾问行差异:“娘娘哪里听说的,是传话的传岔了吧?阿扎兰公子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以后在子嗣上可能有些艰难。”   说完不等云荍接话接着道:“还请娘娘起身,随奴才到偏殿去。”   云荍心里盘算了一下,看康熙现在的态度,应该是相信谣言的事是假的,而且对胤礿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那么她现在,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想明白了,云荍抬起手,跪在她后头的何沐安赶紧起身上前扶她起来。   跪的时间并不久,可一直养尊处优的身子还是有些受不了,云荍微不可察的活动了下,才对顾问行道:“劳公公带路。”   将云荍送到地方,顾问行刚返回殿前站定,外头又疾步行来一人,二话不说撩起袍子就跪下。   “罪臣福全,前来请罪,请皇上责罚。”   顾问行不确定里头有没有听到,他只能悄悄按了按额角,然后做出跟之前一样的动作。   去跟康熙汇报。   这回康熙却是一句话没说,只摆了摆手让顾问行退下,而后起身道:“朕去更衣。”说罢撂下一大屋子人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雅布的哭声都为之一顿。   康熙出了门,连个眼风都没丢给福全,带着顾问行径直往侧殿去了。   福全露出一抹苦笑,帝王心,海底针啊。他自从被夺爵以后,便闭门谢客,更将阖府上下都约束的紧紧的,就连采买,都是让人直接送到府上。可以说,裕亲王府这段时间就是在京中隐了形,若不是康熙还时不时的传召他,怕是京里早忘了福全这号人了。   谁知道,就是这般避让了,还是被人推出来顶了锅。   更糟的是,他从头到尾一丝风声都没得到,直到今天四阿哥的事闹大了,他派去大阿哥府上送礼的下人才听到消息,吓的连滚带爬的回来给他报信。即使他知道消息就快马加鞭的赶来请罪,却还是迟了。   福全双眼茫然,难道他就如此招人厌恶么,满京城上下竟然连个提醒他的人都没有。   难道我做人这么失败?满宫里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就算畅春园的人我渗透的还不够,但也不至于一个忠于我的人都没有啊?   云荍坐在偏殿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不信背后那人真手眼通天到完全将她的手下隔绝在外了。   康熙一脚踏进偏殿,看见的就是一身淡青色衣裳、一脸素容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钗环全无、柳眉不描、口脂不点,卸尽外物反倒更显得她年轻了不少,恍惚间好似还是那个刚入宫的无忧少女。   “奴才见过皇上。”一声请安惊醒两个人。   云荍一偏头就看见背着光站在门口,面容模糊不清的人。   挺起腰、直着背,云荍以最标准的叩拜礼仪跪下,额头触地:“罪妃富察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背着手走到刚刚云荍坐的位置坐下,垂着眼看她:“罪妃?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云荍抬起头,膝行着转动身体,使自己正面对着康熙,再次叩首:“名声有损,令皇家蒙羞。”   “为何会名声有损。”康熙的声音清淡,听不出情绪。   云荍的回话始终平静无波:“奸人陷害,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哦?这么说来,传言所说之事,与你无关?”康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皇上英明。”   沉默。   直到康熙再次开口打破:“你可知,简亲王,是世袭不降的铁帽子王?”   “知。”   “你可知,简亲王雅布刚刚在平定噶尔丹之中立了大功?”   “谢皇上告知。”   “你又知,阿扎兰已经不能拥有子嗣?”   “顾公公已告知。”   康熙眯起眼:“你说,朕该怎么做。”   云荍心思电转,忽而一天外灵光一闪而过,来不多想便脱口而出:“封爵,在其兄弟间择一后代过继。至于始作俑者,……”   云荍的头再次深深埋下:“发配宁古塔。”   康熙的瞳孔倏地紧缩,顾问行与何沐安更是眼睛瞪圆。   刚刚,娘娘/主子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幻听了?   康熙突兀的笑出声:“哈哈哈哈。”   越笑越畅快。   笑完,俯身将云荍拉起,一把圈进怀里:“不愧是朕的贵妃!”   跟福全有染?康熙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嗤笑出声,云荍跟福全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完,怕是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小四不是他的种,皇家血脉要是这么好混,还轮得到他爱新觉罗家坐天下?   可偏偏这般的胡话还是有人信,不过好在传播范围不广,也就是在上流圈子里私下传传。而这个圈子里,什么没传过?当年太皇太后与多尔衮之事不也是甚嚣尘上,可那又怎么样,太皇太后依然是大清最尊贵的人,那帮老鼠也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   现在也是一样,若不是雅布宠着的那个侧福晋是个蠢货,在阿扎兰面前胡说八道,也不会有胤礿这次的事。   可以说,胤礿这次的事是个意外。   不过也要感谢那个侧福晋的蠢。   背后之人很谨慎,原本应该是想先在上流圈子里传开来模糊焦点,到时候就算查也查不出来东西。然后再捅到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就真如云荍所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康熙不信,他也不得不处置,以此来保全皇家的脸面。   还好胤礿出了这个意外,让一切都在可控范围。   至于宫里。康熙眯眼,查出来的东西还不多,但他基本上已经锁定了目标,背后之人不会笨到把在他眼皮子底下传,而梁九功得而不报的消息,必定是他们中间的蠢货自作主张。   人,已经很明显了。   云荍有点懵,不明白康熙这是什么反应,试探的叫道:“皇上?”   “怎么,荍儿不相信朕?”康熙手抚上云荍白皙的脸蛋,手感滑腻的不可思议。   云荍茫然:“啊?没有,妾一直相信皇上。”   “不自称罪妃了?”康熙调笑道,“以后别抹那些脂粉了,还是这样舒服。”   云荍瞪眼,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快,我跟不上啊!   “在这儿等朕,今天不用回去了。”康熙最后蹭了蹭云荍的脸,起身走了。   “恭送皇上。”   眼见着没了人,何沐安才憋不住的道:“主子,您怎么…怎么能让四阿哥……”   “本宫自有打算。”云荍不复刚才的茫然,眼神清冷的道,“眼下看,谣言之事不足为惧。胤礿……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出路,好了,你派个人,回去跟宜妃她们报信,就说无事了,不用担心。”   刚刚灵感来了就脱口而出,现在有时间仔细想想,胤礿去了宁古塔,说不定能走出另外一番天地,这是一条全新的路。   “……是。”何沐安憋得说不出话。   发配宁古塔,怎么能算好出路呢?一个皇子,若是被发配宁古塔,那就没什么前程可言了啊。   云荍看着何沐安的背影,摇摇头。   还是太嫩了,不,应该说是她太顺了,导致她身边的人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何沐安更是一进宫就跟着她,她有多顺何沐安就有多顺。   稍微来点事故,他们就抓瞎了。就连库嬷嬷,表现的也称不上好,可能是这二十来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放松了精神,也可能是自然衰老导致了反应的迟钝。   此事之后,长春宫上下,该紧一紧皮了。 第181章   康熙并没有当场宣布对胤礿的处理结果,而是暂时将他关了禁闭,并好言劝慰了雅布两句就将人都打发走了。   雅布虽然不满意却也不敢提出异议,只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就去索额图府上商量一下,明□□会之时一定要让皇上有个交代。   路过福全的时候,雅布顿了一下,扯出一个假笑:“裕亲王这是怎么了?”   福全一动不动。   没人理他,雅布脸上的假笑也维持不住,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心里不满,假清高什么,不过是一个快要玩完的货色,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爷落井下石。   谣言那事雅布知道,虽然对是谁策划了这事还不太清楚,一度他甚至以为是索额图下的手,后来虽然证明了不是,他也不介意看场热闹,反正又不关他的事。只是一想到因为此事而毁了的阿扎兰,雅布就有些心痛,都是郭氏那个蠢货,也不看看什么事就跟兰儿胡说!   皇子们一个个的从福全身边鱼贯而过,路过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拱个手,口称:“裕亲王。”   福全也是面无表情的一个个回礼。   而胤礿,则是被康熙派人押送到了他的禁闭地——云荍的寝宫。   “皇上有命,四阿哥于疏峰轩禁闭思过,无诏不得外出!”负责押送胤礿过来的侍卫宣布完康熙的旨意,便带着人走了。   宁楚格带着库嬷嬷她们一窝蜂的扑上去,围着胤礿三人七嘴八舌,宁楚格更是巴在胤礿身上不放,哭个不停。   “好了。”胤礿一手安抚着怀里的宁楚格,清了清嗓子道,“额娘呢?”康熙中途外出去见云荍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人群忽的安静下来,还是宜妃道:“你额娘在皇上那儿,刚刚还派人送信回来说你没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先去洗漱吧,待会儿好见你额娘。胤祒和胤祤也去吧,今天该吓坏了。”   胤礿并不知道云荍已经知道了谣言之事,听了此言也只以为云荍是去给他求情,心里很是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留下来。   那帮小人敢编排额娘,他一定会找他们讨回来!   回头看看胤祒和胤祤,胤祒一直保持着既愤怒又克制的状态,胤祤一直处于略茫然的状态。   胤礿拍了拍胤祒的肩:“无事了,放松些,跟四哥去洗漱。”   可惜他们没有等回来云荍,只等到小太监的传话。   “皇上命贵妃娘娘今晚在清溪书屋伴驾。”   福全跪了快一个时辰才被康熙叫进去,若不是天色着实晚了、云荍还在偏殿等着,康熙都有心一直让他跪下去。   要说福全也真的是冤枉,这事儿明明跟他半点关系没有,康熙表现出的态度好像完全是他的错一样。   “罪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裕亲王何罪之有。”康熙倒没有在玩那套以势压人的把戏,直接开火。   “罪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福全深深叩头,那罪名,却不敢说出口。今天若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淑娴贵妃四个字,甚至哪怕只是映射,他都要完。   他不敢去赌帝王的心胸有多宽广,因为他知道那有多狭小。   “无故责罚宗室亲王,裕亲王是觉得朕是个昏君?”   “罪臣不敢。”   沉默渐渐延长,福全本来稳定的决心也开始动摇起来,最开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气被一点一点消磨掉。   当他额头滚落第一滴汗珠时,康熙终于开口了:“裕亲王既闲在家里无事,便到上书房读书吧。”   虽然上书房是天下一等的学习之所,但那是对处于正常进学年龄的皇子来说的,胤禔和胤礽早已从那里毕业,甚至胤祉和胤礿明年娶妻出宫建府后,大概也能从那里毕业了。   福全,离开那个地方已经二十多年,以参政亲王身份回去跟一帮十来岁的侄子一起学习,康熙这是将他的脸面都踩到地下了。   可他还不得不谢恩,因为这已经是康熙放过他了。   “谢主隆恩。”   侧殿,云荍已经在乾清宫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裳,这是福华接着旨意之后打包了拜托传话小太监带回来的,之前那一身连跪两次已经脏了。福华本来还想跟过来伺候,却被小太监以皇上无旨挡了。   等康熙打发走福全,云荍终于被请进了清溪书屋的寝室。   “娘娘稍坐,皇上正在沐浴。”   云荍点点头表示知晓,内室只留了一个宫女伺候,其余人便原样退了出去。   浴房紧挨着寝室,云荍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大概半刻中,水声停了。片刻后,康熙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走进来,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脑后,顾问行捧着一条干巾子跟在后头。   “过来给朕擦头发。”康熙盘腿坐上寝室一侧的卧榻,吩咐道。   云荍自觉上前,接过顾问行递过来的干巾子,站在康熙身后给他擦头发。   巾子换了好几条,才将头发擦得差不多。整个过程中,康熙和云荍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显得沉闷和尴尬。   挥退顾问行和伺候的宫女,康熙转过身将人搂进怀里。   云荍微微推拒了一下:“皇上,妾还没沐浴呢,身上不干净。”   “无妨,荍儿已经够干净了。”康熙将脸埋在云荍脖颈处,蹭着嫩滑的肌肤,闻着清幽的香气,颇有些陶醉。   “朕有一个多月没见你了。”康熙喃喃道。   云荍噙着笑意:“是妾的不是,不改在宫里呆那般久。”   “何沐安不行,朕给你换一个。还有库嬷嬷,她年纪大了,该养老了。”   “荍儿知道皇上是为我好,不过荍儿和库嬷嬷她们处惯了,舍不得呢。皇上可以帮荍儿□□□□嘛~”尾音的弧度在康熙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康熙低笑道:“还挺长情。”   “荍儿不但长情,还专情。”云荍眼神勾人,手指在他心口上画圈,“皇上,不是最清楚的吗?”   康熙搂着云荍的手徒然一紧,心口与某处变得灼热起来。   “你这额娘当的可不怎么长情,发配宁古塔,你就不心疼?”嗓音中略带着些沙哑。   云荍眉毛轻扬:“心疼什么?妾也是在宁古塔长大的,这不长得挺好的。”   “呵。”康熙轻笑,吻上云荍飞起的柳眉,手也罩上挺翘,含混道,“是长得挺好的。”   语言支离破碎,只剩下原始的喘息。   朝会,人难得的来的挺齐。   由于畅春园朝会地方不大,且又距京城颇有一段距离,六部官员若是上完朝才赶回衙门,便是白白浪费了时间。于是康熙准他们五天来上一次朝,平时有事就来回递折子,有重大事情了再来面圣。   康熙在满场大臣莫名的期待中坐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便有人站出来,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臣有本奏。臣弹劾四阿哥胤礿,嚣张蛮横、仗势欺人,无故将简亲王之子殴打成疾。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皇上依法处置。”   他说完后,朝堂上显出一阵诡异的安静。   本来他只是被派出来探路的一枚棋子,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就该有他弹劾一方的人出来反驳,然后双方开始扯皮。可惜,估摸着是富察家做人太失败,此时朝堂上竟然一个为四阿哥说情的都没有,于是这位出乎预料的尴尬在了当场。   康熙清清嗓子:“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底下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套路?这个时候有看法会不会有后果?   没有人表达看法,雅布一看急了,这与剧本不符啊,你们这一个个,怎么都不出来说话。   雅布瞪着眼将某几个人看了一圈,结果俱都低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康熙早在注意他,此时顺着他的视线将那几人都记下来。   没人理,雅布一激动,自己冲了出去:“皇上,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索额图眉头紧皱,这蠢货,怎么就不能有点耐心。   可没办法,他还是得支持一把。   毕竟简亲王,现在也是宗室里支持太子的一块招牌,还在军中颇有威望。眼看胤禔的触角已经伸进军队,太子这边也必须有相抗衡的人物才是。   索额图悄悄打个眼色,于是陆续有人站出来附和那御史所言。   七八人之后,终于没有人再站出来。而站出来的,最高也不过是一个内阁学士,一品往上的大佬们俱都眼观鼻鼻观心作漠不关心状。   康熙环视一圈,见再无变化,才开口道:“皇四子无故伤人,是朕教子无方,朕自罚茹素三日。皇四子性子狂放、还需好好磨砺,今朝廷虽与沙俄议和,边境却仍冲突不断。令,皇四子胤礿,前往宁古塔为兵,戴罪立功!”   朝臣齐齐震动,就连雅布也是如此,他们最初的构想,不过是要康熙下旨将胤礿责骂一番,最好也不过杖责几十。   前往宁古塔为兵?   这活生生送死的节奏啊!   康熙却还没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简亲王无辜受罪,朕深感愧疚。今,立雅布嫡长子雅尔江阿为简亲王世子,庶三子阿扎兰,赐爵辅国将军,不世袭。” 第182章   朝会结束,该上衙门的还是得去上衙门,就算有什么要商讨的也只能下衙之后了。   索额图作为领侍卫大臣,是跟着康熙办公、帮康熙参赞军务的,现在康熙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刚好太子派人来找他,他便去了,昨天的事发生的太快,他还没与太子沟通过吗。   太子正在解残局。   “四阿哥的事太子可知晓了?”索额图行礼过后,便在棋盘的另一侧坐下,随意瞄了一眼棋盘上的残局,便开口问道。   太子手执一枚白子停在上空好久,紧皱着眉头,漫不经心的答道:“听说了。”   “太子以为,这是何人所为?”   太子的手终于动了。   “咔哒”   白子被放下,如玉的手又在棋盒里捻起一枚棋子,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   “何人所为不要紧,要紧的是,有什么好处。”   索额图欣慰的点头:“太子说的是,幕后之人想将这件事推到臣与明珠头上,而臣也已经将指向臣的线索转向大阿哥。就是不知道,那人究竟准备何时引爆这件事。”   “皇阿玛已经知晓了,罚了裕亲王进上书房读书,另一位昨晚却伴了驾。”太子再次落下一枚棋子,眉头却无丝毫松懈,“此事已不可为,收收痕迹。这件事过后,谋划之人也不能放过。”   敢算计到他头上来,虽然没成功,但也不能轻易放过,不然他这个太子的威严何在!   索额图皱眉,皇上竟然丝毫没有厌恶那位?还招寝?皇上对她已经宠爱至此了吗?他忧心忡忡的开口道:“皇上如此盛宠贵妃?”   太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以为然,得宠又怎样?还能越得过他:“叔公多虑了,老四要去宁古塔了。”   “是臣多虑了。”索额图想想也是,后宫女子再得宠又如何,看皇上在四阿哥一事上的态度,就知道皇上并不是为美色昏了头的人。   儿子不得力,后妃再得宠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走出太子的居所,索额图回身望了一眼,叹了口气。   后妃得宠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起码有个皇上身边的枕边人,也能多得到点消息,揣摩皇上的心思也容易些。他将小赫舍里送进宫也是为此,只可惜小赫舍里氏并不得宠,一直只是个庶妃。   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还是个阿哥,却没满月就去了。索额图一度怀疑是有人暗害,可惜他早年在宫里安排的人手都被清理掉了,近些年又将精力都主要放在了毓庆宫,一时间竟找不出人手去查。   更不敢叫太子帮忙查,甚至那孩子夭折的事,他在太子面前一句都没提过。   罢了,有太子就够了,那孩子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让太子多一个帮手。   太后所处,康熙寥寥几语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给太后说了一遍,主要意思就是云荍母子被人陷害了。   而向来老好人的太后被气的不轻,罕见的骂了人:“这帮长舌妇,当年就敢编排哀家,现在居然还学不会闭嘴!皇上你可不能放过他们,现在敢说这种混账话,往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呢!”   当年她和先帝、她堂姑、以及孝献,甚至是太皇太后,都被宗室里那帮长舌妇编排的不成样子。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倒是越来越大胆,连皇室血脉都敢混淆了。   “这是混淆皇家血脉,决不能轻饶!”太后恶狠狠的说道。   而对云荍,却没有评价半字。一是因为她究竟不是康熙生母,以前的关系堪称淡薄;二也是她自己当年就遭受谣言之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她养了胤祺,宜妃与云荍的关系又是出了名的好,太后私心里其实还是偏向她们一拨的。   “皇额娘说的是,朕不会轻饶了他们。”康熙眯着眼,身上也透出些微杀气。身为执掌天下的君王,居然有人敢打着裹挟天下舆论胁迫自己的主意,绝不可能轻饶!现在是裹挟舆论,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就裹挟天下人造反呢。   “不过。”康熙收敛起身上的杀气,话音一转,“此事还得压下去,不能以此为名惩治他们。”   太后缓缓消着气:“皇上说的是,这到底不是光彩的事,说出去也会让天下人看笑话。皇上打算如何?”   “皇瑪嬷还在的时候。”康熙语气里充满了怀念,“朕曾与她说过,要将宫里的位份动一动,皇瑪嬷也同意了,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搁置了。今年刚好是皇额娘您的五十大寿,朕打算将后妃的位份升一升,也算是讨个彩头。”   顿了顿打趣道:“到时候也多些人给您贺寿,您也多收点儿好东西。”   在宫里向上级献礼也是需要资格的,像太后过大寿这种级别,那是嫔位以上才能上桌兼当面祝寿的,嫔位以下送礼的规格都是有规定的。   太后嗔他一眼:“连哀家都敢打趣了。哀家难道还缺她们那点儿东西?”   顿了顿有些伤感的道,“即然皇额娘都同意了,哀家也没有什么意见,皇上想做便做吧。”   “谢皇额娘恩准。”康熙笑着谢了个恩。   太后无奈的看他一眼,好奇的问道:“不过升位份与之前那件事有何关系,皇上打算怎么升?”   康熙默了默才缓缓道:“朕打算晋淑娴为皇贵妃,并将凤印交给她。”   “这……”太后惊讶,虽然她对云荍没啥意见,甚至还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但是见康熙丝毫没将那谣言放在心上,不但没对云荍心生芥蒂,反倒要升她的位份,着实让人有些惊讶了。   但太后有一点好,她不会像太皇太后一样,因此就觉得康熙是不是太过宠爱云荍,从而生出要打压云荍的想法。   而是叹了口气,慈爱的对康熙道:“皇上将来一定是名留千古的明君。”   康熙笑笑没有说话,若说芥蒂,那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他将这芥蒂全都转向了福全。而对云荍,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真心与愧疚,遇到这件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云荍受了委屈,所以他想补偿她。   而他能想到的补偿方法,就是给她宠爱,给她高位。   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皇上,胤礿,一定要去宁古塔?虽然他的确伤了人,但也没必要罚的这么重吧。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孩子家家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自从康熙让她养了胤祺,她便收敛起所有心思,除了太子外,对其他的阿哥从不过问,就是不想让康熙觉得她越了线。   康熙一开头就跟她说了胤礿之事,她一直忍着没问,结果还是没忍住。   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孙子。   康熙抿了抿唇:“…皇额娘不必担心,到底小四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让他有事的。再说他也不小了,出去锻炼锻炼也好。”   康熙这般说,太后也没法子反驳,想了想还是最后努力了一把:“那能不能让他明年再去?明年他就十六了,刚好该选嫡福晋了,索性让他成了亲再去吧。”   “无妨,嫡福晋先选着,成亲晚两年也不着急。等太子、老三都娶了才轮到他,时间也差不离的。”康熙摇摇头道,见太后叹气,又抚慰道,“皇额娘放心罢,朕不会将自己的儿子一辈子丢在边疆的。”   “怎么会,儿子又不是一辈子呆在边疆了。”胤礿摇头道,“再说,郭罗玛法就在那头,儿子一直想再见郭罗玛法呢,这次可算有机会了。”   “你不怪额娘就好。”云荍摸摸胤礿的头,胤礿现在高的不像话,就算坐着,云荍也要举起手臂才能摸着她的头。   眼眶有些红,云荍涩然道:“本来是想将你送到那边去,然后让你郭罗玛法照看着,谁知道皇上居然让你去军营,上前线。”   她跟康熙说将胤礿发配宁古塔的时候,打的主意是让胤礿到那边去表面上当一个闲散皇子,然后私下跟着萨布素学东西,如果能在那边建立一点自己的班底就更好,将来即使不争夺皇位,也要在暗中有自保的力量。   京城会站队的人不是选了太子就是选了大阿哥,佟家这几年也收拢了不少人,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只忠于康熙的直臣。   胤礿想在京城建立自己的班底太难了,而且关键是现在太子和大阿哥都还在上升期,若胤礿露出一点别的意思,很可能会被太子和大阿哥联合起来集火。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就是,直到太子和大阿哥斗得快两败俱伤时,其他人才敢表露心思加入战团,之前不是在两个哥哥之间选择站队,就是念经拜佛以示自己无意于皇位。   而雍正最后能登位,其实是沾了康熙活的够久的光,让他能够在中年时期才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最后在夺嫡中获胜。   但凡康熙早死个四五年,最后登基的都不一定是雍正。而即使雍正登基后,来自太子一脉的威胁仍旧是他头上悬着的一把剑,这就是太子长时间威势的影响。   胤礿见云荍红了眼眶,自己心里也有些酸涩,却扯开笑容开玩笑道:“额娘不必担忧,想想也知道,宁古塔将军哪儿敢真的让儿子上前线。”   云荍拍拍他的胳膊,笑不出来。   此时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云荍突然严肃起来,低沉着声音道:“额娘问你,你,可对…那个位子有想法。”   说完紧紧的盯着胤礿。   胤礿一脸震惊,而后慢慢耷拉下眉毛,沉默不语。   “你知道,额娘向来不耐烦想这些的。”云荍缓缓开口道,“你宜妃母曾经逼问我,到底有什么想法,额娘烦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后来就直接逃避了这个问题。”   “可这次事一出,额娘突然明白过来。不管我们有没有想法,在别人眼里,我们都是威胁。即使威胁不大,也不妨碍他们在互相对付的时候,顺带将咱们收拾了。”   “今天早上朝会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没有自保的力量,即使别人只是顺手而为,对咱们也是灭顶之灾。现在是皇上还愿意护着,可帝王心海底针,一旦皇上不护着了,咱们又该如何?”   “额娘并不是要你去争去抢,只是身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家,咱们必须得有自保的力量。此次去宁古塔,有意无意,是两种不同的路子,额娘在宫里,也会做不同的努力。”   “你说呢?”   胤礿悄悄握紧了拳头,缓缓抬起眼,云荍仿佛看到了其中燃烧的火苗。   “儿子曾问郭罗玛法,比大将军还要厉害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了。” 第183章   回到清溪书屋,康熙刚下完给内务府的命令,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   “皇阿玛!滚开!我要见皇阿玛!”   康熙眉也不抬,低着头写些什么,只声音响起:“去看看。”   这两天取代梁九功贴身伺候的魏珠,躬身轻声应道:“嗻。”   不过片刻便快步回来:“皇上,是九阿哥。”   康熙正托着刚刚写完的纸张审视,漫不经心道:“叫进来吧。”   “去查查为什么胤祒会无故喧哗,处理掉。”想见他,直接着人通报就是,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大声叫嚷了。更何况胤祒一直是安静的性子,也就是昨天胤礿那事的时候激动了些。   他这清溪书屋,可不需要有二主子的人。   魏珠心头一哆嗦,却又有些莫名的亢奋:“奴才遵旨。”   胤祒像风一样卷进来,当头跪下:“皇阿玛,请皇阿玛收回成命,四哥没错,不应该被发配到宁古塔去!”   “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冤枉了好人?”虽是疑问的语句,却并无疑问的语气。   康熙拿下灯罩,将刚刚写成的东西点燃,些微的火光映的他的脸庞晦暗不明。   胤祒脸涨得通红,过热的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不...不,儿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早朝完后,便有人来疏峰轩宣布圣旨,当下便炸蒙了一圈人,毕竟昨天云荍送回来的消息以及今早回来时的状态,都让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胤礿也没事了。   听完圣旨,云荍便拉着胤礿单独谈话去了,胤祒则趁人不注意,偷空跑出来求见康熙。   康熙没有说话,等那张纸烧完,示意魏珠将东西收拾了。   魏珠捧着灰烬出去之后,胤祒心一横,抬头直视康熙:“打阿扎兰的是我,是我用石头将阿扎兰砸昏过去的,四哥正好过来,阿扎兰的奴才便以为是四哥丢的石头,然后就跑了。四哥是帮我顶罪,这件事根本不关四哥的事,求皇阿玛不要把四哥发配到宁古塔去,就算去,也该是儿子去。”   “求皇阿玛收回成命,将儿子发配宁古塔。”胤祒不住的磕头。   康熙挑眉,这事暗卫还真没查出来,有点意思。   没有喝止胤祒的磕头,因为康熙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停下了:“那你为什么要打阿扎兰?”   胤祒倏地顿住,想起阿扎兰的污言碎语,又想起胤礿的叮嘱,恨声道:“他对儿子出言不逊!”   “哦,他说什么了?”康熙问道。   胤祒抿抿嘴唇,不情愿的道:“他说我长的像个娘们,还说...还说...”   到底还是没说下去,自己骂自己像个娘们已经让他难以启齿了,再说别的他真张不了口。   康熙嘴角微微上翘,真有意思。   他当然知道阿扎兰当时说的是什么,毕竟暗卫可是好好招呼了阿扎兰那个奴才,可那些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说出来云荍便完了。   所以昨天胤礿打死不说的时候,康熙并没有逼问,而是轻轻放过。没想到今天,胤祒为了不露陷,亲口说出他最讨厌别人说的话。   呵,荍儿生的这几个,都有意思。   不过事已至此,康熙已经没什么再想说的了,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打开,头也不抬的道:“下去吧。”   “可是,皇阿玛...”   “下去。”   胤祒顿时萎了,康熙是在命令,不是在跟他商量。而他,也还没有违抗康熙命令的胆量。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康熙抬眼,正好看见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微微摇头。   垂眼接着看折子,唇边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喃喃道:“臭小子,还真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疏峰轩,云荍和胤礿谈完话后,就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结果发现胤祒不见了。   宫人们找了一圈未果之后,胤礿一拍桌子站起来:“坏了!他该不是去找皇阿玛了吧。”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俨然忘了他现在正是被关禁闭的人,结果在大门口正好碰上垂头丧气进来的胤祒。   胤礿将人拉住前后验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当下劈头盖脸的问道:“你是不是去找皇阿玛了?”   “嗯。”胤祒颇没有精神的点点头。   “你!”胤礿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你跟皇阿玛说了什么?”   胤祒正待回答,得到消息的云荍赶出来,也将人先拉着看了一遍,最后放心道:“走吧,进去说话。”   一群人进屋坐下,宁楚格和胤祤一人一边依偎着云荍,胤礿和胤祒紧挨着坐在下首。   “你跟皇阿玛说什么了?”胤礿首先发问。   “我跟皇阿玛说,是我将阿扎兰打伤的,跟四哥你无关,求皇阿玛收回成命。”胤祒始终低垂着头。   “你...”胤礿正待说什么,却被云荍打断了。   “等等,小九你说是你打的阿扎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楚格和胤祤也好奇的望着胤祒,虽然才一天多的时间,她们却仿佛都长大了许多。搁以往,宁楚格这时候早叽叽喳喳的抢话了。   胤祒终于抬了头,声音干涩:“回额娘,阿扎兰就是儿子打伤的,儿子拿石块砸晕了他,结果四哥刚好过来,被阿扎兰的奴才看见,就以为是四哥扔的。四哥发现我后,就让我先走,那里他来处理。儿子没想到,居然...居然害了四哥。”说着哽咽起来,眼眶也一片通红。   胤礿叹息,抬手摸摸胤祒的头:“傻,我将你支走后,也动了手。不然你以为,你那一石头就能将阿扎兰砸成太监?再说你哪里害了我,当哥哥的本来就要照顾弟弟。”   “那也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因为我,四哥你也不会被发配宁古塔。”胤祒倔强的道。   “就算没有你,四哥也会动手的。”胤礿以为这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   云荍这时开了口:“小九,来,到额娘这里来。”   宁楚格自觉起身,将位置让给胤祒,自己坐到胤祒的位置上。   坐下后随手挽起胤礿的胳膊,换来后者温和的笑容。   云荍单手搂住胤祒的肩膀:“这件事,说错你们都有错,因为你们遇事都不够沉着冷静;说没错也都没错,额娘一直希望你们心中都能有一股锐气,不甘平庸、不做软糯可欺之人,但这不代表希望你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记住,以后即使要动手,也要保持冷静与清醒,在避免损失的同时得到最大的利益。”   “就像这次,你们想动手,可以。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大阿哥府当面动手?为什么不暂时忍忍,等到晚上找个乌漆墨黑的地方,麻袋一套,打完就走,让他们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四个孩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云荍,满脸的表情只有一个意思:原来你是这样的额娘!   云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怎么,额娘说的不对?”   “对对对。”宁楚格首先开口,一脸崇拜的看着云荍,“额娘你好厉害!我听额娘的!”   胤礿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看似随意实则颇为认同的道:“额娘说的很对,是儿子冲动了。”   “是我错了。”胤祒倒是真心实意的难过,“是我太冲动,才害了四哥。”   娘三个却一致的忽略了到底阿扎兰做了什么让胤祒和胤礿这么生气,胤礿两个是不想让那些污言碎语侮辱了云荍的耳朵,也不想云荍知道了伤心难过。   而云荍却是昨晚从康熙那里知道了原因,虽然感动于儿子们的维护,却也不想跟两个孩子谈论那些话语。   所以两方都颇有默契的忽略过去。   “不用责怪自己,你还小,慢慢来便好。”云荍安慰道,“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几个说一件事。老四去宁古塔一事,是额娘跟皇上的说的。”   除了胤礿,其他三个均是一脸惊讶:“为什么?!”   “原因还不能跟你们说。”云荍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的郭罗玛法就在那边,老四有他照顾,不会有事。”   “郭罗玛法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四哥这次能去,也是好事呢,能跟郭罗玛法学本事,还能替额娘尽孝。”胤礿接话道,“没什么危险的。再说额娘的家就在那里,我想去额娘长大的地方看看。”冲着云荍露出向往的笑容。   宁楚格感叹道:“原来四哥要去的地方就是额娘长大的地方啊,我也想去~”   云荍好笑的摇头:“你小时候去过你忘了?你和小九两岁的时候,额娘就带你们去了,可惜就是没见上你们郭罗玛法。”   “真的吗?”胤祒也被转了注意力,“儿子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也不看看当时才多大点,要能记得你就是天才了。”云荍亲昵的拧拧胤祒的鼻尖,胤祒有些害羞,毕竟他也是十岁的人了,不过也没有躲,他喜欢额娘的亲近。   “我呢?我去过吗?”胤祤在一边连声发问。   “你啊。”云荍做出回忆状,随后摇头,“没时间呢。”   “啊。”胤祤颇为失望。   “好了,等你再大些,哥哥带你去。”胤礿笑道。   胤祤高兴地点头,云荍又道:“今天说的话,是额娘跟你们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几人整齐划一的点头:“是。”   胤祒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四哥,要在那里呆多久呢?”   云荍与胤礿对视一眼,微笑。   “待到该回来的时候。” 第184章   “走吧,回去吧。”云荍叹息道。   马车早已变成一个小黑点,再过片刻黑点也会消失。   宁楚格牵着云荍,带着哭腔道:“额娘,我想四哥了。”   胤祒与胤祤也恋恋不舍的望着胤礿离去的方向。   云荍轻轻拍了拍宁楚格,没有说话。康熙下旨之后,只给了几天时间准备行囊,便让胤礿上路了。   今天,云荍求了康熙,带着孩子们出城给胤礿践行。也是因为在畅春园,云荍才能如此顺利的出来,不过也只能送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便要胤礿自己走了。   直到小黑点完全消失,几人才磨磨蹭蹭的踏上归程。   胤礿端坐着,脑子里想的却还是云荍她们刚刚送行的样子。   马车突然停下,胤礿被晃得身形歪倒,戴衡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同时喝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的声音传来:“回公公,前头有人拦路。”   胤礿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不好的联想,扬声问道:“是什么人?”   “奴才不知,看穿着像是家丁。”马车夫答道。   听到是家丁打扮,胤礿松了一口气,不是刺客就好,家丁的话就算暴起,常德送给他的几个侍卫应该能抵挡一阵子。   很快外头传来温安的声音:“主子,有二十个人拦路,穿着家丁的服侍,但奴才看他们像是练家子,而且还一人有一匹马。奴才问他们身份也不说,只说要见到您才说。”   戴衡皱眉,呵斥道:“不说你不会想法子,将主子置于危险之下,你便是这样当差的!”   胤礿伸手拦了,沉声道:“无妨,出去见见便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不过才出发,以后的路上肯定更艰难。若连这点危险都不愿意面对,爷还不如回去跟皇阿玛撒泼打滚耍赖皮。”   戴衡看出胤礿的坚定,想要阻拦的话含在嘴里说不出口。   “放他们过来吧。”胤礿隔着帘子吩咐温安,然后起身缓步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凉风一吹,胤礿竞有了冷意,将手背在身后,他眯着眼看着远处一人缓缓走进。   “奴才向兴怀参见四阿哥。”向兴怀离着马车五步远的时候跪下。   “平身。”胤礿平静道,“你是何人,为何拦路。”   向兴怀起身,回道:“奴才之前是三等侍卫。皇上有旨,命奴才与其余十九人跟随四阿哥前往宁古塔,从此尊四阿哥为主。”   说罢再次跪下:“奴才见过四爷。”   “真的?”胤礿的声音有点颤抖,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尊他为主啊,这表示这二十个人往后就是他的家臣,连带他们背后的家族,都将成为他的旗下。康熙此番举动,实实在在的击中了胤礿的心。   “奴才不敢欺瞒四爷。”向兴怀恭声道。   “好!好!”胤礿高兴道,“温安,将其余人也带过来。”   “嗻。”   余者俱跪在向兴怀身后,齐声道:“奴才叩见四爷。”   “平身!”胤礿表面上稳住不少,眼睛里却还泛着兴奋的光芒。   接收了这二十人的生力军,胤礿的队伍再次壮大,虽然还是很小,却在暗处涌动着勃勃的生机。   胤礿已经走了一周,云荍颇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味道,若不是宁楚格三个天天过来陪她,她怕是要成为第一个饿晕的贵妃了。   这天用过晚膳,送走三个孩子,云荍无聊的拿出围棋自己摆着玩。   “主子。”福华进来,站在云荍身边道,“有消息说,内务府正在赶制皇贵妃的吉服。”   虽然内务府名义上是康熙直辖的机构,但其实更多的是后妃在管,除了康熙特别吩咐不能说的事情,管宫务的妃子全部都有资格知晓。可自从年初内务府的总管换成太子的奶公凌普后,内务府实质上已经不大接受云荍的管理,很多事情都不给云荍汇报了。而这次皇贵妃吉服的事情,还是库嬷嬷她们警醒后的首次行动,效果还算勉强吧。   “恩。”云荍漫不经心的表示知道,手起子落中问道,“那件事可有消息了?”   福华一瞬间羞愧起来:“奴婢惭愧,还没有进展。”   “无妨,有上进的心就好,其他慢慢来。”云荍落下一子,“不着急,本宫慢慢跟他们玩。”   “对了,明天召富察夫人进园子。”   “嗻。”   佟府。   “查到要封皇贵妃的人是谁没有?”佟国维颇有些急切的问道。   隆科多摇摇头:“没有。皇上这次口风紧,谁都没说,不过太后应该知道。”   “你妹妹那里也没有消息?”佟国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最近皇上可召她了?”   “没有。”说起这个妹妹,隆科多颇有些不屑,虽然小佟佳氏进宫时就已经记到佟夫人名下,却也没有多少情分,“皇上最近没有召幸妃嫔。”   佟国维沉默半响,起身道:“我去找你大伯。”   隆科多送走佟国维,站在门口无声的嗤笑了一声。   阿玛老糊涂了啊,居然想着让小佟佳氏成为皇贵妃甚至皇后。真是笑话,进宫这么些年,家里给的支持也不少,结果还是庶妃,甚至蛋都没下过一个。皇贵妃?皇后?连姐姐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人也敢妄想。   隆科多施施然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他看来,身为堂弟的康熙才是佟家的最大靠山,再不然,五阿哥也是可以的。现在放着这两人不下功夫,反倒寄希望于一个女人,真是愚蠢啊。   “见过娘娘。”   “嫂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云荍笑容满面的道,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送走儿子的失落。   色赫图氏起身,坐到一边的圆凳上,偷偷将云荍打量了好几遍,见对方脸上并无任何强撑旨意,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之前的事常德跟她说了许多,光是这些都将她吓的不轻,尤其是四阿哥居然被变向流放,那段时间色赫图氏甚至以为第二天自己醒来的时候就被投进天牢了。   还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常德整日在外奔走,想要做些什么,但效果微乎其微,她也递了牌子想要进园子见见云荍,却都被打了回来,这让她一度以为云荍被软禁或者打入冷宫了。   还好,四阿哥走的那日,常德也赶去送行,总算见到了云荍,她们的心也才安了下来。   “家里最近可好?”云荍笑道,“兰琦是不是该生了?这段时间忙,都将这件事忘了,嫂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家里都好。兰琦半月前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均安。”色赫图氏柔声回道,“娘娘事忙,哪敢用这种小事打扰娘娘。”   “哪里是小事,这可是添丁进口的好事。”云荍反对道,“礼是早早就备好的,一会儿嫂子回去的时候,就一起带回去吧。这次胤礿的事大哥也奔波了不少,所以给大哥大嫂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嫂子可别嫌弃。”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赏赐到富察府,这不是还处在风头浪尖,要保持低调么。   色赫图氏也懂得这个道理,见云荍主动提起四阿哥,颇为愧疚的道:“不敢当娘娘的赏赐,这次也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臣妇与大爷很惭愧。”   “有心才是最重要的。”云荍满含深意的说了一句,随后转开了话题,“在园子里呆久了,闷得很。今天叫嫂子进来也是想闲聊聊。”说着做出促狭的表情,“嫂子就与本宫说些趣事吧。”   这表□□赫图氏很熟悉,分明就是妇人们聚在一起八卦的表情。   没想到娘娘也会有如此表情,唔,还挺…可爱的。   于是两人凑做一堆,咕咕囔囔的说些闲话,说到激动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初杏带着人站在能看见却听不见的位置,十分好奇主子和富察夫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看的她好想听啊。   送走色赫图氏,云荍连灌三杯水,才算缓解了那股干渴。   放下杯子揉揉眉心,云荍若有所思。   虽然库嬷嬷她们受制于人力所限还没有查到这次事件是谁主导,但云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就是现在声势最盛的那几家。既然从事件本身查不出东西,不如换个思路,从内部排查排查,看看哪家有什么异动,再顺路摸过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今天叫色赫图氏进来,一是对外传递一个讯号,她并没有被皇上厌弃,甚至依然手握实权。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家伙,以为她不行了,干脆就不遵守权利游戏的规则,直接下手暗杀几个孩子。   同时也可以为常德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别看萨布素现在是黑龙江将军,但实际上,在京城,即使只是一个三四品的官,内心里其实都不怎么把他当一回事。他们更畏惧的,反倒是深宫里的云荍。   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并不少,而贵族中出现的几率更大。   比如隆科多。   云荍知道他,除了因为历史上一直有他篡改康熙遗旨的传说,更多的却是他跟李四儿的传说,后者比前者还更有名些。   刚刚跟色赫图氏聊八卦,也是想在这些后宅信息中发现一些猫腻,毕竟八卦妇人可是比特务还要牛逼的存在。   可惜,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连隆科多,他的后宅好像也颇为平稳,色赫图氏并没有听说过隆科多有一位姓李的侍妾。   不过没关系,就算现在没有,自己也可以让他有!   如果这次真的是佟家做的,那想对付他们,最好的突破口还是拥有李四儿的隆科多,即使这是一个长期的战争,她也等得起。   至于为什么要这般曲折的对付他们,云荍以为,在佟家与她之间,康熙选择她的可能性并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康熙将这件事压下来,然后找几个替死鬼了事。   这可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第185章   一件皇贵妃吉服,在各方心中掀起了涟漪,急匆匆的串联打听,却无任何消息。   四月初,康熙奉皇太后自畅春园回宫,云荍她们自是跟随。   翌日,大学士勒德洪奉召进宫,自梁九功手上接过一道圣旨。   步行半刻,踏过朱红门槛,早已等在殿前的丽人一身庄重。   “奉皇太后慈谕,朕惟五典慎徽。咨尔贵妃富察氏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荍俯首,起身接过圣旨,心中却不知有何想法。   “臣等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勒德洪带头叩拜。   云荍手持圣旨,朗声道:“平身。”   送走宣旨一行人,长春宫众人再次恭贺云荍,易贵人等俱都喜气盈腮,只徐庶妃脸色有些苍白。   云荍没有关注她们,这次册封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毕竟流言一事刚过不久,她以为身为男人,康熙心里怎么都有点疙瘩的。   不过此时封也算是个好时候,若是搁别的时候,那就是件坏事,毕竟皇贵妃位同副后,她的孩子也算半个嫡子,这简直是天然的靶子,必然会被集火。   可在胤礿刚刚被变向流放的现在,众人只会认为这是康熙在变向表达他的不满,被大臣和现实逼得不得不处置自己的孩子,虽然目前看来利大于弊,但身为一个帝王,他还是很不爽的。   下午,礼部便接到了康熙令其准备册封典礼的圣旨。   令人哗然的是,康熙将云荍的册封礼,定在了五月四日。   而每年的五月三日至五月五日,是万寿节!   这下很多人不干了,你要封皇贵妃,行,这是您的家事,而且咱心虚,咱认了。   但是,在万寿节行一个皇贵妃的册封礼,皇上,您莫不是昏了头吧?!   一时间,劝谏与弹劾的折子齐飞,不到一天便堆满了康熙的御案。   “礼部,都察院,内阁,翰林院。”康熙拿起一本看完职称就换下一本,“啧,还有兵部啊,看来是真急了。”   随意翻了几本,除了兵部有些意外,其他基本没有出乎康熙的预料。而这里头,有哪些是没有私心、纯粹劝谏的,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赫舍里,纽祜禄,佟家,纳喇。”康熙心里一个一个的默念着,“真是讽刺。”   “你说,皇贵妃该不该封?”康熙漫不经心的问道。   梁九功感觉一瞬间有寒意从脚下直蔓延到头顶,强克制住身体打冷颤的本冷,谦卑的回道:“奴才不敢妄自评价皇贵妃娘娘。”   那五十大板像是一盆冷水将梁九功从头浇到尾,即使康熙最后还是将他叫回身边侍奉,但他明白,一切都同以前不一样了。   顾问行、魏珠,这些以前只能跟在他后头捡剩饭的小子,现在都敢对他甩脸子。   这种落差让梁九功一时接受不能,除了更加小意的伺候康熙,他觉得,也该给自己找个后路了。   康熙就像是随口一问,丝毫不在意梁九功说了什么,而是吩咐道:“将这些留中吧。”   梁九功弓着身上前,轻手轻脚的将折子一本本收好,他知道,这些折子以后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云荍在焦急中等来了康熙,急匆匆行完礼,开口便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成命?”康熙挑眉问道。   云荍道:“万寿节乃国家大事,怎能举行妾的册封礼,这于礼不合,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以为,你是最讨厌那些无用礼仪的。”康熙喟叹。   云荍一噎,她是讨厌繁琐的礼仪没错,可她也不打算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几千年的历史好不好。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云荍试图运用礼记来说服康熙,“妾不能成为大清的罪人。”   “罪人?”康熙像是被点中了笑穴,笑的不可自抑,“荍儿真是朕的开心果,哈哈哈。”   “皇上。”云荍不干了,当她听不出来笑声中的嘲笑吗?   “咳咳。”康熙忍住笑意,“好了,起来吧,跪着不嫌累吗。”   将气鼓鼓的人拉起来,康熙带着犹未尽的笑意道:“《礼记》背的倒是不错,不过荍儿跟朕说说,哪条礼仪规定了万寿节不能同时举办册封礼啊?”   “这?”云荍语塞,讲真,她对那些条条规规的礼仪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妾不知道。”   特别没底气的说完,看康熙得意的表情,云荍又强撑着道:“可是妾听说好多大人都上折子反对,那说明肯定是有问题的。”   康熙的脸色却徒然变得阴沉:“是谁跟你说的?”   云荍吓了一跳,以为康熙认为她打探前朝消息,就想起身跪下,谁知康熙握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皱着眉道:“说。”   “就是宫里大家说的。”云荍硬着头皮道,这个事还算蛮大的,再加上又是跟她有关,所以宫里众人谈论的时候,她才没有出手管,毕竟不是什么机密事,可看康熙现在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速度可真够快的。”康熙嘲讽一笑。   云荍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心翼翼的叫道:“皇上?”见康熙看过来,才接着道,“可是妾哪里做错了?”   康熙见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年刚入宫时缩的像个鹌鹑的小不点儿,怜爱的蹭蹭云荍的脸:“没事,不关你的事,朕知道你受委屈了。”说罢便将人轻轻搂紧怀里,安抚的拍着背,“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朕护着你。”   云荍靠在康熙的肩头有些莫名,这是自导自演上了?   册封礼之事就这般不了了之,折子上了无数,奈何康熙老大不理会,朝会上更是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甚至有人将主意打到太后身上,太后更绝,笑呵呵的坐在那儿,哎哟,年纪大了,你说什么哀家没听明白?面对这么一老太太,福晋命妇们节节败退。   四月下旬,毓庆宫传来好消息,太子的格格有了两个月身孕。   此消息一出,众人总算将视线从云荍身上移开,前仆后继往太子处送礼。   而此胎虽是庶出,康熙却也龙颜大悦,大手笔的赏赐了不少东西。   云荍她们自然也随着将赏赐加厚了不少。   然后第二天,大福晋便被招进宫伺候婆婆,据说走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五月四日当天,康熙在前朝接受完群臣的朝贺,再返回后宫接受众妃的朝贺。   朝贺结束后,云荍便回到长春宫,身着皇贵妃吉服,静待内监将册、宝奉至殿前已准备好的香案上,再受册、宝,以及…凤印。   繁琐的礼仪结束,云荍脱下吉服,将凤印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这是由一整块极品羊脂玉雕刻出来的,其形色泽温润、浑然一体,下半部是四四方方的底座,周边雕刻着祥云纹。底座之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高贵不凡。   第一眼看到凤印云荍很惊讶,没想到康熙居然连这个都给她,这让她有些沉重。   将凤印摩挲了一会儿,云荍便将其收进盒子里,吩咐福华:“收起来吧,以后就由你管着。”   福华小心翼翼的捧起锦盒,生怕一错眼就将它摔了,这可是比她的命值钱不知道多少倍的东西。   “主子,该就寝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给太后和皇上行礼呢。”初杏羡慕的看着福华将凤印收起来,收敛心思后进言道。   是的,她的册封礼还不算完,要明天给太后和康熙见过礼之后,在接受妃嫔与命妇的朝贺才算完成了全套礼仪。   “恩。”云荍也是累了,因为册封的每一步都讲究吉时,所以她愣生生穿着那身十几斤的吉服折腾了一整天。   睡过去的最后一瞬,云荍想:她这个皇贵妃,又会有怎样的命运呢。   万寿节结束后,康熙又火速搬回了畅春园,云荍觉着,再过两年,康熙怕是连万寿节都不会回宫过了。   而谣言一事也终于有了突破。   “可能确认?”云荍拿着一卷书,眼睛不错的问道。   福华垂头道:“是。”   “不错,本宫匣子里那支云头银步摇赏你了。”云荍将书翻过一页。   “谢主子赏赐。”福华越发沉稳起来。   “将隆科多福晋的娘家查一查,一个人都不要漏掉。”云荍吩咐道。   福华眉毛都没动的应道:“是,奴婢遵命。”   福华下去后,云荍将手上的书合上,只见封面几个大字:孙子兵法。   “啧,果然太高估自己了。”云荍无奈摇头,“写的都能看懂,但是到底该怎么与实际相结合啊?古代的作者真不亲切,就不能多举几个例子么。”   被打击到的云荍决定放弃这些高端战略,还不如回忆一下上辈子看的那些宫斗小说里的手段呢。   最起码她能看懂不是。 第186章   将还有印象的记忆翻了一遍,云荍悲哀的发现,特喵的她记得的情节不是下药就是陷害。而这些手段,就她在康熙后宫呆了这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完全没有施展的空间,不是这些妃嫔们段数有多高,而是康熙可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脑残,在他面前玩这些低级手段,分分钟灭了你。   除非云荍现在有完完全全只忠于她的、无孔不入的手下,然而事实并没有。   云荍不由得再一次怨念起了为什么她没有金手指,简直偏心!   “库嬷嬷又不让你吃什么了?”   打趣的声音传来,云荍保持着托下巴的姿势抬眼望去,露出灿然的笑脸:“皇上。”   康熙恍惚被晃花了眼,定了定神才又举步前进,轻笑道:“可是肚子又疼了?”   前两天从宁古塔来了几封信和几箱东西,信是胤礿写的,主要是报平安,几箱东西是在当地收的一点特产,捎回来算是一点心意。   云荍一直悬着的心到这个时候才算放下,恰好康熙那里又着人送来了一小框枣。这可是好东西,不提古代水果的匮乏,就单看枣也明显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而事实也证明了,除了太后,康熙也就赏了太子和云荍。   好心情加上一直蛮喜欢的东西,云荍当下就让初杏把枣全洗了,都没想着给别人分分,一个人就坐在那儿边看信边卡擦卡擦开吃。   等初杏她们忙过一个段落进来看看云荍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赫然发现云荍将大半都吃光了,赶忙紧急叫停。   就算这样却也没能改变结果,没出两个时辰,云荍就捂着肚子哎哎的叫唤了。   叫来太医一看。   吃撑了。   还消化的十分缓慢。   于是太医面无表情的写下一份慢性泻药。   于是这就成了康熙拿来打趣她的梗。   不过云荍的脸皮不是古代这些大家闺秀可比的,面对康熙的调侃连脸都没红,泰然自若的转移话题:“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主角不接招,康熙也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本来就只是一个小调侃:“嗯。”   “皇上有事要说?”云荍疑惑的问道,她已经能从康熙的一些小动作里摸出规律。   比如现在,康熙不自觉的转着他大拇指上的扳指,这就表示他接下来是有话要说的,而且还是比较正式的事。   其实云荍一直不太理解这帮人动不动就往自己手上套十个八个戒指的行为的,真的不会不舒服吗?   册封礼那日,她小拇指各戴了一个护甲,可没把她烦死。随时都要使力气翘着小拇指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好么?而那些没事就带着护甲喝茶抹泪抚弄头发的,真的不会戳到自己么?反正她除了必须要戴的场合,其他时候一律将之扔的远远的。   “恩。”康熙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话,语调有些慢,“你晋了皇贵妃,贵妃位置上便空了一个,你觉得谁可胜任?”   云荍有一瞬间的发愣,疑问道:“妾?”   康熙轻笑:“对,皇贵妃位同副后,你又掌管凤印,朕不问你难道要去问太后?”   “问太后也可以啊。”云荍喃喃道,她的皇贵妃册文不也是写的是奉皇太后慈谕么。   康熙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云荍接口道,“妾是说,这由妾来说不合适吧,皇上就不怕妾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荍儿原来也有仇人?”康熙霸气的往后一靠,挑眉道:“朕允许你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霸道皇帝嘤,少女心被击中了!   从偶像剧氛围中挣脱出来的云荍很想抬手看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幸好理智管住了双手。   云荍不解道:“为什么要封贵妃啊?皇上您得说说这么做的原因,妾才好提候选人啊。”   如果说她被封皇贵妃还能理解为康熙在表达不满,同时算是对胤礿之事的补偿,那要晋贵妃的理由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没有哪条宫规规定后宫的位份必须是满的的吧?就算有,按大爷你连皇后都不立的尿性,会理那种没多少约束力的破规矩?   “您是打算只升个贵妃上来呢?还是要大封后宫?”这也是很重要的,升一群跟升一个还是很不一样的。不过上一次大封还是在十年前吧,隔了这么长时间,又攒了一批功劳、资历达标的宫妃,要是封也算是水到渠成。   康熙倒是有些惊讶云荍思考问题的方式,眼珠微微转了转,就笑道:“皇额娘今年五十大寿,想多收点寿礼了。”   云荍很想翻个白眼,这么扯淡的理由也亏你说的出来。不过虽然这理由扯淡,但也透露了一点讯息,康熙是想让太后高兴一下的。   “这样的话,就是要大封后宫了。”云荍自言自语道。   康熙却打断她:“不是大封,封两三个高位就好。”虽然这两年低位生了孩子的不少,也不乏他略有些喜欢的,但在心里稍稍过了一下,康熙发现他一点想封她们的*都没有。   “这样啊。”云荍看似在思考,内心却有些微沉。   封两三个高位,那就是跟子嗣、宠爱没什么关系了,看的更多的还是出身和家世,这就让人不得不想到某两位。   云荍甚至怀疑,难道康熙是知道她查出了东西,所以特地来敲打她,让她放弃报复行动的吗?   佟家和她,康熙果然还是选择了前者。   云荍面色不变,心里琢磨着如何该如何破这一局,让她放弃报仇是不可能的,而小佟佳氏想当贵妃也是妄想。即使她历史上就是贵妃那又如何,佟佳氏历史上还是皇后呢,还不是让她蝴蝶掉了!   有了!   云荍像苦思良久终于找到答案的人,双目亮晶晶的看向康熙:“皇上,博尔济特庶妃!”说完还自己点头表示赞同,“您看,博尔济特庶妃是科尔沁亲王的嫡女,出身绝对够了。而且入宫时日已久,资历也够。最重要的是她是太后娘娘娘家人,到时候陪在太后娘娘左右,太后娘娘心情一定很好!”   康熙在脑里搜寻了一下,才想起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当年太皇太后还旁敲侧击的说过要他升这位的话,后来见他没反应也就没提了,康熙也就理所当然的将这位忘了。   不过能让他没有印象,看来这个博尔济特氏挺安分的嘛。   加之又怀念起太皇太后的音容笑貌,康熙突然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最合适的。   “可以,就她了。”康熙干脆道。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云荍脸上一瞬间刻上几个大字。   没有拒绝、没有反驳、没有挑刺、没有不可置否、没有提出别人,就这么答应了?   太儿戏了好吗!   康熙被云荍扭曲的表情逗乐了,偷笑两声又严肃着脸夸道:“荍儿果然贤淑,深明朕意。”   咔擦。   云荍听见自己表情裂了的声音。   “嗯,册封礼只办一回太浪费了,荍儿再想想,看看还有谁,一起办了。”康熙理所当然的道。   云荍刚刚收敛好的表情再一次裂开。   亲,你今天怎么了亲?   刚刚才过去的万寿节被你吃了么亲?   说出浪费两个字亲你确定你真的不是被道光附体了吗亲?   康熙正襟危坐,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云荍觉得自己熊熊燃起的斗志被康熙冷不丁浇了一盆凉水,说话的力气都软了不少:“赫舍里庶妃,元后的妹妹,还孕育了皇嗣,可以晋一晋。”   最重要的是小赫舍里氏没有在这次谣言中参与过,虽然索额图方面肯定有推波助澜吧,但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索额图一系全都是太子一边,小赫舍里氏不过是送进宫里的一个旗帜,即使她生的那个小阿哥活下来,也得不到多少支持的。   小赫舍里氏自己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在宫里才会谁都不搭理,也不争宠。   如果将小赫舍里氏扶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从内部撬动一下索额图一系呢?   云荍心里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历史上太子虽然最终败了,但那耗时实在太久,而且对新朝的影响也很大。若是能让□□早一些崩溃,那他的影响也能被早一些削弱,对新帝来说,局面也会更好。   康熙依然眼都不眨的就答应了:“可以,赫舍里氏也算有功。”   重要的是她姓赫舍里,而且之前孩子夭折的事儿明显是吃了亏。虽然康熙也有些恼怒她护不住皇子,但看在元后和太子的面上,也不打算同她计较了。   云荍已经放弃了去理解康熙今天脑回路的打算。   “没了吗?”康熙居然又追问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云荍突然从这一句听出了调戏的感觉。   瞄一眼康熙发现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云荍一脸不情愿的道:“佟佳庶妃吧,资历有,出身也有。”   “哦,朕看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康熙戏谑道。   云荍轻哼一声,并不说话,不过表情显然认同了康熙的话。   然而康熙又装起了瞎子:“恩,不过荍儿既然说了,朕就考虑考虑。”   云荍瞪眼,对面那人只装没看见。   又不能真说出看不顺眼小佟佳氏、不想晋她的话,最后只能咬着牙目送某个装傻的人走了。   “今天的事情,本宫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云荍微阖双眼,面无表情的道。   初杏满脸严肃的道:“奴婢明白。”   或许康熙的立场还可以挽救下?   一切只能看册封的圣旨了。   小佟佳氏啊,你会走到哪一步呢? 第187章   “主子,梁九功来了。”向晚在离云荍三步远的地方屈膝行礼。   “他怎么来了?”云荍奇怪道,“带他去暖阁。”   向晚领命而去,初杏服侍云荍换上正式的见客衣裳。   初杏一手掀起暖阁的门帘的时候,梁九功的屁股就从绣墩上弹了起来,才看见云荍的衣角,就躬身见礼:“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云荍莲步轻移,在主位上坐下,才轻笑道:“梁公公不必多礼,坐。”   梁九功心中一沉,明白云荍是知道了他对谣言知情不报的事情,在下他脸面呢。若搁以往,别说坐下了才叫他平身,往往他腰还没弯道标准呢就被叫起了。   然而好汉不提当年勇,一时之错,他之后的整个人生都被改写。他不再是皇上面前头一等的红人,面对已然升至皇贵妃的云荍,再摆不出原来的架子。   “谢娘娘恩典。”梁九功先是谢恩,然后道,“奴才此来,是皇上有东西给娘娘。”   从一旁的桌子上捧起一个长条匣,递给走过来的初杏。   初杏捧着东西回到云荍身边,将匣子打开。   云荍往里一看,惊讶的睁大眼睛:“这……”   原来里面竟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册封后宫几位主子的圣旨。皇上说,需要您在上头加盖凤印,再由您来公布。”梁九功回道。   云荍出神的望着那一卷明黄色,连领旨谢恩都忘了。   梁九功也瞪着眼睛装傻,仿佛康熙的口谕不需要领旨谢恩。   半响,云荍才喃喃开口道:“本宫知道了,劳烦梁公公替本宫向皇上谢恩。”   “嗻,奴才告退。”   云荍依旧怔怔的望着圣旨,手缓缓抬起,却又迟迟不靠近。   初杏看的着急,却不敢开口,主子越来越有威势了,这让她们的精神时时刻刻紧绷着,不敢越了那条主仆的线。   像按了正常放映键,云荍的手突然搭上绢布,行云流水般将其拿起、打开、浏览。   忽略掉繁琐的辞藻,直接看向重点部分。   “庶妃博尔济特氏,晋贵妃,赐号宣。”   “庶妃小赫舍里氏,晋妃,赐号平。”   “庶妃小佟佳氏,晋嫔。”   “噗。”云荍突然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杏一脸莫名,主子这是怎么了,是真的高兴,还是反讽的嘲笑?圣旨里到底写了什么。   云荍笑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可她还是停不下来,即使脑子里有个冷漠的声音在不屑:“有什么好笑的,神经病!”   可她就是想笑啊,想笑的不得了,她高兴,高兴的也不得了。   好容易停下大笑,云荍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圣旨胡乱卷吧卷吧塞进了匣子。   “将福华和何沐安叫来。”   初杏眼皮子直跳,主子刚刚干了什么!那可是圣旨啊,这么随意的态度,若是弄坏一丁点都是大不敬之罪啊。   初杏捧着匣子的手有些哆嗦,她很想将圣旨拿出来,铺在桌子上,抚平每一丝褶皱,再将它温柔的卷好。   可她不敢碰,只能一路跟着云荍回了侧间。   “主子吉祥。”   福华和何沐安很快出现。   云荍叫起后便吩咐道:“福华,你去将凤印拿出来。”福华没有多言便去了。   然后接着对何沐安道:“后日是十五,去各宫传话,让嫔位以上的都来请安。再单独传话给博尔济特庶妃、赫舍里庶妃、佟佳庶妃,让她们三人也来。”   “嗻,奴才遵命。”何沐安初有些惊讶,而后便精神抖擞起来,在他看来,这是他主子要开始立威了。   “等等。”云荍叫住退到门边的何沐安,“快去快回,本宫还有事交待你做。”   何沐安更兴奋了,主子主动叫住他说要让他做事唉,简直太难得了:“嗻,奴才定以最快速度办完。”   本来他还打算多带点人一个宫一个宫通知过去呢,这样才郑重不是。不过现在主子说有事,那肯定是主子的事最大了。何沐安踏出正殿,心中已然决定除了贵妃和四妃那里他亲自跑一趟,剩下的就让林同和邱和去罢,这俩小子气势已成,出去也不算丢了长春宫的脸。   何沐安将西六宫的三位通知完,便直奔承乾宫而去。   “请安?”宜妃挑眉,“你们主子打什么注意呢,她不是一向起不来的么。怎么,这是晋了皇贵妃突然觉得精神十足了?”   “奴才不知。”这话何沐安可不敢接,虽然他也觉得自家主子确实懒散了点。   “晌午梁公公来了一趟,他走了之后主子就叫奴才去各处传话。”何沐安解释了两句,又补充道,“主子还说让博尔济特庶妃、赫舍里庶妃、佟佳庶妃也去。”   别觉得他嘴长,在别处他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的,不过眼前这位是谁啊,那可是跟他主子好的像是一个人的宜妃娘娘。   宜妃心思转了转,便有了猜测,看来,后日有好戏看呢。   宜妃懒懒的往后一靠:“本宫知道了。跟你们主子说,本宫那日要喝桂圆红枣奶茶,要不热不凉的。”   “……嗻。”何沐安内心腹诽,虽然咱主子整的那个奶茶确实挺好喝,但宜妃娘娘您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吧,这,有*份呐。   还剩一个永和宫,对于这个曾经一度抢了他主子风头的德妃娘娘,何沐安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三言两语说完,便急匆匆的踏上了归程。   林同和邱和也不错,几乎是与何沐安同时回到长春宫。   “主子,都通知到了,娘娘们都说会准时到。”何沐安回禀道,看云荍面色平静,就笑着将宜妃的要求说了出来,“宜妃娘娘说,那日要喝桂圆红枣奶茶,要不热不凉的,让主子您务必准备准备好呢。”   果然云荍听得这话脸上泛起了微笑:“真是,还不热不凉呢。初杏,你来准备。”   “是。”   “将匣子给何沐安看看。”   初杏愣了一下,才迟钝道:“是。”   何沐安莫名的看着初杏一脸诡异的捧着个匣子走到他面前,心内不禁猜测,怎么了?难道这匣子有什么问题?   “打开看看。”云荍淡声道。   何沐安带着一丝紧张慢慢打开了匣子,接着他的表情比云荍当时还要夸张,更是当头跪下:“奴才参见皇上。”   虽然没有见圣旨如见朕之说,但这种代表着皇帝最高权威的东西,身为奴才都是要跪迎的。   “打开看看。”云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样的四个字却是不一样的意思。   何沐安当然明白云荍让他打开什么,但就是明白,他的手才更抖、心才跳的更快。   抖抖索索的将圣旨捧在眼前展开,何沐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明白上头写了什么。   而云荍根本不管何沐安有没有缓过来,又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后日,由你来宣读这道圣旨。”   宣读圣旨,宣读圣旨,宣读圣旨。   何沐安一脸呆滞,脑中只剩下这四个字不断回响。   云荍无奈的摇摇头,对初杏示意:“扇他一巴掌。”   初杏丝毫不含糊,‘啪’的一声既响亮又清脆。   何沐安意识终于回笼,只见他张嘴结舌,半响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主子,由奴才来宣读,不合规矩啊。”尽管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在滴血,可他不得不说。同后宫妃嫔甚至太后娘娘的懿旨默认由总管太监来宣读不同,乾清宫是有专门的宣旨太监的,跳过宣旨太监,直接由他宣旨,这可是大罪。   “无妨,这是皇上的意思。”云荍颇为淡定,她当然知道规矩,只是康熙只送来一道圣旨,还要她加盖凤印,更没留下半个人。   即使康熙有可能因为政事太忙忘了宣旨太监这回事,现在正风雨飘摇的梁九功也是不敢忘记的。既然这位乾清宫大总管从始至终提都没提,那就表示这是康熙特意吩咐的。   至于梁九功会不会是给她下套?拜托,就他那个贼精的程度,根本不可能亲自下场,人家惜命着呢。   何沐安心中的火被这一句话点燃,越烧越旺,烧的他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奴才定不负主子所望!”   从今往后,他无所畏惧!   打发走明显激动过头的何沐安,云荍不由得思考,难道何沐安其实是隐藏的康熙脑残粉?不就是念个圣旨么,至于这么激动嘛。   成长在民主时代的云荍不会明白,古代底层人员对于权力的渴望,即使这权力不属于他们,但是能让他们接近,能让他们宣读,已然是‘朝闻道,夕死足矣’的地步了。   云荍不明白,却也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更不会因为何沐安有可能是康熙的脑残粉而厌弃他。在这个皇权集中的时代,人们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康熙才是政治正确,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奴才,只不过你是奴才,而我是奴才的奴才罢了。   相比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云荍更期待后天的来临。   该用个什么态度呢?   和蔼?高冷?嘲讽?不屑?   哎呀,都想试一遍呢。 第188章   “你说,娘娘今天叫我们过来干什么?”温僖一脸好奇的问宜妃。   宜妃就坐在她下手,正端着稍微有些烫的奶茶小口抿着,半杯下肚,隐隐作痛的腹部舒服了不少。   放下杯子,映红忙不迭的又给她蓄满。   现场每个人手边的案几都备有专用的茶壶,却只有宜妃的茶壶里是热好的奶茶,温僖看她喝的一脸满足,自己手里本来颇觉得清香的老君眉也一时没了滋味。   “你别光顾着喝呀,又没人跟你抢。”话是这样说,不过话里那一丝酸意还是被宜妃敏锐的感觉到了。   心里徒然有一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优越感,宜妃难得好声好气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呀。”   温僖一脸不信,不想说就不说,说这么明显的瞎话真当我傻啊。   宜妃撇嘴,虽然她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细节啦,但也是真的不知道云荍要干什么好不好。   “我这两日月事来了,疼的在床上打滚,哪有时间关心她要干嘛。”宜妃说着抚上腹部,感觉那里的疼痛好像突然加大了。   温僖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心有戚戚焉:“苦了你了。”   宜妃端起奶茶又喝了半杯,才接着道:“我只希望娘娘有事能快点说完,我好回去歇着。”   这话温僖没法接了,她与云荍的关系还不足以支撑她说些什么。   好在也不需要她再说,因为侧间出来了一个宫女,可不就是皇贵妃身边的向晚。   “皇贵妃娘娘驾到!”   “妾等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温僖等人整齐划一的请安。   云荍穿着皇贵妃的日常吉服,搭着初杏的胳膊走到上首坐下,双膝并拢微斜,两只手轻轻交错放于膝上。   “平身。”威严的声音响起。   “谢皇贵妃娘娘。”   众人一一落座,温僖当先开口:“不知道娘娘今日叫咱们来是有何事呢?”   她倒不是没眼色的想争风头,而是真好奇。   云荍也是个喜欢单刀直入的,既然温僖问了,她便直接道:“今天把妹妹们叫过来,是有两件事要宣布。第一件,自下月起,每月初一十五恢复请安,先来长春宫,再去宁寿宫。”   看底下徒然笑的有些僵硬的众人,云荍不由偷笑,看来大家都跟她一样,好日子过惯了,都不想早起了呀,不过以前请安的时间确实挺变态。   “请安的时间改为辰时末,巳时一刻去宁寿宫。”云荍补充道,身为掌权者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修改游戏规则。   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是,妾等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云荍点点头,话音一转:“这第二件嘛,可是好事。”   “哦,是什么好事?娘娘快说说,让妹妹们也沾沾喜气。”敬嫔凑趣道。   宜妃也搭腔道:“光沾喜气怎么行,得给大家都分一些才是。”   云荍轻笑:“放心,保证在做的都能沾到喜气。”   说完面色古怪的将众人的头饰打量了一圈,满意的道:“恩,看来今天够了。”   众人莫名其妙的抬手轻抚自己的发髻,难道哪里有问题?正想让宫女看看,就听到云荍开口道:“将三位庶妃请进来吧。”   向晚行礼踏出正殿,不一会儿便引着博尔济特氏几人进来了。   博尔济特氏和赫舍里氏颇有些胆战心惊,她们早听说皇贵妃娘娘今日将嫔位以上的妃子都叫过来了,但没想到是皇贵妃娘娘还派人通知了她们。为什么?最近也没什么事能找到她们头上吧?   相对她们两人的不安,小佟佳氏倒显得镇定许多,只是心里也在嘀咕,富察氏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自己做的事被她发现了?看这阵势也不像啊。   思索间,三人已走到正中,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垂着头行礼:“娘娘吉祥。”   云荍没有立刻叫起,下头跪着的这三人,可以说在宫妃里自成一个圈子。   虽然她们彼此之间并不友好、甚至是剑拔弩张,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的身份都是极特殊的,出身也是最高贵的。温僖本也该是她们其中的一员,不过人家已经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框架,获得了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这样原本代表名门闺秀集团的出色女子,此刻却只能在一群原本身世皆不如她们的女人面前跪下,云荍只能感慨,果然皇家是阶级最明显的地方,也是阶级最无力的地方。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从来说的就是每一个华夏人。   无论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随着云荍的沉默,屋里的氛围凝重起来,原本因为打趣着要沾喜气而笑容满面的众人,也收敛起表情,一个个不是端着杯子假装喝茶,就是研究丝帕上的刺绣。   博尔济特氏与赫舍里氏脸色发白,心里不断的回忆她们到底是哪里不注意得罪了皇贵妃,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心里一阵发苦,本来就只是个庶妃,这次皇贵妃还打算怎么罚她们呢?只能往冷宫里去了吧。   小佟佳氏也等的心烦意乱,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说别的,手上有人,就算被富察氏害了,也能将消息送出去,到时候富察氏也别想好过。   小佟佳氏抬起头,双眼直视云荍:“不知妹妹犯了何错,皇贵妃要这般让我们跪着,不妨明言,妹妹也好死个明白!”   “放肆!”初杏上前一步,敛目蹙眉,“庶妃对皇贵妃娘娘要自称‘妾’,不得直视皇贵妃!佟佳小主莫不是将规矩忘了个干净!”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小佟佳氏一脸怒容,“本小主和皇贵妃说话,轮得到一个奴才插嘴?什么时候一个奴才也能踩到本小主头上了!是没有王法了,还是有人把自己当王法了!”   话是对着初杏说,眼睛却紧盯着云荍。   云荍回过神的时候其实有点羞愧,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走神了!   此时听到小佟佳氏的话,她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却又有些生气。   云荍拦下还想跟小佟佳氏理论的初杏,不咸不淡的道:“初杏怎么样,自有本宫管教,佟佳庶妃还是管好自己的好。”   说罢也不理小佟佳氏是个什么表情,对从头到尾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何沐安道:“宣吧。”   何沐安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此刻听了吩咐,用他毕生的精气神儿,不大不小整整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拿尺子量过一样。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更确切的说是他手上缓缓展开的明黄色布帛上。   “圣旨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原本坐着的妃子们也起身跪下,云荍起身肃立在一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揽万几,勤劳宵旰,宫闱内政,全资皇贵妃综理。……”   一通无意义的堆砌辞藻。   “今册庶妃博尔济特氏为贵妃,赐号宣。”   博尔济特庶妃,哦不,宣贵妃猛地抬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贵妃?宣?她吗?   “册庶妃赫舍里氏为妃,赐号平。”   平妃没有抬头,掩在衣袖里的手却猛地攥紧,眼睛也紧紧闭上,紧蹙的眉头看不出是因为震惊还是难过。   小佟佳氏听到这里已经快要掩盖不住内心的怒火,为什么!为什么那两个贱人都在她前头,这岂不是说自己不如她们!还有,博尔济特氏那个野人,凭什么封她当贵妃,一个满身狐臭味、黑的像碳的粗俗之人,凭什么当贵妃!贵妃之位是她的,是她的!她才不要一个排在别人后头的妃位!   “册庶妃佟佳氏为嫔。”   小佟佳氏瞳孔猛地变大,接着慢慢失去焦距,何沐安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回荡着一个字。   嫔?   嫔!   嫔。   小佟佳氏感觉的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风飞了起来,在不知名的天际没有目标的游荡,渐渐地,她好像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佟嫔?”一个男声。   “佟嫔娘娘,请接旨。”那个男声又出声道。   小佟佳氏还是毫无反应。   云荍皱眉,厉声喝道:“佟佳氏!”   小佟佳氏浑身一震,意识慢慢回笼,记忆也纷至沓来,不过片刻,她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望着何沐安手中那张轻飘飘的圣旨,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俯首道:“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接旨又能如何呢,这可是圣旨,不是富察氏的懿旨。   实际上,即使是富察氏的懿旨,她都不敢不接。   小佟佳氏心中惨笑,她已经堕落到这一步了吗。   看小佟佳氏乖乖接了旨,云荍才收敛了表情,对众人道:“都平身吧,坐。”   当事人之外的都一一坐下,已荣升的宣贵妃三人还站在中间。   “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本宫也沾沾喜气。”池清带着两个二等宫女捧着托盘将上头的东西奉给宣贵妃三人。   “谢皇贵妃娘娘赏赐。”宣贵妃与平妃屈膝谢恩,佟佳氏依然恍惚,不过随大溜罢了。   云荍也懒得理她,看那副模样就知道是受了打击。啧啧,看来心里的展望不小啊,不然也不会晋了嫔位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嘛,心情突然又好了许多呢。   “宣妹妹,你现在已是贵妃,该主一宫才是。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入住古华轩,那里离太后娘娘的宁寿宫近,也是考虑太后娘娘喜欢你,让你多陪陪太后的意思。你看可好?”   离宁寿宫近,就是离乾清宫远,实际上,古华轩已经是属于东西十二宫之外的编制了。宣贵妃若是搬去了那里,便意味着她跟圣宠几乎没什么关系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是在景阳宫,圣宠也没见得多了多少。   自她入宫以来,承宠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有时候她就在想,皇上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宫里呢,供养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吃穿享受,难道不膈应吗?   想着想着就不想了,想出了答案又如何,她的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对于云荍的问话,宣贵妃一点都没带犹豫的道:“古华轩很好,妾谢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恩赐。”   云荍并不意外宣贵妃的选择,东西十二宫现在都有了主位妃嫔,就是之前没有的景仁宫,这次也一下拥有了一妃一嫔,想叫这其中哪一个搬走再把她塞进去那就太费劲了,还不如干脆另外找个宫殿。   “平妃,你便择日搬进景仁宫主殿吧,以后景仁宫一应事宜都由你掌管,一会儿本宫让福华将景仁宫的账册交予你。”   后宫除了整的账册,各宫还有自己的小账册,这也是方便一宫主位管理。之前景仁宫没有主位,账册就被云荍收回了,不过她也没怎么费心,只派了一个管事嬷嬷照应着。毕竟,这里也只住了两个庶妃而已,虽然这两个庶妃有那么点特别。   “不过也不着急,册封礼的日子钦天监还在算,过两日才能出来,不过皇上的意思,是将册封礼放到九月份,这样既不耽搁太后娘娘的寿宴,又能提前为太后娘娘添喜。所以两处宫殿就先由内务府慢慢修葺着,等举行过册封礼后,你们再迁宫。”云荍道。   “全凭皇上与太后娘娘吩咐。”宣贵妃几人敛裾行礼,别说只是添喜,就是冲喜,她们也得义无返顾的上。   毕竟,大清是以孝治天下的。 第189章   “主子,这是之前您让查的东西。”福华递上一沓厚厚的纸张,装订成册直接就是一本书。   “重点。”云荍瞟一眼那厚度,简明扼要的道。   福华将最上方两张纸抽出:“这是所有人的汇总。”汇总这个词还是跟云荍学的,主子总爱发明一些用于偷懒的词,不过也确实蛮好用的。   云荍接过,这两页上全是名字,顶多小字标一下身份,一个个浏览过去,云荍总算找到了那个眼熟的名字。   李四儿。   作为名留于史的“奇”女子,云荍对她可不算陌生,即使传说中她虐死了隆科多的正妻,气死了隆科多的母亲,并间接导致了隆科多的倒台,却也不乏有人对她推崇备至,无他,只因在这个没有自由的年代,她活的够潇洒恣意,即使这潇洒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云荍对李四儿并没有特别的观感,或许会觉得她手段太狠戾,但也并不会因此充当圣母去救未来可能遭受水深火热的隆科多嫡妻。   相反,为了自身的利益,她还要提前催化隆科多与李四儿之间的进程。   自从认识到夺嫡之争躲不开也逃不掉之后,云荍就在思考,如何能够在这场战争获得胜利,而不是被早期或者后期的boss们炮灰掉。   想来想去,相比起自己战五渣的政治手腕,云荍决定还是抱紧残缺不全的金手指——她七零八落的前世记忆。   历史已经将那些人为什么会成功、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告诉了她,她只要把握好其中的度,将那些失败的元素催化、扩大,将成功的契机阻拦、抢夺,让失败的败得更快,让获胜的无路可走。   再保持自身的优势,大概,也就差不多了吧?   而这里面的不确定,就是看她这个从来没接触过顶级政治斗争的人能否把握好局势了。   稍微有些长的指甲在‘李四儿’三个字上轻轻划过,云荍启唇道:“安排人到这个人身边,获得信任后就制造机会,让她与佟家二爷相见。”   福华有些懵,前半句她能理解,后半句…   “佟家…二爷?”   云荍将纸递给福华:“就是先皇贵妃的弟弟,佟嫔的哥哥,佟家二爷。”   其实只要说一句隆科多就完,然而这里的规矩是,女子不能口称外男名字。   福华这下明白了,却又有了下一个疑惑,为什么要安排佟家二爷与这个人见面?不过这半年来的历练,让她已经学会事情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去做就好。   所以福华屈膝就要告退。   “慢着,这事还是让大哥去办。”云荍轻声道,“宁愿麻烦些,也不要露了痕迹。”   “是,奴婢明白。”   虽然库嬷嬷她们现在发展出了一些人手,但想要毫无痕迹的对宫外施加影响,基本是不可能的,尤其云荍想要瞒的,可不止佟家人,还有深不可测的康熙。   “将太后寿宴的账册拿来吧。”云荍对福华走了之后才进来服侍的初杏道,边说边揉着眉尖。   五十岁是古代人看来是一个大关,能活过这个岁数的都是有福气的人,孔子都说,五十而知天命。   是以,康熙对这次的寿宴颇为重视,再加上又想起太皇太后,重视程度又多了三分。是以现在虽然才八月,云荍已经开始规划寿宴的流程了,可以预见的是,流程必然还要在康熙的过目下修改多次。这让云荍有一种过去修改方案的直视感,那种心酸简直历历在目啊。   忙忙碌碌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洗漱的时候,云荍才突然想起似的问道:“皇上今晚歇在哪里了?”   “回主子,皇上今天没翻牌子。”梳头的池清回道。   那就是自己歇在乾清宫了,云荍想到。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疲倦期,康熙最近进后宫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一个月能有十天歇在后宫都是多的,宫里也有将近一年没有传出喜讯了。   不过,明年就又是选秀年了,到时候新鲜水嫩的小姑娘们齐齐一亮相,宫里的宠妃名头就该冠在另一拨人头上了。   想到选秀,就想到太子妃的问题。   太子翻了年就该十八了,大婚的事肯定不能再拖了,眼看着胤禔在朝堂上已经慢慢站稳脚跟,再拖下去太子估计就该发疯了。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康熙不在的时候太子都已经监了两次国,而且还管的挺好的,但康熙一回来就将事情都收了回去,只叫太子在詹事府念书,理由是现成的,成年皇子需得成家才能进入朝堂。   至于这条规矩是在哪里规定的,大家都说不太清,只道这是祖宗规矩。   云荍内心猜想,或许真有这么一条大家默认的祖宗规矩,毕竟康熙当年也是大婚了之后才从大臣手上拿回权柄亲政的。但若真要说这条规矩已经严厉到康熙都不敢钻空子的话,云荍是不信的。表面上不参政多简单,身为父皇看折子看累了,让儿子帮忙念一下奏折,这是孝顺,没有人能说什么。   然而事实是,康熙不仅没有让太子帮忙念折子,甚至连原来会叫太子代批的请安折子都收回了。   这就让云荍不得不怀疑,康熙,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开始对太子抱有警惕之心了吧。   当然这件事的真假还有存疑,毕竟云荍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能对康熙或太子的行动了如指掌,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她是绝不会在这两人身边安插人手的。   所有的消息与推测都是来源于偶尔回来的胤祒,胤祒本就聪明,而胤礿一事更是让他成熟起来。或许最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经过几个月的冷静,他也慢慢琢磨出点味儿来。表现在行动上的,便是他虽然从来不问云荍有何打算,却更爱与云荍说些他在上书房和阿哥所知道的消息了。   “太子二哥好厉害,上书房的先生们都自愧不如呢,皇阿玛还命太子二哥每日来给我们上课呢。”   “三哥最近越来越看不到人了,一下课就去毓庆宫,说是要把太子二哥书房里的书都看完呢。太子二哥也是好性儿,见天儿的陪他在书房里呆着,听说那个怀孕的格格去请都没走呢。”   “大哥前日进宫了,与皇阿玛、太子二哥一道来看我们练箭,还下场给我们示范,十箭全中红心,皇阿玛赏了一枚玉扳指。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哥一样厉害呢。”   看着喋喋不休的胤祒,云荍忍不住偷笑,还当他是个安静性子,原来是还没到时候。就说嘛,一胎双生,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南辕北辙的性子,看现在这絮絮叨叨的样儿,可比宁楚格还能说。   胤祒莫名的看着云荍,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额娘?”   “咳,没什么,你接着说。”云荍压下上桥的嘴角,一脸正经的道。   胤祒将信将疑的点头,接着道:“前阵子皇阿玛带我们出宫去了京郊大营,我看见舅舅了,不过没有说话。”   “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人。”胤祒话音一转道,“佟家的隆科多。”   “恩?”云荍疑问,暗道,难道有心电感应?儿子知道她要对付佟家了?   “儿子看到他与五哥在一起,五哥叫他舅舅。”胤祒有些疑惑道,“难道五哥不知道,我们只能叫皇额娘的兄弟舅舅吗?”   “你怎么听到的?”云荍皱眉问道。   “我去找五哥的时候,正好听见的。”胤祒坦然道。   “他们看见你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隆科多直接告辞走了,五哥就跟我一起去找皇阿玛了。”胤祒道。   云荍沉思片刻,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罢,也不要跟别人说。”   虽然胤禛叫隆科多舅舅确实不合规矩,但是这点小事捅出来其实没什么用处,康熙顶多斥责两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还不如就不管它,看看它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云荍记得,隆科多历史上一开始是支持胤禩的,对胤禛并没有很在意,虽然最后撑了胤禛上位,但那不过是因为胤禩彻底没了希望、才见风使舵罢了。   不过历史上隆科多会那般表现,也是因为胤禛并没有记在佟佳氏的名下,他还是德妃的儿子。既然这样,那选择谁来支持对隆科多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选择了相对来说能掌握更多主动权的胤禩。   现在又不一样了,胤禛在蝴蝶效应下,成了佟佳氏的儿子,那么佟家在选择站队的时候,天然便会倾向于他。   云荍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毕竟隆科多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助力,可以说在历史上胤禛能够登上大位,隆科多是出了许多力的。现在他早早的站在了胤禛一边,身为历史上的胜利者,胤禛会不会更难对付了?   一切都是未知数,云荍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希望李四儿能给力点,早些把佟家祸祸掉,这样无论是胤禛还是胤禩,都会少了一大臂膀。 第190章   “主子,贺礼已经送到佟嫔处了,佟嫔也收了。”倩绣有些不解的接着道,“只是,佟嫔并没有任何回应。”   惠妃正拿着剪刀,围着一盆玉簪花打转,剪刀每‘咔擦’一下,便有一片叶子落下。   最近她迷上了修剪花枝,将一盆盆自然生长的花朵,修剪成自己满意的样子,这样绝对的掌控力让她十分迷恋。   “无妨。”惠妃头也不抬的道,“不过是探路石。”   “再说。”惠妃远离两步,看着最后的成品满意的点点头,将剪刀交给一旁侍候的宫女,再接过湿巾子将手擦干净,今天的休闲活动就算结束了。   “本宫也没打算要与她如何。”   看着小宫女将花盆搬出去摆放,惠妃才收回目光道:“旁人,哪有自己可靠。”   想当初她还拉过德妃呢,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拍两散,那个小蹄子,一翻身就翻脸了,见了她居然还敢抬下巴!   惠妃一想到这些就有些恼火,卫氏也是个不中用的,白长了那么一张脸!不,现在连那张脸都不行了,要不是看在她生了个儿子的份上,自己早就管她去死了。   “胤禩最近还老往卫氏那儿跑吗?”惠妃皱着眉头问道,虽然她不在意胤禩跟卫氏亲近,但若是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她也不会在这样的人身上多费功夫。   “回主子,十阿哥最近倒是没有经常回来了。”倩绣回答道。   “恩。”惠妃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手上不自觉的绞着帕子,她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两次晋封。   当初听说内务府在做皇贵妃吉服的时候,她也是期待过的,毕竟她也是现在宫里资历最老的人,还在妃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而且,胤禔在朝堂上的表现越来越好,虽然上次去打噶尔丹没捞到什么军功吧,但也比其他人好多了。   有道是母以子贵,胤禔现在贵为康熙唯一一个封了爵位的儿子,身为他的额娘,晋封皇贵妃很说得过去的。   可以最后结果出来却是淑娴贵妃。   好吧,虽然心中略有些不忿,但是惠妃觉得自己能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身为皇帝,儿子不过是教训了一个奴才,却被大臣逼得不得不将儿子发配到苦寒之地,这搁任何一个帝王都是受不了的。虽然惠妃对云荍母子并不感冒,但她在这件事上却完全是同情胤礿的,起码搁她身上,如果是胤禔在外打了一个奴才,她只会关心胤禔有没有受伤,才不会管被打的那人如何呢。   虽然铁帽子王确实不好惹,但她也不会就这么乖乖的让自己儿子去宁古塔,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哪怕耍赖皮,也不可能踏出京城一步的。   在这件事上,她其实对云荍是很看不起的,身为堂堂一个贵妃,居然就被一个臣子压服了,真是有失皇家的威风。   对皇贵妃之位的不甘消失后,惠妃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   贵妃!   云荍晋了皇贵妃,那贵妃之位就空出来了!   而她身为四妃之首,再晋一位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都不需要胤禔的加成,她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劳都够格了!   可一天没动静,两天没动静,三天还没动静!   惠妃渐渐由希望到失望,她打探到的消息,都传达着同样的信息:皇上还没有晋贵妃的打算。   虽然失望,但她却并不气馁,毕竟皇上是没想封,而不是不想封她,这意味着她还是机会最大的那个。   想明白之后,惠妃就盘算着怎么让自己的胜算更大一点?   然后发现,机会就在眼前。   太后的五十大寿,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皇上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孝子,如果能让皇上看到她是对太后最孝顺的,那贵妃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这样做,也能讨太后娘娘的欢心,最起码,不会太偏向于宜妃。   不过惠妃其实最不担心的就是宜妃了,只因为她跟云荍关系太好,云荍已经是皇贵妃,宜妃就很难再进一步了。   然而猝不及防,贵妃之位在她毫无准备之下成了别人的!还是一直在宫里透明到不能再透明的博尔济特氏!   虽然从来没人说过,但谁不知道皇上不喜欢蒙古的人位居高位啊!就连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皇上都是一样的态度。   现在却突然晋了博尔济特氏为贵妃,这是想干什么?!   不管皇上想干什么,惠妃却认定了这里头必然有云荍的作用,她那天虽然震惊,可却没漏听到圣旨里提了两次皇贵妃!   而云荍为什么要提拔博尔济特氏呢?   惠妃私心以为,云荍怕是对那个位置也有想法了,而且,她怕是跟蒙古方面勾结了,博尔济特氏的贵妃之位说不定就是一块敲门砖。   越想惠妃越深以为然,云荍的阿玛是黑龙江将军,跟蒙古部族紧挨着,又远离京城,要串联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这让惠妃心中对云荍的警惕性直接连窜好几级,仅次于太子。   思来想去,惠妃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准备。   而这个试探的人,惠妃选定了刚刚晋为佟嫔的小佟佳氏。   宣读圣旨的时候,小佟佳氏的表现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若是做些什么出来,别人只会认为她是嫉恨之心作祟,不会怀疑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惠妃也没打算明着跟小佟佳氏说些什么,她只会做些暗示,再给些适当性的引导,让事情朝着正确的方向的发展。   “这段时间多注意佟嫔的动静,有事就直接抱上来。”惠妃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对了,传话给贝勒府,让胤禔福晋明天进宫。”   “嗻。”   太子的格格都快生了,伊尔根觉罗氏却还是没动静的,真是没用!惠妃心里骂道,连生三个女儿,真是白瞎了时间。   永寿宫。   “主子,惠妃娘娘的贺礼都已经送到了,听说给三位娘娘的都差不多呢。”彩芝抿着嘴笑道。   荣妃嗤笑:“还是一样蠢。”   “您看咱们宫的,奴婢是不是现在就送去?”彩芝请示道。   荣妃懒洋洋的道:“去罢,对平妃客气点。”   “是。”   荣妃撑着下巴,虽然已年近四十,却依然残存着一丝少女态,只不过已无人欣赏。   纳喇氏那点小心思打量着谁瞧不出来呢,不过也罢,有她当试金石,刚好看看太子的位置有多稳。反正现在胤祉跟太子关系不错,若太子果然不可撼动,那便老老实实做个贤王,若能敲出缝隙,那再下场也不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荣妃扬起一丝微笑,将手伸到窗边,微微的暖风从手掌上滑过,像轻薄丝滑的云锦。   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让别人去做吧。   景仁宫,新上任的平妃依然住在西配殿。   “娘娘,您瞧,这是荣妃娘娘给您的贺礼,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呢。”丝楠小心翼翼的哄着平妃,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晋封的大好事,主子却从接到圣旨开始,就没高兴过。   看平妃依然没反应的样子,丝楠咬了咬唇道:“要说还是荣妃娘娘懂规矩,给对面的,就只是平常的杭绸呢。”哪像惠妃娘娘,居然给她们主子和对面那个送一样的东西,明明她们主子是妃,对面才不过是个嫔,还是个没有封号的嫔!   平妃终于有了反应,一脸不耐烦的道:“说这些做什么!出去!把这些东西也拿出去!”   丝楠吓了一跳,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了主子,明明主子跟对面那位不对付的啊,平常也就听到对面不好了,才能露出点笑模样。   不敢多问,丝楠麻利的收拾了东西滚出内室。   算了,还是去找周嬷嬷吧,看来又要挨骂了。   出乎预料的是,周嬷嬷没有骂丝楠,只是让她去规整收到的贺礼。   掀开帘子,周嬷嬷看到的便是一脸空洞茫然的平妃,她却一点都不惊讶,面无表情的上前道:“不管娘娘是何心情,还请娘娘记得,娘娘是赫舍里家的姑娘,在宫里代表的是赫舍里家的利益。以前是庶妃没有太多人关注,娘娘耍耍小性子奴婢权当没看见。现在既已是妃位,还请娘娘以后多多注意,莫要丢了赫舍里家的脸面。”   “有些东西,还是早些放下的好。”   “滚!”   ‘啪!’‘咣!’   平妃突然暴起,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红着眼对周嬷嬷吼道:“滚出去!”   周嬷嬷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娘娘激动了,以后还是不要如此的好。奴婢先出去,娘娘自己好好整理一下。”说罢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屋里没了人,刚刚还如一头发怒的母狮的平妃,突然伏案大哭起来。   她就是个棋子!是个连奴才都能踩到她头上的棋子!   书南,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第191章   “荍儿今天好像格外高兴啊。”康熙一脸深意的道。   “啊,有吗?”云荍脸上的傻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不经意的道,“哦,可能是这两天没那么热了,所以心情不自觉得好了。”   “这样啊。”康熙恍然大悟,想到自己过来时出的一头的汗,不自觉的一脸笑意。   云荍装作没看到对面人意味明显的笑容,没话找话道:“恩,宣妹妹她们行册封礼的日子定了吗?”   “怎么这么问,朕不是让钦天监算好日子就送到你这来吗,还没收到?”康熙挑眉问道。   “啊?”云荍一脸茫然,“没有啊,没有人跟妾说这件事啊。”   “那可能是钦天监还没算好。”康熙微皱眉,“一件小事就拖了这么久,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说到前朝官员,云荍就不能接话了,尽管她一直对钦天监的运行系统十分感兴趣。   “朕会让梁九功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是,妾明白了。”   “不说这些了,难得轻松,荍儿陪朕下盘棋吧。”康熙微微伸了个懒腰,前阵子一直忙着喀尔喀蒙古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可不想在难得的休息时间再去想一些费脑子的事情。   云荍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反正她那臭棋篓子的水平,不信康熙能心平气和的跟她下完一句。   康熙刚要落下一子,云荍急忙伸手阻挡:“哎,哎,等会儿,等会儿,妾不下那儿呢,妾重下。”   说罢就拾起自己刚刚落下的棋子,盯着棋盘冥思苦想该下到哪里才不会被康熙一吃吃一大片。   康熙没有同往常一样嫌弃她,而是好脾气的收回手,饶有兴致的在那儿看云荍抓耳挠腮。   “宁愿玉碎也不愿瓦全吗?”康熙眼瞅着云荍要将棋子放到一个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位置上,突然开口问道。   云荍没多想,不假思索的道:“那要看玉碎是碎到什么程度,而瓦全又能保全多少。”   “比如现在?”康熙落下一子,瞬间云荍的黑子死了一大片。   云荍却并不失落,甚至有些高兴:“比如现在,妾的水平明显差了皇上您太多,赢是肯定没有希望的,那就只能想着在自己全军覆没的同时、尽可能的吃掉您更多的子。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恩,不对,应该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哎,好像也不对。算了,管他呢。”   云荍边念叨边在棋盘上逡巡,然后兴致勃勃的落下一枚棋子,又吃掉几枚白子,压根不管自己黑子的死活。   康熙摇摇头,虽然不赞同她的想法,却也没有出言反驳,一言不发的认真下棋了。   荍儿的想法他明白,就是知道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于是就打算豁出命去给对方留下一道伤痕。   在他看来,遇上不可匹敌的敌人,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时不可逾越不意味着一辈子都不可逾越,慢慢积蓄力量,总有能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时候。   可他也并不打算讲这话说给云荍,这些年过去,曾经一时悸动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慢慢平息,虽然云荍跟后宫诸多女人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在他的心里,感情、后宫、子女加起来都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天下江山才是他的心向往之。   这么一个小小的占比,最多就是让他在关键时刻保证云荍母子的性命无忧,其他的,他冷眼旁观不插手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虽然云荍绞尽脑汁的吃了康熙不少子,可一刻钟后,她还是败下阵来,而康熙连赢了几目都懒得数,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不来了不来了。”云荍略有不快的道。   别看她平常性子挺温吞的,可在下棋这件事上,急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不才输了一局,刚刚还很好的心情已经完全消失了。   康熙早就清楚她这德行了,好脾气的笑笑,其实在不涉及原则的时候,他的脾气真的挺好的,对待宠爱的人的小脾气也很包容。   “好,那就不下了。”康熙拿着玉石棋子轻柔慢捻,温凉的触感很是舒服。   “不然来打麻将好了,你不是喜欢这个?”康熙又提议道。   云荍讶异的看向康熙,倒不是惊讶于康熙今天闲情逸致的太过,而是:“您会吗?”   康熙被问的一默,这三分不信三分质疑三分不以为然还有一分笑话的语气,让他都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最终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回应:“梁九功,备东西,再将库嬷嬷叫来,你跟库嬷嬷陪朕和皇贵妃打。”   “真来啊。”云荍依然不怕死的问道。   康熙没理她,哼,事实会教她做人的。   于是云荍第一把就被教做人了。   望着康熙摊开的清一色,云荍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没天理啦!这个人他干正事厉害也就算了,为森么玩也这么厉害,这让她这种以吃喝玩乐颓废等死为己任的人还怎么有脸活下去?天天玩还玩不过人家一个不怎么碰的人,这简直太让人挫败了。   被打击的云荍燃起熊熊斗志,誓要挣回面子。   不知道是她的小宇宙真的爆发了,还是康熙放水了,总之接下来她总算连胡了几把大的,虽然都是库嬷嬷放的炮吧,但云荍也十分的心满意足。   刚刚被围棋撩拨的暴躁的心情也消弭无踪了。   康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懒洋洋的摸牌出牌,注意力却全在充满斗志、双目炯炯有神的云荍身上。   而云荍的全副身心都在牌局上。   库嬷嬷和梁九功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牌桌,眼神完全不敢往康熙和云荍的方向瞟,偶尔两人余光对视上了,也是立刻转移开。   “好了,该休息了。”最终还是康熙叫了停,其实若不是看云荍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早就不想打了,这种纯娱乐的东西,他一向提不起劲头来。   云荍恋恋不舍的起身,被康熙直接拉去洗漱就寝。   并肩躺在床上,他们并没有别的动作。虽然云荍今年不过才三十二岁,但在古代,这却已经是能做奶奶的年纪了,宫里也是默认的三十岁的妃子就不再侍寝了。   “你想小四吗?”康熙闭着眼睛问道,声音轻到云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所以迟疑了一会儿,云荍才同样轻声呓语道:“想啊。”   “朕可以下令让他回来给太后祝寿。”康熙依然一动不动,声音却比刚才大了些。   云荍这才确定了刚才不是自己幻听,可她又沉默了,康熙的提议让她很动心。   虽然当初说不担心,可她心里很明白,胤礿与她是不一样的,她虽然是在宁古塔长大,那是因为她的额娘阿玛在那,那里是她的家。可胤礿是被变向发配过去的,还是到军队里去当基层,虽然身为皇子上战场有危险的几率几乎等于无,可那不表示没有,更别说来自暗地里的更大的危险。   而康熙这话还有一层意思。   回来了,再走就难了。   康熙不信雅布还敢再站出来唧唧歪歪。   良久,云荍才幽幽的开口道:“只要有孝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康熙微不可察的抿抿唇,默了半响才道:“明年该选秀了。”   胤礿该选福晋了。   “嗯。”云荍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不着急,还早呢。”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里一片安静,却也没有均匀安详的呼吸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康熙已经不见了,云荍想起身,却觉得脖子一阵僵硬,一动就疼。   “来人。”云荍出声叫道。   初杏掀开帐帘凑过来:“主子。”   “本宫好像落枕了。”云荍僵着脖子道。   “啊。”初杏当下焦急,“怎么会,奴婢去请太医!”   “回来。”云荍叫道,“别大惊小怪的,把向晚叫进来,让她给本宫按按。”   “哎,奴婢这就去。”初杏脚步匆匆的出去了,很快又带着向晚回来。   库嬷嬷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进来了:“主子,您落枕了?”   “嗯,一醒来就不能动,一动就疼。”云荍内心思索着,可能是昨晚绷着一个姿势太长时间了,以至于睡着的时候都不敢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问明了情况,库嬷嬷和初杏便小心翼翼的将云荍翻了个个,向晚脱了鞋子,跪坐到云荍身边给她轻轻揉捏。   云荍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才算适应了,闷声闷气的道:“嬷嬷,你查一查,咱们宫里是不是有人跟乾清宫的人接触过。”   昨天康熙问的那个玉碎瓦全的话,云荍就知道他怕是知道自己查出佟家就是那件事的幕后之人了,可能是想敲打她,或者是劝告她?   反正云荍不认为康熙是无聊说着玩的,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很难查出什么结果来:“能查得到就查,查不到也没事,尽量不要让皇上察觉了。”   库嬷嬷也不问为什么,只答应道:“是。”   “还有,这阵子注意一下宫内宫外的风向,若有传小四要回来给太后祝寿的消息,一律给本宫压下去,先压再查是谁动的手。”   “另外,太子和大阿哥那里也注意一下,最近跟哪些人有接触。还有简亲王府,也给本宫盯着。”   “嗻。”库嬷嬷面色严肃的应道,站了一会儿见云荍没有别的吩咐就要出去。   “等等。”云荍忽然又开口,“叫小九这两天找时间回来一趟。”   “是。”   “行了,没事了,下去办吧。”   库嬷嬷行礼退下,云荍眯着眼享受向晚的按摩,心里却在想。   康熙为什么突然提起让胤礿回来了,是当初就有计划,还是察觉到什么了? 第192章   后来的进度与云荍预想的差不多,与乾清宫有接触的人都查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又不能将人全都一杆子打死,只能作罢。好在找不出来也没什么大影响,反正康熙的人肯定是不会害她的,只要自己不做什么谋反的大事,这人反倒还是一个护身符。   而传闲话的人果然抓到几个,俱是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炮灰,云荍也不浪费时间查他们,一股脑全遣回内务府,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大阿哥那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镶蓝旗的旗人,不过能得大阿哥亲自接见的却是没几个。”库嬷嬷顿了顿接着道,“大阿哥除了在兵部呆着,最常去的就是明珠府了。”   云荍暗自摇头,虽然明珠自跟随康熙西征噶尔丹走了一趟后便官复原职,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康熙已经不再重用于他,偏胤禔还是一点不避讳的跟明珠过往甚密,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另有图谋。   “毓庆宫倒是没什么,除了三阿哥常来常往,也就是太子偶尔召几个詹事府的大人,还有索大人也偶尔拜访。”   比起胤禔,胤礽无疑就要聪明多了,虽然他跟索额图的关系肯定不会比胤禔和明珠的关系差多少,但人家从来不在面上显摆,作为外戚偶尔一次的走动很正常,完全不走动才要被人怀疑有些什么呢。   “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库嬷嬷也颇为不解的道,“近一个月内,毓庆宫往景仁宫送了三回东西了。”   云荍精神一震,身子微微前倾道:“送了些什么,景仁宫有何表示?”   “送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出奇的,就是一些吃食玩物,景仁宫也只是回了一些吃食,看起来倒是没当一回事。”   简直太不当一回事了,云荍暗想。   这小赫舍里氏自打进宫就透着一股子不容察觉的怪异,云荍总觉的她有一股格格不入的感觉,而太子态度的忽然转变就更奇怪了。   小赫舍里氏虽然是元后的妹妹,但自打入宫,毓庆宫可谓表现的十分漠然,甚至比对云荍她们这些宫妃还要漠然。这一点其实云荍还算理解,虽然她们都是康熙的妃子,但这是祖宗法制的结果,在太子的认知里,云荍她们的存在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可小赫舍里氏又有些不同了,且不说元后过世都十几年了她才进宫,就说太子已经长大成人,你赫舍里家却突然又送进来一个女儿,怎么,是觉得孤这个太子不够稳,想另下一注?   胤礽一开始是真有这种怀疑的,不过索额图是个人精子,没多久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当下干净利落的斩断了这条线,才算是挽回了胤礽对他的信任。而作为被半路放弃的棋子,小赫舍里氏从引人注目的入宫,到最后泯然于宫闱之间也就不奇怪了。   谁知道隔了这么久,毓庆宫居然又主动对小赫舍里氏释放出善意了。   是因为这次晋封吗?云荍在心里悄悄问自己,却又得不到答案。   “这件事继续关注吧,还有平妃那里,也摸摸情况。”云荍眯着眼道,“本宫仿佛听说,平妃身边的那个嬷嬷是个能人?”   “嗻,奴婢明白了。”   “简亲王府呢?”云荍身子又靠回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库嬷嬷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简亲王府倒是…有些…”   “…热闹。”库嬷嬷犹豫了半天,最后选定了这个词。   “哦?怎么个热闹法。”云荍饶有兴致的问。   “据说简亲王继福晋和侧福晋整日在府内伤心不止,简亲王已有半月没回府了。”然库嬷嬷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半点不顾云荍语气里浓浓的八卦之意。身为宫妃,怎么能过多的关注外男的家事?恩,她们主子可是贤良淑德的皇贵妃,“所以,简亲王府最近倒是没什么人往来,简亲王借住在别处,也没同多少人往来。”   什么借住在别处,分明是宿在烟花之地,库嬷嬷偷偷撇撇嘴角,她还真看不起雅布。好歹也是个黄带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往那烟花之地钻,还颇有流连忘返的架势,殊不知早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云荍没意思的翻翻眼皮,库嬷嬷越来越刻板了,不过是晋了皇贵妃,倒恨不得拿母仪天下的标准来要求她了。   转转眼珠,云荍突然想起被一个忽略的人。   “对了,本宫仿佛记得,皇上上次补偿简亲王时,除了封那个被胤礿的打了的做辅国将军,是不是还册了简亲王世子?”   “主子记得没错。被册为简亲王世子的是简亲王的嫡长子,为嫡福晋西林觉罗氏所出。”库嬷嬷答道。   “他多大了?”云荍好奇问道。   “回主子,简亲王世子与四阿哥是一年生人,今年也该十五了。”库嬷嬷仍是张口就来。   “哦,那该成亲了呀。”云荍喃喃道。   “是的,不出意外,明年的选秀,皇上应该会赐婚。”   云荍摸着下巴琢磨,雅尔江阿这个名字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在一些小说里出现过,那这个人在历史上应该也是有一定的名气了,是不是可以拉拢一下呢?简亲王府那个情况,她稍稍动作一下,应该会容易很多。   “将简亲王世子查一查。”云荍吩咐道,虽然历史上有名,但谁知道他是有本事出名的还是蠢出名的,还是亲自摸一摸情况比较好,“还有当年简亲王嫡福晋的事。”   “嗻。”   到头来,康熙那晚为什么说那些话还是没个头绪,实在是太多的地方不好探查,而且人心难测,或许这真的是又一场针对她的阴谋。但谁知道,这会不会只是梁九功为了重获康熙的信任而想出来的拍马屁之策呢?   云荍捏捏眉心,她或许真的不适合玩这些勾心斗角,要么不怀疑,一怀疑就能把人全怀疑个遍,最后把自己搞糊涂了,完全没法子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就更不准了。   库嬷嬷走了,云荍却还不能松懈下来:“册封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基本的都准备好了。”初杏答道,“就是还有一些涉及礼仪的东西,礼部的大人们还没定好,所以东西还不能开始准备。”   云荍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他们是在拿膝盖想吗!这都拖了快一个月了,准备东西不要时间啊!”忍了又忍,云荍还是没忍住,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   麻蛋,礼部那些老学究,要搁以前的职场,云荍早就当面喷的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了。   一群磨磨唧唧、唧唧歪歪、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一个人拖着所有人加班、就知道磨洋工还自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废物!   “主子息怒。”初杏轻轻拍着云荍的胸口帮她顺气,却除了这句话也说不了别的了。   要说云荍刚刚那句话也算越了规矩了,甭管朝臣怎么样,也不该是云荍来指责。然初杏这阵子也是被礼部那帮大老爷们搞得没了脾气,心里暗戳戳的对云荍表示了赞同。   然云荍这次也是气的狠了,加上大姨妈作祟,她也不管规矩了,她要告状!   “笔墨伺候!”   她不能喷,就让能喷的人来喷!   康熙接到云荍折子的时候是诧异的,额,其实也不算折子,大概是一封信?   康熙颇有些好奇的展开那张纸,看完后却是啼笑皆非。   信中云荍用看似委婉、实则直白的话语,控诉了一番礼部拖时间拖得毫无人性的行为,然后哭诉了一番自己有多不容易,宫里上上下下办事的宫女太监们有多不容易。   虽然在康熙看来,奴才们办事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容易不容易的。不过他老早就知道云荍一直对奴才的态度很和善,倒也不奇怪她额外给奴才表功。   放下信,康熙也是皱起了眉头,官员一件简单的事情拖个十天半个月这种事太常见了,不止礼部,几乎所有的官衙都有这种毛病,可他又没法子,天下总归还是要靠这帮人来帮他治理的,别说什么天下人那么多,这批不行换下一批。   要知道,不管哪一批,他们一旦入了官场,就是属于官僚阶级,天生与皇权站在对立面。而在官场中虚与委蛇、阴奉阳违、只拿不干几乎每一个官员的天性,那种忠于职守、赤胆忠诚的才是奇葩。皇权的强盛,也不是皇帝能给大部分官员带来更多的利益、权势而已,而不是因为那位皇帝有多圣明、臣子又多忠心。   想着想着又想远了,康熙微不可察的叹气,年纪愈大,对现实看的愈清,年轻时的雄心万丈反倒愈见消磨,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考虑,怎么能够将权利更集中、让皇权更强势。   “传礼部尚书觐见。”康熙随手拿起一份折子,吩咐道。   不是云荍真的这么重要,一封信就能让他把礼部尚书叫进来喷一顿。   而是云荍这封信提醒了他,宫里的礼仪一直不算完善,一个后妃的册封礼就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七八次,还定不下来最终版本。   而明年,太子妃就该定下来了,而太子大婚的礼仪却还没有一个章程。   肯定是不能跟胤禔成婚时一样的规格,但胤礽又是大清建国以来第一位明旨册封的太子,根本没有先例可循。   所以这几乎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工作,按礼部完成册封礼的速度来看,康熙觉得还是早点交代下去的好。   礼部尚书急匆匆的进宫,满脸亢奋的出宫。   不出三天,云荍便接到了礼部送来的册封礼的终稿。   这不是挺快的!麻蛋,就是欠收拾。云荍心里恶狠狠的腹诽,一群欺软怕硬的主儿!   这云荍还是冤枉礼部的人了,人家可不是被康熙骂了才这般快速的完成工作,而是前面有一个香甜无比的大饼吊着,赶紧将这些烦人的小事结束掉,轻装上阵才是正经好吗?   太子的成婚礼哎,这礼仪定出来,他们可有的吹了,史书上也是能狠狠留一笔的。   想想后人看到史书上记载,康熙年间,由礼部尚书xx主持,xx、xxx等协助,制定了大清第一部皇太子成婚礼仪制度,这是…………(功绩赞颂)   简直都要让人激动的闻鸡起舞了好吗?   身为儒生,最注重的是什么?不是权、也不是势,而是名。   名声就跟□□一样,让他们前仆后继、欲罢不能。 第193章   女人也注重名声,尤其是身处后宫还位居高位的女人。   云荍为什么急?明明册封的几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的敌人。   其实不过是刷声望罢了。   这次册封,康熙在旨意提到了她,颇有些会晋封这三位是因为云荍举荐的缘故。   不管后宫其他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心中不平从而对云荍心生怨恨,民间却是对云荍赞誉有加的,甚至蒙古那边都对云荍颇有些好印象。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单纯’的。   起码赫舍里家和佟家,云荍就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简单的就对她怀抱善意。   然而摸着良心说,康熙册封云荍这个时机挑的很好,并且后续一系列事情都算是刷足了云荍的形象好感度。   等年底太后的五十大寿一办,云荍相信,她身上还会再添一层‘侍长辈纯孝’的光环。   从以上种种来看,随便来个人怕是都要觉得康熙对云荍是真爱了,不然哪能这么铺路,简直是要把她塑造成女子典范了。   而自来什么人能是女子典范?   皇后。   “皇上想立皇贵妃为后?”隆科多脱口而出,随即自我否定道,“不,不可能。”更不可能立有三个皇子的皇贵妃为后。   “当然不可能。”佟国维放下笔,“只要太子还稳,皇上就不可能立后。”   “但这不代表皇贵妃就没有威胁了。”   “这我当然知道。”隆科多皱眉道,“可是阿玛,只要太子在,皇贵妃有没有威胁对咱们都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佟国维踱步走出,接过隆科多递过来的巾子擦擦手,“皇贵妃一系有威胁,可不单是对咱们来说。”   “您说太子。”隆科多不用多想就知道他阿玛什么意思,可他并不以为然,“四阿哥在太子眼里,怕是连大阿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在我眼里也是,隆科多在心里补充道。   “大阿哥太慢了,不够。”佟国维道,“要做渔翁,可不是只看鹬蚌相争。最好的棋师,是一网打尽不累自身分毫,而不是殚精竭虑的慢慢蚕食。”   这句话隆科多还是赞同的,所以他没有再说话。   “佟嫔娘娘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佟国维转着扳指问道。   隆科多淡漠的回道:“没有。”   佟国维眉头轻皱,若是没有皇子,就是做了渔翁又如何。   “不过佟嫔娘娘最近倒是对五阿哥颇为照顾。”隆科多觉得这个妹妹还算不蠢,知道该抓住什么。   佟国维长叹一口气:“罢,便先这样罢。”顿了顿又道,“乌雅家,动一动。”   若最终果然只有五阿哥可用,就得彻底斩断他与德妃之间的联系。   “是。”虽然隆科多私下里早就研究戳了几指头乌雅家,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逗个乐子罢了。何况这次要的动,最终目标还是五阿哥。   九月,册封礼的第二天,宁寿宫。   云荍坐在太后的下手,看着办完最后一道升职手续的宣贵妃三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本来这种场合她不应该在的,不管哪里的规矩都没有受封妃子册封次日给皇贵妃行大礼的道理。   虽然从宣贵妃三人的不算隆重的册封礼上能看出康熙对她们的不重视,但这也不能成为云荍破坏规矩的理由。   然而事实证明规矩从来都是给被统治阶级守得,身为统治阶级的太后,不过是说了一句要云荍留下来伺候她的话,宣贵妃三人就不得不向云荍屈膝。   即使小佟佳氏在心里不断的说,自己跪的是太后,不是富察氏,富察氏与殿内伺候的那些奴才没什么两样。   也忽略不了,伺候的奴才在她们行礼时纷纷避开,而云荍却大大方方坐在上头的事实。   礼毕,太后和蔼的叫起,将早已准备好的赏赐赐下,又说了一通‘尽心伺候皇上’的训诫,才将宣贵妃叫到身前。   “如何,古华轩可住的惯?”   宣贵妃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一旁始终保持微笑的云荍:“谢太后娘娘关心,妾住的很习惯,皇贵妃娘娘将古华轩布置的很温馨,妾还没有谢过皇贵妃娘娘。”   说罢转身对着云荍郑重谢道:“妾谢皇贵妃娘娘关心。”   “哪里,妹妹客气了。”云荍笑道,“都是内务府的人忙的,本宫也不过给了点建议,妹妹喜欢便好。”   “妾很喜欢。”宣贵妃依旧颇为正经的道。   一脚踏进这深不见底的紫禁城,她是怨过云荍的,若不是云荍当初多问她那一句,她也不会入宫。可时间的流逝让她渐渐从迷失的怨恨中醒过来,知道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没有云荍,她还是会进宫,只因她是博尔济特氏的姑娘。   而漫长的被遗忘的生活让她知道,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如果有人对你心怀善意,哪怕她只是想利用你得到些什么,只要没有损害到你的利益,那何不愉快合作、携手双赢呢。   不求过回草原上无拘无束的日子,只求不要再为身外之物捉襟见肘。   “喜欢便好,你那里离哀家也近,以后没事,就常来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太后拉着宣贵妃的手拍到。   “妾伤心呢,太后娘娘早上还说最喜欢妾伺候了。”云荍假意不依道,“这会儿见了宣妹妹,就将妾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啊。”太后调笑道,“该叫宁楚格来看看她额娘这样儿才是,上次还说宁楚格那般大了还撒娇,哀家看啊,都是跟你这个额娘学的。”   “哪有。”云荍一秒变正经,“妾明明很正经的在说话,太后冤枉妾。”做出一副耿直不屈的样子来。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哀家冤枉你?该把皇上叫来评评理才是。真是,明明以前跟个鹌鹑似的,现在这小嘴利落的哟,哀家都怀疑是两个人了。”   宣贵妃插话道:“依妾看,不是四格格和皇贵妃娘娘学的,怕是娘娘这个当额娘的跟女儿学的呢。”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太后竟十分赞同,“难为宁楚格了,小小年纪将她额娘教的这样好。”   “太后。”云荍不依了,这是打趣她越活越回去了。   “哈哈哈。”太后只笑不说话。   宣贵妃和一旁伺候的苏麻喇姑也抿着嘴止不住笑意。   平妃端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看似专心,实则魂游天外。   佟嫔此刻倒颇为平静的看着云荍和宣贵妃插荤打科逗太后高兴,笑吧,高兴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多了。   离了宁寿宫,宣贵妃三人恭送云荍先走,然后宣贵妃也上了撵舆走了。   平妃和佟嫔对视一眼,平妃抬脚就要走。   佟嫔叫住了她:“平姐姐,可有空一起聊聊。”   平妃顿住,转身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本宫可当不起佟大小姐一句姐姐。”   “回宫!”   佟嫔手掌猛地攥紧,眼看着平妃坐上撵舆,扬长而去,缓缓屈膝行礼。   站起身,佟嫔低垂着眼帘,握紧的拳头一寸一寸松开,半响后才道:“回宫。”   景仁宫侧殿,佟嫔比平妃晚了一刻钟才回来。   “主子,可要先沐浴?”   佟嫔坐在浴桶里,微烫的热水让她舒服的闭上了眼。   “出去,叫寄雪进来伺候。”   正帮她沐浴的小宫女听话的退下,不过片刻寄雪便掀了帘子进来。   “主子。”寄雪接着小宫女未完的活干起。   “东西拿到了吗?”佟嫔依旧没睁眼。   寄雪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才道:“恩。”   “这几天想办法,让皇上往景仁宫正殿去。”   寄雪的动作完全停住了,声音干涩的道:“主子,这太冒险了。”   如果让康熙临幸谁是那么容易的话,佟嫔不早就该宠冠后宫了。   “去做。”佟嫔不容置疑的道。   寄雪将那口气咽了又咽,才领命道:“是。”   一周后,康熙翻了平妃的牌子,而宫里也没有人口不明不白的死去,寄雪吊着的那颗心松了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在平妃第二天用完午膳后也松懈了下来。   “都安排好了?”佟嫔今日心情颇好,斜倚在向阳的回廊处晒太阳。   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寄雪不明白那没有多少温度的太阳有什么好晒的。   “是。”寄雪劝道,“主子,外头冷,还是回屋吧,万一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佟嫔翘着嘴角,“本宫没那么脆弱,不过一点寒风罢了。”   斜着眼睛嫌弃的瞧一眼寄雪:“你也别老是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做了这么久的事,怎么还是一点样子都没有。”   寄雪有苦说不出,有时候她真想当初没有被佟嫔看重,可都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还容得了她退缩。   “奴婢知错。”   “算了,看看你的样子,本宫的好心情都让你坏了。”佟嫔意兴阑珊的起身。   寄雪上前扶着她回屋,走了没两步,佟嫔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她刚刚一直看着的方向。   笑了。   你确实当不起本宫一声姐姐。 第194章   临近太后寿辰,刚刚升为平妃的小赫舍里氏突然传出有孕的消息,刚刚一个半月。   这可是个好消息,宫里快一年多没有孕妇了,又恰恰赶在太后五十大寿之前。一时间,宫里可谓喜气盈盈,康熙和太后的赏赐也颇为大手笔。   云荍也沾了光,她那贤良淑德的名声又添了一道佐证。   “平妃在寿宴上的吃食你亲自去吩咐,让御膳房单分一个灶出来做,负责的人也要单划出来。”云荍吩咐道,“记住,吃食一定要注意再注意。”平妃这次的胎据太医说有些不稳,脉象时弱时强。   这一直是惯例,虽然初杏是第一次接受这个工作,不过之前跟着福华学习的时候都是教导过的。   一般来说,宫宴的时候康熙、太后、皇后的饮食都是单独一拨人做的,皇贵妃和贵妃的待遇就要看康熙放不放在心上了。放在心上的话就能搭个末班车,不放在心上就只能去跟其他妃嫔一起享受大灶了。当然,即使是御膳房的大灶,那也比别的地方好很多。   而这里头还有一个孕妇的特殊群体,她们也是能享受到类似小灶的待遇的,像这次只有平妃一个人怀孕,那待遇看上去直逼两*oss。   本来前头她们还庆幸,没有孕妇这次宴会可少了太多事情,结果临近节骨眼了,突然爆出来一个,反倒比早就知道的还要忙,毕竟她们要加班加点的完成以往几个月完成的东西。   “这次时间紧,你们也跟本宫紧张点,等忙完了,再休息。”云荍勉励道。   “奴婢明白,谢主子恩典!”初杏笑嘻嘻的应道。   一通脚打后脑勺的忙碌,让云荍突然想起了她很久没想起的前世,以前也是这般,活动举行前的那几天是最忙的,经常通宵达旦连饭都忘了吃。   太后这五十大寿也算是一场规格最高的宴会活动了。   如果这份履历能写到简历上的话,云荍想,大概她能成为她们那一行的传说?   开小差的云荍噗嗤一声笑出来。   正百无聊赖的康熙听到云荍的笑声,含笑望向她:“荍儿这是有什么喜事,这般高兴?”   被点了名的云荍这才恍然她正亲自参加这场宴会呢。   “妾只是想着,等妾五十岁的时候,要是也能像太后娘娘一般儿孙满堂就好了。”云荍顺势端起酒杯,遥祝注意力也转过来的太后,“妾祝太后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无耻的剽窃了一把穿越女的经典台词,恩,只不过把它翻译成蒙语了。   太后果然高兴,乐呵呵的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哀家看皇贵妃有福气的很,以后别又嫌儿孙太多闹腾。”   “妾的孙子还不是太后的重孙,只怕太后要比妾先觉得闹腾呢。”云荍打趣道。   “荍儿说的是。”康熙也接茬逗乐,“皇额娘到时候可别将人都撵出去,不然朕的乾清宫得跪一溜了。”   “哈哈哈,好好好,哀家保证不嫌弃。”太后笑的眼眯成一条缝。   “皇瑪嬷不嫌弃就好。”太子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这,此时也接口道,“孙儿到时便每天带着重孙去给您请安。”   “好好好,天天来,天天来,太子果然是最孝顺的。”太后乐呵呵的道。   就坐在太子下手的胤禔此时攥紧了杯子,低垂的眼神阴骘。   还没生出来,就敢大言不惭的说是重孙,到时候要是个格格,爷看你怎么收场。   一仰头,胤禔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恨声,连私下里口不择言的时候都不会说出来,谁让他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呢,这话说出来首先打的是他自己的脸。   正不耐烦着,身后伺候的王有仁便还小声跟他说:“爷,您看对面。”   “看什么看,不知道对面是妃母们吗!”即使不耐烦,胤禔还是有意识的压低声音喝斥道。不过眼睛还反射性的往对面看去。   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胤禔便收回视线,沉声道:“连你这个狗奴才也敢戏耍爷了!”   还不等王有仁辩解,胤禔便被对面的动静重新吸引住视线。   这次倒不怕逾矩了,因为大家都在看。   “啊!血!”   只见一个大宫女模样的女子尖叫道。   胤禔还抽空撇了撇嘴,这谁家的奴才,还是一等宫女,一点都不镇定,大吼大叫像个什么话。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只见那女子尖叫过后便扶住软身欲倒的宫装女子,惊慌失措的不成样子。   离得有些远,胤禔并不能看清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但只从大致形态以及所处的位置、还有那一点也不眼熟的大宫女身上分析,胤禔都能猜出出事的这位大概就是前一阵子才封妃的赫舍里氏。   看一眼旁边表情沉静的太子,胤禔心情大好。   装吧,赫舍里家的人在太后寿辰上闹出事来,爷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哦,对了,据说这个平妃还怀孕了是吧?看这架势,赫舍里家这次恐怕面子里子都得失啊!   胤禔在心里给索额图点了根蜡,然后颇为悠闲的捻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对面已经乱作一团,身穿黑色吉服的皇贵妃似慢实快的几步上前,快速控制住局面,已经昏迷过去的平妃被匆匆抬走。再将现场收拾完后,皇贵妃跟皇上说了几句,便带着人退下了,应该是去处理平妃的事。   宴会已经又恢复了声色,不过已经不同于之前的自然,连嗡嗡的说话声都带上了一丝刻意。   王有仁给杯子满上酒,胤禔端着它转向太子,大大咧咧道:“二弟,大哥敬你一杯!”   “请。”太子亦端起酒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只不过短短的一个字却还是显示了他不怎么良好的心情。   胤禔豪迈的喝完,关心的道:“平妃娘娘刚刚好像不太好,二弟不去看看?”说着露出理解的表情,“怎么说也是二弟的亲姨母,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太子放下酒杯,嘴角的笑容收敛起来,严肃道:“大哥慎言。平妃娘娘既入了宫,便是你我庶母,姨母之称无从谈起。且身为成年皇子,大哥还是不要过多关注后宫的好,平妃娘娘如何,自有皇贵妃料理。”   “二弟严苛了,大哥不过是关心你一句。”胤禔扯扯嘴角,对太子的假正经很是不以为然,也懒的与他理论。   至于太子话中隐隐暗示他觊觎后宫之名,胤禔反倒还觉得愉悦,这说明太子恼羞成怒了,不然一向自诩君子的太子如何会说出这般隐含龌龊的话。   胤禔也不担心太子会将这话传到康熙耳里去,因为康熙第一个骂的肯定不会是他,而是太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在那里,康熙就是将太子看的比他们都重,无论什么都要手把手亲自教,哪能允许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变成一个背后陷害兄弟的人渣。   抱着既酸涩有愉悦的心情,胤禔不顾王有仁的劝阻,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在他喝的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王有仁拿走了他的杯子,另递给了他一碗醒酒汤,同时附耳低声道:“爷,皇上走了。”   胤禔一个机灵就醒了几分,望向上首,果然康熙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而太后却还孤零零的坐着,身边只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上去的宣贵妃陪着。   接过醒酒汤几口喝完,胤禔瞥一眼依然平静如初的太子,垂下眼笑了。   爷还真有几分算命的本事。   康熙坐在上首,云荍立在一边,屋子里伺候的人俱都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回事?”虽是平静的语调,其中却流动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暗流。   几个太医跪成一片:“回…回皇上,平妃…平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这句话一落,屋内众人几乎同时缩了缩脖子。   康熙闭上眼又睁开,再吐出来的字便有些硬:“原因。”   “应…应是,服用了活血的东西。”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宫里平静了这十几年,怎么偏偏让他碰上这档子事!   康熙视线转向云荍。   “平妃在宴会上所用的所有吃食,妾都已经命人看管起来。”云荍屈膝道,侧了侧脸吩咐福华,“去将东西搬进来。”   负责看管的是初杏,她随东西一起进来后便归到在侧。   云荍看向她道:“初杏,平妃的吃食本宫是交予你负责的,且不论你过错几分,因为本宫也有责任。就适才本宫将东西交予你看管之事,你能否负责的告诉本宫,从事发到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人动过?”   “奴婢保证。”初杏磕头道。   刚刚看到平妃的样子,初杏便意识到,她完了。不管这事是不是她做的,作为平妃吃食的负责人,她都一定会受到惩罚。   结果只是,有命还是没命的区别。   而当云荍命她看管证物的时候,她明白,这事主子信任她,并告诉她,会保住她的命。所以她现在不能惊慌失措,她必须冷静下来,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宽恕。   “皇上。”云荍看向康熙。   “起来看看。”康熙摆摆手,太医们便从地上爬起,围着一盆碟碟碗碗研究个不停。   屋里沉默下来,康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荍却在思索。   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第195章   毋庸置疑,无论是谁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她都是必须担责的。   云荍眉头浅浅皱着,悄悄叹了口气,她倒不怕担这个责任,就怕后面还有什么连环计。   那边太医们再将平妃吃过的食物都尝过一遍后,好像有了目标,在短暂的讨论过后,一蛊不多的鸡汤被他们研究了个干净,接着又聚头争论了几句,最终达成一致。   刚刚回话的太医上前一步:“皇上。”   “说。”康熙一动不动,只稍稍抬了抬眼。   “是,臣等将平妃娘娘用过的吃食都检查了一遍,其他均无问题,独那蛊鸡汤。”太医顿了一下才道,“里头有牛膝熬煮过的痕迹,此物有活血化瘀之效,对孕妇却是大忌。”   确定了平妃真是因为吃食流产的,云荍明白这个罪责她是摆脱不掉了。   “妾行事疏忽,致使平妃腹中皇嗣受害,请皇上责罚。”云荍屈膝跪下,磕头请罪,身后伺候的人也哗啦啦跪下一片。   康熙定定瞧着她,说出的话却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御膳房的人呢。”   “回皇上,已经全部看起来了,慎刑司的人正在审。”梁九功低眉顺眼的回道。   康熙转开落在云荍身上的视线,看向从头到尾跪着不敢动的初杏道:“审她。”   “嗻。”梁九功应道,使了个眼色,带着两个太监将初杏押了下去。   云荍掩在衣袖下的手倏地握紧,又慢慢松开。   她不能求情,这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希望初杏能挺住吧。   心底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   康熙,怕是从来没信过她。   屋里更沉默了,空气流动的速度都缓慢起来,让人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启禀皇上,平妃娘娘醒了。”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凝固的氛围,空气也重新畅通起来。   康熙起身,站了片刻才道:“一起去看看。”说罢抬脚走了。   跪在后头的福华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云荍,替她拍拍衣服上沾着灰尘,聊胜于无吧。   云荍阻止了福华接着拍下去的动作,已经这样了,也别在乎是不是御前失仪了。这种时候,还是赶紧跟上去的好。   进了里屋,预想中平妃对着康熙梨花带雨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屋内静的比刚刚还可怕。   云荍莲步轻移,走到床尾,才看清楚床上人此时的样子。   平妃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一点神采也无,双眼焦点全失,茫然的望着帐顶。   云荍看的有一丝怜悯,不到一年的时间,连失了两个孩子,这对谁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而且两次明显都有人为的痕迹,上次更是因为突发的胤礿之事,胤禨夭折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平妃妹妹,身子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太医进来瞧瞧?”云荍柔声问道。   平妃像没听见,一丝反应也无。   云荍再接再厉:“此事是本宫的错,没有检查好吃食的安全,平妃妹妹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哪里有不舒服就说出来,妹妹还年轻,好好调养,孩子还会有的。”   这番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婊的不行。   平妃也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眨了下眼睛,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将焦距落在云荍身上。就在云荍期待毫无情绪的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又将眼珠转了回去,恢复成刚才的状态。   这是什么表现?不哭不闹不撒泼,连难过的情绪都感受不到。   云荍疑惑的想道,张了张嘴打算再说些什么。   康熙打断了她:“她是失了心智,叫太医进来看看。”   失了心智?这是说平妃精神有问题了?难道是打击太大经受不住,人就傻了?   云荍不靠谱的猜测着,有人已经将太医叫了进来。   隔着帕子诊了诊脉,太医拱手道:“启禀皇上,平妃娘娘这是打击过大,一时有些神志不清,静养些日子便能好了。”   还真是神志不清,可云荍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对着平妃这样子,康熙也说不了什么了,起身又要出去:“出去看看他们审的怎么样了。”   云荍一心两用的跟上,在踏过门槛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少掉了一个环节!   平妃是在宴席上就晕过去的,孩子流掉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发生在她昏迷期间,就算醒来的第一时间被告知了孩子没了的消息,正常人都应该先是表示不信、然后痛哭流涕、再悲痛难抑以致昏厥,最后醒来才会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平妃却是直接跳过了中间那一步,直接走向了结果,这不得不叫人怀疑。   云荍可不信她能在康熙进去之前完成中间那三个步骤,更何况刚才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云荍最后侧身望了一眼身后依旧安静如初的寝室,快步跟上了康熙。   初杏很配合,慎刑司的人问她什么她便说什么,近一个月与什么有接触、跟御膳房的人对接的种种细节,只要不是涉及云荍秘密的,她统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不能告人的。   审问她的人有些无奈,按说遇上这么配合的嫌犯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又不是评公断正的衙门,只要一纸口供就能交差。而且做这个位置坐久了,不是上刑把人弄得伤痕累累逼出来的答案,他还真有些不敢拿出去说,总觉得会被人嘲笑单纯,嫌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可初杏的表现又太坦荡了些,让人不信都不行。   审问的人挠挠大腿侧,最终还是将口供交给一人,命他去核实初杏所说的是否都属实,然后命人将初杏手上纯粹是个摆设的镣铐松开,递了一杯刚刚冲开的茶。   “不是什么好茶,初杏姑娘将就一下。”审讯人笑眯眯的道,倒不像是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慎刑司管事。   初杏接过,微微波动的水面显示了她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   “公公客气了,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哪里有享受茶好不好的风雅,不过解个渴罢了。”她客气的笑道。   一句话出来,审讯的太监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不愧是皇贵妃倚重的大宫女,果然有些意思。   “姑娘说的是,是咱家着相了。”   俩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等去核实的人回来。   初杏小口小口抿着茶水,氤氲的水汽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烫人的温度顺着喉咙滚入腹中,将她因紧张而僵硬的身子缓了许多。   情况比她想象的好很多,最起码她还没挨任何刑罚。不怕,不怕,只要主子还好端端的立着,便没有人敢要了听她的命,皇上就更不会关心她一个小小的奴才了。   核实的人很快回来,御膳房的人都在旁边的审讯室,已经被上了好几轮刑的他们,现在是问什么说什么,更是生怕说的慢了,所以很轻易的就核实了初杏口供的真实度。   倒是与御膳房之外的人的接触,一时半会儿没那快查清。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御膳房才是重头戏,只要这方面查清了,嫌疑也就去了七七八八。   审讯人接过口供,去核实的人又附耳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含笑点头表示知道。   那人说完后,审讯人才正经的对初杏道:“已经核实姑娘的口供为真,咱家这便要去跟主管禀报,委屈姑娘再在这里等等了。”   “公公请便。”初杏更放松了。   审讯的太监交代其他人好好照顾着初杏,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皇上,慎刑司大太监求见。”   “传。”   “奴才叩见皇上。”   “问出什么了。”康熙单刀直入的道。   “回皇上,御膳房的二等太监石杨一直偷偷偷取膳房的人参粉,将之倒卖出宫换取钱财,再在宫外买些劣等人参粉放回去偷梁换柱。据他交代,两个月前,他在夹带人参粉出宫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不过那人没有揭穿他,而是以此为把柄威胁帮忙办事。他答应了,那人就帮他把人参粉运出宫卖掉,还给了他替换的人参粉。后来也是那人一直帮他将东西运出宫去,不过所得的钱财他们就四六分了。”慎刑司大太监快速将查到的东西交代清楚,“石杨说,那人让他做的事也就是问问他,皇上您用了些什么,比较喜欢哪些吃食等等。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让他做,而这次平妃娘娘的事,他完全没做过什么,那人也没叫他做什么。”   云荍一瞬间捕捉到些东西,皱眉看向皇上:“皇上。”   “说。”   “妾想知道,平妃喝的鸡汤都用了哪些食材。”   下头跪着的大太监回道:“这个问题奴才已经问过,口供里便有。”说着便从一堆口供里准确的抽出一张,递给上前接取的福华。   云荍从福华手上接过,快速扫过去,在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深吸口气将口供递给康熙:“皇上您看。”   康熙也快速扫过一遍,看完后垂下手,吩咐道:“梁九功,带人去将御膳房的人参粉全都搜过来。”   “嗻。”梁九功带人走了。   康熙继续看着那太监问道:“那个人是谁。”   “回皇上,石杨说,他后来偷偷跟踪过那人,发现那人,最后回了景仁宫。”   康熙眼神一凝,平静了半天的情绪突然有了波澜,沉声道:“将景仁宫所有太监带过去让他认!”   “嗻。”立马有人领命而去,慎刑司大太监也退下跟去。   云荍让康熙刚刚突起的情绪惊得有些心神不稳,实在是之前康熙的表现都太过平静了,好像是事不关己的世外高人一样。   可下一刻,康熙便转过来看着她,语气和缓又带着些淡淡的关心:“站这么久不累吗,坐下歇一歇吧。”   伸手将她往自己跟前牵。   云荍条件反射的谢恩,然后顺着康熙的力道在他身侧坐下。   屁股只敢压了一半。 第196章   这头还没个结果,前头就来了个太后身边的嬷嬷。   “皇上吉祥。”老嬷嬷行礼,“太后娘娘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康熙起身道:“朕知道了。皇贵妃与朕一道回前头去。”   云荍随着康熙返回寿宴,他们出现的时候场内静了一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而后又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云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康熙则是凑到太后身边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太后点点头,然后望向场内轻咳了一声。   寿宴上众人看似各自为政,实则时刻注意着上位者的一言一行,此时见太后有话说的样子,纷纷安静下来。   太后则笑道:“哀家年纪大了,坐了这一会儿便有些乏,倒是对不住你们的孝心,要先回去休息了。不过也不妨碍,你们好好玩,也算是替哀家庆祝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康熙自然是亲自送回去的。   众人皆起身道:“恭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宴会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样子,云荍的心却还留在刚刚的事情上。   事情似乎异常顺利,那个太监属于景仁宫的信息,已然将主谋圈定的差不多了。这个箭头实在太粗,让人都没有怀疑错误的余地。   景仁宫一共就两个妃嫔,或者你要告诉我是平妃自己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的?   想到这里,云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佟嫔,却没瞧出一点异样,还是平常孤傲的模样,一脸冷淡,拈着酒盅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说来也是奇怪,景仁宫迄今为止满打满算就住过四个妃子,无一不是高位,但除了德妃这个短租客外,其他三人全走的是清高孤傲不屑与人□□往的人设。就是德妃,也只是给个面子情,实际跟谁都不热络。   佟嫔像是察觉到了云荍的视线,淡淡扫了一眼,便又转回目光,当真是一点也不将云荍放在心上。   云荍心里撇撇嘴,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平妃之事下手之人真不是佟嫔?   康熙与太后一去不回,也没有让人来通知云荍去关注平妃之事的后续,云荍便只好无聊的呆在宴会上,满脑子都是对平妃之事的猜测与推断,至于靠谱不靠谱,那真是不好说。   一直到宴席散了,康熙都没在派人传过一句话,云荍在主持完散场之后,便匆匆赶回了刚刚审核的侧殿,却发现人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康熙已经下令将平妃挪回景仁宫,太医自然也是跟去了的。   云荍有些无语,平妃这是刚流完产啊,这大冷天的搬来搬去怕是要遭罪了。   虽然无奈,不过云荍还是打算往景仁宫走一趟。   进了景仁宫,却只有平妃身边的嬷嬷过来接待。   平妃起不来能理解,但是这景仁宫还有一个主子的吧。   “佟嫔呢?莫非还没回来?”云荍问道。   就算云荍不是来看她的,但是出来请个安该是应该的吧。而且,景仁宫主位病了,她居然也不来看看?情商不能这么低吧。   周嬷嬷低眉顺眼的道:“佟嫔娘娘刚回宫便被皇上传去了乾清宫。”   “哦。”云荍点点头,面上没露出什么情绪,心里却猜测莫不是那太监真与佟嫔有关?   不过更奇怪的是,云荍目光在周嬷嬷身上转了转,这景仁宫的人怎么好像对她们主子流产一事一点都不在意?没人哭、没人闹、没人要求查出真凶,难道她们就这么相信康熙一定会给个公平?   云荍给这一宫人贴上奇怪的标签,然后问道:“平妃可还好,回来之后有没有让太医看过,在路上可有冻着?宫里的碳还够用么?”   “谢皇贵妃娘娘关心,太医说主子精心养着便好。”周嬷嬷一句话便打发了云荍。   云荍无语,但又不能同一个嬷嬷计较,或许人家本来就是走的简洁干练风呢。   被堵的无话可说的云荍只好道:“那本宫便不打扰平妃休息了,若缺了什么,只管来找本宫便是。”   说罢便起身,被周嬷嬷恭送出了景仁宫。   刚走没几步,便与一个太监迎面撞上。   “见过皇贵妃。”太监行礼请安,“娘娘,皇上请您去乾清宫。”   “出了什么事?”云荍疑惑道,心中是否与佟嫔有关。   “奴才不知,还请娘娘移驾。”传话太监回道。   进了乾清宫,一眼看到跪在正中的佟嫔,却并不是想象中落魄的模样,反倒一身倔强凄凉的样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云荍压下疑惑给康熙请安,被叫起后疑惑的问道:“皇上找臣妾是何事?”   “去过景仁宫了?”康熙不答反问道。   “是。”云荍回答,“妾去看了看平妃妹妹。”   康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而佟嫔突然开口道:“皇上,既然皇贵妃娘娘在这,那便让妾与娘娘对证好了。”说罢不等康熙开口便对着云荍道,“皇贵妃娘娘,妾自问并没有何处得罪了您,敢问您为何要诬陷于妾?就算您素来不喜欢妾,可平妃姐姐流产一事兹事体大,您怎么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喜好便断定是妾所为?”   虽然佟嫔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皇贵妃娘娘,但这话可并无半分尊重之意,全篇明晃晃的就是嘲讽云荍公报私仇的意思。   “佟嫔何出此言?”云荍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佟嫔上来就是一顿嘲讽,但却听明白了佟嫔的意思,“本宫何时说过平妃之事是尔所为?”   “您当然不需要说出口了,毕竟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娘娘,只要您咳嗽一声,就有人争着抢着把事情办好。”佟嫔依旧是不阴不阳的调子。   云荍挑挑眉,看来跟这人无法沟通,她抬眼看向康熙,发现这货脸色好像比刚才黑了点。   转转眼珠,难道是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句话不爽?   为了避免康熙在这句话上的过度发散,云荍清清嗓子,开口道:“皇上,您叫妾过来是?”   康熙终于开口了:“人查出来了,是佟嫔身边的二等太监。不过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康熙有些怒气勃发。又是这样,每次发生这种事,都让康熙有一种权柄被人窃取的感觉。后宫就相当于他的私人后花园,可在这个本该完全属于他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现被别人控制的痕迹,这让他如何不怒,这种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康熙已经暗暗决定,暗卫的规模必须扩大。从前只把重心放在前朝,现在看来,宫里的一草一木也必须掌握才行。   “皇上,虽然那人是妾的人,可那是妾晋了嫔以后才拨过来的,跟在妾身边的时间连半年都没有,妾也根本不怎么用他!”佟嫔倔强中带着些委屈的道,“若是仅凭这一点便判定平妃之事是妾所为,妾不服!妾也不怕皇上怪罪,妾还怀疑是皇贵妃指使呢,毕竟这人是皇贵妃配给妾的,宴上所有的吃食更是皇贵妃一手准备的!”   云荍倒是笑了:“照妹妹这么说,全宫的宫女太监都是本宫的人了,毕竟都是本宫一个一个决定她们去处的不是么?”   “全部都是虽然不大可能,可皇贵妃要安插几个自己的人,那可太简单了,不是吗?”佟嫔挑眉道。   “够了!”康熙皱眉道,“朕什么时候说过事情是你所为。”   随着康熙的这句话,佟嫔的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不断落下,好似之前的倔强与嘲讽全是强撑,在此刻被康熙一句话就打的稀碎。   她轻轻扬起下巴,滚落的泪水在脸上划出凄美的弧度,眼神绝望而哀伤:“皇上您是没有说,可是在平妃姐姐出事后,您第一个传召的就是妾,第一句话就是让妾交代,还派人去搜妾的寝宫。这叫别人看来,不就是默认是妾害了平妃姐姐吗?”   “妾知道,自己连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妾也从来不敢奢求皇上像宠爱姐姐一样宠爱妾。即使妾是如此的仰慕您,也只是想着在这后宫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能够一直陪着您,仰望着您就好。”眼泪越来越多,佟嫔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康熙,“难道这样也让您如此厌恶吗?厌恶只是听了一个片面之言,便要迫不及待给妾定罪、将妾赶走吗?若是如此,那妾明白了。”   说完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颤着声音道:“妾承认,平妃流产是妾所为,请皇上降罪!”   诡异!   这是康熙和云荍的共同感受。   为什么从自辩忽然转向了表白啊喂!而且,不是说古代闺秀都很含蓄吗?佟嫔你这么□□直白真的不是被穿了?云荍愣生生打了个寒颤。   而康熙除了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更多的却是恼怒。   “你是在指责朕是个昏君吗?”康熙磨着后槽牙、阴测测的问道。   佟嫔依旧维持着磕头的姿势,露出的脖颈修长而美好,犹如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清荷。   语气恢复了刚才的倔强、却又多了些看破红尘的清冷:“罪妾不敢。”   “好一个不敢。”康熙没有暴跳如雷,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失态,只是将怒气压缩回心底,冰泠泠的道。   只不过看向佟嫔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冷漠,因为佟之一姓所带来附属影响如冰雪般消融,不复存在。   云荍始终冷眼旁观,她所了解的康熙,可不是电视里无脑的白痴,会因为什么三言两语的痴情就头脑发昏。   在没有有力的证据指向她的时候,她都不需要多解释什么,康熙的辨别力可比她强多了。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康熙既没有降罪于佟嫔,也没有叫她起来。   顾问行打破了这片沉默。   “皇上,搜到了这个。”   手里捧着的,明显是一个女人戴的青玉手镯。 第197章   手镯被直接送到康熙手上,云荍只来及在它路过自己的时候瞧上一眼。   夜里光线不好,只大致能瞧出成色不错,属于主子会拿来赏心腹之人的水平。   这当然不会惊到康熙,是以他只是随意瞧了两眼,就放下了:“就这个?查出是谁的了?”   “是,在住处就搜到这一件异常的东西。”顾问行回道,“奴才无能,还没查出是谁的。”   “给她看看。”康熙随手一扔。   梁九功精准接住,捧到佟嫔跟前:“佟嫔娘娘,您瞧瞧可见过?”   佟嫔抬起头,瞟了一眼,平静道:“不曾见过。”   康熙也不说什么,只摆手道:“叫景仁宫的人全都认一遍。”   顾问行原接了东西下去。   云荍悄悄换了一下重心,虽然花盆底已经穿惯了,但站的时间长了脚还是会疼,也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会结束。   刚想到这儿,康熙就吩咐道:“皇贵妃先回去吧。”   “啊,是。”云荍懵了一瞬间,“妾告退。”所以叫她过来是干啥呢?给小佟佳氏一个开口表白的机会?神经病。   “在昭仁殿给佟嫔收拾个地方。”康熙目光不明的道。   “嗻。”梁九功领命,上前对佟嫔道,“佟嫔娘娘请。”   佟嫔完全一副心冷似灰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背挺得笔直的出去了。   康熙独自坐在案后,昏黄的烛火摇曳闪烁,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主子。”一道黑影闪现。   “朕要你训练出更多的人,后宫的每一处都要掌握到。”康熙低沉的声音响起。   “奴才遵命。”   “太子有何动作。”   “寿宴结束后,太子便直接回了毓庆宫,去了李佳格格处,并无其他动作。”   “长春宫呢。”   “只有皇贵妃娘娘身边的池清去了一趟慎刑司,给初杏送东西。”   “下去吧。”   人影不见了,康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为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产生情绪了,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只是恼怒,恼怒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恼怒有人把手伸到了他的子嗣上,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你看,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敬畏天神一样的敬畏着你,可事实却打了你一巴掌,告诉你,别人   不过是在逗你玩。   这如何不能让一个自负的帝王感到恼怒。   “砰。”   康熙一脚踹在桌腿上,金丝楠木所做的案桌却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笔架上挂的毛笔胡乱摇晃起来。   在不断摇晃的烛火的牵引下,云荍终于回到了长春宫。   “主子。”库嬷嬷迎出来,亲自伺候着云荍洗漱、更衣。   “池清已经将初杏的东西送去慎刑司了。”库嬷嬷汇报道。   云荍闭着眼,问道:“初杏如何,可有受伤?”   “主子放心,池清说初杏没有被上刑,衣服都没怎么乱。”   “那便好。”   “主子。”库嬷嬷将声音放小了一点,“平妃娘娘的事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对了。”云荍睁开眼,“叫福华带人将长春宫所有人的东西都清点一番,尤其注意宫女们的首饰,有没有多的或者少的。易贵人她们也一样。”   库嬷嬷神色一凛,严肃的应道:“是。”   匆匆吩咐完回来,接着问道:“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恩,在嫌疑人的住处搜出来一个青玉手镯。”   “青玉手镯?”库嬷嬷喃喃道,“那也不算难得。”   “恩,所以要清点一番,以防被人做手脚。”   库嬷嬷听言摇摇头:“这点主子倒是不用担心,长春宫里没人有那个。”   “哦?贵人庶妃她们那里也没有?”云荍倒是好奇了。   “因为主子您不喜笨重的物件,所以内务府给咱们宫里送来的俱是些纤细秀丽的金银制品。贵人和庶妃小主的份例都是自您这儿走的,所以不可能有那个。”想了想说的有些太绝对,又补充道,“至少奴婢这里的公账上是没有记载的。”   “而且青玉说不难得,实际内务府每年也不会准备多少,再说分给了哪宫哪殿都是有账册记载的。”库嬷嬷嘴上说不难得,那是因为她跟在云荍身边,实际上这东西即使宫女能得,那也肯定是受宠妃子身边的心腹之人,更多的是流落到一些不受宠的贵人常在手里的。   这些人也是心酸,有时候身家还不如一些当红的宫女富有。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篱笆扎好吧。”云荍叹气道。   夜半时分,云荍被从睡梦中叫醒。   “主子快醒醒,侍卫处说要搜宫!”   云荍瞬间就清醒了,边起身边问:“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具体情况。”今天守夜的是向晚,她一边给云荍披衣服一边答道,“就是侍卫处突然全员出动、全宫搜查,说是在西北角处抓到一个行踪鬼祟的人,皇上大怒,说要全宫搜查有无同伙。何公公现在正在门口拦着他们呢。”   “穿吉服。”云荍吩咐道,四五个人将她围成一圈,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收拾。   云荍穿着皇贵妃吉服出现在长春宫大门处的时候,何沐安正带着一杆太监与侍卫处的人对峙。   “本官奉圣旨搜查刺客,公公百般阻拦,可是要违抗圣旨?”明显是一队头领的人满腔怒火的道,若不是理智还在,怕是手上那把剑此时就架在何沐安脖子上了。   “大人可不要乱说话。”何沐安也是一脸气愤,“此处是皇贵妃娘娘寝宫,皇贵妃娘娘正在休息,尔等进入搜查,成何体统!”   “皇上命我等搜查刺客,你若再阻拦,便是违抗圣旨,别怪本官格杀勿论!”那人双目圆睁,手搭上剑柄,就要拔剑。   “放肆!”一声呵斥响起。   门口对峙的两拨人纷纷望向声音来处,何沐安带着那一拨太监当即跪下请安:“奴才参见主子。”   侍卫处那一拨人明显慢了半拍,且只是拱手行礼:“臣等参见皇贵妃娘娘。”虽然他们没见过云荍,但是那一身皇贵妃吉服还是认识的。   行完礼,刚刚与何沐安对峙之人不等云荍叫起便直起身,道:“臣等有皇命在身,不能大礼参拜,还请娘娘谅解。皇上命臣等搜查刺客,还请皇贵妃娘娘回避一下,臣等确定长春宫内无刺客之后便会离开。”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云荍寒声道,两眼紧紧盯着自说自话的那人,上位者的威势没有丝毫收敛的喷涌而出。   那人明显有些懵,瞪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看向云荍的脸。   “跪下!”云荍突然提高声音。   “噗通。”   那人膝盖一软,竟是应声而跪,他身后的那些御前侍卫,也纷纷跟着跪下。   云荍放开福华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人身前五步处,花盆底在沉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响声。   她将双手合在身前,鎏金护甲翘起优雅的弧度。   “下跪者何人?”云荍轻声慢语的问道,仿佛刚才的汹涌只是梦境。   “臣,臣乃御前二等侍卫拜格库鲁。”库鲁明显结巴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此时盯着皇贵妃吉服的衣角,竟紧张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哦。”云荍轻轻点头,“正黄旗的。”   云荍挪了两个小碎步,又问道:“来长春宫所为何事?”   “臣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说到这个,库鲁像是找到了靠山,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云荍依旧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所以皇上是怀疑本宫窝藏刺客,要你强闯长春宫搜查?看来,本宫要先去跟皇上请罪啊。”   库鲁刚刚提起来的一口气被这句话打的七零八落,额头上的汗珠急急滚落,连声道:“不,不,皇上没有这样说。”   若是真让云荍去了御前,倒霉的肯定是他。   想到此,库鲁有些懊悔,不该如此莽撞的,谁知道这皇贵妃居然有这般胆识,一般妇人听到有刺客,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哦?但本宫刚刚看到的,分明是拜大人你要强闯长春宫啊,甚至不惜。”云荍扫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何沐安,“要杀了本宫身边的大太监,这难道不是怀疑本宫窝藏了刺客才会如此吗?”   “不,不,娘娘您看错了,看错了。”库鲁额头的汗落得更快了,“臣是在与何公公商量,商量。”   “原来是本宫看错了呀。”尾音微微翘起,划出好听的弧度,却像是一枚钉子钉进了库鲁的心脏。   “对了。”云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拜大人可有皇上的令牌。”   “有,有。”库鲁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双手奉给云荍。   云荍也不接,只微微躬身查看了一下,便直起身道:“即真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当然配合。不过这宫里住着皇上的妃嫔,还得先让她们回避一下才好。”   “何沐安,去将易贵人、陈常在、还有两位庶妃请到正殿大厅呆着。再将长春宫所有人集合到这里,看看有没有少人。然后再回来陪着这位拜大人四处看看,有没有多人。”   “嗻。”   “哦,对了拜大人。毕竟这里都是女眷,一会儿还是你一人进去看看便好,其他人就在外头等着。”云荍又道,“毕竟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拜格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是不是。”   “是,是,全凭皇贵妃娘娘吩咐。”库鲁忙不迭应道。   云荍亦不再多言,转身扶着福华的手回了正殿,就呆在大厅等易贵人她们过来。   直到她离开,跪了一地的人才敢起身。   何沐安挽着袖子走到库鲁跟前,不阴不阳的道:“拜大人,请去外头等着吧。”后头一溜太监小弟亦是满脸不善。   库鲁一言不发,带着人踏过长春宫的门槛,在外头夹道处站着等。   云荍已经在屋内坐下,她沉着脸叫来库嬷嬷:“嬷嬷去查查,正黄旗的拜格氏,都与谁有关系!”   拜格库鲁的表现太过蹊跷,刚刚云荍发威后的表现又半点不像无脑之人。   这背后,必有缘由。 第198章   “主子,拜大人已经查验完离开了。”何沐安前来回道,“不过宫外还是留下了一队侍卫站岗,据说是全宫戒严。”   “不必管他们,将宫门关上、落匙。”云荍沉声吩咐道,“几位妹妹受惊了,这便回去歇着吧,本宫会加派人手巡视的。”   她也怕真有刺客,毕竟红花会的名声可是响亮的很。   易贵人等人战战兢兢的回去了,库嬷嬷小心翼翼的问她:“主子,您看,要不要去见见皇上。”   云荍摆摆手:“不必,既然全宫戒严,说明皇上是要彻查,本宫这时候乱动,只会给宵小可乘之机。”   “就是不知道宁楚格有没有吓着。”云荍忧心的叹气,胤祒两个她倒不是很担心,阿哥所在前朝、离乾清宫又近,侍卫只会更多。   “主子宽心,格格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福华安慰道。   这一页云荍在床上翻来覆去,快要天明了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外头却一直安静的不像话,丝毫没有抓刺客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向晚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算面前遮盖过去。   “外头如何了,可抓到人?”云荍问道。   “何公公早起问了守在宫外的侍卫,说是没有发现刺客的影子,不过戒严还没取消,还是不允许走动。早膳还是侍卫处的人押着御膳房的人送过来的。”福华回道。   “嗯,等会儿你跟库嬷嬷还有何沐安拿着本宫的牌子出去。”云荍吩咐道,“让何沐安去乾清宫求见皇上问问情况,库嬷嬷去宁寿宫看看太后,你就去西五所看看宁楚格。”   “是。”福华应声出去找库嬷嬷和何沐安,一开始外头守着的还不愿意放行,让库嬷嬷连消带打几句后,才同意派人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库嬷嬷和福华回来的还算快,何沐安却迟迟不见人,就在云荍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该亲自走一趟的时候,乾清宫来人了。   “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乾清宫。”来的这个太监云荍很面生,若不是他拿着乾清宫的腰牌早让人把他叉出去了。   “这位公公很面生啊,可是才到乾清宫当差?”云荍问道。   那太监倒是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笑道:“奴才在乾清宫三四年了,只不过以前都是在后头伺候的,娘娘没见过也是有的。”   “哦。”云荍点点头,“公公可知皇上叫本宫过去是为了何事?”   那太监还是腼腆的笑着:“奴才不知。”   “那公公来时可看见长春宫的大太监何沐安?”   那太监拧了拧眉,摇头道:“不曾看见。娘娘,皇上还等着呢,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起驾?”   “那便走吧。”云荍也没再更衣,早上起来就有预感所以穿的挺正式的。   越接近乾清宫,越能感受到雅雀无声的安静,仿佛这里不存在人烟似得。   通报过后,听见里头模模糊糊传来一声“进来”,云荍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殿内。   殿内应该放了不少火盆,一进来便感受到融融的暖意,刚刚在外头被冻的冰冷的手指脚趾都恢复了知觉,甚至背后有股燥热让云荍想要把最外头的毛坎肩脱下。   “皇上吉祥。”云荍屈膝请安,等来的却不是平身,而是一张被扔过来然后因为重量不够所以轻飘飘落在距离云荍还有段距离的地上的纸。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康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朕解释解释这个。”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云荍和康熙,显然,这句话是对云荍说的,那张纸也只能云荍自己去捡起来。   云荍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架势,分明是拿到确凿证据后的抓现行啊,然而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干过,所以这该是被伪造的信件之类的?   想及此,她也不多话,走过去将纸张捡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十分眼熟的字体,跟她的十分相像。   云荍松了口气,果然是伪造的信件,没猜错。虽然很多人仿字仿的十分像,但不是本人就肯定会有漏洞,因为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有些可能本人都没有察觉过,仔细找总能找出来的。   而且这种程度的陷害,云荍不信康熙会被一叶障目,不然现在就不是单独留下她让她解释,而是直接把她抓起来了。   云荍开始看内容,然而一看内容又茫然了,来回看了好几遍,甚至将背面也翻过来看了一遍,云荍才终于确定,这张纸真的只是写了一首诗。   生见难兮死见难,茹吾愁苦咽吾酸。   宵来欲改唐人句:蜡烛成灰泪不干。   虽然云荍自己没写过什么诗,但看过那么多,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一首分明就是表达了分隔两地再也不能相见的哀怨心情,无可排遣的愁绪,以及对对方的深切思念。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荍这么想,也这么问了:“皇上,您让妾看这个是?”   “怎么,看不懂?”康熙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云荍摇头:“看是能看懂,就是不知道皇上您刚刚说让妾解释,是解释什么?解释……这首诗的意思?”   “呵,解释什么?”康熙重复了一遍云荍的话,突然起身走至云荍身前,一把拿过云荍手上的信纸,抖了两下,“爱妃莫不是认不出这是谁写的?”   话到此,云荍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她也沉下脸,顺着康熙的动作又装作认真的仔细瞧了瞧,回道:“妾认不出。皇上太高看妾了,凭几个字就认出这是谁写的,妾还没有这个本事。”   康熙怒火一瞬间高涨,突然将脸凑近云荍,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   他紧紧盯着云荍的眼睛,充满怒火的问道:“这难道不是爱妃写的?朕前一阵才与爱妃一块练过字吧,记忆犹新呢。”   “当然不是。”云荍斩钉截铁的否定了,自嘲的笑笑,“看来皇上对妾的误会很深啊,妾可没有那水平写出这样的诗。”   康熙没有从她的眼中发现端倪,可他此刻怒火高涨、理智全无,又疑心作祟,怎么可能因为云荍两三句话就相信。更何况,之前就有人传云荍和福全的谣言,虽然当时他完全没当回事,也查清楚了云荍跟福全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就是散播谣言之人拿来当证据的,康熙十年选秀时候云荍在御花园见过福全一事,梁九功也证实他当时从头到尾都在场,云荍与福全根本看都没看过一眼。   可即使一切都查明了,康熙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疑虑。   而这次这封信的发现,几乎是瞬间就让当初的那丝疑虑疯狂长大。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或许云荍与福全是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可她与别人呢?能保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吗?不然如何别人会传这方面的谣言,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毒害皇嗣、毒害皇后呢?   再回想当初与云荍情浓时她的表现,以及那之前之后对他的态度,康熙怀疑就更深了。   于是何沐安过来之后直接被康熙关了起来,派人审问,审问关于云荍的一切。   康熙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那为何这字体与你的一模一样?”   云荍当然听得出康熙语气中的怀疑与愤怒,也大致猜到了康熙此时在想些什么,不外乎就是认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呗。   当下云荍心中也是怒火横生,她不甘示弱的瞪着康熙,很想对他吼过去,你丫凭什么怀疑劳资出轨,劳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就是跟别人好了又怎么样!告诉你,没有共\产\党发的结婚证劳资才不认为是跟你结婚了!还出轨!他妈的劳资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出轨!你可以侮辱我是个青楼女子都不能侮辱我出轨!去你妈的!   在心里愤怒的将康熙骂的狗血喷头,云荍用仅剩的理智封住自己的嘴,不让那些话喷薄而出。   深呼吸,不断深呼吸,云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到确定自己的心跳已经恢复正常,云荍才闭了闭眼,然后不客气的推了康熙一把,将康熙的大脸从自己眼前推开。   康熙不妨她突然动手,愣是被推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勃然大怒:“你放肆!”   云荍却怡然不惧,梗着脖子道:“我就放肆了怎么了!反正皇上你不是已经认为我红杏出墙了吗?再添个放肆也没什么,反正不就是砍头,你还能砍我两回不成!”   云荍豁出去的态度让康熙一阵愕然,然后是怒火冲天:“你居然敢如此跟朕说话!”   云荍对着他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凉凉道:“皇上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不是都拿到证据了吗?下令砍妾的头啊。”   “你!”康熙怒不可遏,却并没有盛怒的叫人进来把云荍押下去,而是就那么怒火冲天的瞪着云荍。   云荍就一副老娘无所畏惧的态度站在那里,时不时翻个小白眼,浑身上下散发着别指望我给你请罪的信息。   两人就这么相隔不到一米的站了半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从一开始的□□变得慢慢疲软。   云荍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就笑出了声。   而内里怒火确实有疲软迹象的康熙心里一梗,以为云荍在嘲笑他,当下装出凶神恶煞的气势问道:“笑什么!”   云荍带着残留的笑意回道:“要你管,反正没笑你。”   就是笑你,笑你下面软!   康熙莫名松了口气,反正气氛已经变成这样了,他干脆顺坡而下,背着手回到御案后坐下,清清嗓子道:“这真不是你写的?”   #¥%&!   云荍翻白眼:“爱谁写谁写,反正我不可能写。”   我也写不出来。   “那为什么这字跟你的一模一样?”康熙又提出老掉牙的问题。   云荍撇嘴:“难道皇上你不是还能把字写的跟先帝爷一模一样么。”   这倒也是,康熙点点头。而后又反应道:“可你的字又没怎么流露出去,别人怎么会模仿的这么像。”   云荍虽然经常练字,但她的字流露出去的确实挺少的,别人看见的机会都少,平常就算要写什么对外的帖子,大多也都是福华等人代笔,云荍写的很少很少。就算抄经书什么的,那也不是供在奉先殿就是供在太后的小佛堂里,要么就直接烧了,不可能流露出去的。   云荍这下倒是正经起来,她走上前,扯走康熙手里的信纸,又仔细看了一遍,才道:“虽然我的字没怎么在外展示,但是零零散散还是有一些的,尤其是一些常见字。而这首诗字数本身就很少,生僻字也几乎没有,所以连模仿带猜测还是能有个七八成像的。”   “算了,我还是亲手写一遍让您自己分辨的,免得又说我狡辩。”云荍干脆放下那张纸,丝毫不客气的就在康熙的御案上磨墨铺纸,然后将那首诗又写了一遍。   康熙出奇的一言不发任她动作。   “呐,你自己看吧。”云荍放下笔,将自己写的往康熙那里推了推,让他看。   康熙细细查看,两厢对比,果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比如愁字,下面心上的那两点,云荍总是习惯于连笔并且会划很大一个弧度,而那封信上的虽然也有连笔,却很浅,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两个点,而不是像云荍一样的连成一个半圆。   “确实有区别。”康熙点点头道,在心中那股怒火莫名其妙的消失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正常智商。而这一冷静,先前被忽略过去的种种疑点,自然就冒了出来。   “怎么,这下看出来是造假了。”云荍此时的姿势颇有些不羁,她斜靠着桌子站着,双手环胸,重心全都挪到右脚上,还微微偏着头。   康熙一转头就看到她这幅样子,当下想发火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只能皱着眉头斥道:“成什么样子!皇贵妃的仪态呢!”   云荍才不管他,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自顾自道:“呐,我原本真的觉得皇上您很厉害的,就算比不上秦皇汉武,但是跟明太\祖元世祖还是不差多少的。但是您今天的表现,真是,啧啧。”   今晚索性已经表现到这个程度了,而康熙的表现好像还没什么接受不良的样子,云荍突然起了兴致,想测试一下康熙的底线在哪里。当然,警报已经解除,云荍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刚才的话明贬实褒。   康熙的第一反应是:“真是什么?”   然后还没来得及因为云荍将他与明太\祖元世祖放在一起而高兴,就又被不如秦皇汉武牵起了不满:“为什么比不上秦皇汉武?”   “欸。”云荍惊讶,“不是您自己说的不如秦皇汉武多矣吗?”   康熙想起自己在表述自己功绩时每每要先说的那一句,噎住了。   他不满的瞟了一眼云荍,朕那是在自谦!连这个都听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云荍则是偷乐,让你虚伪!   “咳。”康熙清清嗓子,打算跟云荍算算帐,“虽然此次查清你是冤枉的,但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身为皇贵妃,你的规矩礼仪呢!”   再看看云荍依旧没变的姿势,恨恨的道:“看看你现在的仪态,哪有一点皇贵妃的样子!”   “那皇上就把我这个皇贵妃撤了不就行了。”云荍低下头,两只手绞着裙边缀着的结子,语气淡淡的道。   康熙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换了一副样子,但却不妨碍他从云荍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再顺着云荍的手看到那个结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此时躺在他寝宫某个格子里的双蝶结,不由得就弱了声气:“好在没人瞧见,不然朕看你丢不丢脸!”   云荍忽的直起身,垂着头,两只手在袖内握成拳垂在两侧,低低的道:“皇上既已无事,妾便回去了。”说罢草草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康熙的手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把拉住云荍的胳膊。   虽然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但为了防止再从云荍嘴里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当即先发制人道:“走什么走,伺候朕用膳!”   云荍不带情绪的看他一眼,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而是默默站住,算是默认了康熙的吩咐。   康熙偷偷松了口气,当下扬声道:“梁九功,滚进来!” 第199章   云荍到底还是在用完膳之后就走了,康熙绷紧了神色一言不发。   直到回了长春宫,库嬷嬷小心翼翼的问起,云荍才恍然她把何沐安忘得一干二净。   吩咐邱和再去一趟乾清宫问询,云荍便遣开其他人,与库嬷嬷说了今日之事,略过了她是如何自证的。   “嬷嬷觉得,这会是谁做的?”云荍自己也在思考,“会不会跟之前传谣言的是同一拨人?”   佟嫔。   云荍与库嬷嬷对视一眼,脑中双双浮现出这两个字。   库嬷嬷迟疑道:“那位嫌疑确实大,毕竟证据表明他们之前是打算这么做的,只不过因为意外半路夭折了。但是奴婢有一点想不明白,若要栽赃,直接将信藏进咱们宫里就可以了,又何必要冒那么大风险派人假装送出宫去呢,这样疑点也会更多的。”   云荍点头,库嬷嬷说的有道理:“那,会不会这人原本就是从宫外进来的?”   她提出另一种思路,会不会原本就是宫外的人想陷害她,然后送了这赃物进来,却意外被当刺客抓了起来。   库嬷嬷也拧眉,不过推测一番后还是摇头:“也说不通,若是宫外之人想要做些什么,那也不必模仿主子的笔迹,随便弄个外男的书信只说是给您的,那这脏水也难洗。”   来来去去都不可能,那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偏偏让她撞上了吧?云荍蹙眉,难道真是个巧合?其实没人害她,只是刚好字体与她相仿?   库嬷嬷看云荍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由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您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皇上也相信您是被陷害的,那剩下的就交给皇上去查吧。这件事儿,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过度的关注,说不定还会让康熙原本的信任动摇,不如还是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来,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本宫明白,只是想弄清楚前因后果。”云荍叹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主子说的是,是奴婢想得少了。”库嬷嬷应道,又话音一转,“不过这件事不必着急,倒是另外一件事,主子还得多加关注才是。”   “什么事?”云荍困惑道。   “平妃娘娘流产一事。”库嬷嬷沉声道,“主子可还记得之前搜出了一支镯子?”   “记得。”云荍点点头道,“查出是谁的了?”   “是。”库嬷嬷脸色有些凝重,“是惠妃娘娘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的。刚刚主子您被皇上召去的时候,顾问行去隔壁将人带走了。”   “怎么会?”云荍惊讶。   “惠妃娘娘当时就要去见皇上,不过被拦下了。”库嬷嬷回道。   说不通啊,惠妃宫里又不是没养别的妃嫔的孩子,没道理就去害平妃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或者,这是大阿哥一系对太子一系的行动?   云荍正开着头脑风暴,邱和回来了。   “回主子,奴才去乾清宫并没有看到何公公。”邱和躬身回道,“梁公公传话说,皇上说何公公…何公公能力还不够,要帮您好好教教。”   云荍默,半响才道:“下去吧。”   乾清宫。   顾问行步履轻松的走近位于角落的一溜房子,留守的小太监殷勤为他推开木门,顾问行背着手踱步进去,一眼看见的就是凄惨狼狈的何沐安。   “何公公别来无恙啊。”顾问行闲适的在椅子上坐下,微笑问好。   何沐安早被放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此时听到顾问行的招呼,他牵起苍白的唇角,微微露出一个笑意:“顾总…管别来…无恙。”   “当不起何公公一声总管,咱家也只是个副的。”顾问行笑的矜持又谦虚,然后感叹道,“何公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借…顾总管…吉言。”何沐安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脸上的笑容虽浅,却比顾问行真诚的多。   顾问行突然觉得没了意思,他淡了神色,起身道:“皇上有旨,命长春宫大太监何沐安在此潜心学习半月,学有所成后再回长春宫,钦此。”   “奴才…谢主隆恩。”何沐安艰难的挪动身体,总算是恭敬的接了圣旨。   “何公公好好休息吧,咱家还有事,先告辞。”顾问行毫不停歇的走了。   何沐安跌坐在地,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顾问行出现在御书房:“皇上,何沐安之事已处理妥当。”   康熙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问道:“那个宫女可问出什么了。”   “奴才无能,那宫女只说是与那太监结了对…食,玉镯是定…信物。”顾问行颇有些含糊的道,“对于平妃娘娘之事,却只说并不知情。”   “哼!是太无能了些!”康熙不悦,“那玉镯呢,她一个二等宫女是如何得到的!”   “据她交代,那玉镯本事惠妃娘娘赏给大宫女倩绣的,倩绣在她生辰时送了她。”顾问行回道。   “哼,这一个个的,可真大方!”康熙冷笑,“看来皇贵妃确实是仁慈。”   顾问行一时不知道康熙这是在夸云荍还是在责怪她,因此并不敢接话。   “接着审,若是再审不出来东西,你就去跟她做伴。”康熙冷声道。   顾问行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遵命。”   “滚下去。”   顾问行麻溜的滚了,康熙才轻咳一声,道:“昨晚抓到的人审的怎么样了。”从看到信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乱了,所以还一直没关注过被抓住的人如何了,“还有没有同伙?”   “回主子,昨晚之人查出来浣衣司的人,她交待说有人会每隔三个月交给她一封信,然后她会送到西北角一个固定的地方藏好,她从来没见过取信的人,只不过每次去的时候上次放的信已经不见了。至于交给她信的那个人,她只见过一次,裹得严严实实,只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女人,后来此人也是将信固定放在一个地方,她固定去取。”地上一道黑影回答。   康熙双拳猛地攥紧,额上青筋爆出。   每三个月!这意味着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若不是因为平妃之事他临时调整了巡逻时间,说不得还发现不了呢。   好,好的很!他的后宫居然还有这等痴情、胆色过人之辈!他真是该感到自豪啊!   康熙微低着头,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查。”他张嘴吐出一个字,跪在地上的人影瑟缩了一下,仿佛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是,奴才遵命。”黑影谦卑而恐惧的答道。   毓庆宫。   阿古一本正经的站立着,只有不断瞟向太子的余光暴露了他还稍显青涩的城府。   终究,还是阿古沉不住气,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殿下,您不去乾清宫看看吗?”   太子微微挪动了一下手臂,翻过一页,目光半点没动:“阿古,孤教你的少说多做莫不是都忘了。”   “奴才不敢。”阿古赶忙低头认错,可又忍不住微微抬头蠕动着嘴巴,“阿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干脆放下书本,好整以暇的道,“只是觉得孤做的不对。”   “不不不。”阿古涨红了脸,就连耳朵和脖子都勾染上了粉色,“阿古不是这个意思,阿古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阿古干脆梗着脖子先表忠心:“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呵。”太子轻笑,“孤怎么就把你这么个呆子留下了,看来得换个人伺候了。”   阿古傻笑,即不为自己辩解也不求情,就一脸傻样的看着太子。   “啧。”太子无奈的摇头,起身道,“算了,被你打搅的都没心思看书了,去看看李佳氏吧。”   “是。”阿古愁眉苦脸的应道,随着太子出了正殿,往怀着孕的李佳格格处去。   谁知这幅样子却正好叫另一位李佳格格的宫女枣儿瞧见了,在远远目送着太子进了大李佳氏的房内后,枣儿匆匆回了另一端小李佳氏所在的屋子。   “格格,太子殿下刚刚去对面了!”枣儿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告状道。   小李佳氏闻言就将手上的绣棚一摔,委屈的道:“为什么又去那个贱人那里了,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我也能怀啊,殿下为什么就不能来看看我呢。我在这里一针一线的给殿下做衣裳,殿下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说着就要去拿那做了一半的寝衣发泄,枣儿连忙阻止她,开口却并不是劝慰的话。   “格格别生气,要奴婢说都是那个阿古迷惑了殿下。”枣儿煞有介事的说道,“奴婢刚刚可是看见了,殿下要去对面,那个阿古跟在后面可是一脸不情愿呢。”   说着说着就凑到了小李佳氏耳边耳语道:“奴婢听正殿伺候的姐姐说,那个阿古每次都一个人霸者太子殿下,不让别人伺候呢,听说,那个阿古是勾着殿下做些肮脏事呢。说不定那个阿古就是怕太子来找格格,格格得了宠,殿下把他忘到脑后,所以才撺掇太子去找那位。毕竟那位正怀着孕,也不能伺候太子殿下,这样,那个阿古也不怕太子把他忘了!”   小李佳氏听的横眉竖目,又因枣儿暗示的某些羞耻之事涨的脸色通红,哆哆嗦嗦的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引着殿下做这种事!不行,我要去跟殿下禁言,不能让殿下就这样吧被小人蛊惑了!”   枣儿赶忙拉住她:“格格,格格您冷静。殿下现在对他还是新鲜的时候,您不能现在去,说不定还会被他倒打一耙!您冷静,您听奴婢说。”   小李佳氏呼哧呼哧喘着气:“好,你说。”   “格格您不必着急,您想啊,那人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阉狗。”枣儿斟酌了一个词汇,估摸着大概能叫小李佳氏心情舒朗,“不会有什么威胁,殿下对他也不过是一时新鲜,不会长久的。您若是去跟他计较,那是失了您的身份!您大可以在得到殿下的宠爱后,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处理掉,这样才符合您的身份。”   小李佳氏叫她说的深以为然,,然而又困惑:“可是,殿下不过来,我该怎么得到殿下的宠爱?”   “奴婢以为,格格您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位。”枣儿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东面。   小李佳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让我去求那个贱人?不可能!”   “格格您别着急。”枣儿再次安抚道,“奴婢不是说让您去求她,她还没有那个资格!奴婢的意思是,格格您可以利用她,让她帮您把殿下拉过来。”   “可是,她会乖乖听话吗?”小李佳氏踌躇道。   枣儿露出笑容:“她会的。”   因为,太子妃,要来了。 第200章   后宫的戒严终于撤了,宁楚格第一时间就跑了回来。   “额娘,你没事吧。”宁楚格担忧的问道。   云荍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额娘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没吓着吧。”   “吓着倒是没有。”宁楚格摇摇头道,“三姐姐倒是吓的不轻,不过二姐后来一直陪着她,还把五妹妹和六妹妹接了过去,本来要我也去,我没答应。”   “怎么没去呢?”云荍皱眉道,“跟姐妹在一起不好吗?”难道是跟大家相处的都不好?   “三姐姐那里又不大,住了四个人已经很挤了,我不想跟她们挤。”宁楚格解释道,“反正院子离得也没多远,住不住一起都一样。”   云荍无奈,拍拍她道:“这次不严重就算了,不过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大事,还是尽可能的跟大家一起的好,知道吗?”   宁楚格很不以为然,不过看到云荍殷切的眼神还是答应下来:“好。”   “今天就住这里吧,晚上跟额娘一起睡。”云荍笑着道。   “好!”宁楚格这回应得爽快,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不过转瞬脸色又垮了下来,期期艾艾的道:“额娘,我有个事儿跟您说。”   “怎么了?”云荍一脸好奇的道。   “就是。”宁楚格揉着衣角,“就是皇瑪嬷寿宴时候,平母妃的事儿。”   云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可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宁楚格连忙否认,然后垂头丧气的道,“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你听到什么?”云荍眯起眼。哪有那么多不小心,说不定人家就是专门说给宁楚格听的呢。   “听到她们说,平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宁楚格的声音弱了下去,“是额娘您做的。”   云荍深吸口气,有些受伤的道:“你相信了。”   “没有没有。”宁楚格看见云荍的神色,吓的直否认,焦急的道,“我没信!我知道额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我只是。”她垂下头自责到,“我只是怪自己,当时听到的时候没有出面反驳。我当时只是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都走了。而且,之后我也没有去找五妹妹,让她教训那两个宫女。”   宁楚格憋不住想哭,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额娘,很丢脸,很无能,她对自己很失望。   云荍轻轻搂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没事,宁儿已经很好了,是额娘没有做好当娘的责任。”   安慰的语言太苍白,云荍干脆转移话题:“为什么你要去找五格格?说话之人是五格格的人?”   “嗯。”宁楚格在云荍怀里点头,“是五妹妹身边伺候的,我见过她们几次。”   本来宜绵比只比宁楚格小了两岁,她们应该很能玩到一起才是。但现实是,宜绵比身为德妃的女儿,从来没将宁楚格放在眼里过,而宁楚格虽然因为云荍的关系对后妃们都没什么大感觉,但她而不是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人家都给她甩脸子了,她何必上赶着去表示亲热呢。   所以虽然同住在西五所,宁楚格和宜绵比却并不常见,有限的几次见面都是赴二格格的邀约作为客人见到的。那两个说闲话的宫女也是属于经常跟着宜绵比比较得宠的类型,不然宁楚格也不能认识。   宁楚格大概解释了一下她跟宜绵比之间的情况,云荍听的有些内疚:“是额娘考虑不周,有些事也是该告诉你了。”   于是云荍就开始慢慢跟宁楚格说一些后宫之事,当然也只是挑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先说,不管什么都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   至于宁楚格所说之事,在云荍看来,不过就是德妃私下的嘲讽针对罢了。   与女儿带了一天,云荍觉得舒心不少,而隔壁的惠妃也终是被康熙召见了。   过程如何不得而知,云荍只知道这场初看声势浩大的阴谋最终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平妃失去了孩子,最终却只处死了几个太监宫女,里头最大的也不过是个御膳房的小管事。对外的说法,大概能概括成一句话:这一切都是几个巧合促成的意外。   当然,云荍身为这场寿宴的直接负责人,她还是有责任的,被罚俸一年、抄经书百遍。   连个禁足都没有,算什么惩罚!   后宫上上下下的妃嫔都不服气。   奈何这旨意是康熙下的,太后又装死不说话。至于苦主平妃,据说小产后哀痛太过,身子越发不好,皇上为了让她清净养病,不但下令不准别人去打扰不说,甚至还下旨让佟嫔迁宫,搬到永和宫去。而赫舍里家,不知为何也是安静如鸡,仿佛平妃根本不是他家的姑娘一样。   而对于佟嫔入住永和宫一事,吃瓜群众们表示皇上果然体贴,心疼咱们在后宫整日里太无聊,所以特地给咱们安排一出好戏,这下,再也不怕以后的日子无聊了。   快快快,将瓜果茶蔬都给本宫摆上,本宫要看戏了。无数人眉飞色舞。   至于情诗一事,却像没发生过一样。宫里没人知道还算能理解,但是连康熙那里都没有一点动静,弄得云荍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康熙自导自演,用来试探她的一出戏。毕竟以康熙的功力,要模仿她的字体简直不要太简单。   一场事端消失于无形,云荍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小佟佳氏没动静,太子没动静,大阿哥和惠妃没动静,就连那天表现奇怪的拜格库鲁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仿佛他真的就只是因为忠于王事而一时鲁莽。   云荍不信会这么和谐,所以她虽然面上保持着平静,暗地里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时间来到十二月,某天,云荍正在吩咐过年事宜,初杏进来回话:“主子,毓庆宫李佳格格要生了,皇上传话让您过去照看着。”   初杏主管平妃的饮食,虽然从慎刑司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却不可能没有惩罚。康熙没开口,云荍就斟酌着,将她降成了三等宫女,现在领着传话的差事,也算是表示出云荍对她的看重了。   云荍匆匆赶到毓庆宫,太子已经被康熙召到乾清宫,倒不用在乎避讳了。   李佳氏倒是个好生养的,不过三个时辰,便顺利的诞下一个皇孙。   霎时间整个紫禁城都染上喜意,毕竟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康熙的第一个重孙,意义非凡。   在这股喜意下,康熙三十一年的春节过得不可谓不隆重,而康熙也在满月之时,为太子第一个儿子赐下名字:弘晰。   有趣的是,弘晰的满月没过两天,胤禔府上就传来消息,大福晋有孕了。   云荍和宜妃相视一笑,衬得惠妃脸上的笑容反倒有些勉强了。   这大福晋倒是个妙人儿,看来今年的选秀,胤禔府上是不会添侧福晋了。   出了正月,闲不下来的康熙又张罗起来,准备了几天,又带着两个大儿子和大臣跑去巡幸畿甸,而云荍则是在宫里开始准备起小选和大选的事宜。   这期间求见她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来送好处的。毕竟这次不止是给康熙选后宫,还要给太子、胤祉、胤礿选福晋和侧福晋。   另云荍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暗示她愿意结亲的,她还以为经胤礿被放逐一事后,京城里的高门望族应该已经没人想把女儿嫁给胤礿的了。   库嬷嬷很不能理解云荍的想法,她原话是:“咱们四阿哥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贵为皇子,只有嫌弃她们的份儿,哪轮得到她们嫌弃。”   云荍不以为然,这些高门望族,哪个是真的想跟你结亲,女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有用的砝码,用来投资的罢了。   “召富察夫人后天进宫一趟吧。”云荍道,本来她是不想这次选秀就给胤礿找福晋的,毕竟满打满算胤礿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即使三年后选秀再选福晋也不算迟。   然而这只是云荍自己的想法,那些人的暗示让云荍意识到,大众和康熙都是默认这次要给胤礿赐婚的,不会是她说两句就能算了的。   而且云荍还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现在胤礿说是小,但其实和参加选秀的姑娘年岁差不多,若是有意拖一拖,等到成婚时,两人都能更成熟些。若是拖到三年后在选,那时候秀女还是十五六岁,胤礿却已经算年纪大了,就算相拖时间也拖不了了,姑娘年纪小就不利于子嗣健康啊。   想通这里,云荍有些后悔,应该早点想通的,那样也能早点打听一下适龄秀女们的家庭状况,比只在大选的时候瞧瞧靠谱多了,现在也只能拜托大嫂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打听一下了。   “是。”库嬷嬷应道。   略过这段,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两天后,色赫图氏奉旨进宫,与云荍一番详谈后出了宫。   与进宫前相比,她怀里多了一封信。   半天后,这封信便随着一辆探亲的马车出了京城,驶向盛京方向。 第201章   小选如火如荼的进行,云荍反倒闲下来了,虽然知道这种悠闲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不过她还是挺享受的。   康熙出去溜了一圈心情好像好了不少,胤祒和胤祤回来说,皇阿玛在上书房不止夸了他们一回。   这天起来,云荍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还时不时咳嗽两声,向晚不敢大意,连忙使人去请了许太医来。   “娘娘这是由于过度劳累、睡眠不足引起的胸闷气短,也不妨事,只要平时注意休息。”许太医把完脉之后道,“臣再给娘娘配个药枕,娘娘晚上也能歇的沉些。”   “好,麻烦太医了。”云荍点头道。   “不敢。”许太医拱手道,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云荍瞧他一眼,吩咐道:“许太医这便将方子写下来吧,本宫让向晚现在就去抓回来。”   “微臣遵命。”许太医这才动身到另一侧将方子写下来,向晚立刻就拿着方子出去了。   屋里没了人,云荍才放下手上一直端着的茶:“说罢。”   由于是在正厅,门大开着,里头什么情况都是一览无余,所以倒不在乎忌讳。而且门口也守着两个二等宫女,只不过屋里小声一点说话,她们就听不见了。   许太医还是远远的站着,从外头看上去仿佛一动不动,他放轻了声音道:“景仁宫要去伺候元后了。”   “什么!”云荍不自觉拔高声音,反应过来后迅速扫了外面一眼,快速恢复先前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许太医抿了抿唇,又吐出几个字:“奉旨行事。”   云荍瞳孔猛地放大,半响后才恢复正常,微微颤着声音问道:“当真?”   “娘娘拭目以待便是。”许太医头垂的更低了。   云荍使劲攥着手里的丝帕,却止不住那股颤抖的本能,她声音干涩的道:“本宫明白了,太医先回去吧。”   “臣告退。”许太医躬身一礼,缓步走出长春宫。   半月前他就发现给平妃诊治的那个主手有些不对劲,偷偷查探了几日,他惊讶的发现那太医给平妃用的药不对劲,实际用的跟方子上开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这样吃下去,平妃可没几日能活了。   发现这个后,许太医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查下去。后来一狠心,他还是接着查了,这是赌博,反正他早就已经站队了,不如站的更彻底点,万一以后皇贵妃母子发达了,他也能凭着功劳得到更多不是。   可那人行事隐蔽的很,许太医连跟了好几日,才在一次偶然间听到两方接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对方居然是乾清宫的顾公公!这个认知吓的他连着两天没睡好觉,最后还是硬抗了过来。   正想着等请平安脉的时候禀告呢,没想到云荍突然就传他了。别看他刚才回禀的时候好像很镇定的样子,实际上他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向晚拿着做好的药枕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云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担忧的道:“主子,您要是还不舒服,就再去歇歇。正好这药枕也做好了,您试试有没有用。”   “好。”云荍心不在焉的答应道,向晚便伺候着她进内室躺下,将新鲜出炉的药枕塞到她脖颈下。   或许睡一觉起来就会好很多。云荍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沉入了梦境之中。   康熙来的时候,长春宫正殿正是一片宁静。   没让人通传,康熙直接进了侧间,却没看到云荍。   守在此处的向晚有些慌乱的行礼,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奴婢给皇上请安。”   “荍儿睡着?”康熙的视线仿佛透过两层帘子看到了正在酣睡的云荍。   “是。”向晚答道,“主子早起有些胸闷气短,还咳嗽。许太医来看说主子这是劳累过度、睡眠不足,就开了个药枕的方子让主子再歇歇。”   “恩。”康熙发出短促的音节,几步走向内室,抬手掀了帘子一低头便进去了。   向晚手微微抬起,又无力垂下。   想什么呢,难道你还能阻止得了皇上。她心想着,然后看了一眼跟进来现在却停在原地的梁九功,笑道:“奴婢去给梁公公泡杯茶?”   “不敢。”梁九功摆手道,“咱家在这站着就行,姑娘忙吧。”   他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自打那件事后,顾问行算是出头了,虽然现在他还挂着乾清宫大总管的名头,可实际上干的不过是跟在康熙身边伺候一些琐事,其他的事儿康熙都一概交给顾问行去办了。   若搁以前,这种时候他肯定是出去在茶水间享福了,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站着吧。   向晚也不是真跟他客气,见他识相,再次善意的笑了一下后就接着开始干活,留下梁九功一脸的阴晴不定。   云荍睡得浅,能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向晚就没太在意,直到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才不情愿的挣开了眼。   “醒了。”康熙看她醒来,微微笑道。   云荍一时有些茫然,梦里的事都忘光了,但此时看到康熙却还是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皇上怎么来了。”她喃喃道。   康熙看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失笑道:“朕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谁知果然偷懒了。”   云荍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眼时才算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歉意道:“妾失仪了。”   康熙起身道:“既醒了就起来吧,朕在外头等你。”   说罢便掀了帘子出去,随后向晚便溜了进来:“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   等云荍仪容整肃的坐在康熙对面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朕今天过来,是跟你说说选秀之事。”康熙道。   云荍点点头,认真的听着康熙接着往下说。   “太子妃之人选朕已有成算。”康熙接着道,“你此次选秀,只需注意胤祉与胤礿福晋之事便可。”   “这是朕划定的一份名单。”康熙从袖口里抽出一份折子,“也可以给荣妃看看。”   云荍接过,大致扫了两眼便合上,点头道:“妾明白了。”   康熙所列的基本上都是按家世出身来的,至于姑娘是个什么样子,怕是除了太子妃,他都懒得管的。   康熙有些好奇的问她:“你就没有别的想问朕的?”   云荍这才有些犹豫的问道:“那皇上此次打算选几个人?”   每次选秀人数分配的比例都差不多,宗室赐婚永远是占大头的,当然康熙的数量虽然少了,但质量绝对是高的。只不过这次一下子添了三个阿哥、还有一个是太子,嫡福晋侧福晋格格什么的加起来,也是要占去不小的份额的。   宗室那头是挪不出来的,总不能让人家大好的少年娶不上老婆吧。那剩下的,就只能委屈康熙了,只不过这个话不能她来说,得康熙自己说出来。   “不必了,随便选两个汉女便好。”康熙嘴角噙着笑,扫她一眼,道,“就这个?”   “妾还有个请求。”云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除了嫡福晋之外,胤礿其他的妾室能不能由妾来决定。”   康熙有些惊讶的挑眉,微微摇头,没想到云荍也逃不出婆母儿媳这个怪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干脆应道:“可以,朕答应你。”   云荍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夸张的松了口气。   “这就满意了?”康熙打趣道,“真是没出息,朕还当你有多大的请求呢。”   云荍看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妾还有一事想问,之前…那封信,皇上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康熙的脸色瞬间阴了,他眉头皱了一下又强制舒展开,面色平静的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不用管了,朕知道你是清白的。”   “是,谢皇上信任。”云荍垂头,喏喏的道,半阖的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康熙无声的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忙。”   “恭送皇上。”   “主子?”向晚担忧的看着皇上走后一身疲惫坐下的云荍。   云荍无力的摆摆手,闭着眼睛道:“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平妃。   只是不知道她只是纯粹想陷害我,还是已然与别人好上,拿我当挡箭牌。不过,都没用了,康熙应该不会让她活的太久的。   永和宫。   虽然被命令搬来与那个宫婢同居一宫,但是佟嫔这阵子的心情仍然很好,这让伺候的她的寄雪很惊讶也很高兴。   “主子,您看。”寄雪献宝一样的将刚打好的结子给佟嫔看。   佟嫔也毫不吝啬的大加赞赏:“不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给本宫系上吧。”   寄雪喜滋滋的给佟嫔系在外衣上,然后又凑近八卦道:“主子,奴婢打听了,听说景仁宫那位病的又重了呢。”   “那可真是不幸啊。”话是这么话,但她脸上的笑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枉她自从发现小赫舍里氏的秘密后,就开始布的这个局,就是可惜没让富察氏伤筋动骨。   不过没关系,经此一役,太子一系和大阿哥一系都与富察氏对上了,有这两大势力的关照,想来,富察氏以后的日子能过的更多姿多彩吧。   佟嫔掩着嘴,笑的更欢了。   斗吧斗吧,都斗完了,本宫再来当一回渔翁。 第202章   四月,大选已经开始前两轮的筛选。   色赫图氏也向宫里递了牌子,要求见云荍。在大选前夕娘家人入宫求见,这种事情不要太平常,所以库嬷嬷当下便做主回了,只在事后跟云荍提了一嘴。   云荍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转头又忙别的去了。   色赫图氏在三天后进了宫,在与云荍闲话家常了一番后,做出一副欲言又止有事相求的样子,云荍配合的将宫女们都遣出去,只留了一个福华在身边。   色赫图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满面喜色的递给云荍,压低声音道:“这是四阿哥送回来的。”   云荍精神一震,迫不及待的接过。虽然胤礿自从走后,也是保持着一个月一封信的速度往回寄,但那些信走的都是官方渠道,都是先到康熙手上才会转交给她的,虽然云荍每次拿到手的时候信都是完整无缺的样子,但谁知道有没有被偷看,就算真的没有被偷看,那在她看的时候,康熙若是光明正大的要求一起看,云荍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所以这样的信注定不可能写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流水账似的记录每天做了什么,身体好不好,再将宫里诸人都问候一遍,就差不多了。   云荍也不避着色赫图氏,接过信直接暴力打开,匆匆浏览一眼,发现是用他们约定好的密码写成的,才松了口气将信原收起来。   “多谢嫂子跑这一趟了。”云荍诚恳的道。   色赫图氏还是不骄不躁的样子:“娘娘客气了。”又从袖子里扯出一个荷包递给云荍,解释道,“娘娘上次不是让臣妇打听打听各家的姑娘吗,臣妇将打听到的情况都写在里头了。”   云荍照旧现场打开,大致看一眼,发现跟康熙给她的那份名单差不了多少,当下心里有了底,笑道:“嫂子这般辛苦,将来胤礿娶了福晋,定要叫他好好谢你一番才是。”   “那臣妇就脸大一回,等四阿哥送礼了。”色赫图氏眉开眼笑。   两人又说笑片刻,色赫图氏便识趣的告辞了。   送走色赫图氏,云荍迫不及待的进了书房,吩咐福华将声律启蒙拿来,然后对照着声律启蒙,开始解析胤礿的信。   半个时辰后,云荍终于看完了信的全貌。   缓缓将信放下,云荍背靠着椅背,长长的吐出口气,脑海里翻滚的,还是胤礿信中所写的一切。   时至今日,离胤礿离开的日子将将过去了一年。   当初在启程时候接收到的那二十名侍卫,果然起了大用,护着胤礿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宁古塔。   在经过一系列的欢迎仪式后,胤礿终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把总。   是的,正七品的把总。虽然康熙当初说的是让胤礿去当个小兵,但宁古塔将军又不是傻,怎么可能真的让胤礿去当一个上前线随时都有不可预知危险的大头兵。他小小的玩了个花招,在欢迎仪式上安排了几个谋士看似挑衅实则暗捧的对胤礿进行了一番考验,自小接受最高端教育的胤礿当然不可能被几个最底层的谋士在理论问题上上难住,于谈笑间就将几人的挑衅化解于无形。   宁古塔将军也是个妙人,立马做出一副打脸不成反被征服的样子,对胤礿大加赞赏,然后感叹四阿哥这样的人才去做大头兵真是太浪费了,不行,本官要请您来发挥更大的价值,您就先做个把总吧,当然是偏文职这方面的。至于皇上,本官自会说明,哪怕是被惩罚,也不能坐视如此浪费人才的行为。   宁古塔将军一脸的大义凛然,下头官兵纷纷感动不已,将军您真是鞠躬尽瘁的好将军,咱们这辈子跟定您了!   就连胤礿,当时也颇为感动,没想到头一天来就遇上了如此高洁的人。有此等官员,大清何愁不兴!在之后呈给康熙的折子里,还将这位大大夸赞了一番,最终博来了康熙无奈的一笑。   虽说是偏文职,但军队里的文职跟朝堂上的文职还不一样,更何况胤礿还是抱着一番雄心壮志来的。   于是他整肃一番后,便去了军营报到。虽然他自己是很想去军营里跟大家住在一块的,但奈何遭到来所有人的反对,只能无奈放弃。   头三天,胤礿都是由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带着各处熟悉情况的,顺便又看了一堆的文字资料。   就在胤礿都有些忍不住时,他的顶头上司才带着他去见了名义上属于他的下属——共计一百二十三人。   胤礿有些牙疼的看着刚跟他介绍完人数的顶头上司,就这点人?你确定没搞错?   顶头上司苦笑:“臣明白四阿哥的意思,不过确实只有这么点人。宁古塔本来人就少,愿意当兵的就更少了,加上这些年跟毛子大仗小仗不断,前些年又分了一半人成立黑龙江军。损耗太多,新进的又太少,根本补不上。”   “路千总还是别叫我四阿哥了,既然进了军营,还是叫职位的好。”胤礿微微皱眉道,虽然可能也是治标不治本,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表态。   路千总倒是为难起来,不叫四阿哥叫什么呢?难道叫胤把总?爱把总?   咦。路千总龇牙咧嘴的打了个冷战。   胤礿也想到这个问题,微微一寻思便道:“我还有一名为景顾勒……”   路千总颇为识趣,立刻道:“景把总。”   胤礿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有些担忧的道:“人这么少,那如何守得住?”   “这个景把总倒是不用担心。”路千总颇为自豪的道,“咱们人虽少,但个个都是以一挡二的真汉子,个别优秀的甚至能以一挡五。那帮毛子,除非不来,不然来了就让他们回不去!”   路千总说的热血沸腾,狠狠地啐了一口。   胤礿有些无奈的皱眉,虽然知道兵士们大都不拘小节,可还是不太适应。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这些,转移话题道:“以一挡五?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见这样的真豪杰。”   “当然有!”路千总哈哈大笑道,“不仅能见到,以后景把总怕是还要跟他朝夕相处呢。”   胤礿疑惑的看他,路千总却没解释,而是道:“到了。”   胤礿向前望去,那里是一大片空地,当中正站着一百二十三条满身煞气的汉子,一百二十三双眼睛虎视眈眈的落在他身上,好像一座山向他压来。   之后的事不必赘述,总之胤礿受到了来自他手下的挑战,为首的便是路千总口里以一挡五的好汉,瓜尔佳观音保。在不断的交手和斗智斗勇中,胤礿和这位观音保不打不相识,竟也结下不错的情谊。   深入了解后,胤礿才知道,这位从底层一步一步杀过来的汉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贵族。父族是瓜尔佳氏就不说了,他的母亲却是来自纯正的完颜一族,是金朝皇族遗留下来血缘最浓的一脉。   可惜胤礿刚跟他有交情没多久,观音保便被选入了健锐营——具有特种作战属性的清朝禁卫军。他在赶赴京城前,却是托胤礿照顾一个人,时年九岁的表弟——完颜查弼纳。胤礿欣然答应,观音保在的时候查弼纳天天往军营跑,他也是熟悉的,一下能与两个家族交好,何乐而不为。   后来历经一系列的变故,胤礿却是被调往萨布素的麾下,职位也从正七品的把总变成了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而私底下,他却还是萨布素的政事秘书,帮萨布素处理黑龙江省内的民事政务。   按按额头,云荍结束这番回忆,又将翻译出来的信的最后一页拿起来。   这一页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的罗列了一个家族的基本信息。   完颜爱音布,事世祖为户部理事官,考满,授拖沙喇哈番。其长女嫁与瓜尔佳哈尔哈……。其长子袭爵……,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年十五,长子年九。   信息到此结束,云荍却是盯着“长女年十五”那几个字瞧了许久。   半响,云荍才开口吩咐道:“去讲今年的秀女名册取来。”   “是。”福华应道。   还没出门,又听云荍道:“再去永寿宫一趟,将之前送过去的名单也拿回来。”   “嗻。”福华又等了一会儿,见云荍没别的吩咐了才掀了帘子出去。   云荍敲着桌子摇头叹气,没想到儿子才出去了一年,就谈恋爱了,为什么有种心塞的感觉,嘤嘤嘤。   远在黑龙江的胤礿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将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些,张口呼出一股白雾,胤礿不由摇头,这都四月了,黑龙江却还是一片冰天雪地,今年的收成也不知道能收上来几分。   “景大哥,你快点!”查弼纳在前头蹦着叫道。   胤礿看着活力四射的人无奈的摇头,当初他要来黑龙江的时候,没想到这小子死活都要跟着来,害的完颜家的人还专门上门“拜访”了他一趟。   想到那个一身红装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身影,胤礿不由得漾起一抹微笑。   这里的姑娘可真大胆,不过倒是很有些满族姑奶奶的气概。   按照郭罗玛法所说,额娘当年,也是这般的英姿飒爽罢。 第203章   临近大选,说康熙要召回胤礿的传言又开始抬头,被早有准备的云荍狠狠镇压在了襁褓里,没能掀起什么风浪。   随着秀女们的入宫,大部分人也没心思再关心这些小道消息,转而将视线投往那些水嫩嫩、娇滴滴的女儿家们。   有的人,注定就是最耀眼的。   不过一天,心思敏感的人大都猜到了未来的太子妃是谁,剩余一些懵懂无知的,只能说她们天生就缺乏敏感度吧。   托前世的福,云荍大概是最早一个知道太子妃是谁的,所以她早早的就给瓜尔佳氏开了一排的后门。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康熙对她信任的证明,不然她怎么能不给别人开后门呢。   康熙听到后却是摇头笑笑,他当然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跟云荍说过这件事,但是云荍能猜出来他也不惊讶。毕竟他给云荍的那份名单差不多囊括了所有出身高贵的秀女,偏偏却没有瓜尔佳氏的名字,这种事情,只要云荍稍微对秀女的名册上点心就能看出来。   经过半个月的教导之后,秀女们开始慢慢被召见了,这次打头的却是很久不管事的太后。她老人家一气儿传唤了十五位秀女,几乎将家世好点的一网打尽,不过照现场的互动情况来看,太后的目标只有一个瓜尔佳氏,其他人不过都是陪衬。   而这一动作,几乎坐实了众人的猜测,秀女们也都机灵的很,一时间冒出许多上前抱大腿的。即使那些不屑于抱大腿的,也并不介意跟未来太子妃打好关系。   云荍是第二个行动的,没办法,后宫这些有资格传召秀女的妃子,第一次传召是怎么也不可能漏掉瓜尔佳氏的,然而瓜尔佳氏又不能□□,于是只能大家达成默契,按顺序一个一个来。   见了真人,云荍对康熙的眼光更服气了。   也不是说长的多好看,实际上,瓜尔佳氏的长相是属于中国人传统意义上的有福气的长相。瓜尔佳氏今年十六,虽说在这批秀女中属于年龄大的了,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要说什么气质碾压全场那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但她还就能在一群各有特色的小美女中抓住你的眼球,你一看过去,就知道这个女孩子绝对是从小都被按照严格的贵族礼仪教养长大的,身上那种大气的气质绝对是眼界、心胸都很开阔才能表现的出来的。   说句老实话,瓜尔佳氏如果说她前世其实是欧洲某些国家的公主,云荍都是相信的。因为云荍前世见过现代社会中被当做国王接班人培养的公主,那身气质跟瓜尔佳氏比甚至还差点。   至于康熙的那几个公主,包括宁楚格在内,都差了一份大格局的气概,也就养女——大公主固伦纯禧有点那意思。   想到这,云荍觉得挺羞愧的,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却愣是没把宁楚格养出公主气质来。不过再想想要养成这样,宁楚格就不能过那么久单纯快乐的日子,云荍心里又觉得好受了点。   一边与瓜尔佳氏闲话,云荍也一边暗暗注意其他的秀女。这群人也都知道自己只是瓜尔佳氏的陪衬,不过巨大的差距让她们根本没有嫉妒的心思,所以表现的都很安分,端端正正的摆出大家闺秀的范儿。   这群人里头长得最好看的要数云荍左手边第二位的那位姑娘,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顺序,云荍很容易的就猜出,这位大概就是历史上的三福晋,董鄂氏。   而胤礿心里提及的完颜氏。云荍余光又向后挪了两位,那里坐着一个身穿殷红妆蟒暗花缂金丝旗装、头簪三翅莺羽珠钗的姑娘,她虽然笑着,却让人感觉是一团火在燃烧,这让人忽略了她略有些粗糙的肤质。板正的身子,不同于瓜尔佳氏明显是用规矩刻出来的完美,却有一股暗自倔强的味道。   云荍看的有些恍惚,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差不多的身影,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正在她有些恍惚的时候,向晚借着给她添茶的机会,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云荍回过神来,才发现底下的秀女们都略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刚刚想起一件事,倒是走神了。”云荍歉意的笑笑。   瓜尔佳氏结果话头:“娘娘宫务繁忙,臣女等打扰这许久时间,也该告辞了。”   其余人也都是聪明人,有人开了头,赶紧跟着应和,云荍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使人将一干人等送回秀女所住的地方。   遣开其他人,云荍依然沉浸在完颜氏到底像谁这个问题,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恰逢库嬷嬷来跟她说事,当下好奇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刚刚那群秀女嬷嬷也看见了吧?”云荍问道。   “恩。”库嬷嬷点头,“主子可是觉得谁不太对劲?”   “不是。”云荍摇摇头,“本宫就是觉得那个完颜氏很眼熟,却怎么都不想起来哪里眼熟。”   “完颜氏?”库嬷嬷疑惑的重复道,也开始回想今天那个人的表现,想了半天却也没想出什么来,“奴婢看不出来与谁相像,顶多也就有点肖似宜妃娘娘的爽朗?”   云荍摇头,那点相似的程度随便拉两个人都能找到,再说如果是像宜妃的话她不可能想不到:“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两个江南来的秀女好似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太医看说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主子您看,是不是遣出宫去?”库嬷嬷回道。   “水土不服?”云荍挑眉,进宫前她们最少也已经在京城呆了两个月了,怎么就隔了这么久才水土不服,“查清楚了,确实是水土不服?”   “查出来的确实是水土不服。”库嬷嬷道。   查出来的。   云荍默,随后挥挥手道:“送出宫去罢。”不管是真水土不服还是假水土不服,她们都已经失去进入终选的机会了。   由于主角不过是两个汉女,所以这事儿根本没人关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满旗的秀女上。   这次的秀女集齐了满族八大姓氏,还有一些颇为古老的姓氏,像荣妃、惠妃盯着,那是要给自己儿子挑选合适的人,其他人盯着,却是从中评估哪些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对手。   她们却不知道,康熙此次只打算选几个汉女就了事。   而深知康熙之意的云荍,就一边找机会考察着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一边把那些汉女们扒拉来扒拉去,给康熙挑小老婆。   唯一的标准,就是长得好看还有各有特色。至于家世,那是清一色的五六品小官之女,还都不是京官的五六品。   虽然康熙一直强调着满汉一家亲的政治正确,但只要瞧瞧他后宫没有一个活着的汉族高位妃子和没有一个汉族的儿媳妇,就能知道他心里其实对汉族的防备有多深。   康熙一朝,并不是没有手握重拳的汉族大臣,相反,得康熙重用的汉族大臣比满族的大臣要多得多,然而这些人里,他们的族中并没有一个女眷出现在过后宫。难道他们的后代就没有一个女儿吗?难道他们都是爱女成痴、不忍女儿进宫受苦的二十四孝老爹吗?这说出去大概只能被别人当成笑话听听。   而其中的道道,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在这样的筛选中,云荍很快就定下了康熙小老婆的人选,反倒是胤礿的福晋,一直处于扑朔迷离的状态。   对比隔壁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她选择的荣妃,云荍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就连库嬷嬷都有些忍不住了:“主子,后天就是终选了。您是不是该跟皇上商量一下?”   “商量?商量什么?”云荍茫然道。   “呃。”库嬷嬷竟叫她问的噎住了,“就是…商量一下…恩,哪位娘娘要一块儿参加终选,对,荣妃娘娘和惠妃娘娘肯定是要参加的,那温僖贵妃和宣贵妃是不是也该露个脸?”   竟然真叫她憋出个理由,库嬷嬷在心里擦擦并不存在的汗。   “恩,你说的是,是该问问皇上。”云荍同意道,“让何沐安去吧,就说本宫备了吃食,请皇上来尝尝。”   “是。”库嬷嬷借机退下了。   云荍等人走了才叹气,其实她知道库嬷嬷想说什么,只不过她心里也矛盾呢。不知道是因为天生的婆媳对立情绪,还是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云荍对着完颜氏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矛盾感。   理智上她知道完颜氏算是一个好儿媳的人选,这段时间的考察,可以看出这个姑娘品行不坏、规矩也足,甚至还有一丝很合云荍心意的独立感,最重要的是,胤礿喜欢她。云荍并不是拿儿子当一切、觉得儿媳妇都是来抢她儿子的母亲,若是孩子们都能夫妻和谐,她是很乐意看到的。   然而情感上,云荍却从心底里抗拒完颜氏成为她的儿媳妇,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她一直找不出原因,只模模糊糊的有一种感觉:完颜氏不该成为皇家人?   可是为什么不该呢?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是一声叹息,云荍放松自己,进入假寐状态。   康熙如约而至。   云荍与他定下了终选之日出席的人选,又将荣妃的选择告知康熙。其实这只是个形式,试问现在宫里谁不知道,荣妃娘娘钟意的儿媳妇就是董鄂家的姑娘。   康熙点头表示了解,等了半天却不见云荍接着往下说,奇怪的道:“胤礿呢?你可看重了谁?”   云荍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康熙更好奇了:“怎么,难道你一个都没瞧上?”   “也不是。”云荍摇摇头道,“唉,妾就是觉得不痛快。”   康熙转转眼珠,自以为猜到了云荍的纠结,当下好笑道:“怎么,真觉得有人来跟你抢儿子啦。”   云荍沉默不语。   康熙就当她默认了:“你呀,怎么年纪越大越别扭,胤礿就算娶了福晋,难道还能不认你这个额娘了?若他真的敢,朕保证第一个就教训他,好不好?”   “嗯。”云荍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妾觉得那个完颜氏挺不错的。”   “完颜氏?”康熙一瞬间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完颜氏是谁,他很惊讶云荍的选择,“怎么是她?”   “怎么不能是她?”康熙如此表现倒是让云荍好奇了,“皇上不满意吗?”有什么□□?   “那倒不是。”康熙摇摇头,“朕原本以为你会选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其父是历任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时任礼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的伊桑阿。这华丽丽的履历一摆,即使她们家并没有爵位,也妥妥在这次秀女中只屈居于瓜尔佳氏之下。   云荍暗中撇嘴,就算没有完颜氏,她也不会选伊尔根觉罗氏。无他,太子跟大阿哥早就盯上了,然而据小道消息说,伊桑阿全都拒绝了。   “伊尔根觉罗氏挺好的,只不过性子有些跳脱,怕是不适合胤礿。”云荍解释道,“胤礿本来就脾气急,妾还是想选个稳重的,压压他的性子。”   康熙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云荍的说法。   胤礿的福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第204章   两日后,终选如约而至,近年来已经不再参与选秀也现了身,笑眯眯的看着第一批上前的瓜尔佳氏。   “皇额娘觉得如何?”在瓜尔佳氏自我介绍之后,康熙笑着问太后。   太后甚是满意的道:“知书达理,气度端庄,喜行不言色,堪为大家闺秀!”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瓜尔佳氏却只是略显羞涩的谢恩:“谢太后娘娘夸赞。”   云荍有些不厚道的怀疑,这份羞涩怕都是装出来的吧。   “留牌子。”康熙直接吩咐道。   瓜尔佳氏退下,接下来却不是伊尔根觉罗氏,只因她是正黄旗人,还得排在正白旗的后头。   自瓜尔佳氏之后,太后便一言不发、闭目养神起来,即使伊尔根觉罗氏站了出来,也不为所动。而康熙,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身为下属,云荍这种时候当然要会看眼色了:“这位姑娘蕙质兰心,当为窈窕淑女。皇上您看?”   “留牌子。”康熙抬了抬下巴。   时间如水滑过,云荍也就在完颜氏的时候多夸了两句,剩下的,自有两位贵妃和四位妃子搭腔,倒免了她费脑子去想夸人的词。   本来没宜妃和德妃什么事的,不过考虑到下次选秀就该给胤祺胤禛选福晋了,也算是提前经历一下。当然,德妃纯粹是捎带的,并不意味这胤禛的福晋会有她插手的余地。   云荍私下里猜测过,这个重任倒时候怕还是得落在她头上,唉,也是一件挺纠结的事。说不难吧,毕竟胤禛历史上的福晋也算是很有名了,云荍甚至直接把名字报上去都行;可说难吧,也有那么点,受看的那些小说的影响,云荍对乌拉那拉氏天生就带着偏见,此时颇有些圣母心作祟,想着是不是给胤禛换个老婆?   云荍微微摇头,将这个有些危险的思想挥出脑海。   云荍动作虽轻,康熙还是捕捉到了,瞥一眼下头正战战兢兢地秀女,直接道:“撂牌子。”   那秀女当下就要掉眼泪,硬生生凭着恐惧压了下去,颤颤巍巍的退回队伍中。   云荍却没注意到,她的思绪又跑到了别处。   小四的老婆定了,不过估计怕是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亲,他怎么也得排到太子和胤祉后头去了。而太子,她隐约记得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好像是拖到了二十来岁才将太子妃娶回去?如果是真的历史,那胤礿怕是要等到两三年后才能经历洞房花烛之喜了。   不过这样也好,两三年后,胤礿跟完颜氏两个也都十□□了,生孩子什么的也算是有保障了,当初她生胤礿的时候,好像也是十九岁来着。   云荍心里琢磨着。   不过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坑爹的试婚格格规矩。虽说一直到两千年的现代,都还有看不惯儿媳、帮儿子找女人的奇葩婆婆,但云荍表示她对这样的思想接受无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有那些自己过得不幸福的人才会一门心思的给别人找不痛快。虽说云荍现在也不见得过得多幸福吧,但她也绝不肯沦落成跟那些面目丑恶的妇人一样。   其实云荍很多时候巴不得自己儿子能跟儿媳能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目标,不为别的,只是她私心里想证明这世界上还有爱情的存在,只是自己两辈子不够幸运、没有遇到罢了。   然而她也清清楚楚的明白,只要胤礿对皇位有一丁丁点的奢望,他就不可能只有女人,满朝文武大臣也不可能同意他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更何况从男人的天性来说,即使胤礿是亲儿子,云荍也不相信他会愿意坐拥天下、却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云荍幽幽的叹口气,康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从刚才就看她在那儿神游天外。   “怎么了,爱妃可是不满意?”康熙说着又瞥了下面的秀女一眼。   第二个倒霉蛋当下吓的跪倒在地,却又不敢开口求饶,谁知道求饶会不会惹的主子们更加厌恶呢。   云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连累人了,赶忙笑道:“皇上误会了,妾只是看着这些青葱水嫩的女孩儿们,有些感慨罢了。”   接着看向那个被吓坏了的秀女柔声道:“瞧瞧您把人家吓的。不关你的事,快起来吧。”后半句是对那个秀女说的。   秀女却不敢起身,微微抬了抬头,又快速低下去。   康熙不可置否的道:“平身。撂牌子。”   云荍无奈,只能抱歉的笑笑,当然那秀女看没看见又是两说。   上午堪堪阅选了一小半,云荍和康熙将太后送回了宁寿宫,下午她老人家就不会出现了。   下午又选了半个时辰,基本上将满军旗的看完,康熙就直接甩手走了,将后头的事完全丢给了云荍。   好在大事都已经办完,后头也不过是给康熙选几个庶妃、再给阿哥们添几个格格的小事,她跟荣妃她们也是能做主的。   临到酉时,总算紧赶慢赶的弄完了,云荍将后续的安顿事宜统统丢给库嬷嬷,直奔回宫狠狠的休息了一番,第二天巳时才起。   “娘娘,秀女们已经陆陆续续都送出宫了,现在就只有几位还留在原处。”库嬷嬷一见云荍就回道,效率实在是高。   “给本宫看看。”云荍懒洋洋的伸手,将库嬷嬷手里薄薄的一个折子接过来看。   大致看了看,见确实是留给康熙的那几个人,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除了这四个宫和景仁宫,剩下的嬷嬷看着安排吧,一个宫安排一个应该也差不多了。”   云荍手一比划,就将长春宫、翊坤宫永寿宫和咸福宫囊括在内。   “奴婢明白。”库嬷嬷应道,对于云荍让她来安排庶妃们的去处这件事没有丝毫惊讶。   “赏赐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云荍问道,“等皇上圣旨下了,就让何沐安去。”   “都准备好了,何公公也遣了人去前头盯着了。”库嬷嬷回道。   “那就好。”云荍点点头。   由于这次要进宫的人全被封了庶妃,也就省了那道颁圣旨册封、再迎进宫的程序。所以今天的圣旨,只能是给太子、胤祉、胤礿赐婚的圣旨,或许还有侧福晋。   果然,晌午没过,给太子赐婚的圣旨就已经昭告天下,石府顿时一片火热的景象,只不过略微让人有些嘀咕的是,康熙颁给石府的圣旨,只说赐瓜尔佳氏为太子之嫡福晋,并没有提及太子妃三字。   云荍也搞不懂康熙怎么想的,不过她也不用管这些,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嫡福晋,她这个皇贵妃该赏赐的规格都是那么多。   接着,胤祉和胤礿的赐婚圣旨也一一下达,而不少人都没想到,未来四福晋居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完颜氏,这让很多之前提前押注的人暗暗懊悔,只能赶紧另备重礼前往完颜府上拜访。   三位嫡福晋之后,出乎意料,康熙竟然只给胤祉赐了一个侧福晋。胤礿没有云荍不奇怪,奇怪的是太子竟然也没有,这是搞什么鬼,她可不信康熙是为了给未来的儿媳——瓜尔佳氏面子才没有下旨的。   毓庆宫,两个李佳氏听说康熙并没有给太子赐侧福晋,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将戒备的目光投向对方。   这其中,小李佳氏更多了嫉妒的味道。   “太子妃啊。”大李佳氏将这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好几个来回,终于轻轻念出。   “格格不必担忧,奴婢听说,未来的嫡福晋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呢。”宫女在一旁笑道,“况且格格为太子诞下大阿哥,嫡福晋想来也是很感谢您的。”   嫡福晋三个字,却是成功的让大李佳氏露出了笑容。   她看着摇篮里睡得香喷喷的乖儿子,喃喃的道:“是啊,嫡福晋是明白我的功劳的。”   “不止嫡福晋明白,皇上和太子爷更明白呢。”宫女奉承道。   提到太子,大李佳氏嘴边的笑容又甜蜜了几分,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听说接了圣旨后,便去了奉先殿。”宫女恭谨的回答,然后又有些犹豫的道,“听说只带了阿古一人。”   大李佳氏甜蜜的笑容顿时消失,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他还是天天跟着太子?”   宫女迟疑的点头。   大李佳氏脸色更难看了,宫女赶忙劝道:“格格何必在意一个阉人,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太子殿下也就是一时新鲜、当个玩意儿养着罢了。”   “我看可不止一时新鲜。”大李佳氏牙咬得咯咯响,亏她当初还为比小李佳氏得宠得意不已,却没想到让个狗奴才啄了眼。若不是小李佳氏提醒,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宫女只能接着苦劝:“格格真的不必在意,即使太子殿下宠他又如何,注定是上不了台面的。格格您只要把住殿下的心,再生几个阿哥,将来就是嫡福晋也奈何您不得,何必去在意一个太监,那都是抬举了她。”   提到嫡福晋,宫女突然灵光一闪,急匆匆的道:“对,嫡福晋。格格您想,若是嫡福晋嫁过来后发现了这事,肯定是忍不住的。不如留着那个太监,到时候……”   宫女凑近大李佳氏耳边,如此这般的嘀咕一通,大李佳氏的脸色由阴转晴,眼睛也越来越亮,频频点头。   “不错。”大李佳氏十分满意的看着宫女,“你很好,若此事事成,我保你荣华富贵!”   “那奴婢就先谢过格格了。”宫女笑嘻嘻的道。   “不过。”大李佳氏将视线原投向对面,“此事,需得换个人出面才好。”   宫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立刻了然。   “格格圣明。” 第205章   三位皇子的嫡侧福晋都定了,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给宗室赐婚的圣旨,一时间,整个京城的鞭炮声就没断过。   夹杂在这中间的,是几顶抬进大贝勒府、毓庆宫和三阿哥居所的轿子。   云荍有些尴尬,她倒是给胤礿也挑了两个人,可这会儿胤礿远在天边,总不能把人抬进她宫里头来把。历史上大概还没有她这种,给儿子挑了女人却送不出去的情况罢。   积极个什么劲儿!云荍暗暗吐槽,还生怕他们缺女人是怎么滴,想爬床的宫女简直是按波儿论的好么!   想到这儿,云荍又开始担心起胤礿来,虽然她跟胤礿说过不要动身边的宫女,这次跟过去照料的两个也是千挑万选过的,但防不住那边冒出爬床的丫鬟来啊。唉,只希望胤礿能清醒点,别弄出孩子来了。   别说云荍冷血,也别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在这个时代,那些丫鬟如果真怀上了胤礿的孩子,只会过的更惨。   而对于那些使手段爬上胤礿床的人,云荍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不把她们人道毁灭就已经是心善了。   尴尬了一下,云荍就自己调节过来,只派了何沐安带着两个嬷嬷往两家去宣懿旨,言明等胤礿回京之后再行纳礼,至于两个嬷嬷,就留在府里行教导之事。   瓜尔佳府。   完颜赛罕倚在榻上无所事事,这京城是挺大的,就是屋子太小了,瞧瞧她这间闺房,据说是府里除了长辈住的之外最大的院子了,可房前那一丁点院落,让她连拳脚都施展不开。   噢,这栋府邸并不是她家,而是她姑爸爸家。她们家这一支就没人入过京,一直在盛京附近打转,所以在京城根本没有房产。而她姑爸爸,也是今年表哥被调进京城,才临时置办的府邸,据说花了好几万两银子才拿下这座宅子。   “顾尔玛,姑爸爸来看你啦。”说曹操曹操到,完颜赛罕闻声起身,去迎接她依旧活泼可爱的姑爸爸。   顾尔玛是姑爸爸给她起的小名,意思是希望她像兔子一样活泼可爱。时至今日,别人早已将这个名字扫尽角落,只有她的姑爸爸还这么叫她了。   “姑爸爸,您来了。”完颜赛罕扶住瓜尔佳夫人,笑道。   瓜尔佳夫人嫌弃的道:“我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不用你扶。”   虽然她已经是明旨册封的未来四福晋,不过这会儿没有外人,瓜尔佳夫人就没有跟她假客气。完颜赛罕也喜欢姑爸爸的这份亲近,毕竟她生母早丧,姑爸爸对于她和弟弟来说,就跟母亲差不多。   完颜赛罕也不说话,笑着松开了手。   “哎呀,你怎么一点都不有意思,这时候不该跟我抬抬杠么。”瓜尔佳夫人埋怨道,见完颜赛罕无动于衷,只得撇撇嘴,“算了算了,跟观音保一个臭德行,好不容易回趟家,多跟我说几句话都不肯。”   见瓜尔佳夫人真的有些失落了,完颜赛罕赶紧开口安慰道:“侄女不善言辞,扰了姑爸爸的兴致,真是该罚。不过表哥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也是在军营里训练的太累了,他还是很孝顺您的。”眼珠转转又打趣道,“姑爸爸若实在闷得慌,就赶紧给表哥娶个嫂子,这样就不怕没人跟您说话了。”   瓜尔佳夫人这次之所以会跟着进京,没有留在盛京照顾瓜尔佳大人,就是为了观音保的婚姻大事。   观音保今年都十九了,妥妥的大龄未婚青年,之前在盛京的时候,偷偷跑到宁古塔去从军打仗,几年都不回家一趟,把瓜尔佳夫人急得直上火却是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直接把人绑进拜堂的地方吧?再说,一般人还真绑不动他。如今被调进京升了前锋蓝翎长,总算松口愿意成亲了,瓜尔佳夫人可不得抓紧点赶紧定下来,不然万一又后悔了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我这几天已经递出去好多帖子了。”瓜尔佳氏头疼的捏捏眉角,“唉,还是因为没有人脉,若是有人能引荐一下,也不会这般麻烦。”   完颜赛罕沉默无语,这一点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别看她未来四福晋的名声好像很响,但是在没有嫁过去之前,也就是个名声好听的纸老虎。   “算了,不说这个事儿了。”瓜尔佳夫人摆摆手道,“我来是想跟你说,刚刚皇贵妃娘娘下了两道懿旨,给四阿哥指了两个格格。”   完颜赛罕并不意外,事实上居然只是两个格格还挺让她意外的。不过为了照顾瓜尔佳夫人的情绪,她还是做了个感兴趣的表情,鼓励瓜尔佳夫人继续说下去。   瓜尔佳夫人受到鼓舞,更加兴致勃勃的道:“我打听了,那两个人虽然是满军旗,但不过是下三旗的。父亲也不过都是六品的小官,而且也没什么家族依靠,倒是没什么威胁。”   “听说皇贵妃娘娘还专门赐了两个嬷嬷教导规矩呢。”   完颜赛罕点点头,目前看来,皇贵妃娘娘应该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   “唉,也不知道四阿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把你娶过去。”瓜尔佳夫人思维跳跃,一下子又感叹上了,“要不,我让你姑父悄悄使使劲,看能不能让四阿哥早点回京?”   “姑爸爸!”完颜赛罕再是早熟,听见瓜尔佳夫人这番也是瞬间红了脸颊,她气急的道,“您说什么呢!”   言毕转身钻进了内室。   “哎哎,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害羞。”瓜尔佳夫人在后头出声挽留,却只得到完颜赛罕快速消失的背影,她纳罕,“这难道不是正经事么?奇怪。”   看来她是将自己当初被人说起婚事时,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事儿都忘干净了。   将主人气走了,瓜尔佳夫人也只能讪讪的在外头说句“我走了啊”,便离开了。   完颜赛罕趴在床上,将头埋进臂弯里,脸上的滚烫一波一波来袭,脑子浮现的,却是那个人的身影。   嘤。完颜赛罕嘤咛一声,将头抱得更紧了。   风月不知心里事,正是春心萌动时。   长春宫。   “主子,这便是内务府选定的去给完颜氏教导礼仪的四位嬷嬷。”库嬷嬷呈上一份折子。   自来,皇家选定儿媳妇之后,都会派人去给未来皇子福晋们做深入培训,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而作为后宫的大权掌握者,云荍当然有私心要给自己未来儿媳妇好好选选了,也有便于为了婆媳关系的和谐嘛。至于太子妃和三福晋的,只要确保没有品行问题就行了,实际上,内务府也不敢派有问题的人过去。   至于赐给那两个格格的嬷嬷,却是云荍私人掏钱赞助的,目的是为了能让把这两人教导的懂事听话一点,她可不想自己儿子未来的后院乱成一锅粥。   “都叮嘱过了吧?”云荍略扫一眼问道,这都是之前筛选过几轮的,现在不过是最终确认罢了。   “奴婢已经跟她们都聊过了。”库嬷嬷低眉敛目的道。   “行了。”云荍把折子扔给库嬷嬷,“那让内务府明天就送去吧。”   此间事毕。   半月后,胤礿正在府里处理齐齐哈尔和白都讷建城的一些琐事,温安敲了门进来。   “爷,萨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胤礿就听见萨布素的声音:“四阿哥大喜啊。”   人随其后,踏入屋中。   胤礿赶忙迎上几步:“外孙不是说了,郭罗玛法叫我景顾勒就好。看郭罗玛法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应该是有大喜事了,外孙在这里先恭喜了。”   笑嘻嘻的请萨布素坐下,才偏头吩咐:“还不上茶。”   “是大喜事,不过不是臣的喜事,四阿哥还是先恭喜自己罢。”萨布素笑呵呵的道,连脸上的皱纹都显得不那么多了。   胤礿心里转了几转,大概就猜到了什么事,不过他也不说穿,道:“郭罗玛法就别跟外孙绕弯子了。”   “哈哈。”萨布素大笑两声,突然变得感慨,“一转眼,四阿哥都要成家了。可臣恍恍惚惚的,记得的还是皇贵妃进京前的样子。”   康熙十年,云荍选秀一去不回,这二十年来,萨布素统共就见了云荍一次,还是康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细细观察云荍的容貌,既是入了皇家,亲生父亲也是要跪下来磕头的。   胤礿还没有孩子,不懂这种骨肉分离的感觉,但他离开京城这一年,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对家人的思念。   所以他抿抿唇,笑道:“外孙不知道额娘在家里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自打外孙记事以来,额娘的样子好像就没有变过。想来,与进宫前,差别也应当不大罢。”   萨布素失笑的摇摇头,明白胤礿这是在安慰他。   二十年,人怎么可能不变,他不就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京城来消息,皇上已经为你赐婚,对方是完颜家的姑娘。”萨布素道,“就是成天跟在你屁股后头的那个小鬼的姐姐。”   胤礿适时的表现出震惊:“怎么是她?”   “怎么不能是她?”萨布素道,“我看你额娘眼光挺好的。完颜家的那姑娘我小时候也见过,是个美人胚子。她爹虽然这几年疾病缠身,早些年却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就是时运不济了些。”   “就是可能对你帮助不大。”萨布素低叹道。   胤礿挺直身子,虽是笑着却眼神坚定:“外孙在郭罗玛法眼里,难道就是那等靠女人的人?”   萨布素与他对视半响,然后将巴掌落到了他肩上,自豪道:“好,不愧是我的外孙!”   “对了,建城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萨布素转而问道。   于是这一篇章便被翻过,两个人便谈起正事来。   年初,萨布素上折子,奏请在齐齐哈尔和白都讷建城,康熙批了。   而萨布素平日里还要忙于整个黑龙江的防务,对这类行政上的事就精力有限,于是胤礿就被抓了包。   一开始也是千难万难的,毕竟胤礿不过是一个刚出新手村的小菜鸟,建城这种事对他来说不亚于穿着一身十级的小白板去挑战终极*oss,打不打得过不要紧,要紧的是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   好在萨布素并不是存心难为他,直接将手下几乎所有行政人员都拨给了胤礿,胤礿一边学一边实践,终于在磕磕绊绊中成长起来。虽然现在也不能说做的多好吧,但也算有模有样了。   反正两个城池建立的最大目标,还是为了军事服务,这算是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难度。   回到京城。   选秀的□□已经过去,民间各种名头的宴会却是让人应接不暇,各家官太太带着自己的女儿赴宴,再将别的闺秀都审视一遍,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位官夫人笑眯眯的打着谜语。   宫里也很热闹。   娇俏温柔的江南女子又一次激发了康熙在后宫流连的兴致,新一波的争奇斗艳也轮番上演。   阿哥所也不清净。   “三哥太胡闹了!”胤祒颇为气愤的道,“平日里自己搁屋里胡闹也就算了,没人管他!可前日我去找他探讨一个问题,他居然让……给我斟茶!”   那几个字胤祒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年纪虽然在这宫里不算小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但因着云荍的背景,她在几个孩子小时候,就很是下过一番功夫来塑造他们对异性的认知。而得益于前世小说和电视剧的影响,她对男女大防这一点是着重强调的,这样不仅是为了避免以后儿子们太傻遇到玛丽苏绿茶婊们被骗,更重要的也是为那些女子们着想,云荍可不想养一堆贾宝玉出来。   既然活在这个时期,你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在没有能力改变世界和扭转人们的观念之前,叛逆的代价只会是鲜活的生命。   不过即便胤祒说的模糊,云荍还是能猜出来他说的是谁。   很简单,胤祒总不会因为胤祉让宫女或者嬷嬷给他沏茶而生气吧。   所以云荍也很无语,在这个看外男一眼都有可能被扣上不贞的帽子的年代,很难想象胤祉居然会有这种举动。   这可不是云荍前世,女主人只是出来招待客人的意思。   在这里,让自己的女人出来给别人沏茶,那代表的意思,啧啧。   反正云荍在很多话本子上看过这种情节,而女主人公的身份嘛,一般不是乐籍出身,就是青楼出身。   “还说什么红袖添香、文章华国,我看他就是个酸儒!”胤祒气愤的道。   胤祒生气倒不单单是为了跟小嫂子之间的男女大防这种事,更多的还是气胤祉的态度。他这样,是把与那些酒色之徒、淫邪之辈视为一体吗!   云荍都不知道该怎么帮胤祒消气儿,只能干巴巴的道:“你以后别去他院里便是了。”他总不能带着人上赶着去别人那儿吧。   “额娘不说,我以后也不会踏足他那院子半步的。”胤祒气鼓鼓的道,转头又开始喷起工部来,“工部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座阿哥府而已,改建了这么久都没改建好!耽误的四哥的宅子现在还没有画好设计图,真是当我们好欺负吗!”   自从给胤祉和胤礿赐了婚,工部就开始给两位阿哥修宅子了,只不过有鉴于胤礿的情况,工部的官员磨洋工的功夫也不差,所以他的宅子几乎停在还在设计图纸的阶段。   “就让他们慢慢修,反正你四哥也不急着用。”云荍懒洋洋的道,“到时候没修好,那就再说!”   胤祒默,他当然听得出他额娘语气里算总账的意思。   “四哥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这个问题,胤祒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云荍目光悠然。   “说长,也不长了。” 第206章   七月中旬,正是京城开启熔炉模式的时候,大福晋历经半天,生下了她的第四个女儿。   身为未来的妯娌,完颜赛罕当然也得到消息了,不过早在教导嬷嬷初来跟她介绍过宫里的人际关系之后,她就已经着手将大福晋这一胎的洗三礼和满月礼准备好了,所以此刻,她也只是示意两天后按照规矩将礼送去就好。   “格格且等等。”内务府送来的教导嬷嬷开口道。   完颜赛罕疑问:“嬷嬷有何事?”   “大福晋这一胎既是格格,礼单中的一些东西就不太合适了。”教导嬷嬷道。   完颜赛罕心理将礼单回忆了一遍,这份礼单算是她上的头一堂实践课,前前后后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因此记得很是清楚。   这有目的的细细一琢磨,果然发现了不少不合适之处,当下感谢的笑道:“多谢嬷嬷指点。”   “格格不必如此,奴婢职责所在。”教导嬷嬷满意道。她们几个受过皇贵妃的暗示,赏赐也拿的不少,当然会尽心尽力的办事。这未来的四福晋虽然因为生母早亡、继母又是个不堪大用的,所以对一些事没有系统的认知,但好在人本身聪明灵透,几乎一点就通,这份差事也算是省心省力了。   完颜赛罕不再客气,而是吩咐人将礼单拿来进行新一轮的修改。教导嬷嬷们是不会帮她做这事的,顶多会在她拟好后评价一番。   虽然教导嬷嬷才教了她不过一个月,但她却感觉收益良多。   就是有一点受不了,皇家宗师庞大的人口和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是让她记得头昏脑胀。不过也没办法,虽然里头有很大一部分人估计当今和他的后宫都从来没听说过,但作为完颜赛罕这种将来要住在宫外的新媳妇,这些都是很正常的需要礼尚往来的人家。   洗三礼办的不大,只是大福晋的娘家人和纳兰家的女眷去贺了一贺,其他人都是送了礼。   满月礼却是办的挺大的,因为太子去了。   “孤恭喜大哥喜得麟儿。”太子一身儒雅,立在大贝勒府门口朝胤禔拱手贺道。   胤禔豪爽的一挥手:“多谢太子二弟,里边请吧。”   太子进去了,跟在太子后头的一溜小屁孩终于显出存在感:“弟弟们恭喜大哥再得千金。”   那场景可谓蔚为壮观,大大小小十二个男孩井然有序,任谁看了这场景也得向康熙道一声佩服。   这次也不知道康熙是咋想的,不但让太子出宫了,剩下的除了才三岁多的胤祯没来,其他的全都被他送来了胤禔府上。   胤禔一瞬间有些头晕,没人跟他说会来这么多啊,他还以为就胤祺几个大的会来。怎么办,福晋要招呼女眷,而且也不可能来照看这帮半大不小的小叔子,这帮小屁孩交给谁管?   “都来啦。”胤禔笑的明显没有之前的豪爽,“三弟、五弟、六弟,大哥今天忙,照顾不到,你们几个多费心看着点其他人啊。走吧,赶紧进去吧。”   胤祉倒没想那么多,朗声道:“大哥忙吧,弟弟就跟太子二哥一起。”言毕就追先一步进去的太子了。   胤禛依旧一幅少言寡语的模样,冲胤禔点点头也进去了。   胤祺摸摸鼻子,没办法,谁叫自己老实呢,招呼着剩下的混世魔王们一块儿进去。   雅尔江阿来得早,正独自默默的坐在角落,就看到太子连着后头一溜人声势浩大的走进来,随大流的起身行礼:“臣等见过太子,阿哥们吉祥。”   “平身。”太子在主桌主位坐下,才叫了起。   雅尔江阿内心叹息一声,哪儿都不太平啊,脸上却是毫无波澜。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雅尔江阿坐的这个角落来来去去竟无一人与他搭话,雅尔江阿并不异色,此景却引起了别人的好奇。   “那是谁,怎么没一个人搭理他?”胤祒好奇的问随身的太监。   能来大阿哥府上参加宴席的还能跟他们同处一处的,最次也是宗室子,再怎么也会有一两个能打招呼的相熟之人,可那人自从他们进来起,竟然没一个人跟他寒暄过哪怕一句,着实奇怪。   小太监也不认识,宗室人太多了,他也就偶尔跟九阿哥出来一趟,人是认识的真不多:“爷稍后,奴才去问问。”   胤祒无所谓的点点头,他也是穷极无聊了,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就当打发时间吧。   小太监颠颠的去了,胤祒一转头,发现他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的胤禟、胤祤和胤禌都不见了,再一看胤祺,得,正给胤俄和胤祺拉架呢。   胤祺都无语了,也不知道这差了三岁的两个人是怎么能打起来的,而且还是特别喜欢打到一起的那种。胤俄仗着年长体重乐于欺负人还能理解为他熊,偏偏胤祥一个六岁的小萝卜头,每每吃亏还每每不服输的迎难而上,也是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   章佳氏一开始还很忐忑的跑去给温僖贵妃请了几回罪,后来见温僖贵妃确实没当一回事儿才放下心。   摇摇头,胤祒起身去找那三个混蛋了。也不对,不能说三个混蛋,其实胤祤和胤禌还挺乖的,混蛋的只有一个胤禟。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一样是宜额娘生的,六哥和十四弟就挺老实的,偏偏胤禟就一幅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样,胤祤和胤禌还常常傻乎乎被他唆使。这万一去迟了,谁知道他们会把大哥的院子祸害成什么样。   胤祒是在练武场找到他们的。   胤禔身为康熙亲口所说的满清第一巴图鲁,府邸里缺了什么都不会缺了练武场的,甚至练武场的面积算是府内最大的。   现场的状况可不太好,胤禟开了一把弓还搭上了箭,直指他对面的人,胤祤和胤禌尽然就袖手在旁边看着。   “怎么回事?”胤祒走上前询问,望向对面。对面那人侧身单手持枪而立,枪尖虽对着胤禟的方向却是微微下压,而地上,却还散落着一支箭。   是他?胤祒皱眉,此人竟是他刚刚在堂上问的那人。   “还不放下。”胤祒偏头斥道。   胤禟撇撇嘴,并不打算听胤祒的,胤祤和胤禌赶忙上前打哈哈,将胤禟手里的弓卸下来。   雅尔江阿顺势将□□收起,放回兵器架上,向胤祒拱手一礼,便一言不发的告辞了。   胤祒目送他离开,转头黑着脸道:“怎么回事?在外头就不能安分点?”   “关你什么事。”胤禟鼻子一哼,并不理会胤祒,甩着手走了,胤禌悄没声的跟在后头。   他们四人年纪相差不大,原来玩的也是极好的,尤其胤祒跟胤禟两个都是脑袋瓜子灵光的,格外投契。可自从胤礿出了事后,胤祒就变了一副样子,一幅忧天忧地的样子管这管那。一来二去的,胤禟就不耐烦了,看见胤祒那副装相的样子就讨厌。   “哥。”胤祤只能无奈的留下,谁叫这是他亲哥呢。   胤祒也没了问话的心情,瞥他一眼冷哼道:“一个月大字,每天加五张!”八岁了那字写的还跟狗爬一样,丢额娘的脸!   胤祤顿时如被雷劈,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个吃瓜群众啊,嘤嘤嘤,不想写字。   回到前厅,孙宏急急的扑了上来:“爷,您去哪儿了啊,可急死奴才了!”天知道他不过去问了两句话,一回头主子就不见了,问其他人也说没注意。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跟出来伺候,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徐爷爷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胤祒瞪他一眼:“爷还能丢了不成!”   孙宏立马噤声,小心翼翼的伺候胤祒到他的位置上坐下。   “爷,您让打听的人奴才打听到了。”   “是谁?”胤祒漫不经心的问道,被胤禟这么一呛,他对那个人也没那么大兴趣了。   “是简亲王世子。”孙宏低声道。   胤祒挑眉,硬生生升起几分兴趣,舔着唇道:“是那家的啊。”   “是。”孙宏见胤祒有兴趣,越加卖力的说起他打听到的消息,“奴才听说,简亲王家越发热闹了呢,那继福晋和侧福晋赛着生儿子,自己生不过来就纳人进来给简亲王生。那简亲王,这阵子正托人帮他收......”后面的几个字贴着胤祒耳边说了。   “这样啊。”胤祒眼中闪着光,喃喃道,心理飞快掠过一个想法。   将灵光牢牢抓住,才扬扬下巴问道:“那个人可有打听到什么?”   “倒是没谁说起他。”孙宏皱着眉头回想,“哦,好像说京里有个小道消息,说是有人给简亲王世子批命,说他天生亲人缘薄、命克亲属,克死了自己亲娘、弟弟,阿扎兰也差点被克死,简亲王本人没事那也是因为在战场上杀过来的、煞气重,给镇住了。”   “无稽之谈。”胤祒嗤笑。雅尔江阿亲娘和弟弟是不是被克死的他不知道,阿扎兰?纯粹是自己作死!不过如果雅尔江阿真能把阿扎兰和简亲王克死了,他一定好生感谢他!   “爷说的是。”孙宏赞同道,“奴才也是这样认为的呢,不过还有人说,皇上这次选秀没有给简亲王世子赐婚,就是因为他命不好。贵族之家都是怕好好的女儿被他克死,所以才没有人肯将女儿嫁与他。不过,简亲王世子这么多年实在太没存在感了,就是这种消息,也没什么人关注。”   “他还没成亲?”胤祒有些讶异,刚刚他近距离打量雅尔江阿几眼,看着像是有十七八的样子了啊。   “是啊,听说跟咱四爷是同一年的呢。”孙宏说道,话一出口就想扇自己,没事儿你提谁不好提四爷!叫你多嘴!明知道爷最在意的就是四爷的事儿了。   眼见着胤祒不说话了,孙宏更加忐忑,却只敢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爱新觉罗家的这帮爷们儿都跟康熙学的臭毛病,不准人求饶,越求饶越罚的重。   胤祒却不是像孙宏以为的那样生气了,过了着一年多,他的心态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他现在想的,还是雅尔江阿的事情。   作为一手掌管选秀大小事的皇贵妃的儿子,即使只是偶尔的一言半语,他也知道,给不给谁赐婚这种事皇阿玛是从来不会去操心的。   一般都是那些家里有小子到了成亲年岁的宗室福晋,进宫来找云荍,在云荍这里登记个名字,然后等到选秀结束后,康熙再一批一批的下旨给拉郎配。那些有头有脸的宗室,最多也就是再添几句自己喜欢什么性子的女孩,就算这样,也只是云荍在阅选的时候注意一下,给康熙填个备注而已。   现在居然有人敢将皇阿玛拉出来做筏子,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胤祒捻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哎哟,我的爷,这酒可有劲儿了,您别喝这么急。”   孙宏一个没控制住,大呼小叫道,引得别人都往这边看。   胤祒恨恨的瞪他一眼,把他瞪得像个鸵鸟似的将脑袋藏了起来。 第207章   回到宫里,胤祒在书房里坐了半响,才在胤祤不耐烦的催促下跟他一道回了长春宫。   好不容易皇阿玛开尊口放他们一天假,自然是要回来看看额娘的。   一进屋,胤祤就活力四射的扑过去,叫嚷道:“额娘,我要吃肉!”   “吃吃吃,看看你脸都圆成什么样子了,还吃肉!”清脆的声音响起。   胤祒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转过弯,果然看见宁楚格正捏着胤祤的脸颊提溜着。   胤祤一边踮着脚一边含糊道:“事姐…尼怎么也回来了。”   “怎么,是不想让我回来?”宁楚格说着又将手臂抬高一点。   “没,疼疼疼,四姐松手松手。”胤祤本来就比宁楚格矮好多,何况现在宁楚格还坐在炕上,优势更是明显,胤祤即使最大程度的垫高脚尖也无济于事。   “额娘。”胤祒没有理旁边玩闹的两人,走到云荍身边请安。   云荍将人拉过来,笑道:“听说你喝酒了,有没有觉得头疼?”   胤祒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就有云荍的人在阿哥所守着,除了通知他们晚一点到长春宫用膳,也是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事。所以云荍知道他喝了酒,也不奇怪。   “儿子哪有那般无用,就喝了几杯而已,都是孙宏那个奴才大惊小怪。”胤祒嫌弃道,就因为他吼那一嗓子,他才会因为不想被兄弟们取笑多喝了几杯。   那头,宁楚格和胤祤终于闹完了,胤祤火速逃离女魔头的魔掌,过来给云荍见礼:“额娘吉祥。”   云荍好笑的拉过他,轻轻揉了揉他有些泛红的脸颊。   胤祤委屈一起,正要哭诉,就听见云荍的声音:“嗯,是圆了些。”   胤祤石化在原地,宁楚格不客气的嘲笑出声。   “没事没事啊。”云荍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你还小呢,正是该多吃的时候,等再大些的时候自己就会瘦了。”   胤祒跟宁楚格见过礼,娘四个就开始闲聊起来,主要还是胤祒说今日的大贝勒府之行。无外乎是去了哪些人,做了些什么,小格格如何,至于太子与大阿哥之间的那些暗流涌动,胤祒虽然看明白了一些,却也没打算说出来。   “对了,儿子今日在宴上见到一个人。”胤祒突然道。   三人六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以示好奇。   胤祒竟被盯得有些压力,咳了两声道:“是简亲王世子。”   胤祤撇撇嘴:“我也看见了,有什么稀奇的,十一哥还跟他过了两招呢。”   “我还没问你呢。”提起这个,胤祒就生气,居然敢在外头跟人刀兵相向,真当自己勇猛无敌了啊,“为什么胤禟和简亲王世子会起冲突?”   “还不是为了给四哥出气么,就是他们家害的四哥出去了一年多没回来。”胤祤小声嘟囔道。   “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管这事,再说要不是人家让着你们,你们真当自己打得过人家?”胤祒很生气,出宫前就知道可能会遇见简亲王,所以叮嘱他们就当没看见,谁知道他们还敢动起手了。   就算那只是简亲王世子,人家也比他们多吃了好几年的饭,一个撂翻他们三个不在话下。真不敢想,若是那雅尔江阿是个不知轻重的蠢货,今日他们会出什么事。   越想胤祒越火大,怒声道:“每日的大字再加五张。”   这胤祤就不能干了,每天五张他勉勉强强还能完成,十张这是要他的命呢?   “凭什么?我又没动手,就在旁边看着,你有本事怎么不去罚十一哥!”   “就凭我是你哥!”胤祒哼道,“我没本事,宜额娘有本事,你十一哥本来也该宜额娘教。你若是不是,就让额娘把你送到宜额娘那去,让宜额娘一块教教。”   上一秒还梗着脖子的胤祤秒怂,想起胤禟悲惨的过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情愿的道:“我写就是了。”   云荍从头到尾没插话,也算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此刻淡然道:“明日开始,每日蛙跳三十,一个月。”   “额娘,不要。”胤祤的惨叫响起,可怜巴巴的趴在云荍膝头卖萌,眼里水汪汪的。   云荍不为所动,熊孩子就是该治,打她是懒得打的,也打不动,不过省力气的法子有的是。   “活该。”宁楚格幸灾乐祸的嘲笑。   云荍瞥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的都要学。额娘怎么听任嬷嬷说,上次送过去的账本你到现在都没看几页。”   无情的嘲笑被卡在喉咙处,宁楚格别扭的道:“额娘,不是我不想学,实在是一看就困啊。”   哎,年纪大了,也要在弟弟面前给她留面子,云荍也就不再说话。   胤祒适时的将话题接过来:“说来,虽然简亲王不怎么样,但是他这个世子看着还不错,就是太惨了些。”   说完胤祒还啧啧了两声。虽然跟雅尔江阿只是短短的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他却莫名的对这个观感不坏。   宁楚格急需转移话题,好奇的问道:“怎么惨了?”   “听说,此人小时候被人批命,说他是个克亲人的命,所以生母、弟弟才会早亡,简亲王不过是身上煞气重才能镇住他。所以简亲王府一直当他是不存在的,给他一人单独在府上一角开了个小院落,都不许他往正堂处去。”   云荍撇撇嘴,看来简亲王之前单宠庶子而对这个嫡子不闻不问也是因为这个了,真是蠢,她都能想得出来这批言是怎么产出的。   “额娘不信对吧,儿子也不信呢。”胤祒看到云荍的反应笑道,“听说大家本来也是不太信的,毕竟简亲王府这几年孩子一个接一个,怎么也不像被克的样子。不过今年选秀过后,大家却是信了七八成呢。”   “哦,怎么说?”   “听说那世子是与四哥一般大的?可是今年皇阿玛赐婚的时候却没有他呢。外头都说,皇阿玛是因为世子的克亲之命,所以不想将好好的贵女赐给他糟蹋呢。”   云荍嘴角抽搐,糟蹋?为什么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好吧,云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发现今年还真没有在赐婚名单中看见这个人。又往回想了想,云荍确定,大选之前,根本没人跟她提过这个人啊,当时忙的头昏脑涨,她哪儿有经历去喝茶有没有漏掉谁。   一般来说,家里有能入宫的女性长辈的,都是由这些长辈来跟云荍说的,那些不能入宫的或者没有长辈的,都是由宗正统计好后统一送过来的。而简亲王世子,他家是既有女性长辈又拥有入宫资格的,不过云荍确定,她没有接见过简亲王府的女眷。   当然对于云荍来说,简亲王府算得上是仇人了,他们家来人求见,云荍摆冷脸都是轻的,绝不会他们不来还盼着他们来的。   “都是闲话罢了,你以后也别关注这些了。”云荍吩咐道。   “是。”胤祒顺从的道,“儿子也是在席上无意中听人说了一嘴,回来说给额娘解解闷。”   “好了,用膳吧。”   用完膳,三个孩子便各回各处了,云荍望着他们的背影,心生感触。自己每一次走的时候,父母也是这般看着的吧。还好,虽然不能常相见,与孩子们离得却也不远,总比天高水长再也见不到强了许多。   只是宁楚格,未来总会嫁人的,若是真嫁到蒙古去了,她还能见她多少面?   云荍眉目沉着,转身回了内室。   她记得,康熙有一个女儿是嫁在京城的,却忘了是谁。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她是宁楚格了。   即使盛夏的太阳毒的不行,康熙却没提过一次去畅春园避暑的事情,底下人虽然暗暗吐槽,却不敢明着有什么表现,只能窝在冰盆旁边苟延残喘。   一时间,宫里安静的只有知了的叫声。   而在大阿哥满月礼过后没几天,毓庆宫传出消息,大李佳氏又有了两个月身孕。   胤祒在校场看到太子和大阿哥的时候,发现大哥好像又晒黑了许多。而太子,浑身的气质却反倒越发温和起来。   “见过太子殿下,大哥。”胤祒与两人见礼。   天气热的人都不想开口说话,所以太子与胤禔都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胤祒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自行离开,而是冲胤禔道:“大哥,下月是我额娘生辰,我想出宫给额娘寻些礼物,想拜托大哥帮弟弟给皇阿玛求个情带弟弟出宫。”   说罢殷切的看着胤禔。   四周众人都看着,尤其太子还在旁边立着,胤禔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大哥。”胤祒感激不尽的道谢。   下了课,胤祤撵上他,埋怨道:“九哥你要出宫怎么都不带上我,你要给额娘送生辰礼我也要啊。”   胤祒眼神都不丢给他一个:“你要是在额娘生辰的时候送她一副亲手写的百寿图,额娘会高兴的蹦起来的。”   胤祤在后头龇牙咧嘴,这哪里是在给他出主意,分明就是在讽刺他!身为皇贵妃的额娘,能不顾仪态的蹦起来吗?不可能!   所以,他写出百寿图也不可能。   胤祒不理会后头垂头丧气的胤祤。   他这次出宫,可不单单是为了给额娘寻礼物呢。 第208章   “夫人!九阿哥来了!”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的冲进来,隔得老远就叫喊道。   本来打算呵斥她的几个大丫鬟也都面面相觑,到底没开口。   小丫鬟冲到门前的时候,色赫图氏正好掀了帘子出来,沉着脸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罚俸三月,调去针线房,再将规矩好好学学!”   “还有你们。”色赫图氏扫一圈外头站着的几个大丫鬟,“不加阻拦,不知教导,统统罚俸一月!”   “奴婢知罪。”几人纷纷认错,那个小丫鬟更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仗着亲祖母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所以一向挺嚣张,但是大夫人却并没有重用她的意思。这次知道九阿哥上门的消息,立马抢了传话的差事,想在大夫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谁知道反倒弄巧成拙。   “哼。”色赫图氏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室内,吩咐她的贴身丫鬟,“你亲自去厨房,弄些点心给前头送去,再使人去叫大少爷。”   “是。”丫鬟领命而去。   色赫图氏却是奇怪,九阿哥今天怎么会突然上门?虽然以前自己家跟小姑子的联系也还算紧密,但几个阿哥却是没怎么上过门的,也就大爷三十大寿的时候,四阿哥替皇贵妃送赏来坐了一会儿。四阿哥走了后,剩下两个阿哥年纪小,出宫都困难,也没见过几面。   宁莫顺接到消息,向上司告了个假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冲胤祒告饶道:“劳阿哥久等,是臣的不是。”   “你就是舅舅家的表哥吧?”胤祒起身笑道,“是我来的太突然了。”   “使不得使不得。”宁莫顺连连拱手,“阿哥叫臣宁莫顺便好。”   胤祒也不计较,转开话题,与宁莫顺闲聊起来,直到快离开时,才说起云荍过生辰之事。   宁莫顺连连保证:“没问题,臣待会儿就和阿玛额娘说,若有好的,一准儿给您留意着。”   “那就麻烦了。”胤祒浅笑起身,“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宫了。不必相送。”   宁莫顺到底还是目送着胤祒的马车离开才回转,去了正院见色赫图氏。   “如何?”色赫图氏问道,“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那倒不是。”宁莫顺摇头道,“是九阿哥拜托咱们帮他留意一些玩意儿,下个月是娘娘生辰,九阿哥想尽点孝心。”   “就这样?”色赫图氏心理疑惑,虽然皇贵妃的生辰礼面上说来都是大事,但实际上大家也不过都是将采购的活计交给家里下人,没谁会亲自一件件相看的。九阿哥就算有这个孝心,使人来给他们传个话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宁莫顺也觉得奇怪呢,猜测道:“可能九阿哥也只是找个借口出宫透透气吧。”   色赫图氏心下沉吟,道:“这样,反正你也不用再去衙里了,索性就去营里跑一趟,找你阿玛说说这个事。”   “成。”宁莫顺虽然不认为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不过他是个孝顺孩子,当即答应了,“我这就去吧。”   常德见到宁莫顺的时候还很惊讶,他有一阵子没回家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阿玛。”宁莫顺行礼,“家里并无大事,只是九阿哥今日突然来了府上,额娘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当下又将他跟胤祒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常德皱眉沉思半响,才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又叮嘱一句,“照顾好家里。”   “是,儿子晓得。”这是这个年代再正常不过的父子相处模式。   胤祒坐在马车里反省,他今天实在是有些莽撞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急急忙忙的上门。显得刻意了不说,事儿也没办成。   倒不是说不信任宁莫顺,人家怎么也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还轮不到胤祒这半大的孩子来嫌弃。只不过之前从没见过面,难道一见面就要说那种事?那也太丢脸了。   胤祒想想都想捂脸,又看着伸出来的手掌叹气,还是太小了啊,得赶紧长大才行。连行动都不能随意,还能干成什么事。   颇有些沮丧的回了宫,迎面和胤祉碰了个正着。   “九弟这是刚从宫外回来?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胤祉摇着折扇道,“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告诉三哥,三哥帮你出气。”   “三哥说笑了,哪有人敢给咱们气受。”胤祒向他见礼,然后解释道,“弟弟今日不是出宫去给额娘挑生辰礼么,结果那价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弟弟这点小私房全搭进去都不够。”   “虽能想到,身为皇子,居然也有买不起东西的时候。”胤祒唉声叹气道,一半是做样子一半却也是真心感叹。   他今天在去富察府上之前先在街上逛了逛,几个大的古董珍玩店也进去瞧了瞧,还真是被那价格吓了一跳。身为一个没有俸禄的光头阿哥,他一年的例银也才300两,虽说宫里完全不用他花钱买吃买喝,可平素打赏、礼尚往来什么的也不少,稍微大手大脚点就花完了。好在他还有额娘补贴,才从来没担心过钱的事儿。   像胤禛那种没有额娘的,或者胤禩那种额娘地位低的,平日里更是生活的艰难,打赏都不敢太大方,因此也会被那些宫女太监私底下嚼舌头。不过胤禛还有个佟家照顾点,倒是比胤禩情况要好一点。   胤祉一听,顿时心有戚戚焉:“可不是,哥哥我前些日子看上一本古籍,居然要50两银子,简直是讹诈!”偏偏他这个尊贵的阿哥却不能惩治那些奸商,因为那奸商背后的主子是他的叔父恭亲王,心塞。   “唉,弟弟还是再回去想想吧。”胤祒与胤祉告辞,两人错身而过。   胤祉一路行至毓庆宫,守门的小太监早知他要来,笑呵呵的把他请至书房。   “太子殿下。”胤祉恭谨的行礼。   “来了。”太子正在作画,只口头招呼他,“书都备好了,自己看吧。”言毕又将精神都集中至手下的那幅画上。   胤祉也不打搅,默默的拿起那本他早已心系许久的孤本。   良久,太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上的画笔放下。胤祉听到动静,也凑上前,细细打量太子的这幅画作。   “墨线圆润沉稳、设色饱满遒劲,太子殿下这幅画颇有几分皇阿玛的味道了。”胤祉恭维道。   太子玩味的看他一眼,谦和道:“皇阿玛的境界,如何是孤能模仿到的,不过是画骨不成罢了。”   太子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吩咐阿古将画搁至通风处晾干,问他:“这书如何,可喜欢?”   “好极。”胤祉眼睛放光的道,“还要多谢殿下借臣弟一观。”   “你既喜欢,便送予你罢。”太子含笑道。   胤祉瞪大眼睛:“当真?”   “当真。”太子忍笑,“孤已经使人手抄了一本,这个原本就送你了。”   “多谢太子殿下!”胤祉大喜,深深作揖。   “若没有太子殿下,这本书我怕是无缘一观了。”胤祉感叹道,“居然要价50两银子,也是可恶!来时遇到九弟,他今儿个出宫逛了一圈,也叫价钱吓了一跳呢。”   “哦,可是出去给皇贵妃选生辰礼去了?”太子问道。   “是啊,专门去了珍宝阁一趟,结果两手空空的回宫了。”胤祉哂笑。   太子眼波流转,没有说话。   翌日,胤祒结束上书房的课程,回到阿哥所完成功课。随着学习深度的加深,太傅们布置的功课越来越简洁,但却越来越难做,常常一篇策文就要花去他一两个时辰。   正当胤祒冥思苦想翻阅资料的时候,徐兴怀进来了:“爷,毓庆宫来人。”   “嗯?”胤祒抬头疑惑,随后道,“请进来吧。”   “奴才给九阿哥请安。”来的太子身边的红人,阿古。   “古公公不必多礼,请起。”胤祒颔首道,“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得了一些东西,不甚名贵,却也有些趣味,命奴才送予九阿哥把玩。”阿古笑眯眯的道。   徐兴怀上前接过阿古怀抱的锦盒,还挺沉,呈至胤祒跟前。   胤祒也不打开,起身道:“劳古公公替我谢太子殿下赏。”   “不敢。”阿古依旧一副笑脸,“东西既已送到,奴才便先告辞了。”   徐兴怀送阿古出去,胤祒坐回原位,手指在锦盒上敲击半响才打开。   只见锦盒里躺着一个镀金的方方正正的盒子,表面上雕刻着一些吉祥如意的花纹。盒子大约一掌长、半掌宽,盒子的右边伸出一个长条状的手柄。   胤祒将方盒子取出,发现前后都镶嵌有一片彩色的圆状玻璃,凑上去细看,就能看到玻璃上的彩色是绘了一幅画在上面。试着动了动手柄,发现能转着圈摇动,而随着手柄的转动,彩色玻璃上的画也会翻转活动。   研究了一会儿,胤祒就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倒是有些巧思。”胤祒估摸着,这应该是西洋流传过来的玩意儿,送给额娘,额娘应该会很喜欢。   太子殿下真是体贴人心啊。   徐兴怀回来时,胤祒已经在做功课了,锦盒原模原样的放在原处,完全没有动过的样子。他也不问,轻手轻脚的将其挪到多宝阁上放置,然后退出书房,在门口老神在在的守着。   太阳只剩余晖时,胤祒中午搞定了策文,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叫道:“摆膳。”   用完膳,胤祒就在院子里转着圈消食,徐兴怀跟在一旁汇报:“昨儿个三阿哥与您打过招呼后,就去了毓庆宫,听说太子爷送了一本孤本给他。除了三爷,昨儿到今儿,太子爷就没见过别人了。”   “这样说来,三哥就是无意的跟太子说起我的抱怨了。”胤祒轻笑,“太子殿下真是友爱兄弟啊。”   徐兴怀并不接话,只沉默的跟着胤祒一圈一圈的转悠。 第209章   一周后,胤祒又找了个机会出宫,这次没有在街上乱逛,而是直奔富察府。   出来迎他的,是今日正好休沐的常德。   “没想到富察大人今日休沐,倒是我唐突了,打扰了大人的休息。”胤祒被常德迎进府后告罪。   “九阿哥客气了,能得阿哥的莅临,臣这府上也是蓬荜生辉。”常德笑道。   两人寒暄一阵子,常德便吩咐下人呈上来几件物事。   “上次阿哥吩咐后,内人和犬子便搜罗了一些,阿哥看看可还满意。”   胤祒一眼望去,大抵就是一些钗环、玉饰、鼻烟壶之类的小巧玩意儿,做工精致,细节上也颇有些新意,充分考虑了胤祒囊中羞涩的现状。   胤祒满意的点头,不好意思的笑道:“为了我这点子小事,麻烦富察大人府上了。”   “九阿哥再这样说,可就是与臣生份了。”常德道,“以后阿哥要是还有事要吩咐,直接吩咐奴才跑一趟就行。”   “那我就不跟富察大人客气了。”胤祒道,然后示意孙宏将装着银票的荷包递给府上的总管。   常德摆摆手示意收下,虽然这点东西也没几个银子,但九阿哥想表现对皇贵妃的孝心,他也不会不看眼色。   “将东西给阿哥送到车上去。”常德吩咐道。   胤祒也示意孙宏跟着一块去。   这下,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娘娘最近可好?”常德开口问道。   “挺好的,就是成日里无趣了些,前些日子还让我跟她说说在大哥府上听到的趣事呢。”胤祒笑眯眯的道。   “哦,九阿哥听到了什么趣事?”常德感兴趣的问道。   “也没什么。”胤祒兴致了了的道,“就是听了些简亲王府的热闹,听说简亲王世子这一年间就添了好些弟弟,倒是与传言一点也不符。”   常德揣摩了一下,就明白胤祒说的是什么了,简亲王世子那事儿还是色赫图氏说给他听的呢。   “不过是一些妇人的闲言碎语罢了,当不得真。”常德洒然道。   “富察大人说的是。”胤祒点点头道,话音一转说起别的,“没记错的话,简亲王今年该有四十多了吧?这般年岁子嗣还这般茂盛,真是老当益壮。”   “阿哥没记错。”常德回道,“简亲王年轻时子嗣艰难,二十多才有了嫡长子,谁能晓得他的子嗣缘竟来的这般迟呢。不过一般人这般年岁都当祖父了,简亲王的情况看来,要当祖父怕是要好好等几年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这倒无妨,儿子不缺,孙子就更不会缺了。”胤祒意味深长道,“只不过到底年岁大了,还是注意养生的好。”   “九阿哥说的是。”常德赞同道,“臣近日常常感叹,到底与年轻时候不同了,生一场病,抽丝剥茧的都要半月才能好。”   “富察大人还需多注意身体才是。”胤祒关心道,“说道养生,近日我在书上看到一物,名曰龟龄丸,据说是养生的好物,富察大人若需要,我可将方子写下,大人找大夫配几幅吃吃看。”   “那就麻烦九阿哥了。”常德却之不恭的道。   两人移步往书房,胤祒挥笔将在树上看到的方子写下。   随后常德又陪着他用了些吃食,便将他送出了府。   “大爷。”总管进入书房候命。   “去。”常德将刚刚胤祒写下的房子递给他,“将这方子拿去找个大夫看看,再配一副回来。”   “是。”   总管效率很高,很快便带着一副成药回来了。   “爷。”总管将方子和成药一起呈给常德,“大夫看了,说这方子是养生的,可祛病、壮阳补肾、养气、健身。”   “知道了,下去吧。”常德吩咐道。   总管退下,常德默默的看着那张方子,半响后失笑道:“真是跟妹妹一样鬼机灵。”   “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常德慨叹道,“一年过去了,大家应该都将那件事忘了吧。”   胤祒刚回院子,徐兴怀就进来禀报:“爷,毓庆宫的李佳格格有喜了。”   胤祒怔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竟是问:“哪个李佳格格?”   “毓庆宫大阿哥的生母。”徐兴怀低眉敛目的答道。   “哦。”胤祒长长的哦了一声,那礼就要重三分了。   随后又失笑,这可怀的真是时候,刚收到礼没多久呢,就能还掉了,可真是有趣。   不提太子再次添丁有多高兴。   金富这几天却是抖了起来,不在主子跟前的时候,后头就会跟着一群溜须拍马的小弟。   “金总管,可算找着您了。”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停在金富面前,“主子正找您呢。”   还在摆谱的金富一听这话,赶紧收整衣裳起身,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走。”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雅布等的不耐烦之前就出现在他面前。   “狗奴才,死哪儿去了。”雅布虽然没生气,却还是一脚踹过去骂道。   金富挨了一脚,仍旧笑嘻嘻的凑上前请罪:“主子恕罪,奴才这不是去给您物色好东西去了嘛。”   “恩,可有什么收获?”雅布一听,当下精神抖擞,装模作样的问道。   “庆西巷,有个新货色,不比上次的差。”金富凑到雅布跟前,猥琐的道。   雅布又是一脚:“那还不带路!”   “是是是,您跟我来。”金富一路将雅布带到庆西巷的一栋民宅,这里住着的,是一对失了丈夫的寡妇妯娌。   将雅布送进去前,金富将怀里早就准备好的雄风丸呈上,雅布满意的接过,头也不回的走进宅子,留着金富在外头守门。   金富搬了个凳子,大马金刀的往门前一坐,也不管左邻右舍偶尔瞟过来的奇异目光。   想想半个月前,他金富还只是简亲王府一个平平常常的马夫,现在,他却是简亲王跟前数一数二的红人。而这一切,都是雄风丸带给他的。   雄风丸,是金富半月前从一个落魄的汉子手上半买半抢过来的,据说他祖上是大夫,这是他们家祖传的方子。   金富本来也是将信将疑,打着如果没有用就原去将给那汉子的钱抢回来。谁知道去配了两丸服用后,作用却叫他惊喜不已,做的他婆娘嗷嗷直叫唤。   金富还是有点小机灵的,一验证了效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成日里耽于美色的简亲王。果不其然,当他将方子献上去后,立马得了简亲王的宠信,把他提了总管,出入府邸都叫他随身伺候着。   有了权力,自然就有了攀附的人,这里头就有人给他建议,要让简亲王长长久久的宠信他,就要让简亲王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他的重要性,药只是一锤子买卖,路子才是长长久久的。   金富深以为然,于是开发了这条给简亲王寻找红颜知己的道路,果然,简亲王更离不开他了。   听着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金富仿佛看到了自己更光辉的未来。   胤祒合上手上的纸条,微笑着将其扔进油灯里燃烧殆尽。   “走吧,去长春宫。”他道。   今天是云荍的生日,康熙下令在长春宫摆个小宴。所以太傅们也很体贴的只布置了一点点功课,让他得以早早的过去。   长春宫很喜庆、也很热闹,胤祒到的时候,殿内已经来了一些与云荍要好的妃嫔了。   “给额娘请安,祝额娘生辰快乐,身体康健、万事如意。”胤祒行礼道。   云荍笑容满面:“起来吧,还不见过几位母妃。”   “见过几位母妃。”胤祒顺从的向几位妃嫔见礼。   “好了,去找胤禟他们吧。”见完礼云荍打发他走。   确实他也不适合呆在这里,虽然他进来后一直垂着眼,却也知道这里有几位年龄不比他大多少的庶母呢。   “看看小九多乖啊。”宜妃感叹道,“哪像十一,越来越混账了,本宫一天能叫他气死好几回。”   “本宫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云荍斜眼看她,假装生气道。   “呸呸呸,都叫气糊涂了。”宜妃赶紧补救道,“必须长命百岁!”   “本宫看你就是管的太多了,□□岁的孩子哪个不爱玩,年纪大点自己就知道收敛了。”云荍不以为然道,“偏偏你一天气多。”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宜妃气不过的道,“要不是胤祒他们几个天生乖,你还能在这里说风凉话?”   “懒得理你。”云荍傲娇的道,内心则十分得意,我儿子乖怪我咯?   等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云荍便宣布开宴,大家吃吃笑笑,教司坊再献上几个表演,也是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宴到中间,殿外响起唱诺:“皇上驾到。”   一时间息杯停盏、歌舞骤歇,殿中众人齐齐行礼:“皇上吉祥。”   康熙大踏步的进来,一直走到云荍跟前将她扶起,才朗声道:“平身。”   “谢皇上。”   “不用在意朕,该如何就如何。”康熙在上首坐下后,吩咐道。   歌舞起,众人接着推杯换盏,但到底比康熙来之前收敛了不少。   “皇上怎么来了?”云荍先敬了康熙一杯,才问道。   康熙一饮而尽,笑道:“今日是荍儿的生辰,朕怎么都要来的。”   “朕在这里祝荍儿生辰快乐。”康熙又自己斟了一杯酒,向云荍示意。   云荍捏着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谢皇上。”   两人相视一笑,同饮而尽。   考虑到康熙第二日还要早朝,生辰宴便比原定的早一些结束了,孩子们也直接叫人送回去,倒是没机会亲热亲热了。   云荍送人的时候,康熙先去沐了浴,倚在床上等她。   云荍送完人也去沐了浴,才进入内室。   从脚边爬到与康熙并肩,云荍才翻身坐下,康熙忽的凑过来在她发间嗅了嗅,道:“有股甜香味。”   “真的?”云荍自己捻起一缕秀发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闻到,“可能晚上喝的有点多,味道没洗掉。皇上要是闻不惯,妾就去抹点发油。”   “不用。”康熙将人搂过来,又深深的嗅了一口,“朕喜欢。”   “皇上?”云荍疑惑的声音响起,康熙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朕还没送荍儿生辰礼呢。”康熙并不放开云荍,相反左手还攀上云荍的肩膀,勾起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荍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妾没有什么想要的。”云荍笑眯眯的道,“但是只要是皇上送的,妾都喜欢。”   “马屁精。”康熙亲昵的嗔怪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喷薄在云荍的脖颈间,云荍反射性的瑟缩了一下。   康熙不但不退,反倒欺上前去,轻轻啮咬云荍的耳廓:“朕近日得了个好东西,荍儿要不要试试。”   久不经人事的云荍颇有些不适的闪躲,却被康熙黏的更紧,她只能含糊的问道:“什么好东西?”   “试了就知道了。”康熙低笑道,终于嘬住粉嫩的唇。   酣畅淋漓的一战。   开始云荍还有些不适应,第二次她就食味知髓,火热的回应让康熙更加兴奋。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康熙一边小鸡啄米似的在她唇上亲吻,一边不怀好意的笑道:“如何?可是好物?”   云荍却不如他预想中的羞涩,反倒风情万种的勾住她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手指在胸膛上画圈圈。   低低的笑道:“不错,希望皇上以后要再接再厉。”   女人三十猛如虎真不是盖的,本来这一年多的清心寡欲,她的身体早就忘了那种感觉了。偏偏他丫的在她好不容易练得清心寡欲的时候又来撩她,那以后可由不得他了。   康熙呼吸一窒,要不是粮都交干净了肯定要再好好收拾她一番。   恨恨的在云荍脖子上啃咬一口,含糊的道:“妖精!”   云荍惬意的眯眼,真是舒爽。不止身体爽,心里更爽。   两人又黏糊了一阵,才叫了水洗漱,进来伺候的向晚头恨不得埋进胸里,偶尔露出来的耳根子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洗漱完后云荍直接瘫倒,康熙却是在屏风处摸索了一会儿才上来。   “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云荍坐起问道。   “不是。”康熙掀了被子进来,将手伸至云荍眼前,手轻轻一松,一个东西就垂了下来,忽悠悠的自转着,“朕送你的生辰礼。”   云荍小心翼翼的接过,细细打量,鼻尖偶尔能闻到轻微的香气。   这是一块稀有的沉香木,它被细细的雕刻成了鸾凤和鸣的形状,表面上有长期把玩所形成的包浆。不但不损它的成色,反倒更显出古朴、文雅的气质。   “这是朕几年前亲手刻的。”康熙低沉的声音的响起,蕴含着无限的遗憾。   “皇上。”云荍眼含泪光,喃喃的喊了一声,轻轻凑过去,将头窝在康熙颈间。   康熙也默默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两人之间,流转着默默的温情。   云荍闭上眼,遮住里面的冷漠。   过去的东西就该被永远掩藏,重见天日,只会让它消亡的更快。 第210章   年纪越大,康熙就越爱往外跑,虽然迄今为止,云荍还没发现他有微服私访的征兆,但光明正大的出巡活动,却是一个接一个。   这不,没安生两天,康熙又要拉着大部队去祭陵了。祭的还不是他自己的祖宗,而是朱元璋!天知道云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斯巴达的心情。   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费用清单,云荍很是牙疼,这还只是内库呢,谁知道国库出了多少。难怪前世雍正会那般追讨欠款,甚至上任后勤俭持家的不像是一个皇帝。   康熙败家的性子现在就已经初现端倪,还有人怀疑乾隆不是雍正亲生的,要她说,乾隆是不是雍正的亲儿子不重要,但肯定是康熙的亲孙子!   只不过比起这个不靠谱的孙子,康熙会花钱也会挣钱。每一次的出巡,大概都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促进经济发展?   算了,谁叫人家现在是老大呢。云荍怏怏的在上面戳了个章,这手续就算齐活了,向晚接过来递给底下眼巴巴等着的内务府副总管。   哎,没办法,谁叫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太子殿下的奶公,又跟这位娘娘别劲儿呢。内务府副总管怀揣着单子走出长春宫的大门,才常常的舒了口气,抬手擦擦额间不存在的虚汗。还好还好,又顺顺利利的完成一次任务,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主子,您怎么都不核算一下。”等外人都走了,福华才开口道,她刚刚站在旁边瞥了两眼,明显发现有几处的数额都不对。   “核算那个干什么。”云荍端起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本宫不过是个盖章的,手还是不要伸太长的好。”   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福华当然明白她主子的意思,她也知道这种事轮不到她来说,只不过心里还是憋屈。明明以前是自己手里的糖,突然被别人抢去了,还连看都不让你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好了,你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人了,眼光要放长远知道么。”云荍一瞧就知道福华是个什么心思,虽然她已经很刻意的培养身边的人了,但受限于教育水平和时代的局限,她们还是会时不时的被眼前的小利牵着走,“行了,也别一天到晚跟在本宫身边了,去找库嬷嬷,好好学学。”   “是,奴婢告退。”福华怏怏的走了。   虽然现在她跟着库嬷嬷在干另外一件大事儿,但这毕竟是非常隐秘的行动,偶尔还是会怀念一下以前捏着内务府时在宫里横着走的滋味儿。   云荍微微摇头,不再理会,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时间。   等把康熙送走,云荍就更闲了,宫里现在最大的就是她了,根本不用应酬谁,而她名义上的婆婆,有宣贵妃在前头,根本注意不到她来。   而且也根本不用担心宣贵妃借太后的势起来,首先太后和康熙根本不是亲母子,就算现在关系那么好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其次,宣贵妃蒙古人的身份,康熙根本不可能让她有孩子,甚至宠爱都不可能。   现在她要关注的,根本不是得了康熙宠爱的那些人,譬如这次被康熙点名带上的王庶妃。这个江南女子,自入宫以来就独占鳌头,将同期的一批人比成了小黄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只是一个庶妃,就算将来有了孩子升了高位,也憾动不了现在四妃的地位。   现在她要全心关注的,是已经陆陆续续成人的皇子们。胤禔、胤礽、胤禛、胤禩,这都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主子,这是这段时间的消息。”福华道。   此时屋里只有她和云荍两人,因为天气的缘故,门窗都紧闭着,暖烘烘的地暖持续散发着热量,云荍只穿了一件单衣倚在榻上。   她接过缓缓浏览,不一会儿就将消息都看完了,毕竟只是一个例行的汇总汇报,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消息。   递还给福华,福华直接找了个器皿将其烧掉。   云荍闭眼沉思,将大致的脉络在脑中过了一遍,才开口道:“隆科多那里的速度放缓一些,让安排的人阻着点李四儿。”   现在还没有到白热化的阶段,大阿哥和太子都只是私下里的小打小闹,隆科多留着,说不定以后会有奇效。   “至于东宫…”云荍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尽可能的给些方便吧。”   “是。”福华一直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宫里伺候的人一般而言,都是通过小选选出来的包衣旗女子。然而凡事都有特例,更何况是在这个拥有最大特权的皇宫,若是想要一个人,那不用通过小选也可以,只要通过身世审查就好。   乾清宫后头的两个宫殿里的人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太子宫里想要几个人,这种墨守成规的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至于太子现在压根不在宫里的这个问题,则被所有人忽略了。   云荍半阖着眼,对未来的太子妃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从现实上看,瓜尔佳氏选择这个时间安插人进毓庆宫无疑是个很好的时机点,而且在钦天监刚刚传出“三十二年底之前并无适宜太子殿下婚假的吉日”的消息时,就能这么果断的做出反应,不得不说真是天生适合皇宫这个名利场的人物,难怪历史上能做到让康熙对她赞不绝口的程度。   而且行为也颇为隐秘,若不是云荍凭借先知早早安排了眼线,她也不一定发现的了。   但从感情来说,瓜尔佳氏此时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这应该是一个少女怀春的年纪,但她却不得不接受自己未来的夫婿在她之前已经拥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甚至现在,她还亲手给自己的丈夫送女人。   云荍不知道瓜尔佳氏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做下这种决定的,或许对于在这个时代的教育下长大的瓜尔佳氏而言,这只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压根不会扰乱她一丝一毫的心绪。但云荍还是觉得可惜,这样一个女孩子,若是晚生几百年,肯定能有更好的发展、更大的人生价值,而不是一生都活在勾心斗角中。   这种可惜其实毫无意义,就拿这皇宫来说,这里面的女子,哪个拿出去不是顶尖的存在,并不是只有瓜尔佳氏被耽误了。   云荍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只是微微的感慨了一下就放下不提,而是转而问起别的。   “那两个人如何了?”   福华第一时间就明白主子问的是谁,她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主子若不问起,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主子问起,她也只会实话实说。   “叶禄氏那里一切正常,秋佳氏那里…”福华抿抿唇,还是平淡的说道,“负责秋佳氏的嬷嬷家里,最近忽然多了一大笔钱财,那个嬷嬷的儿子,也谋了个捕快的缺。”   云荍直起身,一双眼睛平静的望向福华:“为什么不汇报。”   福华当即跪下,垂着头道:“奴婢知错。”   云荍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道:“没有下次。”   福华叩头:“谢娘娘饶命。”   云荍又缓缓靠回去,闭上眼睛道:“既然儿子有出息了,那就回去享享子孙福吧。至于秋佳府,再派个人过去。”   “是。”福华依旧维持着叩头的姿势。   “下去吧。”云荍仿佛累了,轻轻的说道,接着歪过头,陷入假寐中。   福华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下,直到一直退到室外,才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掌。此时正值隆冬,她的后背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直在外头候着的向晚上前,疑惑的问道:“福华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福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嗯,可能是小日子要来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哎,那你赶快回去休息,可不敢在外面冻着,不然正日子可得难受了。”向晚一听就有些着急,虽然像福华这样得宠的大宫女都是有休息日的,但也顶多就是一天两天罢了,若真是因为冻着了到时候小日子反应变大,那可有得罪受了。   “好,这里就麻烦你了。”福华从善如流的道,她也确实需要回屋换件里衣,不然明天绝对要生病。   “姐姐放心罢,我保证将主子伺候的好好的。”向晚连连把她往住处的方向推,还招呼了一个小宫女送福华回去。   福华见向晚一副生怕她在半路上晕过去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虽然她们这些宫女住的房间离正殿有些远,但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罢了,哪就能那么脆弱了。   送走福华,向晚才松了口气般,她对福华的小日子时间很清楚,不可能是这个时间。福华这样的表现,肯定是在里头跟主子发生了些什么。但她并不想探究,与大多数人不同,她从来都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的混吃等死。从前有个初杏在前头挡着,她只用做好事情就好了,不用面对很多情况。   谁知一场风波,初杏就被撸下去了,她不得不顶上来。才被提拔上来的时候,她是很惶恐的,花了好大一段时间才适应下来。好在,上头还有一个福华,很多时候她还是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划定的安全范围内。   所以,向晚是很希望福华能一直稳住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取而代之。   但是像向晚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不,也不能说是少,应该说,跟向晚有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但她们却没有向晚的好运气。这种人,只会在一开始就被别人踩下去,最后被发配到一些边边角角的冷清地方。   而能混到主子身边的人物,都是有野心有手段的人物。   苏绣自认她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苏绣并不姓苏,苏绣只是她的主子给她赐的名字,虽然当时苏绣满面欢喜的接受了这个恩典,但其实她的心里是很不屑的。   果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连个名字都起得这么小气,苏绣苏绣,是打算就当个绣娘了?   后来的苏绣很想扇当时乌鸦嘴的自己一个嘴巴。   叫你胡说,看吧,果然最后变成了一个绣娘!虽然是一个品级的绣娘,但那有个屁用啊,妃嫔是伺候皇上的好吗!什么时候变成给妃位娘娘做绣活的绣娘了!   苏绣恨恨的瞧一眼正坐在床边穿针引线的秀答应。   看看这封号,还是一个“秀”字,自己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啊,居然跟了一个这样的主子。   生了一肚子闷气,苏绣决定出去转转找找机缘,但是宫里又有规定,宫女不能无事在宫里乱走,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答应身边的三等宫女。   想到这里,苏绣蹑手蹑脚的进了主屋的外间,二等宫女纳绵此时正在拆线。   想到纳绵的面子,苏绣暗暗撇嘴,这还不如她的呢。   不过她还是凑了上去,露出一副笑脸:“纳绵姐姐,眼看快要到午膳时间了,不如我早点去,也能给小主拿点热的回来。”   纳绵正如她的名字一般,长了一副一看就软绵绵好欺负的样子,只见她探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确实不早了,就弯着眼道:“也好,那你去吧。记得拿到东西就早些回来,不要与其他人起冲突。”   听着纳绵的叮嘱,苏绣虽然面上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心里却不以为然。现在宫里的主子多了,下面的常在答应庶妃一抓一大把,御膳房人就那么多,好的肯定都是供着上头的主位娘娘们的。剩下的,就是下头这些小主们分了,东西就那么多,手稍微慢一些,留给你的就只剩残羹冷炙了。所以,这些去拿膳的人之间,发生点小冲突那都是常事。   可是她这个小主,怂的实在太过了,一点也不愿意跟别人起哪怕一点冲突。关键是,你自己乐意吃那些残羹冷炙,她苏绣可不愿意吃!   出了承乾宫,苏绣可算放飞了,一路左顾右盼磨磨蹭蹭的往御膳房行去。碍于宫里严厉的宫规,她也不敢真的以身试法在宫里随便乱转,只能祈祷在去御膳房的路上能够好运的撞上几个大腿。 第211章   眼见快要到御膳房了,却还一个有价值的人都没遇到,路过的都是一些无品级的粗使太监和宫女。   苏绣有些沮丧,难道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吗。   苏绣又想起承乾宫主殿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本来沮丧的心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郁而不甘的怒火。   正常来说,苏绣想抱大腿,完全不必跑出来寻求那些不知道什么出现的机缘,因为承乾宫就有一个足够大的大腿让她抱。   她也确实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求抱大腿了,然而,人家那一宫的人眼睛都长在脑袋上,正眼都不带瞧她的。   就连那些跟她一样是三等宫女的丫头们,也个个鼻孔朝天,说个话都不会好好说。   其实若是这样就算了,毕竟苏绣以己度人,若是她处在她们的位置上,怕是也会跟她们一个态度。所以她还是很理解的,她也打算好了,不管人家怎么给她脸色看,她都要持之以恒,用诚心和诚意打动她们。   然而让苏绣气愤的是,那些人居然跑去跟纳绵嚼舌根子,害得她被秀答应好生罚了一顿。好在秀答应和纳绵两个都是好哄了,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算是将两人哄转,重新获得了一定的信任。不然像今天这种情况,纳绵绝对没那么容易放她出来的。   陷入回忆的苏绣闷着头往前走,却在岔路口一头撞上一个人。   “哎呦。”这是属于苏绣的,她的额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钝钝的疼。   “啊。”这是对方的,虽然对方退了两步,不过明显惊吓的成分要大些。   苏绣正一肚子火气,被这一撞火气更大了,当下开口叫道:“你怎么……”   但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时,说到一半的话愣生生拐了个弯:“样?有没有撞到哪里,对不起,妹妹刚刚走神了,还请姐姐原谅。”   说着还福了福身表示歉意。   对方却没有像苏绣预想的那样发怒,而是揉了揉肩膀,微微皱眉道:“无事,以后注意些,若是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说罢就不再理会苏绣,继续往前走,看方向也是去御膳房。   苏绣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多谢姐姐教诲,妹妹日后定当谨记。刚刚撞了姐姐实在不好意思,姐姐可是要去御膳房?妹妹也是去那里,不若妹妹帮姐姐拎拎东西吧。”   说着就要伸手接过对方一直拎在手上的盒子。   “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好。”对方轻轻挡掉了苏绣的手,又将盒子从右手换到左手,那意思,明显是不想让苏绣碰触的。   苏绣自认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对方此时的动作说明盒子里装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让外人接触。不过她也不在意,原也不是真的为了帮对方拎东西,不过是搭讪的一种借口罢了,若因罔顾对方的意愿执意碰触,反倒不美。   苏绣索性收回手,走在对方身侧,笑着道:“姐姐是伺候哪位娘娘的啊,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呢。”   对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看了苏绣一眼才道:“我是在翊坤宫伺候的。”   听到翊坤宫,苏绣不由得肃然起敬,无他,只因惠妃娘娘现在是宫里势头最大的几位娘娘,就连高一个品级的宣贵妃都比不上。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阿哥。即使只是一个身处后宫的小小宫女,苏绣都知道大阿哥在前朝如日中天的势头,甚至盖过了太子的风采。   自从大阿哥跟随皇上亲征噶尔丹回来后,皇上就越来越器重大阿哥,将其放到兵部历练,现在,大半个兵部都被大阿哥掌控在手。   儿子有这样的权势,身为额娘的惠妃娘娘,又怎能不水涨船高。   苏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遇到了惠妃娘娘身边的人。不行,这个大腿一定要抓紧了。   下定决心,苏绣就施展浑身解数,与对方拉近距离。   等到拿完午膳、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苏绣总算对对方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这个宫女名叫杉月,是惠妃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今天是接了惠妃娘娘的吩咐,送一些药材来让御膳房给熬养生汤。因为其中有些药材太过珍贵,才会让她这个大宫女亲自来送,可以说苏绣今天能碰到她,简直是撞了大运了。   苏绣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承乾宫,就连在宫门口被管事嬷嬷瞪了两眼都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等着吧,等她攀上了惠妃娘娘的高枝,定要叫这些瞧不起她的人跪在她面前认错。   这样想着,苏绣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偌大的紫禁城,像这样的偶遇,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根本引不起注意。   宜妃又来找云荍闲磕牙,自从胤禌也搬进阿哥所之后,她是彻底无所事事了,不像云荍,每天还要处理宫务。   云荍看她那么闲,也曾说要给她分点宫务管管,却被宜妃一退三五六的拒绝了。   用她的话说:“本宫闲着不知道多舒服,疯了才去给你管宫务,你别想坑我!”   被人一针见血的戳穿,云荍只能悻悻的将那点心思放下,不过对时不时过来蹭吃蹭喝还嘚瑟的某人,她就没那么客气了。   “奶茶呢,点心呢。”宜妃嚷嚷道,“皇贵妃的宫里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向晚立在一旁,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只求主子赶紧出声救个场。   然而云荍静静的举着一本书看着,对宜妃的吵闹充耳不闻。   “你,叫向晚是吧,过来。”宜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柿子捡软的捏,她可擅长了,“本宫命令你,给本宫上奶茶和点心。”   向晚可怜巴巴的抬起头,先是满怀希望的看了云荍,发现主子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这才委委屈屈的转向宜妃,带着哭腔道:“宜妃娘娘恕罪,这些现在都没有。”   这是之前云荍吩咐的原话,若是宜妃问,就说没有。   “没有?你还敢哄本宫!”宜妃横眉竖目,吓的向晚立马眼里含了一包泪。   看着向晚这幅怂样子,宜妃反倒不好意思为难她了,砸了砸嘴道:“做出那副样子干什么,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知道自己长得吓人就好。”云荍开口道,眼睛却盯着书没动,“没事就回承乾宫去,少来我这儿吓人。”   “嘤嘤嘤,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宜妃变脸堪比京剧,一听云荍开口就直扑上去,双手握着云荍拿书的手,无比幽怨的看着她,“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云荍活生生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往后仰了五六度,嫌弃的道:“滚,少做出那副样子恶心人。”   宜妃才不管她,还要继续往上贴。   云荍赶紧使出杀手锏:“你再这样,以后我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你都别想了!”   宜妃这才悻悻的放开她,不过却并不罢休,恶狠狠的盯着云荍道:“快点把好东西拿出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干出什么来。”   云荍撇撇嘴,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放得开了,不过她也只是跟宜妃开开玩笑,此时被威胁了,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得到指示的向晚赶紧逃了出去,一头往小厨房扎去。   “皇上那边的事,你听说了吧。”宜妃闲闲的问道。   “什么事?”云荍随意的搭话问道。   宜妃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直让她的贴身宫女不忍直视。   “少跟我装蒜,皇上送回后宫的信,你不都是第一个看到的。”   “皇上的信里只是问了问后宫的事和太后的事情,可什么都没说。”   “谁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你给我专心点!”   宜妃一把扯过云荍手上的书,扔到一边,云荍只能无奈的望着她。   “听说了又能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皇上可是都让大阿哥和那位一起祭陵了!”宜妃重声道,“你还要让胤礿在宁古塔那破地儿呆多久?”   云荍更无奈了:“现在就算我让他回来,他也不愿意回来了。你没看就算赐婚,这小子连封关心的信都没有么。”   “他不愿意你就算了啊?他小孩子不懂,觉得外面好玩不愿意回来,你就由着他啊?”宜妃简直要让她气死了,“你是当额娘的,这些都是你该想的,知不知道。你要真想要他回来,他还能不听不成,我看你就是妇人之心!”   “好了。”云荍并不想跟宜妃讨论这个,尤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谋划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你担心的太多了,祭陵了又怎样,那位在一天,他们都只能是臣。”   “还早着呢。”云荍喃喃道。   “你说什么?”宜妃没听清最后一句,疑惑的问道。   “我说,你以前性子没这么急啊,怎么这阵子这么暴躁。”云荍还真是奇怪的,宜妃可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沉不住气的人。   “难道,你又有了?”她调笑的看向宜妃的小腹。   宜妃当下就要发飙:“你才有了!本宫都多久没侍过寝了,是不是看笑话!”   “哎,哎,你看你,这怎么又急了。”云荍赶忙安抚。   宜妃被这一提醒,缓下心绪细细的琢磨了一下:“你还别说,我最近是急躁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宜妃捂着心口,微微皱眉道,“最近总觉得心口闷闷的,还很心慌,有时候总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云荍听着她的描述,担心道:“怎么会,是不是这段时间没睡好?”   按前世的经验来说,这种反应一般都是心脏供血不足引起的,在现代只是一个小毛病,可是在古代,云荍真害怕它变成一个大病。   “有没有叫太医看看?”云荍追问道。   “算了。”宜妃摇摇头,“哪有那么娇弱,估计应该是没睡好。你不是有个安神的药枕,一会儿把方子给我,我也去弄一个。”   “行,一会儿找出来给你。”云荍干脆的应道,“如果不行,你还是叫太医看看。”   “嗯。”宜妃答应道,她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只是不想太大张旗鼓罢了。   此时云荍虽有些隐忧,却也没有真的当一回事,宜妃就更不在意了。   直到后来,她们再想起来才觉得,这或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给她们的警示,然而她们并没有引起重视。   可惜那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第212章   三十一年平静无波的过去,唯一算得上谈资,便是前年被打退到漠北的噶尔丹递来了折子,表示对清廷的区服。   云荍不知道满朝上下有多少人相信噶尔丹是真的跪了,反正她是不信的,若噶尔丹真这般容易就跪了,那历史上的三征噶尔丹又从何而来。   不过她也不懂政治,不知道康熙暂停对噶尔丹的攻打会不会是缓兵之计,毕竟连年打仗,百姓确实需要时间修生养息,所以她也没有就此跳出来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只是私下里给萨布素递了消息,让他注意点漠北的动向。   萨布素接到云荍送过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分享给了胤礿。   “如何,四阿哥有何想法?”萨布素坐在案前,即使只穿着家常的衣服,也挡不住那如山如岳的气势。   胤礿看完后也干脆的将之销毁,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额娘担心的是,外孙也觉得噶尔丹狼子野心,定在背地里有着阴谋。”   萨布素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噶尔丹天生反骨,再加上背后有沙俄鼓动,肯定不可能就这般偃旗息鼓。皇上这次顺势而为,也确是无奈之举,前线将士常年打仗,早已疲惫不堪,又没有补充,再打下去也只会两败俱伤。”   胤礿赞同的点头,云荍只是没头没脑的猜测,他在前线历练这么久,却是早就明白战争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打起来的,里头牵扯的事情千头万绪,若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长久以来,即使胜利最终也只会拖垮一个国家。   “但是这些与咱们又有何关系呢?”萨布素看到胤礿赞同,却又反问道,“娘娘能想到的,皇上必定能想到,漠北又离这里不近,娘娘何必大老远的送消息过来让我注意呢?”   胤礿有些茫然,他不由猜测道:“或许,额娘不知道漠北与黑龙江的距离,只是担心郭罗玛法?”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有底气。   果不其然,萨布素对他的回答摇了摇头:“别把娘娘想的那样无知,娘娘年少时,便常跟在我左右,五六岁时便能看懂我收在书房的地图了。”   胤礿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望向萨布素:“请郭罗玛法教我。”   萨布素却长叹一声:“慧极必伤啊。”   “我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有此举动,但这种可能性不大。”萨布素断定道,他在京内也不是没有安排,却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回来,“所以剩下的可能,只能是娘娘自己判断出来的。”   “额娘判断出什么了?”胤礿好奇的问道。   “皇上会再次亲征。”萨布素一字一顿的道,“我会奉旨随军出征。”   “这…”胤礿只讶异了一瞬间,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喜悦,他有些激动的看着萨布素,“这是真的?”   “有八成把握。”萨布素肯定的道。   胤礿得到肯定的回答,激动的站起身:“郭罗玛法!”   萨布素深深的看向他:“你可想好了?”   胤礿深呼吸,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坚定的道:“想好了。”   “好,郭罗玛法便全力帮你。”萨布素高兴的道。   “坐下说。”萨布素招呼胤礿坐下,“虽然这件事确定会发生,但几时发生却不能确定。你来这里已经两年,成长了很多,但还不够,你还需要学习更多。”   “若这次事成,你当会风风光光的回京,但那时候,你也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我身在此地,鞭长莫及,怕是不能给你多少保护。”   “你,可准备好了?”   胤礿迎着萨布素深沉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的道:“我准备好了。”   自此,胤礿更加疯狂的学习一切能学习的东西,起早贪黑,每天睁眼是各种实务,闭眼梦里还是各种实务,顶多中途在校场上练练身子骨。这样的日子,别说是女人了,你就是给他个嫦娥,他也能视而不见,云荍若是知道她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不知道该会有何种表情。   胤礿深深的知道,在师资力量上,他是肯定比不上太子那庞大而华丽的太傅团的。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他是在实践中学习,行不行,干了就知道,甚至在实践中,他还能总结出一些前人没有的、独属于他的经验,而这一切,都让他飞速的成长。   云荍并不知道她的几句话,就让自己的儿子陷入无休止的疯狂中,她还在悠闲的收拾行礼呢。   她有好几年没出去过了,所以这次哪怕康熙只是去近京的幾甸转悠两圈,她也毫不犹豫的打了随驾的报告。   康熙当然没有拒绝,自打上次云荍生日时两人意乱情迷了一把后,他仿佛又尝到了别样的滋味,平常除了经常宠爱几个小庶妃之外,还会时不时去长春宫歇歇,惹的宫里一些人气愤不已,暗骂云荍老不正经、老狐狸精。   云荍听到后表示:?你说什么?老?老你大爷!老娘才33岁,正是大好的年华!你们自己老少带上我!   虽然她对那个老字十分不满意,不过也没打算找那些说闲话的人算账,毕竟人家只是嫉妒嘛,咱们还是很讲人权的。   云荍喜滋滋的表情让报告消息的福华一阵纳闷,难道我刚才不小心讲了个笑话。   “好啦,别管她们,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出去玩!”云荍小手一挥,豪气万丈的道。   然而立马来了个消息将她的豪气打消了一半。   “娘娘,王庶妃有孕了。”向晚低声禀报道。   “王庶妃,哪个王庶妃?”云荍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不过这怀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就不能等她出宫了再怀?   “就是最近挺得宠的那个王庶妃。”向晚声音又低了些。   “哦,她呀。”云荍了然道,“对了,她是端嫔宫里的是吧?”   “是。”   “那就行了。”云荍双手一拍,“端嫔有经验,王氏怀孕期间就让她照顾吧。”   就这般随便的给王氏安排了归宿。   “是。”向晚却是一点没在意,当下就带着赏赐往钟粹宫宣懿旨去了。   “皇子皇孙虽然重要,但也不需要我各个都亲自盯着,对吧。”云荍自言自语道,“再说皇上都答应让我出去了,总不能反悔吧?管她什么孕妇呢,我又不是皇后。”   端嫔接到旨意惊喜不已,这意味王氏这一胎生下来八成是要养到她名下的,怎能让人不高兴。至于剩下那两成可能,则是看高位妃子们会不会跟康熙申请,由她们来抚养这个孩子。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现有的高位妃子们都有自己的孩子,没必要再去养别人的,而唯一没有孩子的宣贵妃,这等好事也落不到她身上去。   王庶妃则是悄悄松了口气,她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的,养到端嫔名下是最好的选择了,离得近不说,端嫔自己没有儿子,不管她生什么,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而且就凭她庶妃的名分,也给不了孩子多好的资源。   虽然这是件很让人高兴的喜事,不过康熙也只是赏赐了些东西就没有再关注,在出发的日子也是头都不回的就走了。   此行带了很多人,皇子就足足带了8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花了两个时辰才彻底消失在京城内。   因为是早春,外头并没有多少风光,天气也比较寒冷,但这都无损云荍的兴致。她嫌弃车帘的一角,兴致勃勃的看着沿途光秃秃的景色,鼻子都被冻得有些红。   福华忍不住劝阻道:“主子放下罢,这样再吹下去,会染风寒的。”   在福华孜孜不倦的唠叨下,云荍总算依依不舍的放下了车帘,第一时间就被捂了一张烘热的巾子在脸上。   感受到云荍的脸上没那么凉了,福华才将巾子拿开,原摊到暖炉的表层上。   云荍脸上的红晕从鼻子处扩散到了脸颊处,红彤彤的倒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态,可惜这番美景无人有缘欣赏。   云荍抽抽鼻子,将微微的痒意压制下去。打喷嚏可不是一个贵族女士该做的事情,虽然她其实并不在意。   队伍虽然很臃肿,速度倒并不慢,天快黑的时候,她们已经到达了一处皇室庄园,这里有规格较高的行宫。   因为康熙几乎每年都要去巡幸幾甸,所以内务府早早的就有了规划,这样的行宫路上还有几处,不至于让康熙在路上受了苦。   不过也因为只是一处落脚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建的很大。最起码,对于眼前的队伍来说,它的房间有些过于少了。   康熙、云荍、太子肯定是要一人一个单独院落的。   幸好这次出来只带了几个答应庶妃,挤挤还是能够接受的,若是康熙要召幸谁,把人抬到他房间就成,倒也不怕尴尬。   而剩下的几位皇子,看了看大阿哥伟岸的身躯后,很机灵的两两自行分配,让大阿哥独自一间。   虽然最终还是一个人住,但胤禔对过程却不怎么满意。凭什么老二就是皇阿玛亲自下令给他选房子,自己却只能跟一群小屁孩一个待遇。   明明自己都是有爵位的人了,却只是占了主屋,连个独自的院落都没有!   这只是很平常的抱怨,但这一份份细小的抱怨却在胤禔心底不断累积,只等合适的时机就会爆发出来。   豆大的烛光微微晃动,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太子倚在榻上,闭着双眼仿佛睡去。他身前却是跪着一人,正不轻不重的给他按腿。   太子轻轻动了一下腿,阿古便知道这是不要了的意思,他收回双手,身子微微前倾,托住太子的胳膊,将他轻轻扶起。   “殿下,可要人伺候?”阿古轻声问道。   太子这次出来也是带了人的,不过只是一些别人送的玩意儿,此时正挤在侧厢期盼着他的召唤。   “不必,伺候孤歇下,你守夜。”太子淡淡的道,趿拉着鞋往床帐走去。   阿古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伺候着,一直到太子闭着眼躺下,他才轻轻松了口气,将帐帘放下,再将烛火吹灭,随后就坐在床前的脚踏上,默默的守护着。   侧厢满心期盼的女子们,看到主屋黑了下来,不由得很是失望,只能回去睡觉。行动间颇有些摩擦,却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怕吵到安眠的太子殿下。   夜深人静,安静的侧厢却有人幽幽的小声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古公公那样受宠呢。”   没有人接她的话,仿佛都已进入了梦想,那个声音也没在响起,过了很长时间,屋内才出现此起彼伏的悠长的呼吸声。   第二日众人又起了个大早赶路,云荍迷迷糊糊的被人扶上马车,头一歪便接着补眠去了。   然后被食物的香气勾引醒来。   福华在她面前摆上小案几,上头是一叠叠小菜,还有熬得冒油的香菇粥。   明显现在还不是用餐的点儿,这是福华利用现有的简陋条件给她开的小灶。   云荍一边喝粥一边问:“九阿哥可有用些什么?”   “奴婢不清楚。”福华罕见的摇头,“一早起来,阿哥们就被皇上叫到前头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虽然她们的马车离康熙挺近,但也不能有事没事就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云荍点点头,不再追问。   吃了八分饱,云荍就停下来,将剩下的都赏给了福华。   福华正要将东西收起,马车突然一个骤停,她没稳住,往前扑倒案几上,将案几撞向了云荍,几上的碗碟稀里哗啦撒了云荍一身。   同时马车外响起一声声怒吼。   “有刺客!”   “保护皇上!”   车夫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启禀娘娘,有刺客!您千万别乱动。”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福华手忙脚乱的爬起,都没顾上理解外头的意思,第一时间先关心云荍有没有受伤。   好在案几比较轻,碗碟也都没有碎,云荍除了当下被撞懵了一下,倒是没觉得有多疼。   云荍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肃声道:“别乱动!”   福华这才意识到外头出了什么事,一时间嘴唇都吓白了,却还是抖抖索索的道:“主子您…您别怕,奴婢…会挡在您前头。”   云荍没理她,眉头深深皱起。   这里可是京郊!离京城不过百里,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能到,这条路康熙走了那么多次,理应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却冒出了刺客!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管笑话不笑话,外头所谓刺客的那群人显然是个硬茬,打杀声响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去,胜者显然是她们这一方。   云荍却依旧坐在马车上不敢轻动,就连沾了一身汤汁的衣服都没有去管它。   半盏茶后,马车外响起一个声音。   “卑职护军营二等侍卫,启禀皇贵妃娘娘,来犯刺客已被尽数击杀。”   云荍这才松了口气,理了理情绪才问道:“皇上可安全?太子和其他阿哥们可有受伤?”   “请娘娘放心,皇上、太子殿下以及诸位阿哥都很安全。”   “那便好。”云荍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她也没说要去看康熙,这种时候,康熙肯定是要全力抓出刺客是谁的,不可能有时间接见她。   “卑职告退。”尽到通知的本分,这人便退下了。   福华这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上前伺候云荍更衣,毕竟样子实在不雅。 第213章   “谁来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康熙脸色阴沉,双眼阴骘的将帐篷内的人一一扫过。   刺杀事件结束后,后勤部门麻溜的在旁边扎起了一个帐篷,将康熙请到里头休息,外头才开始打扫战场。   此时,帐篷里跪满了人,太子领着几个皇子跪在一角,剩下的皆是这次跟出来的大臣和侍卫统领。   “微臣护卫不力,请皇上赐死。”护军营统领向前膝行两步,重重叩头道。   刺客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即使康熙没有伤到一根毫毛,他也是绝对没有活路的。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求死,这样好歹也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康熙瞥他一眼,没有出声。   这不过是个小虾米,根本不够看,也不可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不过随着护军营统领的这一声认罪,下头跪着的人仿佛开启了开关,统统齐声道:“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哼。”康熙冷哼一声,森然道,“让九门提督过来见驾,朕倒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护卫京畿的!”   “皇阿玛。”这次出声的却是大阿哥,他抬起头急声道,“此地已然不安全,皇阿玛龙体贵重,还请尽快回京。”   说罢便将头原磕了下去。   其余人又开始鹦鹉学舌:“请皇上\皇阿玛启程回京。”   康熙扫视一圈,又着重看了看大阿哥,才冷着声道:“下去。”   众人却不动,又齐声开口:“请皇上……”   “滚下去!”   没人敢开口了,瞬间就消失在帐篷内。   康熙一脸阴沉的独自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这沉默被打破,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说。”   “这批刺客均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牙齿里早有备好的□□,一旦无法脱身便吞下□□自尽身亡,所以这次没有抓到活口。”   康熙眉毛都没动一下,刚才的情形他也看在眼里,早就猜到这个结果。   “刺客身上也并没有明显的线索,但奴才观察了这些人的身体,发现他们身上练武留下的痕迹都有明显的军营风格,还很统一。所以奴才认为,这批刺客应当不是红花会所为,他们的人都是江湖草莽,不会有这般统一的痕迹。”   侍卫汇报完毕,静静的跪在下头等待吩咐。   康熙脸上阴晴不定。   不是红花会所为。有军营风格。几十人都很相似。   呵呵,他都想大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查,给朕彻查!”冷冷的声音仿佛寒冰一样要冻结一切。   离开帐篷后的众人,并不敢乱动,齐齐的站在不远处当个雕像。只有心抱死志的护卫营统领破罐子破摔,跑前跑后的查看情况。   胤禔在这群人中却显得有些焦急,眼睛颇有些焦躁的巡视四周。   太子不引人注意的挪动些许,离胤禔近了些,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悄悄钻进胤禔的耳朵:“大哥这是在急什么呢?”   胤禔猛地看向他,被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撩起怒火,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他也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怒吼道:“皇阿玛遭此危险,你居然还有脸笑!简直不忠不孝!”   太子却完全不为所动,对着胤禔一侧的嘴角甚至将弧度扯得更大了些:“为什么不笑呢,孤抓到了刺客背后的主使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主使人?在哪儿?”胤禔眯起眼,狐疑的问道。   太子噙着笑意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大哥刚刚那般着急,想来是在找机会传递消息,收拾残局罢。”   胤禔眼睛徒然睁大,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太子却并不回答,垂着手悠闲的将目光投向原处。   胤禔脑袋里急哄哄的将事情倒带了一遍,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太子,咬牙切齿的道:“是你,是你安排了这场刺杀,然后想嫁祸到我头上,就算嫁祸不了,也能将凯音布拉下马,是不是!”   太子好笑的望他一眼,用近乎咏叹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堂堂大阿哥,想象力居然也这般的丰富。”   说完察觉到他们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便不再与胤禔纠缠,抬步走向一众小皇子,打算刷刷友爱兄长的声望。   胤禔眼睁睁看着人离开,却没法拦下问个清楚。此时,他已经完全确信刚刚的猜测,这就是胤礽给他泼的一盆黑水。即使最后牵连不到他身上,凯音布的九门提督之位定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一点,胤禔就心急如焚。凯音布可是他好不容易拿下的助力,虽然凯音布跟他的福晋同属伊尔根觉罗氏,但两家的关系却有点远,胤禔还是凭着明珠的不断出谋划策才暗地里将凯音布收归营下。   难道,这步暗棋,今天就要折在阴谋之下了吗?   想到这里,胤禔心里更加急迫,却也有一点疑虑,明明他与凯音布的来往隐秘至极,他身边都没有几人知道,胤礽怎么会知道,还专门设下了这个阴谋?   战场打扫完毕,脑袋暂时寄存在脖子上的护卫营统领战战兢兢的在帐篷外头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康熙终于从帐篷里出来,瞧都没瞧旁边跪了一地的人,淡声吩咐了几个字,便进了马车。   “按原计划走。”   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进,没有人说话,整个的气氛都变得沉默而凝重。   云荍正在闭目养神,福华守在一边魂不守舍,马车前头却突然被掀起一角,一个人影快速钻了进来。   福华被惊得一跳,尖叫声正待出口,就看清眼前的人是胤祒。   声音被硬生生憋回去,福华捂着嘴闷闷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要给云荍和胤祒请罪。   云荍睁开眼看到这一幕,挥了挥手,小声道:“好了,自己去倒点水喝。”   说完便将已经凑到她身边的胤祒搂进怀里,胡乱摸着:“有没有伤到哪里?”   虽然刚刚已经问过侍卫,但没亲眼见着还是不放心。   “没伤着,额娘不用担心。”胤祒埋在她怀里,闷闷的道。   这种样子已经好久没出现了,云荍怜惜的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是不是吓着了?”   虽然古代孩子都早熟,尤其宫里的更是不像话。但再怎么早熟,胤祒今年也不过十二岁,突然直面□□血腥的厮杀,心里肯定是承受不了。   胤祒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被云荍抱在怀里,云荍也不再问他,只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他。   良久,胤祒才起身,看着云荍问道:“额娘有没有伤到?”   “没有,额娘安全的很。”云荍柔柔的笑着。   “对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皇上呢?”   “皇阿玛没事,不过很生气,不想见我们,我们就各自回马车上了。”胤祒道。   队伍走起来了,他们这一群人又不可能跟着康熙的马车步行前进,根本跟不上速度。至于骑马跟随左右,呵呵,刚刚经历一场刺杀,谁知道后头还有没有,到时候骑在马上的他们,简直是明晃晃的靶子。   所以太子跟胤禔先后走了后,他们也都作鸟兽散,只不过他是直接来找额娘了。   “没事就好。”云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句无功无过的。   “额娘。”胤祒又凑近了些,小声道,“我觉得大哥和太子二哥有些奇怪,刚刚被皇阿玛撵出帐篷后,太子二哥不知道和大哥说了些什么,大哥的表情像要吃人似的,太子二哥反倒没什么事儿,还来安慰我们。”   云荍眼神一凝,脑中千头万绪冒出无数个可能,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而是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事,你都不要管,也不要对人说起。”   “你还小,当个好弟弟就好。”云荍摸着胤祒的半光头,温柔的叮嘱道。   若是以往,被说小胤祒肯定是不乐意的,不过今天刚刚目睹了一场血腥,他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郑重的点头:“儿子知道了。”   云荍原将人搂住,轻轻拍打安慰,眼神却越过角落里植株咳嗽的福华,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细细看去,却还能在眼中看到一抹淡淡的笑意。   速度够快,胆子也够大呢。   嘴巴微微张合,说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214章   在天黑前,队伍终于到达了第二个预定的落脚点。   此时各处都已接到皇上遭遇刺客的奏报,不提他们心下作何感想,行动上却都是赶来请罪和护驾的。   因此,此时这个不算太大的落脚点,已经被从临近处调来的官兵团团围住,加上康熙本身从京城带出来的护卫,以及半道上赶来护驾的各色人等,这里俨然已经达到它承载的极限,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头。   不过人虽然多了,秩序却没有乱,也没有多少喧哗声,沉默着肃立的官兵们,反倒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胤祒早早就随着大贝勒一行人先行,去准备接驾。   所以此时云荍独自在福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带着身后一众被吓成鹌鹑的妃嫔们进了行宫,温言安抚了两句,便叫她们散了。   将何沐安招进来,这奴才一直在外头跑腿,也负责打听消息。   “皇上如何了?”身为皇贵妃,她的唯一任务就是关心康熙的情况。   “回主子,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胃口不好,御膳房说今日的晚膳都没有动筷。”何沐安躬身道,关心康熙的饮食状况是云荍每天必备的功课,在宫里时,太后每日的饮食状况也是她的功课之一,御膳房都是会主动呈上记录给她看的,这样有助于她对康熙进行劝谏和关心。   云荍拧眉,不过也能够理解,任谁刚刚遭遇了刺杀,也没心思吃饭的。   “让膳房备上官燕,待皇上处理完事情,让梁九功劝劝。”   “是。”   “都来了哪些大人?”现在这个时辰,该过来、想过来的都应该到了。   “裕亲王、恭亲王、安郡王、内阁的诸位大人以及六部的诸位大人也都到了,余者监察院、左右都御使、京营、骁骑营等不可计数。”   岳乐早于数年前逝世,因安亲王一爵并无世袭罔替之圣眷,故而他的儿子只能降等袭爵,是为安郡王。   而现任安郡王玛尔浑,是岳乐的第十五子,乃继福晋所生嫡子,而其郭罗玛法,便是已逝辅政大臣索尼。   换句话说,玛尔浑是索额图的外甥,与当今太子是表兄弟。   “让膳房再备上足足的羊汤,放上姜,待他们与皇上议完事后再行送上。”   这些人能如此快速的赶来,必定是一人一马身无长物的疾驰而来,算算时间,晚膳肯定是没得用的。而刺杀这种大事,估计等他们君臣开完大会,时间绝对妥妥的得到凌晨了。康熙有人随时伺候着,当然不必担心饿着了或者冷着了,这些大臣却是要苦逼的。   此时的北方,还属于寒冬腊月的范畴,腹中空空、在冰冷的地上跪个半天、出了帐篷后冷风再那么一吹、然后再一人一马赶回京城,云荍敢保证,这帮年纪不小的大人们,一半回去都得躺下。而此时若能有一碗烫呼呼的羊汤下肚,那浑身上下都会透着舒畅。   这种不费力气的小恩小惠,还能在康熙面前刷刷贤惠度,何乐而不为呢。   “是,奴才遵命。”何沐安领命道。   云荍见他没有立刻下去,就问道:“还有何事?”   何沐安踌躇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奴才听到一个消息,但还不确定。据说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几位大人就召集人手赶来护驾,但却怎么都找不到简亲王。后来在一...处找到简亲王时,简亲王...徒闻皇上危急,竟惊惧过度,没了。”   事实上,何沐安听到的版本要直白的多,他将其中一些不能入耳的词语稍稍和谐了下,才报给云荍听。   所以,里头存在的逻辑漏洞简直显而易见。   云荍当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她是一点都不信:“惊惧过度?”   何沐安脸都憋红了,却只能艰难的点点头。   云荍瞧着何沐安那个样子就更不信了,不过她也看的出来,何沐安不是有心要隐瞒什么,应该是里头有一些龌龊事,何沐安根本不敢说给她听。而她对胤祒和常德私下的一番作为也丝毫不知,所以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什么名堂来。   “本宫知道了,你也不必再打听,此时自有皇上定夺。”云荍摆摆手,何沐安这才退下。   福华轻轻上前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查查?”   本来这种事情跟云荍没什么关系,一般来说哪个亲王死了,何沐安顶多也就是通报一声好让云荍备下丧仪,不会专门跟她说明人家的死因和过程。而简亲王,因胤礿之事,其名已经上了长春宫的黑名单,所以上上下下的人才会对他那么关注,福华此时请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踩上一脚,报报当年的仇。   “不用了。”云荍摇头道,“看何沐安刚才的样子,里头必定是有什么龌龊,还是先看看皇上是如何处置的吧。”   不管怎么样,雅布都是姓爱新觉罗的,若是里头真有什么丑事,康熙肯定是不乐意家丑外扬的,若是她们贸然上去踩两脚,说不定还会恶了康熙,得不偿失。   反正雅布已经死了,没必要为一个死人伤筋动骨。   “是。”福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决定一会儿要去找何沐安问个清楚,不能行动,她就在心里拜佛,求佛祖让雅布下十八层地狱!   “您安寝罢。”福华上前道。   “不了。”云荍拒绝,“本宫就在这里靠靠,等皇上前头歇了再说。”   皇上刚刚遭遇刺杀,你还有心情睡觉,找死呢这是?而且云荍也怕,万一康熙处置完了前头,会来找她,到时候看她睡得香甜,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福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再劝,而是去抱了一床被子,给云荍盖上,再灌了几个汤婆子,一个让云荍拿着暖手,其他都塞进被子里。   干完这些,她才道:“主子您先眯一会儿,奴婢去膳房看看,给您弄点粥。”云荍的晚膳也没用几口,熬着夜肯定会饿。   云荍闭着眼点点头,福华轻轻的退下。   一出去,她就先问守门的小宫女:“可看到何公公去了哪里?”   “回姐姐话,何公公在那边的茶房里。”小宫女伸手指了指,就是东边厢房临时收拾出来充当茶房的屋子,这里就是置了几个小炉子,热点茶水什么的,倒也算暖和。   距离并不远,福华几步就走到了,掀了帘子进去,何沐安果然正挨着一个炉子喝茶取暖。   “公公可真会享福。”福华笑吟吟的上前。   “哪里。”何沐安并不起身,这几年,他权威日重,地位堪与库嬷嬷比肩,福华虽是长春宫头号宫女,地位上却仍是不及的。不过何沐安虽然地位高,却并不愿意得罪主子身边的红人,仍就和善道,“姑娘伺候娘娘也辛苦了,快来暖暖身子。”   说着使眼色让一旁的茶水太监给福华搬凳子沏茶。   福华从善如流的坐下,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就捧在手上不说话了,一张脸在氤氲的水汽中忽隐忽现,叫人看不清表情。   何沐安眼珠子转转,便明白福华定是有话想说,他清咳一声,吩咐那个茶水太监道:“去,看看邱和那小子跑哪儿去了,让他赶紧回来,一会儿跟咱家出去。”   “是,小的这就去。”小太监得了吩咐不敢怠慢,当下拢了拢衣袖便出去了。   何沐安这才笑着看向福华:“姑娘可有事想说?”   福华轻笑出声:“公公果然善解人意。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刚刚公公所说的...简亲王之事。”最后几个字悄悄压低了声音。   “这......”何沐安停了后却是一脸为难,他斟酌道,“不是咱家有意欺瞒,实是有些事情太过污糟,入不得耳,否则咱家刚刚在堂上就说了,姑娘还是别问了。”   “我懂。”福华颔首道,“主子贵人之身,当然听不得这些。不过我们身为奴才,就是要为主子排忧解难,难不成还将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不成。”   何沐安点头同意,他们效忠于主子,就是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难道就因为就因为怕脏,就不做事了?那主子要他们还有何用。   是而何沐安身子稍稍前倾,福华也配合的侧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只见何沐安悄声在福华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福华的脸色便由平常变得惊讶、然后羞愤、继而恼怒。   “真真...真真...”福华气的胸膛不住祈福,那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硬挤出两个字,“真真无耻!”   “姑娘不必为那等人置气,提起他都会污了姑娘的嘴巴。”何沐安小声劝道。   福华半响才压下这股气,恨恨的道:“公公说的是,这等无耻之徒,万岁爷定要让他遗臭万年才好!”   何沐安苦笑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万岁爷生气是肯定的,但也绝对会把这件事掩下来。无他,家丑不可外扬尔。若这件事真的大白于天下,那遭天下人耻笑的,只会是整个爱新觉罗。   “好了,咱家要去办主子吩咐的事了。”何沐安起身道,“姑娘也快回去伺候吧,不过千万别在主子面前露了形迹。”   福华也起身道:“公公不必担心,我知道轻重。”这种事怎么能污了主子的耳朵。   说罢两人便出了茶房,福华往上房去,何沐安却在门口等着邱和过来。   哎,为了私下里说个话,结果一不小心坑了自己。 第215章   云荍本来只是打算靠着养养神,谁知道福华伺候的太舒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好在康熙并没有半夜过来,所以也不算有什么大碍。反正外头看到的,是她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   “外头情况如何?”云荍掩着口轻轻打了个呵欠,坐起身问道。   “昨儿个夜里直到丑时末才散呢,听说皇上屋里的灯一直没息。”福华回道,看到云荍轻轻揉着脖子,就上前给她按摩。   昨□□服没脱、头饰没卸,就这么斜着靠了一晚,看来是有点落枕了。   云荍被福华捏的舒服的眯起了眼,接着问:“大人们都回去了?”   “是,除了京营的大人带着人留下来保护皇上,其他大人从皇上屋子里出来后就直接启程回京了。”福华顿了顿才道,“九门提督大人被皇上革职,由裕亲王押解回京,至都察院问责。”   九门提督怎么说也是当朝重臣之一,且也算是康熙的心腹,所以并没有被康熙一怒之下丢进刑部大牢。   “而简亲王逝世之事,皇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这倒不是福华特意去刺探的,而是通过逆推得来的。一般来说,一个亲王去世,身为皇帝的康熙怎么都是要下旨表达个意思,更甚者再给个谥号的,这样大家才能决定给这个亲王办个什么规格的丧仪。   然而这次康熙那边却没有传出有关简亲王的一子半语,这就值得深思了。   “哦?”云荍疑惑的眨眨眼,并没有深究下去,而是弯了弯嘴角,“既如此,咱们就当不知道罢。”   “是,奴婢明白。”福华声音里不自觉偷溜出一丝笑意。   ......   “嘭!”   这是砚台落地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反倒有些闷闷的,却将跪在下头的阿古吓了一跳,接着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并不敢出声去劝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人也并不需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子阴沉的声音响起,能将一向温润的太子逼成这样,可见那件事有多让人生气。   阿古这才小心翼翼的出声道:“殿下息怒,不值得为这档子人气坏了身子。”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谁告诉你的。”良好的教养让太子只是失态了一瞬,接着就将情绪好好的收敛起来,只是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温度。   “奴才是在索大人觐见皇上之后才知道的,是索大人身边的长随亲与奴才说的。”阿古低声道。   那时他已经随侍在皇阿玛身边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太子缓缓闭眼,手指有节奏的轻轻在桌子上敲打,这是康熙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他们兄弟几乎人人都有意无意的模仿到了。   难怪在自己想请皇阿玛另择九门提督人选时,叔祖父会示意不要,若是他那会儿真提了,只怕也是给别人做嫁衣。本来他在下午刺客之事发生的第一瞬间,想到就是怎么让雅布拿下九门提督这个位子,雅布从身份和资历上来说都是不差的,有他和叔祖父在,拿下九门提督之位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道,这老东西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太子想到这,怒火又有升起的趋势,好好的一步棋就被猪队友给坏了,甚至自己还要给他擦屁股!   “殿下,咱们可要派人去简亲王府上看看?”阿古战战兢兢的问道。   “去什么去!”太子一口恶气出声。   “是!”阿古趴伏的更低了,恨不得变成一张纸贴在地上。   “伺候孤洗漱!”太子一甩袖子,进了里间。虽然离天明没多少时间了,但能睡还是睡一下,明天还要打起精神伺候皇阿玛呢。   与此同时,回京的官道上,一队队人马疾驰而过,总算在上衙前赶回了京城。   阿尔吉善将阿玛送到宫门口,眼见阿玛整整衣衫就要进宫,最终还是出声问道:“阿玛,儿子可要去简亲王府上看看。”   索额图回身,看着已经而立的儿子叹了口气,道:“不必,你也上衙去吧。”   “是。”阿尔吉善被老父的反应弄得有些羞愧,弯腰恭送索额图。起身看着阿玛疲惫的背影,不由惭愧,若不是他们这些子孙不争气,阿玛何必以近六十的年岁还如此劳累。   想想还未及冠就要给父亲收拾烂摊子的雅尔江阿,他又觉得自己是何等幸运,起码没摊上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父亲。   马上风啊,有一个因为这样原因去世的父亲,简亲王世子怕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听说他还没有婚配?这一遭以后,京里怕是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把闺女许配给他了。   简亲王,要没落了。阿尔吉善摇摇头,不再想别人,跨上马往衙门驶去。   今天,又是风起云涌的一天。   简亲王府,正堂简简单单的搭了一座灵堂,雅尔江阿面无表情的跪着,耳边具是哭哭啼啼的声音。   他已经跪了一夜,然而从得知他阿玛的死讯直到如今,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所幸从灵堂设起至今,除了零零星星不知内情的门人上门拜祭,其他需要雅尔江阿出面接待的人并无一人,家里的下人有门路的也早都跑了,而跑不掉的简亲王妻妾和子女,都是在琢磨退路,倒没有人关心他此举是不是不孝。   可是人人都能跑,人人都能有退路,唯独他是跑不掉、没有退路的,只因他是简亲王世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的兄弟和继母庶母们曾经有多愤恨他得了这个世子之位,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想要看他有何下场。   雅尔江阿嘲讽的一笑,缓缓扫过那些正假惺惺的哭泣的人。   他们真的以为,简亲王之名倒了,他们就能过的更好?   别天真了,没了简亲王的名头罩着,他们只会像那些底层之人一样,连性命都身不由己。   至于自己,雅尔江阿收回目光,盯着自己身前的纹路,有什么关系呢,自从额娘去世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   雅尔江阿此时甚至有闲心畅想,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家呢?是大为震怒剥夺爵位一家下狱,还是遮掩过去冷藏处置?   雅尔江阿觉得应该是后一种,不提简亲王是顺治爷亲口所赐的铁帽子亲王,当今不会驳其父命,就是为了宗室的名声,皇上都不会让这件事闻名天下。   那皇贵妃呢?雅尔江阿想到曾经在大贝勒府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虽然人家并不认得他,但他却是私底下将皇贵妃的几个儿子都打探的清清楚楚的。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反正自从他因为四阿哥一事莫名其妙的捡了个世子之位后,他就对四阿哥他们格外好奇,有时候想想,可能是有点感谢人家?   与外界认为简亲王府跟皇贵妃一脉应该势同水火的猜测不同,他还真对皇贵妃和四阿哥没有一点怨恨之情,相反还因为当了世子的事情有点感激。虽然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东西,但他也知道自己阿玛那副德行,天长日久的,若没有四阿哥,这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最后怕也是会让阿扎兰得去吧。   雅尔江阿倒不是多在意简亲王世子的位置,只是他额娘临终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让他阿玛上折子给他请封世子之位,千叮万嘱千万不能叫世子之位被郭氏那个贱人的儿子得到。   可惜他阿玛已经渣到一定境界了,即使面对垂危之际的发妻的恳求,也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发妻的丧期给郭氏那个贱人请封了侧福晋。   雅尔江阿目光一动,扫过跪在对面的郭氏,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却像四五十的老妇,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旁边的继福晋博尔济特氏所赐。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雅尔江阿收回目光,这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对了,刚刚是想到哪儿了?哦,想到皇贵妃来着。   皇贵妃会怎么对付简亲王府呢?落井下石还是不屑一顾?   这还真不好猜,雅尔江阿对皇贵妃并没有什么了解,听到的也都是一些泛泛的评论。   贤惠孝顺、温柔和蔼、宽容大度。   听听这些词,哪一家的大妇不是这么标榜自己的。   哦,皇贵妃还不是大妇。   雅尔江阿在心里悄悄划掉这个大不敬的想法,赶紧调转船头,将注意力放到太子身上。   然而又是一声长叹,一直以圣人标准要求自己的太子,这次,怕是一眼都不会再看简亲王府了。此事毕,简亲王在军队里的兵权肯定会被皇上全数收回,而没了兵权的简亲王,在太子眼里就是一根臭骨头,还是臭了名声的骨头,一点用都没有了。   而自己,该何去何从呢?是跟阿玛一样死皮赖脸的赖着太子,还是另外找个皇子押注,比如大贝勒?大贝勒曾经也是拉拢过阿玛的。   不过想一想,雅尔江阿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现在的自己,怕是出身最低的十阿哥都不想沾染上自己吧。   也罢,便断了这些投机取巧的想头。   雅尔江阿闭上眼。   待出孝了,便去北边从军吧。 第216章   虽然京里传来太后因为听到康熙被刺而吓到卧床的消息,但一向孝顺的康熙却并没有下旨回程,而是依旧照着原来的行程前进。   而这一次的刺杀事件,却只是处置了一个九门提督和一些无关大碍的小喽啰,让人觉得很是奇怪,总有一种半路萎了的感觉。   队伍沉默的到达目的地,然后花了半个月奉着康熙顺着规划好的路线逛了一圈,就踏上了归程。   这次的出行不但没起到散心的作用,反而还更让人烦心了。   云荍望着外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主子,马上就回京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好好歇歇了。”福华有些心疼的道。   这一道为了照顾康熙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情绪,云荍可是操碎了心,看着生生都老了两三岁。   “哪有那么好。”云荍收回目光,叹气道,“太后娘娘虽然养过来了,但身子骨还是差了不少,本宫必然是要去亲奉一阵的。还有太子长女的满月宴,虽然不是万岁爷的头一个孙女吧,但也不能疏忽了。还有王庶妃,扔给端嫔只是笑言,本宫肯定还是要操心的。最重要的是,五月的万寿节啊。”   这只是大点的事,更别提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了,想想都让人头疼。   “主子别想了,起码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宫呢,您先歇歇,一会儿还要去拜见太后呢。”福华只能劝道。   “嗯,快到了就叫本宫。”云荍依言道。   依旧是康熙带着众儿子走午门,云荍领着一众女眷绕道神武门。   回长春宫匆匆换了身衣服,云荍便带着人到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被拉着问了康熙近两个月来的衣食住行,太后才总算放她离开。   一回去便被早就等着她的内务府诸人缠上,机关枪似的汇报了一系列关于万寿节的准备,然后让云荍盖章。   云荍听得一脑袋浆糊,好在这些事在她回来前,库嬷嬷就已经确认过,所以她见库嬷嬷点头便干脆的盖了章。   送走内务府诸人,库嬷嬷又向她汇报了一下这近两个月宫里发生的事情,最后才提到:“主子,派往几位未来福晋和侧福晋府上的教养嬷嬷,该到回来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皇家在成婚前派去教导未来皇子福晋的教养嬷嬷,最长时间便是一年,只不过这个年限因着以前大部分皇子都是在这个时限内成亲的,而没什么人注意这个时间。   今年却有些奇葩,因着钦天监算出适宜太子大婚的吉日很晚、以及还陷在争论中的太子成婚时的规制,导致选秀过去一年了,太子还没能娶上媳妇儿。而且肉眼可见的,这个日子怕是还要拖很久。   云荍头疼的揉揉脑袋,按说时间到了将人召回便是,但是这教养嬷嬷除了名上面教规矩,暗地里其实还负了监察的责任,以防这些女子在这段时间有什么变故,到时候闹得皇家面上不好看就不好了。   如果现在把人召回来,万一在成亲前的这些日子,女方出了问题,这锅可该找谁背哦。虽然按理来说,她们应该没有理由会干出什么昏了头的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被人给陷害了呢?   “先别让她们回来。”云荍吩咐道,“待本宫问问皇上。”   若是没有牵扯到未来的太子妃,云荍自己也就决定了,可在涉及太子的方面,怎么郑重都不为过的。   时间在忙碌中过去,转眼便是万寿节,因为不是整寿,而且年初又遭遇了刺杀事件,所以今年的万寿节不是很热闹。主要还是康熙,成天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底下的人怎么敢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凯音布的处置早就定了,革去一切职务,永不叙用,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重的有些吓人,大多数人还以为康熙看在是自己心腹的面子上,只会革职,待有机会再启用呢。   云荍却知道,这还是因为康熙没有直接查出凯音布站队的证据,否则满门砍头都是轻的。   因着凯音布的倒台,九门提督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每天都有数个折子请康熙尽快决定九门提督的人选。毕竟九门提督掌管整个京城的安全,对康熙的安全来说太重要了。   康熙却都像没看到似的,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他越是如此,大臣们钻营的就越厉害,不止各大实权人物门前车马不息,就连深处后宫的妃嫔们,也收到了不少拐弯抹角送来的礼。   云荍看着呈上来的礼单,摇摇头,却不得不收下,毕竟人家是打着孝敬的名义送上来的,而云荍如果送回去,对外代表的意思就是皇家厌了这家,那影响可就大了。   “将这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捡出来,送到宁寿宫。”云荍对着礼单指指点点,将里头的好东西都挑出来,“还有这个插屏,添到毓庆宫大格格的满月礼去,将原来准备的那个换掉。”   “是。”向晚认真的记着,同时默默在心里演练一会儿给太后回话的说辞。   “好了,去准备吧。”云荍挥手道,离满月宴没两天了,忙完这一遭,她应该能歇两天......   “主子,出事了!”池清掀开帘子就闯了进来。   ......了吧。   云荍皱眉,美好的幻想被打破,她不由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奴婢知罪。”池清跪下请罪。   “起来吧,下不为例。”到底是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云荍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给她没脸,“说罢,出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池清起身低着头道:“平妃娘娘,刚刚殁了。”   “什么!”云荍震惊道,心里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摆驾景仁宫!”   平妃的去世其实还挺出人预料的,虽然她已经卧床一年了,但大家都认为她是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不见人的。   谁能料到,竟这样突然的就去了?!   丧礼很快操办起来,康熙并没有下旨格外优容,所以还是妃的规格。   而对于平妃死了最气愤的,当属大李佳氏。   “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死!死都死的不是时候,怪不得不讨万岁爷的喜欢!”大李佳氏气愤的道。   “小主,小主您别说了,被人听见就不好了。”心腹宫女在一边急得团团转,“那是殿下的长辈,若叫殿下听见了,小主您可叫大阿哥怎么办。”   大李佳氏悻悻的住嘴,转而抱着自己的闺女哭起来:“额娘的乖囡啊,额娘对不起你啊,你出生的时候阿玛就不在身边,洗三草草就完,现在居然连满月都没得办,是额娘没用。”   宫女看着情绪激动的大李佳氏没办法,好在她没有再说平妃娘娘的是非,鉴于此,宫女决定当没听到那越矩的额娘二字。   平妃的棺椁在宫里匆匆停了三日,便被拉到暂安奉殿搁置起来,与两位先后、一位皇贵妃作伴。   宫里的小辈们又进入苦逼的守孝模式,太子的大婚日子眼睁睁又要延后一年。   云荍请来康熙,被眼前这个回宫以后就没进过后宫的人吓了一跳,继而有些眼酸。   翻了年才四十呢,两鬓上却已经出现白发。   “皇上,您......”云荍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哽咽,赶紧停了下来。   康熙却没有错过,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怎么,不认识朕了?”   云荍赶紧收敛情绪,点点头,语气略酸的道:“是呀,月余不见,皇上又英武了不少呢。”   “这是又吃干醋了?”康熙失笑,“朕这些日子都在处理政事,你是想跟那些折子较较劲儿?”   云荍噎住,是哦,习惯性的拿吃醋来开玩笑,忘了人家好久没进后宫了。   看着云荍囧住的样子,康熙哈哈大笑,笑完竟觉得近日郁闷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有没有吃食,朕有些饿了。”康熙突道。   “啊?”话题跳的有点快,云荍没接上,“哦,有,小厨房一直煨着燕窝鸡丝粥,妾让他们给您上一碗?”   “可。”康熙点头同意。   很快吩咐被传下去,门外伺候的梁九功虽然已经对皇贵妃当年的受宠有了足够的认识,却没想到直到此时了,她还能做到这一步。   不得了啊。   康熙连用了三碗,才在云荍的劝谏下停止,这个点毕竟不是饭点,坏了胃口可不好。   看康熙比才来时心情好上了不少,云荍才将教养嬷嬷之事说出。   康熙想了一会儿才道:“先不用召回来。朕来之前,钦天监刚好送来折子,算到明年八月初七大吉、可婚嫁,到时再召回来吧。内务府,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这意思,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就定在这日了。   不知道瓜尔佳氏听到这消息得多激动,明年太子就整二十了啊。   云荍心里想着,嘴上不忘答应。   “对了,朕打算八月巡幸塞外。”康熙又道,“这次你也跟着一起,将二格格和三格格都带上。”   想了想,康熙又补充道:“朕会召小四过去,看看他这两年可有长进。”   云荍一瞬间眼中泛泪,感激的道:“妾谢皇上恩典。”   说完事,康熙便又回了乾清宫,云荍一想到马上能见到儿子了,嘴角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独自乐了好半天,云荍才算收住这股天外之喜,叫来福华,吩咐她去准备。   虽然高兴,云荍也没忘了正事,这次要带上二格格和三格格,明摆着就是要给他们找夫婿了。而这一步,更佐证了云荍之前的猜测,康熙,要对噶尔丹第二次亲征了,二格格和三格格,就是安抚蒙古其他部族的砝码。   想到此,云荍又不由得叹气,历史上康熙亲征噶尔丹有三次呢,她管不了别人,只求第三次能宁楚格成人前结束掉。   届时,把宁楚格留在京里的可能,就会大上不少。 第217章   八月,更加庞大的车队驶出京城。   此次皇室二代随行的更多,皇子方面,胤裪以前全部随驾。而皇女,本来康熙只打算带二格格和三格格,但架不住宁楚格歪缠,最后还是将她带上了,当然这里头也少不了云荍的推波助澜。   半月后,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   “儿臣恭迎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礿为首,领着一群臣子跪迎康熙的御驾。   康熙由梁九功扶着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胤礿,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是老四啊,起来吧。”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胤礿再次叩首,才站起身,同时上前几步,走到马车,伸出手道,“皇阿玛,儿臣扶您。”   “嗯。”康熙微微颔首,松开梁九功,搭上胤礿得手,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落地,康熙看着差不多与自己比肩的胤礿,感叹道:“长高了不少啊。”   胤礿不好意思的笑笑,收回被康熙松开的手,后退一步站在他身后,将空间留给康熙和臣子们、以及蒙古各部的王爷们。   一番请安见礼之后,众人这才奉着康熙进了帐篷。   胤祒跟在太子身后,看见胤礿眼睛都亮了,按捺不住的想冲过去,被胤礿用眼神阻止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像得了多动症一般,抓耳挠腮的不能停。   好容易将外人们都送走,屋里总算只剩下他们父子一堆人。   胤祒、胤祤蹭到胤礿身边,高兴的叫了声:“四哥。”   胤祒虽然十二了,但还没迎来发育期,站在一米七多得胤礿身边,着着实实是个小孩子,胤祤就更别提了。   “嗯。”胤礿笑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两年不见,孤都快认不出四弟了。”太子笑吟吟的道。   胤礿拱手回礼:“太子二哥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四弟说笑了。”太子含笑回道。   胤禔突然出声道:“四弟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可这身上的肉怎么还是没有几两呢。”   “让大哥见笑了。”胤礿有些羞赧的道,“弟弟确实有些少于锻炼了。”   胤禔还待说什么,就听到康熙道:“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兄弟叙旧。”   转头朝胤礿道:“你额娘许久没见你,先去给你额娘请安吧,小九和小十三也一起去吧。”   “是,儿臣告退。”胤礿略有些激动的道。   此时,云荍刚刚在帐篷里歇下,宁楚格本来是要去跟二格格和三格格一起的,但她蹲在云荍这里就是不愿意走。云荍说了两句也就算了,只让人把她的东西送过去收拾好,人想呆就让她呆着吧。   云荍还不知道胤礿已经来了,她以为康熙应该是要到地方了才会下旨召人过来,而黑龙江离这里又比京城过来要远得多,即使胤礿轻车简从,怕是也要小半月才能过来。   她没想到,康熙早早的就下了旨,胤礿更是估算着他们到达的日子,提前两天便过来守着了。   正当她搂着宁楚格在收拾好的榻上假寐的时候,池清掀了帘子进来,激动的道:“主子,您看谁来了!”   她拉着帘子让开身,一个高瘦的人影便从她身后走了进来,脸上是如同暖阳般的笑容:“额娘。”   云荍睁开眼便呆住了,愣愣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半响没有动作。   宁楚格尖叫着扑向胤礿:“四哥,四哥真的是你吗?”   胤礿搂住扑过来的人,好笑的道:“不是我还能是谁,瞧瞧你,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宁楚格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呢,只管搂着胤礿的胳膊傻呵呵的笑,后头进来的胤祒和胤祤两人被忽视了个彻底。   胤礿拍拍宁楚格,抽回自己的胳膊,两步上前站在云荍面前,长长一揖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云荍这才好像回了魂,微颤着伸出手,将胤礿拉到近前,捧着他的脸道:“是景顾勒,是额娘的景顾勒。”   胤礿一瞬间红了眼眶,压着嗓子道:“是儿子。”   云荍一把将胤礿的头紧紧的抱住,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出声。   胤礿就弯着腰任她抱着,并没有以往被云荍抱住时不好意思的表情。   良久,云荍才放开他,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一路过来累了吧,先坐。”云荍道。   胤礿依言在旁边坐下,笑道:“儿子前天就到了,这两天一直在休息,也没多累。”   “那就好。”云荍点点头,转头对三个小的道,“过来见过你们四哥。”   三小乖巧的上前,正正经经的给胤礿行礼:“弟弟/妹妹见过四哥。”   胤礿双手轻托,噙着笑道:“起来吧,四哥给你们带了礼物,晚点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四哥,晚上我要跟你睡!”胤祒一起身就抢声道,完全没有之前的稳重。   胤祤一听,也高声道:“我也要!”   宁楚格却只能在一旁羡慕的看着,这个年纪,即使是亲兄妹,也不能同塌而眠了。   “好,晚上都过来便是。”胤礿无奈道,好在他的床够大,睡三个人应该没问题,不行就再拼一张床。   云荍含笑看着他们嬉闹,心里的满足无法言说。   “饿不饿?一早起来接驾,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云荍关切的问道,她可是很清楚接驾这档子事,为了接驾中途不会出丑,一般当天都不会吃什么东西,连水都只是拿来润润唇。   “是有些饿。”胤礿承认道,跟自家额娘不需要客气,何况他还真的有些饿。   得了儿子的话,云荍就将下人指挥的团团转,怎么能让乖儿子饿着了呢。   感受着额娘浓浓的关心,胤礿不由得又有些鼻酸。   用过吃食之后,三小便被云荍赶去收拾他们自己的东西,屋里只剩下娘俩低低的谈心声。   叙了离别以来的大致生活日常,胤礿又讲了讲萨布素夫妇的事情,云荍也将自己对完颜氏的印象以及给他择了两个格格的事情告知。   “皇上已经定了太子的大婚日期,便是明年的八月初七。”云荍缓缓说道,“而老三,荣妃的意思是想尽快完婚,应该也会明年年底之前定下。”   “而你,怕是就要到后年了。”云荍看着胤礿,突然就想调戏他,“可着急?”   胤礿却没有被调戏的羞涩,他脸色如常的道:“无妨,儿子年纪还小。额娘你不是说过,太早同房不好吗,儿子都记得呢。”   这下反倒是云荍被闹了个脸红,这都是她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叨叨的,谁想他能记得这样清楚,真是把当娘的面子都丢没了。   “咳咳。”云荍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道,“额娘要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胤礿见云荍的样子,也不由得严肃起来:“您说。”   “你......”云荍磕巴了一下,琢磨这个事该怎么问,“你...这两年没给额娘添...孙子他额娘吧?”   “咳咳咳咳。”迎着云荍真诚的双眼,胤礿不由自主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不幸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连灌了几口水,胤礿才将咳意压了下去,哭笑不得道:“额娘您想什么呢,儿子是那种人吗。还拐了这么大个弯儿,一般人还真听不懂。”   “真没有?”云荍不信,这个年纪正是性认识模糊和冲动的时候,再加上胤礿又是皇子,前仆后继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送女人上他的床呢。   “真没有。”胤礿苦笑,不得不解释道,“儿子才到宁古塔的时候,住在军营里,连红藕、玉簟都没带着。后来去了黑龙江,就在郭罗玛法家住着,难道儿子还能朝玛法家的人下手不成,那样儿子该成什么人了。”   云荍点点头,这点她倒是信的,才到宁古塔,肯定是急着搞清楚周围的情况,然后融入进去,确实没心思想这个。而住进萨布素家里,云荍估计整个家里就只有马佳氏身边能有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了,这肖想外祖母的婢女,可是不孝的大黑点。   “难道就没有当地的大小官员赛人给你?”云荍追问道。   “有。”胤礿这下倒是承认了,“不过大多都让郭罗玛法挡住了,剩下的儿子也有分寸,不会因为女色误了大事。”   云荍依旧拿怀疑的眼神打量他,胤礿就坦坦荡荡的坐着,任云荍上看下看也丝毫不改面色。   云荍终于满意的收回眼神:“好,不愧是额娘的乖儿子。你有如此的坚持与自制力,以后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胤礿心理滴汗,这玩意儿还能跟成大事扯上关系?不愧是额娘的逻辑!   “既然这样,额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云荍总结道,“总之你记着,不管怎么样,当额娘的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想要女人,可以,但是一定要跟额娘说,就算是丫鬟,也要正正经经的给个名分才能有下一步,当然不跟丫鬟扯上关系是最好的。”   “最重要的是,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你一定要尊重嫡妻,你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要给嫡子继承的。你有其他更喜欢的妾室和子女,你想给他们多留下点东西,都可以,额娘不会插手。但你不能拿给嫡子的那份去贴补他们,有一个最好的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云荍意味深长的问道。   胤礿一身正经的在听额娘的教导,听到问话便配合的道:“请额娘教导。”   “是努力。”云荍道,“努力将你的东西变的更多,这样即使只是很少的一份,也足以让你的子女过上几代的富贵生活。比如银子,将一万变十万、百万,你还需要考虑他们会因为钱不够而生活窘迫吗?比如宅子,将一座变十座,还用担心他们分出去后会居无定所吗?”   “再比如...皇位。”云荍的声音几不可闻,胤礿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听清那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天地间的话语,“与其看着儿子们内斗争夺,不如将临边收入囊中,将他们分封过去,教化当地民众,让其后代永为我华夏子民!”   “你,可明白吾意?”   胤礿定定的看着额娘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无垠的星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来从来不曾了解额娘。 第218章   那一场谈话已经三天了,胤礿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回想起来,然后怔愣其中。   “四弟怎么又发呆了?”耳边传来调笑声,“可是瞧上哪个蒙古格格了?”   “三哥。”胤礿回过神,见礼过后道,“三哥慎言,格格们乃贵女,不能平白污了人家的名声。”   再说这次蒙古王爷们带着女儿前来,明显是冲着还没指婚的胤禛他们来的,人家可从没想过让自家的女儿去给胤礿他们当侧福晋,若是太子还能考虑一下,不过皇阿玛肯定不会答应就是了。   “哥哥不就是白说一句。”胤祉讪讪道,“两年不见,四弟倒是变得越发古板了。”   “让三哥觉得无趣,是弟弟的不是。”胤礿也不计较,大方道。   胤祉反而叫他弄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凑到太子跟前去了。   胤祒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当谁都跟他一样无耻啊。”   胤礿瞪过去,斥道:“不得对兄长无礼。”   “是,弟弟知道了。”胤祒拉长了声音,不情愿的道。心里暗暗想着,那是四哥你还不知道他干的龌龊事,不然你肯定也会骂的。   现在外头都说三阿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颇有文人风骨,在胤祒看来,文学素养确实是有一些的,但在女人方面,真是不敢直视。   “四哥,四个你快看。”胤祤在一旁大呼小叫道,“那个人好厉害!”   胤礿举目望去,发现场中正在对战的两个人,一方简直是碾压性的优势,以完虐的形式将对方扔下了擂台。   即使被扔下去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方的人,胤礿却还是不得不为对方叫好。这种身手,放在哪儿都是顶尖。   “好,赏!”康熙的声音也从上头传来,还对着一旁的鄂齐尔道,“你养了个好儿子。”   鄂齐尔高兴的起身谢恩:“多谢皇上夸奖!”   乌尔衮刚谢完恩起身,就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原来是皇帝的大儿子。   “臣见过大贝勒。”乌尔衮行礼道。   “不必多礼。”胤禔挥挥手,“你身手不错,爷来跟你过几手。”   乌尔衮也不含糊,当下道:“好,请贝勒爷赐教。”   胤禔不再废话,当下攻上去,两人你来我往,竟打了个旗鼓相当。   一番比斗之后,两人骤然分开,胤禔大声道:“痛快,再来!”   说着两人又缠斗到一起,片刻后,两人猛的对了一掌。   只见胤禔后退两步,乌尔滚却连连后退了五步,竟是输了一筹。   顿时四周叫好声不断,胤禟他们那帮小子,更是不断叫道:“大哥好厉害!”   乌尔衮也是干脆之人,当下拱手道:“贝勒爷勇武过人,臣佩服。”   “承让。”胤禔回了一礼,下了擂台回到自己位上。   康熙这次却没赏赐,只是含笑看着。   鄂齐尔恭维道:“大阿哥果真不愧是满清第一巴图鲁,皇上养了个好儿子啊。臣敬您一杯。”   “郡王太过赞誉了。”康熙端起酒杯道。   胤礿瞧着这一切,心里估摸着,这乌尔滚,怕是差不多定下了。   果然,之后的几天,这乌尔衮在围猎中大出风头,仅仅不及大贝勒和太子罢了。   至于胤礿,不过维持一个前十的水平,还算看的过去,比他的三哥胤祉可好看多了。   眼看这次的驸马名额被内定掉了一个,其他人纷纷急了。虽说他们也能将女儿嫁给皇子,但哪有公主嫁过来占便宜。   但是围猎到现在,能比的项目早就比的差不多了,他们的儿子在乌尔衮面前简直连头都冒不出,更别提叫康熙看上了。人家虽然是打着联姻的目的来的,但也是有要求的好不,起码不能比乌尔衮差的太多不是。   急着急着,还真叫人给急出办法来了。   他们的儿子确实在武力上比不过乌尔衮,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擅长。   比如,赛骆驼。   赛骆驼是一个小范围流传的比赛,主要是在内蒙古阿拉善地区。这个比赛与赛马其实区别不大,一个骑马一个骑骆驼而已,只不过因为骆驼体格大、速度快,所以比赛长度会比赛马加长不少,一般来说,都是十公里起步的。   而提出这个比赛的人,为了加大自己的把握,更是提出将赛骆驼和绳索套马结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参与比赛的人要先骑着骆驼完成十公里的比赛,然后在到达终点的时候,再骑着骆驼用绳索套马的方式驯服一匹烈马。   最终,用时最短者获胜。   这个建议一提出,康熙就很感兴趣,他确实还没见过赛骆驼这种比赛的,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oss表示出兴趣了,其他人当然只能附和,至于私底下的咒骂就没多少人管了。   翌日,天清气朗,一众人护卫着康熙站在起点,前方不远处,参赛的十几位选手都做好了准备,他们前面的草原可谓是一马平川,甚至能遥遥看到终点处被圈起来的几匹未驯服的烈马。   一声令下,选手们骑着骆驼开始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只留下一道烟尘疾驰而去。   而此时在赛道中段的一侧,被几位大内护卫带着的胤禟几人正大呼小叫。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哇,好快,没想到骆驼也能这么快!”   “快,快,咱们边跑边看,不然一会儿被他们甩下,就瞧不找驯马的样子了。”   在胤俄的吩咐下,几位护卫一夹马腹,骏马小跑起来,而被他们护在怀里的胤禟几人,却探出脑袋向后望着,眼不错的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比赛选手。   “快点,快点,他们就快跟上来了!”   “对,快点,一定要跟他们同一时间到达终点!”   侍卫们不得不略提高了些速度,保持着能在终点被他们追上的速度。   康熙望着远处跑动起来的人,以及偶尔随风飘来的大呼小叫声,笑斥道:“一群皮猴子!”   “臣倒是觉得阿哥们活泼可爱的很。”旁边不知道是谁恭维道。   后方大本营。   云荍无聊的和宜妃相对而坐。   今天听说有大热闹,可惜她们不能出去看,好郁闷!   突然,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慌乱的冲过来。   还不待云荍喊人去看看情况,就见帘子一掀,何沐安冲了进来。   他“咚”的一声跪下,也不磕头,扬起泪水满面的脸,凄声道。   “主子,出大事了!” 第219章   云荍有一瞬间的晕眩,她的心如擂鼓般‘咚咚咚’的跳起来,冥冥中的某种警示让她很不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干哑着嗓子颤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何沐安面色凄惶,他正待开口,却又从外头冲进来一人,速度快的屋内众人都没瞧清楚是谁。   “主子,十四阿哥不好了!”   宜妃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耳边‘嗡嗡嗡’的直响,她想弄明白来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开不了口。   众人此时才看清,跪在何沐安身边的,可不是承乾宫的大太监,福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云荍猛地起身,两步跨到福海面前,紧绷的手攥紧他的衣领提起,“敢编排主子,信不信本宫诛你全族!”   福海脸色涨红,骤然收紧的衣领让他喘不过气来,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主子,您快去看看吧,十三阿哥也惊了马,受了伤,此时……生死不知啊!”何沐安抓住云荍的衣裳下摆,凄声喊道。   云荍的手猛然松开,转身看向何沐安,眼中充满血丝,声音却有些飘渺:“你说什么。”   “胤禌!十四!”   宜妃凄厉的声音响起,一头站起来,甩开伺候的人就往外冲。   屋内伺候的人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映红、映绿赶忙跟出去:“主子,您小心点。”   看着屋内众人一连串的反应,云荍好似这才回过神来,嘴里碎碎念道:“对,对,我该自己去看看,这帮奴才,肯定在胡说八道!十三,胤祤,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出事!”   边说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何沐安起身想扶着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滚开!”   何沐安无法,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时刻注意着不能让皇贵妃摔了,福华等人也簇拥在身后。   而福海,早跑出去撵宜妃去了。   云荍出账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找人去,好在何沐安的声音适时响起:“几位阿哥都安置在皇上帐内。”   云荍脚步一转,就往东南方向跑去。   她的帐篷离康熙的不远,依稀可以看见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先她几步跑在前头的宜妃。   康熙外头的侍卫一打眼就看见两群人跑过来,再仔细一瞧,可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   可她们现在的样子哪还有高高在上的威仪,头发散乱、钗环要掉不掉,衣袍更是半提起、露出平时隐约的精致绣面,至于脸上,更满是泪水,双眼也是迷茫不已,嘴巴微微开合,不断念叨着什么。   应该是在念叨几位阿哥吧。   思及此,侍卫猛地低下头,暗暗祈祷刚刚自己的行为没人看见。   直视贵人容颜,可是大不敬之罪。   思及此,想到账外站满的蒙古王爷和大臣们,侍卫不由得张口道:“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到!”   正在悉悉索索咬耳朵的众人顿时一静,赶忙低头让出一条道路,不多时,便看到两双花盆底的精致绣面从余光中快速的先后通过。   “参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   没人理他们,两个仓皇的女人甚至都没听见声音,就一前一后闯进了大帐。   帘子一掀,四只眼睛就胡乱扫视起来。   只见大帐内一左一右围了两群人,不少身着太医服饰的人忙来忙去。云荍和宜妃见此,再顾不得形象,直接要扑过去。   “十四!”   “胤祤!”   “额娘!”云荍面前突然蹦出来个人,她看都没看,直接拿手一拨拉,喊道,“让开!”   胤礿看着云荍的样子,心一酸差点要哭出来,更是对幕后之人愤恨不已。   但他不能哭,不能软弱,否则,只会让别人更得意。   他压下鼻头的酸意,将云荍引到胤祤的床前。另一边,胤祺也引着宜妃到了胤禌那边。   床上的小人面色惨白、眉头紧皱,整张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体想要动一动,却被几个小太监死死按住。   眼睛死死闭着,嘴巴却一张一合喃喃的喊着什么,别人都听不清,云荍却分明感觉到,胤祤喊的是:“额娘,疼,额娘。”   “胤祤!”云荍呜咽一声,就要扑过去替儿子分担,却被人死死拖住不得动弹。   胤礿一手抓着云荍的胳膊,一手从云荍身后环过去抓住她另一只胳膊,将人死死圈在怀里,在云荍耳边喝道:“额娘!醒醒!太医正在给十三弟诊治,您不能过去!”   胤祒也凑在云荍另一边,双眼含满泪水,紧紧抓着云荍的袖子,不断念叨着:“额娘,额娘,额娘你别吓我。”   云荍茫然的回头看他,好半响才认出这是胤礿,神智慢慢回笼,她抓着胤礿胸前的衣裳,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照顾好弟弟!为什么他会受伤!”   胤礿眼中闪过伤痛,却也明白额娘这是伤心过头、口不择言,而且他确实也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   胤礿垂下眼,难受的道:“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有照顾好弟弟,儿子辜负了额娘的期望。”   看着大儿子难受,云荍的心更是旧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这不关胤礿的事,只是人一旦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总是会向着最亲的人发泄,她也没能免俗。   “对不起,对不起,额娘不是怪你,额娘不是怪你。”云荍缓过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悔不已。   她松开手,捂住脸,额头抵在胤礿肩上,呜呜的哭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胤礿硬生生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松开抓住云荍手臂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云荍的背,就像云荍小时候哄着他们睡觉那样:“不关额娘的事,是儿子的错……”   突然一声凄厉的大叫打断了他。   “胤禌!”   胤礿和云荍同时望过去,只见另一处人群猛地骚乱起来,嘈杂的声音中间或能听到一两个清晰的词。   “吐血…”   “不好…”   “该死…”   “胤禌…”   “十四弟…”   听清的词无不暗示着胤禌的情况怕是不好。   云荍瞧瞧那头,再看看依旧昏迷不醒的胤祤,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胤礿看到云荍的反应,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放开云荍,拉过胤祒,给他擦干眼泪,认真的道:“九弟,你在这边照顾好额娘跟十三,好不好?”   “好。”胤祒重重点头,伸手扶住云荍。   胤礿又看向云荍,道:“额娘,儿子过去看看十四弟。”   云荍含泪道:“去罢。”   眼看胤礿往那头走去,云荍这才又转身看向胤祤,她绕到床头,弯下腰,拿出帕子给胤祤擦汗,嘴里不断道:“不疼,十三不疼,额娘在这里,额娘给十三呼呼……”   说着说着喉头又滚动几下,将哭腔压了下去。   她抬头将眼泪逼回去,这才抽出空问一旁大汗淋漓的几个太医:“太医,十三怎么样,可要紧?”   太医停下手,想要行礼回话,云荍赶紧阻止道:“不必行礼,你们忙你们的,跟本宫说说就行。”   “是。”太医口上答应道,手上也不敢停,“十三阿哥惊了马,从马上摔下,又被马踩了几脚。现在左下臂骨折,左边肋骨断了一根。”   “肋骨断了?!”云荍悚然一惊,急忙问道,“可要紧,有没有插到内脏?”   太医不防云荍还知道这个,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反应过来后赶忙低头道:“娘娘不必担心,经过臣几人的确认,十三阿哥应是无此危险。”   “那便好,那便好。”云荍这才提起刚刚放下的心,只要肋骨没插到内脏里去,活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想着她便双手合十,不断祷告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不过十四阿哥那里…”那太医得空瞅了对面一眼,摇头道,“怕是不太好。”同时心里也庆幸,还好自己被分到十三阿哥这边来,这颗头应该是能保住了。   云荍听了这话,也望向对面,却正对上康熙看过来的目光。   顿了一瞬,康熙才微微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床塌的方向。   云荍目光移动,又落到跌坐在床塌边的宜妃身上,看着她状若疯狂的神情,以及旁边极力想要将额娘扶起来的胤祺,眼泪不由得又夺眶而出。   但她的脚步始终没有挪动,仿佛钉子一般钉在胤祤的床头。   云荍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她和胤祤,她看着床上疼痛不已的儿子,却只能一遍遍的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一遍遍的在他耳边说着:“不痛,胤祤不疼,额娘陪着胤祤,啊。”   直到一道泣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中。   “胤禌!”   云荍愣愣的循声望去,只见原本繁忙的那头此时却跪了一大片人,只有康熙一人站在当中,宜妃却正扑在床榻上嚎啕大哭,胤祺和胤禟也跪在她身边流泪不止。   仿佛一道闷锤砸在心上,云荍钉住的脚步终于挪动了,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冲进跪着的人群间,冲到几个太医面前,吼道。   “都跪着干什么!还不起来给十四阿哥诊治!起来!给本宫起来!”   吼道最后,云荍直接上手,想要将太医拖到胤禌床前。   那太医也不敢反抗,只能顺着云荍的力道挪动,口中艰难的道:“娘娘恕罪,十四阿哥已经…臣…等无能为力。”   “你放屁!”云荍勃然大怒,一把将人从手上甩开,再一脚踹过去,“你居然敢咒胤禌,信不信我杀了你!”   太医被一脚踹倒在地,不敢动弹,云荍还待再踹,却被一把拉转回身。   “好了!别闹了!”康熙满脸阴沉,眉头紧锁,眼中爬满了红血丝。   云荍定定的瞧着他,半响,才嗤笑一声,甩开康熙拉着她的手,走到宜妃身边蹲下,手扶着宜妃的背,望着床上已毫无生机的胤禌,默默流泪。   康熙紧紧抿着唇,看着云荍的一系列动作,嘴唇嚅动半响,到底没说什么。   闭上眼又睁开,康熙才开口道:“你们几个,过去看着十三。”   刚刚失去一个儿子,若是另一个也随之去了,康熙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几个太医小心翼翼的起身,往胤祤的方向去。   “你也过去,看着你十三弟。”   胤礿起身,看着宜妃身边的云荍,叹了口气,回身去照看胤祤。   梁九功悄悄上前,凑到康熙身边道:“皇上,十四阿哥……”   “……去准备吧。”康熙闭眼道。   “嗻。”梁九功又悄悄退后,出了帐篷,去准备胤禌的入殓事宜。   云荍哭着哭着,忽然发现胤禟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急忙揽住胤禟:“胤禟,胤禟,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胤禟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不住的打着哭嗝。   云荍更急了,叫道:“太医,太医呢!还不快来给十一阿哥看看!”   云荍的声音惊醒了悲痛欲绝的宜妃,她扑过来,从云荍怀里抢过胤禟:“胤禟,胤禟,你别吓额娘,哪里不舒服,你跟额娘说!”   胤禟想要张口说话,却一个嗝没接上来,晕了过去。   宜妃更慌了,哭道:“胤禟,你别吓额娘,你快醒来,你怎么了!”   “太医还不滚过来!”康熙也看到这一幕,手上青筋暴起,高声道。   云荍看宜妃搂的紧紧的样子,生怕胤禟也是受了什么内伤,本来没事再叫她给勒出什么事来。于是赶忙上前掰开宜妃的手:“你别急,别急,先松开。让太医看,别勒着十一。”   胤祺也在一边帮忙,终于将胤禟从宜妃手里抢回来,云荍小心的将他平放下,不敢随意动他,宜妃还在一边哭嚎:“胤禟,胤禟,胤禌,十四!”   太医听到喊声就跑过来,看到昏过去的胤禟也是吓了一脑门子的汗,刚刚四个人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一一诊过脉了,明明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没受什么伤,只是惊吓过度而已,怎么这会儿又晕了。   不敢再多想,太医赶忙平心静气,然后给胤禟诊脉,诊完左手换右手,又翻了翻眼皮,看了看舌苔,才如释重负道:“回皇上,十一阿哥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加上一时难过,才撅了过去,好好休息一阵便好。”   云荍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当真?会不会有什么内伤?”   “回娘娘话,并无。”   云荍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宜妃更是扑上来,将人搂紧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   云荍看着又想哭了,眨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对胤祺道:“你照顾好你额娘和十一,本宫要过去看着十三了。”   “儿子知道。”胤祺懂事的点头。   云荍看着哭的旁无若人的宜妃,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便往另一头赶去。   她的儿子,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第220章   自始至终,云荍和宜妃都没给康熙见过礼,满屋子伺候的下人却只能当什么都没看见,只管盯着脚下忙自己的活。   康熙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走到宜妃跟前,道:“带着十一回去吧。十四……”   “朕一会儿让人送到后头去。”   宜妃慢慢止住哭声,盯着眼前微微晃动的龙爪祥云,慢慢扯出一抹笑:“妾遵旨。”   说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吃力的想要抱起胤禟,却怎么也抱不动。胤祺赶忙上前接过,交给福海。   宜妃垂着头转身,欲抬脚,又顿了回去。   康熙只听见一阵飘渺的声音:“希望皇上,能跟十四好好说说。”   背在背后的手骤然紧握,康熙看向十四渐渐发青的小脸,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偶尔摩擦的衣料声,还证明着这世界有声音的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忙碌中的众人才稍稍缓了节奏,只见一个太医从人群中出来,道:“启禀皇上,启禀皇贵妃娘娘,臣等幸不辱命,十三阿哥已无性命之忧。”   云荍骤然惊喜,颤声问道:“当真?”   “臣不敢欺瞒。”太医磕头道。   云荍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胤祤,着急道:“那人怎么还没醒来?”   “娘娘不必担心,臣等在刚刚的医治过程中使用了麻沸散,阿哥需得过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来。”太医回道。   “那便好,那便好。”云荍潸然泪下,在胤礿的搀扶下走到胤祤的床塌跟前。   那头康熙总算开口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十三阿哥同之前一样健健康康的,若办不到……就两罪并罚!”   至于另一罪是什么,太医可没那么没眼色的去问。   “是,臣谨遵圣旨。”太医领命道,“只是十三阿哥断了肋骨,短时间内不能移动,恐伤了肺腑。”   “无妨,就在朕这里便是。”康熙摆手道,示意他下去。   “十四可安顿好了?”   梁九功悄声上前:“回皇上,安顿好了,就在东北最头里。”   “过去看看。”康熙起身道。   “嗻。”梁九功应道。   又看了一眼立在胤祤床边的云荍,康熙才背着手出去了。   帐前的蒙古王公、大臣,还有一早被撵出来的皇子们都不见了,梁九功机灵的道:“阿哥和大人们,都去看十四阿哥了。”   康熙脚步没停,一路往东北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却只见一群人都只是站在外头,见了康熙,都跪下请安:“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康熙走到帐门口,扫了一眼跪着的戴衡:“里头有谁?”   “宜妃娘娘并各位阿哥都在。”戴衡答道。   康熙便抬脚进去了。   里头众人听到外头的声响,早跪了下去,只待康熙进来便到道:“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康熙一路走到最里的棺材前,棺材还没封盖,一眼就能看到紧闭着双眼躺在里头的胤禌。许是被收拾过了,胤禌的脸色已经没有初始苍白与青色,而是泛着些微的红,好似只是睡熟了一般。   康熙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弯腰扶起宜妃,声音淡淡的道:“平身。”   众人起身,都只垂着头站着,单宜妃眼不错的看着胤禌。   康熙同宜妃一起站了半响,又一甩袖子走了。   “恭送皇阿玛\皇上。”   康熙走后,太子打头,一群阿哥给宜妃行了礼,也退下了,只留下宜妃和胤祺。   外头的大臣和蒙古王公们,也随之散了。   另一头,看着安稳了不少的胤祤,云荍高高吊起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康熙走后,她一边给胤祤擦汗,一边道:“十三既无事了,你们也去看看十四罢。本宫…稍后再去。”   胤礿瞧瞧胤祤,才拱手道:“儿子遵命。”   言罢带着胤祒转身而去。   待他们到的时候,帐内账外已经空旷无人,只剩一个戴衡守着。   胤礿带着胤祒掀了帘子进去,宜妃恍无所觉,胤祺迎上来:“四哥,九弟。”   胤礿扶着他的肩膀点点头,道:“我来看看十四弟。”   胤祺听罢领着他们上前,胤礿先是带着胤祒行礼:“给宜妃母请安。”   动了动嘴唇又道:“宜妃母节哀,额娘说,她稍后来看您…和十四弟。”   宜妃这才转过头来:“小十三怎么样了?”   “还没醒来,不过太医说,已无性命之忧。”胤礿答道。   “那便好,那便好。”宜妃哽咽道,又转头死死盯着胤禌。   胤祒在一边看着,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他与胤禌关系要更好一些,以前都是他带着胤禟、胤祤、胤禌四个人一块儿玩,虽然胤礿出事后,胤禟就跟他不对付,但几个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在一起的。   这次赛骆驼,胤禟跟胤俄吵着要去全程围观,胤祤和胤禌也跟着起哄,康熙就答应了,让几个侍卫带着他们,离得远远的围观。胤祒因为想粘着胤礿,就没跟去,谁知道,就出了这么档子事。   胤祒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拦着不让他们去的。   胤礿看着躺着的人,也很不是滋味。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胤禌还没搬到阿哥所去,所以他跟这位弟弟,虽然因为额娘的关系,天生要更亲密一些,却也没见过几面。更何况他比胤禌大了八岁,不过是当成跟胤祤一样的小弟弟疼罢了。   谁知道两年多没见,再见竟是永别。   屋内一时无话,只剩胤祒不时的哭咽声,胤礿和胤祺也叫胤祒哭的眼眶发红,胤祺更是默默垂着泪。   站了一刻钟左右,胤礿动动身子,道:“儿子去皇阿玛那里看看,望宜妃母见谅。”   “去罢,小六也去。”宜妃目光并不动,只声音传来。   “额娘……”胤祺正要拒绝,额娘现在的样子,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去罢,去给你弟弟讨一个说法。”   只一句,便将胤祺所有的话堵了回去,他抿了抿唇,郑重的向宜妃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出了门,胤礿三人沉默的走着,离了那里好远后,胤礿才开口道:“十一如何了?”   “没什么事,正在额娘的帐子里睡着,福海照看着。”胤祺回道。   胤礿点点头,不再开口。   “今日之事,四哥有什么想法?”胤祺踌躇了一会儿,问道。他自记事起,便被抱到了太后跟前养着,因为太后并不拦着宜妃去看他,倒也没跟亲娘生份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嫉妒能养在额娘身边的两个弟弟,但终究那是亲弟弟,酸一酸也就罢了。再说太后对他也是极好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与胤礿他们不同的是,胤祺因为养在太后跟前,太后跟宜妃都是一味的疼宠,倒养得他略微淳厚了些,有些时候,还不如胤禟来的机敏。而对这次的事,他虽说本能的感到没那么简单,却如无头苍蝇一般,一点儿头绪也无。   而胤礿,虽有敏思,却无奈于一直身在外地,对京中形式不太了解,想分析都无从分析起。   故而他摇头道:“我也无甚头绪。”   “四哥。”正无奈间,胤祒开口了,胤礿转头看他,只见他神色肯定的道,“我觉得,肯定跟大哥和太子有关!”   胤礿不妨他当众说出这般话来,急忙斥道:“胡沁什么!大哥与太子二哥与咱们是亲兄弟,怎会如你所想!”   说罢不着痕迹的前后瞧瞧,见周围没什么人,而他们三个的随身太监也都落在后头,应该没有听见,不由得送了口气。   抬眼却瞧道胤祒满脸不服气的还要说,胤礿不由皱眉斥道:“闭嘴!”同时使了个眼色,心里不由得纳闷,这小子原来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冲动了。   胤祒看见胤礿使得眼色,这才不甘心的闭上嘴,胤礿怕他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接着叮嘱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现在可不许乱开口,知不知道!”   “知道了。”胤祒不甘不愿的道。   胤祺在一边提醒道:“四哥,快到了。”   胤礿警告的看了一眼胤祒,得到他的保证才回转目光,看向前方。   那里正是一个新的大帐,外头还跪着、站着一些人,想是在等待康熙的召见。   胤礿三人上前,守门的小太监掀起帘子,道:“皇上吩咐,几位阿哥过来直接进去便是。”   胤礿颔首,带着胤祺胤祒走进帐里。   暮色西垂,屋里已经点上蜡烛,故而胤礿一眼就瞧清了帐里的人。   “参见皇阿玛。”   “平身,看过十四了?”   “是。”   “嗯。”康熙点点头,不再问话,胤礿三人退到太子身后站着。   跪在中间的人这才接着道:“四位阿哥所乘的马臣已检查过,并无伤口,太医也检查了马匹所吃的东西,并无异样,所以……”   “所以,你是要告诉朕,这一切都是意外,都是巧合。”康熙‘嘭’的站起身,走到那人身前,阴沉的道,“是朕的儿子自己倒霉,活该去死!”   那人吓的连连磕头:“臣不敢,臣不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拉下去斩了!”康熙一脚踹过去,狠声道。   旁边站立的侍卫立马出来两个,将人拖了出去。   那人还在不住的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顾问行!”   “奴才在!”顾问行连滚带爬的跪倒康熙面前。   “去给朕查清楚!”康熙一脚踩在顾问行肩膀上,弯下腰道,“不然,你就跟他去做伴,听懂了吗!”   “是,是。”顾问行磕头如捣蒜,“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滚。”康熙脚往外一踢,将顾问行踢了个倒仰,顾问行翻身就四肢并用的爬出了帐篷。   康熙走回原处坐下,将屋内站着的儿子们扫视了一圈,阴着脸道:“都滚回去给十四抄往生经!”   “儿臣遵旨。”众人叩首,退了出去。   “都滚出去!”康熙再度开口,梁九功并伺候的人也滚了出去。 第221章   云荍坐在胤祤床前的凳子上, 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床上的人。   忽然, 胤祤的后头快速滚动几下, 眼珠子也转了转,嘴巴微微张开, 只听见微弱的声音响起:“渴…水…”   云荍激动的起身, 想摸摸胤祤的脸又不敢碰,欣喜的喊道:“太医, 太医, 快来看看,十三是不是醒了!”   同时吩咐福华:“快, 去到水来。”   太医很快进来,把了脉又翻了眼皮,才拱手道:“回娘娘, 十三阿哥应该是有意识了,只不过还没甚力气。”   云荍瞧着,果然眼皮子自己动了几下就又合上了,没睁开。   “那怎么办?能吃东西吗?对了, 十三刚刚说渴,可能给他喝水?”云荍连声问道,虽然在某些医疗常识上她有超越现在的见识,却不敢在这种事情上独断专行, 还是得听内行人的意思。   太医回道:“等十三阿哥完全醒过来,有自主吞咽意识了,可以用些流食。至于现在, 娘娘可用棉布沾了水,让阿哥慢慢吮着。”   “好,好。”云荍答应道,一旁伺候的向晚急忙出去吩咐,让找了干净的棉布来。   太医说完,便退下与其他人商议,刚刚把了新脉相,开的方子需要稍微修改一二了。   等人把温水和棉布拿来,云荍又想起一事,吩咐道:“去,拿开水分别融了盐和糖进去,分成两碗,与这温水兑了,再给十三喝。”   不太明白云荍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向晚还是听话的去办,云荍接过福华手上沾湿的棉布,细细润着胤祤干裂的嘴唇。   向晚很快带着东西回来,云荍先将棉布在盐水里沾湿了,轻轻塞到胤祤口里。   看见胤祤嘴唇无意识的嚅动,云荍险些掉下泪来。半响,估计胤祤吮的差不多了,云荍才将棉布抽出,又沾了糖水放进胤祤口里。就这么换了两三轮,直到胤祤又安静下来,云荍才不再继续。   轻轻搭住胤祤完好的右手,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度,云荍满足的笑了。   康熙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摆摆手免了屋内众人的请安,走到云荍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云荍收回手,悄悄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溢出的眼泪,起身低头行礼:“见过皇上。”   康熙不待她蹲下便托起,沉着嗓子道:“无需多礼。”   云荍从善如流的起身,与康熙一起看向胤祤。   “刚刚醒了?”康熙问道。   云荍回道:“刚刚有了点意识,抿了些水,又睡过去了。”   康熙点点头,沿着床边坐了,拉着胤祤的手道:“今天的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云荍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一站一坐。   良久,康熙才起身道:“你晚上就在这里陪十三罢,朕的东西都会搬到前头去。”   “恭送皇上。”云荍低眉行礼。   一夜过去,云荍在胤祤的床边没睡,宜妃在胤禌的灵前没睡。其余人也都在各自该在的地方,却不知睡了没睡。   天光大亮。   顾问行急匆匆的走到帐前,整了整仪容,才弓着腰轻声叫道:“皇上,奴才顾问行求见。”   “进来。”声音有些干哑,良好的职业素养让顾问行瞬间判断出,皇上一夜没喝水。   但他却不敢此时去抖机灵,规规矩矩的进去跪下,叩头道:“回皇上,奴才已经将管马的人和昨儿个跟着四位阿哥的侍卫统统审了一遍,这是口供。”他这回,算是顺便兼了慎刑司的职,好在自梁九功失势以后,慎刑司就归了他管,倒不至于手段不过关。   “直接说。”康熙不耐烦的道。   “是。”顾问行将口供收起,依旧趴着道,“奴才审问过后,跟着四位阿哥的侍卫没什么问题,当时带着阿哥一同骑马的,也都是他们中间骑术最好的人。护着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两位侍卫当场身亡,太医检查后也没发现任何问题,就是被疯马踩踏致死。”   心里同时想着,死了倒好,还能捞个护驾有功的赏赐,活着的这几个,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却是少不了的。   这些护卫都是临时被康熙指派过去,随机性很大,康熙也知道他们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但死了一个儿子,还是对他们迁怒不已。   果然康熙道:“此二人护卫有功,厚赏。至于其余人等,哼,护卫不力,革职查办!”   “嗻,奴才遵命。”顾问行应了一声,接着道,“而其余人等,昨个儿夜里伺候马的以及今早喂马的,都无甚问题,饲料、马鞍、马蹄都检查过,也没有问题。只有负责牵马过来的小太监交代,在四位阿哥上马前,六阿哥派了一个小太监前去看了看马有无问题,那小太监转悠了一圈变回去了。”   “奴才已经将那小太监拿了回来,却还没有问出什么来,请皇上恕罪。”   “胤祺怎么说。”康熙问道。   “奴才回了六阿哥,六阿哥承认确实是他派的人过去。”顾问行回道。   “接着审!将胤祺身边跟那小太监有过接触的都给朕拿下!”康熙沉声道。   “嗻。”顾问行应道,又说起另一边,“此次比赛用的烈马是科尔沁右翼前旗扎萨克图郡王带来的,奴才一并也将他们管理马匹的人拿了回来。据他们交待,从昨天扎萨克图郡王说要献出这匹烈马用做比赛,便有不少人前去观赏。”   “太子殿下和三阿哥一同前去,随后大贝勒带着十阿哥也去了,五阿哥却是带着十一和十四阿哥去的。各部蒙古王爷也去了不少,恭亲王、明珠大人也都去了。”   去的人又多又乱,这条线索算是废了。   “继续查,明天之前,朕要最终结果!”康熙沉声道。   顾问行心里叫苦,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道:“奴才遵旨。”   此时,胤祺却正跪在宜妃身前请罪:“……万万没想到,内贼竟是儿子带去的,都是儿子没用,害死了十四弟,都是儿子的错。”说着就趴在地上哭起来。   宜妃听完一席话,再没想到,查来查去,竟查到胤祺身边,她一根玉指指着胤祺,“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胤祺膝行上前:“是儿子没用,额娘,你打我吧,你杀了我,给十四偿命。”   宜妃听了这话确实猛然色变,她抓住胤祺,捧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胡乱的在胤祺身上摸了起来,胤祺不明白额娘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叫自己气疯了,正待说话,却又听宜妃大叫道:“太医,叫太医!”   喊完又转头冲着胤祺道:“你跟额娘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有没有想吐,头晕不晕?快起来,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坐着。”   “额娘,额娘,我没事,我没有不舒服。”胤祺害怕的拉住宜妃,“额娘,额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正好这时太医进来了,宜妃一把将太医扯到胤祺身边,不顾太医极力想要挣脱的表情,道:“快,快诊脉,给他诊脉!”   太医挣脱不开,面上一片绝望,完了,碰了皇上的女人,他这条命保不住了。   心如死灰的太医将手搭上胤祺的脉搏,宜妃这才才松开他,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急切的表情溢于言表。   安静了不过几秒钟,宜妃又开口道:“怎么样,胤祺有没有事,有没有中毒?严不严重!”   “中毒?”太医悚然一惊,刚刚死掉的心又活过来,急忙收敛心神专心把脉。碰了皇上的女人,可能只会悄无声息的死他一个,若是阿哥中了毒而他没诊出来,那他们全家都性命堪忧了。   “中毒?我中毒了?”胤祺被懵的一惊,他中毒了?“额娘,我中毒了吗?我怎么没感觉…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谁想宜妃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恨声道:“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这么大人了,连自己身边人都管不好,让人钻了空子!谁知道那些人在你身边都干了什么,毒死你你都反应不过来。”   胤祺被一巴掌拍懵,不敢反驳,只能盯着太医看。   太医被母子俩盯得直冒汗,然而手上又一直摸不出东西来,不信邪的换了几次手,还是什么东西都没诊出来。   他只能迟疑的道:“娘娘,恕臣无能,阿哥的身子…甚是康健啊。”   “你确定?你确定胤祺身子没事?没中毒?”宜妃紧紧盯着他问道。   太医虽有些迟疑,可刚才的脉象确实是没摸出东西来,只能硬着头皮道:“臣确定。”   宜妃还有些不信:“其他人呢,别的太医呢?再叫两个人过来!”   “其他人,都在十三阿哥跟前候着。”太医回道,十三阿哥那边脱险以后,他就被派了过来。一来他在那边起的作用不大,二来宜妃守在这冰冷的灵堂,云荍也担心她出什么意外,就派了个人过来候着,所以这太医才能来的这么快。   “额娘,额娘你别急。”胤祺总算明白他额娘担心什么,起身道,“太医既说了没事,应该就没问题。您若是不放心,儿子就去看看十三弟如何了,顺便让太医给儿子诊诊,您看好不好。”   “好,好,你快去,你快去。”宜妃催促道。   “您自己注意身子,儿子去去就回。”胤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222章   出了帐篷, 胤祺被阳光晃得有些眼花, 眯着眼望着晴空万里的天空, 牵起嘴角嘲讽的一笑。   人间一片凄惨,老天爷倒是心情好。   有些人, 心情估计也跟老天爷差不多罢。   胤禔正在抄经, 抄完一张旁边的侍笔太监便收起一张,时间长了, 他抄的累了, 便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   一个太监进来通报:“爷,明珠大人来了。”   “快请。”胤禔净了手, 便往前头去见明珠。   “见过大贝勒。”明珠拱手请安。   “大人不必多礼,请坐。”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在外胤禔也不好叫的太亲热。   “贝勒爷可听说了。”明珠喝了一口茶, 才道,“六阿哥身边的奴才都被押了起来。”   “哦,出了什么事?”胤禔一挑眉,当真无辜的很。   “听说是与惊马之事有关, 臣也不大清楚,听说顾公公正全力审问呢。”明珠道。   “不可能吧。”胤禔犹疑道,“老六可是十四的亲哥哥。”   “谁说不是呢,怕是被人给下套了。”明珠猜测道。   “说到这里。”胤禔压低声音道, “大人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贝勒爷觉得呢?”明珠意味深长的道。   “爷觉得,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啊。”胤禔长叹道。   送走明珠,胤禔又回到后头抄经, 这次加快了速度,很快抄完一卷,吩咐道:“带上跟爷去看看十四弟。”   走到半路,与另一路人迎面碰上。   胤禔敷衍的拱手道:“见过太子。”   太子面容严肃的点头:“大哥总算长进了,有点为兄的样子了。”   “你!”胤禔甩手,怒目而视。   太子不为所动,脚下并不停顿:“孤还要去看十四,就不等大哥了。”说罢扬长而去。   “哼。”胤禔脸色阴沉的看着太子的背影,喃喃道,“且让你得意几日。”也带着人顺路而去。   两路人在胤禌灵前又打了个照面,互不理睬,将各自抄的经书供上,又与宜妃见了礼,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太子走到半路拐了个弯,阿古奇怪的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看十三。”太子回道。   又看过十三,太子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那边今天有什么动静?”将伺候的人都赶出去,只留下阿古一人,太子才问道。   阿古跪在榻边给他捏手腕,回道:“晌午,顾公公去给皇上回了话、出来将六阿哥身边的奴才拿下没多久,明珠大人便去了大阿哥的帐篷。”   太子嗤笑一声:“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大阿哥哪能跟您相比。”阿古讨好的笑道。   “老大是不怎么样,但明珠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太子闭着眼睛斜靠着,只怪这次出行,索额图一时被绊主了手脚,没能跟来,“敢这么不忌讳的见面,他们一定有什么依仗。”   说罢坐起身,吩咐道:“你去,给孤好好查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是。”阿古应道,退下去找人办事。   太子在心里思考,这次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呢,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胤禔了。可是让人想不通的是,胤禔朝十三十四下手有什么用,打草惊蛇不说,对皇贵妃一脉根本没什么损失,老四和老九还好端端的立着呢。   或许他只是用这个做一个套,想陷害于自己?   太子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残害手足,若真是被找出证据,他这个太子也就当到头了。   胤禔,你敢朝孤下手,就别怪孤对你不客气。   太子望着虚空,目光幽深。   这场争斗,谁都能退,唯独他不能退。退一步,等待他的只有粉身碎骨!   云荍却没空想这些,她正对着醒过来的胤祤嘘寒问暖。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额娘说,额娘让人去给你做啊。”云荍柔声细语道。   胤祤张嘴想要说话,却不小心牵动内伤,疼的‘嘶’了一声。   云荍立马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太医!”   胤礿在一边看的无语,按住云荍道:“额娘,您别急,十三估计就是不小心动哪儿了。而且,太医不是说了他现在只能吃流食吗,别的他就算想吃也不能给他吃,您可别昏了头。”   “对,对,不能吃。”云荍抱歉的看向胤祤,“十三啊,太医说你现在不能乱吃东西啊。你先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你想吃什么额娘都给你弄来,好不好。”   胤祤张了张嘴,又被胤礿打断了:“哎,你别说话了,不然又扯着伤口,到时候疼的可是你。”   “对,对,你四哥说的对,咱不说话了啊。”云荍忙附和道,“你想要什么,你用眼神示意额娘,额娘给你拿。”   胤祤满眼的生无可恋,额娘,咱俩还没点亮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技能呢。   不过他确实也是浑身疼,刚想张口就牵动了不知道哪儿的伤口,疼的他一抽,这会儿也不敢逞强了,只眼泪汪汪的看着云荍。   “怎么,怎么哭了,是不是疼的狠了?”云荍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着急了,叫道,“太医!”   太医到底进来了,给胤祤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回禀道:“十三阿哥恢复良好,照目前的情况,养个两三个月,应该就能下地了。五六个月,应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先别管那些。”云荍打断他道,“孩子现在疼的狠呢,你看看怎么样能让他别那么疼。”   “这……”太医揪着胡子道,“臣开一贴止痛药吧。”   “好,劳烦了。”云荍挥手,福华跟着太医去写方子。   云荍又趴到床前,与儿子心灵交流去了。   胤礿看的无奈,不过十三能清醒过来,他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再看看旁边安静呆着的胤祒和宁楚格,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欣慰。   平日里最爱欺负弟弟的宁楚格,也长大了啊。   “额娘,儿子有事与您说。”胤礿无情的打断云荍与胤祤的交流。   云荍见他坚持的样子,只能不情愿的起身,温柔的哄着胤祤:“额娘去跟你四哥说会儿话,让你四姐和九哥先陪你玩哦。”   又转身叮嘱龙凤胎:“你们看着弟弟,陪他说说话,不过别动他身上。宁儿,可不准欺负弟弟啊。”   宁楚格乖巧的答道:“额娘放心,宁儿会照顾好弟弟的。”   云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胤礿出了里间。   胤祤和胤禌出事以后,康熙便搬到前头去了,云荍将违制的东西全都拆了,自己搬了过来,以便随时照看胤祤。   胤礿扶着云荍在外间坐下,云荍捶着腰道:“什么事,说罢。”   这两日她寸步不离的守着胤祤,困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神经紧绷时没感觉,等胤祤醒了松了那口气,腰酸背疼腿抽筋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胤礿也不废话,直接道:“六弟身边的奴才俱都叫捆了起来,顾问行已经查明,却有两人受了指使,进言六弟派人去看看十三他们所乘的马匹,并将一包粉末洒在被派去看马的那人身上。太医验了粉末,却发现那就是正常的花粉,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正常的花粉?”云荍哼道,“若只是正常的花粉,何必巴巴的弄到人家身上去。那花粉可是香味浓郁?”   云荍不懂医,却不妨碍她拿宫斗小说的套路来思考。   “不是。”胤礿却摇头否定了,“那花粉虽有些香气,却并不浓郁,若不特意去闻,基本是不会注意的。”   想法被否决,云荍皱眉。   “皇阿玛已经下令让萨满去看了,可能是草原上哪种不常见的东西吧。”胤礿接着道,萨满是草原上由来已久的宗教祭祀,时至今日,其身上的宗教意义与政治意义逐渐被压制,倒是其掌握的医术让他们有了另一个发展方向。   云荍点点头,不再追问。   这次的事情,她心中当然很恨,但现在胤祤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而她的人手又都没带来,在这里,她根本调查不出什么事来,还不如将一切都交给康熙。   等回了京,胤祤养好了身子,没了后顾之忧,云荍定要将幕后之人扒出来,挫骨扬灰!   不管他是谁!   “还有什么事?”   胤礿顿了一下,低声道:“十四弟……皇阿玛明天就要派人送十四弟回京。还有十二,那日他也受了惊吓,这几日一直卧床,低烧不断,虽有太医看着,到底……现下胤祤已经醒来,额娘还是去看一看罢。”   胤俄?云荍这才恍惚的想到,是了,那日胤俄是与胤祤他们一起的,她过来时却没看到他,估计是一早就被康熙送回自己的帐篷了。这几日她日夜守着胤祤,更是没空关心别人,却是硬生生把这么个人忘了。   想想胤俄也是有点可怜,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温僖又刚好没跟来。这几天,估计身边只有宫女太监照看着吧。   云荍回过神来,点头道:“知道了,一会儿先去看看十二,再去……送送十四。”   光说起这两个字,云荍都一阵鼻酸,往日跟着胤祤一块儿在她跟前打闹的小孩儿,就这么没了,怎么能让人不觉得心酸。   “额娘先歇歇罢,用点膳。”胤礿心疼道,“您都好久没合眼了,也没好好用膳,身子垮了可怎么行。”   “好,听你的。”云荍确实也疲累的狠了,现在只感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歪在榻上眯了一会儿,到底心里还是存着事儿,睡得极不安稳,没多久醒了。   摆手阻止胤礿欲张口的劝说,坐起身道:“睡不着,不睡了。去叫向晚来更衣,本宫去看看十二。”   胤礿无法,出去将向晚叫了进来。   梳了头、净了面、换了衣裳,又用厚厚的粉遮住眼底的青黑。   云荍又去看了一眼睡着的胤祤,才带着人出了帐篷。   到了十二的帐篷跟前,外面却只有一个小太监守着,见了云荍忙不迭的磕头请安:“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起来吧。”云荍道,“十二阿哥呢?如何了,可醒着?”   “这…这…”小太监吞吞吐吐的道,“娘娘恕罪,奴才一直在外头守着,并不清楚。”   云荍沉下脸,不悦的道:“其他人呢?太医呢?不是说十二阿哥病着呢吗,怎么也没见人熬药?”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那小太监缺一个劲儿的只求饶。   这幅样子,云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再者,她在门口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又没刻意压低声音,里头却还没人出来回话,这太不正常了。   云荍冷哼一声,自个儿掀了帘子进去,屋内一览无余,当真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十二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身上的杯子都有一小半耷拉到地下了。   向晚赶忙上前,将被子拾起,给十二阿哥盖好,又伸手摸了摸胤俄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烫,不过也确实是发着低烧了。   “去给本宫找!看看这些‘公公姐姐’们,都去伺候哪个贵人了!”   云荍怒不可遏,她实在没想到,刚刚有两个阿哥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帮子奴才,居然还敢这么敷衍胤俄。   “还有,去把皇上请来!” 第223章   康熙到的时候,十二的帐子已经里里外外忙成一团,打眼一瞧,一半眼生一半眼熟的。   眼熟的那几个正围着一个太医在说什么,见康熙来了,哗啦啦都矮下身请安,打头的一个说道:“皇上吉祥,皇贵妃娘娘正在里头呢。”   康熙微微颔首,脚步不停,他身边早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掀起帐帘。   云荍正坐在床边的绣凳上喂胤俄吃药,胤俄靠在向晚身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连张个嘴都让人觉得他累得慌。   察觉到康熙进来,云荍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起身行礼,而是接着喂胤俄喝药。   倒是胤俄让过一回,挣扎着要起身:“儿子给皇阿玛请安。”一句话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好像被他吞回去了似的。   康熙上前按住他,顺势坐在床边,温声道:“可好些了?”   胤俄虚弱的笑笑,道:“多谢皇阿玛关心,儿子好多了。”   云荍早放下举着碗的手,默默的看他们父子俩说话。   康熙瞧她一眼,从她手上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便递给胤俄道:“不烫了,一口气喝了吧,也免得多受罪,喝完了含颗蜜饯压压味。”   向晚伸手接过,胤俄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将药喝完,云荍顺手就塞了颗蜜饯进他嘴里。   康熙又道:“喝了药就再睡会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胤俄听话的点头。   云荍跟着康熙出了帐篷,没等康熙开口,云荍便道:“这里便麻烦皇上派人照看了,妾还要去看看十四。”   康熙沉默半响,轻声道:“去罢。”语气里似是夹杂着一声叹息。   云荍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一时间,康熙眼熟的那些人也默默跟在云荍的后头走了。   康熙定定的望着云荍离去的方向,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眼角细细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帐帘轻动,宜妃转过头,涣散的目光好久才重聚起来,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胤祺和胤禟早已起身:“贵母妃吉祥。”   云荍走上前,扶起他们:“平身。”   然后拉住宜妃的手,哽咽道:“我来迟了。”   宜妃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却说不出一个字。   云荍也不要她说什么,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陪着她默默的站着,一直站到繁星点点、明月高挂。   “回去吧,好好照顾十三。”嘶哑的声音传来,云荍转头看向宜妃,宜妃却没看她,仍是定定的瞧着胤禌的棺椁。   “好。”云荍点点头,“保重自己,还有事没做。”   说罢便放开宜妃,转身向外走去。   将要跨出帐篷的时候,她又听到宜妃的声音:“不会放过他们。”   云荍顿了一下,依旧掀了帘子出去,只随风送过去两个字:“不会。”   第二天一早,一队人马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云荍和宜妃站在一个小坡顶,烈烈的风在她们身边呼啸而过,眼睁睁看着远去的小黑点拐过一个弯,再没了身影。   “回去吧。”云荍一张嘴,吐出的话便被烈风刮成了碎片。   宜妃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   云荍再向队伍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营地里消失了一些人,云荍和宜妃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她们没有动作,只静静守着一日日好起来的胤祤。   胤礿和胤祺跟在康熙身后,应酬那些蒙古王爷;胤祒和宁楚格就陪在云荍身边,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胤禟也仿佛长大了一般,除了偶尔去探望探望胤俄,便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宜妃。   至于那些蒙古福晋和格格们,云荍则是一气儿全交给了荣妃,正好二格格和三格格的亲事都定了下了,她即身为其中一个的额娘,也该好好了解了解。   九月,胤祤不再是日日昏睡,骨头也好了大半,现在让他难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时不时酥酥麻麻的痒意。   “啪。”   胤祤委屈的瞧着他额娘,人家受着伤呢。   “手不许动。”云荍言简意赅的道。   “痒~”胤祤嘟着嘴撒娇。本来他就因为是小儿子被宠着,这次受了难,更是娇气起来,撒起娇来一点都不害臊。   宁楚格在一旁笑道:“我竟是又多出个妹妹。”   胤祤才不搭理他四姐,伸出手扯着他额娘的袖口,黏糊的道:“额娘,痒~”   “忍着。”云荍淡淡的道,经过半个月的洗礼,她差不多已经能对这种撒娇免疫了。   胤祤立马眼睛泛光,宁楚格在一边都想羞他,这弟弟真是比她都要娇气了。   云荍斜他一眼:“忍不住,本宫就把你手绑上。”   正是恢复的时候,痒是正常的,真要去挠了,只会越挠越痒,到时候挠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胤祤撇撇嘴,只能将表现收起来。   他额娘的心越来越硬了,心塞。   正当一家子难得温馨的时候,何沐安闯了进来。   “主子,您快去瞧瞧,四阿哥要走了。”   云荍一时没反应过来:“走?走去哪儿?”   “说是要回黑龙江。”何沐安着急的道,“哎,您快去看看吧,四阿哥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再晚点您怕是见不着了。”   本来他还以为这次四阿哥能跟着一起回京的,怎么突然又说要回黑龙江呢。   云荍这才反应过来何沐安说什么,急急的起身:“怎么会这么突然,可是出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四阿哥从皇上那里出来后,就急匆匆的派人收拾东西,说要走呢。”何沐安回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急,甚至都没说要来跟主子说一声。   云荍焦急的往外走,快到门口了才想起胤祤,回转身还不待说话,就听胤祤道:“额娘你快去吧,四姐会照顾我的。”   “嗯嗯,宁儿会照顾好弟弟的,额娘您快去看看四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宁楚格也跟着点头道。   云荍松口气,道:“好,额娘很快回来。”   说罢便急匆匆的出了门,由何沐安带着往胤礿出去。   云荍到的时候,胤礿都要上马了。   胤礿看到她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居然都忘了派人去跟额娘说一声。   “额娘恕罪,儿子一时给急忘了。”胤礿冲着向他来的云荍请罪道。   云荍扶住他,急切的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突然的就要走?”   “这…”胤礿有些迟疑,他不太想跟额娘说,这阵子额娘压力太大了,人都显得老了些。好容易胤祤好了些,额娘心里的担子放下一点,这一说,怕又是要日夜悬心了。   云荍哪会瞧不出他在想什么,恨声道:“还想瞒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快说!你想急死我不成!”   说着眼里又是一片朦胧,她脑子里的景象,又向着凄惨的方向一去不回。   胤礿叫云荍吓了一跳,急忙道:“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额娘您别急,我说。”   云荍将眼里的泪光憋回去:“快说!”   “是…郭罗玛法送来八百里加急,说是有人刺杀他,甚至军营里都有埋伏,郭罗玛法一时不慎,受了伤…”   云荍眼前一黑,身子就要软到。   胤礿一把扶住她,焦急的叫道:“额娘,额娘!”   云荍伸手捏住他的胳膊,强迫自己站住,瞪着他问:“阿玛…阿玛如何了…”   “没事,没事,郭罗玛法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胤礿赶紧道,“那折子还是郭罗玛法亲手写的呢,额娘你别担心。”   “不可能,若只是轻伤,怎么你要这么突然的赶回去。”云荍道,“你别骗额娘,说实话。”   “真的,儿子说的都是真的。”胤礿道,“儿子要回去,是因为现在毛子已经兵临城下,两个副统领一个死一个重伤不醒,郭罗玛法又无法亲自上阵,所以皇阿玛才命儿子带着两位太医赶紧赶回去。”   一是带太医回去给萨布素和那位重伤的副都统看病。   二是带着圣旨调动宁古塔的兵支援黑龙江。   三是回去主持大局。   这次毛子来犯、萨布素遇刺,明显是预谋已久,而且肯定有内奸配合。现在黑龙江的最高长官伤的伤、昏的昏、死的死,有心人稍微一煽动,才建城没两年的齐齐哈尔就要完了,齐齐哈尔一完,毛子就能直入腹地。   而胤礿的皇子身份,回去坐镇主持再好不过,更别说齐齐哈尔是他一点一滴建起来的。   “你要上战场?”云荍捏着胤礿胳膊的手攥的更紧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胤礿虽然有心想上战场,这会儿也不敢实说了:“不会,儿子就是在后头看着,上战场都是将军们的事。就是您想让儿子上,儿子还怕纸上谈兵害了士兵们的性命呢。”   开了一个僵硬的玩笑,总算将云荍安抚下来。   “额娘,战事不等人,儿子还要赶紧回去找援兵,这便走了。”胤礿将云荍的手拉下,郑重的道。   云荍又如何能阻挡,她只得道:“好,你…要保护好自己,阿玛无事了,给额娘来封信。”   “儿子明白,儿子告辞!”胤礿拱手说罢,便翻身上马,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众侍卫,扬鞭而去。 第224章   日夜兼程,胤礿一行花了七八日赶到宁古塔,宣了康熙旨意给宁古塔将军,便又争分夺秒的往黑龙江赶。   这一日太阳西斜之时,一行马队从齐齐哈尔的城门疾驰而过,守城门的士兵刚喊出一个字便瞧不见人影了。   富察府,胤礿在大门前下马,缰绳一扔便大步入内,守门的直到他走出七八米远才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进去通报。   “四阿哥回来了!”   胤礿被一路迎进萨布素的屋子。   萨布素坐靠在床上,面色苍白,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比胤礿离开时又显得老了几岁。   “郭罗玛法。”胤礿坐到萨布素床边,握着他枯槁的手,微微有些哽咽。   “回来了就好。”萨布素欣慰的笑笑,只配着他的样子,反倒有些吓人。   “去叫鲁太医进来。”胤礿对屋内伺候的侍女吩咐道,“皇阿玛听说您受伤了,赐了鲁太医来给您看伤。还有图拉副都统,一会儿给您看完了,就去给他看看。”   “皇上隆恩。”萨布素收敛起笑意,叹息道,“只是图拉福薄,于三日前已经去了。”   “…是我们来迟了。”胤礿抿着唇道。   萨布素拍拍他的手:“与你何关呢,你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说罢又长叹一声:“只可惜……”   刚说了几个字,鲁太医便被人领了进来,萨布素只好止住了话头。   鲁太医将萨布素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才道:“将军此次的伤口颇为凶险,好在这几日养得不错,臣再开两幅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用,这样养上个把月应该就能下地了。不过以后将军还是少动静养的好。”   “多谢这位鲁大人,这一路跑过来想是累坏了。”萨布素含笑道,“大人先去休息,方子什么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臣多谢将军体谅。”鲁太医拱手道,“只是皇上还交代我为另一位副都统诊治,确实不好耽搁。”   胤礿这时开口道:“那位大人三日前已不幸去了,鲁太医便先去休息吧。”   “这…”鲁太医颇为吃惊,却也说不出什么,“如此,臣便告退了。”   胤礿颔首,那侍女原领着鲁太医出去。   屋内无人,萨布素方才开口道:“天不顺意,本想你这次去了就不用回来了,谁知却出了这等意外。哎,你额娘如何了?”   胤礿此时倒是不觉得可惜:“说不定这是老天想让我多在外头躲几年呢,再说现在,也不算回去的好时候。”   太子跟胤禔之间的矛盾已经日益激化,胤祤的事更是将他的神经绷到了最紧。然而这件事给他最大的打击还是让他意识到,他没有能力做任何事!   胤祤受伤以后,他也查了,却只查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而面对太子和胤禔的时候,他也是无力的很,更别说跟他皇阿玛比了。   胤礿暗暗想到,不够,他现在做的还不够,他还要更强大。不过现在,还不是将胤祤之事告诉萨布素的时候,先将毛子这一关过了再说。   不等萨布素对他这句话提出疑问,胤礿便转移了话题。   “额娘倒是还好,只是听到郭罗玛法受伤的消息担心的很,差点要跟着回来呢,废了好大力气才拦住。”胤礿道,“不过额娘也叮嘱了,一定要亲眼见到您没事,然后写信给她报平安。”   萨布素脸上绷着止不住的笑意,故作叹息道:“你额娘这么久没见你,估计也是舍不得的很,我看她一大部分是想多看你一会儿,让你别忘了她这个额娘。”   胤礿撇嘴道:“您可别替额娘说好话了,有胤祤三个天天在身边围着,额娘连一眼都没多看我。”   这话也不算错,胤祤受伤后,云荍大多时候都是看着他的,对胤礿几个确实忽略了不少。   “哈哈哈,阿哥都是马上要娶妻的人了,居然还学小儿吃醋。”萨布素畅快的笑道,中途却又被牵起另一段叹息,“说到这个,本打算你这次跟着回去,应该就能定下婚期了。现在看来,怕是又不知道要拖多久了。”   胤礿不以为然:“还早呢,太子都还没娶亲,哪里轮得到我。再说,额娘一向是主张让我迟些大婚的。”   “你额娘那是越大越糊涂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子到了年纪就该成家才是。”萨布素难得武断的道,“别听她的!”   胤礿心里暗道,额娘这说话的语气倒是跟您像了个十成十。面上却喏喏称是。   翌日,还没歇过劲儿的胤礿便投身到无尽的事务中去了。   另一边,云荍在惴惴不安中,终于等来了胤礿的平安信,又从康熙那里知道了鲁太医的汇报,才算放下心来。   没几日,又接到消息,康熙命十日后回程,于是云荍又开始忙忙碌碌的给胤祤准备特制的病号马车。虽说太医已经确定胤祤可以坐马车移动,不过云荍还是担心不已,甚至去找过康熙想要留下来直到胤祤好全再回京,却被拒绝了。   于是直到启程那日,云荍都在单方面对康熙冷战。   并且一直持续到回京。   好在康熙一直非常忙,基本没招过跟出来的妃子去侍候,倒是没怎么察觉。   十月中旬,云荍终于再次踏上了长春宫的地面,胤祤他们的车子却早在一进宫门的时候就拐了弯,往阿哥所、西五所而去。   随后,京中便陷入了震动,一系列官员落马,罪名无一相同。   众人纷纷猜测皇上这是又被谁触怒了,云荍却知道,这应该都是跟胤祤受伤之事有关。   而关于十四阿哥去世、十三阿哥受伤之事,对外的官方说法是出了意外、惊了马,就连对太后也是如此说辞。   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心里信不信,你也管不着不是。   一时间,菜市口地面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云荍并不满意,盖因此次落马的,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就是个早没了实权的红带子。   有个眼睛的都知道不可能,一个没落的宗室,怎么把手伸进几个阿哥身边。   所以明显的,这不过是被幕后之人抛出来的炮灰。   康熙有没有查出来是谁云荍不知道,只是从落马的那些人来看,看不出什么,因为里头谁的人都有。   “主子?”库嬷嬷轻轻的唤了一声。   云荍恍惚中回神,理了理思路,道:“接着查,重点查那几个。”手指向东边。   “是。”库嬷嬷应道。   “十四的事情如何了?”云荍问道。   十四已经八岁,上了玉牒,就不能按照夭折的阿哥来处理。可他又只是一个小辈,这满宫的人没道理为了他素服素食,不合规矩。   因此十四的棺椁运回京后,就直接停在了皇觉寺,做了三天法事后便被移往东陵,到了东陵之后又卡住了。   康熙的陵寝还在陆陆续续的修建,现在根本不能将十四葬进东陵,报给温僖和宣贵妃后,两人又去请示太后,太后却只说听皇上的,因此内务府的人就只能拖着。   直到康熙回京,这件事才被报到云荍这里来。   这件事直接打破了云荍对康熙的单方面冷战,她请了康熙来问,最终定下将十四葬进先帝爷的陪陵。   “回主子,已是差不多了,十四阿哥生前身边伺候的人都送到皇觉寺给阿哥祈福去了。”库嬷嬷回道。   “嗯。”云荍点点头,“你一会儿先去看看宜妃,再去阿哥所看看胤祤。”   “嗻,奴婢遵命。”库嬷嬷答应道,退了下去。   库嬷嬷刚走没多久,向晚便进来了:“主子,内务府的管事嬷嬷求见。”   “又有什么事!”云荍烦躁的道。   她一回来,温僖和宣贵妃两个便忙不迭的捧着账册钥匙过来,将宫务交还给了她,搞得好像后头有妖魔鬼怪威胁她们似的。   “说是王庶妃的生产之事。”向晚回道。   “生产?”云荍按着额头疑惑道,她有点想不起来。   “王庶妃已怀孕九月有余,预产期快到了。”   “哦。”云荍这才恍然大悟,“都九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问!难道两位贵妃之前没安排不成!”   向晚低着头没回话,她也是跟着云荍才回来,里里外外还没理清头绪呢。   “叫她进来!”   管事嬷嬷进来,云荍不待她请安便沉着声道:“庶妃下月就要生产了,怎么事情还没安排好?难道你们就没有请示两位贵妃!”   管事嬷嬷当即被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道:“回娘娘,奴婢们请示了。”   “哦?”云荍挑起眉毛,“那就是两位贵妃偷懒,不曾安排了!”   “不…不是。”管事嬷嬷吓的汗都下来了,“两位娘娘有安排,有安排。”虽然她想拍皇贵妃的马屁,可也不敢得罪两位贵妃,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太后,收拾她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所以你是来消遣本宫的吗!”云荍‘啪’的一拍桌子,怒声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管事嬷嬷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说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   “革去职务,降为三等,自己去慎刑司领十板子。”云荍压抑着怒火道。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   “滚!”   管事嬷嬷连滚带爬的滚了,谁能想到,本来只是来表个忠心、拍个马屁,最终却落得这等结局呢。   “主子,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向晚颇有些瑟缩的劝道。   她还没见过云荍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云荍一通发泄,此时却甚是疲累,摆摆手道:“下去吧,本宫一个人静静,别让人打扰。”   “是。”向晚放下门帘,退出正屋,想了想,还是派人去西五所请宁楚格。   有四格格陪着,主子晚膳应该能多用一点儿吧。 第225章   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后,云荍晚膳时候心情居然明朗了一些,又有乖女儿相陪,景多用了几口汤,让向晚吊起的心放下不少。   饭后,宁楚格扶着云荍在宫里消食,云荍看着已经开始蹿个子的闺女,心下不禁叹息。   “最近可有去看看你二姐三姐?”   “昨日午后去了,不过二姐三姐都忙着学规矩,我略坐了坐便走了。”宁楚格踌躇了一下,问道,“额娘,二姐三姐真的要去蒙古吗?”   “你皇阿玛过一阵估计就要下旨赐婚了。”云荍这样答道。   宁楚格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话来。   那我呢,我将来是不是也要去。   云荍叹息一声,抚了抚宁楚格的手,声音几近于无的道:“放心,有额娘在呢。”   宁楚格却倏地红了眼眶,她已经清楚的明白,额娘不是神,不能护着她们一辈子。皇阿玛也不止是阿玛,更加不是她一个人的阿玛。   云荍没再说什么,十三岁,在皇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能一辈子护着她们,只能教他们护着自己。   前朝的风波总算缓了下来,悬了半年的九门提督之位,却出乎预料的被隆科多得了去。   倒不是隆科多资历不够,单单他姓佟这一点就够了。只是这半年满朝的走势,让众人以为这个位置不是落在大阿哥一方,就是落在太子一党。突然冒出来个隆科多,让众人不由得猜测,难道皇上对大阿哥和太子相争不满了?   胤禔与胤礽也是如此想得。   他们想得更多。   “皇阿玛是不是真的被他误导的相信,十四之事是孤/我做的?”   不同的地方,相差不多的时间,胤禔与胤礽分别向明珠和索额图提出此疑问。   在塞外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有不少暗地里的线索指向他们,虽然他们收拾了不少,却到底行动仓促,留下不少迹象。   胤禔和胤礽从来不怀疑他们皇阿玛的能耐,因此那些遗留的线索就很显眼了。   这次大清查更是佐证了他们的猜测,虽然明面上那些被处决的人身份杂乱,没有指向。但他们自己知道,里头他们的人其实占了主要部分。虽然只是一些边缘和不甚重要的人物,但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臣觉得应该不至于此。”索额图老神在在的道,“皇上对您还是十分信任的,只不过佟家身为皇上的母家,总是要照顾的,佟国维又只有那么一个成器的儿子。”   胤礽有些被说服,不过他还是皱着眉:“胤禛……”   “太子多虑了。”索额图打断他道,“五阿哥还在上书房念书呢。”   胤礽点点头,也是,与其担心连婚事都没定的胤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那个不知尊卑的‘大哥’!还有胤祉,最近跟翰林院那帮子清流亲热的很,以前倒是小瞧了他。想要清名,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质!   另一边,明珠也跟索额图不谋而合。只不过说完了九门提督一事后,明珠话音一拐,道:“大阿哥年纪也不小了,却至今没有一子承欢膝下,是否该请娘娘做主了?”   以前他也委婉的提了许多次,却都被胤禔当耳旁风忽略了过去,这次他干脆直截了当的挑明。   大福晋已经生了四个闺女了,胤禔却还是拘着贝勒府的侍妾们不让有孕,甚至连侧福晋都没要一个。   然而胤禔听到此话却倏地沉下脸,不豫的道:“此事不必再说!”说完便拂袖而去。   明珠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没有继承人,人心只会越来越不稳。   胤禔直接回了正房找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正给小女儿做衣裳,见胤禔来了急忙迎上前,同时吩咐道:“给爷上茶。”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红着绿、袅袅娜娜的侍女托着茶盘进来,走近胤禔用柔柔的声音道:“贝勒爷请用茶。”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微酸,却还是撑起笑脸道:“这是妾前儿进宫,额娘赏的荷兰。”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花,便听到荷兰凄厉的叫声,同时整个人向后摔去。   “拉下去!”胤禔阴沉着脸道,“脏了爷的眼!”   伊尔根觉罗氏悚然一惊,吓的心跳都骤停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扑通跪下,哽咽道:“爷息怒,妾知罪。”   胤禔拽住伊尔根觉罗氏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半提起,脸凑近到她跟前咬牙切齿的道:“爷要嫡子,听的懂吗?爷要嫡子!”   伊尔根觉罗氏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频频点头。   胤禔也不需要她答话,手上一用力,便拖着伊尔根觉罗氏进了内室。   屋内伺候的人没一个敢跟进去,只悄无声息的收拾了刚刚事故留下的残渣,默默退出正屋外。   大贝勒府的气压在各处传来好消息的情况下,越来越低。   11月,先是毓庆宫传出好消息,小李佳氏诊出喜脉,随后不久,五阿哥的院子,也传出一位格格有孕的消息。   月末的时候,王庶妃诞下十八阿哥,被康熙晋为贵人,十八阿哥则被抱到了端嫔身边。   就在太子心情不错、胤禔心情愈加烦闷的时候,康熙一道圣旨,成功让他们又报销了不少东西。   命胤祉、胤禛,代上,祭孔庙。   “好,好,好。”太子笑的有些扭曲,“倒真是让他折腾出了名堂。”   阿古缩在一旁不敢说话,近来太子有些喜怒不定,他也不敢这种时候凑上去。   太子住在宫里,索额图并不能第一时间出现。   反倒是明珠,听到风声便踏进了贝勒府的大门。   胤禔却意外的没有因为此事气急败坏。   “不过是一帮酸儒的吹捧罢了,爷不需要那些,握好手上的兵权,才是要紧事。”   明珠也不过是未雨绸缪,虽然他生了一个青史留名的文人儿子,本身却也是瞧不起汉人的那身酸腐之气的。因此看到胤禔如此态度,便也不再多说。   前朝后宫纷纷关注此事的时候,云荍却终于迎来库嬷嬷的汇报。   “奴婢无能,查了这许久却也没查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库嬷嬷一脸惭愧,距她们回京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却还是没有查出确凿的幕后之人。   “奴婢等人查到许多线索,却都在关键时候断了。”库嬷嬷紧锁着眉头道,“像是有人齐齐抹掉一般,但又没有留下丝毫迹象。”   云荍沉默,半响才掀起一抹嘲讽的笑:“看来是有人查到了什么,却又不想让别人查到呢。”   库嬷嬷的视线与云荍对视上,片刻间就匆匆躲开。   她明白了云荍的意思,但她不敢想。   若真是那个人,那能让他亲自收拾首尾的,也就呼之欲出。   库嬷嬷定定心神,不再想这个,转而说起:“不过奴婢倒是查出了点别的。”   “什么?”云荍还沉浸在自嘲的心情中,随口问道。   “主子可还记得,十二阿哥身边有个叫卷丹的?”   “就是那个胤俄生病时,将伺候的人都骗走的那个宫女?”云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那次她去看胤俄,却发现胤俄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太监。   她将事情都交给康熙后,没有再过问,后来模模糊糊听说,好像是一个宫女做了些什么,具体的也没心思去管。   库嬷嬷也没浪费口舌介绍她,简单明了的道:“就是她,后来被皇上下令杖毙了。奴婢初时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便命人顺带查一查,谁知倒是查出了些东西。”   后宫这些人觉得别人奇怪,其实都是认为这人是某人的探子,顺手查一下幕后之人也不碍什么。   “这卷丹与毓庆宫林氏身边的大宫女是远房亲戚。”库嬷嬷说道。   “哦?”云荍提起点精神,“还查出了什么?”   “那宫女有一个表舅,却是三阿哥侧福晋田氏的一个铺子的管事。”   “还有呢?”云荍手指叩着桌面,凝神道。   “这个管事倒是没查出什么来。”库嬷嬷拧眉道,“倒是那位田侧福晋,身份不一般呢。”   “怎么不一般了。”云荍淡淡的道。   “田氏的外祖母,便是皇上当年的乳母,保圣夫人瓜尔佳氏。”   “这消息怎么现在才查到?”云荍沉下声,当初荣妃给儿子指了一个笔贴士的女儿做侧福晋,她只当荣妃是溺爱儿子,毕竟田氏长得确实漂亮,符合胤祉那红袖添香的爱好。   没想到,田氏竟还有这等身份。   “是奴婢的疏忽。”库嬷嬷叹道,“保圣夫人因身体不好,早早的便出宫了,一直也不怎么出现。若不是这次巧合之下查到田氏的身份,奴婢都好久没想起她了。”   库嬷嬷与保圣夫人当年也算是同事,甚至她当时还要讨好保圣夫人。只不过保圣夫人因在皇上幼年之时替皇上挡过灾,身子便一直不好,在皇上大婚娶了皇后后,就求出宫去养病了,这几十年来,也从来没进过宫。   云荍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在每年的必赏赐名单上。   “此外…”库嬷嬷犹豫了一下才道,“那田侧福晋,倒是与…李四儿颇为交好。”   “哦?”云荍真正提起兴趣来了。   因为她老早就叫人关注李四儿,甚至在她和隆科多的事情上还当了一把推手,所以李四儿这些年的经历,她也算是很了解了。   与历史并没有什么不同,李四儿果然是那种一得势便张狂的性子,苛待隆科多原配夫人就不用说。就算是对着外头的夫人福晋们,那也是鼻孔朝天,偏偏隆科多还宠的紧。久而久之的,京里便没有哪家女眷愿意与隆科多府上来往了。   没想到,这田氏居然能与李四儿交好?真是有趣啊。   玩味的情绪不过是一时,片刻后云荍又陷入查不出凶手的愤恨中。   库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主子,要不找富察大人查一查?”   常德好歹也在京营呆了这许多年,肯定有一些她们没有的渠道,说不定能查出些东西。   云荍沉默半响,才道:“不,不查了。”   库嬷嬷疑惑的抬头,不查了?难道主子不打算追究了?不可能啊。   “本宫不要证据了。”云荍瞭望远方,一字一顿的道,“左不过就是那些人,这次没下手,以前肯定也下过手。不是主谋,肯定也有推手。”   “只要参与的,都不能放过。”   我不犯人,人便犯我,既如此,不若早作打算。   砍掉他们的手,让他们再也动不了手。 第226章   祭孔庙事件之后,前朝一时忙碌了起来。   虽说每年临近过年都会特别忙碌,毕竟一年的各处总结都要在这半月弄好。   但今年,却是更加忙碌几分,尤以户部、兵部为最。   胤禔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伊尔根觉罗氏虽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进宫去伺候她婆婆。   惠妃对于荷兰被杖毙之事可是耿耿于怀的很,她可不认为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只认为是伊尔根觉罗氏为了独宠挑唆的。   当年选秀时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选了一个外憨内奸的。   惠妃心中颇有些愤愤不平,因此见到伊尔根觉罗氏就没有好脸色,更是在她走时又赐了两个宫女下去。   消息被报到云荍这里。   “记上吧,回头再选两个人给惠妃补上。”云荍淡淡的道,不过例行公事罢了。   内务府新上任的管事嬷嬷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福华提起话头:“说起来,主子您是不是把咱们四阿哥给忘了。”   “说什么呢?”云荍莫名的瞧她一眼,“本宫前两天不是还打点了东西给他送过去。”   人家对儿子很关心的好不好,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好不好,这是把我当成德妃了?云荍有些郁闷,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疏忽了哪里。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福华抿嘴一笑,“咱们四阿哥都十九了,五阿哥比四阿哥小一岁,翻过年都要当阿玛了。”   福华年纪不小,自从当初云荍要放她出去她不愿之后,云荍便再没提过。前两年福华便自梳做了姑姑,长春宫的首席大宫女已经是向晚了。   至于当初耀眼的初杏,已经被云荍开恩放出宫去了,帮她管着宫外的庄子。   所以福华提起这事儿倒是没什么忌讳,换做是向晚,怕是就会被怀疑是不是对皇子有什么想法了。   云荍不以为然,十九怎么了,也就刚刚成年。   “急什么,他福晋不是已经定下了,本宫还额外给他选了两个格格呢。”云荍道,“比起那些连媳妇都娶不起的百姓们,他这够好了。”   福华颇不赞同:“四阿哥是什么人,怎么能跟那些泥腿子比呢。”   然而她家娘娘不在意,她也无可奈何。   福华纠结的想着,遇上这么个额娘,也不知四阿哥他们幸是不幸。   三十二年的新年过的挺心不在焉的,大家都不知道私底下在忙些什么,以至于宫宴上都神情恍惚、缄默不语。   初五刚过,衙门里的大人们就已经正襟危坐,当天,康熙一道圣旨拉开了三十三年的序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噶尔丹作乱犯上、犹不悔改……朕当御驾亲征,扬大清国威……命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军从东路进发、皇四子胤礿副之……大将军费扬古率陕西、甘肃之兵将,从西路出发……朕亲率京营、大贝勒胤禔副之,自中路挺近……”   一时间,京中热闹不已,大家纷纷走亲串友,只为将自家那不成器的子孙塞进京营,以求跟着康熙出征,挣一份军功回来。   大家都聪明的很,只想把人塞进中路,至于东路和西路?那是什么?能毫发无伤的镀金吗?   至于脸皮这个东西,大家纷纷表示,没看皇上都将大阿哥安排在自己身边吗?咱们要跟皇上学习!   至于被安排在东路的胤礿,却是被一致忽略了。   云荍接到消息,心不由得高高吊起,她不知道这场战事到底是谁胜了,她只知道,康熙亲征了三次才将噶尔丹收拾掉,那这次的亲征很大可能是无功而返,让噶尔丹逃了!   噶尔丹往哪里逃了?是不是往毛子那边逃了?那是不是就会正面对上东路军?萨布素在历史上是不是没拦住他?而且萨布素明明刚受伤不久,为什么康熙还要他出征?胤礿随行,两人会不会出事?!   云荍猛地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嚯的起身,云荍一言不发的往乾清宫而去,何沐安跟向晚担心的跟着。   梁九功远远的就瞧见皇贵妃的撵舆,他往外迎了几步,正好伸出手将云荍从撵舆上扶下来。   云荍也不废话,直接道:“本宫要见皇上。”   梁九功猜到她为什么而来,也不啰嗦,道:“还请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不一会儿,梁九功便又出来将她请了进去。   云荍规规矩矩的行完一套大礼:“皇上吉祥。”   “你来啦。”康熙声音中透露着疲惫,“坐。”   云荍并没有动,她又施了一礼:“请皇上收回让阿玛、胤礿出征之命。”   屋内倏地安静下来。   云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   “皇贵妃这是要干政?”康熙淡漠的声音响起。   云荍低着头:“妾不敢。妾只是以一个女儿和母亲的身份,向皇上请求,不要让妾的阿玛和孩子去危险的战场。”   “妇人之见!”康熙斥道,“萨布素身为将军、胤礿身为皇子,正是该为国效力的时候,怎能因如此原因便窝在后方做一个懦夫!我大清的江山,可是马背上得来的!”   云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想要喷涌而出的恶言压回去。   她深深呼吸,再开口却依然带了哽咽:“求皇上体谅,十三刚刚遭遇一场大劫,妾实在…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说完,眼眶里的泪珠到底没忍住,扑簌而下,一滴一滴滴在身前的大理石板上。   良久,康熙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云荍身前,将她拉起、揽入怀中,温声道:“朕明白你的心情,不必担心,朕保证你阿玛与胤礿一点儿事都不会有。”   梁九功早就见机退下,云荍也不再压抑,脸埋在康熙肩上,呜呜咽咽的流着眼泪。   康熙就这么静静的揽着她。   一刻钟过去,云荍终于断断续续的停下呜咽之声,也将靠在康熙肩上的头抬起。   康熙低头微笑着看她:“可觉得好些了?”   云荍别扭的不理他,康熙洒然一笑、不以为意,牵起云荍的手,拉着她在榻上坐下。   “年纪大了。”康熙感慨道,“当年在塞外搂着你站了那么久,一点感觉都没有。今日不过站了一盏茶,竟有疲累之感。”   云荍美眸微瞪:“明明是皇上自己不好好休息累到了,偏又赖到妾身上,妾可到哪里说理去。”   康熙无奈笑:“你这重点抓的。此时难道不该与朕一道回忆回忆当年如水的月光吗?”   “哼。”云荍鼻头轻皱。   康熙兴致迥然:“荍儿倒还是如那日一般的娇俏,半点看不出是四个孩子的额娘。”   提到孩子,云荍神情暗淡,略感后悔的康熙不由叹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胤礿已经成人了。再说你自己的孩子你还不相信吗?朕看着,小四这几年在那边学的不错,年前的毛子,不是也被打了回去吗?”   “那阿玛,他还受着伤呢!”明白胤礿之事已经无可更改,云荍只能提起萨布素。   虽然鲁太医年前回来复命,说萨布素之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可毕竟年纪大了,有这一遭,身子不知道又亏了多少。现在正是养伤的关键时刻,再上战场,云荍真的怕他马革裹尸啊。   “皇上,您就别让妾的阿玛去了行吗?大清将才不知凡几,妾的阿玛并不是不可或缺之人。”云荍这会儿也顾不得干政不干政了,哀求的道,“那宁古塔将军、盛京将军,不是都可以吗?”   康熙不为所动,他温柔而坚定的道:“此事朕自有安排,荍儿不必再说。”   云荍还待再说,康熙止住她道:“好了,朕还要处理政事,荍儿便先回去吧。”顿了顿又道,“多收拾些药材送去黑龙江,若是你那儿没有的,就让顾问行去内库取。”   眼见康熙如此态度,云荍知道此事再不能更改,只能无奈离开。   云荍走后,康熙叫来梁九功:“去将太子叫过来。”   梁九功端着笑脸走进乾清宫,被阿古带到太子面前。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吉祥。”   “平身。”太子微微抬手,“梁公公今儿怎么有空来孤这儿。”   “回太子话,皇上请您过去呢。”   太子听到此言立刻起身,道:“既如此,便快些走吧。”   说着颇有些急迫的越过梁九功,向外走去。   梁九功急忙跟上,落后太子一个身位,看着旁边与他齐头并进的阿古,心中微愤:当年的传话小太监都能跟他梁爷爷平齐了!真当他已经落魄了不成?!   可随即心中又是一酸,他可不是落魄了,现在乾清宫里里外外都叫顾问行那厮把持住了,他竟沦落成皇上跟前的一个传话太监!   正当他精神恍惚的时候,猛然听到太子的声音:“梁公公可知,皇阿玛叫孤过去,是为了何事?”   “殿下恕罪,万岁爷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到的呢。”梁九功条件反射的答道。   说完了官方回答,梁九功又不由得想起刚刚愤懑的心情,再偷偷瞧一眼前头丰神俊朗的太子,一个念头悄悄的滋生出来。   梁九功装作不经意的笑道:“只是刚刚皇贵妃娘娘来了一趟,求皇上不要让四阿哥上战场呢。皇贵妃娘娘刚走,皇上便命奴才来传您过去呢。”   “哦,是吗?”太子意味深长的回首瞧了梁九功一眼,便又噙着笑意大步往乾清宫走去。   毓庆宫离乾清宫不远,他每次过去,从来都是步行,即使康熙说了数次让他乘撵,他也没有遵从。 第227章   三月,御驾终于开拨。   太子遥遥望着远去的明黄色车撵,身边传来声音:“殿下,该回去了。”   太子嘴角噙着笑,回身道:“走吧。”   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胤祉、胤禛两人。   这是皇阿玛点给他的‘帮手’。   康熙一走,前朝后宫都安静下来,只有兵部一天十几骑的往来前线与京城,互通消息。   而其余国家大事,俱是由内阁过目后,写上建议,交予太子看一遍。   事情不太大的,太子命按内阁大臣的意见处理;事情重大紧急的,便每日安排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康熙手上。   而胤祉和胤禛两个,俱都被他安排进了户部,监督粮草的运送。   这其实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户部的官员哪能将两个不知民生的阿哥放在眼里,只不过敷衍着他们罢了。   胤祉一向在清流中有些名声,众人因他的身份也都捧着他,这次被户部如此敷衍,当下便觉得气不平,后来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户部露个脸罢了。   胤禛却仿佛没有感受到户部的不待见,每天都准时应卯、下衙,端着他那冰山一样的脸,坐在户部里当门神。   而户部的每一项进出、准备,他都会要来档案查看,只不过从来不发表意见。   久而久之,户部的一些官员倒是对他改观起来,偶尔遇到胤禛问些问题,也会真心诚意的解答。   太子边批着请安的奏折,边听阿古叙说胤祉和胤禛这段时间的表现,这是他唯一能决断的奏折。   终于处理完了奏折,太子长舒一口气,阿古机灵的上前给他按摩肩膀。   “所以,老三这段时间再跟他那帮子清客琢磨修书的事?”太子淡淡的问道。   “是,听说三阿哥这次颇有决心,要修出一部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书呢。”阿古讨好的笑道。   “是吗?”太子含笑,“那怕得要许多年吧。”   “奴才没念过几本书,倒是不清楚。”阿古道,“不过奴才听上书房的先生们说,修这么一部书,怕是要一二十年呢。”   “一二十年?好啊,老三找到了喜欢做的事,孤这个二哥真是为他感到高兴。”太子笑道,“去,将孤小书房里那几本孤本,找人誊抄了,送给老三。”   “太子真是友爱兄弟。”阿古真心实意的道。   太子虚踹一脚:“狗奴才,连你也来拍马屁,还不快去办事。”   “奴才冤枉。”阿古委屈的辩白一句,见太子又要抬脚,赶忙滚了出去,“奴才办事去。”   太子笑骂:“狗奴才。”   待人不见了,太子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少许,他摩挲着奏折的封面,喃喃道:“老五。”   长春宫。   库嬷嬷捧着一封信进来,屋内伺候的宫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主子,这是太子刚刚派人送过来的,皇上的书信。”库嬷嬷将信捧至云荍面前,待云荍接过才后退两步,站定。   云荍漫不经心的拆开火封,抽出信纸,目光飘忽的左右晃动。   “可都安排好了?”   库嬷嬷低着头,回道:“安排好了。”   “嗯。”云荍放下信纸,淡声道,“铺纸磨墨。”   刚刚那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将康熙的来信扫了一遍,这便准备回信了。   待将回信封好,着人送去毓庆宫,云荍才道:“明儿派人去大哥府上走一遭,告诉嫂子,大哥一切安好。”   常德自那年进京以后,就一直在京营里窝着,虽也小升了几级,却也着实不算有大出息。   尤其他现在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这样的境况,总让他有些郁结,明明比云荍大不了几岁,暮气却是重了许多。   这次康熙亲征,要带着京营,常德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不过就是个留守的命,他都习惯了。没成想,旨意下来,他竟是在随军的名单中,这一下子便让他找回久别的激情,整个人如同刚成亲的毛头小子一般,让色赫图氏担心不已,总怕他一时冲动冲上一线去。   云荍对常德是愧疚的,常德才能并不比别人差,却只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窝在京营里,与那帮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为武,连带的他的儿子,前程也没有大发展。   这次阻止萨布素之事没成功,云荍其实还向康熙求情,希望将常德调回黑龙江,在萨布素身边照顾他。   康熙依旧没答应,只告诉她,他打算将常德算进中路军。   云荍诉求没达成很失望,不过还是让人将这消息送去了富察府,第二天色赫图氏便递了牌子进宫。   这些年,色赫图氏进宫次数越来越少,一方面是云荍有低调的考虑,另一方面却也确实是色赫图氏心中有怨。   本来自己的相公便是家中的嫡长子,理应得到公公的大力扶持,在朝中顺畅无阻的发展。却因为一个进了宫的小姑子,硬生生压着自己相公不让上进,弄的本来应大展抱负的好男儿只能在家逗孙子。   说什么低调,说什么暗中发展,看看人家赫舍里家、纳兰家、佟家,哪一个家里不是满门高官?人家那么高调,也没见皇上拿他们怎么样啊。   不过虽然心中有怨气,色赫图氏却也只是偶尔在心里腹诽两句,云荍毕竟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甚至她的儿女都是因为借着云荍的光,才能有那么好的亲事。   说来道去,这些年除了常德因为仕途有些郁郁外,她们一家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舒心,而这,都跟云荍有着莫大关系。   所以这次虽然担心常德会突然脑子不清醒的冲动,但色赫图氏还是没有说一句不想让他去的话。更是在他出发后,常常去给云荍请安。   这次也不怕高调了,毕竟她们家三个顶梁柱都上了战场,两个女人在一起互相安慰,众人都表示非常理解。   第二日,福华带着人出了宫,直奔富察府去,呆了半柱香时间便出来了。   随后又去了云荍的一个铺子,在那里见到了已嫁做人妇的初杏。   “姑姑。”初杏微微福身。   福华扶起她,笑道:“咱们之间不必这么多礼。”   初杏抿嘴一笑:“姑姑里面请。”   两人到后头坐下,福华才道:“再过月余便是万寿节了,我今日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虽然今年的万寿节肯定办不成了,但是礼还是要备的。   云荍这些年越发不爱送那些贵重的东西,只喜欢捡一些新奇又有趣儿的东西送给康熙,康熙意外的很喜欢,也不在意那些东西加起来都没有几两银子的事儿。   这事儿京里头大部分富贵人家都知道,甚至有一度他们还跟风云荍,花大价钱搜罗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送上去,康熙却罕见的发了脾气,指责他们身为国之重臣,却尽想些歪门邪道。   如此双标,震瞎了京中一片狗眼,然而双标那人,他们说不得骂不得,只能舔着脸捧着,于是只能转回去规规矩矩的敬上。   时至今日,这已经成了云荍的独特标识,甚至这家铺子就是专门开来搜罗各种玩意儿的。   甚至有不少人想巴结云荍,便将花了大价钱弄到的东西送过来,却只报很少的价格,要铺子收了去。   好在初杏充分了解自家主子的为人,对于这种东西,一概不收。实在是碰上有趣新奇的东西了,也都是给足了价格才收过来,倒是让那些人的一腔盘算全部落了空。   “有呢,这阵子收了不少东西,就等着姑姑来呢。”初杏笑着吩咐,“阿英,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福华也吩咐道:“东西怕是多呢,你们也跟着去罢。”   “是。”屋内众人都跟着阿英出去。   屋外侍候的人只见福华跟初杏换坐到床前,指点着院子里些微的绿意含笑说话。   “首尾可都扫好了?”福华问道。   “姑姑放心罢,保证别人查不出丝毫痕迹。”初杏保证道。   “还是要警惕些。”福华道,“人可保证能控制住?别最后被他反水,咬出你们来。毕竟要去的,可是一等一的富贵窝,要生反心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我晓得的。”初杏点头道,“我们没有直接接触那人,甚至他身边之人我们都没接触过。这件事,不过是一个想要巴结上头的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主意罢了。”   “那便好。”福华含笑道,“这次不成功也不要紧,咱们慢慢来,时间还长着呢。”   初杏点头称是,又问:“那田氏与李四儿越发近了,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不必。”福华直接摇头道。   “可…”初杏小心的道,“若是让三阿哥与佟家联合起来,对娘娘…”   话没说完就被福华打断:“你多虑了,五阿哥还在呢。”   初杏一脸怀疑:“可五阿哥跟佟家根本就不亲近,听说见了佟大人都不说话呢。”   “这些都不要紧。”福华望着窗外冒出绿色嫩芽的枝桠,低低的道,“只要五阿哥还去景仁宫请安,这些都不要紧。”   三十二年五月平妃去世,七月,康熙下旨让佟嫔搬进景仁宫主殿。   没人知道康熙在想些什么,同样也没人知道佟嫔搬进去后是个什么感受。 第228章   月余过去,康熙领着大军才堪堪走到科图近前,而此时,户部准备的粮草都送走的差不多了。   眼见前头仗还没开始打,粮草就断了,这让太子怎能不着急。   万一皇阿玛因为粮草不足没打赢这场仗,更甚者出点什么意外,那他这个太子也就当到头了。   不过若是真出点什么意外,皇阿玛回不来了,孤该怎么保住大清江山呢。   这念头如同流星划过,太子连一刻都没停就将之抛到了脑后,可到底,还是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太子于是召集内阁大臣商议此事,东西两路倒是不要紧,他们的前进路线上有专门的军仓,里面储备的粮食就是为了打仗时用的。   一群人讨论了半天,还是索额图提议,让把河北省的义仓粮先挪用过来,另外让南京也将常平仓取出一半送到前线。   明珠同意了这个提案,在这种时候,他并没有不管不顾的去和对方干上。   虽说本来他留下来的意思就是跟索额图对上。   河北省的倒是好办,天子脚下,户部派个大臣过去就能督办的差不多。   南京却不同,作为曾经的都城、陪都,即使清朝得了天下后废除了他的政治意义,另设了盛京为陪都。   可大清建国也不过才六十几年,根深蒂固的印象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当地的一些世家大族还是颇有些底蕴。   造反不可能,暗地里下绊子那是不缺的。   所以,这派谁过去变成了个难题。   内阁的人肯定是不能动的,户部尚书更是不能动,但派左右侍郎去身份又不够,伤脑筋。   “殿下,臣以为,这派去南京的人不但要能够办好事,还要身份足够高,压得住那些牛鬼蛇神。”出乎预料的,开口的竟是户部尚书马齐。   “富察大人可是有人选了?”太子垂询道。   “回殿下,五阿哥近来在户部表现不凡,又是天皇贵胄,臣以为当是最合适的人选。”马齐拱手道。   听完此话,太子神色微凛,隐晦的将马齐打量一番,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马齐老狐狸一匹,焉能让他看出端倪,太子片刻便放弃,斟酌着开口道:“此事颇为要紧,而五弟年纪又小,怕是弹压不住。”   马齐不以为然:“殿下此言差矣。殿下当年十二岁便入朝听政、十五便跟着皇上办事,五阿哥身为皇子、您的弟弟,当不会差才是。且微臣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过,五阿哥办事一丝不苟、颇能沉得下心来,倒是不必担忧。”   话说到这份上,太子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拍着皇阿玛和他的马屁了,难道还能说胤禛虎父犬子,富察大人瞧差了?   太子便不再发表意见,转而问道:“众卿家以为如何?”   索额图当先发言:“臣以为富察大人所言有理。”   “臣等附议。”明珠、佟国维等。   太子瞥了一眼佟国维,道:“既如此,那便通知五弟,便让他即日出发吧。”   今日这是朝议,胤禛目前还没有资格参加。   “是,臣等告退。”   事情商议完了,大家便都拍拍屁股走了,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索额图却是留了下来,随太子一道回了毓庆宫。   “这事你怎么看?”太子刚坐下便道。   索额图却罕见的犹豫了:“臣也不好把握,按说,马齐应该与五阿哥没什么交集才是。今日之事应该只是巧合,毕竟这段时间户部确实都对五阿哥印象不错。”   虽然马齐是个老滑头,有时候让他愤恨的咬牙,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大才,且是个能办实事。   所以皇上才这般重用他,这种人,应该不会掺和到皇子的事中才是。   “马齐就算想投个皇子,也不至于选五阿哥。不说您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马齐这种皇党怎么也是个中立的态度。就是没有您,还有皇贵妃的那几个呢,怎么说,皇贵妃也跟他一样姓富察。”索额图接着道。   虽然两个富察之间离得不知道有多远,但总比和乌雅氏、佟佳氏近吧?   太子点点头,觉得索额图说的有理,马齐一向是个滑不留手的,他这个太子暗示过很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何况区区一个五阿哥。   而且,就算马齐真投了胤禛,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倒是他多虑了。   太子微微放下心,却又想到别处去。   “说起皇贵妃,黑龙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查清楚了?”太子道。   年前皇阿玛巡幸塞外,召了胤礿过去,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老四应该是能从那个苦寒之地回来了。谁知,临到了,黑龙江突发军情,胤礿马不停蹄的就赶了回去。   萨布素受伤、两个副都统死亡、毛子扣关,这些事情太子都知道,毕竟索额图在前朝也不是摆设。   不过这背后的事嘛,就有的说道了,起码太子就不信,毛子能收买得了边关那些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将士去刺杀萨布素。   只不过这事不好查,一个是那边正乱,自己派去的人一不小心就被当刺客给杀了;二来,康熙也在密切关注那边,太子并不敢在他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暴露自己的势力;最后,谋划那人颇为干净利索,居然没留下多少活口与线索。   不过索额图是谁,他是曾经权倾朝野、康熙都只能避其锋芒的索尼的儿子,虽然他不如那样有惊世之才,却也继承了索尼全部的遗产。   因此,花了颇长时间,到底让他查出了一点眉目。   “此事,与佟宝脱不了干系。”索额图道,“他后面的人却是查不出了。”   佟宝也算是一个有分量的人,虽然这分量的着重点有点偏,但也意味着想对他严刑拷打基本没可能。   “佟宝?”太子皱眉,他对着重点偏了的分量人物不熟,“佟家的人?佟家的势力已经如此了?”   太子心里有些凝重,若说刚才马齐还不怎么可能与老五有关系的话,那佟家妥妥的就是胤禛那一边的,虽然胤禛一直没对佟家表现出亲近来,但他可不能就此放心。   而佟家身为皇阿玛的母族,本身分量就不一般,这些年好像在朝堂发展的也不错。   越想太子越皱眉,细数数目前朝里大部分的大臣,倒是有不少都与佟家有牵连。   难道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佟家已经发展如斯了吗?那胤禛,岂不是……   索额图这时开口道:“佟家近些年发展的是不错,皇上颇为重用他们。”   说到这里,索额图都微微有些嫉妒,别看他赫舍里家好似如日中天,其实这不过是太子和他尚在的缘故,实际上,他的子孙们,没几个有出息的,与佟国维、佟国纲那几个儿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索额图话音一转,道,“佟宝这事确是与佟家没什么关系。殿下可能不记得了,前些年佟宝刚调去盛京的时候,与人□□,却正好撞上枪口被皇上发落。而当时佟国维没有替他说话,便被他记恨上了,这些年与佟家本家根本没有来往。”   “而且,臣也调查了,佟家这几年都没有往那边活动过。”   就黑龙江那种地方,除非是过去直接接萨布素的班,否则京城这些大爷们还真没人想过去受罪。   而佟家这些年出的有出息些的年轻后辈,基本上要么留在京城,要么就被活动到江南富庶之地去了。   太子叩叩案桌,道:“皇阿玛可有查出来?”   看佟宝现在活得好好的样子,要么是皇阿玛没查出来,要么就是皇阿玛有其他的谋算、暂且留佟宝一命。   “应当是查出来了。”索额图道,那线索虽然有些歪门邪道,但康熙手下的暗卫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太子再次沉吟:“那你觉得,皇阿玛是何打算?”   孤能不能在里头得到些什么。   索额图摇摇头:“臣大约估摸着,皇上应当是为了噶尔丹之事,此次萨布素出征怕就是因此。”   太子与他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样啊。   若是动点手脚,皇阿玛应该发现不了吧?太子思考着可能性。   嗯,那就小小的动一点,成是赚了,不成也不碍什么。太子下了决定。   只是对不起四弟了,虽然目前他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威胁,不过身份高贵的兄弟嘛,还是少几个比较好,像十弟胤禩那样的,多几个就不碍事了。   太子随便的想着。   他其实一直有个疑惑,就是皇阿玛对胤礿到底是个怎样的感官。   说喜欢看重吧,当初眼也不眨的就将人发配到宁古塔了。   说不喜欢吧,对皇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爱屋及乌都不应该是不是。   像他,不就是皇阿玛对皇额娘爱屋及乌的证明吗。   不过这个疑惑没人能为他解答,而胤礿这些年远离京城,皇贵妃又安分守己,太子基本没放多少精力在他们身上。   针锋相对的胤禔、开始显山露水的胤祉,还有最近越来越引起他注意的胤禛,已经牵扯了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第229章   胤禛没想到这么个大馅饼会砸中他,然他自那年后便沉默寡言,此次也是一样,怔愣一下便开始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便早早的带人离了京。   云荍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的时候,她微微笑着:“老天都帮我呐。”   四月中旬,前线终于传来消息,康熙的中路军与噶尔丹的前锋军遇上了。   而此时,东西两路大军却还没有到达预定的汇合地点。   好巧不巧的,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沙俄要出兵帮助噶尔丹了。   云荍不懂军事,她也不知道历史上沙俄是不是真的出兵了,她只担心萨布素和胤礿。   沙俄若出兵,对上他们的只能是萨布素的东路军。   所以,这就是康熙的安排?他早就知道沙俄要出兵?   云荍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心里泛出对康熙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宜妃来看她,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   这话语是如此苍白,连她自己听了都心酸。   云荍扯着嘴角笑了笑,宜妃一直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她没道理让一个失去儿子的女人来安慰她。   “恩,我没事。”云荍道,然后转了话题,“你那里可有什么进展?”   云荍自从意识到,胤祤受伤之事的线索有可能是被康熙抹掉的后,她便不再将人力投入到这明显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转而开始一步步布局。   反正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干净,反正他们也都是胤礿未来目标上的阻碍,那就干脆一点,一次性将他们全都解决了。   而宜妃不同,她失去了儿子,没有那么容易想开,她还在执着于查出到底谁是主谋。   云荍便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全都交给她,让她能够更容易些。   “没有。”宜妃苦涩的笑了,“皇上可真是个好阿玛。”   宜妃到底还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的观念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所以即使她明白是康熙将背后之人掩藏了起来,她也不敢恨康熙,顶多有一点点的怨罢了。   云荍沉默,她不知该说什么,她其实也应该恨康熙的。但从情感上又过不去,毕竟康熙是胤祤的阿玛,毕竟康熙也是偏袒自己的儿子,毕竟…胤祤还活着。   “你还要查下去吗?”云荍问,“即使那结果显而易见。”   宜妃愣愣的,半响才道:“查,我想知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若是为了铲除对手,那也该朝胤礿和胤祺下手才是,为什么他们却偏偏动了胤禌和胤祤呢。   这也是云荍虽然怀疑太子和大阿哥,却始终不敢确认的原因。   对太子和大阿哥来说,怕是有龙凤胎加成的胤祒都要比胤祤和胤禌的威胁大,可偏偏,这次出事的却是最没有威胁的两人。   难道,幕后之人其实另有他人,她们和康熙,都被人误导了?   云荍心中一凛,若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势力该有多大?岂不是朝康熙下手都没问题?   想了想,云荍还是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只因可能性太低。若真有人能蒙骗过康熙,那他都能直接夺了这天下了,何必还要拿两个孩子开刀。   “好,如果有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云荍道。   宜妃点点头,强撑起笑脸问道:“你呢,不是说再办大事,可办成了?”   “不急。”云荍慢条斯理的笑道,“大事嘛,总是要慢慢来的。”   ……   金富近来又抖了起来。   不对,他已经不叫金富了,他的新主子嫌那个名字太俗气,重新赐了个名字给他,叫寻芳!   听听,多有文化!   “芳大爷,您这是又替格尔芬少爷送东西来了?”守在门口的人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   寻芳矜持的颔首:“嗯,柳姑娘呢?”   “柳姑娘这会儿还没起呢。”看门的殷勤道,“要不您先去我那儿坐坐?前儿刚得了上好的茶呢。”   寻芳上下扫了那龟公一眼,轻哼一声:“爷什么好茶没喝过,不必了。”   “即是柳姑娘没起,这东西你便替爷送过去吧,爷还有事。”寻芳将手中东西往那龟公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龟公点头哈腰的相送,待他走远了,才呸了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儿,还跟你爷爷充大爷。还寻芳,不就是个龟公,在龟公这行当,老子是你祖宗,哼!”   寻芳一路施施然的往回走,路过一间茶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金大哥,金富大哥。”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寻芳还有点恍惚,直到来人搭上他的肩,他才恍然。   “原来是你小子。”寻芳认出来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嗨,这一趟出去倒了霉了,一路不顺,前两天才回来。”那人颇有些晦气,又笑道,“怎么样,金大哥,兄弟可是听说您最近混的更好了,不知道还吃不吃的惯兄弟的茶啊。”   说着手一伸,冲着旁边那家茶馆做出邀请的手势。   再次听到金大哥三个字,寻芳微微皱了皱眉,自从新主子赐了名后,他便不许别人再叫他金富了。   在他看来,金富这名字就是有股晦气。   “某今已得主子赐名,曰寻芳,陈兄还是莫再叫原来的名字。”寻芳袖着手,文绉绉的道。   那汉子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这话还是听得懂的,当下赔礼道:“是弟弟的不是,这一年多没见,竟是一时没改过来,还请哥哥原谅兄弟。”   “嗯。”寻芳矜持的点点头,“无妨,陈兄也是不知者不罪。”   陈姓汉子哈哈一笑,又道:“芳大哥果然大人大量,今日不喝一杯赔罪的茶,兄弟实在过意不去啊。”   寻芳也不再矜持,迈动步子往那茶馆走去。   陈姓汉子直接迎了他上二楼雅间,又催着小二上了一堆东西,才举起杯道:“今日冒犯了哥哥,兄弟便以茶代酒向哥哥陪个不是,改日再请哥哥去醉客楼喝一顿畅快的。”   寻芳举起杯与他碰了一下,抿了抿道:“醉客楼就不必了,我如今在主子跟前伺候,可不敢喝醉了。”   陈姓汉子也不强求,开始回忆当初与寻芳的相识相知,然后又向倾诉这一趟出京遇到的磨难。   一番谈心,寻芳倒是与这汉子又亲近几分。   临到末了,陈姓汉子突然凑近寻芳,道:“兄弟这次出去虽然波折不断,却也着着实实收了几个好苗子。知道哥哥你是替贵人办事的,若是有时间,不如去看看有没有能入贵人眼的?”   寻芳似笑非笑的瞧他一眼,陈姓汉子也不紧张。   他与这金富可是老相识,当初金富跟着简亲王的时候,一些资源就是他提供的。这次回来,却听说简亲王没了、金富竟是攀上了索相儿子的大腿,还改了个寻芳的名字。一听这名字,陈姓汉子就知道,金富干的还是老勾当,正巧,这次他着实带回来了几个好货,若是能通过金富跟格尔芬少爷搭上线,那他以后便不用再这样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了。   于是陈姓汉子打听了好几日,才安排了这一场偶遇。   “行,今日正好有空,便与你去看一看。”寻芳也干脆,这陈姓汉子是知道他老底的人,也不怕啥。若真有好货,他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也能更重几分。   寻芳随着陈姓汉子出了茶楼,七拐八拐的拐进一处幽深的胡同,进了一处院子,院子里有两个守着的人,打了个招呼便被陈姓汉子打发了。   陈姓汉子先是带他去了东厢房。   门推开的吱呀声,将里头的人吓了一跳,七八个人挤作一团,低着头不敢乱动。   陈姓汉子不以为意,上前拖出两人,不顾其人的挣扎,将她们的脸露出来,笑道:“哥哥看看,这两个如何?”   寻芳上前细细打量,不由得大为满意:“不错啊陈兄,这两个可是比你以往的货都好多了。”   陈姓汉子颇为自得:“那是,这两个可是老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的呢。”说着他便松了手,那两个女子又快速回到人群中。   看来是被陈姓汉子□□的怕了,不敢乱吼乱叫。   寻芳更满意了几分:“不错,就她俩吧,晚上我带人来接。”   生意成功,陈姓汉子裂开嘴笑的高兴:“没问题。不过老弟这还有另一批货,哥哥要不要再看看?”   “哦?还有?”寻芳疑惑,另一批是指什么,跟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陈姓汉子看出他的疑惑,却不解答,只神秘的带着他往西厢房去。   踏进屋子,打眼一瞧,寻芳便明白了。   “陈兄不错啊,生意又拓展了。”寻芳别有意味的笑道。   “哪里哪里,人总是要不断进步的嘛。”陈姓汉子谦虚的道。   这个屋子的人挺少,只有三个。   寻芳一一看过,满意的不得了:“不错,这几个还更好些。得了,哥哥我全要了,都给哥哥拾掇好,晚上等着收钱吧。”   “哎,哥哥您真是兄弟的贵人。”陈姓汉子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保准他们一个个比格格阿哥都要体面。”   “呸,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寻芳皱眉道,跟着格尔芬这些日子,他倒是有了不少忌讳。   “是是是,弟弟说错话了,该打。”陈姓汉子不轻不重的删了两下,然后殷勤的将寻芳送走。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便过来拉走了五人。 第230章   这日,索额图府上热闹的不得了,细细瞧去,目前留在京里的各大头头几乎都在,就连明珠也袖着手坐在上座。   正当气氛极为热闹时,外头传来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前院一时极静,接着就见众人纷纷起身,按着官职大小前后站了,索额图在最头里。   瞧见一抹明黄色时,所有人齐齐请安:“太子殿下吉祥。”   明黄色身影停在索额图面前,伸手将他扶起,同时笑道:“叔祖父不必多礼。”   说罢又朝着众人道:“众位大人也不必多礼,今日都是来给索大人贺寿,孤与你们一样都是客人。”   话是这样说,众人还是乖乖的道了一声:“谢太子殿下。”才起身。   “太子请上座。”索额图笑的一脸慈祥,将太子请到主位坐下。   “纳兰大人也来了。”太子笑眯眯的同明珠打招呼。   明珠也笑着拱手:“索相的好日子,臣来沾沾福气。”   这客客气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众人坐下,筵席继续,只不过不比刚才热闹,大家都克制了些。   胤礽当然察觉的道,因此略坐一会儿,敬了索额图一杯酒,又与其他人喝了几杯,便表示自己要更衣。   索额图明白胤礽的意思,他叫来自己的嫡长子格尔芬:“伺候太子去后头更衣。”   格尔芬这会儿表现的人模狗样的,一本正经的请太子移步。   索额图望着格尔芬与太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有好几个儿子,嫡子却只有两个,格尔芬是原配长子,阿尔吉善却只是继福晋所生。   两个嫡子都没什么出息,不过相较而言,阿尔吉善还算好些,只是资质差,本身还是极为努力的。   而格尔芬,只能说一句纨绔子弟。   可即使两人都不成器,索额图也不能真的放弃他们,而去培养庶子。所以依照两个儿子的样子,他只能为他们安排最适合他们的路。   格尔芬肯定是要继承他的爵位的,那就让他与未来帝王好好相处,不求以后有什么大作为,只求留几分香火情,有什么事胤礽都能照看一下。   而阿尔吉善,就将自己的人脉留给他吧,至于能接多少,却是要看他的本事了。   想到这里,索额图将阿尔吉善叫道身边,一桌一桌的介绍过去。   这厢,格尔芬将太子请到了正院。   更完衣后,格尔芬殷勤的道:“殿下可需要些什么?”   太子笑吟吟的瞅他一眼,道:“舅舅不必忙碌,坐下与孤闲聊两句便好。”   他当然知道索额图对这两个儿子的安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格尔芬也算是他的舅舅,即使他将来登上皇位,赫舍里家的支持对他还是很重要的。   而格尔芬,显而易见的就是赫舍里一族未来的族长。   这一声舅舅叫的格尔芬内心舒畅,当下他激动的红光满面,道:“殿下不嫌弃臣粗陋,是臣的荣幸。”   就算你们都觉得老子不成器、阿玛虎父犬子又怎样?老子就是能让太子叫一声舅舅,你们能吗!   开头格尔芬还有些紧张,以前太子虽然也常来府上,但基本上都是与他阿玛谈事,他鲜少能与之说上话,更遑论此时一对一的场面了。   后来太子温和的态度安抚了他,他不由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放飞,很快将原本正常的话题就拐向了他最精通的那些。   “殿下可还记得简亲王雅布?”格尔芬笑嘻嘻的道。   提起这个人,太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当初恼火的情绪还似有残留。   “他怎么了?”太子不可置否的问道。   “殿下可还记得,雅布早年子嗣稀薄,后来某一年开始,却一个接一个的添儿子吗?”格尔芬卖着关子。   “好似是有这么回事。”太子不太关心这种事,只模糊有个印象。他也看出来格尔芬是在卖关子,不过现在索性无事,刚刚与格尔芬的闲聊中也能看出来,他这个舅舅实在是算得上不学无术。既如此,不如便听听他知道的市井消息,就算是消遣放松了,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太子不愧是康熙亲手教出来的储君,起码在兼听则明、所有人都有他的价值这一块儿做的很好。   “臣年前收了一个奴才,这才知道,原来简亲王之所以子嗣突然多了起来,竟是用了一种秘药。”格尔芬神秘兮兮的道。   太子没想到听到这种话,略皱了眉道:“孤记得简亲王去世的并不光彩,那秘药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格尔芬叫他的表情唬了一下,干笑着解释:“那药臣私下里请太医看了,倒是很正常的补气养血的方子,想来简亲王去世当与之无甚关系。”   太子听到叫太医看了,倒是信了,不过他对简亲王依旧没什么好感,于是便不可置否。   格尔芬见他没有不悦,便大着胆子试探道:“殿下可知道那简亲王是如何死的。”   “不是说是马上风。”太子淡声道。   简亲王那事污秽的很,当时阿古并不敢原原本本的说给太子听,只捡了‘马上风’这么个不那么直白的词叫太子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是马上风也没什么不对。”格尔芬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其实……”   后面的话他声音放的更低,太子只能堪堪听见。   外头守着的人只以为他们在说什么机密事,不但不怀疑,反倒离得更远了些,以免自己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惹来杀身之祸。   太子好久没有被震撼住了,他微微讶异的问道:“当真?”   “当真。”格尔芬肯定道,“臣收的那个奴才,便是当初简亲王的长随。那个秘药,也是他家的祖传房子。”   太子的心微微有些热。   虽然他是康熙精心教养的继承人,但这也只限于帝王心术与国家政事罢了。男女之事这一块儿,他跟其他阿哥没啥区别,都是教导人事的宫女引着学的,而这些宫女,又是那些重视规矩的嬷嬷教出来的。   可想而知,当下二十出头的太子殿下,此刻打开了一扇怎样广阔的大门。   格尔芬在察言观色方面简直就是个人精,一看太子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道:“臣以往并无出息,一直都没孝敬过殿下,若殿下不嫌弃,臣便献上方子聊表心意。”   太子定定神,哪能在臣子面前露怯?   “舅舅客气了,这是对外甥的关怀,哪能算是孝敬。”   格尔芬连连同意:“是,是,是臣不会说话。”   说罢瞧瞧外头的天色,道:“说了这半会儿话,殿下想必也累了。阿玛前头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殿下不若去臣那里略略歇息一下。”   “可。”太子点头道。   说罢施施然与格尔芬出了书房,往东院而去。   阿古暗暗瞧了格尔芬一眼,没想到殿下这个不成器的‘舅舅’,倒是意外讨了殿下的喜欢。不过殿下的事没有他置喙的份儿,殿下喜欢谁,他就跟着喜欢谁。   太子到了东院的时候,索额图也接到了消息,他对长子的表现颇为满意。   到了东院后,格尔芬便吩咐侍女伺候太子宽衣,而阿古,也被格尔芬的长随请去一旁的茶房歇息。   申时,太子午歇起来,格尔芬又殷勤的将他送回索额图的书房。   而前头,索额图也将人送的差不多,急急的回来了。   索额图到了,格尔芬便很有眼色的退下,留两人商议要事。   申时末,两人商议事完,闲谈两句,太子便打算回宫,索额图送他。   “不知今日那孽子伺候的可好,若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殿下尽管说,臣好生管教于他。”索额图道。   太子笑意盈盈:“叔祖父也太严厉了些,舅舅都那般大了。孤觉得舅舅不错,叔祖父便和蔼些吧。”   索额图当下笑的更灿烂了些:“能让殿下夸两句,看来这孽子总算有些悔改之心。”   太子不再说话,索额图一路送他上了马车,又送马车到宫门口。   毓庆宫,阿古给太子捏腿。   “爷,该就寝了。”阿古瞅瞅角落里的西洋钟,低声道。   太子懒洋洋的睁开眼,也瞄了一眼西洋钟,收起腿淡淡的嗯了一声。   阿古扶了他起来,问道:“爷,可要召哪位格格侍寝?”   要说太子与康熙最像的是哪一点,可能很多人会有很多不同的回答,但毓庆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心里其实有一个很大不敬的回答。   那就是精力。   康熙爷的后宫妃嫔是大清开国以来皇帝中最多的,而康熙爷更是夜夜勤耕不坠,即使有时候国事忙的进不了后宫,其实在乾清宫也是有女人伺候的,只不过那些女人上不了台面,只能是个泄欲工具罢了。   太子与其父也不遑多让,虽然有名分的女人不多,但除了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也是夜夜需要人伺候的。   太子听此一问,虽然他白日在格尔芬那里胡闹了两回,这会儿却依然觉得腹下一热。眼尾一扫旁边日日跟着他的阿古,想起白日里尝试的那一遭,竟意外的觉得阿古颇有些意味。   “阿古啊,你跟着孤多久了?”太子依然是懒洋洋的语调。   阿古却是不禁多想了,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了他收了林格格一个荷包?   心里斟酌,嘴上却不敢迟疑的答道:“奴才是十六年到的毓庆宫,跟着您已经十七年了。”   康熙十六年,太子三岁,从乾清宫搬进了毓庆宫,阿古便是当时康熙给儿子选的玩伴,也不过大了太子三岁。   “这么久了啊。”太子略带叹息的道。   此时,已经进了内室,太子平伸胳膊,阿古给他宽衣。   这是常事,自从阿古成了太子的心腹后,只要内室的床上没有太子的女人躺着,这活就都是阿古干的,今天也不例外。   宽衣后,太子扫一眼屋内伺候的其他人,淡声道:“今晚阿古守夜。”   “奴婢告退。”其余人并无异议,这也是常事,虽然毓庆宫大总管干守夜的活儿怎么看都挺奇怪的,不过众人都已经习惯了。   伺候太子上床后,阿古便要放下帐帘,却见太子拍拍自己身边,道:“今晚跟孤一起。”   阿古迟疑道:“爷,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太子蹙眉,“幼时你不也常陪孤睡。”   阿古不明白太子今晚是怎么了,老提起以前,不过他也不敢违拗太子的意思,见太子已经皱眉,便麻溜的收拾干净自己,从太子脚边上了床,坐下,将太子的脚塞进自己怀里,笑道:“奴才给爷暖脚。”   幼时,太子极不喜欢在被窝里放汤婆子,虽然被窝一开始就被暖热了,可半夜睡着睡着脚底下就会变冷,阿古便这般将太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给太子当人肉汤婆子。   太子洒然一笑,需踹他一脚:“去,狗奴才,这是夏日,想热死孤不成。”   阿古嬉笑:“奴才错了,太子饶命。”   “过来。”太子又拍了拍自己身边。   阿古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过去,却也不敢太过放肆,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角落。   太子好笑的看着他:“孤难道能吃了你不成。”   阿古讨好的笑笑:“殿下饶了奴才吧,若让皇上知道,不得扒了奴才的皮。”   太子可以不管规矩尊卑,他却不能不管,即使身为太子最信任的心腹,阿古心里也清醒的很。   太子有些恍惚,他在干什么?可腹下微微的热流又让他甩了甩头,扔掉那一丝迟疑。   他一把拉过阿古。   “伺候孤。”   长夜无眠。 第231章   阿古恍惚的瞅着屋顶,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阿古清了清嗓子道。   门吱呀一声,二等太监雁回探身进来。   “总管,您醒着呐。”雁回殷勤的道。   阿古用鼻音嗯了一声。   “太子殿下今儿没瞧见您,得知您风寒还没好,便赐了药。”雁回伸手递出一个瓶子,羡慕的道,“您瞧瞧,这可是上好的东西,殿下可真是关怀您。”   阿古听言,立马要起身谢恩,雁回赶紧按住他:“总管您别动,殿下吩咐了,您身上不适,不用谢恩。”   阿古又恍惚了一下,才重靠回去,淡淡的道:“谢殿下恩典。”   接过瓶子,又道:“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没了。”雁回摇头,立马领会阿古的潜意思,道,“公公既然身体不适,便多休息些,小的这便不打扰您了。”   “恩。”阿古轻轻点头,目送雁回出去。   定定的瞧了手中的药瓶一会儿,阿古猛然攥紧了他。   翌日,太子正在书房批请安折子,阿古默默的进去站定。   太子略有所感的抬起头,看见他笑道:“好了?看来那药效果不错。”   阿古跪下谢恩:“奴才谢殿下赐药。”   “起吧。”太子淡声道,“过来磨墨。”   原本正在磨墨的小太监乖巧的退下,阿古上前拿起墨碇,托着手腕一圈一圈的研磨。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余太子翻阅奏折的沙沙声。   长春宫,库嬷嬷再一次捧着信进来,内室的伺候的人只余下向晚。   云荍依旧是打开信草草扫过一遍,便提笔准备回信。   “皇上大败叛军前锋,噶尔丹已经往西路逃去。送信给富察府,就说大哥安然无恙。”云荍边写信边吩咐道。   康熙当然不可能在给她的信里特特提起常德,不过依照康熙信里的寥寥数语,云荍便猜到,他们怕是跟叛军的面都没见着,叛军便望风而逃了。既然这样,那就肯定不会有人受伤了。   想到这里,云荍不由得撇撇嘴,三征噶尔丹那么有名,还以为噶尔丹有多厉害,结果他的前锋军居然在知道康熙亲征以后就望风而逃,简直让人惊掉眼球。   库嬷嬷与向晚闻言都喜气盈腮,皇上初战告捷,这是大大的喜事啊。   果然,何沐安去富察府送信回来之后,便笑道:“外头现在都传遍了,都知道皇上此战大捷呢,好多百姓家都在放鞭炮。”   云荍撇嘴,什么百姓家,怕是那些塞了子侄在中路军的勋贵之家吧。   “好了,富察府如何?”云荍打断他的讲述,问道。   “无甚大事,富察夫人听了消息很是高兴。”何沐安道。   “那便好。”云荍点点头,又问道,“那头如何了?”   何沐安出去,可不只是为了递个消息。   “一切顺利,那头最近在寻摸园子,您看,奴才要不要?”何沐安试探着问道。   云荍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必,咱们不要插手,顺其自然。”顿了顿又问道,“其他的准备如何了。”   “别的都还好。”何沐安为难的道,“就是您说的喇嘛,不太好找。”   云荍有些意外,喇嘛西藏那边不是挺多的吗?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   “那边是不少,但近年皇上对那些人管的越发紧了。”何沐安隐晦的说道。   云荍沉吟,她倒是没想到这个,这样的话,就算找来喇嘛,也太明显了些,可能会暴露。   “那就算了。”云荍思考了一下道,“不一定非要喇嘛,本宫记得,南边是不是有一些部落有巫医?”   “听说是有。”何沐安迟疑的点头,“可是,听说这些人神秘的很,咱们要是接触,会不会沾上些什么,露了行迹?”   至于巫术一事,何沐安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过去。虽然皇上对这事忌讳的很,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子有志,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只要全力办事便好,其他不该他们管的他们只当不知道。   “又没让你们把人抓来送给人家。”云荍想翻个白眼,怎么突然觉得她身边的人变笨了?   “安排人露风声,诱导目标人物心动,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找。”云荍道,“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本宫教你们?”   “是,奴才知错。”何沐安等人请罪。   “记得,要隐匿行迹,不用太急迫。像上次之事,就办的很好。”云荍再次叮嘱道,   “奴才明白。”何沐安行礼,下去准备。主子只要提出一个目标,具体怎么实施还要他们细细谋划才是。   自康熙大败叛军前锋以后,前线便接连传来捷报。   费扬古截住噶尔丹大军,先是诱敌以深,然后前后夹击,叛军一时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噶尔丹只带了几十名骑兵逃脱。   与此同时,东路大军果然遇上从北边偷偷摸摸越境的毛子,当时便迎头痛击,将毛子一气打回了老家。   至此,噶尔丹叛乱集团算是土崩瓦解,唯一遗憾的,便是噶尔丹给逃了。   康熙与西路军汇合,派出大军整整搜寻了十日,也没找到噶尔丹,最终无奈决定班师回朝。   虽然没有生擒噶尔丹,但这依然是大胜,一时间京城内外只有一个声音,便是歌功颂德,大赞康熙爷乃圣天子之象。   太子更是前来拜见云荍,商讨如何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以及庆祝仪式。   “本宫一届妇人,对这些却是一点儿不懂。”云荍笑道,“虽有心给太子一些建议,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贵母妃说笑了,届时后宫之事还需贵母妃一力担之才是。”太子表现的颇为恭敬。   “这是本宫该做的。”云荍先是应承,而后话音一转,“至于规格、礼仪,本宫还是按照礼部的章程来。”   说着又想起什么,捏着帕子掩着嘴角笑道:“太子可不用再劝了,本宫还忙着给太子准备大婚事宜呢。”   太子脸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干咳了一声道:“贵母妃即是抽不出空,孤便去找礼部商定流程,届时派人送到长春宫。”   说罢不待云荍回话,便起身道:“如此孤便不打扰贵母妃了,告辞。”   “太子慢走。”云荍笑盈盈的起身相送。   八月初七是早就定好的太子大婚时间,云荍自康熙出征以后便一直在忙这件事,现在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当然也会越来越忙。   而康熙没有在外头一直待着直到抓到噶尔丹,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要赶回来参加太子的大婚。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这两年由于太子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疙瘩,但康熙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儿子依旧是最看重的,这一点从礼部定下的太子大婚的规格中就能看出来,不过比康熙当初大婚差了一线而已。   七月初,前线传来消息,康熙的御驾再有二十多天就能到了。   太子悄悄松了口气,他现在还没有起大逆不道的心思,是很希望皇阿玛能亲自主持他的婚礼的。   而云荍则更忙了。   “宫里各处可都修缮的差不多了?”云荍问道。   向晚在一边回道:“东六宫和西六宫都好了,只有东北角和西北角两处还在赶工,内务府的人说七月中旬就能完工。”   “好。”云荍点点头,“跟花草房的人说,这段时间宫里各处的花卉务必都精精神神的,御花园也要好好侍弄,别到时哪处蔫头巴脑的,触了皇上和太子的霉头,本宫可救不了他们。”   “是。”向晚挺同情花草房的人的,又不是花仙子,哪能让那些东西听他们的命呢,只能时时刻刻拿一双眼睛盯着了。   云荍还想吩咐,就发现外头有人探头探脑的:“谁在外头。”   二等宫女碧桃探身进来,屈身回道:“启禀娘娘,阿哥所来人,说是五阿哥院里的宋格格刚刚产下一女。”   “已经生了?”云荍皱眉,“什么时候发动的,怎么没人报上来?”   “奴婢不知。”碧桃低着头回道。   “报信的人呢?传进来。”云荍道。   碧桃转身出去,将报信的人领进来,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太监。   “你是五阿哥院里的?”云荍问。   “是,奴才是五阿哥院里的传话太监。”那小太监跪在下头有些紧张。   “宋氏什么时候发动的?为什么没人报给本宫知晓。”云荍颇有威严的道。   “回娘娘话,宋格格是辰时初发动的,当时派了人给佟嫔娘娘传信,佟嫔娘娘来了后说不必叨扰您,等宋格格生了再给您报信。”小太监口齿清晰的回道。   云荍微微拧眉,佟嫔?她想干什么,难道想扣个不关心皇子的罪名给她?那也太假了。   想不通佟嫔为何如此,她也懒得想了,事情多的要死,哪有时间管她们的那些小动作。   “本宫知道了。”云荍淡声吩咐道,“池清,宋格格生育有功,赏。”   “是。”   赏赐是早就备好的,池清领了小太监出去,带着两个长春宫的传话太监,捧着赏赐就往阿哥所而去。 第232章   这件事就算过了,云荍没空理会佟嫔,只将管着阿哥所和后宫传话的管事嬷嬷罚了一回。   前头又送了消息回来,御驾还有五天就进京了。   云荍简直忙的脚不沾地,太后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想法,将她招过去商讨。   这天她刚从宁寿宫出来,便看到棠枫在外面打转,见到她出来便直奔过来:“主子,毓庆宫的李佳格格发动了。”   云荍立刻道:“摆驾毓庆宫。”   邱和连忙先行一步通知众人回避。   云荍到毓庆宫的时候,只有几个女人迎接她,领头的便是育有一子一女的大李佳氏。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平身。”云荍道,“李佳氏如何了,太子可知道了?”   “已派人给殿下递了消息。”大李佳氏回道,“李佳妹妹刚刚发动不久,接生嬷嬷已经在产房里了。”   云荍点点头,秩序竟然还不错,吩咐池清道:“去太医院请两个太医过来等着。”   太医很快来了,云荍也坐在厢房里等着,偶尔处理两个找过来请示事情的管事嬷嬷。   一个时辰过去了,产房里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云荍皱着眉,她实在是忙得很。   恰巧太子这时回来了,过来给云荍请安:“请贵母妃安。”   云荍点点头:“太子怎么回来了?这里有本宫,太子前头若有事去处理便好。”   “多谢贵母妃关心。”太子拱手道谢,“孤已将前头的事情处理完了。”   说罢又瞅了瞅天色,道:“贵母妃想来还有许多事忙,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李佳氏这里想来还要许多时间,就不耽搁贵母妃等着了。”   云荍颔首,本来太子的一个妾侍也不用她亲自守着,不过是考虑到康熙、以及这个敏感的时间,她才亲自过来罢了。这会儿守了一个时辰,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既如此,本宫便先回去了。”云荍道,“李佳格格若是生了,要第一时间来跟本宫说。”   “贵母妃放心。”太子起身道,“孤送贵母妃。”   太子一直将云荍送到毓庆宫门口。   然而一夜过去,云荍都没收到毓庆宫传来的消息。第二日起来,云荍便派人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询问的太监很快回来,道:“回娘娘,李佳格格还没生下来,听说…听说是…”   小太监吞吞吐吐的不敢说。   “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说。”向晚喝道。   “说是胎位不正,可能要难产。”小太监吓的一机灵,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这…”向晚迟疑的看向云荍。   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康熙正要大胜回朝,过几天太子还要大婚,若李佳氏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是触了好大的眉头。   云荍也皱了眉,可这种事情,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将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太医都叫过去,另外,让内务府再找几个手艺好的接生嬷嬷送过去。”云荍吩咐道。   “嗻。”小太监麻溜的滚下去传话。   然而或许是老天真的看不惯最近喜事太多,李佳氏在又挣扎了两个时辰后,终于生下一个奄奄一息的阿哥,却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就大出血没了。   而在娘胎里憋坏了的小阿哥,却是在太医的合力救治下,吊住了一条命。   太子得到消息后,沉默半响,才道:“将李佳氏敛了送出宫去,二阿哥抱给大李佳氏养着。”   阿古一言不发的下去办事,他知道爷的心情不好,不是为了去了的李佳氏,也不是为了身体孱弱的二阿哥,而是因为过几天的婚事沾了晦气。   大李佳氏怕是最高兴的一个人了,说实话最初小李佳氏怀孕时她是想过要不要动手的,但是后来太子大婚的日期定下后,她便歇了心思。因为怎么算小李佳氏这一胎都是要在太子大婚前后生的,到时候刚刚进门的太子妃脸色肯定会很精彩,小李佳氏会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自己就可以躲在后头观察形式。   谁想到小李佳氏竟是个没福气的,虽然这样以来原先的打算便泡了汤,她也会成为太子妃进门后的眼中钉,但跟怀里的阿哥一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虽然二阿哥是个孱弱的,但大李佳氏一点儿都不嫌弃,这可是清清白白的儿子,只要她用心养着,将来就跟亲生的没区别。有了两个儿子傍身,她在东宫站的就更稳了,说不定,还可以再进一步。   大李佳氏心里谋划着,对二阿哥细心周到的不行,看在太子眼里,倒是对她更满意了些。考虑到两个儿子的未来,一个想法倒是冒了出来。   七月二十八,太子领着兄弟和百官,迎出京郊百里,等着康熙的御驾出现。   站在太子右后方的,是三天前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胤禛,南京一行,让他的神色更坚毅了些。   康熙的御驾终于出现,皇子与百官跪迎:“恭迎皇上大胜回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便簇拥着康熙的御驾缓缓回程。   太子与胤祉、胤禛被康熙召上马车,对这段时间的大小事务进行汇报。   百官在午门前便停住了,皇子们则一直将康熙送到乾清宫才退下。   翌日,盛大的庆典召开,一直热闹了三日方才罢休。   庆典结束后,康熙并没有对此次的大胜论功行赏,心里有点丘壑的都明白,皇上这是还在为没抓到噶尔丹别扭呢,倒也不硬提起去触康熙的霉头,反正总有一天这功劳肯定会给他们算的。   七天后,太子大婚,举国欢庆,康熙甚至下了一道特赦令。   所有罪犯的量刑全部削减三成,一时间全国上下俱是感恩戴德。   这时候却突然有人跳出来为胤礿说话,言四阿哥当初不过年轻气盛了些,发配宁古塔的惩罚已是够了。如今既逢太子大婚,皇上您又大赦天下,不若便原谅了四阿哥,将其召还回京。   这折子被康熙留中不发,倒是没几个人知道,康熙却特特来了长春宫一趟,说给云荍知道。   末了还问:“你可想小四回来?”   云荍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瞒皇上说,妾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着胤礿回来,尤其去年在塞外见过他之后,更想了。可妾知道,胤礿还不能回来,不提皇上是否有所安排。只说妾阿玛现在的身体状况,妾便放心不下,妾已经不能在阿玛跟前尽孝,胤礿在那里,也是替妾尽了一份孝心。”   “既如此,朕便如你所愿。”康熙道,语气里似有叹息。   云荍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皇上,妾替阿玛求个致仕如何?”   康熙威严的扫她一眼,道:“皇贵妃可知道你此言已是涉及干政了?”   云荍抿着唇,不说话了。   康熙松开神色,道:“朕与你玩笑呢,放心罢,朕不会让忠臣不能安享晚年的。”   “谢皇上体谅,妾只是担心老父的身体,并不是想要干政。”云荍柔柔的道。   康熙握住云荍的手,道:“朕明白。”   康熙走后,云荍便收敛神色,吩咐人去查是谁上的折子,是谁这么好心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帮她们“孤儿寡母”。   一月后,新婚不久的二福晋又举行了太子妃的册封典礼,至此,瓜尔佳氏才算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这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一上任便打响了第一炮。   她向云荍提出,要给太子的侍妾李佳氏和林氏请封侧妃。   云荍哪有资格管太子的后院之事,不过她也明白,太子妃这是要借她之口告诉康熙。毕竟太子妃身为儿媳,没道理去跟康熙说这些,而后宫又没有皇后,可不只能找云荍了。   云荍也不耽误,当天就请了康熙来,将太子妃的意思转达给他。   康熙只问了问李佳氏跟林氏的大概情况,便同意了。   至此,太子的侧妃之位一下子没了一半,这让明年准备参加选秀进东宫的人家背地里暗骂不已,连说太子妃假大方、真虚伪。   然而他们说什么并没有什么卵用,康熙对这个太子妃满意的很,福晋诰命之间也是一片夸赞声。   太子妃已然站稳了脚跟。   忙完了太子大婚,云荍并没有闲下来,因为接下来就是胤祉的婚事。   荣妃大概真的是给急坏了,当初太子大婚日期定下来的时候,她便求着康熙将胤祉的大婚之日也定下来,离太子大婚的日期堪堪两月而已,一点儿也不考虑云荍会不会被累死。   既然人家这么不为她考虑,云荍也懒得费心巴力的为人家考虑,反正有荣妃这个亲娘在,自己何必讨人嫌呢?于是便将一应事物都交给了荣妃,自己不过当个甩手掌柜,签个字盖个章罢了。   十月初,胤祉挑了个黄道吉日搬进已修缮好的三阿哥府,过几日,他的大婚就要在这里办了。   胤祉大婚的那天,王庶妃在席上反胃,被查出两月身孕,算算时间,可不是康熙班师回朝时怀上的么。   一天两件喜事,康熙当下高兴的多喝了两杯。 第233章   然,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得康熙高兴,胤祉喜宴当天,温僖回宫后便觉得有些不适,只当是酒喝多了就没在意。   再说这大喜的日子叫太医实在是晦气,若让荣妃知道,心里肯定得怨恨她。   谁知后头两三天竟有越来越重的趋势,起个身都觉得乏力的很。   这下再顾不得许多,赶紧叫了太医,太医只说是操劳过度,静养歇息便好,开了一个安神的房子便完了。   温僖喝了十来天,病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整日里昏昏沉沉只想睡觉,头有时还一抽一抽的疼。   胤俄看到他额娘的样子害怕得很,撒腿就跑去找了康熙,康熙来看后,当即将太医院的人招过去,又将当初那个诊断说没大事的太医发落了。   一群太医围着温僖诊了半天,却愣是没诊出原因来,只说贵妃体虚,为什么体虚却说不上来。   康熙大发雷霆,太医院众人却依旧束手无策,就连院正都来看了一遭,却也只能诊出是脑袋里出了问题,具体的就再不知了。   至此不过半月,好好的一个人竟到了弥留之际,胤俄早就不去上书房了,日日陪在他额娘床边,却也没能激起温僖的生机。   这日,温僖突然一反常态,颇有精神的要求起身坐一坐,胤俄高兴的不得了,只当他额娘要好了。   年龄稍长的嬷嬷却明白,这怕是回光返照了,当下忍住心中酸涩,伺候温僖梳头描妆。   温僖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吩咐道:“去请皇贵妃娘娘过来。”   不请皇上,却请皇贵妃?   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安排人去了。   云荍听到来人的说辞就知道不好,当下也不耽搁,带上人就过去了。   “姐姐来了,请姐姐安。”温僖颇有精神的行了个礼,只是看到她脸上那厚厚胭脂都掩盖不了的蜡黄,云荍便什么都明白了。   两人坐下,温僖温和的笑道:“今日请姐姐过来也没别的事。”   说着冲胤俄一招手:“十二过来。”   待胤俄过来便怜爱的抚着胤俄的头,道:“我这个儿子,自小让我养的天真不知事,虽然有些霸道,心地却是好的。”   转眼看向云荍,眼神里蕴含着一丝乞求:“我眼见着是不能好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儿子。在这宫里,我最相信的,便是姐姐的为人。”   “不敢求更多。”说着竟是拉着胤俄一道跪下来,“只求姐姐能护胤俄一时安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好,求求姐姐。”   云荍一时愣住,等温僖按着胤俄磕了头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将两人拉起:“妹妹这是做什么,胤俄身为皇子,皇上岂会不管他。”   温僖却不管这些,只挣扎着还要磕头,嘴里碎碎念着:“求求姐姐,求求姐姐…”   云荍长叹一声:“罢罢罢,本宫答应你便是。”   温僖喜极而泣,跪坐在地上使劲抱住胤俄,胤俄也明白了一些什么,与温僖抱头痛哭:“额娘,额娘,额娘不要丢下胤俄。”   云荍在一旁看的酸涩,连忙吩咐众人:“贵妃还病着,还不快将人拉起来扶到床上躺着。”   温僖哭了一通,精神又明显的不济了,云荍瞧着便知道她怕是要不行了,赶忙吩咐人去通知康熙,希望能见上温僖最后一面。   温僖此时却不管那些,她半躺下后,便拉着胤俄细细碎碎的嘱咐,胤俄抹着眼泪不住点头。   康熙匆匆赶来的时候,温僖已经陷入半昏睡,挣扎着看了一眼康熙,只留下一句:“皇上,求您…照顾好胤俄…”   便撒手而去。   虽然当年温僖的进宫是各方面的妥协,康熙也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但好歹这个女人为他生养了一儿一女,且这些年都颇为安分,没叫他费什么心力。   因此温僖乍然去世,康熙还是感怀不已,虽然没有给温僖追封,但身后事还是下令办的风光。   温僖去世,由于是贵妃之位,所有皇子皇女都需服三月缌麻,胤俄更是请求为温僖守孝三年,虽然不合规矩,但考虑到现在后宫也没有皇后,倒也不妨,康熙便答应了。   丧事过后,京里一时清净许多,直到将近年间才热闹了些,不过也比不了以往。   新年,康熙宴请大臣,赐粥赐福。   令太子一系颇为不满的是,此次可康熙竟命胤禔、胤祉、胤禛同太子一起帮他写福。   过年最令云荍满意的便是几个孩子能天天回来一趟,虽然胤祒和胤祤还要上半天课,不过也能陪她用完膳,娘四个还能凑一桌麻将。   “胡了,清一色,哈哈哈,拿钱拿钱。”宁楚格兴奋的双眼直冒光。   胤祤捂着自己的小钱袋,不满的指控道:“你怎么又胡了?一个晚上都是你在胡,你肯定使诈了!…啊!”   话没说完就被坐在他上手的宁楚格赏了个板栗。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懂不懂尊重长辈,啊!”宁楚格嘚瑟道,“我就是手气好,你能拿我怎么样,看你这样子,莫不是输不起了吧。哎哟,叫我看看,这袋子里还有几个铜板啊。”   说着就要抢胤祤的钱袋,胤祤阻挡却到底没挡住。输了一晚上,胤祤早心里失衡了,这会儿嘴一撇,眼里竟泛起水光。   云荍本来只是和胤祒一起笑眯眯的看笑话,见胤祤如此表情,赶忙把自己的银裸子捧给胤祤:“十三别理你姐姐,来,额娘给你,咱们接着来,今晚定能将你四姐的钱赢回来。”   胤祤自此伤了那一回差点丢了性命后,云荍便对他又溺爱了不少,养得他倒是又娇气了些,虽然已经十岁,但比胤祒当年差多了。不过胤祤也只是幼子,上头有两个哥哥可以护着他,云荍倒也不强求他有多懂事,惹的宁楚格有时候都埋怨她偏心。   胤祤也是知道要面子的时候了,知道要是因为这种事掉金豆子肯定得被别人嘲笑,借着额娘的打岔深吸一口气将泪花憋回去,接过钱傲娇的哼道:“四姐你等着!”   宁楚格也不让他:“等着就等着。”   “等什么呢?”屋外传来一声笑语,便见康熙带着胤俄进来了。   四人连忙起身请安:“皇上/皇阿玛吉祥。”   “大过年的就不必多礼了。”康熙笑着扶起云荍,到一边的榻上坐下,“刚刚再说什么呢?”   云荍拉着胤俄按到一边坐下,又给他递了个果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胤祤告状道:“皇阿玛,四姐她使诈,把我们的钱都赢光了!”   “明明是你自己打的不好,还怪我使诈。小十三,你这是恼羞成怒、出口污蔑哦。”宁楚格不甘示弱的道。   胤祤涨红着脸瞪她,宁楚格一点儿不怕,上去挽着康熙的胳膊炫耀道:“皇阿玛,宁儿今晚上赢了很多哦,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宁儿买来给您当礼物!”   康熙啼笑皆非:“好好,皇阿玛这两天有什么想要的,让四格格送。”   宁楚格一脸志得意满的斜瞅着胤祤,胤祤颇为挫败的耸着肩膀,突然他眼睛一亮,奔到胤俄面前拉着他的手道:“十二哥,你不是说你麻将打的可好了吗,你帮我把四姐赢得钱赢回来好不好。”   胤俄手里还攥着云荍硬塞的果子,此时被胤祤拉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额娘已经去了两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嘘寒问暖,在这大喜的日子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个人呆在阿哥所看着额娘的画像,突然皇阿玛就出现了,带着他来了长春宫。胤俄其实并不愿来,虽然他额娘临终前拜托皇贵妃照顾他,皇贵妃也确实对他有许多照顾,但胤俄总有些抗拒,他总觉得,若这样就跟皇贵妃亲近起来,是对他额娘的背叛。   正在他恍惚间,胤祤已经拉着他往麻将桌上做了,还叫嚣道:“十二哥可厉害得很,四姐你敢不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宁楚格下巴一扬,便松开康熙望往过去。   胤俄这事回过神来,微皱眉头想要拒绝:“十三弟,我…”   我还在守孝,岂能玩乐。   话没出口便被云荍按住了,云荍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四个小的便一块玩吧,额娘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胤俄虽然觉得再拒绝有些打皇贵妃的脸,但他还是坚持开口道:“儿子…”   “既然这样,胤俄你便帮十三一回,若是赢了,回头让他好好谢你。”康熙接着打断了胤俄。   这下胤俄不敢再说什么了,额娘去世的这些天,胤俄最大的感觉便是,皇阿玛是皇上,他的意志不能违抗。   “是,儿子遵命。”胤俄拱手道,然后就被着急的胤俄拉上了桌子。   胤祒一直在旁边微笑看着,此时才冲康熙道:“儿子也去了。”   “去罢,照顾着些。”康熙笑着挥手,待几人开始了,才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胤俄也与他生份了,以前在他面前多无法无天啊。   云荍倒了一杯奶茶给他:“皇上别多想了,孩子总要长大的。”   康熙接过,叹道:“朕也老了。”   “哪里老了,妾怎么没看出来。”云荍打趣道,“不知道多少姑娘恋慕着皇上,今年妾又能看到许多娇花似得女孩儿们了。”   “这是又醋了?”康熙十数年如一日的觉得云荍醋性大,“荍儿若是不喜欢,不选就是了。”   云荍撇他一眼:“妾可不敢,回头再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说妒妇。”   康熙闷闷的笑了两声,正了正神色道:“不过今年确实要辛苦你了,胤禩几个,朕都打算今年给他们赐婚,你要好好选选。尤其胤禛,佟佳不在了,你多掌掌眼。”   云荍迟疑道:“皇贵妃不在了,佟嫔好歹是胤禛的姨母,妾管的太多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康熙略微不悦的道,“朕让你管你就管。”   “是,妾知晓了。”云荍顺从的答应道。 第234章   出了年,康熙又在朝上提出要亲征噶尔丹,这次没有人反对了,因为显而易见的噶尔丹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而且若不叫康熙将人活捉或弄死,他心里肯定不舒坦,那他们的功劳肯定也别想了。   而且再来一次,他们岂不是又可以捞一次功劳,想想就觉得激动。   因此朝堂上下全都有致一同的准备亲征一事,由于噶尔丹的势力基本已经土崩瓦解,这次倒不用再分什么东西路大军,只康熙一中路足以。   一月末,大军及粮草以极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康熙便发布了一篇令噶尔丹投降的檄文。   理所当然的没用。   当然康熙他们也没指望一篇文章就能收了噶尔丹,这不过是一种政治手腕罢了。   此次亲征,不独朝中勋贵大臣将之当做子侄们镀金的好机会,康熙更是带头做起了榜样。   自胤禔起,至胤禩止,除了要留下监国的太子和远在黑龙江的胤礿,其余全被康熙带上了,每个人都分掌一旗。   胤祒便是分掌了镶红旗。   “九哥,你带上我吧,我给你当亲兵!”胤祤围着胤祒痴缠。   “就你这小身板,九弟给你当亲兵还差不多。”宁楚格在一旁不客气的打击道,不过她眼中也有着羡慕。   她和胤祒一母双胎,此刻胤祒已经能跟着皇阿玛上战场、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了,她却还是只能窝在这方寸间的紫禁城。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什么不叫她与胤祒一样生成男儿身呢。   胤祒无奈的推拒着胤祤:“十三别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身子才将将养过来,受不得长途劳累。”   胤祤不停,继续纠缠,被云荍一把拎开。   “好了,别闹了。”云荍不客气的道,胤祤见云荍肃了脸,只得一脸委屈的窝在一旁。   “小九。”云荍将胤祒拉过,边帮他整理衣裳便嘱咐道,“此次出去虽说应当没多大危险,但还是要万事小心,不要强出头,乖乖的在你皇阿玛面前当个乖儿子就成,知道吗?”   “额娘放心罢,儿子明白的。”胤祒郑重应道,又缓了神色调笑一句,“儿子只管给大哥鼓掌叫好便好。”   “你啊。”云荍笑着戳了他一指头,“这次回来,就该给你选福晋了,你在路上好好想想,喜欢什么样的,回来跟额娘说。”   云荍猜着,这场不能称之为战争的战争持续时间应该不长,最多不过俩月应该就能结束,届时也不过四月而已,大选才刚刚开始。   胤祒闻言不由得红了脸,扭捏的道:“额娘。”   旁边胤祤躲在云荍后头笑的一脸贼兮兮,还伸手羞胤祒,宁楚格也坐在一旁抿着嘴儿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云荍笑道,“不过就算选定了人,你要娶回家还得许久呢。你四哥第一个,后头一个个来,轮到你也得轮许久了。”   胤祒脸更红了,哼哧哼哧的憋出一句:“儿子回去看看行李收拾的如何了。”便扭头跑了,胤祤和宁楚格发出畅快的笑声。   云荍却不由得有些惆怅,盖因她预见到接下来两年她是决计闲不了了,一溜六个阿哥要娶亲,有两个还是她亲儿子,不忙死还等什么呢。   说到这个,云荍便想起,胤礿的婚期还没定呢,她未来的儿媳妇——四福晋,怕是在预备期呆的最久的皇子福晋了。   从指婚到现在,都快三年了。   那两个格格,也是皇家预定最久的格格了。   翌日,康熙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出发了。这次,他们将要横渡黄河。   云荍只能在后宫遥望,这种时候,她们是没资格前去相送的。   前线康熙一路高歌猛进,这半年噶尔丹又收拢了一些手下,却在遇到清军后不过稍微抵抗几下便投了降,甚至亲征大军中都没有战争减员。   唯一几个不幸去世的士兵,还是因为水土不服去的。   而后头,太子也完美的完成着监国的职责,并且时时白龙鱼服,在京城中体察民情。   今日太子又着格尔芬带路,来到京西郊一处园子视察。   园子里九曲十八弯,竟将江南园林的□□学了七八分,回廊水榭间,隐隐约约传来袅袅的曲音。   “莺啼燕转撩人心,敏捷才思含深情~”   “系春心柳短情丝长,隔花荫人远天涯近…”   太子不由驻足品味一番,待声音渐低后,才颔首道:“不错,委婉细腻又深沉含蓄,韵味还算醇厚。”   “太子说的好。”格尔芬在一旁拍马屁道,“也就太子能说的出如此文雅的话,像臣这等粗人,只能说一个好字。”   太子斜睨他一眼,失笑着继续前进。虽然这番马屁十分直白,不过倒也算实话。   度过愉快的半天,太子回到毓庆宫。   “殿下回来了,可用了膳?”太子妃盈盈上前关心道。   太子伸着手让太子妃伺候更衣,轻声回道:“嗯,格尔芬陪着用的。”   太子妃便不再说什么,替太子更完衣后,便替他一下一下的通头,太子只闭着眼享受。   待一切收拾完毕,两人和衣而卧,太子妃带着羞怯而激动的心情等了半响,却始终不见太子动静。不由转过头去看,却只见太子双眼紧闭,竟似睡着了。   太子妃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殿下?”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定定的看了太子半响,太子妃才转回视线,保持最标准的睡姿闭上眼睛,只被子里的手,却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三月,前线传来消息,康熙已经成功将噶尔丹逼到了一处险地,只需按部就班的来,那噶尔丹便决计逃不出康熙的手掌心。   而在喜讯送回来没两天,后宫一个庶妃便查出了有孕。   有趣的是,这个庶妃也姓王,虽然跟另一个颇得康熙宠爱、接二连三怀孕生子的王庶妃没什么关系,却因为两人同时进宫,那个因为得宠而被成为大王庶妃,她却只能屈居小王庶妃,而心中颇有不满。   因而此次有孕,虽然大王庶妃一样也是挺个大肚子,她却因为自己查出孕信的时机而得意不已,认为肚子里的这块肉有大福气。   云荍瞧着她虽然有些轻狂,却还能分得清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而并不乱动些什么手段,便不再管她。   三月中旬,前线传来捷报,噶尔丹终因手下之人纷纷反叛而走投无路,服毒自杀。   至此,康熙又完成了他帝王生涯中的一件丰功伟绩,大军班师回朝。   四月,各地的秀女纷纷进京,到内务府报到,参加第一轮的选阅。   等她们开始进行第二轮的身体检查时,紫禁城终于也迎回了它的主人。   大胜回朝后,康熙终于撇开了心里的那一点别扭、龙颜大悦,下头的大臣们也终于敢上折子,道,皇上您看,逆贼已经解决,此事中的有功之臣也该论功行赏了罢?不能叫忠义之士寒心是不是。   于是,后宫一个个如花似柳的女孩儿们被后妃们召见的同时,前朝一个个官员也喜气盈腮的迎接封赏的圣旨。   第一道圣旨便是颁给此次功劳最大的费扬古,康熙直接封了他一等公的爵位,在现在爵位撸的比封的多的时候,可谓是羡煞众人。   第二道圣旨却是颁给了远在黑龙江的萨布素,亦赐其一等公的爵位,并召其回京,任领侍卫内大臣。   京中一时哗然,虽然萨布素的军功封个爵位是很正常的事,但只要一想到此刻身为后宫最高位的皇贵妃娘娘,某些人的心里便不由得阴暗了起来。   一时间各种猜测流言甚嚣尘上,其中有一条,更是隐隐要至云荍于死地。   皇上预立皇贵妃娘娘为后。   太子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猛地攥紧了手掌,他想说服自己这只是谣言,不能信,皇阿玛仍是最看重他的,不会让别人来威胁到他嫡子的地位。   但他同时也收到了另一条消息,虽萨布素封赏圣旨而去的,还有一口信。   命皇四子胤礿回京。   啪。   太子近日新得的一个景德窑青瓷笔洗碎成一地碎片。   除了这两道震惊众人的旨意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封赏更是不计其数,京中一时处处都是庆祝的鞭炮声。   夹杂在这些中间的,是一道不算起眼、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的调任圣旨。   富察常德调任宁古塔副都统。   云荍第一时间便得了消息,一时又喜又忧。   喜的是萨布素与马佳氏、胤礿终于能回京,她能常常见到额娘,时时照看双亲。   忧的却是京中的传言,他阿玛凭自己才干换来的爵位,却因为她这个女儿蒙尘,怎能不叫人痛心。   还有常德,本以为萨布素回京,她们一家人便能团聚,谁想常德竟是后脚就被调回宁古塔,竟生生错开了去。   但云荍又知道,这次调任对常德来说不能不说是好事,他满腔的抱负终于能实现、满身的才干也终于能施展,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叫他因儿女情长绊住了脚。   然她的情绪终不能改变什么,调令来的及,色赫图氏第三天便递了牌子进宫告辞。   “哥哥嫂子此一去便不知何时能再见,当好好保重。”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云荍到底还是有些不舍,“若脚程快些,想来在路上还能与阿玛额娘一见,也算了却一桩憾事。”   “娘娘说的是。”色赫图氏道,“老爷也是这般想的,因此才这般急匆匆的进宫向娘娘辞别。”   云荍点点头道:“大哥此去也要当心,宁古塔毕竟不比黑龙江,是阿玛一手建起来的,竟还是先收敛些锋芒,与上峰好好相处才是。”   说着又叹气道:“此次也是本宫的不是,本是阿玛哥哥自己拼杀出来的功劳,却因为本宫叫人看轻了去,是本宫对不住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色赫图氏颇不赞同的道,虽她曾对云荍有怨,在这等大事上却也分得清是非曲直,“不遭人妒是庸才,那起子小人,不过是嫉妒公爹大爷,编排出一些酸话罢了,娘娘竟是莫在意的好。”   云荍欣慰的点点头,娘家人头脑清楚便好。 第235章   六月,秀女们穿着轻薄的丝绸站成一排排,接受上头皇上娘娘们的检阅。   因此次要给胤祺选福晋,太后也破天荒的莅临了,要知道她老人家自打孝庄文皇后去了后,便很少在外人跟前露面了。   人一个个的过,众人心里早有几个备选的人,此时也不过是下定最后的决心罢了。   终选完,除了几个直接以庶妃名义留在宫里的秀女外,其余人便都包袱款款的归家,只等圣旨了。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康熙第二日便将圣旨流水似的发了出去。   第一道,指婚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为五阿哥胤禛之嫡福晋;另,指三等侍卫德克新之女佟氏,为胤禛侧福晋。   第二道,指婚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为六阿哥胤祺之嫡福晋;另,指硕色之女瓜尔佳氏,为胤祺侧福晋。   第三道,指婚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八阿哥胤祐之嫡福晋;另,指韩楚翰之女纳喇氏,为胤祐侧福晋。   第四道,指婚三等忠达公玛尔赛之女,马佳氏,为九阿哥胤祒之嫡福晋。   第五道,指婚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为十阿哥胤禩止嫡福晋。   一连串的圣旨晃花了众人的眼,更别提后头给宗室的赐婚了,一时间,京里竟是家家有喜事。   有心人注意到,四阿哥侧福晋的姓,佟氏?是他们想得那个佟氏么?   七手八脚的一查,果然是他们想得那个佟氏。   三等侍卫德克新,乃佟国维侍妾生的庶子,一直不得佟国维喜爱,竟是个隐形人,不过也混了个三等侍卫的名头顶在脑袋上,实际上,怕是都没到宫里点过几次卯。   而佟氏,更只是德克新侧福晋所生的庶女,凭这么个身份,竟能让她混到五阿哥侧福晋的位置,不得不说,康熙真是对佟家爱的深沉啊。   大部分人对着这份资料直叹佟氏命好,而一小部分人却明白,佟氏一族,正式站在了五阿哥胤禛身后。   再加上一个即将回京的四阿哥,这京城的水,怕是要更浑了。   六月十八,大王庶妃平安诞下十六阿哥。   两日后,胤礿与萨布素一脸沧桑的在乾清宫叩见康熙。   “平身。”康熙温和的道,“爱卿这些年驻守边疆,辛苦了。”   看着萨布素满头的引发,康熙也是新生感慨。   “为皇上尽犬马之力,是臣的荣幸,当不得皇上夸赞。”萨布素严肃着脸,拱手道。   康熙点点头,萨布素乃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臣,此时倒不用过于客气:“赐座。”   待萨布素坐下,康熙才看向仍立在当中的胤礿,不由叹道:“长大了,不过也黑了瘦了。”   说罢又是促狭一笑:“叫你额娘看见你这幅样子,怕是又要跟朕摆脸色了。”   “额娘心疼儿子的心,与皇阿玛是一样的。”胤礿嘴角噙着笑,整个人内敛而平和,若是丢到人群中,只怕一会儿就注意不到了。   寒暄关心了一会儿,君臣三人便又开始谈起政事,直至晚间方才散了。   云荍早接到消息,在长春宫望眼欲穿,却怎么也等不到人,直到华灯初上了,才听外边一阵喧哗。   “四阿哥回来了!”   “四阿哥吉祥!”   云荍两步赶到门口,便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向自己走来,露出洁白的牙齿:“额娘,儿子回来了。”   竟是梦中响起过千百回的声音。   云荍颤着手抓住眼前之人,怎么看都看不够:“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一旁侍候的宫女也都酸涩不已,还是向晚先回过神来,劝道:“主子,叫四阿哥坐下说罢。”   “是是,快进来坐下。”云荍拉着人进屋。   娘俩互诉衷肠,竟是说了一个时辰才罢休。   末了还是胤礿道:“儿子该回阿哥所了,明日再来陪额娘,皇阿玛给儿子放了三天假呢。”   云荍方才放他离开。   何沐安亲提着灯笼将胤礿送回阿哥所,方踏进院子,便听见两声齐呼。   “四哥!”   胤礿定睛一瞧,便笑了:“你们怎的在此?”   “我们本来要在额娘那儿一起等四哥回来的,却被额娘撵了,只能在这里等四哥了。”胤祒略显激动的道。   胤祤也嚷嚷道:“额娘偏心!”   胤礿好笑的揉揉胤祤的脑袋瓜子:“敢编排额娘?明日我就告诉额娘。”   胤祤不妨竟让哥哥摆了一道,哀嚎道:“四哥,亲哥,不要啊。”   胤礿不理他,背着手进了屋,胤祒没事人一样跟在后头,胤祤干嚎半响,见没人理他,只能清清嗓子跟了进去。   兄弟三人又是一番叙话,最后竟舍不得离开,索性便一张床睡了。   谁让他们仨,摊上那样一个娘亲,到现在全都是孤家寡人呢。   是夜,京里头睡不着的人很多,与胤礿有直接关系的便有三家。   瓜尔佳府。   完颜赛罕还没睡,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奶嬷嬷闲扯着。   奶嬷嬷瞧瞧外边的天色,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格格快些睡吧,不然明个儿若是脸色不好,您又该不痛快了。”   完颜氏撇撇嘴,撒娇道:“嬷嬷,我睡不着嘛。”   奶嬷嬷夸张的叹了口气:“格格,不就是四阿哥回来了么,您至于紧张的连觉都睡不着吗?”   完颜氏急了:“嬷嬷说什么呢!哪个因为他睡不着了!”   “好好好,不是您不是您。”奶嬷嬷跟哄小孩子似的哄道,“咱睡吧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学规矩呢。”   完颜氏不情不愿的躺下,等奶嬷嬷的声音消失了,将将闭上的眼睛又倏地睁开,四处游移。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这回,该不走了吧?该…成亲了吧?   想到此,完颜氏便觉得一阵脸热,等着温度降下去,却又幽幽的叹了口气,当了整整三年的预备四福晋,别人从一开始的趋之若鹜到态度冷淡,也将她一颗火热的心变得温凉。   不是不知道他身不由己,只是十九了还待字闺中,偶尔出去看到别人隐秘的同情目光,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好在终于苦尽甘来,听两位教养嬷嬷隐隐约约透露的消息,四阿哥竟是还没有房里人。   完颜氏不由得甜甜一笑。   叶禄府上和秋佳府上,胤礿未来的两位格格也是一样辗转反侧。   翌日,完颜氏心情颇好的起床用完早膳,便开始跟着教养嬷嬷学习规矩。   随着四阿哥要回京的事情确定,宫里头便传来皇贵妃的旨意,让教养嬷嬷们开始教授大婚的规矩礼仪,前段时间,完颜氏已经大致了解了一遍。   今日却有些奇怪,教养嬷嬷还带了一个眼生的嬷嬷来,并将满屋子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奶嬷嬷和教养嬷嬷带来的嬷嬷。   完颜氏并没有发言,只在屋内人员诉清后疑惑的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是,皇贵妃有命,今日要教格格一件要紧的事。”教养嬷嬷肃着脸道,“这是皇贵妃娘娘专门派来教导的嬷嬷。”   完颜氏当即也严肃了脸,起身行礼道:“臣女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完颜氏对未来这个婆婆可谓是非常满意,也敬重异常。   “此事需要单独教导,奴婢三人便在外间候着,格格与这位嬷嬷进里间去罢。”教养嬷嬷道。   完颜氏虽然奇怪什么东西需要这么神秘,不过还是顺从的与那嬷嬷进了里间。   不过一会儿,刚刚还有这白皙肤色的完颜氏,便像只烧红了的虾子,两只耳朵都隐隐向外冒着气。   无独有偶,几日后,胤礿也在阿哥所迎来了他额娘派送的大礼包,片刻后同样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   云荍在长春宫志得意满,不住为自己点赞。   幸好想起了这一茬,不然儿子要是在大婚之时找不到门或者进错了门,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说起来云荍能想起来这事,还是库嬷嬷有天拿着份名册来告诉她,该给四阿哥挑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了。   云荍先是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教导人事的宫女是干嘛的,然后她就纠结了。   都将儿子管到这一步了,若是选了宫女送过去,总感觉有功亏一篑的感觉呢?   想了想,云荍决定还是不要了,她曾经美好的心愿不知何时已经寄托在胤礿身上,即使最终结果并不能如她所愿的美满,她也想尽自己所能的任性一把。   当年她没有选择、没有能力,现在她有了,便是任性一把又如何。   至于为什么不是将这份心愿寄托在宁楚格身上,却是她清楚的明白,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女子想要寻求真正的幸福有多难。   她不敢拿自己的女儿去赌,她宁愿宁楚格成为一个冷心冷情、只顾自己的自私之人,也不愿她抱着美好的期待却被伤的遍体鳞伤。   至于完颜氏,只能说,不是亲生的。   7月中旬,十六阿哥的满月宴喜气洋洋的召开,康熙给幼子赐了名后,终于给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王氏一个名分。   晋贵人,赐号密。   自以来,后宫终于有人晋了位份,还是有宠有子的年轻妃子,密贵人一时风头无两。   可这风头持续了不过半月便被人抢了去,密贵人还一个字的埋怨都不敢说。   八月初,康熙一道圣旨惊动前朝后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贝勒胤禔封直郡王,三阿哥胤祉封诚郡王,四阿哥胤礿封璿郡王,五阿哥胤禛封雍郡王,六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祐、九阿哥胤祒、十阿哥胤禩皆封多罗贝勒。…上朝听政…分管佐领…” 第236章   是夜,阿古步伐僵硬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院子里两个守夜的小太监见了,凑到一块儿嘀咕。   “你说殿下最近是怎么了?古公公这都被罚了几日了。”年龄小一些的疑惑道。   另一个鄙视的瞧他一眼:“虽然你是新来的,但也不能这么没有敏感度吧,你是怎么进来东宫。”   “哎,好哥哥,你就给弟弟说说罢。我这脑子从小就笨,所以才被我婶忽悠进来当公公的。”这个见另一个好似知道,就哀求起来。   另一个满意的听他巴结两句,才凑近了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几位阿哥封爵的事儿。”   “啊,不能吧,太子殿下那般品貌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兄弟得封心情不好呢。”新来的摇摇头表示不信,太子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十分好的,也就比他爹康熙差点。   另一个嗤笑道:“也就你们这些乡巴佬相信那些传言,这皇城里,可容不下那品德高尚的人活下去。”   新来的见那人神情不似作为,信念不由得动摇,嗫嚅道:“我还是不信。”   “不信算了,只要你哪天被人吃了的时候,不要怪我没忠告你就行。”另一个打了个呵欠道。   新来的在一边沉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凑上去:“哎,哥哥,你跟我说说古公公呗。古公公不是最受殿下宠信吗,怎么最近老是半夜一身伤的回来呢。”   另一个高深莫测的道:“你以为亲信是那么好当的。”   新来的拿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才有道:“这些主子们,明明心里不舒服,表面上还要装着欢喜的样子。然后在背地里再拿人撒气,这用来撒气的人,还不能乱选,否则再被嚷嚷出去了,他们费心营造的形象不就完了。所以啊,别看那些主子们身前的红人得意得很,实际上主子心情一不好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而他们为了保住以往的体面,自然也不敢张扬出去。”   说着努努嘴,示意阿古的房间道:“咱们这位古公公,在太子跟前就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新来的小太监恍然大悟道。   阿古趴在床上,并不知道屋外有两个人正在谈论他。他疲惫极了,但是闭上眼又偏偏睡不着,脑子里一遍一遍轮放着太子对他的做的哪些事。   阿古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怨恨吗?没有。他有今天,是太子一手赐予的,那他的一切就都是属于太子的,包括这具身子。其实,这具肮脏的身子能叫殿下高兴,他应该感到荣幸的。   那他高兴吗?好像也没有。他只是默默承受着,殿下叫他趴下他就趴下,叫他张腿他就张腿,让他叫他就叫。   他做这些并不是因为心里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只是纯粹的因为殿下这么吩咐了。   可是既然这样纯粹,他又为什么睡不着呢?他该好好休息的,毕竟明天还要随侍在殿下身边,他不能精神不振的给殿下丢脸。   想到这,阿古仿佛找到了开关,将脑子里的画面全都关掉,开启休息的模式。   大封诸子后,康熙就命钦天监测算适宜皇子大婚的日子,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怜巴巴的等了三年,还没娶上福晋呢。   钦天监这次速度很快,首先就将胤礿的婚期报了几个日子上来。   康熙瞧了瞧,最后还是拿着折子去了长春宫。   青天白日的,康熙的到来还是很让云荍莫名的。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有事吩咐奴才跑一趟不就成了。”云荍略有些埋怨的道,拿了帕子亲手帮康熙拭额上滚落的汗珠,“看看外头热的,您若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正值炎炎七月,紫禁城里的温度高的吓死人。   康熙笑呵呵的任她动作,也不斥云荍说话没把门,咒她生病。   云荍擦了擦,发现康熙脖子里的汗更多,当下道:“不行,您还是换件衣裳,不然一会儿汗干了又要着凉。”   康熙依旧顺从的任她拉着自己去换衣。   终于收拾清爽了,云荍才让康熙坐下,顺手递了一碗冰碗子给他,才问道:“皇上可是有事吩咐?”   康熙悠闲的塞了一口冰粥进嘴,才慢悠悠的道:“梁九功,将折子给皇贵妃。”   梁九功从怀里抽出一份折子,递给云荍。   云荍望了一眼,没有接,道:“皇上,这妾不合适看吧。”   “无妨,这个你看得。”康熙道。   云荍这才接过,心想,难道是阿玛的请安折子?可是阿玛都回京了,做什么还上请安折子。   以前萨布素驻守黑龙江的时候,康熙偶尔也拿过萨布素的请安折子给云荍看,不过是却是为了嘲笑云荍,说她的文采果然是承自萨布素,妥妥亲生的。   云荍白话文写惯了,即使练了这许多年,也不过是一个文笔尚可、语句通顺罢了,那些什么引经据典、辞藻华丽,跟她一点边儿都沾不上。   康熙因此常常笑她,连五岁的胤祤都不如。   打开折子瞧了两眼,云荍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精神立刻集中起来,细细的将折子看完,云荍才笑眯眯的瞧着康熙道:“皇上高觉得哪个日子好些呢。”   “朕觉着都好,荍儿看看喜欢哪个。”康熙并不发表意见。   云荍也不客气,笑道:“妾觉得十月十八就挺好的。”   康熙微微皱眉:“这么近,太仓促了些吧。”   “无妨,妾其实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云荍笑眯眯的道,“剩下的三个月完全够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朕怎么记得某个人当初因为儿子要娶媳妇醋的不行呢,怎么,现在着急了?”   云荍面不改色:“妾也是为小四想,快二十岁的人了,至今身边还没有个人照顾。现在在宫里还好,过一阵他搬出宫去,没个人照顾,妾可怎么放心的了。”   康熙点点头,也是,胤禛都当阿玛了,胤礿身边还没个人。   想到这里,康熙又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皱眉:“说起来,朕怎么听说你连教导人事的宫女都没给胤礿挑。”   云荍撇撇嘴:“我讨厌宫女,不想我儿子的后院有宫女身份的人。”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噎的康熙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心里暗自忖度,难道德妃最近又惹她了?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道,“即使如此,也可以将两个格格也接进来,一个阿哥,快成婚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像什么话。你什么时候下命将人送到阿哥所去?”   云荍却沉默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了,片刻后才有些低落的道:“皇上就容我任性这一回吧。”   康熙心里一揪,有心想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却又有预感不能问。   “罢,左右胤礿是你的亲儿子,朕多什么事呢。”康熙颇有些失落的道。   他的荍儿,答应过对他坦诚的荍儿,也有不跟他说的事了,他想怪罪,却又知道他没资格怪罪。   云荍扯出个笑:“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觉得好没意思,刚刚才来时轻松惬意的心情早就一去不复返,索性起身道:“朕前头还有事,先走了。”   云荍送他到宫门口:“恭送皇上。”   回头到底还是遣人每日往乾清宫送了一份她特制的冰周。   康熙也回回都吃的干净。   命胤礿与完颜氏择日完婚的圣旨下下去,云荍便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一直陆陆续续准备了许多东西,不过还有一些不能长时间保存的东西也叫她忙晕了头。   而胤礿,跟康熙讨了一份在理潘院的清闲工作,便将精力都投进了璿郡王府的建造中,以及跟未来福晋培养感情的事业中。   康熙本来是想将他丢到户部练练的,不过胤礿既然中意别的,康熙也不好舔着脸非要塞别的给他。本来嘛,自己儿子多得很,还愁找不到人进去打小工?这样想着,康熙顺手就将胤禛扔了进去,让他负责欠银一事。   而后一项,是云荍教的,胤礿无可无不可,不过额娘要求了,他便照做就是。   本来只是本着孝顺额娘的想法,结果与完颜氏互相送了几次东西后,胤礿倒是觉出些乐趣,更加心甘情愿了些。   不提完颜氏越来越期盼的心情,也不提胤礿未来两个格格的愤懑。   转眼间,日子就到了胤礿大婚这一日。   皇子的大婚又与普通人家不同,此时此刻,云荍只能坐在长春宫里,与一帮面和心不合的妃子扯淡,心却早就飞到了阿哥所。   晚上散了宴,多喝了几杯的云荍晕晕的靠在外间榻上,任向晚怎么劝她去床上休息都不肯动弹。   向晚泄了气,正打算叫两个嬷嬷来将主子强架进去,一转身就吓得跪了下来:“皇上吉祥。”   康熙瞅一眼仍旧在一边自个儿乐呵、仿佛没发现他来了的云荍,摆摆手道:“都下去。”   向晚偷偷瞥了一眼没反应的自家主子,只能满怀担心的退了出去。   康熙上前,坐到云荍身边。   云荍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来瞧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笑嘻嘻的挨上来,手抚上康熙的脸道:“你来啦。”   康熙被她滑嫩的小手摸得一荡,正要答应,却被脸上突然的温热震愣了神。   云荍快速的在康熙脸上香了一口,偷笑道:“终于叫额娘亲了到吧,臭小子长大了还学会躲了。你能躲得过你娘我!”   康熙失笑,得,这是将他当成儿子了。   正想着,云荍又凑上来,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景顾勒,额娘的景顾勒,你要成亲了,以后就不能常常陪着额娘了。不过没关系,额娘不难过,额娘只要你幸福就好。你一定要幸福啊,不要老是忙着公务,要多跟福晋相处,你福晋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你有人陪着,额娘即使以后走了也放心。”   说着说着,眼泪便滴了下来,喃喃道:“不要觉得额娘说的都不重要,你以后就知道,有人能陪着走一辈子是多么幸运。额娘没有这个幸运,只希望你们几个都能有这个幸运。”   康熙感受着颈间黏腻的凉意,眼中情绪翻滚,最终只是轻轻环住云荍的腰身,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 第237章   第二日,云荍早早被向晚叫醒,头脑还有些昏沉。   “主子,该起了。”向晚轻声叫道。   云荍动动眼皮,又眯了一会儿,才揉着额头坐起身,沉默不语的让向晚伺候她洗漱。   一番收拾后,云荍终于清醒了。   “备轿,去宁寿宫。”云荍吩咐道。   向晚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才应道:“是。”   说罢转身要出去,云荍叫住她:“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她注意到向晚刚才明显有些不对的表情。   “也没什么。”向晚有些迟疑的道,“皇上临走时说,他下了朝就去太后那儿,叫等他一等。”   “皇上?”云荍疑惑道,“皇上昨晚来了?”   向晚更疑惑:“对啊,您还是皇上亲自挪到床上去的呢。”   “咳咳。”云荍尴尬的清清嗓子,“本宫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向晚听话的告退,云荍这才有些脸热,昨晚她喝迷糊了说了些什么?应该没说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等看到康熙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云荍觉得,她肯定没说什么要紧的话,但一定是丢人了!   康熙来了没一会儿,胤礿便携着完颜氏到了,被传进堂内,两人便行三跪九叩大礼,完颜氏向太后、康熙、云荍分别奉了茶。   “快起来吧。”太后笑呵呵的道,“胤礿娶了福晋,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好好替你皇阿玛分忧。”   “孙儿谨遵皇瑪嬷教诲。”胤礿端着暖暖的笑容应道。   “四福晋既嫁给了胤礿,以后当照顾夫婿,孝顺公婆,绵延子嗣才是。”太后又转向完颜氏道,不过表情略淡了些。   “孙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完颜氏也是恭敬的应道。   太后满意的点头,示意身边嬷嬷道:“赏。”   完颜氏跪着接了赏。   太后训完了话,康熙才开口:“该说的皇额娘都说了,朕也不啰嗦。只一条,娶了亲出了宫,也要常常回来陪你额娘说说话。”   说着含笑瞥了云荍一眼:“你额娘昨晚把枕头都哭湿了。”   此话一落,云荍猛地涨红了脸,厅里也响起善意的笑声,宜妃更是开口道:“四阿哥结婚姐姐便哭湿了一个枕头,等轮到四格格、九阿哥、十三阿哥的时候,怕是整个屋子都得水漫金山了。”   说罢捂着嘴笑起来,其他人笑的更厉害了些,太后也是乐的直弯腰,道:“你真真儿是个促狭鬼,没见皇贵妃脸都烫熟了。”   太后一发话,众人更是给面子的笑的停不下来。   云荍臊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脸上红晕渐渐退去,自嘲的一笑,开口道:“太后说的是,宜妃妹妹那张嘴就是个不饶人的。臣妾倒要看看,等胤祺成亲时,她是个什么表现。”   宜妃还没说话,太后倒是叫她牵起愁绪:“你这么一说,倒勾起哀家的心思。想当年,胤祺还是小小的一个人儿,现在居然都要成亲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哀家这个皇瑪嬷怕更是被忘到不知哪儿去了。”   云荍笑道:“太后这是说什么呢,六阿哥打小在您跟前长大,得您亲自教养,怎会跟外头那些个白眼狼一般,臣妾可替小六委屈的很。”   “就是,那个臭小子前儿在臣妾宫里吃了个翠玉豆糕,就说这个是皇瑪嬷喜欢吃的,要留下给皇瑪嬷送去。”宜妃接口道,“臣妾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在他眼里,臣妾就那么不孝顺,都记不住您喜欢吃什么吗?还是觉得臣妾是个吃独食的,有了好东西都不知道孝顺您。”   前些日子宜妃确实送了一碟子翠玉豆糕到宁寿宫,是以太后乐呵呵的笑道:“你孝敬我,和我孙儿孝敬我怎么能一样,胤祺原也做的没错。”   “罢罢罢,索性您只偏着他,妾就猪八戒照镜子,当个里外不是人的吧。”宜妃假意伤心道。   “你啊你,一把年纪了,还跟自己儿子吃醋。”太后嗔怪道,“今儿个胤礿大喜的日子,你就是哭了,哀家也不赏东西给你,不能叫你抢了风头。”   胤礿这才捞着说话的机会:“皇瑪嬷您还是赏宜额娘吧,不然回去我额娘又该拧我耳朵了。您不知道,她两人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对半分的。”   一时间,屋里人都被逗乐了,笑的止不住。   胤礿待大家笑的差不多了,才又朝康熙施了一礼:“额娘生养儿子一场,孝顺额娘是儿子应该的。”   完颜氏也附和道:“妾定常常进宫陪伴娘娘。”   云荍连连摆手道:“罢罢罢,陪着本宫有什么意思,竟是好好相处,早日让本宫抱上孙子是正经。”   完颜氏脸上一瞬间嫣红,头低的更低了,袖子里的手却不由得攥紧。   皇子福晋的压力……果然大啊!   “你额娘说的是。”康熙也点头附和道,说罢不再言语,赐了赏。   云荍也紧接赐了赏。   余下各人也在胤礿两人简单见礼后给了赏。   一时礼节完毕,康熙离开,太后道乏,众人便散了,只云荍携着胤礿两人回了长春宫。   一回宫,胤礿与完颜氏又要行礼,云荍忙挡了,嗔怪道:“你媳妇儿身子不舒服,刚刚又劳累了半日,还行什么礼,额娘差你们那一个礼不成。”   胤礿也不再坚持,扶了完颜氏在一旁准备好的松软垫子上坐下。   云荍看着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如此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心里说不酸涩是假的,不过到底她不是那等霸者儿子当私有物的婆婆,因着这点事就憎恨起儿媳来。   完颜氏也是相当的感动,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云荍,生怕婆婆因为此事心里有些疙瘩。   云荍当然看见她的动作,也不在戳破,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带你们回来原也没什么事,不过走个形式罢了。”云荍道,要她说,新婚夫人身体多难受啊,折腾这一趟也不知为了什么,不过不做也不行,外人只会以为自己恶了这个儿媳。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将一些事情一次性说开。”云荍接着道,“刚刚本宫在宁寿宫说的,让你们早日生个孙子的话,不过是逢场作戏,不必挂在心上。”   完颜氏听到云荍说起生孩子的事,身体挺得更直,内心忐忑不安,以为会迎来一顿告诫,却没想到云荍让她不必在意。   是我听错了吧?完颜氏有些愕然。   她表情太外露,逗得云荍噗嗤一笑。   完颜氏反应过来,慌忙起身:“额娘恕罪,儿媳…”   云荍摆手道:“坐下吧,本宫又没说什么。”   胤礿也笑着拉她的手,让她坐下,完颜氏才惶恐的坐了下去。   “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云荍好笑的道,“说正经的,完颜氏你既以嫁了胤礿,以后便是一家人,不用这般战战兢兢,本宫这里没那许多规矩。”   顿了顿接着道:“本宫知道,你嫁进皇家,压力肯定很大,尤其是生子的压力。以后肯定会有许多人,你身边的嬷嬷下人、你的娘家人、妯娌、后宫的这些庶母,甚至是胤礿以后的妾室,她们肯定会跟说要快点生孩子才能站稳脚跟,甚至会给你各种各样的生子秘方。”   说到这里,完颜氏轻轻一抖,她记得成亲前夜,她的姑爸爸确实是给了她一张生子秘方。   云荍瞥她一眼,继续道:“本宫是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的。所以今天本宫就与你敞开了说,本宫会给你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胤礿后院的妾室不会怀孕,所以你不用着急。若是你在这三年时间只生了一个女儿,也不要紧,本宫会再给你延长三年,给你生嫡长子的机会。在此期间,外界的压力本宫顶着,明白了吗?”   完颜氏已经被完全震惊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云荍,仿佛这是一个梦。   云荍也不提醒她现在的行为是失礼的,只定定的与她对望。   良久,完颜氏才如梦初醒,她站起身,哽咽着行礼道:“儿媳…谢额娘疼爱。”   六年啊,哪家婆婆能给儿媳妇六年的时间,怕是一年没怀上,就要急不可耐的给儿子纳一屋小妾了。   不过云荍心里想的是,六年没儿子怕啥,前有胤禔、后有胤禩,有这两个比着,她一点儿也不怕。再说对于养孙子一事,她还真没有多大热情,她还年轻呢,想想要被人叫奶奶,心就痛的无法呼吸!   云荍坦然的受了,又道:“本宫早已跟皇上请过旨,以后胤礿的侧福晋与格格人选都由本宫决定,皇上不会插手。以后,我也不会主动给胤礿指人,除非是你来求本宫。”   说罢不等完颜氏搭话,便冲胤礿道:“你以后若是想纳人,不要来和额娘说,告诉你福晋,让她来说,明白吗?”   “儿子明白,定不负额娘所望。”胤礿亦行礼道,他看出了些什么,额娘不是多么喜欢完颜氏才对她这么好,而是在其中寄托了自己的一些期望。   胤礿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期望是什么,他不忍让额娘失望。   再说,他本来就对男女之事颇为淡漠,曾经还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在黑龙江的时候,悄悄找了大夫来瞧才放下心。   “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云荍赶人道,“前几日忙的本宫累的很,这几日要好好休息,你们就别来打扰本宫了。”   虽然是嫌弃,胤礿和完颜氏却明白云荍这是在心疼他们。   两人再次感动的行礼谢恩,完颜氏尤甚。   回到阿哥所,完颜氏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胤礿瞧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轻笑着牵了她回到正屋。   “顾尔玛在想什么呢?”遣退屋内伺候的众人,胤礿亲昵的捏了下完颜氏的鼻尖。   完颜氏回过神来,不由羞红了脸,慌乱的查看四周是否有下人在,看清楚没人后,才放松下来,娇嗔道:“爷~”   胤礿喉头不由一紧,完全忘了刚刚认为自己对男女之事感觉淡漠的想法。   他哑着嗓子道:“叫爷什么?”   完颜氏红着脸儿四周瞧了一眼,才呐呐道:“景哥哥~”   胤礿猛地将人搂过,印上那嫣红的唇。   青天大白日的,两人明显将胤礿刚刚的问题忘之脑后,只看事后能不能想起来吧。 第238章   完颜氏第一次参加皇室的庆祝活动,便是十六格格的洗三礼,此时,距她大婚的日子不过刚七日而已。   “哟,四弟媳果真人比花娇,难怪四弟就只守着你呢。”董鄂氏娇笑道,“我要是有这么个美人儿在家里,也保管瞧不上外头那些庸脂俗粉。”   完颜氏含笑福身:“三嫂夸奖了。”   董鄂氏柔柔的回了一礼,依旧捂着嘴角笑道:“四弟媳可真谦虚。”   完颜氏只是腼腆的一笑,并不说话,看见云荍,便向董鄂氏颔首道:“额娘找,妹妹先过去了。”   董鄂氏等她走了,脸上的笑便消失殆尽,脸色淡淡的扯着帕子。   身后的嬷嬷小心翼翼道:“福晋,咱们要不要去找荣妃娘娘?”   董鄂氏甩着帕子搭上嬷嬷的手,道:“走吧。”   说着便又端起迷人的笑脸。   太子妃远远瞧着这一幕,眼中笑意又加深了些,只看到立在云荍身边的完颜氏时,眼神暗了暗。   这个女人,可真是好命啊。   想到毓庆宫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子妃就觉得头隐隐作痛。   自打她嫁进毓庆宫,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好像一夜之间放飞了般,明明成亲前还是很克制守身的,后院不过两个格格、三个侍妾罢了。   现在,不但侧妃有了两个,这次大选又得了四个格格,至于侍妾,太子妃都懒得去数,下剩的被太子临幸过一次的,都直接记得是宫女。   乃至于后院管不着的那些……   太子妃眼神幽暗,得快些要个孩子了。   云荍余光偷偷瞥到太子妃放在腹部的手在轻微的动弹,嘴角噙了一抹笑。   她都不需要对太子妃做什么,历史注定太子是没有嫡子的。   主持完十六格格的洗三,云荍便带着完颜氏回了长春宫,这个点,胤礿不是在理潘院,就是在未来的璿郡王府。   “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本宫跟皇上商量了下,决定年底前将胤禛、胤祺、胤祐的侧福晋都先迎进来。”云荍直接开口道,“届时,叶禄氏和秋佳氏也会被接进来。你回去收拾两个屋子出来,准备一下。”   完颜氏初时有些怔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都是应该的,甚至比起还没大婚的五福晋、六福晋、八福晋,她真的是太幸运。   “是,儿媳明白。”完颜氏恭谨道。   云荍瞧着她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   她愿意待完颜氏好,向着她,但她也要能当得起这份好。胤礿将来若是成功了,完颜氏就是皇后,那她就必须表现出能胜任皇后的资质与潜力。   “行了,本宫这里就不用你陪了,回去准备吧。”云荍吩咐道,“还有阿哥所的下人,你这阵子好好熟悉熟悉,看看哪些人可以带到郡王府,总比内务府到时随便分配的强些。”   “是,儿媳告退。”完颜氏应道,虽然她很敬重感激云荍,但两人到底是完全不曾接触过的陌生人,说亲昵那就太早了。   完颜氏回了阿哥所,果然将西厢房的两个相邻屋子收拾出来,又取了宫女太监的花名册,一个个亲看了一回。   之前她才大婚,不好那么快的就伸手管事,那样会给外界留下一个爱弄权的印象,院子里一应事物还是李嬷嬷管着。   不过今日有了云荍的吩咐,她便名正言顺的很,李嬷嬷也痛快的将一应账册交了出来。   至于胤礿的奶嬷嬷,早被云荍放出宫荣养了,虽然人家压根不到荣养的年纪。   十二月,宫里小规模的摆了几场酒,胤禛、胤祺、胤祐分别迎来了他们的侧福晋,而四阿哥院子,也随后迎来了两顶粉色的小轿。   夜里,完颜氏早早熄了灯,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她仿佛都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秋佳氏的低吟声和四阿哥的喘息声。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飞鸾叫醒。   “福晋,该起了。”飞鸾轻声道。   “唔。”完颜氏闷闷的哼了一声,果然熬夜伤身,头好晕。   完颜氏起身静坐了许久,才将晕眩感缓过去,示意飞鸾扶她起床洗漱。   坐在妆台前描眉,落云给她描了一个略显威严和严肃的眉形。   完颜氏看了看,道:“换平常的就好。”   落云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将眉毛擦了没化。   外头一个小宫女进来,回道:“福晋,叶禄格格来了,说要伺候您净面。”   完颜氏眼皮都没动一下:“不必了,让她在外头等着吧。”   “是。”小宫女行完礼退出去了。   收拾完毕,完颜氏揽镜自照,与平时相差不大,只略微正式些。   她也不着急出去,随意的问道:“去看看爷可起了。”   飞鸾匆匆出去又回来,道:“说是那头正在洗漱呢。”   “走吧。”完颜氏听后站起身,由着飞鸾和落云又给她理了理衣角的褶皱,才慢慢的去了正厅。   刚坐下受了叶禄氏一礼,便听见外头道:“四阿哥到。”   完颜氏欣喜的起身,往前迎去,果然见胤礿大步走来,秋佳氏似是身体不适,走路有些别扭,落后在胤礿三步外。   胤礿见了完颜氏也露出笑容,伸手牵了她往上首坐下。   “妾给福晋请安。”秋佳氏姗姗来迟,柔柔弱弱的向完颜氏行了一礼。   “起。”完颜氏含笑道,有吩咐一旁的嬷嬷,“开始吧。”   便有人拿了垫子放在秋佳氏面前,秋佳氏缓缓跪下,拜了一拜后,从嬷嬷手上接过茶盏,恭敬道:“请福晋喝茶。”   完颜氏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切记安分守己,伺候好四爷才是。”   “妾遵命。”秋佳氏应道。   完颜氏点点头,示意:“赏。”   “谢福晋赏。”   一套流程走完,胤礿轻咳一声道:“日后要好好听福晋的话,不但伺候爷,也要伺候好福晋。”   叶禄氏与秋佳氏一同行礼应是。   “如此,你们便下去吧。”胤礿吩咐道。   叶禄氏瞧着有些不情愿,到底碍于才是第一日,不敢说什么。   秋佳氏回了屋子,疲累的想要歇歇,便见李嬷嬷带了人上门,身后宫女还托着一碗药。   “格格辛苦了,这是四爷赏您的补药。”李嬷嬷笑眯眯的道。   秋佳氏起初有些感动,却很快察觉出不对来,她迟疑道:“嬷嬷……”   李嬷嬷打断她,依旧笑眯眯的道:“格格快谢恩罢,这可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的药方子。”   秋佳氏心里咯噔一声,却不得不行礼谢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李嬷嬷并没有带人离开,而是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道:“格格好好休息吧,奴婢告辞了。”   “送嬷嬷。”秋佳氏声音有些干涩的道。   送走李嬷嬷,秋佳氏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知桃担心的唤她:“格格?”   “无事,我想睡会儿。”秋佳氏闭着眼睛道。   李嬷嬷,那就应该是四爷的意思,完颜氏不可能两个月就收服了她。皇贵妃娘娘,也是知情的吧?可是为什么!   秋佳氏蜷着身子,想不明白。明明她打算的好好的,即使比福晋迟两个月进宫也没事,她只要赶紧怀上孕生了孩子,就能站稳脚跟。四阿哥的后院人又少,说不定就能跟太子侧妃李佳氏一样,捞个侧福晋当当呢。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施展手脚,期望便被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迷迷糊糊间,秋佳氏听到知桃的声音:“格格,格格,快醒醒,格格。”   秋佳氏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嘟囔道:“闭嘴,本格格要休息!”   “格格,格格,您快醒醒。”知桃的声音嗡嗡直响。   “福晋查出身孕了!”   秋佳氏想了一下这句话,倏地睁眼:“什么!”   “福晋刚刚用早膳的时候,闻到鱼腥呕了一下。”知桃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交代听到的消息,“四爷便让人请了太医,就查出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秋佳氏闻言沉默不语,愣愣的出神,知桃等了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的道:“格格,旁边叶禄格格已经去给福晋道喜了。”   秋佳氏回过神,颇有些落寞的道:“更衣吧。”   知桃见她一直精神不佳,心里鼓了鼓勇气又道:“格格,福晋现在不能伺候四爷了,正是您的好机会呢,可不能叫叶禄氏抢了先。”   秋佳氏闻言,不由眼睛一亮。   对呀,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就算现在不能怀孕,她也要趁这段时间好好拢住四爷的心,若是能叫四爷心怀歉疚,免了她的药就更好了!   思及此,秋佳氏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催促知桃赶紧给她收拾好,过去给爷和福晋道喜。 第239章   “主子,大喜啊。”池清一脸喜气的走进来。   云荍正在处理年宴的事宜,见状不由好笑道:“什么喜事这么大。”   池清也不卖关子:“四福晋刚刚诊出一个半月身孕!”   “什么!”云荍乍然大喜,“真的?”   “四阿哥那边报信的人还在外边候着呢,您可要见见?”池清笑着问道。   “快传进来。”云荍急声道。   “奴才乐时,参见娘娘。”乐时进来打了个千儿,也不等云荍发问,便竹筒倒豆子般将前后原委说了个清楚,“给娘娘道喜,咱们四福晋早起用膳的时候,闻见鱼腥味犯了恶心,四爷便召了太医来,当下诊出一个半月身孕。”   “好,好。”云荍喜上眉梢,“赏。”   “奴才谢娘娘赏。”乐时忙不迭的谢恩。   “向晚,快去开了库房点东西。”云荍吩咐道,“下午随本宫去看老四媳妇儿,另外,长春宫每人赏一吊钱,四阿哥院子伺候的,每人赏两吊!”   屋里伺候的人齐声谢恩:“娘娘大喜,谢娘娘赏。”   一时间,整个长春宫都洋溢着喜悦的氛围,易贵人和陈常在、还有几个庶妃,都是忙忙的收拾了贺礼来给云荍道喜。   云荍也大方的赏了她们好些东西。   及至午膳,整个宫中都得了消息,陆陆续续有人带了东西去长春宫道喜,云荍不胜其扰,瞅着空赶忙带向晚等人去了阿哥所。   乐时早上回去复命时便带了消息,因此云荍过去时,完颜氏已经收拾妥当在二门处候着了,身后还跟着秋佳氏和叶禄氏。   “额娘吉祥。”完颜氏蹲身行礼。   云荍忙扶起她:“身子重了,不必这般多礼,万事小心着些。”   “谢额娘关心。”完颜氏甜美的笑着。   两人进了正屋坐下,云荍扫视一眼,道:“无关人员都退下吧。”   屋内侍立的人俱都将头埋的更低了,这屋里站着的不是娘娘的贴身人,就是福晋的贴身人,无关人员是谁呢。   秋佳氏跟叶禄氏颇有些委屈,但也不敢违抗云荍的命令,只得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卑妾告退。”   云荍一言不发,待两人退出去了,才朝完颜氏温和的笑笑:“身子感觉如何,可有什么想吃的?”   完颜氏容光焕发的回道:“儿媳感觉还好,倒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云荍点点头:“现在月份小,想来反应也不显,也不碍什么,以后有想吃的只管吩咐下人去找便是,她们找不到,就派人来跟本宫说。”   “儿媳晓得了,谢额娘关心。”完颜氏道。   云荍招招手,一个嬷嬷站了出来:“这个是兰嬷嬷,当初宁楚格、胤祤他们都是她接生的,现在本宫就把她给你,免得你身边没个有经验的人。”   “奴婢见过福晋。”兰嬷嬷向完颜氏行礼道。   完颜氏赶忙抬手阻止:“嬷嬷客气了,以后我还要赖您照顾才是。”   完颜氏知道,接受云荍送过来的这个人好处远大于坏处,这对外是云荍看重她的证明,也能震慑一些宵小。而且兰嬷嬷的本事也是相当过硬的,不然也不能连着给皇贵妃接生了两胎,有一胎还是双胞胎。   自己这胎,交给她也能放心不少。   至于兰嬷嬷会不会监视她,将她的一些事情汇报给云荍,完颜氏不是很在意。首先,她不准备暗地里耍一些手段,本来嘛,唯一的两个格格被婆婆亲口下令赐避子汤,她就算想耍手段就没处耍。而且她现在怀孕了,也不能伺候四爷,爷去两个格格那里歇着,总比在外面找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强。   其次,她也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兰嬷嬷最大的作用就是照顾怀孕的妇人和接生,婆婆现在明显不可能再生了,那兰嬷嬷留在婆婆身边的作用就太小了,还不如自己将她要了过来,以后专门负责她的孕事,还更放心些。   因此她这会儿倒是真的欢喜。   云荍和兰嬷嬷当然能感受到到她真诚的欢喜,云荍心里更满意了些,兰嬷嬷也同样放下了心中的担忧,郑重道:“定不负娘娘和福晋所托。”   “既然怀孕了,以后就别太操劳,手上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办,你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云荍叮嘱道,又点了李嬷嬷的名儿,“李嬷嬷,院子里的事情你先管着,等四福晋养好了再让她管。”   “这段时间,可要警醒点。”   李嬷嬷一凛,严肃的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保护福晋和小主子平安。”   “恩。”云荍点头。   完颜氏见云荍吩咐完了,又有些犹疑的问道:“额娘,儿媳即是有了,您看,秋佳氏她们那儿的补汤……”   云荍心中叹息,这古代的儿媳妇果真艰难,才怀孕就怕这怕那,直接打断她道:“本宫既说了三年,就不会食言。若这胎是个儿子,就在三年后给她们停了药,即使这胎是个格格,你也不能因失望而不喜,六年的时间依旧有效。”   完颜氏闻言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额娘…”   “好了,孕妇忌大喜大悲,本宫知道怀着孕情绪波动会加大,但你也要有意识的控制些。”云荍嘱咐道,她可真怕这儿媳妇万一得个抑郁症什么的,那就悲剧了。   “是,儿媳受教。”完颜氏敛了情绪,应道。   “好了,你休息吧,本宫也要回去了。”云荍起身道,“还有一大半的人没应付呢。”   完颜氏闻言露出笑意,道:“那儿媳便不耽搁额娘了,额娘慢走。”   云荍回了长春宫,果然又有一堆人在等着,无奈只能打起精神与他们寒暄。   好容易将人都打发走,只剩了宜妃一个,两个人才轻轻松松的说起话。   “你这个儿媳妇可真是个有福的,刚进门就有了身孕,还摊上个你这么好的婆婆。”宜妃不由羡慕道。   “羡慕啊,羡慕你也可以做个像我一样的好婆婆啊。”云荍有些欠扁的道。   宜妃脸色却敛了起来,不答话。   云荍叹气:“我说你啊,真不知道再生哪门子的气,那他塔喇氏多温柔一个小姑娘,哪里得罪你了。”   自打胤祺的赐婚旨意下来,宜妃便黑了脸,言语间对他塔喇氏也颇有微词。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同为四妃,胤祺的福晋才是个五品官之女,她荣妃的儿媳妇却是董鄂家的女孩儿。”宜妃道,“这也算了,凭什么本宫的儿子连一个辛者库贱妇的儿子也不如,我侄女配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未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氏算起来,确实跟宜妃有点亲戚关系,不过那是在宜妃成了嫔以后,人家才跟宜妃的阿玛亲密起来的。   及至郭络罗氏的双亲去世,安亲王逝世,新上任的安郡王妃才常常带着郭络罗氏进宫,与宜妃打好关系。   不过宜妃对郭络罗氏倒是挺喜欢的,她俩的性子实在有点像,不过郭络罗氏因为从小身份的缘故,更高傲跋扈一点儿罢了。   宜妃有阵子还想过将侄女配给自己儿子,后来慢慢被云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必跟她们比较这些,只要胤祺过的好,比什么都好不是,再说这也不是他塔喇氏能决定的,你何必迁怒于她,长此以往,胤祺夹在你们中间难受,他塔喇氏也不能在后院站稳脚跟,那胤祺府上还不一团乱?你难道想看你儿子的后院变得乌烟瘴气的。”云荍耐心劝道,见宜妃神色似有松动,又趁热打铁。   “而且胤祺是太后娘娘一手养大的,没有她的同意皇上能赐这么个人给胤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只不过咱们还看不出来,太后娘娘也不能明说。”云荍颇有些神秘的道。   果然宜妃神色更加松动:“果真?”   云荍又不给她准信了:“我也只是自己琢磨的,是不是真的不确定,毕竟我又不能直接跑去问皇上或太后不是?”   云荍这般否认一番,宜妃反倒更相信了些,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神色变得坚定:“你说得对,太后一向疼爱胤祺,这般作为定有深意。”   云荍不由得偷笑。   “说正经的,明年二月胤禛大婚,四月就是胤祺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躲懒。”云荍道。   宜妃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到时候任你使唤。”   白得了个劳力的云荍更加高兴了。   晚间,康熙过来了。   云荍与他解了外面的大氅,塞了个汤婆子给他捂脚,两人便偎在次间的榻上说话。   “老四媳妇倒是个有福气的,你当初的眼光还挺好。”康熙笑着道。   “那是。”云荍扬起下巴做得意状,“不过今儿个人人都和妾说完颜氏是个有福气的,皇上您就别说了,万一把我儿媳妇儿的福气说没了怎么办。”   “你啊。”康熙无奈笑道,“都是要做瑪嬷的人,怎么还这般心性。”   “有孙子怎么了,有孙子妾也年轻!”云荍不乐意了,“妾还要穿红着绿,将来让孙子给妾摘花带。”   “行行行,你的孙子你怎么使唤都行。”康熙应付性的道。   两人对视,不由哈哈大笑。   康熙瞧着她在暖黄灯光下依然莹白如瓷的肌肤,不由得感叹道:“一转眼二十多年了,你却是没老多少,朕的白头发都不少了。”   康熙近两年头上的白发确实渐渐增多。   云荍略微敛了笑容,嗔道:“皇上不过就比妾大了五岁,老什么老,咱们都不老,一点儿都不老。”   “好好好,一点儿都不老。”康熙又畅快的笑起来。   是夜,两人难得的行起鱼水交欢之事。   之后,康熙倒是又对她兴起浓重的兴趣来,直到除夕之前,夜夜都是歇在她这里。 第240章   三十四年的年宴,因为多了许多新面孔倒显得热闹了不少, 几个妯娌里, 最热闹的就是太子妃和四福晋了。   聚在太子妃那里的,大多都是想巴结、抱太子大腿的, 而完颜氏这里……   都是来求生子秘方的!   完颜氏有点尴尬,生子秘方她还真有, 但她根本没用过啊。   说了一通都是靠缘分、保持好心情的话,那些人又拿不信任的眼光看她。   真真叫人无奈的很。   云荍在上头看到完颜氏的不耐, 便出声道:“老四媳妇若是累了, 便先去后头歇会儿。”   皇太后听到声音也看过来,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殿里到底还是有些凉, 老四媳妇有身子, 还是到后头去暖暖再过来。”   完颜氏也不推辞, 做足了新媳妇的样儿, 羞怯道:“谢太后娘娘关怀。”说罢行了一礼,便跟着云荍遣来的嬷嬷往暖阁去。   惠妃这时笑道:“姐姐还真是疼儿媳的很。”   “你们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本宫当然得偏疼几分,不然也对不起你们那番夸赞不是。”云荍洒然一笑。   惠妃扯着嘴角笑笑,不再搭话。   温僖去世已经一年有余,贵妃之位便空了一个出来, 众人都有些心动。   尤其年中康熙还大封诸子,更是让这帮妃位娘娘们觉得自己能够再进一步。   云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若从私心论,她当然是想让宜妃上去的。   但从她的布局而言, 惠妃、荣妃或者佟嫔,她们任何一个上位,都能将京城的水搅得更浑些,到时,她也能有更大的施展余地。   十五元宵,大家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便早早散了,康熙带着太子去宁寿宫陪太后。   宜妃则带着胤禟和胤祺到云荍这里坐,胤礿他们几个都在,还带了个被强拉过来过来的胤俄,倒是热闹的很。   放他们孩子自己玩,云荍和宜妃挪到里屋,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话,云荍便提起这个事,并将自己的考量都说了一遍,甚至每个人上位之后的变化都细细分析了一回。   宜妃听后,皱着眉沉思,云荍也不打扰她,端着热热的奶茶喝一口,通体舒畅。   “佟嫔。”宜妃突然出声道,又强调了一遍,“让佟嫔上去。”   云荍好奇的看着她,不明白宜妃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虽然自己心中倾向的也是佟嫔,不过那是因为她知道胤禛是历史上最后的胜利者,如果让佟嫔上位的话,凭胤禛现在和佟家的关系,他绝对没办法隐到幕后渔翁得利,只能站在台前当靶子。   然而这些事情宜妃又不知道,刚刚云荍的分析里也是佟嫔上位的变化最小,毕竟胤禛现在确实没展现出什么野心和特别出众的优势。   这样想着,也就自然而然的问了。   “正是因为他现在没有野心,而且势力看着仿佛也不大,所以一二三都会有将他拉拢过来的想法,他单独一脉的时候掌握的势力或许会若于众方,但若一旦他选择支持了谁,那个人将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宜妃颇为肯定的道。   云荍一时间有些惊叹,将宜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   宜妃让她瞧得颇不自在:“做什么这么个表情。”   “没想到,我们宜姐姐居然这般聪明!”云荍夸张的用着咏叹调赞道。   宜妃翻了个白眼:“老娘只是懒得想。”   这句话云荍倒是颇为赞同,想想历史上的宜妃,除了胤禟死活要跟着胤禩混最后没落下个好结果外,宜妃跟胤祺的下场还是胤禛那一帮兄弟中除了胤祥最好的,这足以说明宜妃的智慧。   只不过今生好像有点没激发出来,难道是因为她蝴蝶了的缘故?   云荍摸着下巴思索这个严肃的问题,不行,不能放着这么个古代的智囊消沉下去,多好的劳力为什么不用。   打定主意要将宜妃用起来的云荍开口道:“你可真是躲得一手好懒,不过今天既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可就别想缩回去了。咱俩这么好的闺蜜,有麻烦事得一起想法不是?”   说罢还抛了个媚眼给宜妃,宜妃嫌弃的拍拍胳膊,像是拍掉上面起的鸡皮疙瘩。   云荍嘿嘿笑:“行了,就这么定了,等时机成熟,我就跟皇上谏言。”   过了年,进入二月,云荍就忙着胤禛的婚事。   既然已经决定要将佟嫔拱上位,云荍干脆就将人拎过来打下手,借口都是现成的,佟嫔可是胤禛的“亲姨妈”。   当然这个话不能明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懂就是了。   婚礼还没举行,直郡王府和毓庆宫倒是先双双传出好消息。   大福晋有孕。   太子侧妃林氏有孕。   一杆子不怀好意的人,私下里都在纷纷猜测,不知道太子妃的脸现在是什么颜色的。   自己还没开怀,倒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   二月二十一日,胤禛将乌拉那拉氏迎进阿哥所。   有趣的是,五阿哥后院之人向五福晋第一次见礼之时,佟侧福晋便当场晕了过去,请太医来一查,竟是同样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乌拉那拉氏纵使气的七窍生烟,也只能在面上端出大妇的样子关怀,此一事唯一叫乌拉那拉氏感觉安慰的便是,她能趁佟氏这段时间不方便的时候将院子内握在自己手里。   三月,已经住进诚郡王府的三福晋又传来好消息,也查出两月身孕,一时间,阿哥们竟是个个家里都有了孕妇。   四月,胤祺大婚,宜妃终是听了云荍的劝,对他塔喇氏虽没有云荍待完颜氏那般好,也算是颇为和颜悦色,倒叫一直提着颗心的他塔喇氏心里暗暗愧疚:婆婆这般和蔼,可见此前传出不喜欢她的话都是谣言,想离间她们的婆媳关系,果然长舌妇时最讨厌的。   抱着这份愧疚之心,他塔喇氏待宜妃更是恭敬,恨不得将宜妃当成老佛爷供着,反倒让宜妃对她更是改观不少,婆媳之间的关系倒是颇有些如鱼得水的味道。   8月时候,五阿哥院子里当初的好戏又有了续集,乌拉那拉氏也查出身孕,这福晋侧福晋同时有孕,外头都说五阿哥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然后话题又不知怎么歪倒已故的佟皇贵妃身上,说佟皇贵妃不愧是有大福气的人,故去后不但保佑着整个佟家蒸蒸日上,还保佑儿子子孙繁茂。   哎,一转眼,皇贵妃娘娘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可惜啊。   旁边立刻有人接,皇贵妃娘娘去了是很可惜,不过宫里不是还有个佟嫔娘娘吗,作为佟皇贵妃的亲妹妹,想来福气也是不差的,应该也能佑我大清绵延不绝。   得,这话说的太大了,暗地里听墙角的人都吓得腿一软差点露了行迹。   然而里头说话的那些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他们本就是无所事事、整日混在一起吹牛皮的闲汉,这般程度的话在他们那儿根本不算什么。   等闲话越传越广时,朝中终于有大臣开始上折子,言三阿哥之母荣妃娘娘多年来侍皇上甚恭,又为大清诞下不少皇嗣,功劳不小,当得贵妃之位。   云荍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会是荣妃,当然是她自己安排的人还是被人推出来做了出头的椽子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折子就像一个讯号,一时间,上折子的大臣不知凡几,荣妃、惠妃、宜妃、德妃、佟嫔等都被提及,仿佛天下一时风平浪静了一般,只剩下康熙立贵妃这么一件大事。   不过最大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倒是一个没动,毕竟这种事自己撸袖子下场实在是太跌份了,底下养那么多人是干嘛的,当然是这种时候拉出来摇旗呐喊的。   云荍也在里头推了两把,上折子请立宜妃的人便是她安排的,毕竟大家都有人提,就你没有,那也太显眼了,显而易见的有问题。   这些折子康熙一概留中不发,云荍也只当自己不知道,即使康熙频频到她这里来,她也只字不提。   这天,康熙一进屋就扔给她一个折子,云荍眼风一扫,一屋子伺候的人就剩下向晚和池清、还有梁九功。   云荍望了一眼折子,欲言又止道:“皇上这是……”   “关于后宫的,不妨事。”康熙捏捏眉头,道。   云荍闻言便将折子拿起,摊开一字一句看了起来,看完后,沉吟半响,方道:“贵妃之位空了一年多,大人们有着想法也很正常,皇上的意思呢。”   “朕想问问你的意思。”康熙盯着她道。   云荍踌躇了一会儿,道:“妾其实有个想头。”   “你说。”康熙示意道。   “您看,现在阿哥们都大了,陆陆续续的都娶了福晋,您也已经给大些的阿哥都封了爵位。”云荍顿了顿道,“可是,后宫的妹妹们,却是好久没动位份了,胤祐和胤禩的额娘都还只是贵人,这让他们在外行走总是有些不体面,而且过几年也该给胤祹胤祥他们指婚分府了。”   康熙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有理,是朕疏忽了。”   “你便将适合晋一晋的人列出来,上个折子给朕。”   留下这句话,康熙便走了,没再问云荍该晋谁为贵妃。 第241章   名单云荍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她还是拖了两天才将折子递上去, 这样也显得自己确实用心办事了不是。   康熙收了折子也没给个回信, 不过云荍也没心思管他,因为完颜氏发动了。   将将折腾了七八个时辰, 完颜氏总算平安诞下一子,胤礿上了折子, 请皇阿玛赐名。   康熙当场便御笔亲提了弘昊二字。   完颜氏坐月子期间,外头大臣们还在为贵妃之事闹腾, 康熙不胜其扰, 但又反常的没有在外表露出任何情绪,云荍估摸着, 康熙也是想借此事摸清朝堂上各种势力的底细。   烦心的康熙决定去北塞视察一下军务, 在噶尔丹被驱逐以后, 那里就一直处于四分五裂、摩擦不断的状态。   收拾了噶尔丹之后, 康熙终于腾出手来收拾他们,直接将费扬古派过去坐镇, 如今过去年许,想来也应该有所成效了才是。   消息传出来后,一杆皇子都想跟着康熙一起出去,个个都去找康熙诉了一番衷肠。   胤礿却是被康熙传过去的。   “皇阿玛吉祥。”胤礿请安。   “嗯, 平身。”康熙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就不说话了,胤礿等了一会儿,见他老子始终不说话,不得不疑惑的问道:“皇阿玛找儿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您老人家的时间何等宝贵, 跟我这儿浪费不太合适吧。   康熙顿了一下,才略随意的问道:“你接下来一月有何打算?”   胤礿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打算,除了去理潘院点卯处理一些事物,儿臣打算着将府里再最后过一遍就定下来,等弘昊办了满月、完颜氏也出了月子,就搬过去。”   康熙又是一阵无语,才道:“没别的了?”   “没了。”胤礿肯定的道,“皇阿玛可是有事情交给儿臣?”   “无,下去吧。”康熙言简意赅的赶走胤礿。   胤礿出了乾清宫还有些莫名,皇阿玛找他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君心难测啊。   九月初,康熙带着胤禔、胤祉、胤禩出了京,此次却没有交代太子监国,而是将事情都交代给了内阁处理。   他们走后没几天,弘昊的满月礼在阿哥所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出了月子的完颜氏也出现在人前,身材竟是没比怀孕之前差多少。   满月礼过后,完颜氏便着手清点东西和人员,不过十来日便收拾妥当,又择了一吉日,从阿哥所搬进了璿郡王府。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喜事,完颜氏竟是从进了璿郡王府就开始送礼吃酒。   九月底,大福晋终于生下了直郡王的嫡长子,可惜直郡王不在,不然还不知道该高兴成何等样子。   十月,太子侧妃林氏诞下太子第三子,胤祐大婚。   十一月,三福晋生下诚郡王嫡长子,佟侧福晋生下雍郡王长子。   喜酒喝道十二月戛然而止。   文贵人在夜里悄声无息的去了。   云荍听到时恍惚了许久,文贵人,佩珊,那个和她一同进宫的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不在了。   虽然一个贵人死了根本不是啥大事,云荍还是派人去给康熙说了一声。   果然康熙根本就不记得这是谁,只随意道:“让皇贵妃按规矩办就是。”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解释了半句:“文贵人当初选秀时和皇贵妃住在一个屋子…”   虽然只有半句,不过康熙也明白过来,顺带还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个文贵人,好像还是挺安分守时的。   “按嫔的规制办吧。”康熙淡淡吩咐了一声,又接着沉浸在折子中了。   梁九功悄悄退出殿外,将康熙的话转告给来报信的小太监。   望着小太监离开的身影,梁九功心里却颇是不屑:人都没了,现在来显你的姐妹情深了?活着的时候怎么不帮扶一把呢?果然都是一样的虚伪。   梁九功袖着手老神在在的看着东边翻滚涌动的云朵,不过虚伪也正常啊,谁不想走到最高位并一直站在那里,所以我也是一样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云荍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在心里腹诽她假好心、别人都死了还要拿来利用,不过她不在乎,她想那么做就那么做了,至于拿这种事刷康熙的好感,那只能说是天大的笑话,她们小瞧了她、也小瞧了康熙。   因着佩珊只是一个贵人,所以就连皇子皇女们也不用为这个庶妃守孝,又刚好临近年节,是以宫里竟是一分热闹都没减。   佩珊走后,云荍经常一不小心就愰了神,想起从前的种种。   更是有意与僖嫔含卉闲聊了几回,不过到底隔了许多年不亲热,彼此之间生疏客气的很。   含卉已经四十多了,这些年膝下养着胤祐,心态倒也平和,不过瞧着还是老,竟像是五十的人。   与云荍说话期间,更是不由自主的咳了好几次。   “可是着了凉?怎么不找太医看看。”云荍问道。   含卉温和的笑笑:“谢娘娘关心。不过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忍不住咳,太医也看了,开了方子,一直吃着也没多大用。索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碍的。”   这种东西云荍也不了解,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将话题岔到别的地方。   过了年,出了正月没几天,陕西总督八百里加急送来急奏。   宁夏地方,忽然冒出一个自称是噶尔丹孙子的人,竟暗地里纠结了一股人,出其不意地将宁夏总督府偷袭了,宁夏总督不幸殉职。   康熙看了折子,当下气的将折子摔下御座,李光地捡起来看了一遍,便将折子递给其他大人,拱手向康熙道:“皇上,事不宜迟,当立即命令陕西总督率兵北上镇压叛乱。一省总督被杀,若处理的迟了,可能会被裹挟民意,造成更大的动乱。”   此时,其他大人也纷纷明白出了何事,有致一同的同意了李光地的建议,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命,陕西总督即刻率兵北上镇压叛乱。”康熙下了令后,又出乎意料的点了一个人,“胤禔。”   “儿臣在。”胤禔出列。   “你即刻点了兵马,赶往宁夏,协助镇压叛乱后,好好给朕查查,噶尔丹的这个孙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了!”   他早就将噶尔丹一脉处理了干净,竟然还给遗漏了一个小崽子?不可能!   康熙怒气勃发。   白莲教、红花会,不要让朕查到是你们这帮老鼠在背后捣鬼!   康熙心情不好,所有人都不敢触他眉头,即使陈庶妃在三月二日给康熙添了个儿子,宫里也没有多热闹。   三月底,这股低气压更低了些,德妃所出的刚刚十一岁的十二公主,竟是一场急病没了。   德妃痛不欲生,她生了三个儿子,结果只剩下一个;生了三个女儿,结果又只剩一个。   难道上天注定她没有子女缘,德妃想不明白,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主子。”闻荷急匆匆掀了帘子进来,瞧着像是有急事禀报,脸上甚至还有点喜意,但在看到德妃的一瞬就快速收敛了去,甚至那个消息也有些不敢说了。   是了,主子一直对五阿哥被过给了先皇贵妃不满,听到这个消息怕是也不会高兴多少吧?   闻荷是后来才被提拔上来的,她哪知道,德妃何止是对五阿哥不满,因胤祚一事,她恨胤禛都来不及呢。   闻荷正打算不说了,谁想已经好几天没说话的德妃竟是转过头看她,声音黯哑的道:“出了什么事?”   闻荷当即恭敬道:“五福晋一个时辰前生下一子。”   “你说什么!”德妃却像是听到了多么惊天骇地的事,一头拾起来坐在床上,枯瘦的十指紧紧抓着床沿,身体前倾出床外,死死盯着闻荷,又重复道,“你说什么!”   闻荷被她吓的不轻,哆哆嗦嗦的道:“五福晋,刚刚生了一个儿子。”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被恶鬼盯住了。   “儿子,儿子,生儿子。”德妃得到回答,身体慢慢缩回床内,喃喃道,“是了,是了,肯定是这样的。”   闻荷真的觉得这样的德妃太过恐怖,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于是她匆匆行了一礼,道:“奴婢先去准备给五福晋的赏赐,一会儿拿来给主子过目。”   说罢也不等德妃发话,就像鬼赶着似的逃了出去。   德妃却完全没注意到闻荷的动作,她嘴里还在不断的喃喃自语:“他就是个讨债鬼,自己克死了我的胤祚不算,现在他的儿子还克死我的乖囡。不行,不能让他再活着,不然,我的胤祯也要被他克死了。”   “我要赶紧好起来,好起来,要好好保护我的胤禵。”德妃神经质的露出温柔的笑容,冲着空气道,“十七啊,不怕啊,额娘绝对不会让那个灾星伤害你的,放心,一切都有额娘。”   这天过后,德妃完全将那些悲伤抛下,积极的配合太医的治疗,不过两三月便养好了身子,不过与之前相比,到底显老了不少。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进了五月,便又是一年的万寿节,全国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好吧,全国不能确定,但是京城里确实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尤其是万寿节最后一天的时候,这喜气更是要突破天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嫔佟氏为贵妃…晋庶妃章佳氏为嫔,赐号敏…晋常在戴佳氏为嫔,赐号成…晋常在万琉哈氏为嫔,赐号定…晋贵人王氏为嫔,赐号密…晋庶妃卫氏为嫔,赐号良…晋易贵人为嫔…晋庶妃陈氏为嫔,赐号勤…”   余者贵人常在答应也是不少。   前头大臣听到这道圣旨,没想到贵妃之位竟是落到了佟嫔手里,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与佟家的关系。   而胤祐胤禩等几个皇子,听到额娘晋升为嫔,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喜色,为自己是一半,为额娘以后在宫里就有了体面是另一半。   后宫更是神色各异。   德妃这会儿完全不在乎这个,她那双眼睛,几乎没怎么从佟侧福晋脸上离开的。   佟侧福晋这一晚也是如坐针毡,乌拉那拉氏正在坐月子,当然不能出席这等盛典,于是她就只能一个人来了,谁知道那德妃竟跟神经了似的,一晚上都盯着她。   对于成长在佟府的佟侧福晋来说,尤其是之后又与那个李四儿接触过几回,她几乎本能的就感受到德妃目光中的恶意,虽心下警惕却也不能做什么,只盘算着回去与胤禛好好说道说道。   惠妃与荣妃,脸色则是有些阴沉。   而佟嫔,则完全是志得意满。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该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第242章   万寿节结束后,云荍心里集了好大的怨气。   康熙搁在什么时候宣不好, 偏偏放在这时候, 还有一个月就是胤祒大婚的日子了,她忙自己儿子的婚礼都忙不过来, 康熙还给她找事情!   “主子,这是景仁宫、启祥宫的修缮方案。”池清捧着一叠账册进来。   云荍狠狠的瞪了账册一眼, 才不情愿的接过来。   还没看两页,棠枫就喜气洋洋的进来:“主子, 四阿哥府上的温安来给您请安了。”   云荍就有些奇怪, 请个安而已,至于这么高兴么。   “叫进来吧。”云荍扬眉道。   温安一进来就打了个千儿, 棠枫早捧着一盒东西上来给云荍。   “给娘娘道喜, 咱们福晋今儿个午睡起来略感不适, 请了大夫, 诊出两个月喜脉。”温安扬扬洒洒的说道,眉毛控制不住的飞舞。   “当真?”云荍乍然之下也是惊喜, 当初说不喜欢当奶奶,结果弘昊那小子进宫了一回后,直接就将她的心融化了,天天念叨着孙子, 一想着又有香香软软的孙子可以抱,她就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高兴过后,云荍就皱了眉:“老四媳妇这才生产一年,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了?身体都不知道养没养回来。”   说罢又问温安:“大夫怎么说, 你们福晋身子可康健,怎么没请太医去瞧瞧?”   “回娘娘话,大夫说咱们福晋身子康健着呢。”温安听着云荍对完颜氏的关心,不由得在心里又将福晋的重要性提了几档,“福晋当时想着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没请太医。”   “那怎么行。”云荍不同意道,“池清,叫邱和去太医院,请许副院往老四府上走一趟;再去库房,捡些人参何首乌燕窝等补身子的,一同送到老四府上去。”   “是,奴婢遵命。”池清应道。   云荍又冲着温安道:“你跑这一趟也辛苦了,下去拿赏吧,好好伺候你们四爷。”   “谢娘娘赏,奴才定为四爷鞠躬尽瘁。”温安一脸严肃的道。   “噗。”云荍叫他逗乐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下去吧。”   云荍等着许太医亲来与她说完颜氏的身子早补了回来,没有大问题的时候才放下心,孙子虽好,她也没想过拿儿媳的身子换,已经存在的人怎么都要比还没出生的人重要些。   另一厢,完颜氏听了温安复述的云荍的原话,心下感动不已,孕妇情绪波动又大,竟是当场流了泪。   胤礿在一边啼笑皆非:“福晋这是做什么呢,该哭的难道不是爷吗?自从有了有了你和弘昊那小子,额娘是一点儿都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明明我还劳心劳力的淘了礼物送去,结果愣是一个字都没提我。”   完颜氏破涕为笑:“谁叫爷您一天忙得很呢,都没时间进宫陪额娘说话了。”   更没时间陪我。   这句话完颜氏虽然没说出来,但她的眼神已经表明一切。   “得,都是爷的错。”胤礿摸摸鼻子,心里还是有点虚,最近确实没进宫看额娘,每天也只有晚上回来,与完颜氏行完敦伦之礼便倒头就睡,夫妻间的谈话都没多少。   想着完颜氏怀上了,情绪估计又要敏感许多,胤礿便承诺道:“前阵子是爷疏忽了,以后也会将外头的事处理好,多陪陪你们的。”   胤礿这么一说,完颜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结婚两年,孩子也有了一个,完颜氏也能明白自己爷心中的野望,她当然是支持他的。只不过她家里空有一个姓氏和爵位,实权却已经没多少,阿玛是个糊涂的,成天跟着那些妾室厮混,弟弟又还小,根本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她有一阵子还为此颇为郁结,胤礿好一番劝导后才想开,不过她还是想着要将府里打理好,好让他在外头能后顾无忧。   此时此刻,又怎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便搅了他的大事呢。   “爷。”完颜氏握住胤礿的手,柔情的道,“我知道爷待我好,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爷是有正事的人,怎么能将时间消耗在后宅里,我与弘昊一起呆着便很好了。”   还好此前下人们都退下了,完颜氏才敢做出这般大胆的动作。   胤礿听言,反握住她,将人带进怀里,柔声道:“无妨,爷自有安排。”   感觉怀里的完颜氏还想起身说些什么,胤礿直接将她按住,继续道:“现在还不是爷表现的时候,沉溺于后院,也能麻痹外人。爷的顾儿这般聪明,不会不明白扮猪吃虎的道理吧。”   完颜氏噗嗤笑出来,小拳拳轻捶胤礿的胸口,嗔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那爷是猪,我跟弘昊成什么了。”   胤礿呵呵笑:“是什么,是猪婆娘和猪崽子呗。”   “讨厌~”完颜氏又是一阵娇嗔。   两人又抵着额头咕咕哝哝的说些情话。   后院,叶禄氏又来找秋佳氏窜门。   “姐姐可听说了,福晋又有喜了呢。”叶禄氏语气酸酸的道。   她们俩进门本无先后,论年岁叶禄氏比秋佳氏还大几个月,但因为秋佳氏比她受宠,她只能叫秋佳氏姐姐。   “当然,这是咱们府里的大喜事。”秋佳氏表情淡淡的道,“福晋不是上了两匹料子,妹妹没收到?”   “料子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儿子!”叶禄氏扯着帕子恨恨的道。   “妹妹!”秋佳氏抬高声音喝了一声,“我还有事,今日就不招待妹妹了。”   说罢直接端起茶送客。   叶禄氏脸色一僵,愤愤不平的起身,连礼都没行就转身走了,直到出了门,还听见她嘟囔的一声:“假清高什么!”   秋佳氏也不与她计较,诚然,她当然也是想要孩子的,可这一年多时间,她已经看清了四爷的性子,那是一个极有原则、决定了事情便不会改变、且侍母极孝的人。   所以她明白,避子汤这个事情已经无可更改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表现,争取在这期间让四爷对她留个好印象,到时候三年一到,她也能更容易怀上些。   至于福晋怀了又怎样,养不养的大还不一定呢,自己不过迟一点罢了。   六月,胤祒也终于将马佳氏娶回来,云荍态度一致,将对完颜氏的话又给她重复了一遍,并且同样在三个月后才将给胤祒选好的格格指进府。   只不过马佳氏没有完颜氏那样好的福气,能在格格一进府就查出孕信。   八月份,太子妃在毓庆宫挣扎一夜,生下了她此生唯一一个孩子,太子第三女。   二十多岁的太子,却还没有一个嫡子,瞧着仿佛前些年的胤禔。   外头不明内情的老百姓纷纷道,怪道是亲兄弟呢,瞧这样子,太子爷怕得等个好几年喽。   胤禔笑歪了嘴,太子却是气歪了嘴。   “都安排的如何了?”胤礿问道。   坐在下首的,是他前些年在黑龙江时收的幕僚,高天逸。   高天逸也是一个人才,只不过时运不济,好好的当着自己的知府,眼看前程妥妥的,谁知被千里之外的族人牵连,丢了乌纱帽不说,还被暴怒的康熙发配宁古塔,并言明永不录用。   要说高天逸不怨那是不可能的,族人犯了事,牵连可以,但有必要永不录用吗,连个翻身的机会都不给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但他查了查族人犯的事情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他那个族人竟然跟朱三太子搅到一块去了,并且来往间竟还将他拿出来大谈特谈,康熙没有一怒之下将他咔嚓,都是英明至极了。   此时高天逸颇为得意道:“四爷放心,一切都极为顺利,不出两月,他们就能接触上。”   胤礿点点头,叮嘱道:“记得,行动千万小心,首尾全部扫干净,不要用简单暴力的手法……”   “要润物细无声,要让他们觉得是遵从自己内心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受了别人的言语蛊惑。”高天逸摇头晃脑的接道。   他颇为无奈的道:“四爷,我知道您侍母极孝,也知道娘娘乃是有大智慧的人,但您也不必每次都将这番话重复一遍吧?我早就会背了。”   自从胤礿出宫建府后,云荍便将宫外的势力全都交给了他,只留了一部分情报人员,并且把自己的全盘计划都说了出来,直到那时,胤礿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额娘竟然已经想的这般远、计划的这般完善了。   额娘让他看哪里不够完善的,可以自己完善修改,胤礿却只想苦笑,额娘几乎面面俱到的都想到了,他还能补充什么?   唯一疑惑的就是,那些人是否会按他们计划的那样行动。   对于这一点,额娘却是极为肯定,让他不要担心这个。   胤礿便也不再管了,这两年,一直都是在接着之前的计划进行,高天逸知道后,倒也发现了不少漏洞,并一一补全,这也是胤礿越来越信任高天逸的原因。   由于额娘的要求,计划其实一直进行的颇为缓慢,不过最近,一些计划也慢慢的要到关键节点。   所以,胤礿才打算借着福晋有孕的事在府里躲躲,免得多生波折。   两月后,计划果真十分顺利,目标任务纷纷与人接上头,开始展开一系列行动。   胤礿嘴角漾着笑,不过这笑容在看到胤禩、胤祐、胤禵时淡了不少。   今天是胤禩大婚的日子,胤祐、胤禵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挡酒。   胤祐就不说了,胤禵却还只有十岁,竟也喝的双颊红扑扑的。   今生受了云荍影响,胤禟自然跟胤礿他们更亲近些,连带的,胤俄也跟着这边玩的好。   胤禩不是没有拉拢过胤俄,只不过胤俄跟胤禵简直天生不对盘,遇到一起不打起来就已经是克制了。   无奈之下,胤禩只得舍胤俄而选胤禵。   胤礿幽幽的看着身着大红吉服的胤禩,心里想着,若不是额娘提醒,他竟没发现,这个从小存在感就不强的十弟,竟然有与他一样的心思,甚至还真的发展了那么一点点势力。   不过没关系,胤礿又将笑容扩大,他发展的越大越好。   不知道到时大哥发现这个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弟,竟然背叛了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想都有意思呢。 第243章   三十七年的元宵节,长春宫比别的地方更添一份喜意。   眼看着宫宴就要开始了, 璿郡王府上却一个人都没出现, 正当康熙脸色有些不好时,才有人匆匆来报。   “启禀皇上, 四阿哥遣人来告假说:四福晋临出门时突然发动了,他们今日怕是不能来参加元宵宴了, 明天再进宫向您请罪。”   康熙有一瞬间的喜意,却又被不悦压了下去。   “女人生孩子他守着能做什么!儿女情长!”   康熙对胤礿很不满, 本来当初他求着去理潘院, 康熙看在他刚回来的份上勉强答应了。谁知道他还就窝在理潘院不出来了,整天比翰林院的学士还要清闲。   完颜氏又怀孕后更是不得了, 连理潘院都不怎么去了, 整日窝在府里陪他那个福晋。   再看看胤礿后院孤零零的两个格格, 康熙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难道他们爱新觉罗家又出了个痴情种子?   一想到这点,康熙就忍不住想给胤礿赐两个人, 不过想起当年答应云荍不管胤礿妾室之事,他还是专门去给云荍提了两句。本以为云荍会一口答应下来,谁知云荍竟然直接把他顶了回来,说他说话不算话, 气的康熙单方面跟云荍冷战到今天。   云荍本来满心的欢喜,结果就听到康熙冒出来这句,当下条件反射的就想讽刺一句,堪堪出口才想起这里的场合, 不得不憋屈的起身行礼道:“皇上恕罪,胤礿应当也是忧心两个孩子,毕竟他若走了,府上也没有个管事的人。”   提起这点康熙更气了,不阴不阳道:“胤礿府上为什么没个顶事的人,爱妃还不清楚吗?朕有时候都要怀疑,胤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云荍倏地抬起眼,定定的盯着康熙,等到康熙快要被她盯得不自在的想要出声呵斥时,才垂下眼睑,声音淡漠的道:“是不是亲生的,皇上还不清楚吗。”   殿内本来就静,云荍这话一出,霎时间更静了一层,众人连心跳声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生怕惹怒了康熙。   康熙因为云荍的语气心里一抽,却更愤怒她在大庭广众下不给他面子,当即沉声道:“爱妃看来是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荍也不拖沓,直接行礼道:“臣妾告退。”   说完就带着人从殿里退下,干脆利落。   云荍走了一会儿后,殿里一直保持安静,康熙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冷哼一声也起身离开。   好在太后早就退场,倒是没让老人家心情不好。   两个重量级人物都走了,殿内众人才慢慢放松,又恢复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不过热闹比刚才冷了一倍不止。   太子端着酒杯自饮自酌,心情颇好。   胤祒和胤祤完全心急如焚,胤祤还想直接去找额娘,好歹被胤祒按住了。   他们身为人子,不能再阿玛额娘的争执中站位,虽然他们心中都十分偏向云荍,但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公然表明,免得皇阿玛再迁怒到额娘身上。   子时,完颜氏就颇为顺利的诞下一个阿哥,瞧过一眼后就昏睡过去,完全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   而胤礿此时正在书房与胤祒相对而坐,胤祒一从宫里出来就直奔璿郡王府,他福晋要跟着过来看看完颜氏,也被他打发了。   后院的人前来报喜,胤祒露出一丝笑意:“恭喜四哥再得嫡子。”   胤礿的眸子也染上喜悦,吩咐道:“府里下人赏一个月月钱,福晋院里的赏三个月。”   来人喜气洋洋的走了,胤礿才又换上郑重的神情,对胤祒道:“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是我不孝带累了额娘,明日自会去向皇阿玛请罪。额娘那里你不用担心,到今天,皇阿玛也不会轻易动额娘的,顶多冷落额娘一阵子。”   而额娘现在,根本不在意这样的冷落,只要他们兄弟三个好好的站着,便没人能对额娘怎么样。   “我倒不是担心皇阿玛对额娘怎么样,我只是担心额娘心情不好,又不好好吃饭,再坏了身子。”胤祒颇有些忧愁的道。   他们额娘什么都好,就是心情一不好就不爱吃饭,还不爱见人,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胤礿也晓得自家额娘的性子,要冷战,额娘完全能这辈子都不理人。   他沉吟了一下道:“完颜氏这段时间是进不了宫了,让你福晋多去去,拉着宁儿,多陪陪额娘就是。”   “也只能这么办了。”胤祒叹道,“时间也晚了,弟弟就先回府了。”   “嗯,晚上冷,坐马车回去吧,我让乐时送你。”胤礿道。   胤祒心里着急,直接自己骑马赶了过来,这寒冬腊月的,别冻出毛病才是。   胤祒也不推辞,正值多事之秋,他也不敢生病倒下。   可以预见,明日额娘失宠的消息就该传遍京城了。   想及此,胤祒又问道:“明日可需要派人控制一些舆论?”   胤礿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必,这也不算是件坏事。今日之后,我儿女情长的形象就该深入人心了,若还能让别人以为额娘因为偏心不在乎我,那可就是意外收获了。”   胤礿嘴角噙着笑,虽然这一波来的莫名其妙,额娘还受了点委屈,但结果却并不是太差,甚至对他们来说还颇有好处。   若不是确定完颜氏生产之事来的毫无预兆,他真的要以为这是额娘走的一步好棋呢。   胤祒转转眼也明白了胤礿的意思:“我知道了。明日要不要我陪你去跟皇阿玛认错。”   “不用。”胤礿摇摇头道,“明天你直接上朝,不必管我。对了,一会儿你出去的时候不如做出一副气愤样,也好误导误导那些人。”   胤祒一脸无奈,哥哥有时候有点蠢:“那我别坐马车比较有效果,不然坐着你府里的马车回去,别人也都不是傻子。”   胤礿想想也是,是自己贪心了:“那便算了。”   与这些相比,还是九弟的身体健康重要些。   将胤祒送上马车,胤礿便回了后院,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儿子、又去看了已经睡着的弘昊,他才回到前院歇息,为明天的硬仗休息充分。   第二天一大早,胤礿便爬了起来,在宫门还没开时就等在午门外,把提前来的一些上朝的小官员吓了一跳,纷纷来向他行礼问安,胤礿只做颔首回复。   说是小官员,其实各个也都有从四品以上,对于现在急于发展势力的阿哥们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拉拢对象,毕竟这些人往往处在一些很关键的位置上。   胤礿对他们却不热情也不疏离,这一切都被暗地里的眼睛看在眼里。   乾清宫,康熙已经在洗漱准备上朝。   准备好后,梁九功退下去准备御撵,顾问行摸了进来,低声向康熙汇报了几句。   康熙微微颔首,并不发话,梁九功进来瞥了一眼顾问行,才向康熙回禀御撵已经准备好。   康熙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宫门大开,来上朝的官员们纷纷经过查验入宫,胤礿来的相当早,却还是跟在胤禔和胤祉后头进去。   “四弟,还没恭喜你又得了个儿子呢。”胤禔斜着眼睛道,胤祉也在旁附和了一句恭喜。   胤礿微微露出笑意:“多谢大哥、三哥,满月礼的时候一定要来喝杯酒。”   “当然,你给侄女儿那么多满月礼,大哥也应该还回去才是。”胤禔笑呵呵的道。   胤礿依旧保持笑容:“大哥说笑了。”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走在空旷的宫中,到了太和殿,胤禔和胤祉先后踏上台阶,胤礿却是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胤禔停下脚步,颇为诧异的道:“四弟这是作甚。”   “弟弟犯了错,令皇阿玛不悦,自然是该请罪的。”胤礿泰然自若的答道,丝毫不在意身后众多官员隐秘的目光。   胤禔摇摇头:“随你吧。”便回身走上阶梯,进了太和殿内。   后头众人皆是跟上,从胤礿身旁路过。   胤祒来的比较晚,他是先把他福晋送到后宫门口才赶来的,看到胤礿跪在那里就急忙上前:“四哥,你这是做什么呢。”   胤礿冲塌笑笑:“你不必管,我自有打算,快进去吧,皇阿玛该来了。”   胤祒叹气,这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那要不要我在皇阿玛面前提一下。”   虽然他不提皇阿玛肯定也知道。   胤礿沉吟一会儿道:“也好。”他跪在这里,身为亲兄弟的胤祒却不说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徒惹皇阿玛生疑。   胤祒只能匆匆进了殿,再不去就真的迟了。   康熙上朝后,几位内阁大臣们回了几件国事,便沉寂下来,胤祒瞅着没人说话了,便出列跪下:“启禀皇阿玛,四哥自上朝前便在殿前跪着,为昨夜缺席之事请罪,皇阿玛可要召见。”   朝上一时静下,康熙淡淡的瞧他一眼,道:“早朝是国之大事,以后不要再说些无益之事浪费时间,念在你初次触犯,在府里思过一月吧。”   朝上大臣申请各异,有不少人都禀住了呼吸,皇贵妃一脉,这是遭了皇上厌弃了?   康熙不管底下人如何才想,甩了个眼神给顾问行,顾问行立刻领会,一甩浮尘道:“退朝。”   直到回了乾清宫,康熙才淡淡的吩咐道:“去将四阿哥叫来。”   此时,太和殿众人早就走了个干净,只剩胤礿一人孤零零的跪着,原本胤祒是要陪他的,也被他撵了回去。   “四阿哥,皇上召您呢。”来传话的小太监态度倒还很客气。   “多谢小公公。”胤礿含笑道,动了动身子准备起身,却发现腿早就麻的失去了知觉,一动就感觉要摔倒。   他只能苦笑一声:“劳烦小公公,给我搭把手。”   “不敢不敢。”小太监连忙伸出手搀扶起胤礿。   等到了乾清宫,胤礿才完全恢复过了,虽然膝盖还隐隐作痛,不过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进了屋再次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也不叫起,劈头就扔过来一句。   “五月份选秀让完颜氏上个折子,朕给你赐两个侧福晋。” 第244章   胤礿不妨康熙出口就是这个,竟当场愣住, 片刻后才露出苦笑, 磕头道:“请皇阿玛治儿臣不尊圣旨之罪。”   上头没有动静,胤礿不知道康熙是个什么心情。   良久, 才听到康熙没有感情的声音:“怎么,爱新觉罗家又要出一个情圣。”   果然。   胤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直将额头触在地上道:“儿子不敢,也不配‘圣’字之称。皇阿玛以孝治天下, 儿子只希望能做到皇阿玛的万一, 尽量满足额娘心中所愿、弥补她的遗憾。”   又是一室的寂静,康熙到底没问出那句“你额娘心中所愿是什么”。   他或许已经猜到, 又或许不想知道这些女儿家的无聊心愿。   “闭门思过一月。”   “儿臣遵旨。”   自此日起, 四阿哥和九阿哥各自在府中思过一月, 而康熙也一月没有踏进长春宫。   云荍并不在乎, 她其实没有胤礿胤祒想的有多生气,她早就看透了康熙的帝王本性, 随着年岁越来越长,他也与历史上的那个帝王越来越像。   这其实是好事,云荍想,他越像, 就说明他的思维会越接近历史上的那个人,那她安排的一切才不会跑偏,她的胜算才会更大。   云荍甚至还安慰担忧不已的马佳氏,打趣道:“你与其在本宫这里瞎担心, 不如回家好好跟胤祒培养感情,早日让本宫抱上孙子,也免得一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本宫这个婆婆磋磨你了一样。”   马佳氏让她说的两颊羞红,脑袋都要垂到地上去了,声音如蚊子般的道:“额娘怎么说这些。”   马佳氏真是一个纯情的羞涩姑娘,成婚快一年了,还对这种打趣接受无能。   “好了好了,快回去对着胤祒撒娇去罢,本宫年纪大了,可受不得这些。”云荍嫌弃似的撵人,马佳氏也就顺势退下,临走又带了一大堆东西,有她的也有完颜氏的。   两个爷们被禁足,她们女眷却还是可以走动的,马佳氏去看望了正在坐月子的完颜氏,又将云荍的情况说一遍,也算是互通有无了。   “多谢弟妹,我这段日子不方便,还要麻烦弟妹多辛苦些,在额娘跟前多尽尽孝。”完颜氏笑道,这个弟妹她也很喜欢,有时候逗一逗跟兔子似的。   “四嫂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当做的,只是。”马佳氏转折道,“额娘今天说不让我老进宫,说是…”   马佳氏话还未说,脸已经红透了:“说是让我跟九爷多相处。”   完颜氏看她的脸色哪有不明白的,当下抿着嘴儿轻笑一声,顾忌着马佳氏的薄脸皮,很快敛了去,道:“即是这样,那便听额娘的,额娘向来是个直性子,不爱别人跟她假客气呢。”   这两年的相处,完颜氏也明白自己的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要你怎么做都会直说,跟亲近的人从来不玩那些虚头巴脑你来我往的东西。   “嗯,我晓得。”马佳氏脸上热度褪了一些,轻轻应道。   “好,你今天进宫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了,等老二满月的时候再请你过来吃席。”完颜氏笑道,到最后仍是没忍住打趣了一句,“九弟估计也等急了。”   “四嫂~”马佳氏轻嗔一声,行了个礼便有些羞怯的走了。   完颜氏呵呵笑着,然后吩咐道:“飞鸾,一会儿去将九福晋说的话跟爷说一遍。”   自元宵节出事到现在,她家爷就没见过额娘,心里估计也是担忧的很。   飞鸾去的时候,高天逸正好在,躲在屏风后等飞鸾汇报完走了才转出来,道:“爷,我至今想不出,这件事是谁捣的鬼,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件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大事,高天逸不知道胤礿那天在乾清宫跟康熙的谈话,他甚至觉得皇上因为这件事生气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最后两个字悄悄说。   “你不用管这件事了。”胤礿吩咐道。   “好吧。”高天逸翘翘嘴角,他其实也不想管这种脑残病犯了之事。   胤礿不知道他的想法,自顾自的道:“你主要还是跟着那几个件事,另外,寻找西域作物的事情要抓紧,不要光顾着赚钱!”   “咳,奴才明白了。”高天逸被戳穿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原来当知府时,虽然不能说是海瑞那样的清官吧,但除了冰炭孝敬很少收一些灰色收入,因此家里还是有点捉襟见肘的。   等胤礿将海外跑船的账本交给他时,他没出息的被上边的数字震愣了半响,这两年他管着跑船的事儿,虽然也有交代下头人找寻胤礿交代的一些作物,但受当年窘迫情况的影响,重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偏到了赚钱上,因此这件事情竟是没什么进展。   胤礿瞥他一眼也不再多说,高天逸毕竟还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虽然投身为奴,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很有自尊心的。   一晃,一月时间便过去,璿郡王府的二阿哥举办满月礼,胤礿胤祒、完颜氏再次出现在人前,出乎众人预料的,他们竟然看上去没有多少颓唐之色,而且当天康熙竟然也赏了东西,还给新鲜出炉的二阿哥赐了名:弘晫。   这到底是真生气假生气啊,不少人心里嘀咕。   云荍也派何沐安亲自送了赏,何沐安还亲去看了二阿哥一眼,好回去向云荍描述。   “何公公回去禀告额娘,我过两日就带完颜氏和弘昊弘晫进宫看望额娘。”四阿哥送何沐安出门,拜托道。   “这咱家可不敢应承,只能帮您问问主子同不同意。”何沐安笑道,“今儿个咱家出来的时候,主子还在说呢,二阿哥那样小的一个人,在这寒冬腊月的光着身子沾水,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您这要是带着二阿哥进宫,主子一准儿得怪咱家多话,四阿哥还是饶了咱们吧。”何沐安作势求饶道。   胤礿从小就与额娘身边的几个太监关系好,闻言也不恼,顺势就道:“那就劳烦公公替我像娘娘请示一番。”   “谨遵璿郡王之意。”何沐安哈哈笑道。   胤礿送走何沐安,也不打算往前头去了,这会儿重要的客人他都已经送走,剩下的让高天逸应酬就够了。   正想去正院看看福晋和儿子,就见前头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丫头,气都没喘匀,就道:“福晋,请…请四爷过去。”   胤礿心头一紧,沉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却是一脸茫然:“没…没有啊。”   胤礿轻舒一口气,皱眉斥道:“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回去跟嬷嬷重学规矩!”   丫头一惊,畏畏缩缩的低着头,颇有些哽咽道:“是。”   胤礿才没时间怜香惜玉,抬脚就走了。   乐时微微摇头,不管这丫头是真的天真单纯还是装的,以后都不可能在正院看到她了。   “福晋找我何事。”胤礿长腿跨进大门,就看到完颜氏正在榻上逗弄弘昊,旁边刚刚哭过一场的弘晫正睡得香甜。   “阿玛。”一岁半的弘昊已经能清晰的吐字,一声阿玛叫的胤礿心都软了。   完颜氏使个眼色,屋里侍候的人全都退下,给他们一家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完颜氏轻声道:“额娘送了一个人来。”   “嗯?”胤礿不明的看着她,他怎么不知道?   “刚才何公公不是来了后院,走的时候留下的,只提了一句,说是外头人献给额娘,会些口技,但额娘不想人家变成无根之人进宫,就送来逗弘昊玩。”完颜氏解释道,“妾让人将他安排在下人房了,爷是不是见见?”   “一会儿送到我书房。”胤礿道,明白这应该是额娘在哪里搜罗的,找了借口扔给他,也算过了明路。   不过见人嘛,就不急这一会儿了。   现在,儿子最大。   胤礿陪弘昊玩了会儿,又戳了戳弘晫的嫩脸蛋,才意犹未尽的前去书房。   “叫什么名字?”胤礿好整以暇的问道。   底下跪着之人:“小人谢爷救命之恩,以前的名字已经成为历史,小人求爷赐名。”   这便是要认主的意思了。   胤礿虽然对他说的救命之恩不甚了解,不过这是额娘送来的人,想来都查清楚了,也就不矫情,直接道:“那你就叫平望吧。”   “奴才谢四爷赐名。”平望磕了三个头就算认主。   “起吧。说说,会些什么。”胤礿敲了敲桌子道。   平望恭敬的起身,答道:“奴才曾在倭国呆过五年,会说倭国话,并且对那边的一些情况比较了解。”   “哦?”胤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些年,广东那边倭患一直不绝,但又没有形成大规模的骚乱,且大清与倭国之间隔着朗阔的海域,竟是没法一举收拾了他们,让人不胜其烦。   难道,额娘……   这夜,璿郡王府书房的灯一直长明。   云荍确实是想想办法把胤礿送到广东沿海去,不单单是想让他收拾了倭患挣军功,更是因为广东那边这些年海贸发达,思想渐渐开放,民间甚至已经出现资本主义的萌芽。   云荍当然是想让儿子能够在未来坐上皇位之后好好发展国家,不要落得后世的结局。但穿越是她最大的秘密,她谁都不会说,而她一届身处深宫的妇人又如何能知道那些细微末节之事,只能是将胤礿丢到那边让他自己看、自己感受,然后她在从高处给胤礿一些观念上的引导。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二月底,一行使者踏进午门。 第245章   “主子,听说今日有东北边的朝鲜番国使者觐见, 还进贡了好些人参, 有那么大!”棠枫夸张的比了个手势。   池清噗嗤笑了:“有那么大的人参,怕都成精了吧。”   棠枫着急的跺跺脚:“哎呀, 是真的,小郑子去跟前头的太监们打听的呢。”   这种热闹事, 宫里到处都在说,他们这样打听倒也没什么。   “那小郑子有没有打听到, 那些使者长得什么样啊, 是不是跟猴子似的?”云荍打趣道。   其时交通闭塞、信息更是流通不便,许多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人, 都以为北边的那些个夷人就是野人, 长得跟猴子一样。   在那年宫中举行宴会招待沙俄使者前, 许多人还以为毛子长得跟熊一样呢。   “听说倒是不像, 不过长得也不好看。”棠枫一脸认真的道。   云荍让她逗乐了,又调戏道:“哦, 那朝鲜使者有没有带公主过来,要献给皇上啊。”   云荍就是想到那些电视剧里的段子,这么一说。   谁知道棠枫还当了真,当即严肃了脸道:“主子放心, 奴婢这便让小郑子出去打探。”   说罢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云荍笑的不行,屋里伺候的人也都陪她一乐。   谁知道本来只是云荍的戏言,一天之后却在宫里传的轰轰烈烈。   “你听说了吗?那朝鲜王这次把自己的女儿也送来了,要献给皇上呢!”说话之人言之凿凿的道。   “真的吗?可是听说那朝鲜人长得都不好看, 咱们皇上能同意吗?”另一个已经替康熙担心起来了。   “你懂什么,这是国事,必须同意的,大不了到时候拨个屋子住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行了。”头一个人不以为然的道。   “你说的是。”另一人点头同意,这宫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的娘娘又不少,不差这一个。   云荍听到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棠枫跪下认错,她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行了,好在也不算啥大事,不过也要吸取教训,以后不可再这般鲁莽大意。”云荍训道。   棠枫含着泪谢恩:“恩,谢主子恕罪。”   而此时,满京城上下也都知道这帮人是干什么来了。   原来是他们国家闹了灾荒,朝鲜王专门派他们来请求康熙拨粮救助。   民间对于救不救基本就是两种意见。   不救:“咱们自己还饿着肚子呢,哪有多余的粮食去救那些野人。”   救:“我们是宗主国,手下遭了灾,伸手帮助才是仁义。”   朝堂上却是一致的:给,但是不能给太多。   康熙也是这个意思,最终决定拨粮三万石,那朝鲜使者感激不已,末了又道:“我王一直钦慕上朝之儒学,也在全国倡导仁义礼智信,奈何没有名师,终究只得了皮毛。此次来,我王也是有个小小的请求,想请皇上派个饱学之士到我国交流儒学经义,我王言:以国师之礼待学士。”   这倒是个意外的讯息,康熙没想到朝鲜王会有这一求,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坏事,若真能将蛮夷一样的朝鲜教导成礼仪之邦,那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啊,说不得还能在史书上重重的留下一笔。   康熙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不过面上还是端了架子,只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几位使者可以在京城在多待一阵子,也多领略一下大清的文化底蕴。   事后康熙召大臣商议,几乎全票通过,这件事就这样被定下来,至于派谁去,那就是一个慢慢磨的问题了。   云荍是事情发生了半天之后才知道的,她不禁脑洞一开:不如,趁此机会让胤礿去朝鲜看看?   这一想便止不住了,直接将胤礿叫了进来。   “额娘想让我去朝鲜走一趟?”胤礿又确认了一遍。   云荍点点头道:“是,读万里书行万里路这种话额娘就不说了。反正你出去多走走总比呆在京里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劳的好。京城太小了,人在这里呆久了,心胸和格局也会变小的,额娘想让你成为一个胸怀天下的人。”   顿了顿,额娘补充道:“不只是大清的天下。”   胤礿的眼神亮了一亮:“儿子懂额娘的意思,定不负额娘的期望。”   “额娘其实也不想你这么累。”云荍突然叹气一声,怜爱的看着胤礿,她给这个儿子施加的东西太多了。   没等胤礿开口劝,云荍就自己收拾好了情绪,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容不得迟疑和软弱。   “而且额娘也有个不成熟的想头。”云荍接着道,“那朝鲜既然对儒家这般认同,是不是…可以…”   话也不说完,只用你懂的眼神看着胤礿。   胤礿眼睛更亮了,云荍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次去,也可以顺便摸摸那边的情况,若未来你能将朝鲜变成咱们的一个省,在历史上的名气绝对能大过你皇阿玛去。”   “皇阿玛英明神武,儿子并不敢与之比肩。”话是这么说,但胤礿晶亮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云荍撇撇嘴,对儿子跟她打官腔很不感冒。   胤礿走出紫禁城,望着天边不断变换形状的云彩,心情突然朗阔起来。   额娘说的对,京城实在太小了,他没必要在这里天天跟那些人大眼瞪小眼,出去看看,会发现更广阔的天空。   不过,紫禁城,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既然决定了,胤礿便不再迟疑,拉着高天逸开始整理手下的事情,将之都交给戴衡和温安,这次,他打算带着高天逸一起去,这个谋士,应该在朝鲜之事上能给他长足的帮助。   胤礿的动作瞒不了胤祒,得知他要去朝鲜,便也闹着要一起去。   “你就别捣乱了。”胤礿无奈道,“我都不一定能去的成呢,你还想去,皇阿玛可能让两个皇子一起去吗?”   胤祒一脸失望的闭嘴。   胤礿看着有些不忍:“行了,回头我想想,看怎么能让你也出去跑几圈。”   胤祒未来也是他重要的帮手,眼界也不能小了。   胤祒听了欣喜的笑道:“四哥说话算话。”   隐秘而又快速的将事情处理好,胤礿这才整理衣衫,进宫求见康熙。   好在这几日,朝上还在为派谁去吵,事情也一直没能定下来。   “怎么有时间来见朕了。”康熙不咸不淡的道。   胤礿也不客气,直接道:“儿臣是为了朝鲜使者所求之事来。”   “哦?”康熙像是提起点兴趣,“你可是有了人选?”   “是。”胤礿答道。   “说来听听。”康熙声音又淡了几分。   胤礿顿了顿,才坚定的吐出几个字:“衍圣公后人。”   “怎么想起他们来了?”康熙真正的提起了兴趣,他的身子都挺直了几分。   “若论对儒学经义的理解,世上无人能出衍圣公之右。”胤礿道。   康熙点点头,这不是废话吗,儒学就是孔子创的,谁敢跟他比肩,然而现在的衍圣公后人么,呵呵。   “朕知晓了。”康熙也不说同意不要同意,见他说完这句话,胤礿还没有告退的意思,纡尊降贵的问了一句,“怎么,还有事?”   胤礿这才露出一丝羞赧来,不好意思的道:“儿子还有件事想请皇阿玛允准。”   “说。”康熙扬扬下巴。   “儿臣想请皇阿玛下旨,此次由儿臣带队护送衍圣公后人前去朝鲜。”胤礿回道。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胤礿的话,半响才问道:“为什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想着,老是窝在家里看书也看不出什么,不如出去看看,百姓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胤礿特别大义凛然的道,却在说完之后又迅速红了耳朵尖,声音低了一度道,“这是公心。私心是,因为儿子在理潘院,那□□鲜使者觐见后,额娘叫儿子进去问了许多外藩之事,言语之间多有想去看看的意思。儿子想着,额娘出不了宫,儿子便去看了,回来说给额娘听,倒也能叫额娘乐一乐。”   康熙轻哼一声:“你倒是孝顺,拿着国事来哄你额娘开心。”   怎么就没见来哄朕开心呢。   胤礿却是没读出这层潜意思,当即认错道:“儿子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行了,滚吧。”康熙不是很开心,语气也不客气了。   “儿子告退。”   胤礿走了,康熙默默想着,果然这些年云荍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出了紫禁城的时候。在宫里,她身上总像是批着一层看不见的枷锁。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乾清宫消散开来。 第246章   其实胤礿今天提的衍圣公很合康熙的心意,他早就看孔家的人不爽了。   那一个皇帝都不会愿意看到这种超脱于皇权之外, 比皇室还延续的更久的世家存在的。   把他们丢到朝鲜去, 这真是一个特别不错的想法!   云荍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她没想到胤礿会提出让孔子后人去朝鲜。   我去,这以后大韩民国不是更有脸说孔子是他们的了?   想到此, 云荍特别坚定的对胤礿道:“儿子,你一定要将朝鲜变成大清的一个省!”   胤礿不明白额娘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坚定, 上次明明还说只是一个想头, 不为难他的。不过谁让人家是当娘的呢,胤礿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对了, 你这次出去带上你福晋。”云荍突然道。   “啊?”胤礿这次真懵逼了, “完颜氏一介妇人, 怎能在外抛头露面, 而且弘昊弘晫都还小,也离不开她。”   额娘这种时长有惊人想法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妇人怎么了, 妇人招你惹你了!”云荍很不满,“怎么,你是后悔让本宫这个妇人把你生出来了!”   这话可太严重了。   胤礿当即跪下:“儿子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额娘息怒。”说着竟磕起头来, 心里也有些委屈。   云荍见他这样又很心疼,赶忙将人拉起,打了他几下:“跪什么跪,我缺你这几下跪是不是!”   虽是责骂, 胤礿心里那丝委屈却消失无踪,笑呵呵任云荍拍打。   云荍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绷不住笑了:“行了,额娘让你带上完颜氏也是有理由的。若不出意外,完颜氏将来就是…,想来你也没想过要别人当吧?”   胤礿轻轻点头,他对完颜氏还是很满意的。   “那你想想,是一个眼界开阔、头脑清醒的福晋好,还是一个只知道在后院一亩三分地里争宠吃醋的福晋好?”云荍说道,“以后你那么忙,弘昊弘晫跟她的时间肯定会相对多些,就像你们小时候长在本宫身边一样。她若是只知道扎在后院里,那受她影响的弘昊弘晫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没有?他们可是你的继承人。”   云荍的话让胤礿深思,以前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思维里,福晋就打理好后院事物、养好孩子就行了,其他的他也不关心。   但今天云荍说了,他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再想想从小云荍给他们灌输的一些东西,果然又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啊,你若想完颜氏能一直跟上你的脚步,就不能撇下她,得让她能跟你保持同样的步伐,这样你也会更省心。”云荍接着道,“所谓堂前教子枕旁教妻,这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胤礿点头受教,却又迟疑道:“可是,若完颜氏心大了,到时……”   外戚势大、太后专政,这在历史上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云荍瞥他一眼:“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害怕妻子的野心。”   胤礿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   “可是孩子怎么办呢?”胤礿又忧愁了,带肯定不能带,弘昊弘晫都小的很,放在府里又实在不放心,虽然他那两个格格一直表现的很安分,但对后宅隐秘知道的多了,胤礿可一点儿都不相信那些女人的良心。   瞧瞧隔壁三哥府上就知道了,田侧福晋刚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当天就没了,可笑他的好三哥还当自己良妻美妾,得意得很。   “都送进宫里来,本宫给你们看着。”云荍直接道,也想过要不然让胤礿带上弘昊,从小培养孙子。但一考虑到古代这落后的医术和恐怖的夭折率,云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胤礿也点头答应。   当天回去,胤礿便密密的将事情说给完颜氏听,只云荍那番话没说。   完颜氏听到能跟胤礿出去,还不带那两个格格,很是高兴。但想到两个点点大的孩子,还是母爱占了上风,摇摇头道:“爷对我好我知道,只是弘昊弘晫还小,妾实在放心不下。”   胤礿叹口气,果然这女人有了孩子,他就不重要了:“福晋的意思,爷还比不上儿子重要。”   装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完颜氏当即慌了神:“不是不是,妾不是这个意思,爷当然是最重要的,只是两个孩子实在太小了……”   胤礿打断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弘昊弘晫送到额娘那里去。”   完颜氏也不傻,转个弯明白过来胤礿刚才是在逗她,嗔道:“爷,你怎么这样~”   胤礿欺身上前,捏住完颜氏的下巴:“爷怎么样了,嗯?”   没过两日,康熙终于召见了朝鲜使者,并下了旨:命璿郡王胤礿带队护卫衍圣公之后人前往朝鲜行教化之功。   那朝鲜使者显然也知道衍圣公的名声,更明白璿郡王是谁,他没想到康熙这次居然这么给面子,当即在朝堂上感动的涕泗横流。   由于衍圣公后人还在曲阜,所以朝鲜使者不得不再在京城等一段时间,等朝廷将衍圣公府的人接过来再一起上路。   而这次去曲阜给衍圣公传圣旨、并将他们带进京的活儿,被胤祒死皮赖脸的要过来了。   用他的话说:“儿子想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孔圣人的气息,也好发奋图强,做个饱学之士。”   呵呵,爱新觉罗家需要你这么一个饱学之士?   康熙有些忧愁,觉得小时候挺可爱的儿子,怎么长大后就便歪了。   胤礿成天偷懒,老想往外边跑,胤禛常年冷着一张脸,好像他这个皇阿玛欠他钱似的,胤祒不务正业,脸皮越来越厚,胤禟更是像钻进了钱眼般,成天想的都是怎么赚银子。   哎,他这个皇阿玛不好当啊。   临近四月,胤祒带着衍圣公府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连口气都没人让人喘,衍圣公的后人就又被打包塞进马车,转道往北边去。   胤礿他们出发的时候,云荍正在长春宫哄着哭闹不休的兄弟二人,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哄好。   他们一走,康熙便过来跟云荍说:“准备一下,过两天随朕奉皇额娘去畅春园住,其他人你看着带。”   “好。”云荍答应道,“不过妾就不去了,今年又是选秀,妾要在宫里照看着呢。”   康熙皱眉,他还真把这茬忘了。   “不必,这些事就交给佟佳氏,你跟着去畅春园照顾皇额娘。”康熙道,“今年最后的阅选就放在畅春园,不用再跑回来一趟了。”   云荍很无奈,今年她要给胤祤挑福晋呢,跑畅春园去了还怎么相看,不过看康熙的神色就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算了,到时候就让库嬷嬷和福华辛苦一些,留在宫里观察吧。   “是,妾遵旨。”   几天后,云荍便包袱款款的住进了畅春园。   京里,却因为佟佳氏接管选秀一事掀起波澜,大家共同有默契的观点是,皇贵妃失宠了,最起码,也是不如以前受宠了。   而凭借着佟佳氏封贵妃和掌宫权两件事的推动,佟家在朝堂上的势头一时无两,竟隐隐有‘佟半朝’之称。   虽然佟半朝最初是从云荍嘴里出来的,不过她当没事人一样,只天天带着弘昊在畅春园里玩。   弘晫还小,云荍并不敢让他出来吹风。   陆陆续续的,呆在宫里相看未来十三福晋的库嬷嬷和福华也送来许多信息,问过胤祤的想法,云荍也渐渐有了底,只等阅看那天再确定一遍。   一转眼就到了正日子,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只见一辆辆青幔骡车从宫门驶出,一直蜿蜒到畅春园,一路上皆有禁军在两旁封路,百姓们也只能躲在窗户后偷偷瞧些热闹。   虽然地方换了,程序上倒是没什么不一样,一个个看下去,云荍也确定了人选。   当然同时的,她也择了几个名字呈给康熙,让他给胤俄定个福晋。   胤祤一定下来,云荍就松了好大一口气,可回头再看看已经亭亭玉立的宁楚格,云荍那颗心又吊了上去。   宁楚格今年十七岁了,虽然在云荍眼里她还是个未成年,但在这个时代,她已经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了。   小三岁的胤祤都定了福晋,可想而知那些跟宁楚格差不多年岁的男子怕是都当爹了。   哎,云荍只能在心里决定,赶紧给宁楚格相对象吧。   七月底,康熙又决定带着太后去塞外避暑。   云荍望着头顶的太阳十分无语,要避暑早干什么去了,刚选完秀那会儿出发不是挺好的么。   由于带着弘昊弘晫,云荍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   却没想康熙没走两天,胤礿跟完颜氏竟是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们这一去就是四个月。弘昊都差点认不得阿玛额娘了。   “又黑了。”云荍评价道。   胤礿抱着儿子,心满意足的笑道:“此行收获却是颇丰。”   云荍不理他,转头对抱着另一个儿子的完颜氏道:“老四黑些没什么,你这却是不行的,本宫这里前些日子制了些美□□,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些。”   完颜氏笑着答应,出去这一趟,她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同了,多了些坚毅与大气,看着就更抗的起事了。   云荍也不多留,说了两句就打发他们回去。 第247章   胤礿回来后,依旧去理潘院点卯, 余者时间皆窝在府里与儿子相处。   去朝鲜前云荍的那番话对他触动很大, 因此他决定要从小对弘昊弘晫等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决不能让他们成为眼界心胸皆被局限的小家子气。   然而这番作为落在外人眼里, 就觉得这璿郡王也太没上进心,只有那没用的窝囊男人才整天窝在府里玩女人。   要玩也是去外边玩, 家花哪有野花香!   没错,众人有致一同的认为胤礿窝在府里是在玩女人, 想想嘛, 皇子、又是郡王爵位,府里的女人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听说璿郡王府除了福晋之外, 就只有两个有名分的格格, 但这又耽误什么呢?   男人嘛, 大家心里都明白,占了便宜不用负责才是最好的, 偶尔还有偷/情的快感。   不知不觉间,这个想法竟然有大范围流传的趋势,胤礿直接成了一个窝囊没出息、连玩都不会玩的废物。   完颜氏这天去诚郡王府探望了正怀孕的董鄂氏,却满脸怒色的回了府, 胤礿正好在正房呆着逗儿子,见她此形容不由疑惑道:“怎么了?三嫂又说话刺你了?”   董鄂氏因为完颜氏府上清净、胤礿又对她十分之好一事颇为羡慕嫉妒恨,那人嘴上又是个利索的,常常借东指西扎完颜氏刀子。   完颜氏一般不在意这些, 不过也有好几次被董鄂氏气的脸色发红,只不过碍于对方嫂嫂的身份,不好怼回去罢了,这次要不是为了替胤礿表现兄弟爱,她才懒得去看董鄂氏呢。   完颜氏生气的将董鄂氏‘好心转告’给她的,关于胤礿现在在外面的名声的话,讲述了一遍。   胤礿听完轻笑:“就为这,你就气成这样?”   完颜氏看他不在意的样子,委屈道:“爷!”她这是为了谁啊。   胤礿对于完颜氏的维护还是很开心的,此刻见她委屈了,拍拍完颜氏的手道:“这样不是正好,爷正想低调些呢,还得多谢他们帮忙。”   胤礿不相信这件事背后没有那些兄弟的推手,不过这种事情他并不在意,现在要好名声有什么用呢?   只会让他成为众人的靶子罢了。   额娘说的对,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成为最后的赢家,现在这一点点名声的诋毁算什么。   胤礿都这样说了,完颜氏也就算了,本来她还打算查出那些传播流言的人整治一番,或者散布别的流言将这件事压下去,这也算是后宅的拿手好戏。   八月底,一封折子将朝堂惊动,当天便有八百里加急的马匹奔出京城。   毓庆宫,太子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停下来,吩咐道:“来人,去赫舍里府。”   阿古很快安排好马车和随行人员,护卫着太子往索额图府上去。   消息传回后院,太子妃正在温柔的逗弄马上就要满周岁的女儿:“叫额娘,额娘。”   听完宫人的回报后,眼底划过冷漠的光芒,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说罢又接着去逗女儿说话。   汇报的宫人默默退下,出了门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娘娘多好的人啊,偏偏太子爷一点儿也看不到,一屋子的姬妾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满足,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床上拉,而且还在外面置了个院子养着一帮人。   前儿甚至传回信来,那院子里一个扬州瘦马竟然偷偷怀了孕。   当时她分明看到太子妃娘娘眼底的厌恶,然而娘娘最终还是打起精神安排人去将那一胎处理了。   不为别的,只为她是太子妃,她需要太子坐稳储君之位,所以她只能一心辅助他,帮他处理首尾、擦屁股。   可笑的是,太子爷还以为自己做的多隐秘,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给娘娘留。   这马上就是大格格的抓周宴了,太子不说与娘娘商量商量宴席的事儿,居然还出宫去那个院子里鬼混!   出了宫没多久,太子的车架就停在了赫舍里府们前,格尔芬听见门房传话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急忙赶出去迎接:“奴才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奇怪的是,以往对他颇为和颜悦色的太子这次却并没有扶起他,而是淡淡的问道:“叔祖父可回来了?”   格尔芬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太子心情不好了,当下恭敬的道:“家父还在宫里,殿下不若去书房歇歇?”   这会儿他也不敢请太子去他准备的那个院子歇了。   太子颔首,便跟着格尔芬去了索额图书房等索额图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   “殿下来了。”索额图回来后草草行了一礼,便将其余人都赶出去,才道,“殿下听说了?”   “孤只是得到消息,李辉祖上了折子,提到赵国瑄。”太子抿紧了嘴唇,“可是?”   他现在没有监国权,别说这种机密折子了,就连文渊阁那块儿都不敢靠近,生怕皇阿玛怀疑他有窃权之心。   “殿下急躁了。”索额图先是皱着眉头说教了一句,今天太子的表现可算不上好,这边刚刚派出八百里加急,他便来了自己府里,还一直等到自己回来,若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要多些麻烦。   “李辉祖上折子,是因为吴三桂原下属黄明在湖南聚众起事,偷袭之下伤了许多官员,赵国瑄的知州大印和史在广的同知大印都被抢了。”索额图将事情陈述一遍,才回答了太子一开始的问题,“那件事应该没有被察觉,不过也要通知他们扫好首尾,不能被人趁乱察觉出什么。”   太子听到后松了口气:“如此,就都听叔祖父的。”   这一生叔祖父叫的索额图舒心了些,他神情和缓的问道:“最近四阿哥的事,殿下可有插手?”   按说太子的势力当是全部掌握在索额图手里的,太子插没插手他还能不知道?   所以才说索额图老奸巨猾,虽然他确定太子绝对离不开自己的支持,但是万一呢?万一太子有狡兔死走狗烹之心呢,任何人都会想拥有完完全全只忠于自己的手下。而这一问,看似在问胤礿之事,却也是在探寻太子是否有另外的他不知道的手下。   即使他们有着血缘牵绊,还有共同一致的利益,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彼此猜忌与防备。   太子轻松的笑道:“叔祖父是说四弟流言之事?孤可没那么闲,而且这种酸里酸气的事情,也只有三弟才干的出来。”   索额图颔首,不过听到太子说他不闲的时候,不由得又想到底下人报上来的太子跟格尔芬那些荒唐事。   对于此事,索额图其实是十分纠结的,一方面,他希望太子能严格要求自身、做个完美的人,将那一众竟敢肖想皇位的兄弟们比到泥里去。   另一方面,他却又希望太子能这样荒唐下去,不要像康熙那样精明,这样,将太子扶持上位后,他才能得到更大的权利,才不会落得他阿玛那样的结局,被康熙□□,最终只能在府里凄凉死去。   正是有此纠结,所以索额图索性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让下头人再报给他。   思及此,索额图又道:“殿下今日的到访有些鲁莽了,还需补救。不如就说,是格尔芬得了好些前朝物品,求您过来鉴赏一回。”   “可。”太子也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确实急躁了,不过当时以为是那件事出了纰漏,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做戏做全,当即索额图便命下人装了一箱子玩物抬着,然后他与格尔芬两父子亲将太子与那箱子送上马车。   康熙很快收到信,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自己的旨意传回去,同时他也准备启程回京。   向太后说明后,他将这次一众带出来的儿子叫到跟前。   “胤禔,明天你便跟朕回京。”康熙吩咐道。   胤禔直接答应,半分疑问都没有,因为他在来之前以前已经得了消息。   “胤祉,你与胤禛几个奉着太后在这里再呆些日子,过些日子再回去也可,务必照顾好太后!”康熙又道。   “嗻,儿臣遵旨。”胤祉往下,一溜七个小伙子应道。   胤祉更是开口:“皇阿玛,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若有需要儿子做的,请皇阿玛尽管吩咐。”   胤禛也跟着附和:“儿子原为皇阿玛效劳。”   他们俩其实都模糊的得了一些信息,但见康熙只让胤禔跟着,生怕这次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只让胤禔一个人捞了好处。   康熙缓缓扫视他们一眼,沉着脸道:“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皇额娘。”   胤祉和胤禛有些失望,胤祺却应道:“皇阿玛放心罢,儿子们一定照顾还皇瑪嬷。”   两日后,康熙的旨意传回京里,无非就是命令兵部和户部行动起来,赶紧派兵将黄明等人灭了。   一个手下败将吴三桂的属下,都敢蹦出来叛乱了,这真是太不将他康熙放在心里了。   让这样的蚂蚱稍微蹦跶的时间长一点,康熙都觉得膈应的慌。   内阁上下原本拟给康熙的建议就是此,此刻得了圣旨,便又以八百里加急将旨意送过去,命茶陵州和靖州的指挥同知戴罪立功,率领军队尽快将这一支叛军消灭。   康熙和胤禔在得到消息后的第十三天赶回京城。   九天后,康熙收到来自湖广总督李辉祖的第二封折子。   史在广等人率兵围堵叛军,却被突围而出,史在广在混乱中身死。黄明等人逃至安仁县,在衡州府城放火攻城,将衡州府城攻下。 第248章   康熙在太和殿当场摔了折子,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已经许久不曾在朝臣面前如此情绪外露了。   底下一时没人说话, 显得有几分尴尬。   正当李光地琢磨着怎么说能让康熙消消火时,胤禔站了出来。   “皇阿玛, 儿臣请出战!”   康熙依旧阴着脸:“你可知此战必需赢。”   “若不胜,儿臣自请削爵, 在家闭门思过。”   “好!”康熙站起身,“命, 直郡王胤禔为讨伐大将军, 即日起点齐兵将,奔赴湖南平叛!”   “嗻!”胤禔跪下受命, “儿臣定将黄明项上人头取回献给皇阿玛!”   当天, 兵部便将京郊大营的兵点了一半出来, 翌日随胤禔出发。   胤禔虽然走了, 京里的气氛却没缓和,康熙依旧顶着乌云密布的脸, 呆在畅春园里处理公务。   云荍没受多少影响,依旧是每日在园子里逛逛,在两个儿媳妇的陪伴下逗弄弘昊和弘晫。   因为康熙在畅春园办公,所以有官职在身的大臣们基本上都搬到了附近的别院, 胤礿与胤祒也一样。   而胤祤因为还没大婚,所以还苦逼的与一众兄弟挤在西花园那里上学。   “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云荍边拿着一个小铃铛逗弘晫,边问完颜氏道。   完颜氏则正在喂弘昊吃蛋羹。   云荍看见了微微皱眉道:“让他自己吃。”   “是。”完颜氏遗憾的放下碗,取了个小勺子塞到弘昊手里, 一边教他怎么用一边回道,“有了几个人选,不过目前打听到的也只是一些表面上的情况,额娘您让注意的那些问题,还需要些时间细细打听。”   “恩,也不着急,但务必要打听仔细了。”云荍叮嘱道。   完颜氏笑道:“额娘放心罢,爷就四格格这一个妹妹,儿媳家里没有妹妹,可是拿小姑当自己亲妹妹疼呢。”   云荍吩咐完颜氏打听的,就是京里适龄男子的讯息,准备给宁楚格挑个夫婿。   而她要知道的,并不是出身名声啊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她甚至明明白白的跟完颜氏说了,若是觉得一个人的条件不错,可列为备选的话,接下来就是要打听这人是否有通房、是否常上青楼有红颜知己、是否有从小一起长大贴身照顾的丫鬟姐姐、是否有感情甚好的表妹堂妹,然后自然是公公婆婆都是什么性格,这样那样的问题一大堆。   完颜氏头一次听到的时候,真的觉得云荍不是在挑女婿,而是在挑圣人呢。   回去跟胤礿说了一通,谁知道她们爷竟是在这些基础上又加了几个条件,完颜氏算是彻底明白她的夫婿和婆婆对小姑子的看重了。   只是,皇上看不看重呢?   完颜氏觉得有点悬,早些年宁楚格还小的时候,皇上确实对这个龙凤胎的女儿挺宠爱的,但宁楚格年纪大了后,就慢慢的淡了,虽然比宫里其他的格格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云荍瞥一眼一直端着微笑的马佳氏,道:“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拉老九媳妇帮忙,本宫看她镇日里也无聊的紧。”   “是。其实九弟妹一直也帮了我许多呢。”完颜氏答道。   马佳氏这是才开口:“不过是搭了把手,四嫂倒是给我扣了好大的功劳。”   马佳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因此,也容易敏感。虽然当初云荍说了给她六年时间生下嫡长子,但相比起完颜氏一进门就怀孕、三年生俩的速度,她这成婚都一年多了却什么都没有。   马佳氏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现在的担心,她最怕的就是自己连怀孕都怀不了,这样即使再给她十年的时间,她也生不出来。   因此虽然云荍和完颜氏都跟她说过不要相信生子秘方那种东西,她却还是动了心思,这阵子已经派自己的陪嫁嬷嬷回了娘家好几趟。   云荍一打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该说的她都说了、该做的她也都做了,这样马佳氏还是想不开要往牛角尖里钻的话,她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因此她也不再多说,只道:“今儿个日头大,你们就在本宫这里用午膳吧,下午等太阳落了,再回去。”   其实这会儿已经十月了,太阳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而且云荍都开口了,胤礿与胤祒白天也都不在家,与其回去对着府里的格格,还不如在这里陪云荍,这样她们爷也喜欢,因此马佳氏和完颜氏都干脆的答应了。   即是定了,云荍便叫人去吩咐厨里准备。   “别的随他们弄,本宫今日倒是想吃清蒸鱼,让他们弄一条鲶鱼上来。”云荍又问她们,“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完颜氏和马佳氏也就客气的点了一个鸡髓笋和山珍刺龙芽。   很快午膳端了上来,云荍上首,完颜氏和马佳氏都一人给云荍布了一筷子菜,尽到意思才分两边坐下。   弘昊坐在特设的位置上自己吃糊糊,弘晫被奶娘抱下去喝奶。   云荍先是尝了一口她点的清蒸鲶鱼,一点调料都没有,反倒显得鲜美的紧。   “做的不错,你们也尝尝。”云荍满意的点头。   完颜氏和马佳氏也都听话的挟了一筷子,马佳氏闻着觉得味道有点腥,但却不敢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越嚼越觉得腥、还有点反胃想吐的意思。   马佳氏不敢再嚼,怕在云荍面前失了礼,喉头一动,就要强咽下去,谁知道东西才刚咽进喉咙里,胃里那股恶心就一下涨了几倍,再也压制不住。   “呕。”   马佳氏快速转过头用手帕捂着嘴,到底还是将那一块鱼肉吐了出来。   云荍和马佳氏都惊讶的看向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她怎么了。   完颜氏想着自己当初的样子,惊讶又惊喜的道:“弟妹该不是有了吧!”   这话一出,顿时另两个人都愣住了,云荍率先反应过来,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马佳氏则是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肚子,愣愣的道:“四嫂说什么?”   这会儿也没人吃饭了,甚至伺候的宫女还很有眼色的上前,将马佳氏跟前的饭菜都收了,免得又让她闻见味儿难受。   完颜氏抿着嘴笑道:“我说弟妹怕是有了,当年我怀弘昊的时候,也是闻到鱼腥味恶心,弟妹这反应与我当初一模一样,想来应该差不了。”   云荍也高兴,但她怕马佳氏期待太过,若最后是个误会,反倒更想不开了,毕竟有的人天生对鱼腥味敏感也是有的。   “也不一定,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云荍安慰道,“你也不要有压力,即使这次不是,也不要着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呢。”   “对对对。”云荍这一说,完颜氏也知道自己是着急了,九弟妹本就心思敏感,自己这么说她肯定又得觉得压力大,不然也不会她一吐就想到怀孕上去。   “你以前吃的惯鱼?”完颜氏问道,想弥补刚才的过失。   马佳氏一颗心让她们说的七上八下的,此刻略有些茫然的道:“我也不晓得,没怎么吃过鱼,不过吃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   “那可能是你以前吃的那些放的调料太多,都没有鱼味了。”云荍道,“这次本宫没让他们放调料处理,可能你不太习惯这样的吃法。”   马佳氏听言有些失落的点点头,虽然她也很希望这是怀孕的征兆,但不能明说出来,万一不是,也不至于太丢脸,顶多就是个误会罢了。   眼见是吃不了了,云荍干脆让人都撤下去,等一会儿马佳氏诊断结果出了,再看重新弄一桌。   几人挪到次间坐下,没等多久太医便被引了来。   太医神色平静了把了一会儿脉,才笑着起身。   “恭喜娘娘,恭喜九福晋,福晋这是喜脉啊,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当真?!”   云荍与马佳氏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完颜氏避在另一边的屏风后也是十分高兴。   “是的,虽然因为月份浅摸着还不太明显,但确实是喜脉无误。”   太医又一次确认道。   马佳氏当即滚下两行泪珠,急忙用帕子掩了脸。   云荍轻轻拍拍她,将太医打发下去,道:“好了,这是好事,哭什么。”   “是啊,弟妹可要高高兴兴的才是,你这样,小侄子会以为你不喜欢他呢。”完颜氏也转出来笑着打趣道。   马佳氏连忙抹了泪,轻轻抚着肚子道:“宝宝乖,额娘喜欢你,额娘最喜欢你了。”   云荍与完颜氏相视一笑。   这才刚怀孕呢,就开始傻里傻气的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半个时辰后,正在礼部对着条例翻白眼的胤祒接到了自家奴才传来的消息,当即笑成了一副白痴的样子,竟与马佳氏的傻气不相上下。 第249章   马佳氏查出孕信没两天,康熙过来了。   “听说老九媳妇儿有了?”康熙似是无意的问道。   云荍只当不知道他前头那些糟心的事情, 笑着答道:“是啊, 妾就说他们年纪轻轻的,早晚会有的, 偏她们自己急的什么样。”   “恩。”康熙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看起来对这个事情并不在意, 忽然道,“老四今日跟朕说, 他想去南边。”   “啊?”云荍一脸茫然, “他去那边干什么?”   “说是想去那边看看,了解一下洋人那边的情况。”康熙不可置否的道, 略带些探究的看着云荍。   “哦。”云荍了然的点点头, “广东那边确实洋人挺多的, 听说在京里卖的极贵的洋货, 在那边用茶叶和丝绸就能换到。”   “丝绸和瓷器妾还能理解,但是他们怎么那么喜欢喝茶呢?”云荍假装不解的道, “他们不是有那个什么咖…咖…咖什么来的,就是上次皇上赐给妾的那个……”   “咖啡。”康熙淡定的接口道。   “对,咖啡。”云荍着重的点了下头,“那个咖啡妾喝着觉得挺好喝的呀, 跟咱们的茶叶差不多的功效么。”   康熙摇摇头:“据说是洋人喜肉食,咖啡不解腻,咱们的茶叶解腻。”   “这样啊。”云荍点点头,“可是他们那什么排也不好吃啊, 一堆怪怪的调味料,还没妾弄得烤羊肉串好吃呢。”   云荍有一年实在是想吃羊肉串的紧,奈何这个时候蒙古和新疆那边根本没诞生这个东西,应该说他们虽然养着成群的羊,但自己根本不舍得吃,而那些能吃的上层大贵族们,也不会发明这种不文雅的吃法。   因此最后竟是云荍指导着御厨们弄出来了,吃过一次之后,胤礿他们几个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吃法,时不时的叫做一回,康熙有一次正好碰上了,虽然说了一句成何体统,最后到底还是吃了好几串。   因此康熙听了这话失笑道:“那是牛排,可比羊肉贵多了。”   云荍听了咂舌道:“牛啊,他们牛那么多吗,咱们牛耕地都不够用的吧,哪能拿来吃啊。他们牛那么多,咱们不如拿东西换些回来?”   “他们也不多。”康熙摇头道,“他们那里的国家地方都很小,没几处能种粮食的,所以也用不到多少耕牛,他们养得牛都是拿来吃的肉牛,换回来也下不了地。”   “哦。”云荍恍然大悟,接着又疑问道,“他们地那么小,都没有多少粮食,是怎么养活那么多人的啊?难道他们跟蒙古那边一样,都是靠放牧?”   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云荍扯开,并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引着康熙想了不少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等他踏进乾清宫的时候,他已经决定了,就让胤礿过那边去看看,摸摸洋人的底子,若有些情况真是跟他猜测的一样,倒是有可为。   虽然决定了,康熙也没有立刻告诉胤礿,他还需要再查一些东西。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整个朝堂上唯一的大事,还是湖南那边的叛党之事。   十一月底,胤禔带着大军出发已经一个多月了,按照急行军的速度,这会儿怎么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什么来什么,某天城门将将要关时,一个骑兵背着八百里加急的令旗驶进了京城。   “报,直郡王大破叛党,活捉黄明、陈丹书、吴旦先等三十八人,不日将押解回京!”   “好!”康熙在乾清宫接到奏报时大喜起身,“直郡王不愧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   夜色还没黑透呢,康熙的这句话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京城,伴随着的,当然是胤禔大捷的消息。   “哐、啪、咔擦。”   毓庆宫前院书房,地上碎了一地的东西,太子撑在案桌上直喘粗气,双眼猩红。   阿古心里凉飕飕的冒着冷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说,谁叫他是太子跟前第一人,谁叫此时只有他一人伺候呢。   “殿下息怒,不值得为这等事气坏了身子。”阿古勾着脖子、略显僵硬的道,“您手上受伤了,奴才叫人给您上药。”   说着就要挪步去叫人,却听见太子压抑的声音:“过来。”   阿古后背一僵,转身看着太子想要说什么,在对上太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后全都咽了下去,顺从的上前。   太子一把拉过他按在案桌上,三下五除二的解除了两人身上多余的衣物,下身一顶就顶了进去。   阿古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紧紧咬着下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太子却根本没发现,只发了狠似的顶撞,喘着粗气问道:“你说,谁才是大清第一巴图鲁!”   阿古喉咙滚动两下,确定将闷哼声都压了下去,才艰难的开口的:“是殿下,只有殿下才配得上如此称呼。”   却因为慢了两拍,被太子狠狠撞了两下,尾声差点没控制住。   “说,这天下未来是谁的!”   “是您,殿下。”阿古学聪明了,他尽量简短有力的答道。   “谁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只有您,殿下。”   太子不再出声,只一下一下狠狠的发泄着。   大半月后,胤禔果真威风凛凛的押着一串犯人从城门缓缓走到了午门外,这次朝廷没有静街,官道两旁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开始还只是偶尔有人零星的喊着“直郡王威武”“大阿哥勇猛”等话。   但等胤禔快行至午门时,不知道从哪里起来的,很快所有人被感染,整齐的声音连成一片,整条街都回荡着激动的呼喝声。   “大千岁!”   “大千岁!”   “大千岁!”   胤禔听见,背挺得更直了,脸色也更加严肃,缓缓行到午门前,他才下了马,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宫,而是理理甲胄,转身向百姓们抱了抱拳,才回头进宫。   而巨大的喝彩声,是他踏入宫门的背景音。   今日的朝会没散,所有人都在太和殿等着胤禔,在他从午门走过来的这段时间,早有人快步跑去将外面发生的事报给康熙知道。   康熙的眼神暗了暗,不过在扫过太子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   胤禔一步步踏进太和殿,一直走到最前方,才跪下道。   “儿臣,幸不辱命。”   康熙深深的看着他,半响才道:“你,很好。”   胤禔裂开嘴笑了,仿佛一个得到父亲夸奖的愣头小子:“儿臣谢皇阿玛夸奖。”   “将叛党带上来吧。”康熙吩咐道。   其实对他们并没有好说的和好问的,之所以带上来,也不过是为了当中宣判,塑立皇家的威严。   宣判过后,以及已经判了死刑的人被原封不动的拉下去,康熙这才道:“直郡王听旨。”   “儿臣听旨。”胤禔跪下。   “汝此次平叛有功,且素来勇猛,朕便封你为直亲王,赐“满清第一巴图鲁”匾。”康熙满脸平静的道。   底下人被这个炸弹的非常懵逼。   虽然大阿哥这次确实有功,但是也不必直接就封了亲王,果然这才是亲儿子的待遇吗?   想想之前立下大功的费扬古和萨布素,却只被封了一等国公,这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胤禔则是大喜的谢恩:“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那些心理有意见的大臣,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唱反调。   太子垂在袖子里的手握的紧紧的,几次有冲动想上前反对,却都被对面索额图的眼神制止。   胤礿目睹着这一切,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无趣,“满清第一巴图鲁”又怎么样?   能吃?能喝?还是能让天底下饿死的老百姓稍微少一些。   想着想着,心里更提不起劲儿了。   回头得想想办法,让皇阿玛尽快同意我到南边去。   恩,还得带上完颜氏和孩子。   胤礿走着神,康熙坐于高位,却也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只心底不只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因为临近过年了,是以黄明那一堆叛党还能多活些日子,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们这些注定要死的人了,大家全都涌上新进出炉的直亲王府进行恭贺。   那天街上齐声喊大千岁的事也已经传开,不知怎的,大家竟有致一同的将称呼胤禔为大千岁,而不是直亲王或者大阿哥。   胤禔对这个称呼也是颇为满意,一点儿没有阻碍的就接受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毓庆宫的瓷器又少了一批。   “大千岁,大千岁!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千岁,不过是一个小妇养的,也敢与孤相提并论。”   太子暴怒的声音在书房回响。   阿古只能守在门口,将远处的宫人用眼神逼退的更远些。   哎,殿下的心,乱了。 第250章   三十八年的元宵节一过,康熙就说要奉着太后南巡, 接驾的曹家。   说到曹家, 有一个事倒是在京城喧闹了一阵子。   去年选秀的时候,曹家也送了一个女儿来参选, 那女孩在云荍面前表现的很是端庄大气,云荍打眼一瞅就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然而她完全没兴趣。   不是因为曹家的包衣身份,而是曹家那女孩儿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 虽然端出一副端庄大气的做派, 但明显能看出来不是那么回事,而且云荍也根本不想给胤祤找个端庄大气的。   胤祤自那年伤过后, 就不敢剧烈运动, 多是安静的呆着, 云荍看的很是心疼, 明明小时候是个闹腾的孩子,却偏偏受这样的罪。   所以胤祤的福晋, 云荍就给他选了一个稍微活波可爱一点,希望能带着他多笑些。   至于格格,更是象征性的只选了一个,理由都是现成的, 胤祤身体不好,当额娘的不想他多劳累。   然而传到外头去,就变成了胤祤是个药罐子,连女人都要不了。   云荍很愤怒, 一群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垃圾也好意思编排她儿子!直接安排将那些人收拾了一顿,一时间,京城里被套麻袋的简直不知凡几。   胤祤是看着哥哥们的情况过来的,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他还安慰云荍:“额娘何必在意那些人说什么,左右咱们自己人知道是什么样的就行了。”   云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要不额娘再给你挑一个?”   毕竟男人对这方面的名声确实看的很重,胤祤这个年纪,在古代也差不多是注重这些面子的时候了。   “不必。”胤祤摇头,解释道,“儿子真的不想要那么多,反正儿子将来也是当个闲王,要那么多女人和儿子干什么呢,还得花银子养着他们。而且……”   胤祤稍微压低了声音:“儿子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了,看看三哥,连着两个孩子都是落地都没了,现在府里快生的那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呢。三哥,哎…”   云荍明白他在叹气什么。   也不知道胤祉是真的在这方面比较天真,还是他看重嫡福晋不在意那几个孩子,总之大部分知情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偏偏一点不知道一般。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而曹家的女儿,最后却是被指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雅尔江阿。   云荍早就将这个简亲王世子忘到脑后了,直到赐婚的圣旨下来才想起。   说起来雅尔江阿也是个倒霉催的孩子,从小额娘和弟弟就被庶母害死了,还摊上那么个爹,弄得虽然当了简亲王世子,但一直没能正式袭爵。   听说他出孝后就去了北边投军,表现还算不错,这才被上报给康熙。   因此今年康熙才想起来给他赐婚,可怜这孩子已经二十有二,才堪堪讨上媳妇。   不过也算大器晚成、好事成双,康熙念着他这两年表现不错且就要大婚,才下旨让他承了简亲王的爵。   云荍了解到雅尔江阿这些年的事后,感叹倒是让曹氏捡了个便宜。   云荍注意到曹家后,第一时间就是让人查有没有曹雪芹这号人,可惜并没有查到,想来应该是还没有出生。   云荍颇为遗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曹大大出生,且看到完整版的红楼梦,到时候一定要将完整的书拓印他个几百套保存起来,留到后世去。   心里有着宏愿,云荍就对这次能去曹家看看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现实版的荣国府。   一月底,大队人马就出发了。   这次太子依旧留守京城,也依旧没有监国权,康熙直接将内阁大臣都带上了,看来是想要在路上处理宫务。   云荍不管他们这些事,只在后头带着完颜氏和宜妃以及她的儿媳妇整日笑闹打牌,逗弄小孩子。   一路上游山玩水,走的悠闲的很,一个月后,他们才堪堪走到江南。   二月初八,他们才在曹家准备的别宫里住下。   云荍第一时间就把能逛的地方逛了一圈,失望的发现没有多少与书里写的相似的地方。   当然她其实根本也不记得书里那些描写建筑的语句,只是当初看书时已经在大脑里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形象,到了这里却发现跟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康熙见她在园子里转来转去还一脸失望,以为她觉得这里太小了,想出去玩。   “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去。”康熙一脸平淡的道。   云荍却不淡定了:“真的,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康熙瞥她一眼道。   云荍也不计较,能出去就好,她麻溜的换了衣服,跟康熙一路坐着马车咕噜咕噜的不知去哪儿。   忽地,马车一顿,停了下来。   “爷,到了。”顾问行的声音响起。   康熙先下车,才转身扶云荍下来,云荍站稳后一看,原来是一个寺庙,当即有些失望。   “这是香积寺,主持很是德高望重。”康熙说了两句,看云荍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兴趣,才又补充道,“香积寺最有名的却是白玉兰,后山有一整片的白玉兰林,这会儿正是花季,咱们可以去看看。”   云荍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不就是玉兰花吗,在宫里、在畅春园都有不少,她不相信这寺庙里的还能长出花儿来。   康熙也不多说,带着她就往里走。   应该是提前清过人,这一路上他们畅通无阻,一个人都没看见。   转过一处回廊,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云荍却被惊讶的微张小口。   只见视线里出现的,是绵延不绝的白玉兰树,一朵朵的玉兰花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玉兰花本来是开的很独的花朵,一个枝桠上只会开一朵,这会儿能显得它们拥挤,可见这里的白玉兰树有多多、有多密。   云荍不由自主的走进,本来应该淡淡的花香因为数量而变得浓郁起来,萦绕着云荍的周身而不散。   康熙看着云荍失神又欢喜的样子,也莫名的高兴起来,这个女人,这会儿可真不像是已经当了瑪嬷的人,仿佛还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在白玉兰林呆了许久,云荍才意犹未尽的跟着康熙回去。   “你若是喜欢,回去在园子里也种上便是。”康熙看她不舍的样子笑道。   云荍摇摇头:“这里长得好,乃是因为它是野生的,自由生长才会有这般烂漫。若沾了人为,侍弄的再好也没有这一分味道。”   康熙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回了行宫,云荍又成了高贵威严的皇贵妃,每日接见一些命妇,而康熙则由官员们陪着,去各处视察民情,可想而知,视察到的都会是个什么情况。   这天云荍刚打发走前来献殷勤的曹家人,完颜氏孝顺的给她揉肩。   “这两天是不是也有人往你那里去了?”云荍闭着眼问道。   完颜氏笑道:“额娘真是料事如神。”   “哼。”云荍冷哼一声,“都是去推销自家女儿和侄女的吧。”   完颜氏但笑不语。   云荍也不需要她回答,只说道:“别的本宫早就说了不管,只一条,江南这边的浑水不要趟,底下深着呢。回去叫老四警惕着点,别着了别人的道,还有老九,这次他福晋没跟来,你把他那个格格给本宫看着,别眼皮子浅的乱收人家东西。”   “儿媳知道了。”完颜氏应道。   云荍的身份去管教儿子的一个妾太失身份,完颜长嫂如母,管管也说的过去。   突然,从外头传来何沐安的高呼声。   “主子,皇上遇刺了!”   云荍猛地睁开眼睛,豁然起身。   完颜氏脸色发白的扶着她两步走出去,盯着气喘吁吁跑来的何沐安道:“你说什么?”   “皇上遇刺了。”何沐安又重复了一遍,“据说是在视察河堤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伙贼人行刺……”   云荍不等何沐安说完就着急的道:“皇上如何,可有受伤?太医呢,快吩咐太医去看皇上。”   急的她都忘了康熙在哪儿。   “主子别急,皇上没事,皇上没事。”何沐安赶忙道,“诚郡王替皇上挡了一箭,皇上没受伤,人也已经回行宫了,奴才过来报信的时候,已经有人传太医去给诚郡王看伤了。”   “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云荍松了一口气,又瞪着眼道,“你这狗奴才,话也不说清楚,成心吓本宫不是。”   何沐安唬的赶紧跪下:“奴才不敢,是奴才说错了话,请主子责罚。”   “行了,还不起来带路,去见皇上。”云荍不耐烦的道。   “嗻。”   等到了前殿,她们被请到偏殿等着,毕竟正殿现在闲杂人有点多,她们也不好过去。   先过来的是胤礿,他身上的血吓了云荍一跳,正待说话,就感觉到身边的完颜氏软到下去。   还好胤礿反应快,抢在完颜氏摔倒前将她抱住,才没让她摔倒地上去。   “去,叫个太医过来。”云荍急声吩咐道,虽然猜测完颜氏可能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了,不过还是看看以防万一。   太医喘着气从正殿跑过来,也不废话直接把脉,他还要过去诚郡王那里呢。   谁知把了一会儿后他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又换了个手把。   云荍和胤礿着急却又不敢出声打断,终于等到太医诊完脉才急声问道:“四福晋怎么了?”   太医笑道:“恭喜皇贵妃娘娘和四阿哥,四福晋没事,不过是因为怀有身孕、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晕过去的,想来一会儿就该醒了,也无须吃什么药。”   “你说什么?”云荍再次问了一遍。   “臣说,四福晋已经怀有两月身孕了。”   云荍和胤礿一脸惊喜和后怕,还好没有让完颜氏摔倒地上,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事。 第251章   完颜氏不一会儿就醒了,云荍也从胤礿处得知正殿正忙乱着, 他就是被打发来让她们回去的, 于是她便带着完颜氏先回去了。   刚刚受到惊吓,虽然没动胎气, 不过还是静养一下比较好。   胤礿则是原样回了正殿,在康熙看过来时轻轻点点头示意, 便站在一边等着。   这次的情况十分凶险,当时康熙正在河堤边视察, 忽然从前后皆冒出箭雨, 河堤边甚至有伪装的刺客在距离康熙极近的地方翻身而起,若不是胤礿先一步将攻击架住, 康熙这次绝对会受伤。   当然, 胤祉挡的那一箭也颇为玄妙, 胤礿没想到他这个平常斯文气十足的三哥, 当时竟然会有那么矫健的对手。   虽然那支箭只射在胤祉背上,但上面却淬了毒, 毒性还不弱,现在胤祉的嘴唇已经开始发乌了。   胤礿一直在边上等着,期间康熙还出去处理了一下刺客之事,他跟胤祺还有以下的几个阿哥都乖乖的站在原地没动。   其实胤礿并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什么用, 可是大家都觉得他应该站在这里,他也只能顺从。   胤禔从一开始就没回来,直接带着兵全城搜捕刺客去了。   胤礿觉得,跟大哥比起来, 他们这一帮子兄弟,其实都还没长大,都还努力表现以求得到皇阿玛的注视,而胤禔却已经能主事一方了。   这让胤礿想到了他在黑龙江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时候建城的事宜总负责人是郭罗玛法,但实际上郭罗玛法根本不管,他将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他决定,胤礿第一次体会到让一个城池按照自己的想法成型的快感。   一座城池是这样的,那么如果能让一个国家按照自己的思想发展呢?   也就是那时,胤礿才彻底坚定了要争夺那个位子的决心。   直到深夜,太医禀告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毒素蔓延,康熙才疲惫的点点头,让他们都回去,自己则往云荍那里去。   云荍一直等着康熙,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她还是等了。   云荍见了康熙也不说话,只福了福身,然后就给康熙换寝衣、通头发,拉着他在床上半靠着,跪坐着给他按摩头部。   康熙全程顺从的接受,最后更是在云荍的按摩中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荍慢慢停下来,手指轻轻拂过康熙头发里越来越明显的白发,这个男人已经四十五岁了,按历史上来说,他还能活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长的底下那些年长的皇子根本等不了那么久,短的云荍有时候莫名有些不能接受他那么早死。   但六十八岁,在前世也不算是活的短了,更遑论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的古代。   云荍轻轻的将康熙的头从自己怀里挪到枕头上,再掖好被子,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罢罢罢,若是能早些卸下皇帝的担子,他可能还能活的更久些吧。   云荍找着借口安慰自己。   全城戒严了十日才解禁,不过大街上也没什么敢出来闲逛,即使真的有事不得不出来,也是急匆匆的走过,生怕慢点就被当做乱党的同党抓了去。   是的,刺杀事件查出来的主使人,是当初黄明一党遗留的余孽,他们从湖南一路流窜,隐姓埋名的在各地躲藏,直到听说康熙要南巡,才跑到江宁来埋伏。   为此胤禔还跟康熙请罪,说都是因为他没有清理干净叛党,才会让康熙遭此危险,要卸掉亲王之位以示警戒。   康熙没答应,只让他将叛党抓干净,将功折罪。   于是一时间江宁各处几乎是风声鹤唳,一有什么动静就会有官兵上门审查,老百姓们心里有怨却也不敢说出口。   那可是万岁爷的长子,顶顶大名的大千岁!   胤禔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些,他现在恼恨的很,恨不得一夜之间将所有余孽抓干净了,所以他几乎都是不眠不休的带着军队在各处搜查。   “将军。”远处跑来一个骑兵,下了马禀报道,“郑大人请您回去,说是抓到一个重要的叛党余孽。”   胤禔当下一夹马腹,便往军营方向奔去。   回了营,胤禔利落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兵,对着迎过来的郑满道:“人在哪儿?”   “爷。”郑满行礼道,“在密室,他身份不一般。”   “哦?”胤禔挑眉,能让郑满动用密室,还说不一般,看来这个叛党的身份可真有点特殊啊。   胤禔一马当先走进密室,里头正有士兵再给那叛党上刑。   胤禔等他们上完一轮,才吩咐停下、将人泼醒。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胤禔和郑满,两人一坐一立。   “说罢,你是什么人。”胤禔懒洋洋的道。   那人这才掀了掀眼皮,喘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说,但是你必须保证放过我孙子一条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才一岁多,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你还能跟本千岁讲条件?”胤禔已经不知不觉的将自称换成了这个。   “呵。”那人扯开嘴角笑了一声,“我手上的东西,保证你感兴趣。”   胤禔沉默了一会儿,道:“说罢。”   那人明白他已经答应,开始低声诉说起来。   胤禔的表情渐渐从平静无波到惊讶,到最后哈哈大笑。   “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胤禔畅快的笑了一会儿,又立马严肃了脸道:“只要你能去皇上面前将这番话说一遍,爷不但保你孙子的命,还能让他活的好。”   那人迟疑半响,到底还是答应了。   胤禔再次大笑出声,然后吩咐郑满道:“你亲自去将东西取回来。”   “是。”郑满的心情也很激动,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他相信,这个消息只要报上去,太子绝对要完蛋。   太子完蛋了,还有谁能胜任东宫之位呢?   郑满一时间踌躇满志,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当天,郑满便带着兵前往几个地方,秘密的娶了些东西回来,在书房与胤禔看了许久,才又将之郑重收起。   “爷,您看什么时候带人去见皇上?”郑满问道。   “不急。”胤禔道,这么些年,他也总算学会了些沉稳。   “这些证据虽然已经足够了,但咱们也得查点别的东西出来,不能只拿这个去。”   “是,奴才明白了。”   又是几日,郑满才带着自己查到的东西去见胤禔。   “只有这么点?”胤禔有些不满意。   郑满解释道:“当初叛党作乱的时候,赵国瑄他们便有意识的扫了首尾,现在确实查不出多少东西了。”   “也罢。”胤禔也不再纠缠,“以目前的东西,也够咱们的好太子喝一壶了!”   说罢,便笑了起来,只是笑的略显狰狞。   当夜,胤禔便秘密带着东西和人求见了康熙。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康熙最喜欢的那方端砚被摔得粉碎,而胤禔的额头上也有一道划伤的血痕。   从那天起,江宁的百姓发现日子好像又变的正常了,但又好像有些不正常,至于哪里不正常,他们却说不上来。   没过多久,胤祉的伤势稳定下来了,康熙便说要回程。   众人也没有异议。   走的那天,胤礿遥遥望了南边一眼,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如愿去那里。   回程因为车队里多了伤员,走的比来时更慢,堪堪到了五月底才回京。   康熙也没回宫,直接转道进了畅春园,而一众皇子也各自回了府。   云荍一回来便询问马佳氏的情况,得知她还没生松了口气,胤祒总算能赶上自己儿子的诞生了。   第二日,云荍刚刚派人将自己给完颜氏和马佳氏的赏赐送出去,邱和便来报信。   “主子,听说皇上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将太子骂了一顿,现在太子已经被禁足了。”邱和自己说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这些年太子殿下是如何受宠的,他们这些宫人都看在眼里,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被禁足了呢。   云荍皱眉:“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是皇上要处置大臣,太子帮着说了几句话,便惹的皇上不悦,当场将太子骂了一顿,然后就禁足了。”邱和也说不明白,这种涉及前朝的事他不敢打探的太明白,免得让人以为云荍有干政之心。   云荍也明白,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吩咐下去,毓庆宫的一切都不许怠慢,以前怎样还是怎样。”   虽然说宫里应该没有谁敢得罪太子殿下,但就怕有些眼皮子浅的,以为太子被关禁闭就失了势,想上去踩两脚彰显存在感。   云荍倒不在乎他们找不找死,但让康熙误会是她授意的就不好了。   邱和领了命下去处理。   毓庆宫,太子罕见的失态,在书房里不停的转圈。   他怎么也没想到,叛党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怎么皇阿玛又翻出来,还查到赵国瑄私自摊派一事。   其实赵国瑄私自摊派倒没什么,毕竟现在没有几个官员不贪的,只要贪得不多,上头的人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赵国瑄私自摊派只是掩在上面的障眼法,真正致命的东西还在下头,太子不知道康熙有没有查到这些东西,但他却不想再干等下去了。   “阿古。”   “奴才在。”   “派人去赫舍里府上找索大人,就说……”   阿古点头答应。   虽然宫里门禁多,一到时间该锁上的就都锁上了,但是对于太子来说,要送个人出宫,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趁着夜色,一个小太监大摇大摆的出了宫门。   “人出去了?”康熙的神色被烛火晃得晦暗不明。   “回皇上,奴才亲眼瞧着他出去的。”底下人郑重答道。   “恩,下去吧。”康熙没有露一丝情绪,淡淡的吩咐道。   直到底下人退下了,康熙的手背才暴起青筋。   索额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沉迷王者农药不可自拔,浪得不行   今天差点忘了要更新   。。。。 第252章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康熙心情很不好, 于是都心照不宣的保持小心翼翼的状态。   即使是刚刚因为救驾有功而被晋为亲王的胤祉,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摆筵席嘚瑟。   至于马佳氏得了嫡子这等小事,更只是小小的热闹了一下, 毕竟现在太子还被禁足、康熙心情不好,这时候要是表现的太高兴, 谁知道会不会被那小心眼的阿玛记在心上。   虽然太子这次被骂了、还被禁了足,但他们这一帮兄弟, 却一个觉得康熙会厌恶了太子, 就连最恨太子的胤禔都是如此想法。   只因过去的康熙,实在是太宠太子了。   这次也一样, 胤禔一看到康熙只是骂了太子一顿, 就明白他即使将那件事报了上去, 康熙也是打算包庇太子的。   这样您都包庇?胤禔攥着拳头狠狠的想, 是不是只有胤礽造反了,您才不会向着他?   本来只是一时置气的想法, 却不知怎的竟觉得可行,胤禔便紧急找了明珠来商议。   明珠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也不妨碍试一下。   “要逼太子造反,那只能是让太子觉得皇上不信任他了、要废了他, 他才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明珠倒是看得很清楚,“其实随着越来越多的皇子进入朝堂,掌握权柄,太子自然就会越来越紧迫, 不过这个过程比较缓慢而已。”   “阿哥的意思,应该就是要催化这个过程,这也不难,臣布置一番就是。”明珠答应亲自安排这件事。   胤禔很满意,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外界一直有流传他就是个莽夫、只知道动武却一点谋略都不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太子也一直在他面前表现的很优越、看不起他。   这样的话怎能让他不怒,这次就要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点教训瞧瞧。   七月份,本来就低气压的康熙脸色更难看了一分。   起因是康熙的奶嬷嬷,保圣夫人去世了。   当然,一个奶嬷嬷的去世并不可能大到影响康熙的心情,让他心情不好的是:他在因为保圣夫人的去世而想到他早逝的皇额娘,继而又想到那个跟他一样、早早就没了亲娘的嫡子。   因此他悄无声息的想要去看看被禁足的太子都在做些什么。   谁想到,他在推开毓庆宫书房的大门时,看到的竟是太子将一个太监压在案桌上的景象。   康熙一时真是所有血都冲上了脑子,太子更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康熙回过神后,暴怒的大步上前,一脚将太子从那太监身上踹下。   太子摔倒在地,都来不及整理衣衫仪容,翻起身就要磕头求饶,却又被康熙一脚踢到心窝上,‘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几乎是同时,怒急攻心的康熙在连踹了两脚后,也吐出了一口血。   于是当天,皇宫内外都知道皇上去了毓庆宫,却脸色发白的被抬回了乾清宫,而太子也传出重病卧床的消息。   一时间风流涌动,所有人都在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人知道,消息被封锁的死死的。   云荍奉着太后紧急前往乾清宫探望,而毓庆宫,就只能先派库嬷嬷去看看了。   到了乾清宫,倒是没人敢拦太后,云荍跟着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康熙的寝室。   “皇额娘怎么来了?”康熙正醒着,只是面色苍白的很,竟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他虚弱的扯出一个微笑问道,还挣扎着想要起身请安。   太后赶忙伸手道:“别动,你别动。”   云荍也赶紧搭手,扶着康熙原躺下,然后又扶着太后在床边坐下。   太后抹着泪,埋怨道:“皇帝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叫哀家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康熙感动不已,他额娘早逝,其实一直很缺母爱。   “叫皇额娘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康熙认错道。   太后也不纠缠,好话说多了也会让人厌恶:“太医怎么说?”   “没事,只是这阵子太忙了,今天又没用午膳,才不小心晕了过去。”康熙的语气无奈的很,还有点丢人的小尴尬,演技真的很不错。   “怎么没按时用膳,梁九功那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太后动怒道。   康熙劝解:“倒不怪他们,儿子不想吃,他们也劝不了。”   太后便不再管这个,道:“可不能再这样了,一定要按时用膳、按时就寝,没事的时候就进后宫放松放松。”   旁边一直低垂着眉的云荍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扯扯嘴角。   “恩,儿子听皇额娘的。”康熙答应道。   “那哀家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听太医的,多休息几天。”太后告辞道。   云荍原奉着太后离开。   不得不感叹太后果然不是白当的,今天过来这一趟,明知道康熙是从毓庆宫出来才不好的,太后却偏偏没提太子一句,更是康熙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云荍哀叹,所以这才是太后能长盛不衰的原因吧。   回去的路上,太后叮嘱她道:“太子那里,哀家就不去看了,皇贵妃要派人好好照顾着,万不能怠慢了太子。”   “是。”云荍点头应允,“臣妾明白,定会派人好好照看太子的。”   回到长春宫,库嬷嬷倒是回来的比她早。   “回娘娘,奴婢去看了太子殿下,脸色也是白的紧,听太医说是因为劳心劳力再加上心情郁结,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吐血。”库嬷嬷将了解到的情况禀报道。   至于真假?   呵呵,谁傻谁信呗。   “不过奇怪的是,奴婢这次过去,却不见古公公,接待的都是太子妃身边的成公公。”库嬷嬷接着道,“奴婢顺嘴问了句,成公公的神色却有些奇怪,也只说古公公是被太子殿下派去办事了。”   云荍听到这,再结合之前的一些情况与消息,大致猜到了康熙去毓庆宫时发生了什么事。   布的局终于开始起效应了。   她嘴角掀起一丝的愉悦的笑:“不用管古公公了,以后,怕是没机会见到他了。”   库嬷嬷猛地明白了什么,却只当自己没听见。   “让你们做的东西弄怎么样了?”云荍很快将这件事放下,转而问起别的。   库嬷嬷回道:“已经得了一些,不过那东西难制,且原料耗费巨大,怕是做完了也得不到多少。”   “无妨,让那些人继续在海外寻找,庄子上的人也要尽快能自己种出来。”云荍顿了顿道,“至于已经得到的那些东西,就交给芒果吧。”   云荍露出尽在掌握的笑容:“大千岁不是有计划了吗,就给他一点帮助。”   “嗻。”库嬷嬷低着头应道。   芒果是一个代号。   她们早些年培养的那些人,都是用了水果的名字做代号。芒果,便是分到大阿哥身边去的。   至于芒果是种什么水果,她们却是没听说,这是云荍起的。   芒果是个聪明人,他得了东西,并没有自己献上去,而是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略施小计让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人费劲千辛万苦得到了这个东西。   那个人确实有些心机,他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并没有直接急吼吼的跑到胤禔面前献宝,而是私底下找乞丐试了试,确定了有效果才揣上东西去找了直亲王府的一位座上宾。   这位座上宾,是直亲王前些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助力,颇有些神秘的手段,恨得直亲王看重。   座上宾得了那人献上的东西后,很满意,并连连保证一定会在大千岁面前给他请功。   然而不过晚间,那人的尸首就出现在了乱葬岗,到死也没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得了这般好东西,胤禔又急急请了明珠来,重新安排了计划,并且配合那位座上宾的能力,还进行了细化和加强。   胤禔志得意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露出残忍的微笑。   胤礽,这次看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养了大半个月,虽说到底亏损了些元气,但康熙跟太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谁知在这时候,却突然传来章佳氏昏迷不醒的消息。   章佳氏几年前生了十格格之后,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吹一点风就要躺上半个月,但也不是什么大明白,顶多就是身体虚弱罢了,谁知道竟然一下子严重了这么多。   而且这一次,章佳氏昏迷了之后就再也没醒来,任凭三个儿女如何在床头哭喊,她都没再睁开眼睛,于七月二十五日溘然长逝。   章佳氏生前已经坐到嫔位,且有一段时间也颇得康熙喜欢,恰巧这阵子正是康熙怀念以前的高峰期,感念之下,直接追封了章佳氏为敏妃。   这样一来,皇子皇女们皆要为章佳氏服三月缌麻。   给敏妃办完丧事,云荍又回到了畅春园,开始陷入给宁楚格找对象的苦恼中。   这两年随着宁楚格的年纪越来越大,云荍简直是胆战心惊,生怕康熙突然一道旨意下来,就将宁楚格指去了蒙古。   云荍还没弄出个名堂呢,就听到胤祉成为了京城最新的笑话。   刚刚顶到头上不过四个月的亲王头衔,便因为在缌麻期间剃头,而丢掉了。 第253章   不过因他前次救驾有功刚刚升了亲王,因此也只是被康熙原降回郡王, 而不是如历史上一样被降成贝勒, 比几个弟弟还不如。   但即使如此,这也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惊人了。   云荍看着手上的报告, 有些啼笑皆非。   本来云荍还以为胤祉搞这一出会不会是故意藏拙,毕竟他刚刚升了亲王, 已经成为胤禔和太子眼中除了彼此之外的头号眼中钉,而观历史上的那次降爵, 从结果上看还真有三阿哥蛰伏的效果, 因此也一直有人怀疑胤祉是故意的。   云荍也这样怀疑,结果派人查出来的结果, 怎么看都是这位诚亲王一时马大哈, 给忘了, 这真是叫人不能相信。   而查这件事的同时, 手下人顺手就将一些胤祉后院的事情报了上来。   云荍看的叹息不已,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胤祉就连着有三个儿子刚落地就没了。   云荍不相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荣妃却看不出来,不过看着荣妃丝毫没有在意过此事的模样,云荍就知道, 她们母子还是看重了董鄂氏背后的势力。   有时候云荍就在想,荣妃难道忘了她自己当初连失五个孩子的事么,怎么能这么冷血的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去死。   这些事情不得而知,云荍也不准备追根求底, 她还是管好自己就好。   胤礿家的两个格格也在去年停了药,但是她们却一直没有传出消息,在完颜氏又一次怀上之后,她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心思,动了几次手脚。   好在云荍当初给完颜氏的嬷嬷机灵,都给挡了回去,还收集了证据由完颜氏亲自摆在了胤礿的面前。   胤礿也没有怎么处罚她们,只是禁了足,然后很少去她们那里而已。   云荍全程看着,没有插手。   十月份,天气渐渐冷了。   康熙还是呆不住,带着儿子大臣就去巡视永定河了,跟着去的,是胤禔、胤禛、胤祥。   胤祥为何能被带去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因为敏妃刚去,康熙有意关照这个儿子罢了。   而胤禔和胤禛,却是真真正正的得了康熙的看重。   尤其胤禛,胤禔现在随身跟着康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保护职责。   而胤禛,却是康熙信任他,直接让他负责永定河的修缮工程,就这一份信任,就是很难得的东西。   起码此时此刻依然被禁足的太子就很生气。   不知怎的,太子自打那次吐血养好以后,情绪就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以前还有一个古公公偶尔能劝着还不太荒唐。   但自从古公公莫名消失后,毓庆宫的太监宫女只要被太子看见,没有一个能逃脱。   有人以此为辱,有人却以此为进身的阶梯,却没有一人如阿古只是因着那人是太子便默默承受。   因此毓庆宫一时竟乱象丛生,不但是后院的主子们争宠,就连宫女太监也互相争起宠来。   太子妃气的头脑发昏,狠狠出手整治了几次之后,也只能是在面上遮过去,不叫人瞧了东宫的笑话。   而内里,有太子那为所谓欲为的行径,怎么可能的收拾的了。   可是这等事情,怎么可能糊弄的了宫里那一个个精明人,大家不过都是面上不说,背地里却着实笑话了一番,还将早去了不知多少年的元后拉出来编排。   宫外也若有似无的有些风声,但相信的百姓并不多,毕竟当了二十年多年的储君,太子仁德的形象还是颇为深入人心的。   去永定河转了一圈,留下胤禛在那里盯着,康熙便带着其他人回京了,刚待两天,又拍拍屁股带上几个儿子去祭陵。   这次倒是除了胤禔外,只带了几个小萝卜头。   与此同时,完颜氏在璿郡王府诞下胤礿的嫡长女,一家人高兴不已,反正完颜氏都有两个儿子了,这一胎生女儿反倒更好些。   云荍也不如担心宁楚格似的担心这个刚出生的小丫头,毕竟等她长大该婚配的时候,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璿郡王府嫡长女的满月宴上,刚刚生产不过半年的九福晋又爆出喜讯。   听着太医的回禀,云荍眉头轻皱,马佳氏刚刚生完一胎,这么快就又怀上,对身体肯定会造成负担,这一胎估计也会颇为艰难。   可孩子已经有了,古代可不流行打胎,不管什么结果,也只能先生下来再说了。   年刚过,康熙带着胤禔和刚刚从永定河回京过年的胤禛再次直奔永定河,对这两个月的修缮情况颇为满意,当即赞了胤禛,说他刚直不阿、忠君事国。   不但如此,还干脆带着两人转道陕西,去祭了华山。   这简直如同一盆热油泼在了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上。   自古以来,就有天子祭山的事情,其中泰山更是因此被抬到神圣的位置,华山虽然比不上泰山的历史地位,但在政治上,却也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的。   康熙带着大千岁和五阿哥去祭华山,岂不是说……   诸多隐秘的目光暗中打量着毓庆宫,里面暗藏着颇具兴味的光芒。   这些事情,都被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了太子知道,甚至市井里流传的并不广的一些闲言碎语,都被细细的报给了太子知晓。   毫无例外的,毓庆宫又碎了一地的东西,那些争宠的太监宫女们又有人得了侍寝的机会。   但这次却不一样了。   太子发泄完后,进去收拾现场的却被吓得失了声,躺在床上的两人,哪还有刚进来时的鲜活,渐渐发冷僵硬的身子无不昭示着她们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身体上那遍布的伤痕,更是让人对她们生前的遭遇遐想不已。   一时间,毓庆宫的风向又是一变。   侍寝没问题,但侍寝侍的丢掉了命,那就太要紧了。   后院的妾室们本来还很暗恨那些前院夺了不少宠爱的宫女太监们,但自这件事后,即使太子偶尔来她们这里一趟,也不是装病就是推了身边伺候的人上去。   而前院,宫女们更是避太子如蛇蝎,盖因落到太子手里的宫女,这段时间就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反倒是太监,因着身体素质好些,即使被太子折磨,撑过来的几率也比宫女大了不少。   因着太监更能经得起花样,太子倒是更偏爱起宠幸他们了,每次在这种宠幸中,太子都能获得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而毓庆宫的补人速度,再次令后宫侧目。   云荍眯着眼瞅着手上第五次补给毓庆宫的人员名单,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吩咐道:“以后太子那里需要补人,就不用跟本宫说了。一会儿直接送一份名册去给太子妃,以后毓庆宫需要人,直接选就是。”   “嗻。”下头内务府管着人事的嬷嬷垂着头应道,心里却还良心未泯的对那些未来即将要去东宫的宫人们报以同情。   待内务府嬷嬷走了后,库嬷嬷才皱眉道:“主子,这样做是否不妥,皇上回来如果知道的,会疑心您的。”   “无妨。”云荍摆摆手道,“如果这个人是别人,本宫当然应该斥责,给那些冤死的宫人一个说法。但这人是太子,本宫就只能帮他遮掩、予他方便。”   库嬷嬷点点头,不再说话。   转日,池清进来回报:“主子,宫外刚刚传来消息,三福晋添了嫡长女。”   云荍悠悠的叹了口气,吩咐道:“按规矩赏吧。”   这次只生了女儿,董鄂氏也不晓得会不会满足,胤祉的那些妾室,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死孩子。   祭完了华山,康熙便带着胤禔回来了,胤禛则是中途转道去了永定河,继续负责永定河修缮之事,怕是要等到永定河彻底完工了才能回来。   天气渐渐热起来,好在在畅春园,倒也没有多大感觉。   云荍每日逗逗两个孙子,倒也乐呵的很。   唯一遗憾的就是,胤祒长子和胤礿长女都还太小,她还不能见到。   不过她也不闲,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她把科举给忘了!   三十九年,正是又一届科举之时。   她怎么把这个忘了,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可是穿越女的儿子孙子必备的东西。   可惜她这辈子是没可能了,不过她还能拥有一个状元榜眼或者探花的女婿啊!   想想云荍就觉得激动。   “老四媳妇儿,你回去好好将这一届士子们的情况打探一下,那些有很大可能中举的更是要重点打探。”云荍吩咐道,“就按照上次本宫给你那个标准调查。”   “啊?”完颜氏惊讶,“额娘您的意思是?”   “你想的没错,本宫是有这个想法。”云荍点头承认道。   完颜氏迟疑:“可是,能中举的,大部分都是汉人……”   汉人在清朝,可没有多高的地位,基本不是包衣就是奴才。即使是汉军旗的人,那也上不了台面。   “无妨,本宫自有道理。”云荍不想解释,反正她从来没觉得汉人就不如满人,对于自己女儿嫁给汉人,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要那个人好,对她的女儿好,谁管他是汉人满人呢。   完颜氏当下答应了,回去的路上却一直琢磨,然后她就想到,莫不是额娘为了爷的大业,所以用四妹的婚事来拉拢汉人支持爷吧?   越想完颜氏越觉得就是这样,当即感动的不行,回去就将这件事说给了胤礿知道,还说了自己的猜测。   胤礿虽然不认为云荍会牺牲宁楚格的幸福来成全他,但到底还是有疑虑,因此亲去见了云荍询问。   云荍只送了他一对大白眼:“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豆子每章的加油~ 第254章   胤礿放下心来,却也颇不赞同云荍的打算:“虽然儿子也不想四妹妹嫁去蒙古, 但也不能选个汉人。四妹妹娇生惯养的人, 哪里受得了苦,依儿子说, 还是在勋贵之家替妹妹择一人的好。”   云荍定定的瞧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依你看, 如今的勋贵之家往后可会有什么发展?”   胤礿却倏地被这话问的沉默不语。   云荍再道:“再说的大不敬一点儿,若是你以后得了那个位子, 你会怎么对待这些勋贵之家?”   当然是尽力打压, 决不能让他们掌握过多权柄。   胤礿抿抿唇,并没有说出心里条件反射般的想法。   “你不说额娘也知道。”云荍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坐上了那个位子, 哪能让那些人再碍自己的眼、分薄皇家的权柄。”   “不单单是你, 不论未来你哪一个兄弟坐上那个位子, 在这件事上都不会有第二个想法。就是你皇阿玛,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 难道还不够表现他的心思?”   胤礿沉默不语,心里却不得不赞同他额娘说的对。   即使他已经被云荍潜移默化了二十年,但是骨子里皇家人的思维却依然占据强大的位置。   云荍一个人,毕竟不能与整个时代的影响相抗衡。   “儿子会保证四妹妹一世富贵无忧。”沉默许久, 胤礿却也只能说出这句保证。   “额娘当然相信你。”云荍慨然叹道,“可人毕竟抗不过世道。”   气氛有些沉郁,云荍想了想笑道:“不过这些都是杞人忧天罢了。”   胤礿莫名的看着她。   “额娘会有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因为把那些勋贵之家扒拉个遍, 却没找到合心意的人罢了,不然你以为本宫让你媳妇儿都打探了一两年了,怎么还没个准信。”   云荍有些庆幸的道:“幸好这几年蒙古那边都很安生,没出什么幺蛾子,才能拖到现在。”   胤礿回忆了一下自己比较有印象的那几家有爵之家的继承人,果然没有几个好的,不由的皱了眉:“即使如此,也不必……”   云荍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好了,这事情最重要的还是你妹妹的意见,毕竟是她要过一辈子的,本宫也不过是先替她筛选一下,到时候会将筛选后的人选都与她说清楚,让她自己选择。”   胤礿无奈同意,又道:“皇阿玛那边,额娘想好怎么说了吗?要不要儿子做些什么?”   “不用,此事本宫自有打算。”云荍拒绝道。   历史上,德妃能将自己女儿留在京城,那现在,身为皇贵妃的她,没道理做不到。   虽然当初德妃能留下女儿有太后的原因,但她也不差什么,有宣贵妃当初得封一事放在那里,太后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胤礿也明白自己额娘在皇阿玛心里有一定的位置,所以不再说什么,只暗暗决定,回去定要亲自将勋贵后代和今科士子细细排查一遍。   胤礿走后,云荍想了想,还是派了人叫宁楚格过来。   都是大人了,有些事可以和她开诚布公的谈谈,一些话,母女之间总比母子之间更好说些。   遣退宫人,云荍细细的将她的打算和目前已经查到的东西给宁楚格分析了一遍,也不整虚的,直接直白的说道。   宁楚格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渐渐的越听越认真。   到最后,云荍问她的想法时,她才笑道:“女儿都听额娘的,额娘总不会害我。”   云荍微微酸涩,抚着宁楚格鬓间的珠花道:“额娘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但两个人过日子,这些却并不是最重要的。额娘唯愿你,能寻一心意相通之人罢了。”   “所以,你还是得告诉额娘,你喜欢什么样的,性格、长相、还有才能。”   宁楚格微微有些羞意,不过还是张口道:“长相与才能女儿都无所谓,只要周正即可。至于性格,女儿却是希望他能是一个心性坚定、坚强的人。”   不坚定、不坚强,如何能在夺嫡漩涡中与她站到一起?   宁楚格长至此,早已明了自己兄妹几个与额娘都逃不过那一场恶斗,她其实有心想要用自己的婚姻为四哥换一大助力,但她知道,凭额娘和哥哥疼她的心,绝不会让她如此。   她也不愿意伤了额娘的心,只愿将来的夫君能是一个扶的起来的,这样才能帮上四哥的忙。   “好,额娘知晓了。”云荍欣慰的点点头。   三月开春闱,康熙却又跑去了永定河巡视,这不过半年时间,他已经去了永定河三次,可见对此的看重。   而胤禛,若真能将这件事办好,赏赐怕是不会小。   察觉到这一点的众人又开始奔走,李四儿也在痴缠隆科多。   “爷,你看我那侄女儿,跟四阿哥多配啊。”李四儿抱着隆科多的胳膊撒娇。   隆科多一脸享受,难得这个泼辣货这般好声好气,不由得拿起了乔:“可四阿哥跟咱们府上一直不亲近,平常见了爷也只有一张冰脸。再说,已经有佟家的女儿进了府里,不必再将宝贝儿的侄女折进去了吧。”   李四儿当即柳眉倒竖,指甲狠狠掐起隆科多胳膊上的一小块儿肉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疼的隆科多当即跳起,怒道:“你这婆娘干什么!”   李四儿却是丝毫不怕,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隆科多的鼻子就骂道:“好你个隆科多,跟老娘拿乔是吧,也不瞧瞧你姑奶奶是什么人!”   说着随手抄起一件东西就冲隆科多砸去,便扔边骂:“当初把老娘强抢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拿乔呢,毁了姑奶奶的名声还想当大爷?是不是以为姑奶奶好欺负啊,啊?”   见隆科多轻松躲过,不由更气,当下接二连三的抄起东西冲隆科多砸去:“还敢躲,老娘让你躲!”   隆科多见她越砸越起劲,赶紧一个猛子冲上前,将李四儿紧紧箍在自己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李四儿挣扎了一番见挣扎不开,干脆直接冲着隆科多的脸喷起唾沫:“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跟老娘动手是吧?还不放开,赶紧放开!”   隆科多一时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他恨恨的吻上李四儿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直到她喘不过气儿来才放开,不甘道:“爷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泼辣货!”   李四儿气儿还没喘匀,只拿一双杏眼瞪着他。   隆科多软了声气儿:“好了好了,爷答应你就是,明儿等四阿哥回来,爷就亲自将咱们侄女儿送过去好不好。”   李四儿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他。   隆科多嘿嘿笑了两声,扬声呵斥道:“人呢,死到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绊倒夫人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一时间,从外头涌进一群人,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屋里的残渣收拾好了。   “去,开了库房,将夫人刚刚扔的东西挑了好的补上来。”隆科多气定神闲的吩咐道,然后转过身讨好的看着李四儿。   李四儿依旧只是傲娇的哼了一声。   下人依旧行动迅速的去执行隆科多的吩咐。   这么久时间,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谁能想到,在外面狡猾如弧、心狠手辣的佟三爷,在一个小妾面前却是如此模样呢。   不但让家中下人都口称李四儿为夫人,还任由这个“夫人”残害福晋,即使是老夫人出面都没讨到好处。   哎,罢了,他们也只是下人罢了,管这些作甚呢,还是赶紧办好爷吩咐的事吧,不然,那些前车之鉴可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云荍稍后便得到了佟府这一出闹剧的消息,嘴角抽搐不已。   这叫她该说什么,隆科多和李四儿不愧是天生一对么?   这俩人凑到一起的时候,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古代人,若不是云荍一手掌控了他俩的认识过程,其实真的很怀疑他俩也是穿越的。   不过这也没有让她多费心,反正人家只是想给胤禛送个女人而已,又不是给她儿子送,她乐得看戏。   不知道李四儿的侄女是个什么样子,对上佟侧福晋又是怎样一副景象。   想想那场景,云荍就已经想笑了。   四月份,本该月初就进行的殿试因康熙还在回来的路上,不得不推迟到了月底。   云荍也趁此机会,将这一届颇有实力的举子打探了个遍。   倒是挑出了几个颇为不错的苗子。   四月底,康熙回来后,殿试如期举行,云荍看好的那几人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   最好的那个,甚至高居榜眼。   将人选资料都给了宁楚格后,云荍开始她的安排。   挑了一天康熙给太后请安的时间,云荍笑道:“今儿个老四媳妇进来给臣妾请安,倒是说起一个笑话儿。” 第255章   “哦,是什么笑话儿。”太后感兴趣的问道, 这会儿只有康熙、云荍和宣贵妃陪着她, 太后倒也不端着架子,略微放松了些。   “前儿不是科举放榜, 听老四媳妇说,有个姓秦的江南富商, 半年前就来京城等着了,就为了能在放榜这天榜下捉婿, 给自己女儿招个上门女婿呢。”云荍道。   “可捉到了?”宣贵妃也感兴趣的问道。   “捉是捉到了, 只不过……”云荍眉目流转,忍不住笑道, “只不过捉到的那个人, 却是英国公府的小公子。”   “怎么会?”宣贵妃惊讶道, “英国公的小公子又不必参加科举。”   太后也是一脸疑问的看着云荍。   康熙这时却咳嗽了一声, 带着笑意道:“这事儿,朕倒是也听说了。”   “是吗?皇帝快跟哀家说说, 是怎么一回事儿?”太后催促道。   康熙含笑瞅了云荍一眼,才笑道:“英国公家的嫡女今年不是也十七了,却一直定不下来亲事,说是要找一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才肯出嫁。英国公急了, 这才悄悄让那小公子去榜下看看今科的进士名次。谁想到竟是让别人捉了去。”   那小公子也知道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打算,不然他嫡姐会让人笑话,所以还好好装扮了一番,只打扮成一个家境尚可的书生模样, 下人都只带了一个,谁知道竟让早守候在榜下的秦富商给看中了。   “哎呦,这可真是……”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宣贵妃也笑呵呵的道,她瞥了一眼旁边一脸笑意的云荍,开口道,“说起来,咱们家四格格也已经快二十了,不知道姐姐可给四格格瞧好了人家。”   说着还促狭的一笑。   云荍却收了笑意,微微叹道:“哎,这女儿家哪能跟小子一样,胤礿他们几个,本宫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娶媳妇儿。宁楚格,本宫却是到现在都舍不得她嫁出去。”   太后却不赞同的道:“你疼爱宁楚格,却也不能耽误了她,亲事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要好好挑选才是。”   说着她转而看着康熙道:“皇帝,你可有给宁楚格挑好人家,二十了,也不小了。”   康熙随意的瞥一眼云荍,笑着回道:“儿子倒是有几个人选,只是一直舍不得宁儿出嫁,才一直拖着。”   “你们这一对父母!”太后有些不满意了,“怎么能拖着,依哀家看,得赶紧定下来才是。小十三都马上要娶福晋了,她这个当姐姐总不能落到弟弟后头罢。”   “皇额娘说的是,是儿子疏忽了。”康熙颔首道,又看着云荍笑道,“不过这人选,儿子倒是还要与皇贵妃好好商议商议。”   太后想想也是,直接问云荍:“皇贵妃心里可有人选了,说出来哀家这老婆子也帮你参详参详。”   宁楚格只是个女孩儿,太后过问她的婚事并不会有什么忌讳。   云荍笑盈盈的道:“臣妾倒是没什么人选,只不过听老四福晋说起榜下捉婿的事儿,臣妾倒是也想让老四去捉一回呢。”   太后不满意了:“咱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等子事,就算是捉,也该是叫他们来给宁楚格选才是。”   “罢罢罢,哀家老了,也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皇贵妃你就和皇帝商量着来把。”太后叮嘱道,“只一定要给宁楚格选个好的才是。”   “皇额娘放心,儿子定不会叫自己女儿受委屈。”康熙说道。   话题到此为止,又说了些别的云荍和康熙才告辞,宣贵妃还是留下来陪着太后。   出了宁寿宫,云荍问道:“皇上可要回前头去?”   康熙含笑看她一眼:“难道不是去你那儿?皇额娘刚才可是郑重吩咐朕了。”   云荍也不藏着掖着,道:“那皇上请移步吧,妾出门前正好吩咐备了七翠羹。”   “好。”康熙颔首道,一马当先往长春宫去。   回了宫,先用了七翠羹,云荍才与康熙在榻上相对坐了。   “皇上,宁楚格眼看着就要二十了。”云荍开门见山道,“妾虽然不舍得她嫁出去,但也知道已经耽搁不得,不知道皇上对宁儿是个什么安排?”   康熙似是没料到她这般直白,顿了顿才道:“是朕疏忽了,竟没注意道宁楚格已经这般大了。”   云荍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求知的表情看着康熙。   “爱妃是什么打算呢?”康熙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云荍也不与他客气,道:“妾也不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深明大义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妾就想把宁楚格留在京城。”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朕知晓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云荍有点急切,也顾不上是否逾越了,道:“皇上,妾知晓,宁楚格生在皇家,既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承担皇家赋予的责任。二格格三格格她们去了蒙古,是显示皇家对蒙古的看重,已经够了。皇上一直坚持满汉一家亲,若是将公主许给一个汉人,不是更能彰显皇上您的仁德?”   这一刻,云荍已经完全抛却了那些勋贵之家的继承人。   康熙沉了脸,没有什么情绪的道:“你逾越了。”   云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的起身请罪:“请皇上降罪。”连这句话都说的敷衍的很。   康熙却意外的缓了口气:“荍儿担心宁儿的心,朕已知晓,只驸马之事不是小事,朕还需仔细考虑。”   “是。”云荍低眉顺眼的道,头也不抬。   康熙想着挑动一下云荍的情绪,道:“荍儿今天说的笑话,莫不是已经在今科士子中看好了人选?”   “妾是看到有几个还不错。”云荍扯出一个笑,勉强回道,“比如榜眼季愈,还有几个年纪相当的二甲进士,都还不错。”   这些她都已经将资料给了宁楚格,宁楚格划去了几个,剩下的,无论是谁她都可以。   云荍其实很心疼女儿,前世相亲两个当事人还能见个面聊两句呢,这辈子就只能看着冷冰冰的文字叙述,连个靠谱的画像都没有。   康熙点点头,道:“荍儿提的这几个人,朕会考虑的。”   “多谢皇上。”云荍谢恩道。   说完正事,又闲扯两句,云荍就送了康熙离开。   福华递上她最爱的茶,问道:“主子,这样行吗?”   “应该没问题。”云荍抿口茶,懒洋洋的道,“就算出什么意外,宁楚格也铁定不会去蒙古了。”   她刚刚还少说了一个,哪只二格格三格格,养女大格格不也抚了蒙古。   连着三个女儿和亲,搞得好像蒙古不是大清的手下,而是自成一体一样。   果不其然,在琼林宴后,该给今科士子分配官职了。   往年都是各处圣旨一送就成了,今年康熙却是召了前三甲和二甲前二十进宫,亲自面见了一番。   其中榜眼的奏对时间倒是比状元还长些,但是听到季愈的家世后,倒也理解了。   “季?季振宜你可知晓?”康熙听到季愈的名讳,不由问道。   季愈恭敬答道:“不才正是家祖父。”   “难怪,你倒是没有辜负了季苍苇的名声。”康熙点点头道。   “谢皇上夸赞。”季愈答道。   “你今年二十多了吧,可有娶亲?”康熙问道,其实他早查清了,不过官面上的趟还是走一走。   “回皇上,臣今年二十有五,却是还未娶亲。”季愈答道。   康熙疑惑的道:“哦,为何?”   季愈苦笑一声:“回皇上话,臣祖母于三十一年因病去世,臣母亲也积劳成疾于三十三撒手而去,臣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竟也是在三十六追随而去。”   “臣今岁正月才出孝,一心耽于备考,倒是顾不得此事。”其实哪里是顾不得,而是他家里现在根本没人能替他操持,他总不能直接跑到哪家姑娘家里,直接跟人家父母说求取吧?只会被赶出门的。   “原来如此。”康熙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点了探花奏对。   季愈也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终只能归结于是因为祖父的缘故。   他的祖父季振宜是顺治年进士,少负异才,聪颖过人,过目成诵,诗风文采及治学之勤尤为人称道,更是一路顺利做到浙江道御史,在百姓间享有极高声望,但却在康熙十四年英年早逝,卒于任上。   康熙其实对季振宜的印象深不仅是因为他官当得好,更是因为季振宜那“富备甲天下”的藏书。   一查出季愈和季振宜的关系,康熙对他好感度就直接上升了好几个点。   且季家现在就剩季愈一个独苗,倒也不怕他坐大,成为新的世家隐患。   康熙心里琢磨着,再看看季愈在翰林院的表现,如果还过得去,倒不失为宁楚格的驸马人选。   清朝和明朝不一样,即使当了驸马,也是可以做官的,甚至还要更好些,不用熬资历,康熙即使连升他好几级,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终于,在天气渐渐热起来后,随着胤礿府上叶禄氏传来喜脉的消息,宁楚格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一纸赐婚圣旨发往新鲜出炉的季翰林府上,惹的京城诸多人艳羡不已。 第256章   七月, 马佳氏刚刚生下一女, 康熙便带着胤祒巡幸塞外去了, 当然,随行的皇子还有十几个。   除了太子。   太子依旧在被禁足, 回想六七年前康熙出征、太子监国的景象, 仿佛是一场梦。   胤礿三个此次都随着去了,云荍却没去。   去了几次, 回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她早对那里没了新鲜感。   而且她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年纪上来了,现在是越发懒怠动了, 一想到要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半个月,她都能皱半天眉头。   而且她几个孙子孙女都还小,跟着康熙去看那群蒙古人, 还不如在家里看软萌可爱的孙子孙女。   现在她已经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了,还都是嫡出的。   说起来,老四府上的那两个格格基本上已经成了摆设。   这次去塞外,完颜氏和马佳氏都没跟着去, 胤祒就带了一个格格上路,胤礿却是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带。   云荍有时候在想,胤礿可能真的是那种传说中少见的禁欲系男子?   “娘娘想什么呢?”富察老夫人的声音响起,将云荍从放飞的思绪中拉回。   云荍摇头笑道:“没什么, 就是想到了胤礿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地方了没有。”   “算算日子,大概这两天就能到了。”富察老夫人倒是细细的算了算。   云荍失笑:“不管他们了, 额娘,还是说说那季愈吧,听说他已经上门拜访过了?”   富察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本来我还嘀咕,你怎么舍得将四公主许给汉人,看了人我就知道了,不亏,你阿玛可喜欢那小子了。”   “真的?”云荍打趣笑道,“阿玛能跟人家说上话?人家可是家藏万卷书的读书人。”   云荍倒不是瞧不起自己阿玛,只是自家阿玛一个习武的大老粗,纵使看书都是看的兵书,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跟季愈这个从小读着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聊到一块去的。   “你啊,还打趣你阿玛。”富察老夫人嗔道,“你都说了那季家小子家藏万卷书了,随便拿几本兵书孤本,还不哄得你阿玛胡子都翘起来。听说,那天你阿玛在书房跟人家相谈甚欢,最后都舍不得放人走呢。”   “可不是嘛。”完颜氏也在一边搭腔道,“要儿媳说,这位四妹夫可真是个能人呢,那天来我们府上,四爷本来还冷着一张脸,结果送人走的时候,嘴边的笑都掩不住。”   “哦?”云荍扬起眉毛,这听起来,未来的女婿已经将他大舅子搞定一个了?   “不止呢。”完颜氏见云荍感兴趣,又说道,“去完咱们府上第二天,就去了九弟府上,听说最后是九弟亲自送出门的呢。”   云荍不由得撇撇嘴,想着自己的这俩儿子是不是有点太好说话了。   妹妹都要被别人领回家去了,你们居然都没揍他个鼻青脸肿?   好吧,云荍也不是存心想为难季愈,毕竟当初人还是她选出来,只是……   “十三不会也被搞定了吧?”云荍问道。   完颜氏却道:“没有呢,十三弟不是还没开府吗?四妹夫还没拜访过呢。”   那倒是,胤祤虽然婚事已经定了,但是还没到日子,福晋没娶,就只能窝在阿哥所里。   不过,这次去塞外,季愈也去了,云荍估摸着,照前两位的攻略速度来看,等胤祤回来了,怕是也已经被这个未来姐夫笼络过去了。   然而事实正相反。   胤祤自从伤过那一回后,大家无形中都对他宽容许多,倒渐渐养出些霸王性子,与胤禟、胤俄、胤禵并称“京城四霸”。   此时,京城四霸中的三霸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胤禟眉飞色舞的将他的计划说了一遍,稍微老实些的胤俄皱起了眉,道:“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太好吧?”   “有什么过分的。”胤禟不以为然,“想娶公主,不吃点苦头怎么行,更何况那可是十三的亲姐姐,是不?”   胤祤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爷的姐姐哪是那么好娶的,四哥和九哥被收买了,爷可不会!”   他受伤那段时间,虽然云荍等人都很关心他,但毕竟云荍身为皇贵妃,还是不得已要去处理很多事情的,而陪着他最多的,就是宁楚格了。   小时候,四姐是喜欢欺负他没错,但年纪渐渐大了,这份打闹就转变成了深厚的姐弟情。   一想到四姐就要嫁给别人了,他就觉得牙根痒,并且对胤礿和胤祒也有些不满起来。   尤其九哥,还跟四姐一胞双胎呢,那表现简直气死人。   被京城三霸盯上,苦心于如何讨好小舅子的季愈,可算是过了一段精彩非常的日子。   九月,天气渐渐凉了,康熙也总算带着大部队回来了。   云荍赶忙问他胤祤和宁楚格的婚事,毕竟男女双方都不小了,即使搁在现代,也都满足法定结婚年龄了。   “既然这样,就让胤祤再等一等,先给宁楚格定日子吧,也算是长幼有序了。”康熙决定道。   云荍点头同意,胤祤不过才十六,再等一两年也没什么。   钦天监一阵忙活,终于算出了几个宜婚嫁的好日子,康熙与云荍一同商量着圈了来年二月二十八这一天。   而胤祤,则是一并定了日子,来年的九月初十。   康熙回来没待了半个月,就又往永定河巡视去了,这次只带了胤禔和胤礿。   已经被禁足大半年的太子神色更加阴沉,皇阿玛这是想做什么?   康熙想做什么,没人晓得。   眼看还有半个月就又是除夕了,康熙却突然下了一道旨意,晋了前年刚刚进宫的瓜尔佳庶妃为和嫔,引得后宫诸人皆为侧目。   一跃成为嫔的不是没有,密嫔不就是吗?可人家那是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且赶上了大封后宫的好时候,晋一晋也没什么。   和嫔呢?进宫才不过两年,且从没开过怀,虽然这两年挺受宠的,但也不至于就直接封了嫔,还是单独就封了这一个,她们康熙爷可从来不是一个因宠爱就册封谁的皇帝。   想到和嫔的姓,瓜尔佳,众人不由得纷纷猜疑。   心思各异的众人纷纷走了一趟长春宫,想从云荍这里得到点什么,然而云荍也迷糊着呢,她倒是知道历史上康熙朝后期和嫔和密嫔都挺有名的,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为啥被封的啊。   反正在清穿小说里,她们都是因为是康熙真爱才被封的。   然而现实,呵呵,云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认为。   不过想到和嫔和太子妃同属一族,虽然关系不太近,但也没出五服。   云荍认为,这可能是康熙在安抚太子?   只是不知道太子是不是这么认为了。   三十九年的新年,胤礿成功成为视线与舆论的中心。   年宴上,酒席过半,歌舞也表演的差不多了,胤礿起身走到中央。   “皇阿玛,儿子有一物想呈给皇阿玛。”胤礿长揖道。   康熙放下酒杯,扬声道:“哦,是何物?”   这个老四,平常不是都低调得很么,今日怎么想起当众献宝来了?难道是有事想求?   康熙猜测着,席上众人也猜测着。   胤礿却不为所动,他是低调,但该高调时也要高调,眼看着几个兄弟都有了偌大名头传播,他再低调下去,只会让大家忘了还有他这一号人。   不记得你这号人,怎么有民望,怎么肖想那个位置。   胤禔大千岁的名头无人不知。   太子的储君当了这些年,可谓是扎根在了百姓心里。   胤祉修书,在文人之间的名望是他们这帮兄弟的翘楚。   而胤禛因为这两年一直盯着永定河的修缮事宜,也是收获了很多民心。   他再不行动,就真的被撇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云荍也认为他该行动了,按着她们的计划,最后的冲突与大决战应该就在未来几年,也是时候培养自己的声望和班底了。   军队上胤礿不用急,萨布素在黑龙江经营几十年,即使现在换了一个黑龙江将军,也半点不碍事。   更何况,常德已经调回去,现在已经升到副都统的位置了。   而胤礿差的,就是在民间的声望,以及朝堂上的支持。   毕竟虽然他在黑龙江的时候是主政一方,但这都是萨布素悄悄给开的后门,朝堂众人都不知晓。   在他们的印象里,胤礿当年被贬出京,在鸟不生蛋的地方混了几年,回来后更是在理潘院那等地方呆着,也没办成什么事。   虽然有个当皇贵妃的额娘,看着倒还不如这几年表现不错、额娘只是辛者库出身的十阿哥胤禩呢,更遑论更加耀眼的其他几个兄弟。   只见胤礿示意随身太监呈上去一个盒子,交给康熙身边的梁九功。   梁九功现在已经彻底失了乾清宫的权利,只挂着一个大总管的衔儿,成日跟在康熙身边侍候着。   梁九功恭敬的将盒子呈到康熙的案桌上,并打开盖子。   康熙探身往里瞧去,只见一个大约两个拳头大小、紫红色皮、呈不规则椭圆形的东西。   康熙好奇的将东西取出,捏了两下,硬硬的,看得出来,应该是某种果实。   “这是何物?”康熙问道。   此时席上大概看到那东西的众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到胤礿身上。   胤礿淡定答道:“回皇阿玛话,此物名为番薯,是儿子门下奴才日前从西方带回来的东西。”   “此物何用?”康熙不可置否的道。   胤礿微微一笑:“此物可食,且……”   他抬起头,棕色的眸子闪着光:“亩产千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康熙的心神也是一瞬间被动摇,他握握拳,正要开口询问,却已经有人先开了口。   “四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太子皱着眉道,“亩产千斤?四弟确定自己不是在讲笑话?麦子不过也就亩产一两百斤罢了,即使是上上等良田,那也不过是三四百斤的产出。”   “就是,四弟莫不是一时嘴打了绊,将百斤说成千斤。”胤祉也道,面上有微微的讽刺。   连着两个人出声,众人那漏跳一拍的心脏终于恢复了正常。   康熙微不可察的皱皱眉,才沉声道:“老四,你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欺君之罪,朕也不能饶你。”   胤礿依旧保持着谦和得体的笑容,道:“回皇阿玛话,儿子确定自己在说什么。”   竟是理都没理太子和胤祉两个,这让两个人的脸色又阴沉不少。   “此物儿子手下奴才才带回来时,说是在西方那边亩产千斤,就是因为它,西方才会很少饿死人。”胤礿缓缓道来,“儿子起初也不信,便找了两个庄子试验,今秋才刚刚收获了,皇阿玛可知结果如何?”   胤礿故意卖了个关子,康熙却并不在意,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不由得接口道:“如何?”   胤礿粲然一笑:“一个庄子,平均亩产一千零五十四斤,另一个,却是平均亩产一千两百三十一斤。”   胤礿话音刚落,场上的呼吸声顿时浓重了许多,众人都拿着饿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胤礿不卑不亢的站在中间,身形挺拔。   作者有话要说:  红薯大概是十六世纪晚期就有流入中国,但当时只是沿海的小部分地方有种,并没有推广开来。   而清朝的人口在雍正乾隆时期有爆炸性的增长,跟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食物的普及应该关系很大,作者就做主,让女主的儿子冒领这份功啦。   至于亩产量,清朝小麦的亩产量差不多就是一两百斤的样子,好一点的能到三四百斤。   至于红薯,却是没有确切数据,作者就挪用了西方的亩产量过来,实际上肯定会有差别,不过为了给女主儿子铺路,就写的稍微夸张了一些。   最近没更新,实在是卡文,本来打算这本书写个一百万字就差不多了,结果现在八十七万了,夺嫡还没个结果,莫名心虚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水了?   所以这几天一直在重新布置剧情,准备接下来紧凑点,快点结束。   断更的事情,跟大家道歉,对不起。 第257章   年节的气氛更浓郁了, 康熙和百官好似都成了弥勒佛, 一个个都笑眯眯的, 初五一过,就迫不及待的赶着上朝。   胤礿一时成了众人的中心, 当然也不可避免的, 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雍郡王府。   “舅舅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胤禛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 但一声舅舅却已经出卖了他。   隆科多身形散漫的坐在他下手, 牵起嘴角笑道:“这不是来给五阿哥拜年么。”   “怎好劳动舅舅大驾,该是爷去佟府上拜会才是。”胤禛对隆科多的态度有些不悦, 想摆架子却又顾忌着什么。   隆科多察觉到他的情绪,想起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不由得收敛了几分桀骜, 真诚的道:“哪里,原该是臣等拜见五阿哥才是。”   也不给胤禛再客套的机会,直接转移话题道:“臣真是替五阿哥您不值!”   胤禛微微挑眉:“舅舅何出此言?”   “您想啊,您在永定河劳累了一年多, 这是多大的功劳。”隆科多颇有些夸张的道,“可却被四阿哥生生抢去了风头,怎能让人不服。”   胤禛的神色淡了几分,不可置否的道:“四哥所呈之物确实对江山百姓有大用。”   “那到确实不错。”这一点隆科多也同意, 任谁也不能闭着眼睛说红薯不是好物,“可这哪里就是他的功劳了,那不过是早就存在的东西, 只不过被他先得到了,换另外一个人,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胤禛抿抿唇道:“四哥颇得上天眷顾。”   胤禛早已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胤禛,历史上的胤禛,此时还没有生出夺位的心思来,仍旧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   而现在的胤禛,早在他真正记到佟佳皇贵妃名下的那一刻,野心就悄无声息的滋生了,而在佟侧福晋入了四阿哥府后,更是疯狂增长。   相对的,他也对胤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别的兄弟因为胤礿过往的经历和平时的低调,都不太注意他,但胤禛却就莫名的一直关注着胤礿。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名义上,两人都是皇贵妃之子,都是太子之下出身最好的阿哥,但他却知道,他比不上胤礿,胤礿是淑娴皇贵妃亲生的,而他的亲身母亲,却是一个包衣宫女爬上来的。   ——佟侧福晋入府以后,煽动的不仅是胤禛夺位的野心,更有是磨灭了胤禛对德妃仅有的那点母子之情。   想起在佟氏警惕之下,儿子躲过的那几劫以及查出来的线索,胤禛的目光更幽深了。   旋即又想到胤礿,那人多命好啊,有对他那样好的额娘,福晋也有福气,嫡子嫡女一个接一个的生,他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弘晖,乌拉那拉氏还没有一点气度,成天跟佟氏斗鸡眼。   隆科多眼见着胤禛走神走的没完没了,不得已重重咳了几声,将胤禛唤回神来。   胤禛目光重新变得清朗,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道:“现在看来,四阿哥怕是也有那个意思,这就开始给自己铺路了,五阿哥可要早作打算。”   胤禛不可置否:“四哥如何,还轮不到爷来说道。”   隆科多其实挺瞧不上五阿哥这副明明想要的不行、还装的一脸清高的样子的,在外面装装还行,跟他还装?   要不是考虑到家里那个泼妇的猫爪子,隆科多早不是这般态度了。   “五阿哥说的是。”隆科多应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臣也只求跟着四阿哥保一家平安。”   这话说的胤禛爱听,弯起嘴角道:“舅舅哪里话,爷还要仰仗舅舅和外祖呢。”   隆科多嘿嘿一笑,终于说起今天的目的:“这会儿局势不明,咱们也不好老上阿哥府上,不然不跟索额图那老贼似的了么。因此,臣今日带来了一个人,就送给五阿哥使唤着,也算是舅舅的一份心意。”   胤禛挑挑眉,不明白隆科多怎么忽然想起来送人了,不过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拒绝也不好,因此点头答应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隆科多见胤禛答应,也不再寒暄,直接告辞。   胤禛将他送出书房外。   隆科多却又突然回头道:“对了,有件事臣给忘了。”   胤禛示意他说。   隆科多压低声音道:“广东那边传来消息说,琉球那边似乎出了乱子,前阵子逃过来的百姓很多。”   胤禛目光一闪,微微点头。   送隆科多离开后,胤禛在书房里沉思,想着隆科多最后说的消息。   这消息乍一看表面上没什么,一个国家出点什么乱子那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大清这么强盛,在歌舞升平的表面下,不知藏有多少勾当,更何况琉球那么一个弹丸之地。   但联系到刚刚说的胤礿,胤禛就明白他该干些什么了。   ……   这几天京城热闹得很,送礼串门子的不知凡几,老百姓都有点茫然,这还没过年呐。   他们不知道,正有一个可能改变大清的东西在孕育之中。   康熙谨慎的很,即使已经去胤礿的两个庄子亲自看过,确定了胤礿所说事情的真实性,但他还是没有宣告天下,而是决定再做一次扩大化的试种,不单单是在皇庄中,毕竟皇庄的田都是上等良田,不具备代表性。   他决定要单独划一个区域出来,专门推行这个,就相当于后世的试验县这种。   大臣们也都不是废物,这段时间早就将事情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发现胤礿所说的有百分之九十的真实性。   而康熙的这个想法,毋庸置疑,是让他们躺着捡功劳的事情。   负责人的位置不用想了,肯定是四阿哥无疑。   但头当不上,四阿哥底下不是还需要办事的吗?只要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事成之后功劳绝对少不了!   胤礿一点都不急,他就天天跟没事人似的自己逍遥,对于上门送礼的,礼一概收下,而话却是一个字都不应。   “爷,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完颜氏颇有些好笑的跟胤礿说道。   胤礿漫不经心的接话:“谁啊。”   “安郡王福晋!”完颜氏重重说道,“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也不等胤礿搭话,完颜氏就自顾自的接道:“竟然说要给她孙女和咱们弘昊定亲,先不说咱们弘昊才五岁,就说她孙女大了咱们弘昊四岁,也亏得她好意思提。”   完颜氏当时都要气笑了。   是,也不是没有过女方比男方大好几岁却结了亲的,但那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弘昊,而且安郡王那个孙女,性子跋扈的很,听说很是肖似她那个十弟妹,她疯了才会给儿子定那么一个儿媳。   胤礿倒是不在意:“管她们怎么说,你只不松口不就是了。”   “哎。”完颜氏倒是叹了一口气,“弘昊倒还好,偏偏还有人盯上了咱们诺儿,说要送自己儿子给咱们诺儿当童养夫呢。”   说着这个,完颜氏眸中全是讽刺不屑的目光。   胤礿倒是有些意外了:“哦,是谁?”   “据说是哪个年侍郎的内眷?”完颜氏不确定的道,“最近上门的人太多,臣妾都不太记得,应该是个汉军旗的。”   这人要不是看她拿的是二品侍郎的帖子,她压根都不会见,不过她明白自己丈夫的打算,想着能拢住一些人是一些,才见了。   完颜氏想着又道:“爷不知道,那夫人说她们家还有个如花似眷的妹子,愿意送到咱们府上当个下人伺候您呢。”   说着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瞧着胤礿。   胤礿咳嗽一声:“爷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够了,福晋若是想要,就留在自己身边吧。”   完颜氏轻轻哼了一声,她留在身边干什么?辣眼睛吗。   胤礿却已经皱着眉去想年侍郎是何人了,想了半响,也只有一个工部侍郎年希尧比较符合。   说来胤礿对这家还挺熟,因为年家去年也参加了科举,还得了不错的名次,现在已经被点为庶吉士,好像是叫年羹尧?   当时给宁楚格选驸马的时候,胤礿还曾考虑过年羹尧,毕竟他父亲年遐龄已经是一品的太傅,哥哥也是二品的侍郎,家世算是不错了。   但是他把名单给额娘的时候,额娘却很惊讶,拉着他问了一堆年羹尧的事,最后却又第一个把年羹尧的名字划掉了。   后来好像有消息,那年羹尧定了纳兰性德的女儿?胤礿有些不确定的想到,他没怎么关注这个人,这种官员之间的姻亲消息,会有人专门整理了给他,他也只是挑重点的看,其他的大致过一眼就行。   不过这年家不是五弟分管旗下的包衣么,怎么又跑到她这儿来献殷勤了? 第258章   胤礿的疑问没有解答, 好似那次连提两个建议都被完颜氏驳回后, 年家自觉失了面子, 便不再上门了。   胤礿也很快没有时间关心他们,而是被康熙使唤的团团转, 定地方、定人, 定如何进行培育、大规模种植。   一时间胤礿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专门种地的。   过了年不过两月,宫里就接连传出好消息, 一直颇受宠爱的密嫔和和嫔前后诊出有孕, 康熙一时间脚下的步子都快乐不少。   妃嫔能够怀孕,这可是他能力的证明。   而后宫一些还惦记着盛宠的年轻妃子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两个最受宠的不能侍寝了,她们的机会就多了,忧的却是没有两个月, 选秀又要开始了,到时候再进来几个新人,她们更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妃子们磨刀霍霍的准备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也加入孕妇行列的时候,一队使者从南边远道而来, 他们还在路上遇到一次劫匪,因此到京城的时候,简直不能用凄惨来形容。   康熙很快召见了他们,被礼部官员捯饬的恢复人模样的琉球使者趴下就开始哭, 直哭的康熙一脸不忍,答应了他们不少请求。   原来琉球国内发生了叛乱,国王的一个庶弟勾结了倭国, 发动叛乱,虽然琉球国王最终棋高一筹战胜了庶弟,但也元气大伤,而那些被庶弟借来的倭国士兵却是盘踞一方,看样子竟是想要吞并琉球。   琉球国王只能强撑着将所有兵力陈列着倭国士兵对峙,这边却是紧急派出使者像大清求救。   琉球国王甚至献上了《中山世谱》地图,表明以后愿为大清的附属国,每年向大清朝贡。   “使者放心,朕这就向倭国发国书,要求他们撤回停留在贵国的士兵。”康熙表面上颇有些义愤填膺的道。   “伟大的皇帝陛下,感谢您的仁慈。”那使者先是派了一记马屁,然后又哭道,“但是您还是低估了倭国的无耻,他们根本不会承认那些人是他国的士兵,只会说那些人是从他们国内逃窜出去的罪犯,他们根本管不了!”   胤礿站在一侧拧了拧眉,这使者说的话,让他想到手下给他的报告,好像说沿海一带作乱的倭患,也是因为犯罪而被赶出倭国的罪人,所以才会在海上又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   原本胤礿还对沿海那边的将军很不满,堂堂大清的将军,居然连一群海盗都收拾不了,还让其形成了匪患。现在结合这使者的话想来,怕是另有隐情了。   康熙也很意外使者所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使者远道而来,想来也是辛苦,不如先休息一天,明日朕再召见你谈此事。”   那使者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明白这等事情,清朝皇帝肯定也是要跟自己的大臣商量了,于是感激涕零的退下了。   康熙召了一帮人到文渊阁议事。   文人天生就对这种宣我大国国威、救赎天下的事情热衷不已,因此一杆武将还没发话,他们就跳出来道:“皇上,此事着实可恶,臣觉得一定要狠狠教训那倭人一次。”   “对,那国王庶弟也忒没有尊卑之分,竟敢勾结外人、以下犯上,一定要教教他们何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听就是个读书读腐了的酸儒。   胤祉也出列道:“父皇,儿臣也觉得这事要管,不说那倭国的可恶,就是琉球国这些年虽然没有正式朝贡,但也孝敬了不少东西,冲这份心意,都可帮上一帮。”   康熙当然明白这些,他大手一挥:“朕当然知道该管,让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说说该怎么管。”   此话一落,那帮子文人又不说话了。   康熙扫视了一圈,点了人道:“胤禔,你说。”   “是。”胤禔出列抱拳应道,“儿臣以为,那使臣和琉球国王的想法,应是想让咱们派兵过去帮他们打退倭兵。但这一路路途遥远不说,去琉球还得渡海,风险极大,且咱们的士兵都不适合水战,就算去了,估计也发挥不了几成战力。”   康熙点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做?”   胤禔答道:“儿臣以为,父皇可先向倭国发一封国书,然后调动兵马,做出要援助琉球的样子,但并不行动。另外,再提供给琉球一批盔甲和刀剑、以及粮食,也就够了。”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正要答应,下面却突然又站出一人,却是隆科多。   “皇上,臣也有一些意见。”   对于自己的这个表弟,康熙还是很宽容的,道:“你说。”   “臣以为,光是发国书还不够,那倭国可能会根本不当一回事。”隆科多郑重的道,“且琉球国王也不会安心,臣以为,咱们可派一名使臣虽琉球使者一起回去,一可以安琉球国王的心,二,可以直接带着国书从琉球前往倭国,显示大清对此事的重视,也会提高兵马调动的可信性。”   不少大臣都点头赞同,虽然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上国,但也不代表他们真的就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一页轻飘飘的纸有什么用,只要出点什么意外,国书随时可以消失在大海里。   康熙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由问道:“那爱卿觉得,此事派谁去合适呢?”   隆科多竟是腼腆一笑:“这皇上就为难臣了,臣也就在打仗这种事情上有点想法,这涉及到外番的事,还是理潘院的尚书大人熟悉。”   众大臣听得此言不由心中腹诽:呵呵,你这会儿不懂了,平常不是懂得很么。   胤礿却是眉头跳了一跳,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瞥向隆科多,却是没看出什么来,再望向胤禛,却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理潘院尚书被点了名,无奈的站了出来,虽然他名义上与六部尚书是一个等级,也有议政之权,但实际上,他们的权利差的远了去了,平常在这等会议上,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   “爱卿觉得,此事派谁去比较合适?”康熙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理潘院尚书迅速将部门里的人扒拉了一遍,除了他自己,真是没有一个顶用的,歪瓜裂枣一堆。   他自己肯定是不想千里迢迢去那等不毛之地受罪的,而手下的人却又没有一个顶用的,若是提出来,肯定得被康熙怀疑能力。   想着想着,理潘院尚书突然瞥到站在一边的胤礿,眼睛蹭的一亮。   对了,怎么把四阿哥给忘了!   只见他躬身道:“回皇上话,臣觉得,此事由四阿哥负责最为合适。四阿哥在理潘院这几年,颇通庶务,且精通好几门语言,其中就有倭语,再没有比四阿哥更适合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四阿哥身份够贵重!当然,这话不用他说出来,大家都知道。   “老四?”康熙颇有些惊疑的看向胤礿,“你会倭语?”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胤礿在理潘院尚书的话说出口就知道了刚才不安的源头,此时却也只能站出来回道:“说不上精通,只是会一些罢了。”   康熙点点头,却没有立时回应理潘院尚书的建议,而是道:“此事朕再想一想。”   “你们都先退下,商议一个援助方案呈给朕。老四留下。”   众大臣依言退下,胤礿静静站着,直到人都走光了,康熙才道:“对于刚才所说之事,你有何想法?”   老辣如康熙,怎么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只不过他是帝王,帝王权术告诉他,这一切,他只要看着就好,然后选择利益最大的那个。   “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胤礿恭敬道。   “当真?”康熙挑眉,“你可知,这一去风险可不小,去琉球再转道倭国,都要在大海上航行,海上的危险可是时时刻刻的。”   “儿子知道。”胤礿答道,突然牵起一抹笑,“皇阿玛不是知道吗,儿子早就想去南边了,这次的机会也算不错。”   康熙沉默,他当然记得胤礿前两年说要去南边沿海之事,那时他其实是怀疑胤礿另有打算,毕竟康熙对胤礿手下的出海商队也略知一二,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回应。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康熙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胤礿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虽然这次的事情来的突然,不过也没叫他乱了手脚,反倒还给了他一个机会。   至于今天推动这件事的人的想法,胤礿略略一猜就猜了出来,不就是为了红薯之事么。   胤礿却是对这个事一点都不在意,就算后续事情不是他负责了又怎样,这东西终究是他呈上去,皇阿玛心中自会记得。   再说,他手上握着的,可不止一个红薯。   胤礿目光悠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却没一会儿就破了功。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跟额娘通个气儿。 第259章   胤礿到长春宫的时候, 云荍正忙的团团转, 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宁楚格的大婚日子, 却还有好多东西没定下来。   不是没有,而是她瞧着都觉得不好, 让手下人一遍一遍的换。   “你怎么来了?”云荍抽空搭理了胤礿一句, 说的话却叫胤礿心塞。   胤礿不满道:“额娘就这么不想看见儿子。”   云荍才没时间哄他,连连摆手道:“去去去, 没事赶紧走, 别在这碍眼。”   胤礿这一刻深深怀疑,就算额娘知道他被人坑去倭国了, 怕是也不会有啥反应吧。   “儿子有事要说。”胤礿着重加强了语气。   云荍怀疑的看他,见他是认真的,才迅速将手上正处理的事情处理完, 然后将人都打发出去。   “说罢。”云荍忙了半天,这会儿能偷个闲也是狠狠松了口气,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了。   胤礿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给她续了一杯水, 道:“额娘何必这么累着自己,这些事情交给福姑姑她们就是。”   云荍喘了口气儿,道:“这可是你妹妹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马虎。”   “儿子当初进行这一辈子的大事的时候, 也没见您这般忙碌呢。”胤礿略带酸意的道。   云荍斜睨他:“怎么,这是要跟你妹妹争宠?”   胤礿叫云荍看的脸有些发烧,干咳一声, 干脆转移话题道:“今天皇阿玛接见了琉球使者,答应帮他们对付倭兵。”   云荍扬扬眉:“这不是挺正常的。”   “那琉球使者请求咱们出兵帮他们打退国内的那股倭兵,皇阿玛说要考虑。”胤礿接着道。   “这也正常,出兵哪里是说出就能出的,而且过去势必要坐船,咱们大清的兵怕是大部分都适应不了。”云荍若有所思的道。   胤礿点点头:“大哥也是这般说的,所以只建议在沿海边陈兵以示威慑,另外送国书给倭国国王就好。”   云荍摇摇头:“这没什么用,倭国的人最是无耻,他们必定不会认的。”   “琉球使者也是这般说的。”胤礿颇有些好奇的看着云荍,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怎么额娘了解的这么清楚。   云荍感受道胤礿的目光,淡定解释道:“还记得送到你那儿去的那个会倭语的人?从他们当初经历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这就有点牵强了,毕竟那人经历的事胤礿也问过了,他就没看出来这一点,不过胤礿还是收回了目光,表示自己的信任。   怎么这都是他的额娘,害不了他。   “所以后来隆科多又站出来说,要派一个足够有身份的人亲自去一趟琉球,安琉球国王的心,然后再将国书亲自送到倭国,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胤礿终于说出重点。   云荍微张檀口:“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胤礿轻轻颔首。   “是隆科多提出来的?”云荍拧眉道,“胤禛。”   胤礿摇摇头:“不是他提出来的,是理潘院尚书推荐的我。理潘院尚书那人虽然有些软弱,但也最擅明哲保身,应该不会站在五弟那一边。只能说他们将尚书的心里和理潘院的情况摸得很清楚,知道只要将事情推到尚书头上,尚书必定是将我推出来。”   “很好。”云荍咬牙道,“本来还想让他们多蹦跶一下,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找死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大概是云荍最早布置的棋了,就是为了胤禛这个潜龙,本来是想让胤禛加入大阿哥跟太子的混战中,将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他们竟然想着要动胤礿。   自己要找死,她不介意先送他们一程。   胤礿却拦住了她:“额娘别气,还是按照原计划来,现在动他们得不偿失。”   云荍听出弦外之音,着急道:“怎么,你不会真想去吧?”   “皇阿玛当时没有当场答应,但之后把我留下来问话,我已经答应了。”胤礿答道,“应该□□不离十了。”   云荍闻言却是气急,重重一巴掌拍在胤礿肩上:“不许去!”   胤礿冷不防被拍的咧着嘴直抽气,道:“额娘您轻点!之前不是您说的让我多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么,让我去广东那边也是您提出来的啊!”   “本宫是让你去广东,但是本宫没说让你出海!”云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道海上风险多大么?一个浪过来你就没影了,你以为就咱们的那些小破船,能挡住多大的浪!”   胤礿揉揉肩,嘟囔道:“平望他们都出海多少次了,也没见出过事啊,再说那琉球使者一行人都能安全过来,回去想来问题也不大。”   云荍狠狠的瞪他一眼:“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反正本宫不许。你立马去跟你皇阿玛说不去了,你要是不去,本宫就自己去!”   胤礿真的是无奈了,他那个英明大气理智聪慧的额娘哪儿去了,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么?   他出去这一次,将事情解决了,琉球就会成为大清的附属国,这是多大的功劳,会有多大的名望。这件事办好了不知道比红薯之事好多少,也就那帮子怕死的才会认为这事是个烫手山芋,想拿来坑他,殊不知是送了一个大好机会给他。   本来以为额娘担心是担心,但肯定会比那些人看得远,认识到这背后的机会,然后支持他的,谁知道额娘竟成了最反对的那一个。   胤礿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说服云荍,最后还让赶出了长春宫。   赶走了胤礿的云荍也无心再继续处理宁楚格的大婚事宜,而是独自生着闷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再气什么,可能是气胤礿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可能是在气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要时时刻刻走在危险的边缘,去争夺那个位子。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胤礿说的那些好处,甚至她还能让胤礿从这件事中获得更大的好处。   前世的时候,世界上早没有琉球这个国家了,现在琉球所在的地方在前世是日本的合法国土。   这就说明,琉球最终还是被日本给吞了,不是这次就是以后的哪次,反正肯定不会超过近现代。   如果说日本的国土相对大清来说是弹丸之地的话,那琉球就是弹丸之地中的弹丸之地,根本不可能逃得过日本的虎视眈眈。   既然如此,与其让琉球最终被日本吞并,不如借这次机会,将琉球变成大清的。   而这种开疆拓土的功劳,可比给大清增加一个朝贡的附属国要大得多。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云荍是真的对现在的那些破木头船不抱一点信心。   虽然她一直在安排人出海,但那是因为那些人她根本不认识,所以就可以冷血的不担心他们是否会遇到危险、葬身大海。   而换成胤礿,她是绝对做不到看着他遭遇危险的,还是风险如此大的危险。 第260章   然而这是一个皇权社会, 云荍心里再不愿意也没有用。   胤礿并没有去跟康熙说他不去了, 云荍也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自己去说。   她还是太清醒了, 清醒的知道胤礿已经长大了,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面子, 她这个额娘不能公然站出来打自己儿子的脸, 更清醒的知道,她们母子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她还是妥协了, 在康熙露出会派胤礿的意思后, 就见了胤礿,密密的跟他说了一番话。   很快, 康熙便下了旨,毕竟琉球那边确实坚持不了多久,琉球使者都已经哭求康熙好几次了。   胤礿走时, 去宫里辞别云荍,看她的眼睛闪着光,道:“儿子定不负额娘所望。”   “额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云荍眼中有涩意。   儿子大了,她连当众摸摸他的头以示亲热都不能做了。   宁楚格也在一边红了眼眶:“四哥, 你此去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四哥知晓了。”胤礿对宁楚格有些内疚,“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四哥回头一定搜罗些好东西给你道歉。”   宁楚格摇摇头:“四哥平安回来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   云荍和宁楚格遥望着将胤礿送出宫,胤祒和胤祤在宫外等着他, 一路将他送到京城外。   “回去吧。”胤礿牵了马头停下,对跟在他身边的两人道。   胤祒肃然道:“四哥保重。”   胤祤其实一直想哭,但想到自己都快娶福晋了不能哭, 只能憋着嗓子道:“四哥早点回来。”   “嗯。”胤礿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快速跟上前面的出使大部队。   他走后不久,一辆马车疾驰过来,胤祒和胤祤迎上去,在马车边道:“见过四嫂。四哥已是走了。”   马车里的人低低应了一声,缓了缓才出声道:“多谢九弟和十三弟来送。”   “不敢,弟弟送四嫂回府。”胤祒道。   完颜氏低声答应,眼角滴下两滴泪。   胤礿不让她来,她偷偷的来了,却还是没赶上。   想到曾经胤礿说要带着她和儿子一起去广州,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一个人出海。   完颜氏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胤礿走了,红薯之事就需要另选个人负责,一帮皇子积极自荐,就连太子,都收拾好自己,去康熙跟前暗示了两回。   康熙却最终选了胤禛。   云荍冷笑,哼,拿了她儿子的东西,就要准备好成倍的给她吐出来。   不再关心这事,云荍全心准备宁楚格的婚事。   二月二十八,宁楚格一袭大红嫁衣,从公主府被抬进了驸马府,十里红妆绕了半个京城。   三日回门,宁楚格和季愈先去乾清宫拜见了康熙,才被引到长春宫。   宫闱不便,季愈到底是外男,只与宁楚格一起给云荍行了大礼,便被胤祒胤祤两兄弟拉到胤祤在阿哥所的院子谈心去了。   “额娘。”宁楚格出嫁三天,再见仿佛变娇了一些,凑到云荍身边撒娇。   云荍慈爱的看着他,道:“如何,驸马待你可好?”   宁楚格脸蛋红红,轻轻的点头。   云荍叹气:“那便好,额娘当初看中季愈,才华其实都只占很小一部分,重要的就是他家里清净,上头也没有几重婆婆压着,虽说就算有也不敢难为你,但夹在中间到底对你们夫妻感情有妨碍。”   “你记着,夫妻之间相处,一定要相互体谅,相互付出,但也不要完全依靠,你依然是一个完整的人,是大清的公主,你可以敬他爱他,但不能没有尊严的卑微索求。”   “嗯,宁儿知道。”宁楚格轻轻点头。   云荍又与她说了一些别的,才放她出宫。   转眼又是选秀,云荍虽还是总揽,但也适当的将事情分了一些出去,也不算太忙。   今次需要选福晋的只有一个胤祹和胤祥,倒是让云荍操了不少心。   胤祹的额娘虽然在,但定嫔是完全说不上话的,云荍往苏麻喇姑那里走了好几趟,才确定要给胤祹圈的几个福晋,再让苏麻喇姑选,那人就只说但凭皇上做主了。   关键康熙也跟她说,全听苏麻额涅的呀!   真是愁人。   胤祹只是愁,胤祥就完全是压力了,云荍最终也只能圈了几个人,将两份名单呈给康熙。   好在康熙还算有良心,没说什么就圈定了人。   选秀一过,云荍就急急的回了畅春园避暑,康熙却又又又要去巡幸塞外。   这次带的人更多,从一到十九,能带的儿子他全都带上了,包括太子。   只除了两个人,胤禛和胤佑。   胤禛是因为身负皇职走不开,胤祐却是单纯的被忽视了。   这次巡幸塞外,跟以往却有一些不一样。   以往基本都是含有示威的意思,对蒙古也对沙俄,都是警告他们遏制住蠢蠢欲动的心,不要乱来。   但从去岁下半年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毛子好像就从北边消失了,整整一年都没骚扰边境。   而没了毛子在前边蹦跶吸引注意力,蒙古中一些不安分份子也都暂时歇了搞事的心,毕竟如果不能勾搭上沙俄获得他们的一些支持,单凭他们自己,还不够康熙一根手指头碾的,噶尔丹不就是很好的前例。   而康熙此次出行,一是想看看沙俄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二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将蒙古好好拾掇一下,加强一下掌控力度。   他暗示自己的一帮儿子,让他们出动去跟那些蒙古王爷打交道。   排行小的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行动,只有一二三三位阿哥没有动静。   胤禔越发有大将风范,只稳坐钓鱼台,一心顾着康熙的安保工作。   太子却是不屑,只在自己帐子里胡闹,让康熙愈发失望,虽然他从小就给太子灌输不要亲近蒙古、要打压他们的思想,但也没教过他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喜好啊。身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别人猜到你的心思,了解你的喜好。   胤祉就简单了,他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实在是跟那些大老粗找不到话题,得,还是在广袤的天地间寻找灵感吧,最近修书总觉得遇到了瓶颈。   而在剩下的人中,又以胤禩表现最为突出。   康熙长久以来对这个儿子最大印象其实是:写了一笔实在是烂的不行丢他脸的字。   却没想到,这个儿子竟是在这方面有如此才能。   在塞外呆了俩月,康熙才又启程回京,却是赶上密嫔早产生子。   他在密嫔的泫然欲泣中皱着眉命人查了一遍,却是完全没查出密嫔的早产有什么问题,眼看着密嫔话里话外还想暗示是云荍动了手脚,康熙就觉得好笑。   这女人是觉得他宠了她几日,就连脑子都没了?   荍儿会害她?一个嫔?一个汉人?简直是笑话!   不过看在这女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以后冷着就是了。   康熙默默在心里决定,转身就去了云荍处。   云荍却正在和小宫女比赛踢毽子。   她穿着葱绿色的旗装,一双绣花鞋上下飞舞,那色彩艳丽的毽子愣是好久没够着地。   康熙一时看入了神,直到宫女发现他的身影,慌忙请安才回过神来。   云荍停了动作,上前与他请安,含笑嗔道:“皇上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笑容仿佛抹了蜜,格外甜美,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了康熙的眼。   康熙抽出帕子,轻轻替云荍拭去:“看你玩的高兴,便没有打扰。”   云荍也不躲闪,笑的微微露出了些洁白的贝齿,道:“皇上先进去坐会儿,妾去更个衣。”   云荍离开后,康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收了帕子走进屋内。 第261章   云荍收拾清爽之后回来, 顺便替康熙泡了杯茶, 笑问:“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康熙被问得一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到长春宫来了。   “十三下个月大婚,准备的如何了?”康熙到底是一世帝王, 很快便找了个因由出来。   云荍笑吟吟的坐下, 回道:“一应东西都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即时用的东西, 等大婚前准备也不迟。”   康熙点点头:“那便好。这次去塞外, 召了你哥哥觐见,他在黑龙江做的不错。”   云荍笑着谢恩:“多谢皇上夸奖, 这原是大哥的本分。”   “哼,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本分的。”康熙想到刚刚在他面前给云荍上眼药的密嫔,就冷哼一声。   云荍诧异:“怎么了, 可是有哪个奴才偷奸耍滑了?皇上恕罪,都是妾没管理好。”   虽然她现在基本只是一个总理,底下具体的事情都分给了几个妃子,但是这责任还是该她一力承担的。   康熙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云荍也就不再提, 转而说起别的:“也不知道老四如何了。”   胤礿一去就是半年,除了当初刚到广东那边送了封信回来,之后到现在,再没消息了, 云荍说不担心是假的。   福华她们怕她忧虑过甚,才起哄叫她与小宫女比赛踢毽子,她也是理解她们的心情, 才答应了。   康熙也是忧心的,虽然他是天下之主,却也管不得大海上的风浪。   “别担心,祖宗们都保佑着他呢。”康熙安慰道。   云荍冲他勉强一笑:“妾晓得,有皇上保佑着,老四肯定会一帆风顺的。妾只是想着这在海上干什么都不方便,回来估计又得变得又黑又瘦了。”   康熙乐了:“这怕什么,他孩子都有了,难道还怕老四媳妇儿嫌弃他?”   云荍嗔他一眼:“他媳妇儿妾管不着,妾只不喜欢的。”   “嗯,这倒是个严重问题。”康熙摩挲着下巴,故作严肃的道。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笑起来。   康熙又开口感慨道:“一转眼,十三都要娶福晋了,朕和你也都老了。”   “老什么。”云荍嗔他,“皇上明明正当少年,妾也是二八好年华!”   康熙失笑不已,倒是没有说什么来逗云荍。   两人之间气氛正好,外间向晚却突然出声道:“娘娘。”   “进来。”云荍扬声吩咐,待向晚行完礼后才问道,“何事?”   向晚一脸喜气盈腮,脆声道:“启禀皇上和娘娘,公主府来人,说是四公主有喜了!”   云荍当时脑袋就嗡的一声,霍然站起身,颤声问道:“当真?”   向晚笑呵呵的点头:“据说月份还浅呢,才一个半月。”   云荍喜不自胜,康熙吩咐道:“将报信的人叫进来。”   “对对对,快叫进来!”云荍也赶忙附和。   待人进来,康熙问过几句之后,云荍又是细细的问了一堆事情,才放人离开。   “梁九功,传话让顾问行送赏。”康熙吩咐道。   “嗻。”梁九功也一副喜盈盈的样子领了旨退下。   云荍也借口道:“去,开了库房,好好挑些东西给宁楚格送去。”   要不是康熙在这里,她就自己钻进库房选去了。   康熙却半分没有打扰了云荍的自觉,依然自在的喝着茶,比着刚才,心情倒是又好上了几分。   “宁楚格也要当额娘了,不知道她那霸道的性子,能不能照顾好孩子。”康熙感慨道。   云荍倒是不担心:“都说为母则强,有了孩子,她自己就晓得收敛了。再说,霸道也就是小时候的事,这些年早改了。”   “是啊,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康熙叹道,他记忆中的宁楚格,还是一个活泼霸道的小豆丁,却忘了宁楚格早就长成大姑娘了,而他,却对这成长完全没有几分印象。   康熙的赏赐一下,顿时四公主就热闹了,宫里的赏赐一拨拨的来,季愈光是接赏都接的腰酸背痛,不过他到没感觉就是了,只乐的一脸傻样,叫来看望姐姐的胤祒和胤祤都不敢认这是他们那个温润如玉的姐夫。   “姐夫,你这是高兴傻了?”胤祤一点不客气,他对季愈抢走自己姐姐,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别扭的。   胤祒瞪他一眼:“说什么呢,姐夫这明明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呵呵,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的跟我是一个意思。胤祤嘀咕着暗自翻了个白眼。   季愈一点不在乎,笑呵呵的道:“两位阿哥来了,快里边请。”   “我要见姐姐!”胤祤直接要求道。   满人的规矩可没那么大,什么七岁不同席,他们可是亲姐弟,往常在额娘那里也没少一个桌子吃饭。   胤祒倒是没说话,但看他直冲冲走的那个方向,不是宁楚格的院子是哪儿。   福晋她们早走一步,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姐姐屋子里坐着了吧。   正院,完颜氏和马佳氏果然已经拉着宁楚格在说些生育经了。   “怎么没把弘昊他们带来。”宁楚格对几个侄子侄女一直都很喜欢,尤其是刚刚诊出身孕,就更心水小孩子了,见到完颜氏她们没带孩子来,颇有些失望。   “想着你这里今天肯定乱的很,就没带。”完颜氏解释道,“再者你现在月份也小,小孩子没个分寸,还是等你再稳当点的好。”   马佳氏附和道:“四嫂说的是,你现在先稳稳当当的度过前三个月再说。”   宁楚格见两个生产过的都这般说,也只能不舍的点头答应。   完颜氏颇有些好笑:“也就是还小,你还能稀罕稀罕,等再过两年,你怕是恨不得再别见他们。”   “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宁楚格奇道,“几个侄子侄女都可爱的紧,妹妹咋怎会不喜欢,嫂子可别冤枉妹妹。”   完颜氏拍拍手:“哪里是说你不好,只是这孩子啊,一长到四五岁,那真是猫狗都嫌弃。弘昊现在在府里,都快翻了天了。我管不住他,你四哥又不在,我是真怕他变成纨绔子弟。”   马佳氏倒是颇不赞同:“嫂子也太杞人忧天了,几岁大的孩子不都那样,怎么就变纨绔了,依我说,弘昊那是健康活泼。”   宁楚格也认同的点点头,却叹道:“哎,也不知道四哥如何了。”   闻言,完颜氏微微低头,将眼中一泛而出的泪光眨了回去。   马佳氏使了个眼色,宁楚格话出口就后悔了,这时却不知该拿什么岔开话。   正巧,外面传来宫女的请安声:“参见九阿哥、十三阿哥、额驸。”   这才算将这一节略过去。   胤祒他们也没多待,知道宁楚格现在精神短,只待了一刻钟便告辞了。   从这天起,云荍几乎天天都要往公主府送东西,若不是实在不行,她怕早就早就收拾行礼住进公主府了。   另一边,被众人惦念的胤礿,他正与琉球国国王一起用膳。   “此次就要拜托四阿哥了。”琉球国国王举起酒杯,郑重敬道。   胤礿同样举起酒杯,浅笑道:“严重了。”   他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去倭国,而是在琉球国停留。   琉球国上下十分着急,却又不敢狠催他,今日,胤礿终于答应启程前去倭国递送国书,那琉球国国王感动的几乎都要落泪了。   毕竟这阵子,那些停留在琉球国内的倭兵,可是占了不少地方、祸害了不少百姓。   琉球国内总共才多少人啊,再叫这么祸害下去,他这个国王就要成光杆司令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胤礿将酒一饮而尽,接着袖子遮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翌日,胤礿踏上琉球国最好的船,往北驶去。   回到京城。   四公主府欢天喜地的时候,诚郡王府却是颇为混乱,诚郡王长女夭折,生母不依不饶,倒将怀孕九个月的三福晋弄得动了胎气,一直卧床到九月初,终是早产生下一个格格。   而在这期间,诚郡王却是早出晚归,一天到晚窝在翰林院修书。   云荍得到消息,不由得摇摇头,只想着和稀泥,一点担当都没有。   康熙当然也知道了,他对这个儿子也有些失望,不过倒不太严重,本也没有想着让他如何,既如此,那就安心的当个文人吧。   三福晋生下格格没两天,就是胤祤大婚的日子,这倒无需赘述。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个周公司出了个大漏子,大领导发火,说限时处理不好就让我们整个部门滚蛋   好容易加班加点的在这周之前搞好,又立马立了两个大项目,我已经能看见未来可期的加班生活   这周的榜单都不知道怎么完成,估计要进小黑屋了   讨生活不容易啊 第262章 父母逝   诚郡王府二格格的洗三礼没多久, 便是胤祤大婚, 依旧是一场热闹, 胤祥带头闹着,阿哥所喧嚣到入夜时分才静下去。   第二日, 新鲜出炉的十三福晋便跟着夫君羞答答的到长春宫请安, 收了好一波见面礼,不过行礼也是行的腰酸背痛。   总算将几个孩子的终身大事都交代过去, 云荍感到轻松的同时, 也有些寂寞。   说到底,她与这个世界最亲密的联系也不过就是几个孩子罢了, 眼见着他们一个个成亲生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好像又变成多余了。   伴着秋风瑟瑟, 云荍的心情更加低落。   这低落却没持续多久,因为萨布素突然病了。   其实也不算突然,萨布素早年在战场上,哪一回不是背着一身的伤回来, 因此几乎年年都要犯几回后遗症,他也没当回事。   这次也是如此,谁知道两服药下去不但没有好转,还更严重了, 等云荍知道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卧床不起的程度。   云荍得到消息就起身,不管不顾的往神武门去, 要出宫。   库嬷嬷她们是想拦又不敢拦。   “娘娘,娘娘。”后头远远传来喊声。   向晚细细一瞅,当即道:“主子,是顾公公。”   云荍即使再着急,这时候也不得不停下来,心里却暗暗决定,要是康熙敢拦她的话,她就……   就怎么样还没想好,顾问行便已经疾步撵上来,那速度一点不比跑的慢。   还不等云荍问话,顾问行便憋着一口气讲话一气儿说完:“娘娘,皇上吩咐奴才和院正一块儿去看看承恩公。”   云荍打眼一瞧,果然后头有个太医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走,细看可不是太医院院正么。   “多谢皇上恩典。”云荍也不多说,等院正赶上后,一行人便出了宫,往承恩公府去。   看到萨布素的第一眼,云荍的眼眶就红了,这哪里还是她记忆中高大豪爽的阿玛。   萨布素整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整张脸都是青灰色,即使太医还没诊脉,也能看得出行将就木之感。   “怎么不早跟本宫说。”云荍嘴唇嚅动半天,最终却只能说出这一句,似埋怨、似遗憾、似后悔、似迷茫。   这会儿院正已经上前诊脉了,原本的太医和大夫都在外头候着,她身边只有马佳氏。   马佳氏也是一脸的灰败:“本来以为只是老毛病,你阿玛他也不让说,等再说时已经成这样了。”   云荍没有再说什么,能说什么呢,萨布素一片慈父之心都给了她,她还能说什么。   生死有命,云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即使康熙派了院正来,即使她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都拉来,还是没用。   他们一个个缄默着,即使云荍发怒了也只会跪下喊“娘娘饶命”。   她饶了他们的命,谁来饶萨布素的命呢?   眼见天快黑了,萨布素却还是昏迷不醒,她却不得不走了,她还没有对抗这个时代的能力与权力。   赶在最后时刻回到长春宫,却没想到康熙还在。   “皇上。”云荍颇为敷衍的行了个礼,身心俱疲的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应付康熙。   康熙好似不在意,只点点头道:“水都让人给你备着,去洗洗罢。”   云荍依言退下,再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康熙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伸手道:“来。”   云荍将手搭上去,由着他拉着自己。   两人双双躺下,康熙将人带进自己被子,搂进怀里,如许多年前一样。   “睡吧。”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似哄小孩子。   云荍也就真的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康熙已经走了,向晚挽起帐帘,扶着她起来:“十三福晋一早就来了,在暖阁坐着呢。”   “嗯。”云荍闭着眼,轻轻点点头,向晚带着人给她洗漱。   洗漱完,十三福晋也被带到她跟前,小女孩请了安便踌躇的站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坐吧。”云荍叹道。   “谢母妃。”十三福晋规矩的谢恩,坐下后鼓足勇气才道,“爷说,昨个儿皇阿玛便下了令,让富察都统回京。”   常德?   云荍有些恍惚,随后苦涩的笑笑,看来,大家都不认为萨布素能熬过这一劫。   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她便打发十三福晋回去了,是个好孩子,只是内敛了些,与其在这里尴尬着,不如回去歇着,她也不求她们能感同身受的难过与悲伤,只要能保持基本的礼仪就好。   昨日她不管不顾的出宫,康熙帮她收了尾,今天却不能再任性,只能枯坐在长春宫等外头时不时传来的消息。   “四福晋一早便带着几位小阿哥去了。”   “九爷也带着九福晋去了。”   “皇上出宫了,带着十三阿哥一起。”   康熙去了承恩公府,虽然只待了一刻钟便走了,却也轰动了整个京城。   本来承恩公府就够热闹的了,这会儿却更是热闹了十分,偏偏常德还没回来,承恩公府没个顶事的人,胤祒只好跟季愈两个常驻在承恩公府。   好在他们两个一个是阿哥,一个是驸马,倒也没人敢累着他们。   虽然结果已经很明显,云荍却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日日派人去看萨布素的最新情况。   然而等来的,却是萨布素去世的噩耗。   直到呼吸停止,萨布素都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一次。   萨布素去世的第二天傍晚,常德才带着几个随从风尘仆仆的回来,到底没赶上萨布素最后一面。   见了马佳氏,在萨布素的灵前痛哭不已,因为连日在路上的劳累,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经年不见的云荍。   “云儿?”常德还有些发懵,以为自己在做梦。   云荍粲然一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大哥,我只有你了。”   半响后,常德才恍然回神,原来他不是在做梦,原来妹妹真的从宫里回来了,但是……   额娘却没了,额娘丢下他和妹妹,跟阿玛走了。   若说在萨布素灵前的他哭的是撕心裂肺,这会儿的他却哭的像个孩子。   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的丧礼十分盛大,即使多年后也是京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尤其两人的鹣鲽情深更是被传为佳话。 第263章 决定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胤礿却并不知道他额娘的伤心, 他正颇为随意的坐在一矮小房屋的地板上。   乐时正一脸气愤的跪坐在他面前:“那倭国国王真是不识好歹, 竟敢一直晾着爷, 真当咱大清打不过来嘛!”   胤礿手上转着一个天青色的鼻烟壶,看的颇为入神, 好似没听到乐时所说的话。   高天逸在一边慢悠悠的道:“听说这位天皇……”说到这里明显带着嘲讽的语气, “一直有心痛的毛病,倭国上下的臣子都致力于给天皇找寻治疗的药物和神医, 天皇也常常莅临这些臣子家中, 寻医问药呢。”   最后几个字说的意味深长,眼中飘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兴味。   平望牵起嘴角一笑:“爷不知道, 这倭国皇室自古以来就有这种毛病,历代天皇更是少有人不染上的。”   “既如此。”胤礿终于将手上的鼻烟壶放下,“便把咱们带来的‘神药’也‘悄悄’的献一份给这位天皇陛下吧。”   “是, 奴才遵命。”高天逸几人颔首应道,抬起头相视一笑。   “对了。”胤礿又道,“你上次说的事可确认当真?”   目光所及的平望严肃起来:“奴才确认,之前奴才一族便是被掳去矿山做活, 那里虽然只是一个小的私人矿山,但是出产量还不错,而且奴才打通那管事的,也听他零碎说起过一些。”   乐时这时也道:“奴才这两天也与倭人接触了一些, 虽说没有探听到矿山的信息,却也得到消息,倭国的金银兑换比例极低, 相当于咱们的一半。想来银矿就算不如平望所说那般,也应是颇为可观的。”   “哦?”胤礿扬眉,“如此的话,倒是大有可为。”   “先重点探听消息吧。”胤礿最后下定结论,他带来的人不算多,虽然心中想得多,却还是要一步一步走。   “是。”高天逸等三人领命。   胤礿悠悠遥思,快过年了,不知额娘弟妹他们如何了。   京城却还是老样子,纷纷扰扰的,不过平常过日子罢了。   云荍也无甚精神,整日懒懒的,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半天,虽则完颜氏和马佳氏常带了孙子孙女来看她,却也不过多些笑颜。   日子匆匆过去,后宫里有人生产了,有人有孕了,还有孩子夭折了,都不能提起云荍半分兴趣。   康熙这日过来,提出一个想法。   “去五台山,让妾跟着?”云荍惊诧道,“这不妥吧,妾怎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巡幸五台山,虽然没有巡幸塞外那般频繁,政治意义也没有多正式,但怎么也是有一些的,而且以往康熙从来没有带过妃子一起去。   云荍并不想成为这个开先河的人,去出那个风头。   “无妨。”康熙却是早有想法,“朕此次是奉皇额娘过去祈福,你跟着伺候皇额娘。”   “这……”这个说法倒是说的过去,云荍其实也想出去走走换换心情,“要不让宣贵妃也跟着?想来太后也高兴的。”   康熙皱眉想了一下,倒也同意了:“可,你看着安排吧。”   谈完了事情,两人倒是沉默了下来,好半响没有说话。   云荍不小心又习惯性的走神了,想着五台山那寺庙这么多年了,这次去了不如给阿玛额娘点点长明灯,再给胤礿求个平安符,也算求个心安。   “在想什么呢?”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荍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抿嘴笑了一下道:“臣妾想着,这次过去给阿玛额娘上柱香,给老四求个平安符。”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康熙劝慰道,“你若是无事,也可将弘昊他们接进宫住几日。”   “谢皇上宽慰。”云荍温婉道,“妾都明白,只是一时心里空落落的,想来日子长了,也就渐渐好了。至于弘昊他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云荍笑容大了些:“真真是到了猫狗都嫌的年纪,老四家的上次进宫还跟妾抱怨呢,妾这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他们折腾。”   “小孩子,还是活波些好,老四他们小时候也差不多了。”康熙像是想起了什么,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   “而且你哪里老了,朕看着你,还是二八一朵花呢。”随后康熙又调笑的看着云荍。   虽然云荍确实不显老,但也不至于还是二八年华,至少少女身上那股蓬勃阳光的朝气,她身上是再也找不到了。   云荍也不争辩,只笑呵呵的应道:“即是皇上这般说了,妾也就厚颜应了。”   两人笑一阵,之前那股子诡异的沉默好似翻了篇,又开始说起出巡的一些事来。   等康熙走了,云荍就势斜靠到榻上,小宫女坐在脚杌子上给她捶腿。   向晚进来回话:“主子,四阿哥府上二格格的周岁生辰礼已经备好了。”   云荍伸手,向晚将礼单递给她。   翻完,云荍原合上递给向晚,道:“再添几件东西,赏给四福晋,她将璿郡王府照料的很好。”   “是。”向晚应声退下。   璿郡王府家二格格生辰的当天,云荍早已随着康熙还有太后在去五台山的路上了,送赏的是邱和。   “辛苦公公了,这边备了酒水,公公稍微歇歇。”完颜氏接了赏,笑盈盈的请了邱和去一边喝喜酒,作陪的是胤礿的大伴戴衡。   “四福晋客气了,能喝杯喜酒,是咱家沾了小格格的福气才是。”邱和笑眯眯的客气一番,便和戴衡走了。   “四嫂可真是有福气,皇贵妃娘娘对你真好。”完颜氏刚携众人进了屋,就有一道颇为羡慕的语气响起。   开口的是十福晋,郭络罗氏。   她也成婚四年多了,完颜氏与她做了四年的妯娌,对这个弟妹倒有些了解,性子高傲了些,也天真了些,嫁进了皇家却还抱着一些幻想,行事也就在别人眼中落了些微词。   十弟已经二十多了,却还没有一个子嗣,应该说,十阿哥府还从来没传出过孕信。   外面都传言,十福晋善妒,把着十阿哥不让其近别的女子身,甚至连当初惠妃给安排的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都被禁足在院子里不得走动呢。   对此完颜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可能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和活法吧,只要当事人觉得好,她们这些外人也并没有说道的余地。   只是完颜氏还是觉得,身在皇家,这种选择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看起来颇为情深的胤禩,他的作为她也并不苟同。   不过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呢?   完颜氏笑笑,从容道:“能嫁进皇家,咱们的福气都少不到哪去。”   这话没法接,大家只能赞同两句然后换了话题。   福晋们说的热热闹闹的,格格那一桌,叶禄氏也颇为春风得意,尤其是在看到另一边干坐着的秋佳氏的时候,这心情就更好了。   虽然她只生了个女儿,那也是爷的二格格,不想某些人,自以为得爷的宠,那又怎么样呢,还是连个蛋都没下来。   愉快的叶禄氏很快拉着五阿哥府上的李氏联络感情去了,这李氏可了不得,在福晋和侧福晋的围堵下还能生了两个儿子,虽然大儿子去岁不幸夭折了,不过听说为着这事,五阿哥好似要给她请封侧福晋呢。   这可得好好探探,说不得,她也能想一想那个位子?   叶禄氏再瞄一眼秋佳氏,别福晋的苗头这种事她已经不去妄想了,不过侧福晋嘛,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怎么说自己也为爷诞下了子嗣,就凭璿郡王府里这小猫三两只的状态,不选她都说不过去啊。   格格这边想到侧福晋,福晋那桌却也正好说起侧福晋的事。   这次开口的却是三福晋:“五弟妹,听说五弟又要请封侧福晋了,可是真的?”   乌拉那拉氏神色一顿,笑道:“三嫂是哪里听说的?”   “不是吗?”三福晋颇有些惊诧道,“听说李家这阵子可颇为热闹呢,难道是有其他的喜事?”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乌拉那拉氏简单道,并没有回答是否请封侧福晋的话题。   “说起来其实五弟请封侧福晋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李氏也是为五弟诞下不少子嗣,就是为着孩子着想,生母身份也该高些的。”三福晋却自顾自的道,说完还看向完颜氏,征求道,“四弟妹觉得我说的可对?”   完颜氏不妨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顿了顿才抿唇准备回应。   另一边郭络罗氏却已经抢过了话头:“三嫂可真是贤惠大度,弟妹们不及多矣。日前听说三嫂府上的王氏又为三哥添了一子,想来三嫂是已经打算给这位王氏请封侧福晋了?那弟妹就在这里先恭喜了,三嫂府上可真是双喜临门,弟妹届时一定前去府上讨一杯喜酒喝。”   这话刚落,三福晋脸上就僵了一瞬,脸色也变得勉强起来,完颜氏与乌拉那拉氏脸色倒是好了许多,其他人也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大家都是皇子福晋,谁还不知道谁,真能大度的把妾生的孩子当自己孩子养、给小妾谋福利的,那她也别在皇子福晋这位置上浪费了,赶紧去当圣人的好。   明明自己私底下恨小妾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还给别人添堵,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三福晋脸上阴晴不定,盯着郭络罗氏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郭络罗氏却浑不在意。   她也不是跟完颜氏或者乌拉那拉氏关系多好、专门给她们解围,她纯粹就是看不惯三福晋那一脸虚伪的样子。   三阿哥府上那些夭折的孩子是怎么去的,真当大家都看不出来是傻子么,明明跟她一样是个妒妇,偏偏还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教育别人,看着就让人恶心!   席间一时落针可闻,完颜氏身为主家,却也没有打破尴尬的想法,她心里也不痛快呢。   最后还是六福晋老好人,出声道:“四嫂,快到吉时了吧,该准备抓周了。”   “哎呀,还真是。”完颜氏顺势接了这个梯子,起身道,“走吧,前头应该也都准备妥当了,咱们也去看看。”   一众人这才互相说笑着出门。   等抓完周,用完膳,送走了众人,完颜氏这才颇为疲累的坐下。   胤礿不在,虽说今天胤祒和胤祤都帮忙招呼着外边,但所有准备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也是累的不轻。   按说一个格格生的庶女,不需要这般大办。   但完颜氏出于几方面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大办一场,她将想法告知云荍,云荍也同意了,还专门赐下东西来给她撑面子。   有这样的婆婆,她真的如十福晋所说,很有福气了。   所以她看着站在眼前春风满面的叶禄氏和神色平淡的秋佳氏,心情倒也没有什么起伏,只道:“今天都辛苦了,你们俩都下去歇着吧,叶禄氏一会儿将娘娘赐给二格格的东西一起带回去。”   虽然对府里这两个格格没什么怨妒之类的情绪,但她也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想法,所以二格格她并没有抱到身边来,还是让叶禄氏自己养着。   叶禄氏喜气盈腮的道:“是,谢福晋恩典。”   完颜氏摆摆手,两人便退下了。   完颜氏合上眼养神,小宫女轻轻的给她捶腿,半响之后,完颜氏才坐起身,道:“下去吧,让盛嬷嬷来。”   小宫女行礼退下,没一会儿便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富态嬷嬷进来:“福晋。”   “嬷嬷,坐。”完颜氏随手一指,盛嬷嬷便自己搬了一个小绣凳坐下,她们主仆,无须太客气。   盛嬷嬷坐下后,却久不见完颜氏说话,只得自己起了话头:“福晋找奴才来是……”   完颜氏蹙着眉,又顿了一会儿才道:“嬷嬷,今日三嫂所说之事,你觉得如何?”   “福晋是说……”盛嬷嬷迟疑道,再看到完颜氏的表情确定她说的确实是自己理解的那件事,略迟疑了一下,才道,“奴才托大的说一句,三福晋所言,其实不无道理。”   完颜氏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接话。   盛嬷嬷想了想,又开口道:“奴才知道,四爷是个有规矩的,一直以来都对您颇为爱重,皇贵妃娘娘更是深明大义,也从来不插手府中之事,您又有两子一女傍身,说来根本无须担忧别的。现下叶禄氏又添了格格,抓周之事又办的不比大格格差多少,别人就更说不出什么闲话来了。”   “可是,您到底还是皇子福晋,宫里不止皇贵妃一个娘娘,皇上也不止四阿哥一个皇子。与其他皇子相比,璿郡王府到底还是人丁凋零了些。像大阿哥,自从大福晋生了嫡子后,开怀的可不是越来越多了。其他哪一个阿哥府上,没有几个庶子庶女侧福晋的。”   “当然了,十阿哥那种,咱们爷也不能跟弟弟学不是。”盛嬷嬷顿了顿,又别有意味的补充了一句,“而且皇上……以后可难说呢。”   完颜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有志于那个位子的阿哥,哪个不是后院兴盛,一大堆姓氏不同的各族女子。大阿哥当年为了生嫡子,后院干净的跟现在的胤禩差不多,可大福晋生了嫡子后呢,还不是迅速补齐了亲王侧福晋的规格。   而且,当年皇上要给胤礿赐侧福晋的事,胤礿也漏给过她两句,那次还累得额娘被冷落了半年之久。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完颜氏都觉得心里被涨的满满的。   也因此,她心里终是下了那个决定。   “嬷嬷觉得,谁好一些?”完颜氏问道。   盛嬷嬷松了口气,福晋能想的通就好,她真怕福晋这些年被四阿哥和皇贵妃宠着,就忘了形,变得跟那十福晋一般。   不过人选倒又是一个难题。   盛嬷嬷皱眉道:“叶禄氏和秋佳氏倒是各有优劣,叶禄氏虽然不得四阿哥宠、却生了二格格,秋佳氏虽则得宠一些、却没有孕育过。照老奴的私心说,当然是想秋佳氏占着那个位子,这样将来的威胁也小些。但是叶禄氏,却是有了充分的功劳,不晋她却是说不过去。”   完颜氏点点头:“就叶禄氏吧,等娘娘回来了,我就进宫请封。”   叶禄氏虽则看着像是能生的,但心思却比秋佳氏单纯些,即使以后有了儿子也无妨,她总能把得住她。   “福晋英明。”盛嬷嬷笑呵呵的道。   福晋请封,当然比让四爷回来亲自请封好,一则显得福晋贤惠大度,二则能施恩于叶禄氏,三则福晋请封当然是去跟皇贵妃娘娘说,虽则皇贵妃娘娘并没有皇后直接册封侧福晋的权利,还是要跟皇上说,但过这一道手续,叶禄氏的地位也要受到一些影响的。 第264章 琉球变   京城里完颜氏下了请封侧福晋的决定, 无独有偶, 远在倭国的胤礿也下了决定。   “爷, 真的要如此吗?”高天逸还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倭国离大清颇远, 通信都不方便, 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啊。”   乐时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 也是十分同意高天逸的话的。   倒是被胤礿决定留下来的平望, 只默默跪坐着,没有什么表情。   “此事已有决断, 无需再议。”胤礿并没有解释,只武断的道。   高天逸一脸无奈,同时十分心痛, 这可是大把的银子啊,带回去多好,偏偏要白送给那个叫浅野松生的倭人。   乐时亦然。   胤礿没有理他俩,转向平望道:“爷要你做的事, 你可明白?”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想留下,爷也可以留下别人,只要你多呆一段时间, 教会其倭语即可。”   “奴才这条命是四爷救得,为四爷粉身碎骨都再所不惜。”平望只是顺势磕了个头,表忠心道。   “起吧。”胤礿道, “爷也不用你粉身碎骨,只要完成爷交代你的事,将来有你的好处。”   “谢四爷恩典。”平望又是谢恩,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奴才能问问,四爷…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胤礿意外的看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你倒是不错,看来猜到了些什么?”   “奴才不敢。”平望赶紧叩头。   “没什么不敢的。”胤礿挥手,“至于爷是什么目的,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明白了。”   高天逸与平望听得此话,都若有所思,只有乐时一脸茫然。   “爷,那咱们三日后启程?”乐时挠挠头,捡了件事问道。   胤礿点点头:“可,去安排吧。”   于是一行人陷入忙碌中。   隔天,胤礿又去见了那位天皇陛下,看到其精神尤其亢奋的样子,他笑道:“陛下近日的精神是越来越好了。”   “都是托璿郡王的福啊。”天皇矜持的笑道,“郡王即将远行,朕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仪程还请璿郡王收下。”   听到天皇自称‘朕’,即使只是倭语,胤礿还是感觉一阵不舒服,瞥瞥眼前容貌不甚入眼的天皇,胤礿觉得皇阿玛好像被侮辱了。   定定神,胤礿客套的笑着:“陛下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胤礿便耐不住告辞了,离了那天皇,顿感空气都清新几分。   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舒展心志,胤礿终于再一次踏上了琉球的地界,却在第一时间被告知了一条不好的消息。   琉球国王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琉球国王的弟弟谋逆,虽然其人当场伏诛,家人也都被琉球国王斩首的斩首、看押的看押,但却没想到其还有一子,当初被其直接放在引过来的倭国军队里,已做监督和联络。   这位国王弟弟死后,其当初收拢的一些势力侥幸逃脱后,便去投奔了其子,打算再度借助倭国军队的力量,为国王弟弟报仇,顺便把国王弟弟拱上王位。   没想到琉球国王动作却十分快,他们还没恢复好元气准备行动,胤礿一行就已经到了。   对于大清,琉球国民还是很敬畏的,他们当然不敢对大清皇帝的儿子出手,只能继续蛰伏以待时机。毕竟胤礿不可能在琉球呆一辈子。   当然,胤礿所带去的命令倭国军队退出琉球的缴文,也并没有叫他们乖乖听话,大家都当没听到就是了。   等到打听到消息,胤礿已经离开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挥军围了皇宫,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先将琉球国王废了,换个国王,这样即使胤礿将来回来了,也无可奈何。   琉球国王也是松懈了,虽然一直派人盯着倭国军队,在那个方向上屯了兵,但因为大清的插手,他认为反叛势力已经不足为据,至少不认为他们敢再次举兵。   谁知道那些人就是傻大胆呢,当初其弟身边有能为的辅佐之人都被他砍了,能跑掉的不过是一些不甚重要的人物罢了,指望这些边缘人物能有什么大局观、能有什么谋定而后动,他们能人三个月,等胤礿离开之后才动手已经很有想法了。   所以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猝不及防地,琉球国王被围了。   然而反叛军没想到的是,胤礿是走了,他却是留了一些人在这里,为的不过是留在这里监视情况,到时候能安全接应他回来。   所以当反叛军冲进城的时候,这些人很快反应过来,赶到王宫里将琉球国王保护了起来。   反叛军很尴尬,他们虽然控制了都城,甚至围了王宫,却拿琉球国王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敢动胤礿留下的这些人吗?说起来这些人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们却知道,若是动了这些人,胤礿回来后肯定要找他们麻烦的。   那到时候将胤礿一起灭口不就好了?呵呵,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抢不抢得到琉球国王这个位置的事,而是琉球国还存不存在的问题了。   被杀了儿子的大清皇帝,会派多少军队来为儿子报仇呢?   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呢。   于是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一方面反叛军全权将都城和王宫控制在手里,让国王弟弟的儿子以王子身份主持朝政,变相将琉球国握到手里。   一方面琉球国王被软禁在王宫深处,生命虽然没有危险,但根本接触不到外人。   胤礿留下的人虽然能保证他的生命不受威胁,再多的却做不了了。   他们保住琉球国王的命是站在道理与权势一方的,但是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想插手别的也插手不了,他们也怕一旦逼迫太过,反叛军热血上头,真将他们杀了怎么办?   所以,这种情况就一直维持到胤礿回来。   胤礿也觉得头疼。   这种情况,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从大的来说,这是人家的国事,自家虽然是被请来调停的,但当初说的确实调停倭国方面,并没有说国内这档子事。   从小的来说,那就是他手上没兵,想管也管不了,他可不是春申君,能一张嘴退敌。   既然王宫已经沦陷了,那他也不急着回去了,反正目前形势已经这样了,再拖拖也没什么。   在上岸的地方安置了,胤礿便招来高天逸,商量此事。   “依奴才看,这倒是一个机会。”高天逸小心翼翼的看了胤礿一眼,这一路在海上,他终是摸到了些四阿哥让平望留在倭国资助那个叫浅野松生的藩主的意图。虽则起初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过后却不可遏制的升起野望来。   “说说看。”胤礿不可置否。   高天逸凑近,细细密密的说起来,胤礿随着他的进言,眼睛越来越亮。   一日后,胤礿带领部众,进入都城。   反叛军早得了消息,那位现今主持朝政的王子亲来拜见胤礿。   胤礿对这种谋逆有反骨的人,天生厌恶,眼神都没丢给他一个,便带着人进王宫了。   反叛军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最终还是无奈放胤礿进去了。   人啊,只要开头怂了,后头会一怂再怂。   组织也一样。   “璿郡王,寡人终是等到你了。”琉球国王见到胤礿,说是热泪盈眶都不过分。   “胤礿见过陛下。”胤礿却还是恪守着礼仪。   琉球国王亲热的拉住他:“郡王不必多礼,寡人现在,实是当不起啊。”   说着,竟是流下两行浊泪,好不可怜。   胤礿唏嘘一声:“本王也没料到,竟会变成如此局势。”   琉球国王听得这话,竟是紧紧握住胤礿双手,满眼希冀的道:“郡王即是回来了,寡人这心就放下了,还请郡王,助寡人度过这一劫,寡人定当感激不尽!”   “这……”胤礿却一下迟疑了。   琉球国王眼中希冀的光暗淡下来,却不愿放弃:“郡王放心,事成之后,寡人一定重谢郡王之恩!”   胤礿叹气,携着琉球国王双手道:“陛下何至于此,本王又岂是那等携恩图报的小人。”   “只是本王也无能为力啊。”胤礿一声长叹。   “本王不过一届闲散郡王,此次造访也只是奉皇上之命向那倭国传递国书,此次陛下国内之事,本王虽有其心却无其力啊!”   琉球国王当然知道胤礿说的是实话,但他现在能握住的,就这一根救命稻草了,岂肯轻易放弃。   “寡人当然知道郡王的为难,寡人也不求别的,只求郡王能将此间事报给上皇知晓,请上皇派兵解围。”琉球国王情深意切的道,“若此事平定,寡人每岁定当奉上大量岁贡,琉球永认大清为宗主国。”   “陛下之意,本王已知晓,传信倒不是难事。”胤礿应道,琉球国王听得此话眼睛又亮了起来。   胤礿却是话音一转:“只是,出兵一事,怕是要叫陛下失望了。毕竟此事乃是贵国内务之事,我大清却是不方便直接派兵插手的,本王能保证的,只是请皇上发一封国书,表明我大清是支持您这一脉为正统的。”   “这不行,这怎么能行……”琉球国王急急反对,仅仅一封国书能顶什么事,说不定等大清皇帝的国书发过来时,他这一脉已经被屠戮殆尽了。   “郡王,还请郡王想想法子。”琉球国王哀求道,“那叛逆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只一封国书,怕是不能约束住他。”   胤礿却是无可奈何:“陛下见谅,本王已是尽力了。”   接下来,琉球国王一直哀求不断,胤礿却只表示遗憾,他确实帮不上大忙。   最终,胤礿借口不能逼迫叛逆太过,先行告辞离开。   除了王宫,胤礿坐上马车,乐时跟进去伺候:“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嗯。”胤礿轻轻颔首。   此后两天,胤礿都没在进宫去见琉球国王,那王子也每天携人前来拜访,送上大量礼物,见不到胤礿人之后,也只能求人传信。   信中承诺,只要胤礿不插手此事,琉球国王承诺的事他们一样会做,岁贡会更多,并且给胤礿私人的谢礼也不会少。   胤礿只扫了一眼,便扔在一边不管了。   第三天,宫里负责保护琉球国王的人终于传信过来,琉球国王想见胤礿。   胤礿整理衣袍,施施然又往王宫去,刚到宫门口,那王子又赶来,一路跟着胤礿到了软禁琉球国王的地方,却被挡在了宫外。   胤礿进去不过两刻钟便出来了,王子又一路跟到王宫门口,也没能得了胤礿一句话。   当胤礿将一封信连同一封奏折送出去的时候,王子也同他那些谋士在商谈。   “如今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王子垂询道。   底下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出头说话。   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明显不同于其他的人,见此情况冷哼道:“王子也太瞻前顾后了些,依在下的意见,直接将这位甚么郡王抓起来就是!”   “不可!万万不可!”其他人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出声阻止。   那位王子倒是有些踌躇,却被部下三言两语劝了回去。   “殿下,不可啊。璿郡王贵为大清皇帝第四子,其母还是颇受宠爱的皇贵妃,若是真的抓了他,琉球危矣!”   王子脸色变幻许久,才换上一副无奈的样子:“那爱卿说说,到底如何是好?”   “这……”那位出声之人又是迟疑,“臣以为,还是好言相劝的好,左不过再添些筹码就是了。”   “哼,一群胆小鼠辈。”穿着与众不同的人不屑道。   一帮大臣面色阴沉,王子也脸色难看起来。   “将军有所不知。”先前发言之人噎了半天,才收敛好神色,讪笑道,“这大清可不是咱们这等小国能得罪的起的,不说别的,就是人口,咱们一国之人也不过和其京城常住人口相当而已。而且,听此次访问大清的人言,大清水师亦是不容小觑啊!”   最后一句,却是暗暗讽刺那人。   那人似是也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王子与诸人又是一阵商讨,却没得出任何办法,只能继续求见胤礿而已。   那一封信与奏折却是在路上飘了一个多月,才到了康熙手上。   此时,康熙已是从五台山回来,看到信与奏折之后,当下大喜过望,愉悦的大笑声在乾清宫久久回荡。   索额图匆匆赶到宫门口,迎面撞上一样行色匆匆的明珠,两人对视后无声的过了两招,同时撇开视线,当做没看到对方。   “李大人。”索额图拱手上前,跟只比他迟上一步的李光地打招呼。   “索大人。”李光地也客气的回礼。   “李大人可知道,皇上为何事如此着急的招我等入宫?”索额图含笑问道。   “索大人不知道吗?”李光地惊诧道,随后摇头,“在下也正疑惑呢。”   老狐狸!索额图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与李光地同行,一路往上书房而去。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上书房可谓人才济济,当前朝堂上数得上数都在列了。   请过安,太子先发话了:“不知皇阿玛急召儿臣等来,所为何事?”   这次巡幸五台山,康熙终于带上他了,但父子两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变化,还是在父子情深的外衣下流动着诡异的氛围。   “看看吧。”康熙也不多言,直接将一封折子扔给太子。   太子平静的打开,却很快变得惊讶,随后大喜,待匆匆扫完后面的,直接跪下:“恭喜皇阿玛,贺喜皇阿玛,有此大喜,实乃皇阿玛政治清明、威仪天成也!”   余者皆惊讶的看着太子,太子这些年,不说完全变了一个人吧,却也日益阴沉、情绪莫变起来。   到底是何事,能让太子骤然这般情绪外露,还是如此真诚的喜悦?   难道,是皇上准备禅位给太子了?   索额图心里不靠谱的嘀咕道。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声,“此乃天佑,朕不敢居功。”   话是这么说,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当谁看不出来么?   众人心里更嘀咕了,不由频频看向太子手中的折子。   康熙扬声吩咐:“给诸位爱卿都传阅一下。”   太子称诺,将折子直接递给索额图,站在他身边的胤禔眼睛眯了眯,没有说什么。   索额图亦是一样表现,大喜过望的将折子递给胤禔,胤禔看完递给胤祉,就此一一传递上去。   所有人都是一个表现,俱是喜出望外、喜气盈腮。   待得所有人都看完后,康熙才笑盈盈的问道:“诸位爱卿,以为此事如何,可有所为。”   “启禀皇上。”索额图抢先一步,出列道,“臣以为,此事大有可为!”   “臣附议。”明珠慢一步道,“臣在此提前恭喜皇上,此等开疆拓土之功,当流芳百世矣。”   “儿臣愿为皇阿玛效力,除去琉球叛逆!”胤禔更直接,直接请求出站。   “儿臣也愿为皇阿玛分忧!”胤祉等阿哥们也不甘示弱,齐齐请命。   “臣等愿为皇上分忧。”众大臣也齐齐表决心。   “好!好!好!”康熙开怀大笑。 第265章 宁楚格生女   康熙来到长春宫的时候, 长春宫上下正一片忙乱。   “这是怎么了?”康熙踏进正室, 疑惑的问道。   本来正在指挥库嬷嬷她们翻东西的云荍迎上来, 满身都洋溢着喜悦:“皇上来啦。”   康熙挑眉笑道:“荍儿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竟知晓朕带来了好消息, 所以这般高兴?”   “妾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云荍高兴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康熙说了什么,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恭喜皇上当外祖父啦。”   “外祖父?”康熙疑惑反问。   “宁儿府上刚刚来报, 宁儿于辰时产下一女。”云荍眉飞眼笑地道。   “果真?”康熙喜出望外,“好, 好,好,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话音一转, 又含笑冲云荍道:“朕却是要恭喜娘娘今日双喜临门呀。”   竟是一副作怪的样子。   云荍掩着嘴吃吃笑着:“快快道来。”   康熙从袖中掏出一物:“娘娘自观矣。”   云荍笑吟吟的接过,原是一封信,将将展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 不觉神色一震,笑意敛起,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一时有悲有喜有担忧,竟是花了小一刻钟才将不长的信细细看完。   再抬起头时, 眼中却是泛起了泪花。   “多谢皇上。”云荍将信轻轻掩在胸口,望着康熙情真意切的道。   这信中谈家常报平安的内容不过一小部分罢了,大部分说的却是一些涉及朝政之事, 云荍本不该看。   因此谢康熙,倒不算谢错。   “朕是你的夫君,儿子送回来的家信,你看上一看又有何妨?”康熙轻轻拭去云荍眼角的泪花,怜惜的道。   云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在刚刚康熙来的时候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总算没丢到脸。   康熙轻轻揽过她,叹道:“你给朕生了几个好孩子啊。”   这话却是一下搅乱了气氛,叫云荍不知道该怎么回,那是她满心爱着的孩子,不是拿来表功的勋章。   若是这会儿回一句“能给皇上孕育子嗣是妾的福气”,那真是轻贱了她自己和几个孩子。   好在康熙没有等她回话,便自己转了话题:“宁楚格生产后如何了,孩子可好?”   “挺好的。”云荍笑道,“孩子生下来八斤二两,竟是个壮实的。”   “好。”康熙又赞了一声,“荍儿可赏了东西?”   “还没来得及呢。”云荍摇头道,“刚刚正是在翻看库房呢。”   “那朕可就要抢荍儿的先了。”康熙扬眉笑道,“梁九功。”   “嗻。”梁九功闻声进来。   “传旨,固伦恪静公主孝悌有加,淑慎性成,着封其女为多罗格格,号淳和县主。”   这逻辑关系仿佛有点不太对?   屋内三人却都没人在意,梁九功领命而去,云荍屈膝行礼:“妾替外孙女多谢皇上恩赐了。”   云荍知道,这不单单是淳和刚好赶上了康熙心情好的缘故,还因为这次琉球事件胤礿在其中的功劳。   这个县主一封,云荍就晓得,即使这次大清真的成功将琉球纳入版图,胤礿也不会因此事而有封赏了。   本来,凭此功,胤礿就是郡王变亲王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云荍敢肯定,康熙肯定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封赏胤礿的,宁楚格生女不过刚好赶上而已。   只不知道,若是没有宁楚格生女,康熙原本的打算又是什么?   云荍猜的不错,康熙确实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份功劳兑现到胤礿身上,什么考量暂且不言,他原本的打算是给胤祤封个贝勒,然后扔进吏部的。   不过现在嘛,胤祤的贝勒就免了,吏部还是可以进去练练的。   胤祤这些年来,虽然已经成了亲,但因幼年受伤的关系,一直没怎么用心在学习和公务上,布库就更别提了。   整天跟着胤禟、胤俄一起,满京城的闲晃,到处找些新奇的乐子。   好在他也只是没志气和懒而已,倒不曾变成欺世霸民的纨绔子弟,云荍也就没有管他。   这回让他进吏部,估计这小子还会嫌麻烦呢,就娇气的那个样子,哪里受得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衙的苦。   不过这事儿也没谁征求他的意见就是了,所以在康熙派人传完口谕以后,胤祤只能每天苦逼的从床上爬起来,去吏部点卯,然后坐那儿发呆。   康熙只是叫他进吏部实习,且还轮不到他上朝听政呢。   不过满京城除了胤禟和胤俄还关心他以外,别的就没人管他了。   大家的目光都被琉球一事吸引住了。   “诸位爱卿以为,此次可派谁前去琉球?”康熙坐在高堂之上,询问道。   “启禀皇阿玛,儿臣以为,此等开疆拓土之大事,当皇阿玛御驾亲征才更显大清国威。但皇阿玛千金之躯,又岂可立于危墙之下,儿臣愿代父皇出征,将琉球取回献上。”康熙话音刚落,胤禵便出列跪下请命。   “大阿哥有此孝心实在让人感动。”索额图出列道,“不过臣以为,此次出兵琉球,当是水军为主,大阿哥虽颇有能力,却并没有接触过水师相关,怕是不太合适。”   “此次出征,还是派一熟悉水上作战的将军为佳。”   “臣附议。”   “臣附议。”   索额图话音刚落,一时不少大臣都出声附和。   “索大人此言差矣。”明珠此时出列道,“此次出征当然是以水师为主,熟悉水上作战的将军当是必然要的,但大阿哥一起却也无防。相反,大阿哥代皇上出征,当是更能将皇上的仁爱与英明让琉球百姓感受到才是。”   “明珠大人所言有理。”   “琉球百姓也要沐浴皇恩才是。”   一时间响应明珠的竟也不少。   除此之外,佟国维、岳兴阿等也竞相发言,所为的,不过是将自己人塞进去罢了。   朝堂上顿时一片纷纷扰扰,竟是一时无法决断。   除了这些大佬争抢大头之外,其他人也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在这次出征大军中分上一杯羹。   毕竟肉眼可见的,这是躺着捡功劳的事啊。   简亲王府,曹氏也正在跟雅尔江阿说起此事:“王爷,此次出征,王爷可有甚么打算?”   “怎么说起这个?”雅尔江阿坐在上首,浑身皆是沉稳成熟的气息,看着不像是二十多岁,倒像是年过三十一般。   “妾身家里传来话,若王爷此次跟随大军一起,想将妾的幼弟送到王爷身边跟随。”曹氏颇有些忐忑的道,爷平日里就不喜欢她亲近娘家,更不愿意听她提起曹家之事,若不是这次父亲亲自给她写信说起这事,她也不敢跟雅尔江阿说起的。   雅尔江阿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起身道:“爷在外边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以后,跟娘家也少联系些。”   曹家,这些年凭着皇上当年的情分,在江南做了不少恶事,不过遮掩的好,也没人愿意追究罢了。   虽然说曹家算是他的岳家,但他丝毫没有罩着曹家,让他们打着他的旗号当靠山的想法。   不过倒也不至于因此迁怒于福晋,到底这个福晋这些年表现的颇为贤惠、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当年嫁给他也算是受了委屈。   罢了,还是给她一个孩子罢,也让她别老抓着娘家不放。 第266章 挖墙脚   朝堂历经几天的争论, 终于定下出征琉球的大军。   主要军队以福州水师为主、广州水师为辅, 福州水师提督姚堂为左将军, 总揽出兵事宜;胤禔为大将军,总管琉球内附之事;隆科多为右将军, 分管琉球士兵收编之事。   另命九阿哥胤祒, 负责押运粮草之事。   是的,大家万万没想到, 隆科多竟然成了右将军, 佟家这一行为还挺不能让人理解的,毕竟隆科多现在领的是九门提督之职, 这位子的好处可是让有心人眼馋不已的。   “你说佟家这是什么意思?”胤禔首先想不明白了。   明珠也是沉吟,他一时竟也不能想明白佟国维这老狐狸的用意。   “算了,管他什么打算。”胤禔首先放弃了, “反正九门提督这个位置,这次一定要拿下来。”   “王爷说的是。”明珠同意道,“臣定当尽心。”   “只不过这次出去。”明珠话音一转道,“王爷还要好好与姚堂相处才是, 此人颇有能耐,手上水师也是不容小觑,若是能拉拢过来却是最好不过。”   “本王明白。”胤禔点头道。   以前他们都没注意过南边的这些人,实在是离得太远了, 一来一回传个消息都不知道要多久,因此也就没有多费心思,顶多撒网搂兔子——顺便罢了。   只是这次琉球之事一出, 水师将兵力一报上来,好么,还真是让人不可小觑。   而且这次事情更让胤禔他们打开了思路,那就是——海上力量的运用。   你说,万一将来要是,啊,不小心进行武装冲突了,突然从海上运来一船船的兵,该给对手多大的惊喜啊?   大家想的那点小九九也不必拿出来说,眼神一对就心照不宣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皇阿玛会让老九押运粮草。”胤禔若有所思的道,“老十三也进了吏部,还有恪静那个女儿,看来皇阿玛对老四这次的功劳十分满意啊。”   “璿郡王此次确实居功至伟。”明珠颔首同意道,看到胤禔扫过来的献身,才微微笑道,“王爷担心什么呢,皇上已经赏了这么多,总不会再赏四阿哥一个亲王位吧?”   胤禔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畅快笑道:“说的是,本王真是替四弟可惜啊,皇阿玛原该赏他一个亲王位的。”   笑了一会儿,却又有些疑惑:“你说,皇阿玛为何如此呢?”   “皇贵妃宠爱太过啊。”索额图意味深长的道。   坐在他上首的太子皱着眉头。   “殿下不必纠结于此。”索额图岔开话题,“眼下最要紧的,却是九门提督一职才是。”   “叔祖父说的是。”太子皱着眉,恨恨的道,“皇阿玛越来越偏心了,不但让老大去,还把老四也捎上了!就这般看不上孤么!”   “殿下!慎言!”索额图低声喝道,同时眉头高高皱起,不赞同的看着太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近些年来,太子越来越喜形于色、暴躁易怒,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太子反应过来,讪讪的道:“孤不过一时气愤。”   索额图也无意让太子难堪,直接翻过这篇,转而说起这次该如何争取九门提督之事,太子在其言语中不时频频点头。   长春宫,云荍却正在叮嘱胤祒。   胤祒无奈得很:“额娘,儿子不时小孩子了,再说这次儿子也只是负责把粮草押送到港口,不会上船出海,没有多大危险的。”   “你是不是嫌额娘烦了!”云荍感觉心里受到了伤害,果然她已经变成让人讨厌的唠叨老太婆了吗?   胤祒更委屈了,只能顺毛摸:“没有没有,儿子哪里敢,额娘你接着说,儿子听着。”   “哼,当谁乐意说呢。”云荍傲娇的扭过头去,不说了。   其实她自己感觉到了,自从萨布素和马佳氏去后,她确实变得啰嗦了不少,逮着什么事就翻来覆去的说,尤其涉及到孩子的时候。   可能,真的是感到空虚寂寞了吧。   胤祒只得又哄了许久,才将云荍哄转回来。   “哎,其实儿子还真想出海的,一年多没见四哥,也不知他如何了。”胤祒叹道。   云荍也想胤礿的紧,只能宽慰道:“之前已经送了信回来说是一切都好,这次事情完了,就能回来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   胤祒听了倒是打起精神:“到时候,我就在港口亲自迎接四哥回来!”   胤祒出了宫回到府里,马佳氏迎上来:“爷回来了。”   等换完衣裳洗漱毕,马佳氏才道:“今儿个四嫂来了,抬了两箱东西,说是让爷到时候看看,若是有机会就捎给四哥,若没机会就算了。”   “知道了。”胤祒点点头,“到时候跟爷的东西放到一起,带着就是。”   “是。”马佳氏应道,顿了顿又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爷说。”   “说罢。”胤祒不在意的道,同时心里嘀咕,莫不是又有人给爷送美女了?   说实话,这些年给他们兄弟三人送女人的还真不少,这种女人,他们怎么可能收?拿他们额娘的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了几个女人就把自己卖了去给人家做事,是没见过女人嘛?   所以他们一向对这些爱答不理的,不过那些人试了几次发现不行后就开始走内宅路线,四嫂却是颇有决断,抬抬手就处理了,都没叫四哥怎么知道过。   他们家却不行了,马佳氏这些年来,虽然颇有长进,却在这方面还是把不住,老是害怕自己怪她妒忌,别人送来人了,她总是要问过自己才敢处理。   想着这些,胤祒就觉得,走之前真得请四嫂好好教教自家福晋,不然他这一出去那么久,保不准等回来的时候,马佳氏已经接了一屋子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家里陪自己了。   胤祒暗暗决定的时候,就听见马佳氏的声音响起:“妾前两日和四嫂去了驸马府上看望四姐和淳和,没想到却是碰上了驸马那边的亲戚刚好也在。那亲戚据说是驸马祖母的姨表妹,这次带了自己的孙女上京,想在京城给孙女求一良配呢。”   “哦。”胤祒点点头,没当回事,“四姐现在还在坐月子,不方便,你和四嫂要是有空,帮着看看也没什么。”   马佳氏颇为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真没听懂,只能又说的白了些:“妾和四嫂去的时候,却是将将好在二门处碰到了驸马和他的那位远房表妹呢。当时驸马好似不太高兴,那位远房表妹倒是泫然欲泣、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胤祒这下听懂了,这是来撬他妹妹墙角的啊!   “那表妹住在驸马府上?”胤祒脸色阴沉下来,声音里蕴含着怒气。   宁楚格出嫁后,由于云荍的嘱咐,几乎都是跟季愈住在季府,偶尔才回公主府住一住,这次生产也是在季府,当然月子也是在季府了。   “这倒不曾。”马佳氏看他明白过来,认真答道,“妾跟四嫂问了,那位驸马的姨婆一开始倒是想住到驸马府上去的,不过驸马拒绝了,给她们另外找了地方。不过那姨婆却是打着替驸马祖母照顾孙媳的名义,天天带着孙女往驸马府上去。”   “驸马身为晚辈,倒也不好将长辈拒之门外。”   马佳氏言语里倒是有几分为季愈说话的意思,想着这事儿倒也怪不上季愈,毕竟季愈的态度还表现的挺明显的。   “哼。”胤祒却是不吃这套,“四姐如何?”   “四姐倒是还好。”马佳氏道,“也就是让人好生招待着,不过也没有见过这两位。”   胤祒神色缓和了些,道:“倒还算聪明。”   “这事你不必多管,只看着别扰到四姐就是。”胤祒嘱咐道,“对了,这事也别跟额娘说了。”   “是,妾晓得了。”马佳氏应道。   于是翌日,胤祒便叫上胤祤,百忙之中去找季愈谈了一场心。   季驸马第二日就请了病假,据说是夜里不小心着了凉。   季府正房,宁楚格含笑看着一瘸一拐走进来的季愈,揶揄道:“驸马不是着了凉?怎么这是腿上着凉了吗?”   季愈不由苦笑,颇有些幽怨的道:“公主就别打趣在下了,两位小舅子与公主可真是姐弟情深。”   说话间没注意,腿上竟碰了一下,季愈‘嘶’地倒抽一口气。   宁楚格一下急了,起身道:“怎么了?可是疼的狠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掀起季愈的裤腿,却没看到什么青紫痕迹,不由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季愈。   季愈感觉嘴里更苦了,委屈巴巴的道:“两位小舅子看我文弱,给我开了开筋。”   “噗。”宁楚格扭头憋起笑来,季愈只能看见她微微抖动的肩膀。   #老婆不心疼我就算了居然还笑话我#   #日子没法过了#   #心酸#   宁楚格终于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僵着一张脸将自个儿在一边吐泡泡玩的女儿报过来,逗道:“额娘的乖乖,快看看你阿玛…噗…你阿玛受委屈了哦…呵…淳和…噗…淳和快安慰安慰你阿玛…”   一句话中间破功了三次,让季愈看她的眼神更加控诉起来。   小小的淳和像是听懂了什么,眼珠子转着,小肥爪子也努力的挣扎着。   季愈感觉自己受伤的心被女儿治愈了。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外面却是有丫鬟的声音响起。   “启禀公主,,章老夫人和章小姐听说驸马病了,过府探望来了。”   屋里声音一顿,宁楚格与季愈对视一眼,宁楚格将淳和抱起,道:“即使来看驸马的,驸马就去招待一二吧。”   季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道:“我去去就回。”   直到季愈离开,宁楚格才牵出一抹嘲讽的笑。   这章老夫人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么?只不过是懒得费力而已,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可心的女儿。   正好,也看看季愈的态度。   不过到目前为止,季愈的表现还是很令她满意的。   宁楚格笑容一转,变得真心起来,不再想那些令人厌烦的人,转头逗弄起女儿来。 第267章 怒斥   季府前院。   这次, 章老夫人上门却是没去内院, 而是直直的要往前院季愈所居之处而去。   季府管家面目表情的挡在路上:“老夫人, 这怕不合规矩,您带着小姐先去内院歇歇, 奴才已经派人告知公主殿下, 想来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好招待您了。”   其实平常季府下人都是管季愈宁楚格叫老爷夫人的,不过这章老夫人来过一次之后, 季府下人不约而同的就在她们面前称呼宁楚格为公主殿下了。   “老身听说侄孙病了, 这才上门探望,若是没见到人, 岂不是让人笑话,说老身没有长辈慈心!”章老夫人沉着脸道。   “再说公主殿下正在坐月子,如何能劳神。”章老夫人继续道, “这次侄孙病了,想来府上也无人能照料,正好老身就在府上住上几日,照料着侄孙。今天就先去看看侄孙的情况, 你不带路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说道最后,竟是皱眉呵斥起来。   管家心里腻歪的不行,面上却只能恭敬道:“章老夫人说笑了,不说季府这满府的下人, 就是常驻在府内的太医,都会细心照看老爷的,怎么会如老夫人所说无人照料呢。”   “这前院粗鄙, 不适合招待老夫人,还请老夫人移步内院,不要为难奴才才是。”管家将其所言驳回,再次请她们改道,却是绝口不提起章老夫人所说要在府内住下之事。   “你!”章老夫人没想到这奴才油盐不进,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不由得怒上心头。   “祖母。”至始至终站在章老夫人身后的一抹倩影忽然动了动,轻轻叫了章老夫人一声。   这一声堪堪叫章老夫人将怒火压下去,没当场发作起来。   “老身还不信了,你还真敢动手拦住老身不成!”章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竟是绕过管家不管不顾的就自己往里走去。   管家心里有气,却不敢发作,当然就更不敢对章老夫人动手了,只能跟在边上,好言相劝:“老夫人,这真的不合规矩,老夫人要见老爷,让人请了老爷来见就是,表小姐却还是回避的好。”   章老夫人理也不理他,只闷头往前走,却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季愈给章老夫人请安。”却正是不得不出面的季愈。   章老夫人这时却大惊失色起来:“怎么回事,愈儿你怎么那般走路?可是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你平常又不习武又不骑马的。听说昨天晚上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来找你了,可是他们动的手?公主怎么能这样!还知不知道女戒女德了,竟是叫娘家兄弟对自己夫君动手!我的儿啊,你真是……真是受苦了啊,谁让人家是天潢贵胄呢,咱们这等小民如何招惹的起。”   章老夫人说着说着竟抹起泪来:“哎,我那表姐怎么去的那样早,侄子侄媳也是没福气的,就留了你一个,可不就让人欺负了都没人帮着说话嘛。若你是我的亲孙子,我做什么也不能让你娶了那个妒妇回来,儿啊,你真是太苦了!”   “表哥~”本来跟在章老夫人身后的那抹倩影这时也上前,虽然带着帷帽看不见表情,可那绕了几个弯的声音却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了她的心疼,“你可…还好?”   季愈看着眼前两个人就唱了一出戏的场景,面无表情,眼中隐有怒火。   这些日子,他已经烦不胜烦了。   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姨婆,若不是她确实拿出了祖母的几件旧物,还对祖母的一些事如数家珍,他都不敢认她,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门亲戚上门。   不过再怎么也是长辈,不能不管。   却没想他只是轻轻的客气了一番,这位姨婆竟是架梯子爬墙,好像赖上他了一样。   天天过来也就算了,反正宁楚格在坐月子,不用劳神,只让下人招呼着就是了,几杯茶几盘点心他还是拿的出来的。   然而这人真是一点不要脸的,早早的来了,竟一直呆到他下衙还没走,他想进去看看宁楚格、看看女儿,还不得不先去见见这位长辈,却是被拉着说个没完,那个什么表妹的,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不但不避开他,还想亲自给他端茶倒水,真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情况来了两次他就学聪明了,回来后也不先去内院了,却没想到这章老夫人竟借口告辞,带着那位便宜表妹亲自来寻他。   还有那天,听说四福晋和九福晋要过府,他便早早赶回家,想着把这两人赶紧送出府,没想到那便宜表妹却在二门处等着他,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他烦躁的说重了两句,那便宜表妹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偏偏这幅场景,竟让四福晋和九福晋看了个正着。   那是他就知道,小舅子们来找他的时候不远了。最后果不其然,不过他倒对胤祒他们没什么想法,人家也没拿他怎么样,说到底,还是眼前这一对祖孙惹的事。   想他的妻子刚刚为他添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还得了皇上那么大的恩典,正该是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却硬生生被这两人差点坏了夫妻情分。   想及此,季愈便是一把拂开了章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冷然道:“章老夫人还请慎言,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仁爱慈德,公主殿下秀中华阀、贤良淑德,能迎娶公主殿下,乃是我季家上下的福分。”   “季某念章老夫人年纪已达,偶有神思糊涂之时,今日所言就不再计较,还请章老夫人谨守为人臣下的本分,莫要因一些闲言碎语牵连到子孙后代才是!”   章老夫人嘴巴微张,满眼惊诧,像是不能相信季愈竟说出这一番话来,微微颤道:“你……”   季愈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眯着眼道:“如今府上忙乱,内人无法见客,季某又身上不体,却是无法再招待章老夫人。嬷嬷、管家,你们亲自带人送章老夫人回府,以免人家说我季府招待不周!”   说罢一拱手,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章老夫人怒喝道:“你站住!”   那位表小姐也是伤心欲绝的道:“表哥~你怎能如此狠心,茉儿对你的一片心,你难道丝毫都感受不到么~”   其凄凄婉婉之情意,竟叫人缠绵于心。   季愈却是接受无能,他从小接触的女性,他的祖母、他的娘亲,俱是心性坚强之辈,从不做这种扭捏姿态,宁楚格更是直爽开朗的性子。   眼见章家小姐做出这番姿态,季愈心中只有厌烦而无怜惜。   季愈并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章老夫人道:“章老夫人,京城不比岭南,这里的大家闺秀,谨守大家规矩,从不会与陌生男子搭讪。季某劝章老夫人,还是在京城好好请几个嬷嬷,回家学学规矩,莫要令章家合族蒙羞,连累一族女子之名誉才是!”   言罢袖手一摆,再不停留。   季府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恭恭敬敬’地将章家祖孙请上马车,丝毫不理会她们的横眉怒斥,将其护送回了暂住的院子。   宁楚格得到消息之后,不过一笑便放了开去,不过后来季愈发现,季府的伙食一下好了几倍,让他请假这两天养了不少膘。   那天之后,章家祖孙却还是不肯罢休,日日上门来,却都叫下人以府中主人不便待客为由挡了回去。   这一幕正好让前来给宁楚格请安的初杏看在眼里,她与宁楚格这里伺候的人也熟,在闲话间便得知了是怎么一回事。   初杏挑挑眉,想到另一边最近的行动,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就在征讨琉球倭寇的大军出发后没几天,盛京却是传来消息:长白山日前地龙翻身了,其山顶喷出火焰,森林燃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虽则没有百姓受伤,却还是恐慌的很,请皇上示下。   这个消息当然让人开心不起来,不过没有人员财产伤亡,倒也让人松了一口气。   康熙只能又忙忙去祭了一回天,请了和尚道士念经做法。   这搁现在不过是多平常的一件事,偏偏有些酸儒立刻拿出来大肆说事,说什么长白山之所以喷火,就是老天爷对皇上的警示,定是因为出兵琉球的事不妥,还请皇上赶紧停止发兵,莫要穷兵黩武才是。   康熙气的就将折子摔了:“这帮食古不化的迂腐!”   你说说,正面对着开疆拓土这一万世伟功的时候,偏偏有人跳出来给你添堵,能不让人生气吗。   于是康熙就将上折子的那几个大臣,一道圣旨指去了天坛与和尚道士为伴,让他们代上赎罪,求得上天不要动怒。   云荍听了,简直想给康熙点三十二个赞。   在云荍乐呵呵的表达了她对康熙的英明神武的崇拜、将康熙哄走以后,向晚将初杏那里最近汇集的消息呈了上来。   云荍细细看去,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某处问道:“这个章氏是怎么回事?”   向晚勾头看了一眼,回道:“听说是驸马的远房亲戚,好多年没来往,前阵子忽然进京的,听说是要在京中寻一门好亲。没想到不知道怎么地被格尔芬看到了,便以太子的名义给抬走了。”   “哦。”云荍了然,不过还是微微皱眉道,“还是要跟宁儿说一声,别沾上那头才好。不过只说表面的消息就好。”   “是,奴婢明白。”向晚答应道。   她们打探到的,格尔芬对外其实是以自己名义将章氏带走的,而章老夫人之所以会答应,却是格尔芬派去的人说:这人是要献给太子的。   想章老夫人的儿子也不过是岭南一个区区的理问罢了,连选秀都够不上,要不然也不会一进京发现了季愈就马上扒着不放,如今即是有机会能攀上太子,怎么可能放弃。   云荍再将别的看过,便递给向晚:“烧了罢。”   得了消息的宁楚格,皱眉告知了季愈:“没想到却是跟格尔芬沾上了关系,也不知章老夫人如何会答应的,不过咱们家,却是不宜太过沾染的。”   季愈也是不快,真没想到这章家真是上杆子将嫡亲的女儿送予别人做妾!   “宁儿放心罢,为夫晓得轻重,那章家老太太既还在京里,就年节之际回些礼也就罢了。”季愈柔声道。 第268章 海啸   宁楚格听罢嫣然一笑, 看的季愈心里直痒痒, 不过宁楚格身体还没有恢复好, 他也只能按捺下来,转而皱眉道:“不过家里下人却是该整顿一番了, 上次我不过一早派人去衙门请的假, 章老太太却转头就知道了。”   宁楚格闻言也肃容道:“夫君所言有理,也是我疏忽了, 倒是被混进来了不少老鼠。”   这些老鼠, 不出意外就是她那些好兄弟送进来的,只怕给章老太太递信的也不是他们的人亲自做的, 这些人不处理,将来季府和公主府怕是更跟筛子一般了。   季愈安慰道:“宁儿不必自责,你这段时间有孕生子, 精神原就不济,这些事却是怪不上你。你就安心养身子,这些事为夫处理就好。”   宁楚格似笑非笑:“这可是后宅之事,驸马插手就不怕出去被人笑话?”   季愈洒然一笑:“蝼蚁之目光, 何足挂尔。”   宁楚格一愣,竟是被季愈突然散发出的光芒晃了眼,惹来季愈的一阵调戏。   肉戏不能上,过过干瘾还是可以的。   ……   胤祒出发的比大军要晚, 当他押着粮草到达港口的时候,水师已经踏上琉球的地界了。   接见了当地的将领,又巡视了一番他们准备的运粮船, 胤祒才有空观赏波澜壮阔的大海。   看到远处的海天一线,胤祒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意气想要喷薄而出,整个人的视野都朗阔了不少。   心痒痒的胤祒到底还是利用了一把私权,调了一辆军船专门拉着他到海上转了一圈。   当然,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处理好的,美其名曰巡视海域。   溜达了一圈的胤祒心满意足的下了船,一直陪着的将领一脸钦佩的恭维道:“九阿哥实在厉害,想当年臣第一次登船的时候,真是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吐得昏天黑地,下来后直接在床上躺了小半月。九阿哥第一次登船便能如此面不改色,实在叫臣佩服的紧。”   胤祒哈哈一笑:“将军太抬举了,想是将军体质特殊,这才这般,如今能面不改色,想来中间也是克服了不少困难,这才是令人钦佩啊。”   将军听此心中也是受用,对胤祒的观感又好上一分,摇头道:“九阿哥此言却是差矣,末将在军中这么多年,见过许多兵,能够在第一次上船时便面不改色的,却是太少太少了。而那些人多是从小生长在水边,水性颇好的。”   “哦,是吗?”胤祒道,“看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若熟悉水性这一点是真,那倒是不奇怪了,我别的虽说不怎么好,这泅水倒是颇有一些心得的。”   “原来如此。”将军恍然大悟道,“不过九阿哥真是谦虚,谁不知道皇上教养的阿哥们皆是龙章凤姿、才贯二酉之才,某也一直心生向往,如今得见,真乃臣下知府。”   可怜这位将军,本来就不识得几个字,如此绞尽脑汁想了几个成语来拍胤祒马屁,胤祒却还听得颇不自在。   实在太露骨了些!   正在这时,远远却有一人狂奔过来,大叫道:“报!”   胤祒与将军不由得敛姿肃容,看这架势,好似哪里出了事。   转眼那小兵便奔至跟前,道:“启禀阿哥、将军,海上传来消息,前不久大军到达琉球,正在登岸时,突遇海神发怒,有滔天巨浪袭来,随军粮草与兵将尽皆失踪。”   “什么?!!”胤祒和将军大惊失色。   “海神发怒,海神发怒,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将军失神不已,口中喃喃道。   胤祒也是心神巨震,此时他还不知道长白山爆发之事,却也晓得,若让这消息传回京去,只怕京中又是一场大震。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厉声问道:“直亲王呢?可有受伤?!”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大哥出事,虽然他们平时不对付,却也没想过让他葬身大海,更何况,大哥这次是代父皇出巡,若出事,他们这次出来的人,怕是都讨不了好。   将军也回过神来,闻言也是急道:“对对,大千岁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胤祒闻言瞥了他一眼,眼中讳莫如深。   那小兵被胤祒和将军的神色吓到,急忙回道:“大千岁无事!当时大部分将士都已登岸,大千岁和左右两位将军是第一批登岸的,只有一些押运粮草的兵将在港口卸粮草,这次海神发怒,只是将粮草与那些兵将卷走了。”   闻听此言,胤祒和将军不由大舒一口气,不过又马上提起心来,毕竟还有不少将士遇难,这也非常重要的事情。   只听那小兵接着道:“自海神发怒后,粮草大部分失踪,凭借之前那一些粮草,大军却是无法支撑,所以一直在安全之地驻扎,直到海上风平浪静之后,才派人回来传递消息,希望能赶紧运些粮草过去。”   “这……”那将军闻言却是颇为迟疑,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海神发怒其实很少,而且多集中在六七月份,持续时间也不过一两天罢了。   但这次却是在五月份就发生了,而且还是在琉球那边,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波及到海上,以及他们这边。   这个时候从海上往那边运粮草,谁知道是不是白白送命去呢。   胤祒见他神色,不由脸色一沉,冷哼道:“将军这般迟疑是为何!难道是想临阵退缩么?”   将军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是了,这里哪有他迟疑的份,不说那边正等着粮草的大阿哥,便是现在在身边的九阿哥,也不会允许他迟疑的,哪怕明知道是白白送命,他也得自动自觉的送上去。   将军尴尬一笑:“九阿哥说笑了,某刚刚只是在想,怎么将粮草安全的送过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海神发怒有没有结束,万一没有结束,中途再遇上了,我们没了是小,粮草没了是大啊,毕竟大千岁也等不了多久不是。”   “哼。”胤祒没有说话,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赶紧把粮草给大哥那边运上去。   “回来传信的人呢?还不带上来问问他们是怎么回来的!”胤祒冷声道。   “对对对,赶紧把人带上来好好问问。”那将军也醒过神来,既然有人回来报信,想来他们路上是没遇到海神发怒了。   “你,去把偏将军他们都请来,共同商量押运粮草之事。”那将军又随手指了一个兵士道,转头又讨好的向胤祒笑笑,“九阿哥你看,咱们移步去屋里商量吧。”   胤祒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胤禔和隆科多姚堂也正在开小会。   “算算时间,那边也该接到消息了。”姚堂肃着脸道。   “嗯,应该收到了。”隆科多点头同意道,“不过他们要送来也得一段时日了,咱们的粮食却是只能再撑两日了。四阿哥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么?”   这话却是问向胤禔的,那天出事以后,他们紧急往内陆又避了十余里,然后就一直驻扎着,待风浪平息后,倒也冒险派人却海边收拢了一些粮食残渣,但也没有多少。   没办法,他们只能缩减每日的用度,以期坚持更长的时间,等到对面送粮过来,现在就连他们三个,每天也不过能保证有个两餐罢了,大鱼大肉是不敢想的,毕竟底下的兵甚至一天只能吃一顿而已。   不过,出事第二天,他们便派了人去找正在琉球岛上的胤礿,看看琉球国能不能先筹集一些粮草出来,按时间来说,那边应该早就有回音了,然而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没有。”胤禔只简短的回了两个字,他眉头紧皱,似是注意力根本没在眼前之事上。   隆科多与姚堂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移开,姚堂道:“即是还没有消息,末将便先告辞了,军中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去罢。”胤禔没多大的兴致的摆摆手。   隆科多见此,也只能一起起身告辞。   出了门,隆科多靠近姚堂道:“姚将军,你说,四阿哥那边为什么一直没消息呢?”   姚堂摇摇头道:“某也不知。”   “哎,不过四阿哥也不容易。”隆科多叹道,“琉球国现在皇权分离,他夹在中间,想是也不好受,估计粮草也不好筹集罢。”   “右将军所言有理。”姚堂回道。   隆科多拿跟石头一样的姚堂没办法,只能再客气两句,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姚堂看一眼隆科多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往兵士集中的地方而去。   “这个姚堂,真是不识好歹!爷都这么礼贤下士了,他还油盐不进!”离得远了,隆科多身边一个侍卫愤愤不平的道。   “你啊你。”隆科多摇头笑道,“叫你平时多读点书你不听,礼贤下士是爷能用的吗?爷那叫亲近同僚。”   “嘿嘿,奴才谢爷指教,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侍卫憨笑道。   “滑头。”隆科多笑骂,心下却不平静,他这次为什么放弃了九门提督的位置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想在琉球之事上捞一笔,但次要原因,却是想拉拢姚堂的。   他们家现在,是跟五阿哥绑到一条绳上了,心里说没有野望那是不可能的,五阿哥虽然没有他们佟家的血脉,但雍郡王府的大阿哥有他们家的血脉啊。看小妹的样子,怕是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既然如此,扶外甥上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先决条件,就是要五阿哥能登上那个位置了。   五阿哥现在,其实打的基础还不错,但那些放在太子和大阿哥面前还真不够瞧,甚至连三阿哥和四阿哥也稍有不如。   毕竟三阿哥和四阿哥,一个在文人中间名头日盛,一个在军中也是有些势力的。   五阿哥最多,也就是落了个做事勤勉的名声罢了,这对那个位置,却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天生脸黑老得罪人的。   之前,隆科多挣来九门提督之位,其实是想往军中发展的,毕竟不管怎么样,手中有兵、心中不慌么。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发展,没能在军中发展出来不说,他还面临各方夹击,尤以太子和大阿哥方最甚,若不是他机敏,不晓得中了多少次圈套。   这次离京,卸下九门提督之位,就看大阿哥和太子狗咬狗去罢,反正九门提督之位现在在他们手上,也没多大用,还是等太子和大阿哥斗得两败俱伤了,他再收回手中。   想及此,隆科多脸上笑容又大了下,豪爽道:“走,打鱼去!”   可怜他从小没受过这种连肉都没得吃的罪,附近能吃的小动物早叫大军席卷一空了,现在想尝点荤味,只能去海边琢磨着能不能搞点鱼上来。   今天运气不错,收获颇多,回帐后,只挑了几条中不溜秋的,让人给胤禔送去,其他的全进了他肚中。   至于姚堂?   呵呵,还想让爷伺候他吃喝?   美美睡了一觉,起来正洗漱呢,就有人闯进帐子,喜气洋洋的道:“爷,四阿哥到了,据说带了好些粮草呢!” 第269章 碰面   却说当初胤礿接到胤禔大军送来的消息, 也是一阵后怕, 还好胤禔他们先上了岸, 若是胤禔真的出了事,那必将震动朝野, 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随后又是为难, 现在琉球王宫的情形,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 就连他现在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就怕那个王子一脉突然失态,不管不顾要了他的姓名。   现在要找他们筹集粮草, 可真是难上加难。   胤礿与高天逸等人足足在屋里商量了一天,才拿定注意。   随后便请了那王子来。   王子到时,胤礿领了高天逸等人亲自去接, 令其受宠若惊,毕竟自他占了王宫之后,胤礿还真没给过他几次好脸色看。   当即恭谨不已,胤礿说要与他单独商谈之时, 也毫不犹豫的留下随身侍卫,只身和胤礿进了屋子。   在屋里与胤礿相谈了一个多时辰,才面色阴晴不定的离开。但三日后,却送来消息, 请胤礿过去商谈筹集粮草之事。   期间那倭国将领似是有所察觉,找了王子两次无果之后,却是悄悄的从王都消失了。   胤礿得信, 找王子试探,却又被糊弄过去,心下明白,这王子是没有底气,还想留条后路。   如此,又是一连小半月,胤礿才将将收到一些粮食,立刻马不停蹄的亲自带着人将粮草送来。   隆科多到的时候,胤礿已经被迎进胤禔的屋子了,姚堂也早已陪坐在侧。   隆科多哈哈一笑:“末将来迟,还请四阿哥莫要介意。”   手上随意一拱,并不见多少恭敬。   胤礿也不在意,笑道:“将军客气了。”   隆科多大咧咧往姚堂对面一坐,道:“末将听下头的人说,四阿哥带了不少粮草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几天,都每天饿的晚上睡不着,更别提下头那些兵士了。四阿哥这可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   胤礿微微一下,睡不着?难道你不是刚起?   “这却是本王应该做的。”胤礿道,“只可惜,琉球国小民少,且刚刚经历过战争,倒是没能收到多少粮食,现在带来的已是极限,倒是让大哥和两位将军失望了。”   听到‘本王’两个字,胤禔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待胤礿话说完,抿了抿唇却是没能第一时间接下话头。   隆科多却是大笑道:“末将哪敢失望,高兴还来不及呢。琉球虽然国小民少,却也物资丰富,四阿哥此番出使立下大功,末将还没恭喜四阿哥呢。”   说罢起身又拱了拱手,姚堂也不好再坐着,只得起身与隆科多一起道了声恭喜。   “不敢不敢,本王哪敢居功,这都是琉球国王心向皇恩,本王只不过运气好做了个传信使罢了。”胤礿失笑着摆摆手道,好似真的承受不起的样子。   隆科多暗中撇撇嘴,朗笑道一声:“四阿哥真是太谦虚了。”也没有再说,而是看向自他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的胤禔道,“大阿哥,四阿哥此番携粮草前来,救了咱们的急,是不是该宴请感谢一番。”   胤禔还没搭话,胤礿便摆手道:“别别别,都是为了咱们大清,何来答谢之说,何况这次粮草不多,还是紧着底下兵士的好,万不可如此浪费。”   胤禔颔首:“四弟所言甚是。”   隆科多挑挑眉,算了,既然人家兄弟都没那个意思,自己瞎起劲干什么,当下又笑道:“大阿哥于四阿哥真是爱兵如子啊,末将佩服。”   “四阿哥远道而来,想也是累了,末将也就不打扰了。姚将军,随某一起去看看给将士起火如何?”   “好。”姚堂起身向胤禔和胤礿行礼,“末将告辞。”   “将军慢走。”胤礿也不相留,他赶着时间将粮草送过来,身上确实有些疲累,不过,他却是没时间休息,还有事与胤禔沟通呢。   隆科多与姚堂走后,胤禔与胤礿相对而坐,静默半响,才由胤礿打破沉默,笑道:“经年不见,大哥更有气度了。”   “四弟倒是清减不少。”胤禔回道。   “嗨,快别提了。”胤礿郁闷的摆摆手,“大哥你是不知道,这琉球虽说是个小国,但真是穷啊,即使是国王,平时用度也是朴素的很,这倒也没什么,弟弟只不能忍得一点是,他们的饭食实在是…”   说着胤礿就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实在是难以下咽。那倭国更甚,竟是直接生食,弟弟才来的时候,都不知道闹了多少次肚子。好在身边还带了个乐时,还能时不时熬点粥养养胃。”   “四弟辛苦了。”胤禔颔首道。   胤礿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在外面呆了一年多,他真是受了不少罪,又不能在属下面钱露出破绽,如今可算有个能让他吐槽的人,瞬间就变成了话唠。   “辛苦倒也罢了,若只是饭食难忍,弟也不至于如此。大哥不知道,这琉球还好,那倭国不知是什么原因,举国上下皆是形容粗鄙,令人难以直视。弟弟在那边呆了许久,最后差点是逃回来的。”   胤礿絮絮叨叨的,将他这一年遇到的郁闷事全都倒了个底儿掉,胤禔几次忍不住,都想张口打断他,却都被他又堵了回去。   许久,胤礿总算说完了,浑身洋溢着舒爽的气味,眉目舒展道:“辛苦大哥听弟弟说了这么多,实在是太久没跟人说话,憋坏了。”   胤禔嘴角抽抽,勉强笑道:“无妨。”   “弟弟赶这许久路,却是也有些累了,先去梳洗一下。”胤礿说舒服了,总算感到累了,便告辞道,“回头,还有重要的事要与大哥商量。”   “好,你先去休息吧。”胤禔严肃道。   待胤礿走了,外头钻进一个人来,胤禔任他伺候:“你说,璿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一愣,心里琢磨一会儿,才道:“奴才觉着,璿郡王当真是受了苦了,这种穷乡僻壤,哪能跟京城比,璿郡王自小娇生惯养,想来是真的受了许多罪。”   “嗯。”胤禔轻轻应了一声,也不说是对是错,只沉默下来。   胤礿大睡一场后,神清气爽的起来,便去找了胤禔。   “四弟可休息好了?”胤禔这时表现的却颇为亲和,仿佛初时的冷淡从来不存在。   胤礿笑道:“多谢大哥关心,休息好了。”   “坐。”胤禔招呼他在自己对面坐下,“之前说有重要的事要说,是什么事?”   “是这样。”胤礿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之前收到大哥送过去的消息之后,弟弟衡量利弊,却是与那琉球王子做了一个交易。”   “哦?琉球什么时候有了个王子?”胤禔疑惑道,“不是说那国王的子嗣都被屠戮了,还没找好继承人么?”   “是,琉球国王确实已经没有了直系子嗣。”胤礿颔首道,“这个王子,是之前发动叛乱的国王弟弟的庶子,他在占领王都以后,自立为王子。”   “哼,这等叛逆,也敢冠冕堂皇的自称王子!”胤禔颇为不悦的盯着胤礿,“四弟,你如何也称其为王子,这等大逆不道之人,该当除之而后快才是!”   胤礿表情并没有变化,依然微微笑着:“大哥所言甚是。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弟弟也是不得已,还请大哥听我慢慢道来。”   “哼,本王便听听你有何不得已。”胤禔冷哼道。   “首先当时确实是特殊,大哥你们粮草丢了,弟弟虽然有心却无力,王都的情况我确实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国王被软禁,他的心腹也早早的被收拾掉了,即使他想帮忙筹集粮草,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此就只能找那位王子。他虽然软禁了国王,也收拾了一些大臣,但将王都的秩序维持的还是很好的,民间也没有多大动乱,要筹集粮草,是越不过他的。”   对于此点,胤禔点点头,也是认同的。胤礿当初来也没带多少人,其中还有不少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不然他也不必千难万难的送信回京,请求皇阿玛发兵来收复琉球了。直接自己收拾了叛逆,带着琉球国王回京臣服不是更好?   其实当初知道消息后,胤禔他们也觉得很奇异,这个叛逆头头占领王宫以后,居然不先一刀把琉球国王砍了,放任他一直活到胤礿回来,还让胤礿和琉球国王接触、还说动琉球国王内附送出信来,难道他不知道,大清军士一来,便是他的死期么?而今居然还给他们提供粮草,真是让胤禔费解他的脑子是如何长得。   其实这便是胤禔不了解了,琉球说是一个国家,但其整个国家的面积其实跟京城差不多大,而其全国人口怕是还没有京城的常住人口多,至于生活水平和繁华程度,也就和西边一些县城的程度差不多。   由此可见,这个琉球国王,差不多相当于个知县,国王弟弟也就是个凭亲戚关系爬上去的县丞,然后他的庶子是个什么水平?   额,这实在是有点描述不出来,相比于胤礿来说,大概相当于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就这种差距,你让他怎么敢对胤礿动手?甚至不客气的说,放到大清,就连胤礿留下来的那些侍卫,都比他身份要高。   而且,这位王子当初也不过是国王弟弟的庶子,也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出去,而不是跟在父亲身边刷经验了。   当然,阴差阳错的,他反而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也是他的福气。   不过,他的这些身份,也注定了他不会有什么雄才大略、狠辣果决。   杀了胤礿他们,琉球国灭,他死。   不杀胤礿他们,虽然也有大清大军压下的风险,但他也有不至于身死的机会不是,而且要是他把胤礿哄好了,说不得还能叫他支持自己上位,到时候也名正言顺不是?   这就是那位王子当初的所思所想了,而且他也并不知道胤礿说服琉球国王举国内附大清的事,甚至直到胤礿找他过去,他才知道,大清的军队居然已经在海上登陆,这个时候,他就算想做点什么都来不及了。   “所以,弟弟才另有一个想法。”胤礿道,“大哥觉得,琉球内附以后,这国王该如何处理?”   胤禔皱眉:“封个一等公罢。”   “弟弟也是如此认为的。”胤礿点头同意道,“那大哥觉得,这个琉球国王是不是要到京城去呢?”   “那是当然的。”胤禔肯定道。   “唉。”胤礿叹气,“确实是当然的,但是经历过这些事情,这位国王的身子,却是不大好,怕是不能长途跋涉,更何况还要在海上飘荡。”   胤禔眉头高高皱起,若是这琉球国王不能亲去京城献国,那这次事情肯定要失色不少,当然,若要强要这位国王动身,若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更晦气了,说不得还要被人说是他们大清强取豪夺,强逼人家献上国家,这将会给皇阿玛的名声染上污点,到时候,他们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四弟有何高见。”胤禔问道。   “谈不上高见。”胤礿道,“我与那王子有过几次接触,在我看来,那王子不是个能成大事的,这次会带兵围了王都、软禁国王,其实更多的是受了臣子和那个倭国人的裹挟。其实那个倭国人一直是想对弟弟和国王直接动手的,那个王子倒是一直反对,而且拦下了不少次。”   “所以我觉得,这个王子若是处理好了,倒是还能有不小的用处。”胤礿接着道,“收到大哥的消息后,我便试探了这个王子一下,过程不谈也罢,最终结果,这个王子却是表示,如果能够保住性命和富贵,他也同意归顺大清,这次的粮草便是投名状。”   “哼,一个小小的叛逆,难道还想跟我们谈条件。”前面后,听到后面王子想要富贵时,胤禔露出了怒容。   “大哥息怒。”胤礿劝慰道,“弟弟是觉得,若能兵不接刃的收回琉球,总归是好的,况且虽然那王子自己组建的军队不堪一击,但另外一只倭国军队却是不可小觑的,当时候一旦真动手了,前后夹击,也是白白损失将士的性命罢了。”   “对了,那个倭国军队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禔一下抓住重点,问道。   说起这个,胤礿也是拧了拧眉:“据说,那股倭国军队其实一直是以流寇海盗的名义在四处流窜的,颇为穷凶极恶,碰上他们的少有活口。不过我在倭国时也暗中打探了一下,应该还是倭国的正规军。但倭国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的军队都是掌握在各个大名手上的,说是正规军,但其实也相当于是大名的私兵。具体这股兵是哪个大名手下的,却是没有打探出来。”   胤禔面容严肃:“如此,看来还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若能把王子一脉收复,对这场仗却是大有益处的。”胤礿又将话题转回王子头上,“到时候我们不但能得到对面送来的粮草,也能得到琉球的粮草支持,而相对的,却是可以掐断倭寇的粮草,将他们围起来,等时机到了,再一网打尽比较好。”   胤禔缓缓点头,这次倒没有再明确提出反对意见:“即使如此,这些事还是要请示皇阿玛才是,不能私自决定。”   “这个弟弟当然明白。”胤礿笑道,“此时,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两人对视,竟是有种默契之感。 第270章 仓央嘉措   胤礿带来粮草后, 士兵总算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 不过粮草不多, 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且琉球王都的事情也不能一直放着, 不然那王子久不见胤礿回去, 还不知道激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那失踪的倭寇将领也是一个□□, 要早些解决才是。   因此胤礿胤禔和姚堂隆科多碰头一商量, 决定兵分两路。   胤禔胤礿和姚堂带领一部分精兵,先赶往王都, 解决琉球国王和王子之事,将大后方稳固住。   隆科多便带领大部分将士在此等待后方粮草,届时再自行前往王都。   没办法, 行军更耗体力,他们现在的粮草没法支持全军行军之用。   而胤礿是必须要回去的,毕竟他与琉球方面接触最多;胤禔是主管内附之事,也必须要去;而姚堂, 领统兵之职,率兵随身保护胤禔和胤礿的安全。   苦逼的隆科多,只能留下和大家一起喝稀粥。   大部分的粮草又被胤禔等人带上路上行军所用了。   等胤禔大军出发的时候,关于这边最新的情报也已经在海上飘荡, 准备送回京城。   理论上来说,在他们收拾掉倭寇的时候,康熙关于琉球王子如何处置的旨意也能到了。   视线回到胤祒这边, 在传唤了送信回来的人,了解到海上已经没有海神发怒的迹象后,又经过一天讨论,终于决定由之前陪着胤祒闲逛的那个将军亲自负责将粮草押运过去。   其实将军他不想去,奈何他不去胤祒就说要自己去,这能让去吗?到时候哪怕磕破一块皮,他怕都是要乌纱帽不保。   因此当情报在海上飘得时候,这边的粮草其实也出海了,只是双方没有遇上,算是擦身而过。   将军押运粮草走了,胤祒的权柄又大了几分,倒有些说一不二的架势。   但他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点苦逼,因为他要将此间消息送回京城,虽然大军没事,到底受了损失,当是出师不利,这消息送上去,皇阿玛指定得不高兴。   而送上消息的他,估计也得受皇阿玛的冷气。   哎,惨。   胤礿惨兮兮修改了好几稿,才将折子送出去。   在大军紧锣密鼓的时候,云荍已经开始收拾行礼,准备出门了。   是的,还是去避暑塞外。   为什么呢?她不是好久都没参加过这种长途跋涉的活动了么?   因为,她偶然间听到了‘仓央嘉措’这个名字。   卧槽,这个人居然是康熙朝的?开玩笑吧!这是个同名同姓的吧!仓央嘉措不是现代的么?   这是她听到名字的第一反应,原谅云荍吧,她上辈子就只在网上看过仓央嘉措流传的那几首情诗,明晃晃的现代诗风格,她就默认了仓央嘉措是个现代诗人,顺便在西藏当喇嘛。   懵了的云荍又深入打听了一下这个叫仓央嘉措的喇嘛,发现人家并不是个普通的喇嘛,人家是五世□□的转世灵童,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举行了坐床典礼,成为了六世□□喇嘛。   然而云荍却没有打听到仓央嘉措有做过任何一首她眼熟的那些诗,虽然并不确定这个仓央嘉措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仓央嘉措,但这并不妨碍她提起兴致前去看一看。   不比身为外男、云荍始终不得一见的纳兰明珠,仓央嘉措是个喇嘛,乃方外之人,她还是能跟在太后身边见上一见的。   说来这次出塞还是一次政治事件的缩影,去年,固始汗去世,他的曾孙拉藏汗继承汗位,却与第巴桑结嘉措的矛盾重重,虽然拉藏汗年纪轻,但人家继承的势力大啊,所以桑结嘉措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于是就想寻求清廷的帮助。   康熙是差不多每年都要去塞外转一圈的,今年也早早的确定了时间,桑结嘉措知道后,就派仓央嘉措带人过来拜见康熙,联络联络感情,借借势。   云荍才不管这些政治不政治的,拉上小儿子小儿媳,就随大部队出发了。   十来天时间就到了地方,安顿好后,康熙第一时间就接见了蒙古各亲王和仓央嘉措一行人,云荍只能眼巴巴在后头望着。   即使儿子见了,她也不能八卦的拉过儿子问,仓央嘉措长的怎么样吧啦吧啦,这就是妇德问题了,很严重。   但是心里还是有YY的,若是这个仓央嘉措真的是那个仓央嘉措,那他还没有写出那些诗,是不是说明他还没有遇到那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感情来?若是如此,她岂不是能见证一场旷世绝恋?见证‘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诞生?   更甚至,她是不是能成为那个女主角……唉唉唉,打住打住,孙子都一大把了,想什么呢!   云荍赶紧甩甩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向晚在一边看着这两天又变的有些奇怪的主子,心里很是忐忑,主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第二天,云荍终于如愿跟在太后身边,见到了这个名叫仓央嘉措的人。   “见过太后娘娘。”仓央嘉措站在当中,双手合十,向太后行了一个佛礼。   “大师请坐。”太后和蔼的笑道。   云荍却是有些小小的失望,这位仓央嘉措怎么说,才十九岁嘛,有些少年气,长得还算周正,但也只能是周正了,什么温润如玉、遗世独立啊,统统沾不上边。   而且,再配上那一身□□专属服装,额,只能说宝相庄严?   总之云荍是一瞬间失去了兴趣。   只端坐在一旁听仓央嘉措和太后讨论了一会儿佛法,等仓央嘉措走了,云荍也就告退了。   在塞外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新鲜感,偶尔云荍也拗不过儿子儿媳的孝顺,由他们陪着去外边骑着马溜两圈,当年的激情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她更愿意找个地方野餐,吃吃吃。   今天也是,找了个离的不远又颇为清净的山坡,便开始指挥向晚邱和他们忙前忙后的铺垫子,弄吃的。   然后自己坐着,看着小宫女小太监们在一旁嬉闹,身心轻松。   忽然远处有喧哗声传来,远远能瞧见一群人慌急忙乱的往帐子去。   云荍皱皱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邱和,让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嗻。”邱和去外围指了一个侍卫,快马往人群驶去,没一会儿又奔了回来。   邱和就在外头等着,听了回禀急急过来,道:“主子,说是温宪公主从马上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现在流传甚广的一些诗歌,其实并不是仓央嘉措写的,只是被安在了他的名下 第271章 中暑受伤   “什么?”云荍急忙起身, “快, 回去。”   温宪是德妃所出的第九女, 虽然德妃这些年并不得康熙的眼了,但温宪还是挺有宠爱的, 这完全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   温宪常常去太后宫里承欢膝下, 频率也就比宣贵妃差点,而且人也聪明, 颇有才气, 虽然云荍不怎么待见德妃,但对温宪还是没意见的。   前年宁楚格成亲后不久, 康熙便准备也给已经十八的温宪指婚,当时太后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云荍也帮腔不少, 倒是让温宪也留在了京里,不过却是指给了佟家的舜安颜。   其实云荍当时会帮腔,主要还是因为宁楚格,温宪若也留在了京里, 宁楚格就不会成为独一份了,顺带才是对温宪有那么些欣赏。   没办法,才女这种东西,自己做不到, 看着人家,总是羡慕的紧。   谁曾想康熙不知那根筋抽了,竟然把温宪指去了佟家, 就凭德妃当年跟佟佳氏的恩怨,让她们成为亲家,这简直不能再搞笑了!   果然,消息传出来后,德妃便上门来了,不阴不阳的说了半天,把云荍气了个半死。   有本事怎么不去跟康熙说,又不是她让温宪嫁去佟佳的,神经病。   最后还是温宪得到消息赶来,给云荍赔罪,将德妃拉走的,听说后来温宪是哭着从永和宫出来的。   不过说起来,云荍真的觉得这两年德妃越来越有向神经病发展的趋势了,身上没有几两肉,整个人看着轻飘飘的,然后偶尔看人的目光还十分阴森,浑身一股沉郁的气氛。   她的心几乎都放在胤禵身上,对温宪这个女儿几乎没怎么管过,尤其温宪出嫁后,更是下降至冰点,每次温宪进宫请安,她几乎都没见过。   不过温宪在佟家的日子听说也不好过,舜安颜是佟国维长子的嫡长子,舜安颜他爹不得佟夫人的喜欢,所以这个长孙娶了公主怎么可能让她高兴,可惜她嫡亲的孙子岳兴阿还不到年龄,也没有办法。   所以温宪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公主府的,舜安颜却也不常过去,导致她成婚两年了,肚子却没有一点音讯,佟夫人在外提起她也是一脸难看。   不过谁叫佟家是康熙的母家,后宫这些人却是没法管的,而康熙,更不会关注这些后宅之事了。   这次温宪能跟着一起来塞外,还是太后怜惜她,特意点了她作陪。   谁知道这就出事了呢。   云荍赶过去的时候,温宪的帐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皇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唱诺,里外的人都出来给她请安。   “行了,都起来吧。”云荍不耐烦地皱着眉,“本宫是来看温宪,不相关的人都先退下吧。”   说罢便自己进了帐子,其余人都听令散了,只有为首的安郡王家格格留下来随着一起进去。   温宪正躺在榻上,有医女正在查看身上伤势。   “伤势如何,可有危险?”云荍问道。   “回娘娘的话。”医女行礼答道,“目前检查到的,公主腹部有两处青紫痕迹,应该是落马时被马蹄踩得,具体内腑是如何情况,目前公主还在昏迷,却是不能确定。”   “温宪何时能醒来?”   “刚刚太医已是开了药,正在煎,喝了药之后,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醒过来。”医女又答。   “那这一两个时辰可有危险?”云荍皱眉道。   “这……”那医女却是答不出来了,或者说不敢答。   云荍忍着气,沉声问道:“太医呢?”   “回娘娘,太医一直在外面候着呢。”这次却是安郡王家大格格回的。   云荍转身便要出去,顿了顿道:“将床帐拉上,一会儿让太医亲自进来诊脉。”   “嗻。”   这种情况,没有丈夫或者长辈陪同,太医也是不敢亲自进来诊脉的,都是医女诊脉查看伤势,再出去告诉太医,由太医判断开方子,这中间出错的几率,可就大了。   出了帐子,云荍没有先找太医,而是质问:“温宪为什么会摔下马,伺候的人呢?”   “回禀娘娘,当时公主正在骑马,本来好好的,可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还不等奴才们下马搀扶,便晕过去摔下了马。”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奴才们当时只来得及扑过去接住,姜公公其实已经垫在公主身下的,谁知道,谁知道那马却是突然受了惊,踏在了公主身上。”   “公主为什么会头晕目眩?那马又为什么会受惊?可有好好检查!”云荍厉声道,这种情况,她简直瞬间又脑补出了一场阴谋。   太医此时赶紧站了出来:“回娘娘话,按照公主的脉象来看,突感头晕目眩,应该是因为中暑的原因。”   “奴才也让人去检查了那匹马,却是没查出什么。”那小太监带着哭音儿道。   虽然他们这么说,云荍还是道:“太医,随本宫进去再给公主诊诊脉。向晚,再去把其余的太医也叫过来,还有,让人再去查查那匹马,这两天接近那匹马的人也给我好好查查。”   又转向那个小太监道:“可派人通知皇上太后了?”   “不……不曾。”   刚刚兵荒马乱,他们真不记得到处去通知人了,云荍也是她刚好碰上自己找过来的。   “派人去通知各处。”云荍又吩咐了一句,才带着太医进了帐子。   帐子内屏障已经弄好,只露出一只手和手腕来,手腕上搭上丝绸手帕,太医目不斜视的伸手诊脉。   半响,太医回道:“启禀娘娘,公主确实是有中暑之状,另外,公主现在的身体也不容乐观,体内似有出血之政,奴才这便下去再开个止血的房子。”   “去罢。”云荍闭闭眼,出血?老天保佑别是肋骨断了扎在哪里出血才好。   “说说罢,怎么会玩到中暑,本宫记得温宪的身体并不差的。”这话,却是问的安郡王家大格格。 第272章 温宪去世   安郡王家大格格行了一礼, 略带惊慌的回道。   “启禀皇贵妃娘娘, 今个儿臣女与公主一起相约骑马, 起初还好好的,只是在各处转转兜风, 后来在途中遇到玉琳格格, 公主便与玉琳格格相约赛马,一共赛了三场, 公主赢了之后便与臣女一起离开。”   “本来日头已经高了, 公主便打算再转一圈就回去的,谁知道那玉琳格格并不服气, 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蒙古格格,硬是要拉着公主再赛一场。公主可能心情不好,被激了两句就答应了, 又和那蒙古格格赛了三场,却是输了。”   “后来玉琳格格和那个蒙古格格一起离开,臣女便陪着公主一起回来,回来的路上公主便一直皱着眉头, 臣女只以为公主是心情不好,现在想来,当时身体应该也是难受的。后来公主突然说了句头好晕,臣女还不及反应, 公主便摔下马了。”   “请娘娘治臣女保护公主不力之罪。”   安郡王家大格格深深屈膝,请罪道。   按理说这事儿其实是怪不上她的,她又不是温宪的奴才, 但谁叫温宪是得康熙宠的女儿,而她阿玛又不招康熙待见呢。   若是因为这事让她阿玛更不招康熙待见了,那她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好在云荍还算明事理,知道这并怪不上她:“好了,这事也怪不上你,不用请罪了,起来吧。”   安郡王家大格格抿抿唇,也不敢违拗:“谢皇贵妃娘娘恕罪。”   “你没事就先回去吧,温宪这里有本宫看着。”云荍挥挥手道,想她今天应该也被吓着了,还是别在这担惊受怕了。   “臣女…”安郡王家大格格犹豫道,“臣女想在这里陪一陪公主。”   “随你。”云荍也懒得多管,转而吩咐道,“去看看玉琳格格在干什么,没事的话就叫过来,还有查查那个蒙古格格是谁。”   虽然这整件事听起来就是两个女孩互相斗气赛马然后导致中暑又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受伤的正常事件,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查查清楚的好。   最先好的是一直在煎的药,端进来后由医女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但还是撒的比咽下去的多。   这昏迷喝不下药的情况,也是十分让人头疼。   而后最先来的,却是太后,云荍派去的人是在半路上遇见太后的,便又跟着一起回来了。   太后进来看见温宪的样子,竟是难受的滴下泪来,云荍和宣贵妃一左一右劝慰了好一会儿,才将太后劝回来。   随后云荍又将前后所了解的事向太后叙述了一遍。   太后听完气道:“这个玉琳,早就听说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如今竟是欺到温宪头上来了,真是可恶!”   好吧,虽然这个玉琳平时的风评确实不太好,但要说她欺负温宪,那还真是不太可能,毕竟她阿玛也只是袭了个郡王的爵位,最多也就是她跟温宪两个互相看不顺眼、争强好胜罢了。   但谁叫现在温宪受伤了呢,她也只能被这个锅了。   “那个蒙古格格是哪家的?”太后又问道。   “乌西哈不认识,臣妾已经让人去查了。”云荍回道,乌西哈是安郡王家大格格的名字。   “查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教教规矩。”太后冷哼道,虽然是个蒙古格格,但与孙女比起来,那也差的远了。   更何况,说不定这个蒙古格格所在的部落与太后的娘家还是敌对势力呢,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说完这些事,太后还是很心疼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温宪,又将太医拉过来连连诘问,好在其他几个太医及时赶到,赶紧给温宪会诊,算是救了那个太医一命。   在太医们轮流诊治的时候,康熙总算出现了,云荍顺便,就让乌西哈先退下了。   康熙制止了太医们的见礼,让他们赶紧诊治,云荍陪在他身边,将前后事情又说了一遍。   康熙只微微颔首,表示了解,并不说话,云荍也就默默陪着。   很快,太医们便诊治完毕,又在一旁交流了一下,才有一人出众道:“启禀皇上,公主乃是因为日透过晒、过度消耗缺水所导致的中暑,然后突然昏迷才会摔下马。摔下马后,因为有人垫着而无多少摔伤,但腹部却是被马蹄踹断了一根肋骨,这根肋骨却又扎进了内脏,导致出血。”   “之前已经给公主喝下了祛暑和止血的药,但就刚刚的脉象来看,中暑还好,出血状况却是没有好转,若是出血状况一直不能好转、公主又不能醒来,怕是…怕是不容乐观。”   说到最后一句,太医的腰深深的弯了下去,其余太医也都将头埋得低低的。   别看他们说的婉转,但康熙自己也学过医术,他知道,这种内脏出血的情况,基本出现就是判了死刑,根本不可能救回来的。   屋里一阵寂静,康熙深深的闭上眼,想起了多年前同样状况的胤禌,心里不由闷闷的,半响才睁开眼,缓声道:“尽力治吧。”   “嗻。”太医们低低应道。   太后像是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颤颤巍巍的看着康熙道:“皇…皇上?”   “皇额娘,朕送您回去,这里就让皇贵妃照顾着。”康熙起身扶住太后,温声道。   太后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他许久,才闭了闭眼道:“好。”   云荍沉默的送走康熙和太后以及宣贵妃,又看向被藏在帐帘之后的温宪,她也想起了胤禌,想起了当时撕心裂肺的宜妃,痛不欲生的自己。   而现在,温宪床前却只有沉默的、面无表情的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德妃在这里,会是如何表现。   太医们还是在一起商量着,改出一版版方子,伺候温宪的人,偶尔偷偷背着人抹抹眼角。   不知过了多久,向晚回来了。   “主子恕罪,奴婢一直找了许久才找到玉琳格格,那位蒙古格格是敖汉鄂齐尔郡王的孙女——巴音格格。现在玉琳格格正在外面候着,可要召见。”向晚恭谨的问道。   “不必,让她站着吧。”云荍开口,声音却是哑的不行。   向晚大惊:“主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荍清清嗓子,才好了些,淡声道:“无妨,喝口水就好。”   向晚急忙亲自去斟了杯水递给她,这会儿她也感觉到不对了,想问却又不敢。   云荍捧着杯子抿了几口,她看出向晚的疑问,却无心解答。   就这么沉默的坐了一个晚上,向晚请示了两次让她去歇着,都被拒了,索性不再说话。   这些许时间,她也看出了些端倪,温宪公主,怕是不好了。   倒是外面的玉琳格格不清闲,三番两次请人进来通传求见,进来传话的人被向晚甩了几个眼刀子,再不敢搭理玉琳格格。   玉琳也只能满腹怨气的在外边站了一晚上,中间还有伺候的人来给她送了披风,塞外夜间还是有些冷的。   天蒙蒙亮,远处的红日正待一举跃出的时候,伺候温宪的人噗通一声跪下了,哭嚎道:“公主!”   顿时整个帐子内外的人都被惊了起来,太医急忙上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诊脉、翻了眼皮,却又颓丧的退下。   其他太医也是一样的动作。   云荍早已站在榻边,太医跪了一地。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去了。”   年仅十九岁的温宪,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生。 第273章 前奏   温宪的事, 给众人头上蒙了一层阴影。   鄂齐尔当天就带着巴音去康熙面前请罪, 康熙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得而知, 嘴上却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便罢了。   说到底,这事确实怪不上巴音, 甚至玉琳都担不上主要责任, 若是没有马匹最后踹的那两脚,她们之间的口角与赛马甚至都不会有多少人关注。   但, 偏偏就那么巧, 温宪就这么出事了。   那匹马,以及温宪身边的人, 云荍和康熙都派人查了,确实是没有查出一点问题。   最终,这件事就以玉琳被罚在家中关禁闭半年作为结束。   至于温宪, 只能说是命不好了。   温宪的遗体只停了两天,便被康熙派人送回京城。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天,仓央嘉措都亲自去灵前给温宪念经。   温宪走了后, 众人都没了兴致,尤其是太后,整日恹恹的,云荍和宣贵妃使尽了浑身解数, 也不过让其每日多吃两口饭罢了。   康熙可能也觉得这样不行,就火速处理了政事,奉着太后回京了。   由于害怕太后真的生病, 这次行进速度很是缓慢,足足大半个月才回到京城。   回来了也没有进宫,康熙直接领着众人入住畅春园,想着能让太后更好的养身体。   而此时,温宪的棺椁早已到达,正停灵在公主府。   宁楚格在去给温宪上过香后,便直接来了畅春园。   “额娘。”宁楚格温声请安。   这还是宁楚格生产后云荍第一次见她,已为人母的宁楚格看上去沉稳成熟不少,连日的劳累让她看起来颇为疲惫,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色。   “快起来。”云荍招呼道,“累着了吧。”   宁楚格抿着唇笑了一下:“还好。”   “从温宪府上过来的?”云荍问道。   “恩。”宁楚格轻轻点头,神色有些难受、有些茫然,“去上了几柱香。”   她其实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什么走之前还鲜活灵动的人就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虽然她额娘和德妃之间互相不感冒,但她对温宪其实没什么偏见,尤其温宪平常对她这个姐姐还挺尊重,同嫁在京城,婚后,温宪还邀请她参加过几次花卉,两人之间不说多好,但这个人猛然不在了,她心里还是难掩酸楚的。   云荍安慰的轻轻拍拍她的胳膊:“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我也没有深问,只这几次上门来看,各处都还算井井有条。”宁楚格答道。   其实云荍也是白问,作为已出嫁的公主,虽然佟家是丧事的主要承办人,但还是会有礼部官员在一旁协助,好让丧事的规格礼仪符合规矩的。   “这几天你跟驸马应该都在外头跑吧,果果怎么样了?”   果果大名季晗,满名果西喀,云荍便直接给起了个小名叫果果。   “都是在府里让嬷嬷看着呢。”宁楚格也无奈,季愈这边就没有什么亲戚能帮忙照看的,她这边倒是有嫂子和弟妹,但她们也是要每日去温宪那边忙活的,而云荍又不在京城,只能是配上多多的嬷嬷和伺候的宫女一眼不错的盯着了,好在这几天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后面你们还有的忙呢,就把果果送额娘这儿来,说来额娘还没见过果果呢。”云荍颇为遗憾的道。   果果出生才不过三个月,这么小的人儿,根本不敢叫她出门。   “到时候直接将马车停到门口去,这边额娘跟皇上说一声,马车也直接驶进来停到门口,这样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云荍细细叮嘱道。   也幸好现在是在畅春园,要是在皇宫,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在宫门口就下车一路走进去。   “好。”宁楚格直接点头答应,有额娘看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皱了皱眉,宁楚格又道:“额娘,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你说。”   “就是,温宪的事情传回来以后…”宁楚格顿了顿才道,“德妃直接召了五哥进宫,听说,永和宫当时闹的还挺大…五哥出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看。”   其实何止不好看,当时胤禛的表情说是想杀人都不为过。   云荍也敛了神色:“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宁楚格摇了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倒是没打听到,只是听说动静很大。”   云荍敛眉沉思,也闹不清德妃是想干什么。   按理来说,胤禛现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并没有立场召见胤禛的,更别说闹出大动静来。   只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真这样做了,也没人说什么,胤禛还是要很恭敬的听话的。   虽然德妃之于胤禛现在不过是庶母,但若胤禛真的拿德妃当平常庶母看,那他的名声也就别想要了。   “好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云荍也就算了,稍后派人回宫查一下,再给康熙打个报告就好了,反正是人家母子的事,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竟出了那样严重的一件事。   再晚一些,四福晋和九福晋以及十三两口子都过来给云荍请安了。   完颜氏和马佳氏还直接将孩子都带了过来,请求她这个瑪嬷帮忙照看几天,云荍心里很舒服,乐呵呵的答应了。   于是一时之间,云荍这里简直热闹的不像话,康熙还特特跑来配孙子孙女外孙女玩了一会儿,然后让云荍带着孩子们到太后面前彩衣娱亲。   别说,孩子们虽然闹腾,但太后还真的一天天精神起来。   等到温宪出殡的时候,太后也只掉了几滴泪,很快就缓了过来。   说到底,温宪不过是一个还算讨她喜欢的小辈,之前会那么大反应,更多的却是想到自身的年纪郁郁而已,现在让小孩子的生机一冲,心里就又放开了。 第274章 出气   温宪丧事结束后, 孩子们便都被接回去了, 云荍一时之间还颇有些空虚寂寞之感, 康熙过来用膳时看出来了,便说道。   “你若是喜欢, 便让老四家的把弘昊送过来, 回头跟着回宫住。”   云荍虽然喜欢大孙子,却也不想当那与儿媳妇抢孩子的恶婆婆, 故而笑道:“妾谢皇上体谅, 不过妾也就是一时失落而已,真让妾天天带着那皮猴子, 估计就该头疼了。且弘昊也六岁了,还是进学的年纪,即使在宫里, 也该是住到阿哥所去的,与现在倒是也没有什么区别。”   康熙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转眼,老四的儿子都该进学额了。”   “是啊, 妾也觉得感慨呢。”云荍慨叹道,“妾明明觉得,胤礿背着妾做的小书包去上书房还是昨天的事呢。”   康熙哂笑:“人老了老了,就爱回忆从前。”   云荍认同的点头:“而且越是久远的事记得越清楚, 越是眼前的事倒是越发忘得快了。”   说到这里,云荍轻轻‘啊’了一声,无奈的笑道:“瞧妾, 这才刚说完就应上了,还真把一个事给忘了。”   康熙面上微微有些好奇。   “之前刚回来了的时候,妾便接到回禀。温宪…”云荍微微迟疑了一瞬,才又道,“温宪回来后,听说德妃便将胤禛叫进了宫,似是发生了些口角,妾命人回宫询问了一番,却是没得到什么,皇上您看?”   这事情确实问不出什么,毕竟人家又没有犯事,云荍也只能派人问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大部分宫人当时都被安排在外边,什么也不知道,有也只是听见屋内有瓷器碎裂的声音罢了,而在屋内的当事人,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康熙敛了神色,却没说什么,只道:“知道了。”   云荍也就明白,这事她不用关注了。   但她心里还是好奇的,德妃胤禛这一对母子,在历史上本就颇具传奇性,这个时空里因为有了云荍,他们的命运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云荍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越发奇妙起来,但她却没办法勘破这奇妙,实在是让人有些遗憾。   云荍决定,还是让初杏她们关注一下五阿哥府,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此间事毕,云荍又开始悠闲度日的生活,康熙却越发忙碌起来,云荍只知道是因为琉球那边新送回来的奏报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不是胤礿送回来的,不过她却是无缘得见的。   而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试点实验,当初的红薯之事已经有了后续,此次试验大获成功,即使最差的薄田,红薯的亩产量也高达六百斤,这对于当时来说是多大的功绩,简直不言而喻。   康熙当即龙颜大悦,他仿佛看到自己朝着圣主的位置又前进了一大步。   于是,为了圣主的名头而努力,康熙当即宣布开始全国范围推广红薯,尤其是那些种麦子根本收不了几斤的薄田,全部换上红薯。   此时广发天下后,百姓们几乎奔走相告、喜极而泣,直呼当今乃圣主也,而主持此事的胤禛也获得了莫大名望,当然作为发现和发起者的胤礿也是少不了的,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因此得了莫大官声,不少百姓都给他们立了长生牌位,甚至有些立了长生祠。   康熙当然也不会薄待了他们,主事之人胤禛直接升了雍亲王,并接着负责下来的全国推广之事,余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多则三四级、少则一级半级,总是有收获的。   胤禛领了亲王衔后,不知是因为什么,直接向康熙请旨,出京亲自到各地去督查红薯推广之事。   康熙准了。   胤禛虽走了,但京城因他而起的风波,却是难以平静。   太子站在书房里,面容扭曲,身边的案桌上一片凌乱,地上是碎裂的瓷片,墙边处跪趴着一名太监,额头紧紧贴着地,细看却能看出,他全身都在发抖。   “贱人!一个婢生子,也敢当万民伞!贱人!贱人!”太子恶狠狠的叫道,看其形容,竞无一丝平日的温润儒雅,倒像是着了什么魔般。   又将屋里砸了一通,太子才好似将心中的那口恶气发了出去,没好气道:“缩在那儿当死人?还不赶紧将屋子收拾了!”   “是,是。”一直跪在墙边的太监这才敢动,弓着腰起身,就要退出屋外。   “慢着,先将养气丸给孤拿来。”太子已经坐到案桌后的椅子上,卸了那股郁气,举手投足间有些慵懒的味道。   “嗻。”太监麻溜的转了方向,不多时便拿着一个小瓷瓶回来,捧至太子面前。   太子伸手,小太监将其中的一粒丸药倒在其手上,太子也不要水,就这般送入口中嚼吧嚼吧吞下了。   吃了丸药以后,太子神态更平和了些,起身道:“午膳前将这里收拾好。”   说罢,便出了书房往正屋去,小太监直到他走了才敢直起腰,远远看见有两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小太监被叫进正屋,不由得叹了口气,却也没多管,反正这种事已经常见了,他还是赶紧将书房整理好吧。   还有那些摆件瓷器什么的,他还得报到太子妃那里才能领新的回来呢。   想到太子妃,小太监叹气更深了一层,他只远远见过太子妃一次,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雍容华贵的妻子,太子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个月都不见去找太子妃一回。   他若是能娶上这样的妻子,那真是叫他干甚么都愿意。   不过也只是白想了,他一个无根之人,有今日无明朝的,还不知道魂归何处呢。   小太监又想起了曾经的古公公,古公公其实是一个蛮好的人,起码他从来没有打骂过自己,虽然也并没有理过他,但是身为毓庆宫首席大总管,不理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可就是身为太子身边第一红人的古公公,却在一夕之间踪迹全无,毓庆宫上下无人敢再提起这个名字,可私下里,他们却也隐晦的猜测过,古公公到底怎么了?不过经过有多少种,最后的结论却出人意料的统一。   古公公,死了。   这让小太监心潮翻涌,曾经的那个夜晚,有个前辈跟他说,亲信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虽然相信,却也还是羡慕那些主子亲信的权势,认为要是有那样的权势,受一些苦也没什么。   可当现实血淋淋的摊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害怕了、退缩了、逃避了,这种害怕在那位前辈被带走后再也没回来时达到顶峰。   他想要逃离毓庆宫,却做不到,毓庆宫时不时的减员,调人进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调人走?于是他只能缩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在他长得普通,倒被他一直好好的活了下来,后来世事变幻,他竟也成了老资格,被分配到管理书房这么一个好活。   太子现在已经很少进书房了,他平日里也只要管管洒扫、书有没有生虫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小事,谁成想,他今天正例行检查呢,太子忽然裹着一阵风进来了,一脚就将他踹到墙边,接着便是一阵打砸和咒骂。   他听到那些话时,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听了这些话,他还能活命吗?   至于曾经他心里仁德宽厚的太子形象,早已不知在何时就消失了。   午膳前,太监将将把书房规整整齐,一抬头,便见到两个人形被从正屋抬了出来。   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了午膳,太子便出了宫,往畅春园去,在门口遇上了雅尔江阿。   “请太子殿下安。”雅尔江阿下了马,向太子行礼,声音淡淡的。   太子正好从马车内出来,等站定后,才对已经跪了一会儿的雅尔江阿道:“起吧。”   雅尔江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谢殿下恩典。”   “简亲王新近上任,可还适应?”太子出人意料的提起话头。   雅尔江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九门提督之位,是从太子和大阿哥手中虎口夺食来的,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意愿,而是康熙直接点了他。   “多谢太子关心,臣并无不适之处。”雅尔江阿谨慎的道,“还请殿下先行。”   一群人就这么堵在畅春园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太子神色莫名的点点头,率先进入园中,雅尔江阿又等了些许时间,才抬步往里走去。   他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景象,可不想掺和到那些事中去,他阿玛当年虽然是□□,但人死灯灭这些年,也该撇清关系了。   至少,他已经与□□撇清关系了。   与此同时,胤祤、胤禟、胤俄几人也在一处。   “我不明白,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四哥立了那么多功劳,却什么赏赐都没有!红薯之事明明就该是四哥的功劳,却一句也不提,反倒叫别人捡了便宜!”胤祤阴着脸气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就是!皇阿玛也太偏心了,四哥本来好好的在弄红薯,却被派到琉球那个破地方!五哥也是,爷本来以为他只是个冰块,却没想到还是个黑心的冰块,让隆科多挑唆皇阿玛将四哥派出去,他自己来摘桃子!”胤禟也是一脸气氛,“亏得四哥厉害,才让琉球愿意内附,结果皇阿玛又让大哥过去捡便宜,爷就不明白了,皇阿玛就这么不待见四哥?”   胤禟这话一出,胤祤更气了,想想他四哥,小时候就被放到黑龙江去,等到年龄实在大了才被召回来成亲,没多久又被扔到朝鲜,后来又去琉球,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他四哥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平时也没看出来皇阿玛看不惯四哥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行,九哥不在,我得替四哥出这口气才行,不然都以为四哥好欺负了!”胤祤拍案而起,胤禟慷慨应和。   两人一起看向胤俄:“你去不去!”   “啊?”胤俄似是没反应过来,“去干什么?”   胤祤、胤禟俱是一愣,他俩光想着要出气了,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出气。   两人只能又坐下来,开始商量要怎么给胤礿出气。   两人嘀咕了半天,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个正主都不在京城,他们总不能去找几个小侄子练练拳脚吧。   “喂,你发什么呆呢?”胤禟推了一把胤俄,“倒是想个法子啊。”   胤俄今天意外的话少,听了话才道:“我觉得,这事还是问问皇贵妃娘娘的好。”   席间一片沉默,半响,胤祤才垂头丧气的道:“你当我没说吗,额娘不让我管,说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能不是大事呢!”胤祤说着又激动起来。   “贵额娘…应该有自己的道理吧。”胤禟迟疑道,“其实我也跟额娘和六哥说过,他们也让我别掺和。”   “那就这样算了?”胤祤垂着头,语气颇为丧气。   胤俄抿抿唇,道:“咱们不管这个,不过我最近看岳兴阿不顺眼,你们要不要帮我。”   胤祤猛地抬头,胤禟双眼发亮,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敢得罪爷的兄弟,爷定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275章 搞事   岳兴阿近来颇为莫名其妙, 不明白为什么几个阿哥爷突然瞧他不顺眼了, 天天找他茬, 害的他都不敢出门,只能在家里逗弄丫鬟。   要说岳兴阿这个人, 真是应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他堂堂隆科多的嫡长子,在府里的地位却还不如他那个庶出的弟弟玉柱, 与他的阿玛一比, 更是虎父犬子的最佳写照,这是他的可怜之处。   而其之可恨, 却是对生母的处境不闻不问,整日只知寻花问柳,只要银子到位, 从来不管内宅之事。   因此这等人,胤祤他们下起手来真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就是云荍听说后,也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康熙就更不管了, 不过他做了另一件事,将季愈扔进了都察院,担任右侍郎之职。   一时羡慕嫉妒恨的不知道多少,那可是正二品的官位, 不过想一想人家可是当今的女婿,就什么气都消了。   “虽然是女婿,但是女婿跟女婿还是有差别的啊。”茶馆大堂里, 一人摇头晃脑的叹道。   旁边就有人搭话了:“此话怎讲?天家女婿,不都是一样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吗?”   “错,错,错。”那人不以为然的摇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来来来,您喝茶,给咱们说道说道呗。”另一人颇有眼力见,叫了一壶茶给那人,催促道。   那人也不拿乔,只道:“没什么好说道的,只需瞧瞧那佟府大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哦~”众人恍然大悟。   却有那不甚明白的急不可耐:“什么,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   “你傻啊,忘了佟府大爷也尚了一位公主吗?”旁边人鄙视道。   “你说那位?额,他也算佟府大爷?”   “呵呵,这你倒是懂了,不过谁叫人家年龄占长呢,叫一声大爷不为过。”   “哧。”不少人笑出了声。   “听说了吗,那位大爷,最近在天香楼又撒了不少钱呢。”有人低声神秘道。   “还用你说,这是怕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吧。”有人不屑。   “哎,温宪公主还没过热孝吧。”有人可惜。   “有什么办法呢,那可是当今的母家,听说阿哥们见了隆三爷也得叫舅舅呢。”   “说道隆三爷,你们知道他那个小妾李四儿吧。我跟你们说,我有个堂兄的叔叔的闺女的小姑子,在佟府伺候呢,听说那位李四儿啊,可辣的不行,那带劲儿的嘿……”   随着那人的小声叙说,那一片发出一阵阵嘿嘿嘿的猥琐笑声。   “走吧。”听着越来越不堪的内容,胤禟臭着脸要走。   “嗯。”胤祤脸色也不好,几人转了个弯从后门走了。   “隆科多太嚣张了,爷叫他舅舅?也不看他能不能受得起!”出了茶馆,胤俄狠狠吐了口气道。   “哼,还不都是咱们的好五哥。”胤禟依旧臭着脸,不阴不阳道。   “不行,光揍岳兴阿出不了这口气。”胤祤想了想,气不过的道,“这个舜安颜,居然在皇姐热孝中取乐,根本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几人对视一眼,果断道:“走!”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佟家大爷,舜安颜,一大早上,和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被绑在一起扔在官道中间!   佟家大爷浑身青紫,一张脸更是跟猪头一样!   那个女人倒是没事,不过有人认出来,她是暗巷一个有名的粉头。   官道上早上赶早起来上早朝的大臣发现了他们,一开始没认出来是谁,便让下人将人挪到一边看起来,又派人去报了京城兵马司,等京城兵马司的人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   他们把人抬回去,两个人竟然都是昏迷不醒,只能先找了大夫来给诊治,弄醒了之后才知道,这居然是佟府的大爷!   “没想到,佟大爷竟是好这口,改明儿,咱兄弟几个也去尝个鲜?”几个闲汉聚在一起,猥琐的笑着。   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康熙他们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这事稍微一查,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因为胤祤他们几个也从来没想过掩饰。   云荍气的头直晕,第一时间将胤祤拎到眼前,她还没说话呢,胤祤就道:“额娘我没错,那个舜安颜,在五姐热销期间还寻欢作乐,根本就是蔑视皇家,儿子打他一顿都算是轻的!”   看着理直气壮地不行,实际心里虚的很。   云荍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张口飘出冷飕飕的话:“你在哪儿找到的人?”   “啊?”胤祤一愣,才反应过来云荍在问什么,肩膀稍微垮了一些,“在暗巷的一个院子里。”   “你在那里呆了一夜。”云荍周身的冷气更足了。   “是啊,我们是等快天亮的时候才冲进去把人绑起来的。”胤祤愣愣的道,本来他找到舜安颜的时候是想第一时间就冲进去打他一顿的,但是胤禟把他拦住了,嘀嘀咕咕又说了个主意,于是他们就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再行动,考虑到宵禁的关系,从他们府上赶过来要时间,怕是会赶不及大臣们上早朝,所以他们干脆就就进找了个地方歇了一晚。   “好,很好。”云荍咬着牙道。   胤祤正想不明白额娘为什么生气,就见云荍起身,一个键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行啊,你好啊,你长出息了是不是!居然敢去那种地方,还敢歇了一夜!”云荍气道,“我说过什么?我说过什么!啊?是不是说过不许你们去那种地方!是不是?怎么,现在翅膀长硬了,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啊!”   云荍不气是不可能的,虽然在前世,约个炮实在是太常见不过的事情,但她本人却还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上辈子直到穿越她都是个老处女。   而暗巷这种地方的姐儿,其实就跟前世红灯区里按摩店外站街拉客的小姐一样,随便给点钱都能上。   突然知道自己乖乖可爱的儿子,居然在这种地方过了一晚上,云荍怎么能不生气,那种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万一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得了?她可不会忘记,清朝后期就有一个皇帝是得了梅毒死的。   “啊!疼…疼啊,额娘,额娘,轻点,轻点,疼啊!”云荍这回可没留力气,胤祤又不敢对自家额娘动粗,只能跟着云荍用力的方向团团转。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想气死我!”云荍越想越气,再想想那次胤祤差点没命的事,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   胤祤一看云荍哭了,彻底慌了,噗通一跪,耳朵一瞬间有被扯裂的感觉,不过他都没时间关注了:“额娘,我错了,我错了,额娘,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额娘你别生气!我发誓,额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就是跟十一弟十二弟两个喝了半宿酒,在榻上眯了一会儿,就去揍舜安颜了,别的什么都没做!真的,额娘,你相信我!”   “真的?你跟胤禟他们什么都没做?”云荍泪眼婆娑。   “真的!”胤祤坚定的点头,他实在是让额娘吓到了。   云荍收了眼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好,额娘相信你。不过那种地方,以后连靠近都不准靠近,知道吗?”   “知道了,额娘,我以后看也不会看那种地方一眼的。”胤祤郑重承诺道。   云荍松了一口气,胤祤小心翼翼的道:“额娘,你不生气了吧?”   “哼!”云荍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起来吧。”   “嘿嘿。”胤祤讪笑着起身,“额娘,那舜安颜的事?”   还敢说!云荍又瞪他,板着脸道:“自己去找你皇阿玛认错吧。”   “那明明就是他的错……”胤祤直接跳脚,云荍一眼望过去,他直接蔫了,“知道了。”   云荍无奈,起身给他整理乱了的衣裳:“额娘晓得,你们是想给温宪出口气,但不该用这样的方式。佟家怎么说,都是你皇阿玛的母家,你让佟家没脸,难道你皇阿玛就不丢脸了?舜安颜这件事,你完全可以跟你皇阿玛说,温宪是他的女儿,难道他还能不管不成?”   “哦。”胤祤还是不服气,却也不反驳。   云荍晓得他的想法,不就是觉得给康熙知道了,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佟家除了得一顿训斥,根本没什么大碍,心里气不过嘛。   不过这种事,实在是说不上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康熙也只是选择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吧,虽然这种合理显得不近人情了一些。   “行了,不管怎么样,跟小十一小十二一起,去找你皇阿玛。”云荍最后帮他抿了抿头发,道,“以后,绝对不许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知道吗?”   “知道了。”胤祤眨着眼答道,他实在不明白,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云荍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叹气。   傻儿子啊,有一种叫病毒的东西,可比刀剑来的危险的多。 第276章 各安天命   舜安颜最后事件的结局, 是康熙各打五十大板。   舜安颜身为官身, 却知法犯法、公然狎妓, 着革去一切官职。   胤祤、胤禟、胤俄,顽劣不堪, 令在家闭门读书。至于闭门多久, 却是没说。   佟国维恭恭敬敬的谢了恩,倒也没对胤祤几个表示什么。   九月初, 康熙巡视南河, 带走了太子、胤祉和胤祥。   康熙走的第三天,高氏在宫中诞下二十二阿哥, 云荍回宫主持了洗三,却看到了形容枯槁的僖嫔。   云荍大惊:“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僖嫔倒还是笑着:“没什么, 都是老毛病了。”   “太医呢!”云荍有些生气,这气来的莫名其妙。   “好了,今天大喜的日子。”僖嫔拉住了她,开玩笑道, “太医也只是太医,又不是神医,何必为难他们。医者,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啊。”   其言语间, 竟是看透生死的豁达。   “你……”云荍鼻子有些酸涩。   “妾好着呢。”僖嫔粲然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温婉剔透,“吉时要开始了, 娘娘快过去吧,妾就在这边看着。”   门外,早有宫女记得团团转,就怕误了吉时。   云荍只得起身,往东配殿而去,行至半路,忽的回身,只见僖嫔扶着门框站着,单薄的身影晃晃悠悠,看她望过来,露出一抹笑。   云荍鼻尖又是一酸,急忙回过头,快步往东配殿而去。   洗三礼结束,云荍却没回畅春园,而是在宫里住下,时不时去找僖嫔说说话。   “咱们几个,除了你,也就是丹书过的最好了。”两人回忆之间,僖嫔突然叹了这么一句。   “含卉……”云荍叫出这个名字。   僖嫔笑道:“我没什么,其实我过得也不算差了,锦衣玉食、宫人成群,胤祐对我也算孝顺,只是,到底……我还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最后一句,已经几不可闻。   “咱们若还说自己过得不好,怕是要被天下百姓唾弃吧。”云荍有些恍惚。   “是啊,要被唾弃的…”   虽然药日日吃着,僖嫔的身体却还是肉眼可见的一天天衰败下去,没有大毛病,就是正常的老死症状。   可是,她也才四十五岁啊,这样就已经是可以老死的年纪了吗?云荍忙然不已。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日,含卉想要在院子里躺着晒晒太阳,这对宫妃来说,是一个大胆出格的行为。   云荍让人清了场,又用帷布围了一块地方,搬了两张躺椅,两个人便并排躺在摇椅上,宫人都在帷布外。   两人沉默的晒着并不热烈的太阳,忽的,含卉轻轻的声音传来:“你们,都要好好的……”   云荍抿了抿唇,将手搭到含卉手上,感受着上面缓缓失去的温度,轻轻应了一声:“好。”   处理好含卉的事,云荍还没来得及回畅春园,便有西配殿的宫女惊慌失措的来报。   徐常在,没了。   徐常在,是年龄比云荍还小的后进妃子,也不怎么受宠,大封后宫时晋了常在,云荍便安排她和陈常在一起住在西配殿,这么多年,云荍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其走的也是悄声默息,头天晚上睡下,就再也没起来。   接二连三的送走熟识之人,云荍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到了自然老死的年纪了?   精神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镇日里就坐着对一处发呆。   “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荍眨眨眼,看向来人,牵出一抹笑,起身行礼道:“皇上吉祥。”   “不想笑就别笑,这许多年了,还跟朕客气?”康熙拉起她,往临窗大炕上一坐。   云荍收了笑,谢了恩也在对面坐下。   “是不是宫务太多,累着了?”康熙询问道,“若是精神不够,就让宜妃她们帮你管着。”   “谢皇上体恤。”云荍懒懒的道,“妾只是因为僖嫔和徐常在之事,心中有些感怀罢了。”   康熙默了,他比云荍年龄大,看着当年陪伴过自己的老人一个个走了,又怎么能没有感触。   两人沉默的对坐着,各自发着各自的呆,还是向晚进来唤回了两人的神:“皇上,娘娘,可要摆饭?”   “摆。”康熙颔首道,最近他常常来云荍这里,虽然不留宿,却会陪着云荍一起用膳。   云荍抱歉的笑笑:“年龄越大,倒是越发伤春悲秋起来,妾都有些脸红了。”   “何止是你,朕近来也常常有相似之思,不过人之常情罢了。”康熙叹道,又笑,“不过倒是好久没有看到荍儿脸红的样子了,朕还真是有些想念,煞是可爱!”   康熙这样一说,云荍还真脸红了,有些羞恼道:“皇上真真是……”   一把年纪了,当着人说什么呢!   “哈哈哈,荍儿真是爱煞朕也!”康熙得寸进尺,竟是难得的起了少年兴。   云荍恨恨的瞪他一眼,脸上热热的,却只能强装镇定,屋内伺候的人将头埋得深深的,一点反应都无。   康熙畅快的大笑。   笑完了,才道:“朕打算南巡,荍儿也一块去吧。”   “啊?”云荍惊讶,“时间来不及吧,这都快过年了。”   “无妨,来得及,京中的事情,交给佟佳氏她们就好。”   云荍默了一瞬,展颜笑道:“好,听皇上的。”   说走就走是康熙的风格,说要去南巡,果然没过几天,便带着人启程了。这次算是轻车简从,除了云荍和太子,其他后妃和阿哥一个没带,随行的大臣也少之又少,都要在京中坐镇。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康熙和太子都离京,胤禔、胤礿、胤禛、胤祒也都不在京里,所以这次,康熙便点了胤祉、胤祺、胤禩负责监国。   一路南下,这次并没有赶时间,而是慢慢悠悠的在路上晃,每到一地,康熙必然要带着云荍去当地的名胜之地游览一番。   虽然这样很爽啦,但云荍还是怀疑,照这样的走法,过年前都走不到金陵吧?   有疑惑就直接问,康熙笑笑:“走不到就走不到,半路回来就是。”   云荍愕然,这不是您老的风格吧?您这是被人上身了。   康熙呵呵笑,接着去下一个景点。   于是云荍也就不操那个心了,快速沉浸到祖国的大好河山中,原始天然无污染不要门票的旅游景点,有!谁!见!过!   只!有!我!   恩,括弧,现代人。   一路走来,云荍疑惑的另一个点是,太子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虽然近年来,康熙肉眼可见的对太子冷淡了许多,但也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这一路上,康熙几乎都没怎么召见过太子,出去玩也从来没叫过太子,而没有康熙的吩咐,太子也不敢乱走,整天孤零零的,看的云荍都有点可怜他。   不过很快云荍就被打了脸。   向晚这天偷偷找云荍回禀:“太子好像生病了。”   “好像?”云荍疑惑,“严重吗?有没有叫太医去看看?”   “没有,太子那边没有叫人。”向晚道,“只是我偶然看见太子身边的人在倒药渣。”   “哦。”云荍了然,“不用管,正常看着就行。”   “是。”   有康熙在,太子且轮不到她管,还是赶紧睡觉吧,后面据说没什么地方好玩的,要一直赶路到德州呢。   康熙也不晓得是不是真不知道太子疑似生病的事,总之云荍没见他派人问询,也没见太医去给太子看诊,一行人就这样坐着马车一路赶到了德州。   在德州住下的第二天,向晚就来报:“太子病了,听说是水土不服,还挺严重的,都吐了。”   “水土不服?”云荍扬扬眉,有些疑惑,“走吧,去看看。”   说是看望,也不过是隔着帘子望一望、招来太医问一问、再命人好生伺候着罢了,做完这一套,云荍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后,听说康熙也过去看了,还带着院正,云荍就晓得问题不大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传来的消息竟是病的更重了。   “什么情况?”水土不服而已,也当得起病重一说?在皇家,如果用了病重,那几乎意味着有生命危险。   “应该不至于吧?走了一路都没事,怎么忽然就病重了?”云荍对水土不服这点还挺疑惑的,太子近几年还是经常跟着康熙出门的,以往都没见出过这种事儿啊,再说就他们这出游配置,说水土不服实在是有点太矫情了,大多数东西都是直接从京中带来的,你水土不服什么?这又不是突然海拔高了个几千米,还在平原上呢!   向晚回道:“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太子那里,咱们一向不插手的。只是,那边的那些人,听说都被送走了。”   向晚指向一处,云荍明白过来,‘那些人’都是沿途各地官员进给太子的美人,不光太子,康熙那儿也有一堆,这也是为什么康熙会没有从宫中带两个年轻美貌的妃子伺候的原因。   云荍皱着眉,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果然,她拘着自己孩子是对的,这种算得上干净的女人都叫太子生了病,那暗巷里的怕是得一击致命了吧?   其实云荍是想歪了。   太子这个怎么说好呢,大概是肾亏的感觉吧?再加上他又一直再吃那个加了料的养气丸,身子亏空的厉害,这次稍稍一病便有来势汹汹之感。   康熙从太医的话中隐约听出这层意思后,差点没气个倒仰,若不是看太子实在病的重,他非得让太子领教一下他的毒舌不可。   回了寝宫,康熙越想越气,想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教育成人中龙凤的太子,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太子变坏的原因,康熙就想到了索额图。   就是他!就是这个老奸货,把他好好的儿子都教坏了,不但父子离心,还与兄弟阋墙,简直不可饶恕!   康熙恨不得将他砍了,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年纪越大,康熙就越踌躇,他是要成为圣主的人,并不想因为一个索额图,而给自己的名声染上‘狡兔死,走狗烹’的污点。   想来想去,康熙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一纸飞书飞向京城,命索额图放下国事过来给太子侍疾! 第277章 游湖   当此之时, 侍疾的地方很多, 但要大臣给皇家侍疾的情况, 那都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比如,当皇帝快要驾崩时。   因此, 索额图接到书信后, 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慌乱,其他系人又是如何的心中窃喜。索额图连夜召集了太子一脉的人开会, 然后天不亮就匆匆出发。   几乎所有心中有想法的人都暗中交流着, 看看自己能在这中间得到什么好处,那些主心骨不在京城的都是心急如焚。   这种时候, 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他们却都有致一同的忽略了一件事,即使太子真的病危,他有资格让大臣侍疾吗?   自古以来能让大臣侍疾的, 只有皇帝而已。   云荍大概是最明白其中缘由的人了,因为她知道太子根本没有病危,不然康熙不可能那么冷静。即使已经日渐对这个儿子失望,但太子依然是他捧在手心上宠了几十年的亲生骨肉。   所以, 只能是康熙对索额图不满了。以康熙的秉性来说,在自己尚在位时,让肱骨大臣去给太子侍疾,这几乎已经是戳着那人的脊梁骨说他是叛臣了:背叛皇帝, 投效太子。   当皇帝的最忌讳的是什么,当然是有人盯着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了,即使是亲儿子也不例外。古往今来, 因为皇位而自相残杀的父子、兄弟,不要太多。   “皇阿玛呢?”太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自从他病倒后,皇阿玛就来看过他一回,这让他心中不由惊慌。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低着头犹豫道:“听说皇上,一早带着皇贵妃娘娘去金山寺了。”说完还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咚’的一声,那是玉枕砸到地上的声音,太子半起身,呼呼喘着气,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半响,太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捡起来。”   小太监这才敢动,快速去将那玉枕捡起来,又翻找出一个新的来,小心翼翼的给太子放在床头,然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扶太子躺下。   如此没有眼力见的表现让太子心中火气更甚,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还是没有叫人把小太监拖下去,只冷声道:“去给孤拿一粒养气丸来。”   “嗻。”小太监飞快的跑了,太子这才艰难的自己躺下。   待服下养气丸后,将人打发出去,太子闭上眼,将这些日子偶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又拿出来细品。   金山寺。   云荍跪在大殿中,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着,半响后才被向晚扶起。   “皇上呢?”云荍问道。   “还在与主持大师闲谈呢。”向晚答。   寺庙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考虑到康熙最近心情都不好,云荍也就全遵从了他的安排,就当为了胤礿他们来给自己求个心安罢。   让人引着找到了正在闲谈的康熙二人。   “见过皇贵妃娘娘。”主持师傅向云荍行了一个佛礼。   云荍笑道:“大师客气了。”回了一个佛礼。   “求了什么?”康熙坐着,伸手携住云荍的右手,引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问道。   “不过是求佛祖保佑,老四他们在琉球那边顺利一些、早日回来,太子的病早日痊愈罢了。”云荍温婉笑道。   “阿弥陀佛,阿哥们皆是有大福气之人,皇贵妃娘娘定能得偿所愿。”主持大师接口道。   云荍微微颔首笑道:“借大师吉言。”   康熙一笑,不再多言,又提起他们刚刚中断的话头。   云荍在一边安静坐着,本以为康熙过来也就是跟主持讨论一些佛法,没想到两人聊得却是金山寺这许多年的扶贫积善之事,遇到有大灾之年,康熙问的还格外仔细一些。   别的不多说,康熙这份想让天下百姓过得好的心,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阿弥陀佛,皇上所推行红薯之事,当是真真正正的举世大功德。”主持双手合十,竟是开了个玩笑,“贫僧这金山寺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行散粥之事了。”   不得不说,主持这波龙屁拍的实在有水平,康熙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也被拍的龙颜大悦起来。   “哈哈哈,大师谬赞了,此乃上天之厚赐,朕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云荍在一边分明看到,康熙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说起胡子这个事,云荍一开始真的有点不能忍,盖因在古代,人们一旦到了年纪或者进入官场了,就开始蓄胡子。不留还不行,‘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有胡子甚至会影响官员的晋升。   而身为皇帝,自然更需要胡子来增加自身的威严,连带的,一个个阿哥们,也都在成亲后开始续须。   云荍第一次看见还不过二十出头的胤礿留胡子时,愣了好久,最后硬是将让他刮胡子的话压了回去。   中午,又在寺里用了斋饭,康熙才带着云荍离开。不过也没有回行宫,而是转道去了锦绣湖。   “这会儿湖该结冰了吧?”云荍发出疑问。   康熙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嗯。”   见此,云荍也不好再说什么,算了,结冰就结冰吧,大爷想看,她还敢不陪着?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一刻钟才到达地界。   下了马车,云荍举目看去,一望无际,真没啥好看的。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草木枯黄,湖面上也结了一层冰,冰面除了一些枯黄的树叶和疑似动物粪便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云荍看了一眼就失去了看第二眼的兴趣。   康熙却像没看见这些,一直背着手站着,其周身散发的信息让云荍只能原地站着偷偷跺脚。   没多久,在他们西北方方向却出现了一个人,离得实在有点远,云荍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模糊看见一个人影子。   康熙却忽然动了,朝着那人走去。   因为两者之间距离确实不算近,那人好像也没发现这边多了一行游客,只是自顾自的弯着腰沿着湖边走着,偶尔用什么东西在冰面上敲一敲。等走的近了一些后,云荍才看清这人,大冷的天,这人却只穿着单衣,整个人也是瘦削的很,手上拎着一根削尖的木棍。   忽地,那人似是发现了什么,动作大了许多,拿了石头开始趴在冰面敲击。   看到这一幕,康熙停了下来,云荍也跟着顿住,然后两人就这么站着,看那人在大冬天破开冰面——捕鱼。   是的,捕鱼。   说实话,云荍虽然这辈子锦衣玉食不缺吃穿,但前世的家庭也只是温饱而已,所以从小讨生活的事情见多了,这种事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并不能生出什么感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为之奋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人大冬天的出来受冻捕鱼,想来生活条件很差,但他还在努力、没有放弃,这就很好,这就是他该做的。   不过看康熙的样子,好似是专门为这个人来的。 第278章 回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那人似是终于满意今天的收获,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抬头发现这边站了一群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当做没看到走了, 康熙也没有叫住他。   等人走远了, 康熙才道:“走吧。”   云荍上马车时,却分明看见, 队伍里有两个人朝刚刚那人的方向追了去。   “刚刚主持跟朕说, 他们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只有母子二人, 母亲多年守寡将儿子养大、供他读书,自己却落得一身病,却是命不久矣。那家儿子, 有感于母亲这些年受的苦,却没有吃上一顿好的,所以每天都会去结冰的湖中捕鱼,回家炖给老母亲吃。”康熙淡淡地道, 听不出情绪。   云荍若有所思。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一样?”   云荍点点头:“卧冰求鲤,妾还是听过的。”   “是啊, 人人都知道,但又怎么样呢,好用就行。”康熙叹道, 看到云荍有些疑惑,便解释道,“那户人家是真的,那个儿子也是真的孝顺,但凿冰捕鱼这事……”   康熙自嘲的笑笑:“却是为了朕。”   “皇上是说,这人是因为知道皇上要来,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想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得个一官半职?”云荍猜测道,“可是,咱们不是早就不用举孝廉来选官了吗?”   康熙却摇摇头:“这荍儿却是猜错了,并不是那家儿子为了求得一官半职才如此,而是此地的父母官……”顿了顿才道,“借此事来给朕歌功颂德。古有王翔卧冰求鲤流传百世,今在朕的治下,也出现这等孝子,这都是因为朕的仁德感动了天。”   见云荍微微睁大了眼睛,康熙乐了:“这个不是朕说的,而是当地官员上的折子中的原话,朕可没有这般厚颜无耻。”   云荍有些羞窘:“妾没有那个意思……”   康熙摆摆手:“无妨,朕自己看见那些话,也觉得脸红的很。人家孝顺自己的母亲,是人家母亲教的好,关朕什么事呢。”   说着又叹起气来:“这位夫人比朕强啊。”   云荍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康熙明显是将太子跟那家儿子作对比了,觉得人家教得好,所以儿子才那般孝顺,自己教的不好,所以太子才越来越不孝。   “那皇上要怎么处理此事?”云荍只能转移话题。   “不用处理,当不知道就好。”康熙道,“当地官员也不算蒙骗,那家儿子确实孝顺,虽说凿冰求鱼这事是有人引着他做的,但他也确确实实每天都来了,捕得的鱼也都是亲自炖了汤给他母亲。”   看来,康熙是将一切底细都摸清楚了。   云荍也就不再说话,康熙也沉默下来,一路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如此又过了几天,太子的病一直不见好,却也没有在加重,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索额图风尘仆仆的到了,甚至都没有见到康熙,洗漱后就直接被带到了太子处。   “见过殿下。”索额图一把年纪了,这回长途奔行过来,身体实在接受不了,行礼都有些颤巍巍的   “索大人不用多礼。”这会儿还有康熙的人,太子也就没有表现的太过亲密。   “谢殿下。”   旁边有一大太监道:“即是索大人已经到了,奴才也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养病了。”   “公公慢走。”太子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人送出去,又将其余伺候的人都撵下去。   “殿下,殿下身体可好?”索额图凑近了,上下打量着太子的气色,“臣接到消息,真是心急如焚啊。”不过现在看来,太子并没有行将就木的样子啊。   “叔祖父。”太子叫了这一声,心里竟然觉得委屈起来,想想以前,他哪次生病,不是一堆人关怀,皇阿玛更是日日过问,有时甚至亲自守着,这次,却是看过一次后,再也没过问过,身边也只有一堆奴才,怎能叫人不委屈。   不过太子并不想将这等软弱的样子露在人前,因此稳了稳心绪才道:“叔祖父一路赶来辛苦了,孤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看着严重些。”   “那就好,那就好。”索额图心里是真的舒了一口气,不过转瞬又担心起别的来,“那何以皇上会这般紧急的召臣过来,可是殿下…?”   太子微微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好的掩饰起来,道:“孤也不知,这些日子,皇阿玛一直和皇贵妃娘娘四处游玩,并无不悦之处。”   索额图点点头,心中却在想,难不成是皇贵妃在皇上那边给太子上眼药?四阿哥一系终于忍不住了吗?   看来得好好查查了。   问完最重要的事,索额图一口气松下来,身子更是支持不住,太子赶紧叫人扶他下去歇息。   索额图来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太子的病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要好的迹象。   眼看在德州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再不离开真的连年都要在路上过了。   这怎么可以,京里更是一天好几封折子,催促康熙赶紧回京主持大局。   于是康熙终于决定,留下索额图在这里照顾太子养病,他先回京。   太子翘首盼望了一个月,终于再次等到康熙来探望他。   “皇阿玛,您来了。”太子躺在床上,语气哽咽,眼泛泪花。   康熙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太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见康熙好似没有说话的意思,想着这些日子与索额图的讨论,又道:“儿臣这些日子,想皇阿玛的紧。不过儿臣身上不舒服,却也不敢过了病气给皇阿玛,只得深深忍着。”   这番话,虽然羞耻,却也有一半真心。   康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又恢复了平静,他抬眼道:“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去寻,朕走了。”   说完竟是不再给太子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太子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眼中的孺慕之情渐渐退却,染上一片冰凉。   “皇阿玛。”他喃喃道。   康熙见过太子的第三天,就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这日,云荍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打着呵欠。   “总算要到京城了。”向晚一边给云荍煮奶茶,一边叹道。   “怎么,咱们长春宫首席大宫女这是累着了?”云荍打趣道。   向晚跟着云荍十几年,早有了感情,也大大方方的道:“不怕主子笑话,奴婢确实觉得,这出来后一路上的风景,还真没有畅春园好看。”   旁边正给云荍捏腿的小宫女也禁不住点头附和。   “你们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工雕琢的景儿哪有大自然的雄浑壮丽之感,其他人想出来看本宫还不带她们呢。”云荍笑点道,心里却补了一句,畅春园天天看,再好看也腻了。   “那奴婢们只能多谢主子的厚爱了。”向晚笑道,就要将煮好的奶茶捧给云荍。   却忽然马车一顿,竟是停了下来。   云荍诧异:“怎么了?”   “回主子,前面不知怎的停下了,已经让人去问了。”邱和在外边答道。   云荍也就没再管,捧起奶茶美美的喝了一口,心中舒畅:“给邱和他们也弄一些,外边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   邱和在外头听了,笑着谢道:“奴才替他们谢主子体恤。”   没一会儿,去前头打探的人回来了,邱和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主子,说是有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到了。”   云荍一惊,这都要到了,怎么还能有八百里加急送来。   出了什么事?!   “是雍亲王府出了事!” 第279章 夭折   两日前。   京城, 雍亲王府。   乌拉那拉氏瘫在地上, 浑然不顾身为亲王福晋的威严仪容, 望着床上脸色青白、已无生机的弘晖愣愣发呆。   “阿哥…主子…主子您…您…”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看着乌拉那拉氏失了魂的样子更是心痛不已, “您节哀啊, 二阿哥看您这个样子也不会安心的。”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乌拉那拉氏的神经,她倏地盯住奶嬷嬷, 面无表情的道:“胡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编排我的弘晖!”   “主子…”奶嬷嬷只能哭着叫了一句, 再说不出话。   乌拉那拉氏不再理她,扶着床沿有点发颤的站起身来, 缓缓坐到弘晖身边,伸出手轻轻抚着弘晖的脸颊:“额娘的弘晖,是不是觉得冷?额娘也摸着你的脸有些凉呢, 不怕,额娘抱着你啊。”   说着就要踢掉鞋上床,奶嬷嬷赶紧膝行上前,抱住乌拉那拉氏的腿:“主子, 主子,阿哥已经去了,您不要在欺骗自己了,主子啊!”   乌拉那拉氏一脚踹过去, 满脸杀气的道:“念在你奶大本福晋的份上,之前的都不跟你计较,若再敢诅咒我的弘晖, 休怪我不念旧情!”   “主子…”奶嬷嬷张口就要再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哭闹声打断。   “弘昀!额娘的弘昀!你睁开眼睛看看额娘啊!”李侧福晋凄厉的声音从厢房传来,“我的儿啊!你不要吓唬额娘啊,额娘再也不管着你不叫你吃糖了,你张嘴,额娘给你糖吃好不好!”   “你们这帮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阿哥最喜欢的糖糕拿过来!都想死是不是!”   “侧福晋,您节哀啊……”听着像是李氏身边大丫鬟的声音哭着道。   “闭嘴!敢咒我的弘昀,给我拉出去打板子!”李侧福晋一声呵斥,那丫鬟再不敢说话,只听到她的求饶声。   “你们这帮庸医,我的弘昀不过是吃坏了肚子!你们居然这么长时间都开不出方子!我告诉你们,再不让弘昀醒过来,我就让你们全家陪葬!”   乌拉那拉氏与李氏平时再不对付,此时身为额娘的心却是一样的。   仿佛是被李侧福晋提了醒,她冰冷的目光扫向旁边的大夫:“把这群庸医给我送到刑部去!”   无辜受难的大夫吓的脸都白了,跪下就开始求情,他们都是被雍亲王府就近给强请过来的,到的时候两位阿哥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却是受了这无妄之灾。   乌拉那拉氏却是不理他们,冰冷的目光继续扫射向伺候的奴才:“把这群伺候阿哥不尽心的奴才也给本福晋拉下去!”   顿时又是一片跪地哭求的人。   乌拉那拉氏脸色更难看了,厉声斥道:“都死了不成!吵到了阿哥你们就都去陪她们!”   下人不敢怠慢,急忙一拥而上,两两配合,捂着嘴将人都押出去了。   乌拉那拉氏阴骘的目光又落到雍亲王府的总管太监身上:“太医为什么还没到!”   大太监额上的汗都落下来了:“回福晋,早就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实际上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派了几路人马出去,太医院在皇宫内,肯定是不可能那么快的,所以他就派人先将离得近的大夫全都请了回了。   一般来说,他的应对已经很出色、很全面了,但这次的事情却是太大了,还没等太医到,两位阿哥前后脚就都走了。   要知道,雍亲王现在一共也就三个儿子啊。   大太监知道,这次之后,他能留的一条性命出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拯救他的仙音:“太医到了!”   一阵骚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李侧福晋的声音:“太医!快把太医叫过来给弘昀看看!”   乌拉那拉氏眼中闪着幽暗的光:“还不去将太医请过来!”   总管太监麻利的起身,奔至门口,扬声道:“快将太医带过来给二阿哥看诊!”   外面瞬间静默了一下,李侧福晋的尖叫声就响起了:“乌拉那拉氏你什么意思!弘晖是爷的儿子,弘昀就不是了?!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告诉你,你想害死弘昀,没门!”   说完又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太医都带过来!”   屋内屋外却是跪了一地的奴才,根本没人敢动。   刚刚进门的太医更是恨不得此时自己根本不存在,听到这不该听到的话。   乌拉那拉氏心中怒火升起,几步走至门口,盯着站在厢房门口的李侧福晋,暴怒的道:“李氏,你放肆!”   李侧福晋这时候却是完全红了眼,丝毫不顾了:“乌拉那拉氏,你少跟我摆福晋的款!我告诉你,今天弘昀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乌拉那拉氏横眉倒竖,就要开口,却被人抱住了腿。   抱住她的人正是奶嬷嬷:“主子,阿哥要紧啊,还是赶紧让太医给阿哥看看吧,弘昀阿哥那里,也让两位太医去看看吧!”   奶嬷嬷知道,以现在福晋和李侧福晋的样子,肯定是冷静不下来的,再让她俩闹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索性先让她们将心思放回到阿哥身上吧。   乌拉那拉氏被奶嬷嬷转移了心思,奶嬷嬷一看有戏,赶紧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让太医给两位阿哥看看!”   李侧福晋见此,心思也放到弘昀身上,不再关注乌拉那拉氏,转身回了屋子。   然而,弘晖和弘昀早已停止了呼吸,别说是太医,此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太医们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话语,委婉的表示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意思,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自然又是暴怒斥责,但太医却是有正经的官职在身,胤禛若在或许还能打杀他们,她们却是无能为力的。   事已至此,乌拉那拉氏和李氏不得不接受儿子已经离开的事实,顿时,整个雍亲王府一片缟素、哭声不绝。   周围在雍亲王府进进出出请太医、乱成一团的时候就已经关注的人家,在打探到消息后更是震惊不已。   此时,一辆姗姗来迟的马车驶进了雍亲王府。   马车一直到二门边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华丽的美妇和一对童男童女,雍容华贵的美妇此时脸上却并没有以往的春风得意,而是一片焦急惶然,这位美妇便是为雍亲王诞下长子弘圼的佟佳侧福晋,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便是她所出的一儿一女。   今天早上,家里忽然送来消息说她的母亲不慎摔倒磕破了头,她便急急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探望,谁知却突然接到二阿哥三阿哥出事的消息。   佟佳氏一下马车就问道:“福晋在哪儿?”   “在前院两位阿哥的院子里。”   雍亲王府三位阿哥在满三岁以后就被挪到前院住了,偶尔才回后院。   佟佳氏得了话,转身就往前院走去,嘴里却吩咐道:“将阿哥和格格带回倚栏院,嬷嬷你亲自看着。”   两个阿哥出了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的一双儿女还是别过去的好,等确定安全了再说。   佟佳氏身边的大嬷嬷得了话,便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佟佳氏接着问:“两位阿哥怎么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位阿哥…已经没了。”回话的人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是中毒了。”   “什么!”佟佳氏猛地顿住脚步,一脸震惊的看向回话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话的人今天被府里发生的事惊吓了一天,此时再见佟佳氏如此态度,只敢喏喏的重复道:“两位阿哥已经没了,太医说是中毒了。”   “怎么会…”佟佳氏眼神发飘,口中喃喃道。   她接到消息说二阿哥三阿哥出事,以为可能就是摔着绊着,最多也就是落水了。甚至她一路回来的路上都在想,这事最可能是谁做的,以及怎么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却没想到,还没等她回府,两个阿哥就都走了?还是中毒走的?   想想弘圼,佟佳氏心中一凛,立马吩咐身边跟着的几个大丫鬟:“倚云你和红茸也回去,务必看好阿哥和格格,绝对不能出事!”   “是!”倚云和红茸几个也被二阿哥三阿哥的事震惊的不轻,明白此时佟佳氏的担心,严肃的领了命,便赶忙去追大嬷嬷她们。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叫阿哥和格格在这会儿时间出了事。   佟佳氏虽然心中还是不放心,却没办法,她必须第一时间赶过去!就算她现在的装扮很不合时宜,她也必须过去!   “福晋,佟佳侧福晋回来了。”   通传之人的话音刚落,哭的伤心欲绝的乌拉那拉氏和李氏便同时停了下来,乌拉那拉氏脸上恨意涌现,她的儿子死了,佟佳氏的儿子却还好端端的站着!这让她怎么能不恨?不怀疑佟佳氏那是不可能的!   她刚要张口叫佟佳氏进来,却发现李氏已经直接冲了出去。   耳边响起的,是李氏凄厉的声音。   “佟佳氏,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第280章 闹剧   “你还我儿子命来!”李氏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红着双眼朝佟佳氏冲去。   佟佳氏似是没料到李氏会有这般反应, 一时竟愣在当场。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 让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寂静,佟佳氏颤着手抚上自己的脸, 看向李氏的眼睛瞬间充血:“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李氏丝毫不惧、恶狠狠的道, 说完就冲上去想要再扇第二巴掌。   这时候佟佳氏身边伺候的人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拦住李氏, 李氏气急败坏的道:“你们这帮狗奴才, 竟敢以下犯上!”又斥责自己的人,“你们死了不成?没看到有人犯上作乱!还不都给本侧福晋拖下去杖毙!”   伺候李氏的人也赶忙上前, 一时间,临时搭建的礼堂竟是闹哄哄地乱作一团。   乌拉那拉氏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热, 她们竟然就在她儿子的灵堂这般闹,真当她不存在了不成!   “都住手!”乌拉那拉氏暴喝出声,互相纠缠的人群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赶紧迅速分开, 李氏却不管不顾的,还要上去厮打佟佳氏。   “李氏!你若是不想当这个亲王侧福晋,本福晋现在就成全你!”乌拉那拉氏怒极后反倒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道。   李氏听了这话好像才清醒过来, 停下动作。她已经没了儿子,却还有女儿,她不能失了这个侧福晋的位置, 她还要替儿子报仇!   想到儿子,李氏又一声嚎啕,冲到弘昀灵前,凄声哭道:“我的儿啊,我的弘昀啊,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人,竟然冲你下手啊,我诅咒她,断子绝孙啊!儿啊,你在底下别害怕,额娘想着你、念着你,会有人下去陪你的……”   乌拉那拉氏不再理会哭嚎的李氏,而是看向依然气的浑身颤抖的佟佳氏,声音低哑道:“佟佳氏,事情你都知道了?”   若是以往乌拉那拉氏敢这般直呼她,佟佳氏早就语含嘲讽的怼过去了。   但今天不行,此时若一旦处理不好,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就要毁于一旦了。   所以佟佳氏忍了,她颇为柔顺的走到乌拉那拉氏面前,先是行了个福礼:“还请福晋节哀,妾接到消息说府里出了事,就匆匆赶了回来,却是在二门处才得知发生了何事。初听闻,妾也是心神巨震,究竟是何等歹毒之人才能对如此稚子下手?妾真是害怕得不得了,不怕福晋责怪,妾知道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重重看护着大阿哥和大格格。”   说到这里,佟佳氏仿佛怕的浑身颤了一颤,眼含泪光的抬眸看着乌拉那拉氏道:“妾请求福晋,下令严查府中各处,找出为非作歹之人,妾的倚栏院也不能放过,妾真怕,就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和大格格也出了事。”   其情之真意之切,看不出任何做戏痕迹,乌拉那拉氏不由眯起眼,难道真与佟佳氏无关?   正在这时,外头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主子,主子,大阿哥受伤了,您快去看看啊!”   “什么?!”   佟佳氏和乌拉那拉氏双双震惊望去,神色不定。   佟佳氏不顾仪态的朝来人扑去,口中厉声道:“怎么回事?大阿哥可要紧?你们这帮狗奴才,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小孩子!”   来人已经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道:“回主子,奴才等奉阿哥格格刚回到院里,便有人奉上茶水糕点等,但大嬷嬷考虑到您的叮嘱,便没有让阿哥格格动用。但是在一旁伺候着的云翠突然暴起,拿着簪子要刺向大阿哥,倚云姐姐反应快,挡了一下,那云翠却是又刺了第二下,刺到了大阿哥,不过因为大嬷嬷她们阻挡的及时,大阿哥手臂上只是划了一道口子。”   佟佳氏却并没有因为听到只是轻伤而松口气,她急忙转向乌拉那拉氏,直接跪下:“福晋,求福晋去将太医请回来,那行凶之人如此歹毒,妾怕那簪子上有毒啊!求福晋,求福晋!”   说着竟磕起头来。   乌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大阿哥也出了事,这到底是幕后行凶之人想要一网打尽?还是只是佟佳氏想要脱身的苦肉之计呢?   无法判断。   但太医她却不得不叫,否则一旦弘圼出点什么事,那责任就全在她身上了。   “速去把太医请回来!”   苦逼的太医们甚至还在路上呢,就又被雍亲王府的人追上来请了回去,待听到雍王府大阿哥也出了事,他们互相对望一眼:这京城的天,要翻了!   好在,太医经过严谨的检查,刺中弘圼的那只簪子并没有淬毒,弘圼也只是普通的擦伤,上了药包扎几日也就差不多能好了。   佟佳氏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随后便面色狰狞的道:“查,给我把跟云翠有过接触的人全都抓起来,彻查!”   雍亲王府又是一阵忙乱,乌拉那拉氏对佟佳氏的疑心也没有打消,但她现在,却也顾不得这些。   弘晖、弘昀两个的年纪,都只能算夭折,就算是皇子,也只能是一席锦被裹了送到东陵火化,更何况他们只是皇子的阿哥。   所以乌拉那拉氏就算想给弘晖大办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她心里怨的却是胤禛。   她的弘晖是嫡子,本就是雍亲王府世子名正言顺的人选,若胤禛早早的给弘晖请封了世子,那么他的丧事将不会和弘昀一样按夭折来处理,而是亲王世子规格,也不用她现在想尽办法绕了几个弯,才将弘晖的棺椁寄放到皇觉寺,请僧人念经做法事,算是一个另类的丧事。   而弘昀也跟着沾了光,享受到这他本来不该有的待遇。   雍亲王府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众皆哗然,街头巷尾均是议论之声。   有说雍亲王府犯了太岁,招了祸的;也有说是雍亲王后院龌龊,自己人下手的;当然就更有人阴谋,这怕是雍亲王哪位兄弟干的好事,想要雍亲王断子绝孙的。   毕竟,雍亲王刚刚凭借红薯之事,拿了那么一个泼天大功劳不是。   因着这个缘由,便有人怀疑是四阿哥胤礿做的,毕竟这事原本是属于他的,结果半路被雍亲王截了去,还因此得以封亲王,心中怨恨也很正常。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就有人反驳了,璿郡王离京已经快两年了,一直在大海上飘着,怕是连雍亲王升亲王的消息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对雍王府的阿哥下手。   那人不服气,辩解道:“璿郡王不在,那皇贵妃不还在,看着儿子的功劳被人抢了,她能忍?”   “皇贵妃日日陪伴圣上,更是在两月前就伴驾出巡,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昏庸,竟连皇贵妃在他眼皮底下谋害子孙都察觉不出?”   那人哼哧哼哧的说不出反驳的话,半天才憋出一句:“反正我觉得就是四阿哥那一脉的人干的,不是皇贵妃,说不定是四福晋呢,她本来能当亲王福晋,现在却只是郡王福晋,比弟妹矮了一头,心中肯定不忿,而且这等毒害幼子的手段,一贯就是后宅妇人所用。”   那人越说越觉得有理,自己点头肯定道:“对,肯定是这样。”   “看来你家后宅也是乱的很,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后宅妇人毒害幼子是常事。”反驳他之人怜悯的道,不顾那人气的头冒青烟,道,“所有福晋俱是经过层层阅选、当今圣上亲自圈定的德才兼备之女子,照你的意思,圣上他老眼昏花,选了一堆蛇蝎妇人做自己的儿媳妇不成?”   这人看来是康熙的脑残粉,无条件觉得康熙经手的一切都是好的,但这话却是堵得其他人无话可说。   说康熙老眼昏花,他们是嫌命长了不成?他们这群人,说来一个个名头都大的很,不是开国功臣之后、就是宗室之后,但其实,一个个身无长物,整日游街串巷,与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在一起胡侃,吹嘘当年祖上的荣光,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下前朝后宫之人,就连皇子,也没有他们不敢说的。   毕竟从某种辈分上算起来,他们当中某些人也算是当今皇子的叔叔辈、叔祖辈呢。   但对康熙,或者说在皇帝这个位子上的人,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谁叫他们一年到头能得到的收入,就是皇家发的那点饷银呢。   众人被噎了一会儿,干脆直接略过此人,又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   “我觉得,这事八成是那位干的。”说话之人指了指东边,大家就一脸我懂的神情,不就是东宫太子吗。   康熙脑残粉一听,就又要发言反驳,说法之人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那位是圣上亲手教养长大的,以前也确实当得起贤明二字,但这两年,满京城谁不知道那位跟索相家的格尔芬走得近,锦什坊那边的洇润园,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是给谁备的?”   康熙脑残粉一肚子话被憋在嗓子眼,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弱弱道:“这也跟弑杀幼子扯不上关系啊。”   另有人接话了:“的确,这件事说明不了什么,但东宫这几年,抬出了多少人?”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东宫身在皇宫之内,窥视皇宫,可也是大罪来的,他们虽然浑,但不傻。   很快又有人开口,岔过这茬,讨论起其他可能性来。   弘晖、弘昀停灵皇觉寺后,众皇子府上纷纷派人去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点了长明灯,各皇子福晋也都是心有戚戚,前后脚上门探望、慰问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现在却是看谁都像谋害她儿子的凶手,因此冷着脸,也不怎么回应,众人只当她痛失爱子、心灰意懒,却也不在意。   府上当然是彻查一番的,但当初直接动手之人,均在第一时间就都自尽而亡,将与他们接触过的人都抓起来审问,却也没问出线索来,乌拉那拉氏当时一怒之下就要让他们全去给弘晖陪葬,还是佟佳氏给拦了下来。   “福晋,妾以为,这些人还是留着,交给皇上的好,咱们查不出来,皇上却是不一定,若是将人都杀光了,皇上到时即使想查,也是没法查了。”   乌拉那拉氏妥协了,她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却不傻,因此将所有人都分别羁押起来,能找到的线索全都集中保护好,只等康熙回来就都交上去。 第281章 毒妇   接到京城的消息后, 康熙加快速度, 终于在两天后赶回了京城, 一进宫,不待别的, 直接将五福晋等人招进宫, 云荍作陪在侧,毕竟皇帝单独见儿媳妇也是不好。   乌拉那拉氏带着佟佳氏李氏入宫, 冷静的陈述事情经过, 再将自己搜集的一切奉上,最后, 终是忍不住悲痛的心情,哭求康熙查明一切,一定要将指使之人千刀万剐。   云荍坐在下首, 闻言也是心酸泛泪,对乌拉那拉氏好生安慰。   康熙始终一言不发,云荍却能瞧见他捏着椅把的手指青白、手背青筋暴起。   乌拉那拉氏等人退下后,康熙甚至没有跟云荍说一句话, 便径直走了。   云荍虽有些心寒,却也不想再多关注这些,只是吩咐人,去皇觉寺给两个孩子上香、布施。   此次事件非常恶劣, 康熙也是震怒,一回来便以雷霆之势彻查,五成兵马司全员出动, 整个京城甚至都半戒严,暗卫更是拼了老命。   终于,康熙在两日后拿到了调查结果。   看着上面的内容,康熙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终于还是没忍住,一脚踢到了案边装画轴的半人高白瓷瓶。   伴随着康熙的怒喝声‘咔擦’碎了一地。   “这个毒妇!”   “摆驾景仁宫!”   被康熙浑身气势吓的瑟瑟发抖的梁九功,闻言正待起身准备时,却又听到康熙阴狠的第二声:“不用了,都出去,叫顾问行进来。”   梁九功连忙弓着身退出去,使人叫来了顾问行,看着顾问行进去的背影,他眼中晦暗。   室内,康熙交代了顾问行一番,便摆驾去了宁寿宫。   “皇帝来了。”太后半靠在榻上,精神颇为不济的招呼道,这次的事情,给她的打击也非常大,虽然她并没有见过这两个重孙几面,但这种耸人听闻的事,还是惊吓到她了。   “皇额娘可好些了?”康熙坐到榻边,关心的问道,“是儿子不孝,让皇额娘受到如此惊吓。”   太后和蔼的道:“哀家好多了。皇帝不必自责,那是哀家的重孙,又何尝不是皇帝的孙儿呢,皇帝难受的心情,怕是不比哀家少几分。”   “皇额娘。”康熙鼻子一酸,有些失态的道。   其实他现在孙子多了,每个也见不上几面,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但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的亲孙子,是他儿子的儿子,想想胤禛在一夜之间骤然失去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甚至是唯一的嫡子,康熙就想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想到失去一个又一个儿子时的痛苦。   太后安慰的拍拍康熙的手,问道:“皇帝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查出了什么眉目?”   说起这个,康熙浑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冷,整个人也冷硬阴沉起来,道:“是。”犹豫了一下才道,“皇额娘听了别太生气,您的身体重要。”   说罢便将查到的结果大略说了一遍。   太后听后气的做起了身:“竟然是她!她怎么能…怎么能…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毒妇!真真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   太后转头就要说康熙,若不是你幸了这等毒妇,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   但看到康熙晦暗的脸色,太后又将话咽了下去,生生转了话头:“你一定要好好处置她,这等毒妇,绝不能饶了她!”   “是。”康熙先是应了一声,又道,“皇额娘,人是一定要处置的,但,却不能是因为此事的原因。”   “怎么?你还要包庇那个毒妇不成?”太后瞬间怒目而视。   康熙寒着脸:“儿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但是,皇家却不能有此等名声。”   太后从气愤中冷静下来,明白康熙说的是对的,皇家绝不能沾染上这等名声,不然,这天下,就该乱了。   太后松了口:“皇帝打算如何做?”   “此事,是白莲教余孽做的,为的就是向大清示威。”康熙冷声道,“至于那个毒妇,她在年宴上御前失仪、冒犯皇额娘,剥夺位份,打入冷宫。”   “这样,也太便宜她了!”太后有些不满。   “活着,才能生不如死。”康熙幽幽的道。   第二天,康熙便在早朝上宣布,此次雍亲王府之事乃是白莲教余孽所为,因此全国通缉白莲教教众。   如此,这件事算是水落石出,但其中有多少人相信,那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起码云荍是不信的,白莲教和红花会,这些年在康熙不遗余力的打压下,几乎只能在穷乡僻壤生存,若他们有能混入雍亲王府行凶的实力,何不再博大一点,直接对康熙下手呢?甚至,就是毒个皇子也比这些小孩子有用啊。   众位皇子和福晋也是不信,乌拉那拉氏她们就更不信了,反而康熙如此反应,让他们更加想的歪了。   毕竟,如果是那位下的手,那么皇阿玛这般遮掩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他们口中的那位,此时还在德州重病卧床。   又两日,京城外的官道上狂奔来一行人,守门士兵正要拦,却被一鞭子甩到脸上,没拦住。   这一行人一直狂奔到宣武门口才停下,为首之人看的出十分疲惫,骤停之下更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身后之人及时下马扶住:“爷,小心。”   为首之人被扶着下了马,掏出一腰牌递给侍卫,侍卫一扫之下立即肃容:“参见雍亲王!皇上有命,亲王回来不必通传,直接进宫。”   胤禛微微点了头,稍稍理了衣裳,便进了宣武门,随他回来的侍卫只能等在宫门口。   胤禛一路走得昏昏沉沉,若不是有大内侍卫一路在前引着,他怕是都能走错路。   到了御书房,第一时间便有人去通传,很快便有几名大臣从内里出来,经过胤禛时俱是行礼,看到胤禛如今的样子不禁微微惊讶,却也饱含理解和同情。   胤禛并没有发现这些,他连回礼都没回,直到进了书房里,看着上头那个威严又慈和的人,才跪伏在地上,哽咽道:“皇阿玛。”   康熙叹息,放柔了声音道:“起来吧,一路上累着了吧,先让梁九功带你去洗漱。”   胤禛被带下去洗漱了一番,冰凉的身子才有了一丝暖意。   又回到书房内,此时这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再无别人。   康熙也不废话,直接递给胤禛一沓东西:“看看吧。”   胤禛接过,一行一行扫过去,越看越慢、越看越慢,最后直接停下,满眼迷茫的看向康熙:“皇阿玛……”   “看完。”康熙无情道。   胤禛眨了眨眼,机械地低下头,将最后几行扫完,然后就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纸上忽然溅上一滴水珠,胤禛嘴唇蠕动着,喃喃念着几个字,声音渐渐大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皇阿玛。”他抬头望向康熙。   康熙有些不忍,但理智还是将不忍压下去:“没有为什么。出了这间屋子,你要记得,弘晖他们是被白莲教所害,知道吗?”   胤禛久久没有应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康熙没有呵斥他的冒犯,也没有出声催促,也只是回望着他。   最终,还是胤禛先低下了头:“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将手上那一沓重若千钧的纸张放下,胤禛又磕了头,才蹒跚着起身,退出房间。   康熙闭上眼,沉默许久,才再次睁开眼:“来人。”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进来请安。   “将东西烧了。”   梁九功转身让人端来火盆,放在屋内一角,当着康熙的面,将胤禛放于地上的纸张一张张扔进火盆,化为灰烬。   “摆驾长春宫。”   云荍接了驾,奉着康熙在内室坐下,小心的看着康熙的脸色,道:“听说胤禛回来了,人可还好?要不要派太医去给瞧瞧?”   这倒不是她在宫中遍布耳目,而是,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关注雍亲王府,雍亲王回京这么大的事,几乎是一瞬间就传遍了京城,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派人去看看吧。”康熙拉着云荍的手,闭着眼叹道,“另外,你派人去看看老五福晋,弘晖,也该入土为安了。”   本来就没有夭折的皇嗣在皇觉寺停灵的道理,这次是弘晖他们去的确实冤屈、而且乌拉那拉氏也找好了理由,所以康熙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但凡事都该有个度,现在真凶宣布了、胤禛也回来了,弘晖他们再停灵在皇觉寺就说不过去了。   “好,妾明儿就遣人去办。”云荍柔声道。   她坐在康熙身边,一只手被康熙握着,一只手轻轻的在康熙脖颈处揉捏,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陪着。   良久,康熙才睁开眼道:“朕该走了。”顿了顿又道,“关于今年的年宴,你可以多去宁寿宫找宣贵妃说说话。”   “是。”云荍应道,“妾送皇上。”   送走康熙,云荍才算松了口气,虽然康熙刚刚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弘晖他们的事是没有跟她这一系扯上关系了。   至于康熙最后吩咐的事,却是值得深思。   太后几乎不管这类宴会之事,怎么今年突然要插手呢?   还是康熙的意思,只是让她找点事多去宁寿宫陪太后说说话,转移太后的注意力? 第282章 打入冷宫   胤禛一路出了宫, 并没有上雍王府派来接他的马车, 而是上了马, 径直往皇觉寺而去,众随身侍卫跟上, 只留下一众前来接人的奴才面面相觑, 最终只能又赶着马车回了王府。   乌拉那拉氏一身素色,坐在上手听完去接胤禛的奴才的回禀, 只道:“知道了。”便将人打发出去。   待人都走了, 乌拉那拉氏睁开双眼,里面全是怨毒狠厉的情绪。   胤禛在皇觉寺待到快宵禁了, 才匆匆赶回雍王府,没去正院,却是去了倚栏院。   看着床榻上正在酣睡的弘圼, 胤禛周身的冷气稍稍收敛了一些。   佟佳氏在一边垂泪,小声哽咽道:“爷回来就好了,妾这些日子日夜提心吊胆,不敢让弘圼离了妾眼前一瞬, 就怕他也有个什么万一。”   已经知道此事系何人所为的胤禛,当然不会怀疑佟佳氏此时的表现,他安慰的拍拍佟佳氏,低低道了一句:“没事了。”   又看了弘圼片刻, 胤禛便离了倚栏院,往正院而去。   乌拉那拉氏一动不动的坐在堂屋椅子上,直到听到通传声, 才愣愣的抬起眼,直直看向走进门的胤禛。   她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爷……”   胤禛脚步顿了一下,走到乌拉那拉氏身前,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却又在半路缩了回去,只回应道:“爷回来了。”   “爷!”乌拉那拉氏一下崩溃大哭,直接抱住身前的胤禛,脸贴在胤禛肚子上,嚎啕道,“爷…弘晖…我们的弘晖…爷…你要给弘晖报仇啊!给咱们的儿子报仇啊…爷…”   胤禛猛地抬头,将眼眶即将溢出的液体逼了回去,他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流泪,那是他的儿子啊,他唯一的嫡子、他喜爱的小儿子,全在一夕之间被人害了,他心里怎么可能平静。   可他必须得平静,他是五阿哥,他是雍亲王,他的未来还要经历许多许多,不能因为这一时挫折便低下头颅。   胤禛伸出手,缓缓拍着乌拉那拉氏的背,似是安抚她,也似是平缓自己的情绪。   “爷…”乌拉那拉氏忽然停止哭嚎,扯着胤禛的衣襟抬起头来,“爷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害的弘晖?我不信,我不信是白莲教所为,他们就算害,也该去害弘皙他们……”   后面的话都被胤禛捂在嘴里。   “闭嘴!福晋糊涂了不成!”胤禛低声呵斥道,却见乌拉那拉氏睁大着眼,眼泪一颗颗的滚落,剩下的斥责再也说不出。   他沉默下来,半响后才道:“你只要知道,此事是白莲教所为。剩下的事,交给爷。”   乌拉那拉氏无声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低下头去。   第二日,云荍便派了库嬷嬷领着太医去了雍亲王府。   次日,弘晖、弘昀从皇觉寺起灵,葬入东陵。由于是小辈,并没有多少人亲自去送,只是一路设了路祭,由几个奴才跪一跪罢了,这也算是夭折的小辈中相当高的规格了。   由于官方的压制,京城里关于这件事的余温迅速消退,街头巷尾又充斥着无数花边新闻。   赶在腊月二十九,一直在德州养病的太子终是回来了,他的病却是并没有全好,只是稍有起色,这一路赶回来,竟又有加重的趋势。   但在三十晚上,他还是强撑着病体出现在了年宴中。   今年的年宴冷清不少,胤禔、胤礿、胤祒等人都不在,胤禛府上又出了那等事,因此也没什么人互相敬酒说笑,大多都是各自喝着闷酒,看似专心的欣赏着歌舞。   康熙这会子去了后头陪太后,整个场上更是连表面的热闹都不维持了。   太子忽然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向胤禛,场上之人一时都或明或暗的注意着他们。   “五弟,孤敬你一杯,年前之事孤不在京里,没能帮上忙,深感遗憾。”太子举着酒杯道,“五弟千万节哀,保重身子。”   太子过来时胤禛就已经站起身,此时也回道:“弟不敢,多谢太子关怀,也请太子保重身体。”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干了,太子也是不甘示弱,同样干了。   完了后拍拍胤禛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位置。   目睹这一切的胤祉,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假惺惺。”   若是胤禔在的话,这话大概会由他的嘴说出来,还能让太子听到了。   前面众人无所事事的坐着,后头的家宴的气氛却已经陷入冷凝。   德妃跪在当中,遥望着上座那个曾经在她心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嘴角扯起嘲讽的笑,渐渐的,这笑容越来越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其面容扭曲、状若疯癫,本来还准备看好戏的众位妃子,被她笑的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康熙却没有半分色动,甚至半分眼神都没有给德妃,仿佛对她的一切都视若无物。   “来人,德妃当众失仪,对太后不敬,着夺去德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寥寥几十字,这位从宫女一路走上妃位的传奇女子,便被打落云端。   云荍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猜到些什么。   余光再看到那份此时被摔落在地的屏风,上面的绣法有些眼熟,她曾在太后宫中见过。   康熙四十一年,便在此事中划下句号。   大年初一一早,接到消息的十七阿哥胤禵,便跪在了乾清宫门口,但康熙却始终没有召见他,直到他晕过去,才被顾问行带人送回十七阿哥府。   醒来后,胤禵还要进宫,却直接被拒于宫门外。   他转身便去了雍王府,胤禛见了他,却始终不发一言,任胤禵哀求、发怒、咒骂、厮打。   胤禵回府后大醉一场,却毫无办法,只能日日在府中买醉,期间胤禩上门多次安慰劝说,却收效甚微。   眼看正月即将过去,胤禵已经许久没有出门,胤禩无法,只能上门怒骂一通,骂胤禵是个废物,额娘有难他却只会在家喝酒,半点用处也无,真真是连废物也不如。   胤禵被他骂的红了眼,直接动手,胤禩不比他强壮武艺好,结结实实的被揍了一顿。   精力用完后,胤禵瘫倒在地,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胤禩叹气:“你忧心额娘的心,十哥都明白,可恨十哥却帮不上忙。但你这样下去,又能有何益处,需知德额娘可能正盼着你去救她。与其在此饮酒度日,不如出去拼一份功劳,让皇阿玛不得不见你,到时再请皇阿玛赦免德额娘,岂不更好。”   胤禵被这一席话说动了,他擦干眼泪,请胤禩帮他上折子,他自己的折子皇阿玛现在是肯定不接不看的。   于是,康熙便接到了由胤禩递上的、胤禵自请去西边参军的折子。   对于胤禵,康熙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知道这件事与胤禵无关,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怀疑,由德妃这样的毒妇生养的胤禵,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秉性?   至于同为德妃所出的胤禛,康熙倒没有这般复杂的心绪,一方面,胤禛是受害者,另一方面,胤禛是由前佟佳皇贵妃养大的,肯定不能跟德妃这个毒妇一样。   最终,康熙还是同意了胤禵的请求,这也是出于对胤禵的怜惜和爱护,想让他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毕竟,他年纪还小。   出了正月,胤禵便领了旨,匆匆出了京。   一时间,京中又沉寂下来。   直到胤礿一行人归来,京城才又陷入狂欢的热闹中。 第283章 入朝   城外官道上, 完整的帝王仪驾层层铺开, 康熙坐在高高的御撵上, 看着缓缓走到他脚下的几人,心中各种情绪繁杂, 最终还是兴奋与激动占了上筹。   他终于, 终于为大清的版图上添了一块儿地方。   未来,他还要为大清的版图添上更多地方。   伴随着康熙的雄心壮志, 鼓乐之声响起, 霎时间,更添一分肃穆。   曾经的琉球叛逆、自立的琉球王子, 此时的琉球顺候尚辉,正忐忑不安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位威仪天成的圣天子。   琉球国内,其实深受大清影响, 甚至五十年前,当时的琉球王还遣使请求大清上一任皇帝册封,以此成为大清的藩属国。   但大清与琉球实在隔得太远,中间那道大海仿若天堑, 且大清本身更喜内陆,对于在大海上扬帆甚是缺乏兴趣。   而琉球,却是紧邻着倭国,这个海上力量强大、一群倭匪就能扰得他们民不聊生的国家。当年琉球国请求册封, 也是想要得到大清国庇护的意思,但这份庇护却仅仅只是限于国文缴书之上。   因此,琉球不得不与倭国虚与委蛇, 其中辛酸倒不必再说。   在回忆中,尚辉终是走到了特定的位置,他随着汉朝礼仪官员的指引,缓缓跪下,以头触地,口中道:“琉球国属顺候尚氏辉,代琉球尚质王,觐见圣天子,恭问陛下圣安。”   话音刚落,便听有一尖细声音道:“陛下有诏:尚质王乃世祖亲封,汝代尚质王朝觐,其赐如意,许赞拜不名。”   尚辉闻言,连忙感激涕零地道:“圣天子恩德,琉球上下铭感五内,臣今代尚质王上书:琉球自古以来,皆为诸夏之藩属,今蒙圣天子恩德沐浴,以后愿永为清臣,琉球与大清,合二为一,为大清之羽翼,共尊圣天子!”   康熙、所有随侍皇子与大臣,听到尚辉口中缓缓吐出他们日思夜想的话,四肢百骸都涌出一股暖流,心中激荡不已,凄厉呼嚎的冷风再也不能令他们感受到半分冷意。   ……   在城外举行了盛大的受朝仪式,康熙他们才移步回到宫内,但今日的一幕幕,却已经在百姓心中刻下深刻的印象,□□上国的感觉让他们心中充满了自豪感,并对大清更加拥护起来。   这也是,康熙非要在城外接见琉球使者并允许百姓登上城墙观看的用意。   即使这会带来很大的安全风险。   待得一切落幕,康熙才单独召见了胤禔、胤礿二人。   “你们两个辛苦了,这次做得不错!”康熙看着这两个儿子,心中满意不已。   “为皇阿玛效力,是儿臣的本分。”胤禔和胤礿单膝跪地,心里的激荡却还没消却。   “好好好!”康熙畅快大笑,随后道,“朕先放你们一月假,在家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延后再说!”   “是,多谢皇阿玛体恤。”胤禔和胤礿再次谢恩。   随后,康熙又细细问了他们这一路的细节,才放他们离去。   出了御书房,胤禔道:“四弟,本王还要去一趟翊坤宫,就不与你同行了。”   “大哥慢走。”胤礿拱手,看着越来越远的胤禔背影暗暗撇嘴,说的好像他不去长春宫似的,长春宫和翊坤宫明明前后挨着,这人越来越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了。   不过他刚好还有事,大哥自己走了也算成全他。   想罢胤礿又转身回了御书房。   康熙有些诧异:“怎生又回来了?”   “儿子还有些事忘了禀报皇阿玛。”胤礿答道,接着又将他在倭国那几个月的所见所查所得一一道来。   康熙在其叙述中不时神情震动。   “你说倭国多银,此事可已经确认无误?”康熙再次确认道。   “回皇阿玛,儿臣确认无误。”胤礿答道,“儿臣还派人亲自去兑换一番,确实倭国以金换银要多上许多。”   “听说他们有一座山,曰石见,其全由银子堆成,百姓去山里转一圈就能捡到许多银子。”   康熙摇摇头失笑:“这一听就是民间传言。”   “皇阿玛圣明,若一整座山真是由银子堆成,也就不会有倭寇到处流窜了。”胤礿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   “不过这山里有银矿应该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等传言出来。”康熙沉思道。   胤礿应和:“儿臣也觉得应是如此。”   康熙想了一会儿,便道:“这件事等琉球的事情确定下来,再行商议。”   “说说那个什么浅野的事。”   “是。”胤礿开口道,“浅野松生乃是浅野长矩藩主的独子,前岁,浅野长矩与幕府司仪吉良起冲突,结果浅野长矩藩主被勒令切腹自杀和没收封地,其家奴率人杀了吉良为其报仇,但最终被全部处死,浅野松生也遭到暗中刺杀不得不四处躲避,儿子也是机缘巧合才救下他。”   接着胤礿又细细为康熙解释了倭国目前的政体:“倭国目前有天皇,但却并不执掌政权,具体政权是由德川家族掌控,德川家世袭征夷大将军之职,在江户设幕府,是为朝廷。幕府控制着全国约四分之一的土地,其余的地方却是分封给各位大名、也就是藩主,藩主实际拥有各封地统治权,可以直接统治人民、征收税款、任免官员。”   所以,浅野与吉良之事,放在华夏,就相当于拥有封地的亲王与礼部的一个侍郎打了一架,结果亲王被处死、还没收封地,这搁谁都不可能服气啊。   但,谁让这个亲王跟皇帝不是一个姓呢?康熙听到这里,其实还算明白背后的原因,但对于倭国皇帝不能掌权,反倒被个将军把持政权的局面感到很不舒服。   看来,这军权,还是要好好控制才行。   “其实这几年,幕府和各位藩主的矛盾正在逐步上升,因为那些藩主能自行收税,但又对上缴幕府推三阻四,只靠幕府自己那些税收已经无法维持。目前,他们国内的起义也颇为频繁。”胤礿最后收尾道,这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康熙眼光一闪:“你倒是所图甚大。”   “惟愿皇阿玛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圣天子。”胤礿伏地叩首道。   康熙眼中晦暗不明:“朕知道了,此事朕会派人接手。”   “是,儿臣遵命。”胤礿领命道。   “好了,快去瞧瞧你额娘吧。”康熙转瞬间又收起刚才的神色,打趣道,“这两年,你额娘可没少埋怨朕。”   “额娘也是担心儿子的缘故。”胤礿腼腆的笑道,“儿子知道,皇阿玛担忧儿子的心也不会少。”   这一句话像是触动了康熙的某根心弦,叹道:“是啊,自古以来,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殊不知,父亲的担忧又哪里比母亲少了,只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不能轻易言说罢了。”   “令皇阿玛忧心,是儿子不孝。”胤礿赶忙认错。   康熙莞尔:“行了,在这儿与朕打什么哈哈,还不快滚。”   “嗻,儿子这就滚。”胤礿搞怪的行了一礼,匆匆溜了。   康熙不由失笑:“这小子,出去一趟,倒是活波不少。”   说罢摇摇头,开始处理政事。   胤礿终于大踏步的往长春宫而去,而云荍,也早已等的望眼欲穿。   “四阿哥到!”胤礿回来,小太监的唱诺声都比以往多了喜气和中气,几乎传遍整个长春宫。   云荍已经等的不耐烦,听到声音,不顾劝阻就往门外走去,在门边正好碰到大步行来的胤礿。   胤礿看着门边那个熟悉的慈爱身影,一撩袍子,就跪下了:“额娘吉祥,不孝子胤礿,回来了。”   云荍眼眶早已泛红,连忙伸手将胤礿拉起来,看着眼前又黑又瘦的人,几乎不敢认。   “怎么瘦成这样?”云荍心疼的道,转身吩咐,“快,将准备的吃食都端上来。”   胤礿裂开嘴笑了,还是亲额娘好:“额娘真好,儿子都饿了一天呢。”   因为今日仪式众达,所以他从早起就没有吃东西,只生吞了几块点心,撑到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了。   云荍听了他的话,更是心疼:“先给阿哥端杯奶暖胃。”   胤礿将滚烫的鲜奶灌下去,浑身顿时舒畅不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懒的靠在榻上,嘴上却道:“请额娘恕儿子无礼之罪。”   云荍恨恨地戳他一指头:“出去一趟,倒知道跟我客气了。”   “嘿嘿。”胤礿笑的见牙不见眼。   云荍不忍直视:“快别笑了,大白牙配上大黑脸,你当好看啊?”   “额娘,你嫌弃我?”胤礿一脸不敢置信。   云荍忍不住乐了:“一把年纪了,还学弘昊卖萌,真真是东施效颦。不对,弘昊现在都不这样了。”   说起儿子,胤礿收起了不正形,叹气道:“两年多没见他,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放心,额娘前儿才见过,你福晋照顾很好。”云荍安慰道。   “这两年,苦了她了。”胤礿心中对完颜氏也是充满歉意,他一走两年,留她一个人支撑偌大的璿郡王府,虽然有额娘看顾着,估计也受了不少委屈。   “完颜氏是个好的。”云荍肯定道,“对了,你走后,二格格办了抓周,之后完颜氏便进宫说,想要给叶禄氏请封侧福晋,额娘跟你皇阿玛说了之后,已经晋了叶禄氏为侧福晋了。”   胤礿片刻便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点头道:“也好。”   “还有……”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云荍又接着将宫里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遍。   听到胤禛府上的惨案以及云荍对凶手的猜测后,胤礿也十分震惊:“怎么可能!”   但云荍所说的种种疑点,和他对皇阿玛的了解,却不得不承认,云荍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但是,初杏她们却查到,最近有一些人正在专门朝乌雅家的人下手。”云荍道,“虽然德妃倒了以后,对乌雅家落井下石的人很多,但毕竟十七还在那里,也没有人敢真下死手。”   “但乌雅家最近,却已经接二连三折了好几个小辈了。”   “这……”胤礿颇有些失声,五弟行事,也太狠了些,这是想乌雅家断子绝孙吗? 第284章 愿往   在长春宫用完膳后, 云荍便撵了他出宫, 毕竟在宫外, 还有一大家子在等着他。   胤礿回府后的默默温情自不必提,整个朝廷却是自这天以后又忙了起来。   毕竟琉球内附这等大事, 不是一个受朝仪式就能完了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需要解决,那个仪式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脸面罢了。   首当其冲的, 便是对琉球国内归附贵族的封赏。   原琉球国王, 世祖所封尚质王,康熙并没有改其封号, 而是将其提为铁帽子王,允世袭不降。   当然,这一条只是看着好看, 琉球国王的后代早已在两次叛乱中死伤殆尽,而以他现在撑不过半年的身子,估摸着也留不下遗腹子了。   至于那位顺候尚辉,要不是因为琉球国王身体实在破败、忍受不了跋山涉水的路途, 朝觐之事又必须有个琉球王室血脉的人做代表,琉球国王才不会答应胤礿的建议,赦免了他的罪责,还封他为顺候。   不得不说, 琉球王室是真的惨啊,本来他们就子嗣不丰,这次嫡系血脉还死伤殆尽, 算起来,尚辉竟是五服内与琉球国王血缘最近的亲族了。   这其中当然是有缘故的,其实倭国早已对他们身边的这一大片群岛垂涎不已,奈何琉球一直表面功夫做的不错,还与大清时不时往来。   他们虽然不要脸,但也不能将不要脸大喇喇的摆在明面上不是,所以他们就开始玩阴的,倭寇作乱是一方面,对其王室下手是另一方面。   种种原因,造成琉球王室今日之局面,也就不奇怪了。   然后是这次朝觐的主角顺候尚辉,康熙对他曾经起兵造反的行为很是膈应,于是只是承认了琉球国王封他的顺候爵位,又赐了一座侯爵府也就罢了。   好在尚辉还算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感激涕零的接了赏赐,除了康熙偶有传召外,就窝在府内不出了,让康熙心中还算满意。   至于其他原来大大小小的贵族,康熙也就懒得管了,让内阁拟了一个条陈,略略看了一看也就批准了。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驻守琉球的人选。   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归你了,但如果你不派人去管的话,那早晚就不是你的了。   就像如今的新疆和西藏,虽然康熙这几年已经很努力的在派官员,想要将两地真正的掌控在手中,但历史遗留问题太大,收效甚微,从还有什么西藏王就能看出来。   所以,派人去琉球驻守和管理是必然的。   只是,派谁去呢?   与当初发兵琉球平叛不同,那时候,几乎就是躺着捡功劳的事,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抢着上。   但这次,却是要远赴海外,可能从此就一去不回了,这简直比去西南和东北为官都可怕。   面对康熙对于人选的询问,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康熙虽然生气,却也无法,只能先略过这一茬,先商议别的。   这天,还在休假中的胤礿正在教导几个儿子习字,就听见通报:十二阿哥胤俄来了。   胤礿有些奇怪,虽然胤俄跟胤祤关系好,但跟他却是无甚交流的,毕竟年龄差距在那里。   今天肚子一个人上门,是出了什么事?   胤礿在书房见到了胤俄。   “见过四哥。”胤俄抱拳道。   “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胤礿道,“坐吧。”   有小太监奉上茶。   “这是琉球那边一种特产的茶叶,名为香片茶,与咱们的倒有许多不同,试试看。”胤礿介绍道。   胤俄闻言,也端起抿了一口:“是有些香气。”   胤礿闻言莞尔,看来真是心中有事,不然身为从小受到各种教育的皇子,不会说出这般浅陋的评价之语。   胤礿放下茶盏,也不绕圈子:“十二弟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胤俄没料到胤礿这般直白,微微一愣,又踌躇起来。   胤礿也不催他,只闲情逸致的品茶。   半响,胤俄咬了咬牙道:“今日过来,确实有一事想求四哥。”   “自家兄弟,这般客气做什么,有什么事就说,就冲你跟十三的关系,四哥能帮你的就一定帮。”胤礿摆摆手道。   胤俄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出了目的:“我想去琉球。”   胤礿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他望着胤俄确认道:“你说什么?”   胤俄话出口倒是放下心来,此时再听询问,颇为严肃的道:“四哥没听错,弟弟想去琉球。”   “为什么?”胤礿不明所以,要知道,去琉球驻守可并不是一个好差事,没看朝上那些大臣都在互相推诿吗?   胤礿估摸着,最后也就是哪个没背景没派系的倒霉鬼被派出去。   至于皇子?胤礿敢肯定,他皇阿玛肯定没起过这个念头。   这算什么?再给胤俄封个爵位,那就相当于分封了啊,其他人不炸了才怪。   胤俄苦笑:“不瞒四哥,弟弟出宫开府已经近五年,却还是无所事事,现下……都快要福晋养着了。”   最后一句,说的艰难,毕竟被福晋养着,实在不是一件多有脸面的事情。   胤礿恍然大悟,确实,皇阿玛儿子众多,有时实在是顾不过来,像胤俄胤禟他们,虽然顶着贝子衔,却都没有差事在身,整日无所事事,让他们怎能不心中憋闷。   就连胤祤,若不是之前托了胤礿的福,也只能跟他们一起罢了。   看着胤祤能有差事,胤禟和胤俄说不羡慕是假的,但谁叫他们没有一个给力的哥哥,胤俄不用说了,胤禟他哥胤祺,若不是太后的面子,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差事。   这倒不是云荍不帮着宜妃,实在是这事涉及前朝,以康熙的性子怎么允许她们插嘴。   后妃吹枕边风,给儿子求差事,那都是话本上的事罢了。   胤礿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琉球之事,怕是希望不大,四哥也只能跟皇阿玛提提,不过给你另谋个差事,应当还是不难的。”   胤俄大喜过望,起身长揖道:“弟弟先谢过四哥了。”   胤礿扶起他,打趣道:“现在谢太早了,到时候若是没办成,别在心里骂四哥就好。”   胤俄答道:“四哥肯为弟弟开这个口,就已经很好了,无论结果如何,弟弟都感谢四哥。”   胤礿心中满意,这才是知趣的好弟弟。   找了一天,胤礿便跟康熙把这件事当笑话说了:“……皇阿玛不知道,十弟那高大威猛的样子,却在儿子做出一副羞窘的样子,说自己被福晋养着,真真是让儿子觉得……”   胤礿斟酌了一下,用出了一个词:“…辣眼睛。”   这是他有一次听额娘说的,觉得有时候用来,竟是分外贴切。   康熙哈哈笑道:“这个词用得好,朕竟也能略略体会到当时的妙处。”   胤礿陪着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儿子也想到,弟弟们出宫开府的越来越多,却都无甚差事,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只凭俸禄,也确实有点艰难,被福晋养着,也不算假话。不瞒皇阿玛,儿子当初,也叫福晋养过一段时候呢。”   “哦?朕记得你额娘可是给了你不少私房,这话叫你额娘听到,还不知该如何伤心。”康熙打趣道。   胤礿一脸不自然:“说来羞愧,额娘当时给的私房,全叫儿子填进船队去了,谁知有一次海上风浪大,船队有去无回,儿子几乎是一夜赤贫,还是靠着福晋才缓了过去。这件事,儿子至今没敢跟额娘说呢。”   见胤礿大大方方的说起船队之事,康熙心中满意:“你额娘胆子小,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不然该吓着了。这次你出去,她本来就担心的不行,如果再知道这回事,估计更得后怕。”   胤礿点点头,十分同意康熙的说法。   “不过那船队之事,到底是商贾之事,你还是少沾染的好。”康熙话头一转,又皱眉批评道。   “皇阿玛教训的是。”胤礿先是恭敬应答,又道,“不过儿臣派出船队,却也不是为了赚几两银子,皇阿玛可记得番薯。”   提起这个,康熙就不自觉的高兴:“当然记得,现在各地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试种,想来今年,百姓求个温饱应该不难了。”   “这都是皇阿玛的恩德。”胤礿拍马道,“那番薯,便是儿臣的船队在海外发现带回来的,这次儿子回来,问了他们,发现这两年,他们又从海外陆陆续续找了一些粮食种子带回来,只是儿子不在,他们也只是按照之前的方法在庄子里试种一番,没能禀报上来。”   “哦?当真?”康熙闻言不由神情震动。   “不敢欺瞒皇阿玛。”胤礿从身上抽出一叠纸张,递给康熙,上面竟还有图画。   “这次找到的共有两种作物比较好,名为马铃薯和番麦(玉米),这两种作物,对田地的要求都不大,尤其马铃薯,与番薯相当。而其亩产量,却要比番薯还多一些,能达到一千五百斤左右,更重要的是,儿子找大夫看过,这马铃薯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而番麦,对田地的品质要求虽然要高一些,却也比小麦好,亩产量也有四五百斤,其味也甚是甘甜。”   康熙听完简直龙颜大悦,没想到胤礿回来不到一个月,竟又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惊喜。   这两种作物若真如胤礿所说,再推广下去,他敢说,大清再也不会有一个饿死之民!   当然,这只是康熙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自古以来饿死的老百姓,大多数并不是真的没有粮食,而是那些粮食都被权贵搜刮挥霍,他们才会饿死。   不过这并不妨碍康熙心中幻想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圣帝的自己。   接着,康熙又细细问了许多细节,甚至连施什么肥都问到了,好在胤礿有惊无险的都答上了。   最后,康熙感叹道:“你很好,确实是将百姓放在了心中。”   “儿臣当不起。”胤礿推拒如此盛赞,他确实觉得自己当不起。   “当不当得起,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朕说了算,而是由天下百姓说的算。”康熙道,“你的休假,就提前结束吧。按照之前番薯的经验,将这马铃薯和番麦,也都扩大试种,再推广。还有番薯的全国推广之事,你也一并管上吧。”   马铃薯和番麦他倒是没意见,只是番薯:“这…番薯一直由五弟负责,儿子冒然接手怕是不好。”   “无妨。”康熙摇摇头,不容胤礿拒绝。   胤禛最近做的事,云荍都能查到,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来对胤禛的一些怜惜,因为他的行为,也消散殆尽,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失望。   “是,儿臣遵命。”胤礿只能领旨。   胤礿提前结束休假,结果番薯一事,令许多人都大感惊讶。   胤禛更实在书房沉默良久,才叫人进去吩咐了些什么。   胤禔看着,也闲不住了,跑到宫里,跟康熙提出他关于琉球驻防的若干看法,并提出,他觉得让施琅的儿子施世骥去琉球驻守很合适。   胤禔走后,康熙不由得摇摇头,这个儿子,勇猛有余、谋略却不足。   施家是背郑降过来的,虽然康熙一直重用他们,但心里却还是提防的,把施家之人放到琉球去,岂不是亲自养一个郑家出来?   倒是胤俄,没想到他竟有去琉球之心,到底答不答应呢?   看康熙心中所思,竟是颇有意动。   再过半月,康熙看朝上还没有提出一个合适的镇守琉球的人选,报上来的人不是没有背景的寒门之子,就是没有派系的孤臣,当然,也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想要出去当个土皇帝的家伙毛遂自荐,康熙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   这一日,康熙竟命出宫开府的众位皇子皆列班上朝,并在朝上垂询,他们觉得派何人却琉球的好。   闻听此言,胤礿不由诧异的瞥一眼胤俄,却见胤俄也正疑惑的望着他。   四哥并没有说皇阿玛有答应让他去琉球的意向啊?   此时见胤礿的神色,胤俄也明白过来,怕是四哥也没猜到皇阿玛的意图。   胤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想先看看别人怎么说,前头哥哥们说完,并没有什么建树,皇阿玛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到底该怎么办?   “胤俄,你说呢。”   正想着,皇阿玛就点到了他的名字,胤俄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他是闻名京城的呆霸王,怕什么。   “儿臣愿往琉球!”   铿锵有力的六个字一说完,朝堂上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众人都一片呆滞的看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什么操作?   还有这种操作! 第285章 暗流   康熙最终也没有在朝上回应胤俄的请命, 胤俄忐忑不安的下了朝, 一路追着胤礿去了璿郡王府。   这一幕, 让许多人陷入了沉思。   “四弟,真是好手段啊。”   这句话在两个地方同时响起, 不同的是两人的神色, 太子一脸狠色,胤禔倒是感叹居多。   “殿下何必生气, 不过是个琉球罢了, 就算四阿哥拿在手里又有何用?依奴才看,四阿哥怕不是早年被流放到黑龙江吓着了, 这才想着先把后路找好了,下次若再被流放,还能活的舒服点。”一个长得颇为美艳的太监, 对着太子谄媚道。   太子一脚踹过去:“狗奴才!孤的弟弟也是你能编排的!”   虽然他们兄弟不和,却也没有奴才看不起他们的份儿。   那仗着近日的宠爱嚣张的太监被吓到了,他本来只是想拍马屁,却没想到拍到了蹄子上, 就势跪地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自己下去领二十杖。”太子阴着脸道, 若不是这太监还算得他心意,早就被拉出去杖毙了。   “谢殿下恩典。”艳丽太监不敢再留,忙不迭地滚出去领罚了。   皇阿玛, 你会如何做呢?太子心中阴晴不定的想着。   康熙很快给了他答案,同意胤俄所请,但限他在两年之内将琉球的一切都处理好,回京复命,同时还将魏珠暂时给了胤俄。   听到这个决定,朝臣们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有两年,还好还好,还有魏珠。   魏珠可是皇上的哈哈珠子,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论起心腹,也就没有失势前的梁九功能与他比肩。   只不过梁九功是近身伺候,才显得出名些,只是此时的梁九功,却只能凭借着跟康熙的那一点点情分,在御前走动罢了,早已不能与魏珠比肩。   即使是后来居上的顾问行,在魏珠面前也要矮一头。   居于康熙之下、众臣之上的太子,此时心中却一片冰冷。   皇阿玛,你果真已经不在意我了啊。   如此,也别怪我无情了!   想着重病时索额图在床塌前提出的想法,一直犹豫不决的胤禔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胤俄没想到皇阿玛真能答应他所请,虽然只有两年,但他也觉得心中豪情万丈,誓要在琉球做出一番事业来。   然而他回府后却遭遇了麻烦。   博尔济特氏哭着闹着要跟他一起去琉球。   “胡闹什么!”胤俄很生气,“爷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是有正事的,再说,你也走了,府里谁照看!”   “谁爱照看谁照看,反正我不管!”博尔济特氏撒泼,“不然你让郭络罗氏管啊!”   “胡说什么,郭络罗氏一个格格,怎么能掌管府上,这不是丢爷的脸!”胤俄觉得博尔济特氏脑子坏掉了。   “反正我不管!你这一去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万一回不来了,我又没孩子!我才不要一辈子缩在这个小院子给你养小妾和儿子!”博尔济特氏不管不顾。   “你!你居然敢咒爷!”胤俄简直要博尔济特氏气死,哪家女人会诅咒自己男人一去不回的。   “谁咒你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罢了!”博尔济特氏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狡辩道。   胤俄别看在外边横,却从不在家里横,所以对福晋这个火辣的蒙古女人简直毫无办法。   气闷不已的他只能一甩袖子,往前院去了。   哼,好男不跟蠢女斗!   胤俄躲了,博尔济特氏却没打算放过他,她直接进宫找云荍哭诉去了。   云荍看着眼前哭嚎的博尔济特氏头疼不已,只能耐着性子劝说:“十二这是身负皇差,替皇上办事去了,你跟着算怎么回事呢?”   “儿媳知道爷这是要去办正事,儿媳并不是无理取闹、想要打扰爷办公,只是想一起去照顾爷的起居罢了,反正也是要带丫鬟侍妾的,还不如让儿媳去。”博尔济特氏哭哭啼啼的道。   云荍无奈,这能一样吗?   “额娘,儿媳苦啊,成亲四年了,至今没有开怀过,外边说什么的都有,儿媳能不着急嘛。这次爷一去就是两年,两年再过去,儿媳怕是都不能生了,额娘,你就可怜可怜儿媳吧。”博尔济特氏可不敢在云荍面前说什么怕胤俄一去不回的话,只能哭诉自己的苦,不过她说的却也是实情。   然而你才十九啊,再过两年也才二十一,不能生个屁!云荍心中止不住的吐槽。   不过也不能说博尔济特氏错,这确实是古代普遍的认知,尤其她还是皇子福晋中唯一的蒙古福晋,本就难以融入妯娌中,背后的闲言碎语更是加剧了这种裂痕。   云荍其实也同情她,而且她也不认为妻子随丈夫赴任有什么不对,大臣做这种事的也不少,只不过胤俄身为皇子,无端多了许多规矩罢。   “好了,本宫可以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不过有没有用却是不保证的,你若是真想去,还得另想法子的好。”云荍说完还特意冲博尔济特氏使了个眼色。   博尔济特氏也不是个笨的,立马明白了云荍的意思,当即告退回府,第二日便又收拾整齐进宫,找太后哭诉去了。   等康熙前后在云荍和太后知道这件事,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对博尔济特氏却也是不喜的,他就是喜欢端庄大方、本本分分的儿媳,像博尔济特氏这种上蹿下跳,简直有失体统。   不过难得太后开口,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用不着他这个皇上同意,只要胤俄愿意带,他难道还能斥责胤俄不成。   就像之前胤礿带着完颜氏去朝鲜,他不也没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胤俄没用,连媳妇儿都管不住!康熙此刻,已经有些怀疑自己让胤俄去琉球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最终康熙也没管,只是暗示云荍这事她做主就行,云荍立刻就明白他的态度了,不过也没直接告诉博尔济特氏,而是把完颜氏叫进宫,让她跟胤礿说,再让胤礿找胤俄聊聊。   胤俄被他四哥一番回忆往昔的说了半天,才明白他四哥的意思,立刻冲回府去找博尔济特氏:“你疯了不成?居然为这种事去找皇贵妃!”   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啧,你才知道?”博尔济特氏闲闲地摆弄手镯,“你这样不行啊,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办好皇阿玛交待的差事了,看来,还是得我在旁边看着啊。”   “你!”胤俄被噎的脸通红,只能再次甩袖离开,身影都看不见,空气里还传来他的声音。   “赶紧收拾行李!明天出发!”他一天都不想在京里呆了,太丢脸了!   胤俄走了,琉球的事也告一段落,大家开始排排坐、分果果。   胤禔已经是亲王,升无可升,康熙便亲赐他‘大清第一巴图鲁’匾额,并将正红旗的一半划归他分管。   正红旗虽然是八旗中人口最少的一旗,但那也有两三万的兵丁啊,这可都是兵啊!   此一举,更让心死的太子如墜冰窟。   再加上胤礿如今又领着红薯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太子心中的疯狂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又有隆科多,康熙命他出任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事。   这一出任命,又是令朝堂震动,佟佳府上,更是迎来送往不断,就连刚刚连失两子的胤禛都登门道贺。   在康熙把番薯之事交给胤礿的时候,胤禛便感受到了危机,他急忙将针对乌雅家的行动都停下,转而开始大张旗鼓的追讨白莲教,想要讨回康熙的欢心。   现在,皇阿玛如此厚赏隆科多,是不是意味着还是看重他的?先前把番薯之事交给四哥,只是怜惜他心中悲痛,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胤禛心中猜测。   太子感觉自己已经看不到希望了,老大、老四,现在还有个老五,皇阿玛,这是想要逼死他啊。   如此,大大小小的相关人员都封赏过后,唯独胤礿只得到一些金银赏赐。   群臣心里琢磨着,莫不是四阿哥用自己的功劳换了十二阿哥的差事?其实他们当初不愿意去,就怕在那里蹉跎一辈子回不来,但若只是明确的在那里呆一两年,那就是美的不能再美的差事了。   天高皇帝远的,肯定得捞个满嘴流油啊。   这样想着,群臣看胤祒和胤祤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这亲弟弟不用,偏偏用十二阿哥,难不成四阿哥与两位亲弟弟,兄弟阋墙了?   越想越有可能,没看皇贵妃都没替自己儿子喊冤争取吗?肯定是在几个儿子之间左右为难,干脆不管不顾了。   不得不说,大臣们的脑洞还是很大的。   进入四月,便进入了万寿节的筹备期,里里外外一片热闹,因为琉球之事,康熙决定今年要办的比往年热闹些,云荍也就格外繁忙了一些。   但康熙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浇灭了。   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东西,康熙先是不敢置信、再是愤怒、最后只剩下失望和平静。   “再探,要再三确认。”康熙冷声吩咐道,他并不想相信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会走到这一步。   出了屋子,康熙仿佛就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还是正常的处理各种朝政,只是更加频繁的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太子。   当然,他并没有叫别人发现。   一片歌舞升平的底下,暗流涌动。 第286章 造反   万寿节。   今年并不是整寿, 所以也并没有显得特别盛大, 但参与的众人却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但直到结束,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怀疑自己是被这近半年多的事搞得神经敏感了。   康熙却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内, 看着手中的报告, 露出既愤怒又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朕亲手养大的儿子。”   万寿节过了没几天,康熙就说要巡幸塞外, 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每年都要巡幸塞外几乎已经成了定式。   这次出巡,大的皇子里面, 康熙只带了胤禔和太子,剩下的,全都是还没出宫的小萝卜头。   而宗亲方面, 竟是难得的将常宁和福全都带上了。   常宁心中还挺高兴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女儿和外孙。   云荍也没有跟去,胤礿好不容易回来,她在畅春园呆着, 没事还能多招进来见几面。   再说胤祤他媳妇儿好不容易有身孕了,她还是在京里给看着点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出巡的队伍一路蜿蜿蜒蜒直往北方,几个年龄小的皇子一路放开了撒欢, 玩的不亦乐乎。   胤礽骑着马,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只怔怔地望着弟弟们的方向出神, 好在他身边的护卫极多,倒也不担心因为走神而发生什么事故。   胤禔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与胤礽齐头并行。   胤礽垂下眼扫过两只齐头并进的马头,心里一瞬间闪过想将其斩下来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掩盖了自己心中的血腥,转头看向前方,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大哥怎么来了。”   胤禔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愣,不过片刻便将其扔开,走到他们这一步,不是一个称呼就能缓和的。   他提起带着些嘲讽的笑意:“本王看太子殿下好似走神了,就赶过来看看,毕竟本王要负责所有人的安全,若是叫太子殿下出了事,本王可承担不起啊。”   不待胤礽回答,他又接着道:“太子殿下看着胤祥他们,想什么呢?”   侧过脸一个挑眉,这幅好奇的样子做的实在不过关。   胤礽默默在心中评价了一番,脸上却露出感怀的笑容:“不过是看着他们,想到了第一次跟皇阿玛出巡时候的事情罢了。”   “是吗?”胤禔的声音温凉,“哎,可惜,本王却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那确实挺可惜的。”胤礽轻声认同道。   不知道是他的话还是他的态度刺激到了胤禔,胤禔冷哼一声,直接调转马头走人,连句告退的话都没有说。   胤礽背挺得笔直,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的暴虐却已经快压制不住。   走远的胤禔眉头却是皱起,心中有些困惑,今天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   路上并没有什么波折,队伍顺畅的到达了预定的地点,一种蒙古王爷早都在此等着了。   此后,便是一成不变的酒宴、狩猎、比拼等等。   是夜,众人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酒宴,大多数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康熙似是高兴,也多喝了几杯,早早歇下了。   太子的帐篷亮着一根小小的蜡烛,外面看到只当是留的起夜的灯火。   却没想到,本应已经歇息的太子,却穿着全套的甲胄肃立。   “殿下。”旁边黑衣黑裤蒙着面的人单膝跪地。   “按计划行事。”胤礽声音清冷的道。   蒙面人悄然退下,胤礽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有无数生物赶到这里,却又保持着寂静无声。   帐篷外,传来一道轻轻地声音:“殿下,一切如常。”   仿佛站成了雕像的胤礽终于动了,他抬脚走出帐篷,却又因鼻尖嗅到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皱起眉。   “怎么回事?”   “一些值夜的还算警醒,被发现后就解决掉了。”   胤礽不可置否,抬脚领着众人来到离他不远的,那座最大最华丽的帐篷。   又在帐篷外站立片刻,环视一周,看看那些已经举着武器将帐篷包围的兵士,他才亲自推开帐篷的门,一脚踏了进去。   绕过外边的层层隔断,不管身边的人如何拿下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直奔康熙的卧室。   在他一脚踏进康熙的寝室时,本来熄灭的蜡烛却同时亮起,那个已显老态的帝王此时却挺直了背坐在床榻边,面色阴沉如水:“你来了。”   胤礽这一惊可不小,他身后跟进来的人更是一瞬间举起武器,环绕着将他保护起来。   父子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峙良久,最终还是胤礽先行动作,他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上前两步,向康熙拱手行礼,笑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来了。”   “来干什么。”康熙面色不变,声音微寒。   胤礽洒然一笑:“来给皇阿玛尽孝。”   “哦?”康熙的声音毫无起伏变化,“朕倒是想听听,你打算如何尽孝。”   “皇阿玛年事已高,不能操心太过,此番决定退位让贤,将这天下交给儿子烦忧,自己就在畅春园荣养,过过儿孙绕膝的悠闲生活。”胤礽笑吟吟的道。   “不错。”康熙竟是点头同意,胤礽一时大喜,若真能这样兵不刃血的达到目的,那对他绝对是一件好事。   可康熙却又话音一转:“可朕那么多儿子,到底将这天下交给谁烦忧,还需要好好斟酌。”   胤礽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复刚才的闲情逸致、光风霁月。   “皇阿玛还想交给别人?”胤礽阴测测的道,“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   “名正言顺?”康熙的神色平静无波,“名从何来,言由谁出?”   胤礽一时语塞,他身后却钻出一个人来。   “臣索额图,叩见皇上。”一把年纪的索额图颤巍巍的行礼。   康熙的表情一瞬间阴狠起来,眼中酝酿着血腥的风暴:“索额图,你真是好样的!”   “不敢当皇上如此夸赞。”索额图低着头,恭敬的声音仿佛正在君臣奏对一样,“皇上,当年,臣的父亲受先帝所托,辅佐皇上治理天下,而如今之盛世,臣的父亲当无愧面见先帝。臣不才,愿效仿父亲,辅佐太子殿下将这盛世延续下去。”   康熙盯着他,半响才哈哈大笑道:“索额图啊索额图,你想自比索相?”敛起笑意,“可惜,只是东施效颦。”   索额图却并没有打击道,依然垂着头道:“臣当然比不上阿玛,不过皇上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身边人才济济,不比先父差。”   “哼……”康熙刚要说话。   胤礽却直接开口打断:“不必废话了,皇阿玛,直接写圣旨吧。”   随着他一个眼色,便有人搬来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一张空白圣旨。   奇怪的是,从他们进来至今,所有室内伺候的奴才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出面效忠保护康熙,但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本就因胤礽打断他说话而感到恼怒的康熙,看到摆在他面前的一切,更是气急而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皇阿玛,请动笔吧。”胤礽面无表情的道,“禅位圣旨如何写,不用儿子教您吧。”   “朕若是不写呢。”康熙一丝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胤礽的面色终于变化,布满了暴虐与狰狞:“如此,就别怪儿子不孝了,动手!”   得了话,他带进来的人就往康熙扑去。   “哼!”康熙一声冷哼,也森寒着声音道,“动手!”   瞬间,便从他床帐后、床底下、甚至是床顶,跃出不少黑衣人,与胤礽的人战成一团,而原本一直老老实实跪着的奴才,也都迅速起身,将康熙团团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胤礽一惊,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传令,控制所有人!”胤礽吩咐的声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喊杀声,他知道,今天的事败局已定。   他的皇阿玛,早就知道他要这般,凭皇阿玛的手段,他能赢的概率实在不高。   但就这样被戏耍了一晚,他心中却是不甘,就像他被戏耍的这十几年一样,他始终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戏子。   眼看自己的人在打斗中渐渐处于下风,想到以后可能要过的日子,胤礽心中渐渐癫狂,红着眼吼道:“还不动手!”   康熙闻言心中一凛,暗暗思索胤礽难道还有他没有查出的底牌?却突然感到心口一痛,他缓缓低下头,就看到一枚簪子深入他的胸膛。   视线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眼熟至极的脸。   “你……”康熙吐出一字,剩下的,却全都被疼痛憋了回去。   梁久功一言不发,快速退向胤礽的方向。   康熙头晕目眩,失去意识一头倒下,被突然的变故惊住了的顾问性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凄厉的抱住康熙:“皇上!”   “皇阿玛!”胤禔刚进来,看见的就是康熙倒下的一幕,他要朝康熙去,却被胤礽挡了路。   看道正在诡异的笑着的胤礽,胤禔怒火攻心,一拳打过去:“你这个畜生!” 第287章   这是一场乱战, 康熙虽然提前得了胤礽在密谋的消息, 但他仍然低估了胤礽能调动的兵力, 虽然胤禔依靠着蒙古一众人的帮助,堪堪将叛乱压了下去, 但自身却是损失惨重, 更是让叛乱之兵跑了不少。   好在,最重要的胤礽还是抓住了。   胤礽也是想跑的,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胤禔被康熙受伤的事情刺激,不要命的带着人围剿他, 最终他还是没有跑掉。   一想到那个畜生,胤禔就怒不可遏,这个畜生, 他怎么敢,怎么敢伤及皇阿玛!   好在皇阿玛第二日一早就醒过来了,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怒过去宰了胤礽。   “皇阿玛。”胤禔走到康熙面前,单膝跪地, 回禀道,“方圆千里的叛兵余孽已经扫清,还有一些在逃的余孽,暂时由几位蒙古王爷派人追讨。”   他的兵这次损失不少, 余下的光是守卫营地都略有不足,从东北的调兵还有一段时日才能赶到,所以清剿余孽的事也只能让那些蒙古王爷帮忙了。   “恩。”康熙轻轻应了一声, “那个畜生呢。”   此时他,唇色惨白、脸色暗黄、面皮松弛,头发一夜之间差不多全白,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   若说之前的他,还算是一个精神矍砾的中老年人,此时,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年逾古稀的糟老头子了。   胤禔眼中迸发狠色:“在马房关着。皇阿玛,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还留着他作甚。儿子愿为皇阿玛解忧,诛杀此獠!”   康熙微抬眼皮,晦暗不明的看了胤禔一眼,没接话,只道:“梁久功呢。”   提到这个奴才,康熙的声音中是化不开的寒意,虽然他后来不再让梁久功负责一些事情,但对这个从小跟着他的奴才还是有一些情分的,依然让他以大太监的身份在自己身边伺候,却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但他仍然想不通,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梁久功,到底是怎么跟胤礽勾搭上的。   胤禔闻言,却是羞愧的低下头:“儿臣该死,被这狗奴才跑掉了。”   康熙不发一言,胤禔只能这样跪着。   良久,康熙才缓缓道:“拟旨。”   屋内众人迅速动起来,胤禔也终于得了眼色站起来,去床榻边扶康熙起身。   “御笔朱书谕诸王、贝勒、贝子、大臣等,今皇太子胤礽,犯上作乱,欲行不轨……”   看着康熙颤颤巍巍的笔下一个一个出现的字,始终侍立在旁的胤禔心中涌出一股难以抵挡的愉悦。   终于,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个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一直踩在他头上的弟弟,终于倒下了,他的前方,终于再无阻碍!   可这股愉悦过后,胤禔心中却只剩下一片茫然。   皇阿玛那么宠爱的胤礽都倒下了,那他呢,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这股茫然并没有持续多久,胤禔是一个坚定的人,他将这股茫然收起,压到最深处。   我可以,我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对于这道圣旨,整个营地的人可以说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心中也隐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这道圣旨也让他们心中的猜测落了实。   但还有一部分人是不相信的。   倒不是说他们不相信胤礽造反了,而是他们怀疑,这道圣旨不是康熙本人写下的。   毕竟,从出事到现在,康熙谁都没有见过,除了直亲王胤禔。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直亲王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面上是太子造反、他带病镇压,实际上他镇压太子之后,又同胤礽一样行事,胁迫了康熙,而这道圣旨,不过是胤禔假传,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说不定,他们接到的下一道旨意,就是康熙禅位给直亲王呢?   心思各异的众人,直接闹将起来,表示一定要亲眼见到皇上才行。   康熙最终召见了他们,不过是隔着帘子的。   众人虽然奇怪,但听声音确实是康熙的,也就不再细究,纷纷开始表忠心。   康熙并无心应和他们,只将人缓缓扫了一圈,发现少了几个人,不由皱眉。   “恭亲王、裕亲王他们呢?”   “回皇上话。”一个老臣回道,“当时察觉到不对,臣等便想前去护驾,奈何身边人太少,没有冲出去。恭亲王和裕亲王,还有其他几位大人,倒是冲出去了,却被叛兵围住不得前进,直到直亲王赶到才将人救出来,恭亲王、裕亲王、还有几位大人,却都受了不轻的伤。”   康熙扫向胤禔:“怎么不见回报。”   胤禔当即跪下:“儿臣不敢让皇阿玛忧思,已经派了太医去诊治。”   康熙心中明白,太医肯定还是紧着他的,那几处估计也就是抽空去看看。   但他受伤的事,却不能传出去。   “缺什么药,都从朕这里拿。”   “嗻。”   见过康熙之后,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一切娱乐活动都取消,默默在帐篷里给康熙祈福。   从东北调的兵也终于赶到,胤禔终于能松懈一会儿,却也都是随侍在康熙身侧,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样。   康熙的伤口由于只是簪子造成,虽然伤及心脉,却也不深,太医竭力之下,倒也好转不少,但再进一步却无能为力了,药材的缺乏,以及的环境的影响,都在阻碍着康熙的痊愈。   最终,康熙决定启程回朝。   虽然几位受伤的大臣并没有好到可以上路的地步,但也没有办法。并且由于这次的叛乱事件,康熙一直全力封锁消息,更不可能将他们单独留下在这里养伤了。   照顾着伤员,队伍一路走得很慢,但就是这样,却还是传来了坏消息。   恭亲王常宁,终是没有坚持住,在这路上便溘然长逝。   康熙得到消息,一瞬间又像是老了几岁,亲去看了常宁最后一眼。   六月十八,出巡队伍终是抵达了京城,此时的京城内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虽然对于御驾这么快就从塞外回来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想。   康熙没有去畅春园,直接回了皇宫,并且第一时间让人去畅春园通知云荍回来。   云荍见到康熙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居然是康熙?!   她茫然的走上前,连礼都忘了行,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上康熙的脸:“这是…怎么…了…”   康熙捉住她的手:“无事,受了点伤。”   云荍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就那么愣愣的站着,康熙自顾自的道:“这阵子,朕有事要忙,你照顾好皇额娘,别让她受到惊吓。”   康熙盯着她:“知道了吗?”   云荍回过神,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紧紧握住康熙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哪儿受伤了?太医怎么说的,疼不疼?”   康熙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却很是虚弱:“没事,养养就好了。”   “不行,我在这照顾你。”云荍一擦眼泪,“太医呢,我要好好问问。”   康熙手上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拉住了云荍,严肃道:“听话,你只要将宫里管好,将皇额娘照顾好,就是帮朕的忙了。”   云荍眼中还有未消的水汽,见他如此样子,只能答应:“好。”   康熙欣慰一笑,放手道:“好了,你去吧。记着,朕只是因为恭亲王之事忧思不属,并无大碍。”   “是。”云荍垂首应道。   随着康熙銮驾回京,太子造反被废这一重磅□□将众人都炸蒙了,相比之下,恭亲王去世都冷清的多。   康熙一回来,便连下好几道旨意,全城戒严,索额图全府上下被捉拿下狱,还有数不清的□□纷纷落马。   一时间,整个京城到处弥漫着哭声,老百姓也不像以往一样凑着看热闹了,身为皇城根脚下的百姓,他们的政治敏感度也是远超其他地方的,什么样的热闹能看,什么样的热闹看了会掉脑袋,他们是一清二楚。   自从康熙回来,就没上过朝,甚至连见过他的人都聊聊无几,众人只能从那一道道圣旨中感受到他的怒火。   除了胤禔,胤祉、胤礿、胤禛他们这些皇子无不焦急的想要见康熙一面,几乎整日在御书房外等候召见。   更是听说康熙身体不适,而搜罗了各种各样的养身之物送进宫来,甚至胤祉还找了一个民间圣手。   “皇上。”顾问行端着一托盘的东西走进来,“几位阿哥又在外头候着,这是阿哥们进上的东西。”   阿哥送来的东西当然不止这一托盘,他只不过捡了重要的有代表性的性呈上来,万一康熙想看看呢?   “收起来吧。”康熙却是头也不抬,继续盯着他手中的折子。   顾问行默默退下,又不知过了多久,进来轻轻提醒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嗯。”康熙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动作。   顾问行心中焦急,这皇上身子还没好,老不按时用膳可怎么行:“皇贵妃娘娘遣人送来一蛊汤,据说是今早一早亲自动手做的,熬了一早上呢,皇上您看,要不要尝尝?”   康熙闻言终于有了动静,将手中折子放下,按了按眉心道:“摆吧。”   “嗻。”顾问行喜上眉梢,乐滋滋的下去准备摆饭了。   整整一桌子菜,康熙却也只吃了两口就停了筷,顾问行在旁看着,有心想劝却又不敢开口,好在云荍送来的汤康熙喝了两碗,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用了膳,康熙难得的没有继续看折子,而是吩咐顾问行:“把胤祉他们这阵子送的东西的单子呈上来。”   “嗻。”   康熙浏览过去,无非就是一些人参、鹿茸这类的补品,还有什么开光的手串、玉坠、暖玉等等,甚至胤禩还呈上了一株传说中的血参?   康熙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儿子怕是给人骗了。   看完后,便又让顾问行收起来退下,扣扣桌子,招来暗卫首领,开始询问这段时间各方的表现。   “大阿哥一直在忙于京城的防卫,常与明珠大人见面,最近与简亲王也多有来往……三阿哥修书之事几乎放下,与董鄂大人见过两次,并且常常往五庄观去,多是为皇上祈福,也有密谈之时,奴才无法探听……四阿哥除了进宫,大部分时间都在试种马铃薯和番麦的庄子上,与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见过两次……五阿哥因之前弘圼阿哥差点出事,一直呆在府中未曾出去,但隆科多和年羹尧曾先后于夜间造访过……六阿哥一直在陪伴太后娘娘……八阿哥一直与十阿哥一起,十阿哥近日接触过安郡王、阿灵阿、马齐等一众大人,还曾三度上门探望病重的裕亲王……”   后面的阿哥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暗卫也就是略略汇报一下。   康熙沉思着,看不出心中情绪如何,缓缓问道:“皇贵妃最近如何?”   “皇贵妃娘娘每日早晨处理宫务,下午都会去慈宁宫陪伴太后,见过四福晋、九福晋一次。”   “退下。” 第288章   六月二十四, 自回京后以后一直深居宫中的康熙终于出现, 御驾降临裕亲王府。   “皇上吉祥。”福全躺在床上, 看见来看他的康熙,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但只是微微抬了抬头, 便又无力的落了回去。   同样显得老迈无力的康熙看见这一幕,心中触动, 不由鼻头酸涩道:“二哥, 何必多礼。”   听了此话,福全嗬嗬的笑了:“四弟……”   他要死了, 就放肆这一回吧。   听着这一声四弟,康熙仿佛又回到了年幼之时,那时他不过一幼龄皇帝, 被鳌拜等人压得喘不过气,却无处可以发泄。   在皇玛嬷处,从来都是紧绷着神经听她的教导,在宫人面前, 要维持自己皇帝的威严,也只有在福全这位哥哥面前,才能放松一二。   后来扳倒了鳌拜,兵权是一大问题, 也是福全,进入军中,帮他收拢兵权。   再后来, 表面上是因为胤禔之事、云荍之事,他冷落了福全,但他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他怕再养出一个鳌拜,而所做的表象而已。   此时此刻,在福全的弥留之际,他终于抛却那些帝王的疑心,念起了这个二哥的好、念起了他们曾经的兄弟情深。   “二哥。”康熙又喊了一声,“二哥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福全缓缓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就不操这个心了。”   忽然想到这几日日日上门探问的胤禩,心中一动,行将就木,帮他一句又何妨?   想及此,福全又笑道:“臣…那几个孽子,只求…他们若是惹…事了,皇上…能留他们一…条命。”   康熙安慰道:“保泰是个好的,你放心罢。”   “八阿哥…这几日日日…上门…探望,倒叫臣…感怀不已,保泰啊…就没有…这份…心。”福全神色轻松,像是在打趣一般。   康熙神色微微一顿,才道:“孝顺伯父,本就是小辈该做的。保泰也日日上折子问候朕呢。”   “那…就好,这臭小子…还算…有点孝心。”福全欣慰的笑着,断断续续的道。   康熙见他精神越来越差,赶紧又将太医叫进来,却阻止不了福全渐渐失去意识的双眼。   终于,在康熙的注视下,福全停止了呼吸。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灵堂很快便摆了起来,保泰强忍着悲伤请康熙从福全的榻前移步:“此处不吉,还请皇上移步。”   康熙有些茫然随着众人去了别处,他还没能接受福全离世的事实,一月之间,他仅剩的两个兄弟一一离去,就剩下他一个。   而他,又能活多久呢?   等到福全被装进棺椁、摆进灵堂,保泰前来跟康熙回禀,康熙才回过神来,由人搀着,一步一步走向灵堂。   站在牌位前,康熙洒下奠酒,终是忍不住恸哭。   早已赶来的众位皇子和大臣齐声跪下:“请皇上/皇阿玛节哀,保重龙体。”   康熙却是越来越悲痛,最终身体一软,倒下了。   “皇上!”   满堂皆惊。   裕亲王的丧事不了了之,康熙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乾清宫,整个太医院的人集体上阵。   “启禀众位阿哥和大人,皇上并无生命危险,但是由于情绪起伏过大,急火攻心,又牵起旧伤,可能会昏迷一阵子。”太医院正面对一众虎视眈眈的人,却还能面不改色,也是很有胆色了。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昏迷不醒又算怎么回事,若时间长了,还不没事也变有事了?   “本王不管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本王,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胤禔气场全开,咄咄逼视着院正。   “这……”太医院正刚要说话,却被胤祉打断:“等等,旧伤?什么旧伤?皇阿玛什么时候受伤了!”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胤禔转头呵斥。   “你……”胤祉被胤禔如此下面子,当即也火了,就要怼上去。   “好了,三哥。”胤礿拦住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皇阿玛的身体,其他的以后再说。”   胤礿说的没错,胤祉只能愤愤的住了口,枪口转向院正:“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院正虽然是康熙的人,平常根本不受这些皇子指使,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真被拖下去要了命,那也是白要了,就算康熙醒来,也不可能为了他而惩罚自己的儿子。   “皇上这次几处并发,来势汹汹,臣等只能尽力医治,不能保证皇上何时醒来。”事已至此,院正也不敢拿出以前糊弄人的说法,只能简单明了的告知当前状况。   “本王不想听到尽力儿子,你们必须在三日内让皇阿玛醒过来,不然,本王不介意换一批太医,懂了吗!”胤禔恶狠狠的威胁道。   院正无奈只能答应,但他却对这个时间不抱任何信心。   本来上次的刺伤就还没有彻底养好,这次又哀痛过大昏迷,甚至还把几年前吐血的那次暗伤也牵引了出来,几种并发,熬不熬得过去都不一定呢。   康熙在大庭广众之下晕过去,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太后听到时也血压升高差点晕过去,缓过来后就急忙摆驾要去看,云荍也身心疲惫的跟着。   自从上次康熙回来召见过她后,她就再也没见到康熙,只是日日关注他的吃食,然后照顾因太子一事而精神恹恹的太后。   她没将康熙受伤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并不仅仅是因为康熙的嘱咐,而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掌握。   太子怎么会造反?康熙怎么会受伤?究竟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与她所掌握的信息相差的太多太多,她不敢乱动,只能按兵不动,试图先理清一些头绪。   却没想到,还没等她理出什么,康熙就昏迷了。   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康熙,云荍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慌和茫然,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安慰太后,询问康熙的病情。   身心倶疲的送走太后,云荍在屏风后又见了一众皇子与大臣。   “参见皇贵妃娘娘。”   “起。”云荍打起精神,询问胤禔,“大阿哥,此间之事,你们可有章程。”   “回皇贵妃娘娘。”胤禔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却自有一股尽在掌握的气势,“儿臣已经戒严皇宫内外,京城也已经半戒严。从今日起,儿臣等每日会有两人和两位大臣一起,为皇阿玛侍疾。”   云荍缓了一口气:“外面的事本宫不懂,不过宫里的事本宫会管好,以后每日也会安排人为皇上侍疾。”   “劳烦皇贵妃娘娘。”胤禔拱手道。   自始至终,胤礿没有说一句话,云荍也没有提起他,仿佛只是前朝后宫通了一次气,商量这段时间该如何行事。   胤礿却知道,额娘这是在表明她的态度,皇阿玛昏迷期间,按兵不动,一切以大哥为首。   他心里思量着额娘这样的用意,推测额娘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消息,面上却像没事人一样,只有一片为皇阿玛担心的忧虑。   云荍并不知道什么消息,但她却不相信康熙会这样简单的就死了,即使历史发生了这样大的偏差,她也觉得康熙一定能醒过来。   胤礿虽然按兵不动,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有这份耐心,尤其是三日过去后,康熙还没有醒来。   虽然康熙没有醒来,但胤禔也不能真的将整个太医院都给弄死,只能打了几板子,让他们继续诊治,同时又在全国寻找技艺高超的大夫。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冒出水面的试探越来越多,胤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对皇宫内外的把控也越来越严。   这一日,又轮到胤礿和胤祉一起侍疾,在被侍卫好一通搜身之后,还要求将扳指留下后,胤祉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踹过去:“狗奴才,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侍卫被踹了也不分辨,顺势跪下道:“请诚郡王体谅,此乃直亲王的命令。”   “少拿他压本王!”一提胤禔,胤祉火气更大,就要再踹。   胤礿拦住了他:“算了,三哥,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何必为难。”   “起来吧,把东西收好了。”   胤礿将自己和胤祉该留下来的东西都递过去,侍卫收下东西赶紧离开,若不是有命令,他也不想惹这群爷。   胤祉被他阻了,心火无处发泄,冷笑着嘲讽道:“你倒是听话的很,就不知道,这么听话,以后能得个什么好处!”   说罢,一甩袖子就走了。   胤礿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跟过去。   胤禔又出现在养蜂夹道,自从康熙昏迷后,他几乎每天都要来,看看那个关在此处,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此时的胤礽,却已经叫人认不出了,他浑身污秽、头发乱糟糟的一团,整个缩在角落抱成一团,细看还能看出他在不停的颤抖。   门打开的吱呀声,他却像没听到一样,胤禔一人走进来,蹲在胤礽面前,伸手将胤礽的头发一扯,就将那张已经认不出的脸露了出来。   看着眼前猥琐的脸庞,胤禔嫌恶的皱眉:“畜生,你还不悔过吗?”   胤礽却像是没看到他似得,嘴唇颤抖着喃喃细语:“……给我……求…给我…”   看着胤礽这幅状若疯癫的样子,胤禔心中怒火更胜:“你知不知道,皇阿玛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若不是你,皇阿玛怎会如此!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还敢要东西!今天,我这个当兄长,就好好教一教你!”   说完,胤禔手一甩,胤礽整个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墙上,胤禔站起身,一脚一脚的踹过去,嘴中不停地怒骂:“畜生,畜生!我让你不孝!”   胤礽却只是反射性的抱着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胤禔泄了一口气,不再管躺在地上没动静的胤礽,转身走了。他虽然发怒,却也知道控制力量,毕竟,他还不想背一个杀死亲兄弟的名声。   胤禔走了不知道多久,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动了,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墙上,像是在歇息。而后,歇息够了,他扶着墙站起身,走到炕前,这里有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具。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的收拾着自己,洗清污垢、通了头发,然后缓缓在炕上躺下。   右手捏着一块碎瓷片,从脖子上划了过去。   胤礽的死是在第二日才被发现的,此时,已经是康熙昏迷的第十二天。   这一消息的传出,众皆哗然,废太子虽然因为造反被废了,但他身上所代表的意义却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干净的,此时这么突兀的就自杀了,大家并不能接受。   胤禔常去的事情虽然隐秘,却也不是没人知道,加上他这段时间手段越来越□□,对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在几个有心人的推动下,几方人马终于爆发了冲突。   “你们想干什么?”胤禔带着兵,在养蜂夹道前将胤祉他们拦住了。   “干什么?”胤祉越众而出,沉着脸道,“我们只是想去送送二哥,大哥,你才是想要干什么吧!”   胤禔眼皮子都不抬,漠然道:“胤礽乃犯上作乱的贼子,无诏不得探视。”   胤祉气笑了:“不得探视?大哥你这戏唱的可真好,二哥现在还需要我们探视?”   胤禛也接口道:“大哥,不管怎么样,二哥都是我们的兄弟,此番他不在了,是非功过都该由皇阿玛来判定的,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只想最后再送他一程罢了。大哥何必如此,毕竟,二哥也是你的亲弟弟不是。”   “我没有这等畜生不如的弟弟。”胤禔不为所动,“本王警告你们,最好立刻带着你们的人回去,若在耽搁,别怪本王对你们动手!”   “动手!你动啊!”胤祉简直要气疯了,“胤禔,你别以为你来这儿的事情没人知道,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怀疑你动手杀了二哥,二哥自杀?你骗小孩呢!”   胤禔不回话,只是一挥手,便见他带来的人亮出□□,将胤礿他们一群人团团围住,而他们带的家丁侍卫也都如临大敌的抽出刀防备着。   “好啊,好啊。”胤祉看到这一幕,大笑起来,“胤禔啊胤禔,你终于忍不住了,你当没人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不就是打着皇阿玛昏迷不醒,先将二哥弄死,然后把我们拿下,再自己登上那位子吗?”   “你休想!”   胤祉的话算是将他们中间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掉了,胤禔缓缓扫过他们,朗声大笑道:“原来本王在你们心中,就是这等形象?可惜,即使你今天说破天,本王也不会在乎,本王忠于皇阿玛的心,不需要向你们证明。动手!”   “慢着!”胤礿十分无奈,却也不得不出来,他本无意跟胤祉他们搅在一块儿,但胤礽之事,他却不得不在乎、不得不表态。   所有已出宫的皇子都被他们以大义纠集起来,他不来反而更显眼。   “大哥。”胤礿冲胤禔拱手,“皇阿玛此时还昏迷不醒,若此时兄弟刀剑相向,他老人家醒来后该有多失望?且这样终是不吉之象,对皇阿玛也不好不是。弟弟们也不是为了起冲突才来的,只是听闻二哥之事多有悲戚。就算二哥不孝,但想来皇阿玛心中,对二哥应还是有一份慈父之情的,我等也只是想慰一慰皇阿玛心中所忧。”   “既然皇阿玛有令在前,我们当然也不是非要抗旨不尊,只是希望能给二哥一个像样的身后事,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   “大哥,以为如何呢?”   胤礿目光灼灼的看着胤禔,毫不相让。   胤禔终是道:“本王自不会让皇家颜面有失。”   “多谢大哥。”胤礿郑重一拱手,转身道,“三哥,二哥之事,还是等皇阿玛醒来后,请了旨再行实施。”   “哼。”胤祉已经恢复冷静,知道凭自己这点人,坚持下去绝对讨不了好,胤礿既然给了台阶也就顺势下了,带着自己的人率先离开。   胤礿冲胤禔一拱手,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和几个随身侍卫离开了。   胤禔眯着眼望着分散离开的众人,最后落在留下来的胤禩身上。   “大哥。”胤禩苦笑一声,上前道,“三哥上门,以大义相胁,不得不从之。”   “走吧。”胤禔一牵马头,朝皇宫行去,胤禩跨上侍卫让出的一匹马,快速跟上。   一场冲突最终被阻止,但它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第289章   在更大的冲突要酝酿成的时候, 康熙终于清醒了过来。   “皇上, 你醒了?”云荍一脸惊喜, 急忙递上一杯温水喂康熙喝了,早有旁边伺候的人去传唤太医。   一时间, 内外又是一阵忙碌, 康熙并没有清醒多久,喝了几口汤就又昏睡了过去, 但这已经足够让皇宫内外的人松下那口气。   从一开始只能醒来一两个时辰, 到后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   都说病去如抽丝, 康熙这一回,好的却十分迅速,九月天凉下来的时候, 已经能上朝了。   太医都说已经完全好了,只是亏了身子,慢慢将养着就是了。   但康熙面容上看得见的苍老,却已经让许多人都开始站队。   自从康熙开始上朝处理政事以后, 群臣们首先上折子的就是废太子的身后事。   虽然胤祉他们闹了那一场,胤禔给胤礽办了一个简易的灵堂、一口薄棺,但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废太子至今都没有入土为安, 更别说其他身后事,废太子的那一府家眷都还在圈着,只能在圈禁之处给废太子披麻戴孝, 连废太子的牌位都没法跪一跪。   康熙看了折子后,却留中了,什么都没说。   只是废太子的遗体总算从养蜂夹道离开,停进了废太子府。   废太子的事没有回应后,不知谁起的头,康熙又收到一大堆请立太子的折子,好像不立太子,大清就要完了似的。   康熙依旧全部留中,从一堆请立太子的折子中拣出一封沙纳海因病请求退休的折子。   “看看这个。”胤禔来请安时,康熙就将这折子递给了他。   胤禔扫了一遍,回道:“沙纳海年纪确实大了,早年也受过伤,上折子可能真的是身体受不住了。”   “恩。”康熙自从醒来后,做什么都是慢斯条理,“你觉得谁接任比较好呢?”   胤禔思考一会儿,回道:“儿臣觉得科尔昆可担大任。”   “朕知晓了。”康熙依旧只是点点头,“你下去吧。”   胤禔离开,走时看到还在等候厅候着的胤祉等人那不服气的眼神,不由轻蔑的笑了一声。   就凭他们,还想跟自己争?   长春宫,惠妃又上门了,云荍十分头疼。   “见过姐姐。”惠妃年纪一大把,看着比云荍老多了,却还端着一张老褶子脸喊姐姐,无奈的是云荍还必须接着。   “快清起,惠妃怎么来了?”云荍实在张不开嘴喊她妹妹,而且这怎么又来了?   “也没什么,这不是老大前阵子得了点东西送进宫来。”惠妃悠闲的顺势做下,笑吟吟的道,“妹妹听说十三福晋这阵子害喜害的厉害?就挑了一些东西送过来,也算是妹妹的一份心意。”   云荍也端起笑容:“那本宫就替十三媳妇儿多谢妹妹了,回头叫她自己进宫谢一回。”   “不用不用,哪用得着那么客气。”惠妃大方的笑道,“不过一些小东西,不值得什么。”   云荍咧咧嘴,只能继续客气的接话。   这个惠妃,自从康熙醒来后,就开始各处溜达,今儿送点这个,明儿赏些那个,弄得满宫上下都对她一片赞誉,更是时不时朝云荍这儿溜达几圈,云荍被她弄得烦的不行,又不能翻脸。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得,难道以为施点小恩小惠就能叫她去支持胤禔?   这也太天真了吧。   惠妃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只不过这么多年,她终于无限的接近那个梦想,怎么能不激动、不高兴,她现在,只是忍不住的同人分享她的高兴,顺便把后宫能拉拢的人都拉拢一下,剩下的试探试探动向。   比如,儿子今天托人送的消息,黑龙江将军要乞休了,那么富察家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云荍被惠妃似是而非的试探弄得心很累,她干脆摆出一副疲累的样子,道:“妹妹见谅,本宫这阵子几头忙,眼下实在有些困乏,怕是不能招待妹妹了。”   惠妃脸上僵了一瞬,被人如此明白的送客,她心里是恼怒的,但想到现在是她儿子的关键时刻,她不能节外生枝拖后腿,就硬生生忍了下来:“皇贵妃哪里的话,是本宫打扰了才是。皇贵妃即是累了,就好生休息,本宫告辞。”   最近到底是春风得意了,语气中的僵硬根本没法掩饰,不过云荍也不在意,示意向晚送客,自己便先一步进了内室。   惠妃沉着脸走了,云荍遣散众人,只留下了库嬷嬷:“主子,这般下惠妃娘娘的面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大阿哥现在……”   云荍手一抬,止住了库嬷嬷余下的话:“本宫实在不耐烦应付她,这都第几回了?”   库嬷嬷无声叹息,默默给云荍捶着腿,却听见云荍低低的声音:“收网了。”   这声音几近于无,若不是库嬷嬷离得近,还只当是一声轻轻的呼吸。   她也不回答,只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表示知晓。   问过胤禔没几日后,康熙便在朝上宣布允沙纳海退休回家养病,黑龙江将军一职却并没有交给胤禔所提的科尔昆,而是命常德接任。   下朝后,胤禔走向胤礿。   “大哥。”胤礿依旧恭谨有礼。   “四弟是个贤良的,还是早日将皇阿玛交代的粮食之事办好才是,不要分心于其他。”胤禔直言道。   胤礿微微一笑:“多谢大哥夸赞,皇阿玛交付之事,弟弟自当尽力。”   胤禔深深看他一眼:“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大哥慢走。”胤礿拱手相送。   胤祉嗤笑着从胤礿身旁路过:“好弟弟,要乖乖听话啊。”   胤礿不置一词,余光瞥过站在另一头看着他的胤禛,背着手走了。   几日后,早朝,当太监唱喏完“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胤祉神色庄重的站了出来:“儿臣,有本奏。”   接下来,胤祉便朝这个并没有平静多长时间的朝堂扔下一颗□□。   他告发直亲王胤禔,擅自收拢云南会巫术之人,令其用巫术镇魇太子,并且给太子下一种能致人疯癫的药,阴谋陷害亲兄弟,致使废太子死亡,有人证物证。   康熙初闻,惊怒不已,他盯着胤祉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胤祉伏地痛哭:“儿臣也不敢相信,自小敬重的大哥,竟是残害亲兄弟的小人啊。”   “哈哈哈!”康熙仰天大笑,看向深思恍惚的胤禔,“直亲王,你有何话可说?”   胤禔失神跪下:“儿臣……”   他想说这是有人陷害,想说他根本没做,想说那镇魇之术是骗人的、根本没用,想说那药根本不会致人疯癫,只是会让人有些上瘾,想说太子之死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皇阿玛看向他的冰冷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儿臣……无话可说。”   他深深的低下自己曾经骄傲的头颅。   “直亲王胤禔,镇魇太子,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母兄弟,事无顾忌,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令,夺亲王爵,圈禁府中,严加看守。”   一道轻飘飘的旨意,便将上一刻还如日中天的直亲王、大千岁,打落谷底。   惠妃随后于乾清宫前长跪请罪,自请禁足翊坤宫。   康熙没有见她,只是允了她所求。   “皇上身体无大碍,只是急怒攻心、郁结于内,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康熙下朝之后就觉得头晕目眩,顾问行赶紧招了太医来看,得出的结果却叫人无奈。   话说的简单,但要康熙此时保持心情舒畅,怎么可能做得到?   康熙闭着眼不说话,顾问行只能将太医请下去,让他一个人静静。   早朝又停了,据说皇上身子又不适了。   胤祉他们这些皇子,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在御书房外等待康熙的召见。   康熙谁也没见,他休息了几日,缓了过来,便下了一道旨意。   “追封皇二子胤礽贝勒爵,封号理,由世子弘皙承爵。”   虽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表示了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宽容,表示了废太子胤礽终于可以葬入皇家陵园,而不用做一个孤魂野鬼。   废太子府也终于不用全府圈禁,而是可以以理贝勒府的名义在京中走动了。   胤祉、胤礿他们,也终于可以上理贝勒府进行吊唁。   临近年底,气氛好了些,原本安静的众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康熙的御案上,又出现了请立太子的折子。   胤祉整日与一帮文人骚客在一起,吟诗作对,常常上折子将他做的盛赞大清的诗作呈上。   胤礿依然与庄子里那些马铃薯和番麦日夜相对。   胤禛自从讨来户部的差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讨欠银工作,整日捉着户部的官员加班,一派能王形象。   而胤禩,也开始秘密接收一些原属于胤禔的政治资源。   终有一日,不知康熙是被胤祉频频呈诗的行为弄烦了,还是真的发现了胤祉的文采斐然,他下旨,命胤祉率翰林院众人,重修明史。   修史这种事,那真是把一辈子的时间投进去都有可能不够的,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胤祉被康熙遣去修书,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胤祉也明白,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大和老二都没了,他不就是长了吗?没了嫡子,立长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他虽然想不同,但他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不敢去找皇阿玛问,只能委委屈屈的接了旨意,去修书了。   四十二年的年宴,特别冷清,虽然云荍和礼部已经竭力想使它看起来热闹、花团锦簇一些,但康熙的缺席,依然将它打入了冷宫。   四十三年的正月十五刚过,康熙又下旨,命皇子各家都将孩子送进宫,在上书房读书,无论嫡庶,包括理贝勒府和被圈禁的大阿哥府。   虽然猜不透康熙的用意,但各家还是乖乖的将够了年岁的儿子纷纷送入宫,一时间,冷清许久的宫里竟是热闹了不少。   出了正月,胤礿盯了一年的试种之事,终于收集够了数据,将最终结果呈给了康熙,而番薯经过一年的推广,也收效甚广,从各地报上来的数据可以看出,今年饿死的百姓之数大幅度减少。   康熙看完折子,总算龙颜大悦了一次,命胤礿继续负责马铃薯和番麦的全国推广事宜。   并,终于,将他的郡王变为了亲王。   因着康熙的好心情,朝中上下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又有人开始老调重弹,上折请求康熙立太子。   康熙依旧留中不发。   胤禩却开始展露锋芒,几乎与朝中过半朝臣交往过密。   恍惚不过一夜时间,朝中盛赞十阿哥胤禩精明能干、贤良豁达的大臣就不知凡几。   整个京城都有十阿哥真乃贤王的传言。   与之相对的,是五阿哥胤禛刻薄寡恩、不近人情的臭名声。 第290章   康熙细细看着暗卫汇报上来的情报。   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此时只能举着纸张, 凑近烛火旁, 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   好容易看完, 康熙无声的笑了一下。   “贤王。”轻声的喃喃自语后, 康熙问,“四阿哥呢?怎么没有关于他的传言。”   “呃…”这个问题似乎是把暗卫难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不确定的道, “传言四阿哥是个好人,是个将老百姓放在心里的人。”   这话, 怎么听怎么别扭。   “呵呵。”康熙低低笑了一声,没有追问,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三月中旬刚过, 山东忽然传来急报,河间地区因为饥荒原因,流民暴动叛乱了!   康熙在朝堂上顾不了身体,大怒之极。   两个月前, 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大清再无饿死之民,而现在,就有老百姓因为饥荒叛乱了。   这是什么?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而且,番薯连偏远的东北、西南都普及了, 更何况近在咫尺的河间?以其产量,怎么可能发生饥荒之事?   这其中的猫腻,不用查康熙也明白的一清二楚。   但正因为如此, 康熙心中的怒火才更胜,因为胤礽和胤禔之事,他正处于最敏感多疑的时候,看谁都觉得想要窃取他的权柄,而在他以为大权在握的时候,事实告诉他,真的有人拿他不当回事,欺上瞒下,这让他怎么能忍?   而现在还要查的,就是看这单纯是地方官欺上瞒下的个人贪污行为,还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指使。   他阴沉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到胤礿身上。   “老四,粮食推广之事一直是你在负责,此番河间出此大事,你应负全责!”康熙冷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戴罪立功,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相比之下,康熙心中比较相信胤礿在这件事上的清白,只因为粮食试种、推广之事一直是他在负责,前段时间他也刚刚因此事收获了赏赐和名声,他不会没脑子的做出这种事。   当然他如果真的没脑子到这种程度,那就别怪他这个当皇阿玛的心狠了!   胤礿心里一沉,跪下接旨:“儿臣遵旨。”   “雅尔江阿。”康熙又道。   “臣在。”简亲王雅尔江阿出列。   “朕命你率五千军士,即可前往河间镇压叛乱。”   “臣遵旨。”   早朝一下,胤礿和雅尔江阿便匆匆回府收拾行李、点齐兵士,当日下午,便一起出了京城。   而暗里,却有一队暗卫在中午时分便出发了,看其方向,不是河间又是哪里。   饥荒之事一出,满朝气氛冷了一度,还没等群臣有所动作哄好康熙,后宫又出了一事,将康熙周身的温度又降了好几个冰点。   康熙最小的儿子,年仅两岁的二十二阿哥,胤禝,因为贪凉,一场高烧之后,没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康熙,一时间背都佝偻了不少,他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按规矩处理了罢。”   他并没有去看那个可爱的小儿子最后一眼。   自从胤礽造反之后,康熙几乎就没有进过后宫,也没有招过妃嫔侍寝,绿头牌,已然成了摆设。   今次也是,康熙并没有翻绿头牌,而是直接吩咐道:“去长春宫。”   云荍正在忙碌,胤禝的夭折,她心里也不好受,或许是年纪大了吧,心也软了,更何况两岁的小孩子,比她的孙子都要小,对她实在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很难叫人不难过。   而且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生命的逝去,总是能想到自己身上,谁知道哪天睁不开眼,就这么去了呢?   康熙的到来,在云荍的意料之外,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云荍扶了他坐下,康熙却眯着一双眼,细细的将她从头打量到尾,良久才道:“爱妃还是这般年轻,朕,却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不知道哪天,就该下去找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啦。”   他的语气很感慨,云荍却听得毛骨悚然。   她任由自己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才放缓动作,坐到康熙身边,抬起头,看着双目已经浑浊的康熙:“生死有命,我从来不想这些,今日既然还活着,那便好好享受,明日如果闭了眼,那就去看一看地府的风景。”   “时间不过是个消遣,下辈子,我还会投胎,唯一的愿望,便是盼望下次能投胎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看不同于现在的风景,享受这里没有的东西。”   康熙浑浊的眼睛已经表达不出情绪,云荍只能从他的语气里猜:“爱妃还想享受什么?”   云荍忽然笑了:“比如,能自己在天上飞一飞?又或者,能无所顾忌的在大街上奔跑大笑?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女行走江湖?还有很多很多,我根本描述不出来、也想象不出来的事、与物。”   康熙也笑了:“不错,爱妃说的,朕竟也想尝试一番了。”   云荍依然笑着,双目异彩连连,像是还沉浸在来生的遐想中。   “爱妃的下辈子,可还有朕?”康熙笑着问道。   云荍眼中的异彩渐渐消失,她抿了抿唇,康熙的心竟然因为她这一动作而紧了紧。   云荍收起情绪,认真的看向康熙,认真的问道:“你可愿意,让我的下辈子,有你?”   康熙一时无言,直到云荍面上的认真,渐渐变化成失望与自嘲,他才吐出两字:“当然。”   云荍面上略过一丝喜悦,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这丝喜悦迅速收敛,但即使这喜悦很短暂,却还是康熙浑浊的眼睛抓住。   云荍勉强一笑:“那我的下辈子,当然还有你。”   康熙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笃定地、一字一顿的道:“你在撒谎。”   云荍脸上闪过慌乱,接着便是释然与自嘲:“是的,我撒谎了。”   “为什么?”康熙不明白,刚才他捕捉到的那丝喜悦,明明是真的,为什么又要撒谎。   “皇上想听真话?”云荍问。   康熙却是被她这一问勾起了久远的回忆,良久才道:“你答应过,要一直对朕说真话。”   云荍沉默,若不是他提起,她早就想不起还有这回事了。   “因为。”云荍看着康熙,一字一顿的道,“我想成为你的唯一。”   “下辈子。”   康熙不接话,云荍也不追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好似要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云荍移开了目光,她站起身,道:“该用膳了。”   “好。”康熙吐出一字,目送着她的身影出了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天过后,康熙又恢复了独居乾清宫的日子,云荍也还是按部就班的在后宫生活。   半月之后,河间传来消息,叛乱已经镇压,流民也已经遣散回乡,胤礿还做主给他们发了粮食和番薯苗,让他们能够回乡垦荒种田。   再半月之后,胤礿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城,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被雅尔江阿押解回京的犯事官员。   康熙手中拿着两封折子,折子上的内容相差无几,都是此次河间饥荒事件的调查结果。   康熙虽然对胤礿此次没有沾染上这件事、并且能够公正办案感到满意,却也对调查出来的结果感到愤怒。   但他将这份愤怒压了下去,将两份折子束之高阁,只将一众相关的涉世官员抄家斩头。   虽然马上就是康熙的五十大寿了,但他现在却一点都没有不能见血腥的忌讳,群臣也无人敢上去触这个眉头。   万寿节。   此次因着是五十大寿,所以规格比以往更隆重些,全国各地的官员早在年前就准备着进上的寿礼。   而胤禩管着户部,他也决心要在此事上做出一点成绩,讨得康熙的欢心。   所以他秘密在各地寻找,最终找了一百位年过百岁的老人,将他们请上京来,在万寿节前几天,上折子给康熙,言这百位老人想要给康熙祝寿,是为“百岁宴”。   万寿节宴请当天,离康熙最近的地方,果然坐的是清一色的老人。   康熙心中,说不高兴是假的,他这一年来,身体越来越差,此时有这么多年过百岁的老人来给他祝寿,这份长命百岁的寓意就十分足了。   康熙不但将人叫至跟前询问一些生活琐事,更是亲自端着酒杯,敬了这群老人一杯,宴席结束后,更是赏赐不断。   胤禩凭此一事,本就如日中天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府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不断。   万寿节结束,选秀如期到来。   云荍本以为今年应该没什么波澜,毕竟以康熙现在的情况,不可能留人了。   余下的,最重要的,也不过是给胤祥胤禵挑选福晋。   说到胤禵,这个曾有志在军中闯出一番作为的少年,终究还是没能如愿,他在去岁五月份,康熙巡幸塞外的时候就已经回京了。   为什么呢?   其实去岁五月,发生的大事不仅仅是太子造反这一件事,而是两件。   当然,这第二件事,可能只是对于云荍来说,是件大事,对于其他人,不过就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去世了而已。   是的,德妃在去岁五月,于冷宫中逝世。   云荍查了,但最后查到的,不过是宫女的克扣虐待,而病逝了而已。   云荍也就按照规矩,一张薄棺装裹了,运出宫找个地方埋了。   这件事她都不需要做姿态报告给康熙看他的回应,因为她知道,凭德妃做的事,康熙不可能给她任何优待。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一系列的事,本就无人关注的德妃,就更加透明了。   想及此,云荍决定在选秀前将这件事提一提,不管康熙有没有从别处知道,她到现在才说,就已经是失职了。   “皇上,德……乌雅氏于去岁五月在冷宫中去了,您看今年,可要给胤禵择嫡福晋?”云荍小心翼翼的问道,她着实不愿意提起去岁五月这个时间。   康熙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选。”   “那,今年宫中要留几人?”云荍又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   康熙却瞧了她一眼,道:“不留了。”   康熙走后,云荍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怎么觉得自己,从康熙那句话中,听出了一丝笑意呢?   六月初,秀女最终阅选完毕,全部被送回家中,接着,赐婚的圣旨就一道道下来了。   第一道圣旨,却是给胤礿的,给胤礿指了一个侧福晋、两个格格。   两个格格第二天就抬进了府,次日,完颜氏心下有些忐忑的带着两个格格进宫谢恩。   她以为是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所以额娘才忽然赐人下来,要敲打她?   毕竟额娘当年说过,已经求过皇阿玛,皇阿玛不会插手胤礿的后院之事的。   等谢完恩,云荍将两个格格打发下去,完颜氏言语犹豫的道:“儿媳这段时间没有常进宫给额娘请安,还请额娘不要生气。”   云荍瞧她一眼,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道:“皇上这次赐人没有跟本宫说,本宫是同你一起知道的。”   完颜氏脸一下涨的通红:“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云荍摆摆手,“本宫以前不乐意管你们,以后也不会乐意管你们,你只要自己立得住,没人能威胁你身为四福晋的地位。”   完颜氏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福晋,难堪只不过一瞬,便收敛了情绪,道:“是,儿媳多谢额娘慈爱。”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自己也明白。不要多事,也不要让四阿哥府多事,不管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扰乱老四的后院,本宫都不会放过她,明白吗?”云荍郑重警告道。   完颜氏肃然应道:“儿媳明白,儿媳一定会将后院管好,不会拖爷的后腿。”   几道赐婚的圣旨下去,京城一时间喜气洋洋,可能老天最近过的不如意,见不得别人比他开心,于是,又给制造了几个麻烦。   六月中旬,湖广总督喻成龙奏报:兵丁王汉杰等聚众三百余人,在城中抢掠当铺,又出城站队逼官索结,今已将王汉杰等伏法,王汉杰应□□,其余三百余党不知姓名应免深究。   康熙接到这一奏报的时候,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就是为他治理地方的官员,一件聚众叛乱的大事,他们寥寥几句话就只定了一个抢劫的罪名,还连人都抓不全。   他闭了闭眼,提笔批复:此事件深为可恶,该督理应察明严加治罪,以肃军纪,再详审拟定俱奏。   放下这份折子,康熙又拿起一份,映入眼帘的,又是熟悉的‘请立太子’四个字。   他合上折子,看向御案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摞折子,全都是这几天上奏的,与‘请立太子’有关的。   该看看了。   第二日早朝,在众人上完折子后,康熙开口了:“众位爱卿一直奏请立太子,朕思索许久,以为可行。众卿便从诸皇子中举奏一位堪认皇太子之人吧,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众人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朝,会突然被这么一件事砸脸,一时竟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胤禛,他跪下道:“皇阿玛英明!”   众人被他惊醒,从善如流道:“皇上英明!”   康熙不可置否,直接退朝。   其后几日,诸位大臣纷纷上书,康熙一一漠然看过,甚至还有听闻此事的外地官员也千里迢迢送回奏折,提出自己的举荐人选。   见此,康熙没有急着公布这次举荐的结果,而是又在早朝上宣布,外任之臣也可上折举荐。   此言一出,京中情势更是混乱。   胤祤强拉着胤祒找上胤礿。   “四哥,你怎么还在这里,满地的土有什么好看的!”胤祤不满的道。   “不然呢,我该干什么。”胤礿给他们倒了茶,胤祒甩开胤祤自在品茶,胤祤却是气鼓鼓的不肯接手。   “干什么?当然是去拉拢大臣啊!”胤祤恨铁不成钢的道,“皇阿玛让举荐太子,哪还有比四哥你合适的!偏偏你还在这里盯着一地的泥巴!五哥和十哥,这段时间的门槛可都叫人踏破了好几个。”   “他们哪比得上你!”   胤礿哑然失笑:“那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才这么认为,五弟和十弟,可不比我差。”   就是心急了些,胤礿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这太子还是四哥你最适合当!”胤祤赌气道。   “好了,这事你别管了,四哥知道该怎么做。”胤礿无奈的转移话题,“你不在家,札喇芬醒来见不到你还不哭的停不下来。”   “啊……”胤祤表情呆滞,立马扭身就走,“我走了!”   胤礿连句话都没得来及说,就已经看不见他人了,不由得失笑摇头。   札喇芬是胤祤才得的嫡女,性子怪的很,对额娘不是很亲近,偏偏喜欢十三的不得了,自从满月之后,时时都要赖在十三身边,只要睁开眼看不到十三,那就哭的止不住,谁哄都没用。   十三偏偏也宠,对着女儿像对着祖宗一样,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十三这么下去,札喇芬肯定得让他养成一个小霸王。”胤祒摇头道。   胤礿不以为然:“咱们家的女孩儿,当然要霸道一些才好。”   “五哥和老十那里,动静越发大了,真的不管么?”胤祒谈起正事。   对于胤祤,两人都把他当小弟弟,而且他身子骨又不好,都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些事中。   胤礿抿口茶,问道:“又有新动作了?”   “据说有个张明德的相士,偶然见过老十一面后,对其面相大赞,言其后必大贵。”胤祒似笑非笑的道。   胤礿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情报系统被废了?   “就是我跟十三来之前发生的事。”胤祒回道,“我府上的格格喜欢那家的糕点,派人去买,刚好撞见,回来当八卦说了,我才知道的。”   胤礿了然的点点头,又有些疑惑:“这事,不像是十弟自己弄得,他没这么蠢……吧?”   胤礿征求性的看向胤祒,胤祒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准备查呢,就被十三闯进来拉走了。”   胤礿将温安叫进来,吩咐道:“去查查张明德给十阿哥相面之事。” 第291章   京城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张明德给胤禩相面之事, 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传遍了京城。   这当然不是正常的传播速度, 而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的。   康熙拿到调查结果的时候, 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没想到, 策划这件事的, 不是胤禩,竟是已经被圈禁的胤禔。   更有甚者, 这个张明德,也不过是个化名,曾经只是在胤禔身边伺候的一个奴才而已, 甚至还曾与那个用巫术镇魇太子的术士有过接触。   几日后,康熙在早朝上,将此次举荐太子的折子都统计出来,当场念出。   其中, 举荐胤禩的,竟占了一半还多,余下的,胤礿和胤禛不相上下, 其他的几位阿哥也都人人有份,只不过其数量,也就是个充数的罢。   宣布完结果的那一瞬间, 胤禩身上好似完成了一次升华,他的背挺得更直了、头抬得更高了,浑身的喜悦似要变成光芒迸发出来。   胤礿冷眼瞧着这一切,微垂着头默然不语。   胤禛面无表情,但其周身的冷气却已经下降了好几个度。   “老十。”康熙唤道,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儿臣在。”胤禩朗声应道,出列跪下,满心喜悦的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朕听说,有一位相士给你相面,说你后必有贵?”康熙状似疑惑的问道。   啊?胤禩被问得愣了一瞬,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刻道:“乡野之言,不可尽信。”   “是吗?”康熙语气平平的说出疑问句,“朕倒是查出了些好东西呢。”   说罢使了个眼色,顾问行赶忙将手上一直捧着的东西送下去,递到胤禩手上。   胤禩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微微抖着手,将手中的东西打开,一行一行看下去。   越看,面色就越惨白,额上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等看完,胤禩便叩头在地:“皇阿玛明鉴,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哼!”康熙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直接道,“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今其事败露,即锁系,交议政处审理。”   满朝哗然。   胤禵噗通一声跪下:“皇阿玛,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十哥绝不可能做这些事的,还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脸色更是阴沉:“你的意思是说,朕不分是非,是个昏君?”   “儿臣不敢,请皇阿玛明鉴!”胤禵不停地磕头求情,“请皇阿玛明鉴。”   “还不带下去!”康熙一声令下,立刻有带刀侍卫上前,将胤禩带了下去。   “退朝!”言罢,康熙丝毫没有理会还在不停磕头的胤禵,直接退了朝。   胤禵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大臣们都已退下,胤礿过去扯着胤禵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不用你假好心!”胤禵回过神来,一把甩开胤礿,恶声道。   一旁的胤祤不忿,就要理论,胤礿拦住他,摇了摇头。他拉胤禵一把,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同情心、兄弟情,只是纯粹不想让他这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皇阿哥的脸。   胤禛冷着脸离开,却在转身之际丢下一句话:“不知好歹!”   这句话彻底点炸了胤禵,他像一头困兽一样扑上去,一拳打向胤禛的脸,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这个背弃亲母的畜生。”   胤禛也火了,直接一拳还了回去,在殿内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打了好几个回合。   胤禛虽然拳脚不差,但比胤禵还是差些,一时竟让胤禵压制住了,脸上乌青一片。   胤礿赶忙带人将两人分开。   “够了!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胤礿怒声呵斥道,“眼里还有没有皇阿玛!”   胤禵和胤禛气喘吁吁的停下,互相狠狠地瞪视着对方。   “走!去跟皇阿玛请罪!”胤礿阴着脸,刚刚他拉架的时候,也不小心被踹了一脚,心情哪里还能好。   到了乾清宫,康熙早就得了禀报,一个都没见,全部在殿外罚跪两个时辰再说。   两个时辰后,众人被一瘸一拐的送出宫,却完全没有患难与共的友好氛围,该怒目而视的依然怒目而视。   请立太子事件后,群臣一时不敢再有动作,康熙阴晴不定的性子把他们吓着了。   明明当初说听大家的是他,最后将大家举荐之人直接拿下狱的也是他。   现在还在宗人府关着的十阿哥就是给他们的警醒。   不过在这次事件中,胤禵却是意外的得了好名声,尤其是原本支持胤禩的人,一部分竟开始围着胤禵转起来。   胤礿不为所动,依然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马铃薯和番麦的推广之上。   胤禛也稍稍改了他的冷面性子,不再成日拘着户部的官员工作不让他们回家,追讨欠银的事也早就不了了之。   毕竟当初他想做此事,也只是为了做出点事情给康熙看,现在,他已经是皇位的有力竞选者,没必要在做这种事博关注度,毕竟把大臣们都得罪完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群臣偃旗息鼓,康熙也不想找谁麻烦,胤禩的罪责最后定下来,也不过是革去了爵位,让其在府中思过罢了。   还有一些支持胤禩的人不甘心,私底下为其奔走着,不过也难成大器,不说也罢。   当初王汉杰的事又有了后续,湖广总督喻成龙再次上折,王汉杰等人应立斩,但该管各官员并不知情,免议。   康熙都笑了,这个喻成龙,也是千里迢迢上折子支持胤禩的其中一个,胤禩都如此了,他还是没有半点收敛。   康熙直接下旨:湖广总督喻成龙徇庇具题,殊属不和,将其革职,遣郎中吴进泰前往究审王汉杰聚众抢掠一事,并将喻成龙押解回京。   这道圣旨一下,众人知道,湖广上下,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等王进泰将事情查清,并将喻成龙押解回京后,康熙重锤落下。   原任湖南布政使施世纶、按察使董廷恩革职,现任布政使董昭祚、按察使郎廷栋革职留任,提督俞益谟将二级留任。   湖广的一二品大员,几乎被一网打尽,而因此空出来的缺,也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肥肉。 第292章   雍亲王府, 胤禛刚进府, 便有下人回禀, 福晋请他过去。   胤禛有些惊讶,自从弘晖出事后, 四福晋便在院中立了一座佛堂, 常常在其中礼佛,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更别说现下这种主动相邀的情况。   进了正院, 看见乌拉那拉氏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胤禛心中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对福晋失去孩子的心痛很理解, 但他还是对乌拉那拉氏最近的做法不满,他正处于关键的时候,身为他的正妻, 乌拉那拉氏此时,就应该全力帮助他才是。   却还给他摆出一副这样的脸色,看了都让人觉得触霉头。   “福晋找爷何事?”胤禛不欲多待,直接问道。   乌拉那拉氏神色有一瞬的变化, 胤禛却没有看到。   “没什么大事,就是妾的大嫂今日过来了,想求爷给大哥某个差事。”这本来应该软语相求的话语,却叫乌拉那拉氏硬邦邦的说了出来, 一点请人帮忙的意味都没有,反倒有一股命令的语气。   胤禛当下就皱了眉,冷声道:“官员任命之事难道是儿戏不成, 爷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比起差事,你还是告诉大舅子,少喝些花酒、少惹些事!以后这些前朝之事,你不要再过问了!”   胤禛对这个大舅子实在没什么好感,正经本事一点没有,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这次为什么突然上门请托差事了?还不是看上了湖广空出来的那几个肥差!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的上!   胤禛说完,皱着眉头走了,径直去了倚栏院。   这次的空缺,若能将佟家的人安排进去,也能多一份筹码。   乌拉那拉氏定定的坐着,并没有起身恭送胤禛,她本就心如死灰的面容,更染上一片冰凉。   这一天早朝,康熙果然让大家上折推荐出任湖广职位的人。   胤禛写了一份名单,其中包括两个佟家的人和年羹尧。   而胤礿,则是写了查弼纳、博霁、赵良栋、孙思克等人。   胤祤看到后不解:“四哥,除了这个查弼纳我知道是你的小舅子外,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谁啊?孙思克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打仗挺厉害的?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人都收服的?”   胤礿收起折子敲在他头上:“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   “我不会写嘛,万一推荐了一些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岂不是辜负了皇阿玛对我的信任?”胤祤委屈道,转身又问,“四哥,你还没说,你啥时候收下的这些人?我怎么都不知道。”   “因为那些都不是我的人。”胤礿没好气的道。   “啊?”胤祤懵懵的道,“那是谁的人?你干嘛要给他人做嫁衣!”   胤礿收起折子,抬脚出门:“皇阿玛要是知道你说我给他做嫁衣,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胤礿走远了,才听到胤祤一声嚎叫:“四哥,你又坑我!”   康熙细细翻着众人上的折子,默默分析着里面的人物关系,再从这中间了解他们的心思。   顾问行突然疾步匆匆的进来:“皇上,理贝勒求见。”   康熙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理贝勒是谁:“什么事?”   “理贝勒不说。”顾问行有些为难的道,“但奴才观理贝勒的面色,不像是小事。”   康熙皱眉,放下奏折,道:“宣。”   弘皙进来后径直跪下,先是砰砰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堂堂七尺男儿哭的泪流满面:“求皇玛法做主!”   “出了什么事?”康熙沉声问道。   “孙儿不孝,护不住长辈,竟使李佳额娘被一介人尽可夫的贱妾羞辱。”弘皙悲愤欲绝的说完这句话,“孙儿无能,求皇玛法做主!”   “即是一个贱妾,你打杀了便是,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到朕面前哭哭啼啼?”康熙虽然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但见弘皙受了委屈都不敢自己报仇,心中也是失望。   “孙儿无能,那贱妾是兵部尚书隆科多的爱妾,孙儿虽然上门要人,却连佟佳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弘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隆科多抖了出来。   康熙眉头皱的更高:“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弘皙便将今日李佳氏出门上香,如何撞见李四儿,如何避让却又被李四儿羞辱,他如何知道,如何上门讨说法却又被隆科多撵出门一一道来。   “孙儿查了,那李四儿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她原本是隆科多岳父的小妾,却又勾搭上了隆科多,被隆科多接进佟佳府。因为隆科多的宠爱,她不但在佟佳府里作威作福,更是在外羞辱一些福晋夫人。李佳额娘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她了,以前孙儿都不知道,这次恰好撞上了李佳额娘才肯说,但孙儿却没法给她讨一个公道。”弘皙哭的泣不成声。   这李佳氏其实是他的亲生额娘,虽然他现在只能叫瓜尔佳氏额娘,但心中当然还是更亲近亲生额娘的,现在亲生额娘叫一个贱人羞辱了,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能不憋屈。   他才不过十岁,当带着人被隆科多撵出来后,除了来找康熙,他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康熙听完,心中怒火已起,他不觉得弘皙敢说假话来陷害隆科多。   隆科多,已经张狂如斯了么?   想到隆科多与胤禛越来越亲密的走动,康熙起了杀心。   “来人,去查!”   李四儿的事情并不难查,更何况隆科多也从来没想过要遮掩,他并不认为这事儿有什么不对,更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招来大祸。   当康熙看到李四儿那一行行的罪行,当然,最重要的事隆科多在其中的表现,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可压制。   “将李四儿和隆科多给朕抓起来!”   既然抓了,当然不可能就查李四儿那一件事,隆科多也被查了个底儿掉,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摆在了康熙面前。   “好!好!好!真是朕的好表弟!”康熙勃然大怒,一把将供词扔在地上,却突然捂住胸口。   心脏那里,传来剧烈的绞痛。   “皇上!”顾问行大惊失色,急忙命人传太医,取出急救丸给康熙喂下。   太医一番施针后,那股剧烈的绞痛总算消失。   康熙舒展了眉头,太医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还请皇上勿要情绪过于激烈,千万保持心境的平和。”   康熙摆摆手,太医便住嘴退下了。   他闭上眼,想着佟佳氏,那是他的母族,是他一步步,将当年的汉军旗佟氏,抬到如今的地位,甚至一度成为了‘佟半朝’。   可他的好母家,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康熙还没感慨完,顾问行就打断了他。   康熙一个眼色过去,这个奴才,最好祈祷他回禀的事情足够重要。   顾问行躬身道:“富察老夫人进宫求见太后,状告佟佳府上宠妾灭妻、凌虐原配。”   “胡闹!谁放她进宫的!”康熙怒道,“皇贵妃呢?”   “皇上息怒!”顾问行被他吓了一跳,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皇贵妃娘娘已经赶过去了,富察老妇人是太后娘娘的旧识,牌子是直接递到太后娘娘那里去的,皇贵妃娘娘并不知情。”   “哼,摆驾慈宁宫!”康熙拖着病体,不得不从床上起来,谁叫他一直自诩为天下第一大孝子、以孝治国呢。   慈宁宫,云荍也没想到,她打个盹的功夫,就出了这么个事。   太后自从太子造反、康熙受伤的事情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又经历常宁、福全、胤禔、胤禝、胤禩的重重打击,能撑到现在,可以说是十分有福气了。   所以云荍平常都不敢让什么不好的事情叫太后知道了生气,谁知道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防住。   富察老夫人还跪在底下哭诉,云荍其实是同情她的。   说来这个富察家也是个奇葩,富察老夫人的儿子从小到老都是一个纨绔,富察夫人对其极其不喜,却偏偏对儿媳满意不已,婆媳两个处的跟亲娘俩似的,但这个儿媳偏偏又福气不够,只生了一个女儿不说,更是在女儿七八岁的时候早早去了。   富察老夫人虽然难过,却还是强撑着将孙女儿接到身边,教养长大,然后一朝选秀,被指给了隆科多。   由于富察老夫人对儿子和继儿媳的不喜,导致孙女儿也跟父亲继母不亲近,嫁进佟佳府后,她阿玛几次试探,见不能在隆科多这儿捞到好处,也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富察老夫人一介老人家,又哪里能关注到孙女儿在佟府过的到底如何。   时至今日,她才偶然得知,她捧在手心里宠的孙女儿,竟是过的这么凄惨。   太后近日已经颇多感怀,此时见比自己还大许多的富察氏因为孙女儿的遭遇哀恸不已,早已感同身受的流下泪来:“你放心,哀家一定还你孙女儿一个公道。”   而云荍,只能无奈的在一边劝慰着两个老人家。   康熙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皇帝,你来了。”太后拭了眼泪,连连招呼康熙过去,“身体如何?可好些了?哀家看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太好?”   “劳皇额娘关怀,儿子无事,可能是这一路过来晒了些。”康熙答道。   “那就好。”太后欣慰的道,终于提起了富察老夫人,“这是富察氏。”   “臣妇见过皇上。”富察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行礼。   “老夫人请起。”康熙也不问,直接道,“老夫人的事,朕已经知晓,大理寺也正在审讯,该给的公道,朕一定会给。”   “皇上圣明,臣妇叩谢圣恩。”富察老夫人热泪盈眶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夫人在家等消息便是,朕让人送老夫人回去。”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康熙又对太后嘘寒问暖一番,才与云荍一同离开。   “以后递进宫的牌子,你都要过一遍。”即将分道扬镳时,康熙突然来了一句。   云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今日是妾的疏忽,以后再不会有了。”   康熙点点头,被人抬着走了。   云荍在原地恭送了一会儿,也叫人抬着回了长春宫。   最终,李四儿因为以下犯上、凌虐朝廷命妇等罪名被判斩立决,隆科多被罢黜一切职务、永不录用,佟国维也因为治家不严,被下旨申斥、降爵一等。   隆科多的事刚刚结束,午门外的登闻鼓,却又被人敲响了。 第293章   此时不管是康熙, 还是群臣, 都已经被接连不断的事情搞得神经紧绷, 这次登闻鼓一响,他们都感觉那根紧绷的神经要断了。   登闻鼓, 只要敲响, 无论皇帝在干什么,都必须立刻上朝, 询问冤屈。   历来所有敲响登闻鼓的人, 都要先廷杖三十,因此当传唤告状之人时, 其几乎是被拖上来的。   跪也跪不住,告状之人干脆以头触地,维持平衡。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告状之人闻言, 深吸两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洪亮:“草民乌雅氏图海,状告雍亲王……胤禛,草菅人命, 弑杀……亲母!”   静。   落针可闻。   在场所有人,都被迫进入了一种当机的状态。   雍亲王……胤禛……草菅人命……弑杀亲母……   雍亲王……弑母……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还没睡醒!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个念头。   “放肆!竟敢污蔑当朝亲王!”伴随着一声厉喝,告状之人被一脚踹了出去,半天爬不起身。   众人定睛望去, 动手之人竟是年羹尧。   所有目光瞬间移向雍亲王胤禛。   胤禛缓缓跪下:“请皇阿玛明鉴。”   目光再次转移向康熙。   嗷,不对,不能直视圣颜, 赶紧低头!   几乎所有人,都紧紧缩着脑袋,只愿自己现在是一只缩头乌龟,谁都发现不了,更在心中怒吼。   TMD,这种皇家秘闻,你悄悄的去跟皇上告密啊!为什么要拿到这种地方来说?!老子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听到!!   康熙还没说话,那被踢出去的人影‘咳咳’几声,缓缓从躺着的姿势换成跪趴着的姿势。   “咳…启禀…咳皇上…草民有…证据…”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的从胸前掏出一叠带血的东西,“还有…证人…”   不少人都已经闭上眼,我滴妈,雍亲王你做事到底是有多不谨慎,不仅留下证据,还留下一个活生生的证人?   没有人察觉到,胤禛在听到证人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颤,但他很快恢复平静,他相信自己,不可能留下这种东西。   “儿臣冤枉,请皇阿玛明鉴。”胤禛再次叩头,表明己志。   “朕自会查明一切,退朝!”   虽然康熙还没宣布调查的结果,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无法阻止了。   雍亲王连杀乌雅氏一族十几人以及虐杀了当初身在冷宫的德妃之事,已经连行事经过都传的有鼻子有眼了。   当然如此一来,反而有许多人不信了,他们认为肯定是有人陷害雍亲王。   理由很简单,雍亲王没有动机去杀乌雅氏的人和德妃啊。   正确的来说,雍亲王跟乌雅氏根本屁的关系都没有,人家的额娘是佟佳皇贵妃,母族是佟佳氏一族。   所以,这肯定是一次陷害,目的嘛,不就是那回事儿?   皇位,果然诱人啊!   “四哥,难道真的是你干的?”胤礿实在不想理这个蠢兮兮的弟弟。   胤祒在旁边道:“现在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事是四哥你干的,这可怎么办?四哥,赶紧想办法解决吧?”   “解决,怎么解决?”胤礿反问。   “当然是查出到底谁在陷害五哥啊!”胤祤理所当然的道,胤祒也点头赞同。   “你们真以为,这事是有人陷害他?”胤礿不可置否。   胤祒和胤祤两脸懵逼。   “四哥你什么意思!”   任凭两人再如何软磨硬泡,胤礿也不发一言。   康熙拿着暗卫从乌鸦图海以及他提供的证人之口问讯出的口供,心中已经无法有愤怒升起了。   有的只是无尽的失望与荒凉。   证据并不足以证明胤禛杀了乌雅氏,但康熙知道,他并不需要证据,心中已经默认了胤禛杀了乌雅氏。   “去查查,此时究竟是谁促成的。”   一个没有功名的乌雅氏族人,康熙并不相信他为了什么家族大义来敲登闻鼓告状,哪有那么巧,他顺手救下的人,就知道胤禛那么大的秘密?   胤禛独自坐在书房里,他的手在抖。   他的全身都在抖。   他仿佛又看到,乌雅氏惨白着脸向他走来,口中骂着他“不孝子”。   胤禛狠狠握住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止住了全身的颤抖。   是她逼他的,是她先斩断了母子之情,若不是她先害死了弘晖和弘昀还不够,三番四次的朝弘圼下手,他又怎么会受不了对她动手?   都是她逼的!   翌日早朝,康熙直接宣布,事情已查清,昨日之人是受白莲教指使,想污蔑雍亲王,抹黑皇家名声,其人已杖毙,另,全国通缉白莲教余孽。   好吧,万能的背锅侠,白莲教兄弟,你怎么就盯紧了五阿哥府不放呢?   八卦众们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暗卫也将最后的调查结果呈上。   “乌拉那拉氏?哈哈哈。”康熙笑出了眼泪,“老五啊老五,朕的好儿子,你居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笑完了,又有些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老五福晋要把这件事捅出来?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若没有这件事,老五还是有很大可能登上皇位的,到时候她就是皇后了?难道不好么?   注定,康熙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乌拉那拉氏是怎么想的了。   康熙没要乌拉那拉氏的命,乌拉那拉氏也没有去自杀,她就那么一直形如槁木的活着,却始终占据着雍亲王福晋之位,让佟佳氏和李氏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毫无办法。 第294章 大结局   事已至此, 康熙也发现, 似乎他除了老四, 已经别无选择。   当然,广大的吃瓜群众还不明白, 他们还依然热衷于争论究竟是四阿哥更占优势, 还是五阿哥更胜一筹。   以及站队越来越明显的众位大臣。   胤禛自己却是有些心灰意懒,他不傻, 秘密被发现的紧张和恐慌过后, 尤其是康熙还找了那么一个理由来保他,他就明白, 皇阿玛什么都知道了。   他,不会有机会了。   只不过皇阿玛迟迟不表示出意向,他就明白了, 就像当初给太子竖起大哥这面旗一样,皇阿玛想让他给四哥当这面旗。   不过他觉得皇阿玛要失望了,四哥要么是真的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要么就是已经看穿了皇阿玛的把戏, 所以才那么镇定自若的忽视他所做的一切。   他以为,应该后一种。   只希望皇阿玛能早点发现吧,他不想再像个猴子一样在四哥面前上蹿下跳了。   康熙好像发现了。   四十四年二月,康熙带着皇贵妃, 以及一众阿哥开启南巡模式。   一路上千山万水看遍,康熙与皇贵妃恩爱有加的传闻就没断过。   五月,万寿节头一日, 康熙下旨,册封皇贵妃富察氏为皇后。   至此,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了,太子肯定是璿亲王没跑了。   然而,他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云荍走马上任以后,康熙开始狂捧胤祒,言其降生时有龙凤之象,乃天降祥瑞,当唯其第一子。   胤祒捂着一颗被惊吓过度的心,偷偷去他四哥府上表忠心。   “四哥,你相信我,我绝对对那个位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胤礿被胤祒的赌咒发誓逗乐了,他摸摸弟弟的狗头:“尽力哄皇阿玛开心吧,皇额娘说了,皇阿玛现在就跟札喇芬一样,要人哄着捧着顺着才高兴。”   “哈?”胤祒传染了胤祤的懵逼脸。   胤礿笑而不语。   四十四年九月初七,苏麻喇姑陷入弥留之际,这位被康熙叫做额涅的传奇女子,最终在康熙的护送中走完了最后一程。   “皇上节哀,苏麻姑姑这也是喜丧了。”云荍安慰着失落的康熙。   “朕晓得。”康熙叹道,“额涅是去侍奉皇玛嬷了,她肯定很开心。”   伺候人为什么要开心?云荍心里吐槽,嘴上却道:“皇玛嬷见到苏麻姑姑,肯定也很开心。”   “是啊,她们都会开心的。”康熙悠悠道,忽然又问,“你开心吗?”   “我?开心啊,能陪在皇上身边,又儿孙满堂,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云荍笑道。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啊。”   康熙四十四年冬月,苏麻喇姑停灵孝陵,上亲奉。   同年,腊月初四,圣上下旨:立璿亲王胤礿为太子,隔年正月十五举行禅位大典。   一个月内,连着举行封太子、禅位两个大典,胤礿深深地以为,这根本是皇阿玛对他小心眼的报复!   更何况中间还有一个过年!   天晓得,他日日被礼部那群老学究拉着练习礼仪流程有多累,然后每天还要处理一大堆的折子,根本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而他的皇阿玛和皇额娘,却在畅春园逍遥自在。   顺带,还把他的福晋和孩子都拐跑了,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御书房里吃灰。   怨念不已的胤礿,秉着我不好其他人也别想好的心思,将底下一溜弟弟全部拉了壮丁,自己跑了。   “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额娘。”胤礿行礼。   “你不在宫里好好处理政务,乱跑什么!”康熙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朕还没死呢,你要是敢给朕当昏君,看朕不把腿给你打断!”   胤礿十分无语,这个无理取闹的小老头,真的是他那个英明神武的皇阿玛?别是被人给偷偷换了吧!   “启禀皇阿玛,儿子过来,是想请示您,这年号用哪一个好?”好在他早有准备,是有正事才过来的。   “你自己还做不了决定吗?”康熙嘴上不满,手却伸了出来,“拿来朕看看,都拟了些什么。”   随着一番挑三拣四之后,康熙终于看中了一个,颇为嫌弃的扔给胤礿。   “就这个吧,璿和。”   康熙四十五年正月,璿亲王登基为帝,改年号为璿和。   史称璿和帝。   全书完。 本书由 jiaohaoyun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