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黑夜戴墨镜 为您整理制作 =================== 农学大师在古代 作者:洋葱头大脸猫 文案 当农学生穿越到刀耕火种的古代农业社会,如何改变落后的耕种方式,如何提高地产量,如何有效利用各种土地……在这个落后的古代,他硬是凭借着丰富的农学知识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架空历史,作者已经努力考据了相关农学知识,如有不符请轻拍。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布衣生活 主角:白亦容 ┃ 配角: ┃ 其它: =================== 1.流离失所 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 白亦容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破旧的山神庙还在,他连屋顶的蜘蛛网都看得清楚,再也不需要戴着穿越前那厚如瓶盖的眼镜。 再也回不去了,他心想。 一条温热湿滑的舌头舔过他的手指,他愣了下。 一只全身黄色长毛的狗站在他面前。 白亦容愣了愣,开口道:“大黄,你还没走啊!” 大黄低头抬起爪子轻轻一拨,将一只死兔子拨到了他的面前。 大黄是白亦容捡来的。刚遇到的时候,大黄常常吃不饱,甚至一整天都吃不上饭,实在是找不到吃的,它便靠着泥土和树枝为生。大概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它瘦的皮包骨的。 有一次,它饿得实在受不了,便钻进白亦容家的鸡圈,偷偷吃鸡圈里的鸡食,恰巧被白亦容发现了。看到它哀求的眼神,白亦容操在手中的棍子怎么也打不下。 当时,白亦容想了想,转身回屋,捧出一碗鸡食,放在它面前。 就这样,阿黄每日都会在饭点来等白亦容给饭吃。 等到稍大一点,大黄学会了打猎,偶尔会叼老鼠或蛇放在他家门口权当谢礼。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白亦容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大黄陪着他。 一场大水冲散了他的家,让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回到了起点。 跟随着流民,他一路流浪着。 走了很久的路,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子。白亦容的心微微提高起来,略带着些兴奋,身边的大黄似是也察觉到他的心情,嗷呜地叫了几声。 白亦容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半年,半年前他还是个农学博士,主要研究古代农学方面,然而一场事故让他穿越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落后地方。 这具身体不过十三岁,正是能吃会喝的少年时期。都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日子要不是大黄打猎,他准给饿死了。 一路走来,饿殍遍野,死者不计其数。饿得疯了的人吃光了树皮和野草草根,最后吃观音土。观音土吃了下去确实能够暂解饥饿,然而,却消化不了,白亦容亲眼看到不少人吃观音土拉不出大便给活生生胀死。 宁做饱死鬼,这个观念让无数饥饿的人前仆后继地食用观音土,即便他们知道观音土可以吃死人。 比起这些人,有大黄打猎的白亦容算是运道不错的了。 当看着同行的流浪者用带着饥馋的目光看向大黄的时候,白亦容带着大黄悄悄离开了。大黄离不开他,他也不想让大黄成为那群人的盘中餐。 白亦容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汉子,他用略带戒备的眼神看着这个外乡人。 “有啥事?”这个汉子用带着浓浓口音的通用话问。 “你们这里雇人干活吗?”白亦容问。 汉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说:“不需要。” 说完,门就碰的关上了,白亦容碰了一鼻子灰。 接下来,白亦容又问了几户人家,都是这般回答。最后还是有个好心的阿婆提醒他:“少年郎,你咋不去城里头试试?听说那里有在招苦力活的。” 白亦容看着自己这具干瘦的身体,苦笑一声,自己这个身体恐怕连苦力活都干不了。 大黄拱了拱他的小腿,朝着山林去了,白亦容则是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累得很。 坐下来后,他脱下草鞋,发现脚底早已磨得冒出水泡,怪不得疼得很。怀念着现代的舒软鞋子,他长叹一口气。这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不禁看向山林——大黄离去的方向。 抬头看了看天,也该是午餐的时间了,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身上却毫无分文。这年头,连卖劳动力都困难。据一位老前辈说,每天在镇子上等着雇佣劳力的人就可以排过两三条街去了。换而言之,这年头穷人多,劳动力根本就不值钱。那些雇佣劳力的人还喜欢挑肥拣瘦的,就喜欢那些吃饭少干活多的人。 白亦容很是无奈,这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偏偏,在这个异世界,在这个大燕朝,就有这种事情。 掐了掐时辰,大黄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白亦容心道。 果然,一个黄色的身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白色的动物。 白亦容看到这带皮毛的动物就大喜,因为皮毛可以卖上好价钱。待得大黄走到他脚边的时候,他才去翻看那只猎物,是一头成年的白毛狐狸。 大黄摇着尾巴,向白亦容请功。白亦容高兴地摸了摸大黄软软的耳朵,对它说:“大黄,你这次干得不错,狐狸皮最值钱的。” 察觉到主人的喜悦之情,大黄伸出温热的舌头舔着白亦容的手,尾巴都快摇成孔雀开花了。 再一翻看,这头狐狸的皮毛毫无损伤,看来卖个高价是没问题的。 光是这身皮毛就可以卖不少钱了。虽然肚子很饿,但是卖出个好价钱更重要。 白亦容看了看天色,还亮堂着呢,便按照那位好心阿婆的指点朝着县城去了。 入了县城,他便在路边找了个较为热闹的地方,摆出那只狐狸。 站在街道上,耳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吆喝,他一咬牙,也跟着吆喝起来:“狐狸狐狸,上好的狐狸皮——” 不多时,一个人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人看打扮是个管事的模样,穿着也不是寻常百姓穿的麻衣。只见他低头细细地看了看这只狐狸,见狐狸皮十分完整,便满意地问:“价钱几何?”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你看着给。” 他去过当铺,这一身狐狸皮价格三两左右,而市场上价格应该会更高一些。 那人说:“给你五两,你看如何?”末了,那人又添了几句话:“你这狐狸没有处理,我回去还得请人来扒皮,所以五两不算低了。” 白亦容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心里一喜,说:“那便五两。” 当下钱货两讫,白亦容高兴地揣着银子,花了几文钱吃了碗阳春面,又给大黄买了根猪骨头。 就这样,靠着大黄,他又卖出了几只兔子,只是狐狸,大黄却再也没猎到了。 一个月后,白亦容攒了六两银子。 如果不是大黄,恐怕他用一年的时间也赚不到这么多。 有了钱,白亦容便开始考虑造房子和落户的事情。 据白亦容所知,这个朝代是个架空朝代,国名为燕。燕朝对户籍的管理不算太严格,只是如果没有户籍的话,客栈是不让入住的,更别提考科举了。 回到了那个村子,白亦容去找了里正,说明了自己是被迫离家的流民,想要在这个白沙村落户。 花费了几只兔子的钱,总算是把户口的事情解决了。 接下来,白亦容又张罗着建房子的事情。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一间房子可以容身睡觉就行了。至于锅碗瓢盆那些吃饭的事情,他也不着急,慢慢来。 花费了几两银子,总算是找到了人为他建房子。这间茅草屋子搭了几天就建好了,看起来虽然简陋,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一处容身之处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好运气用光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大黄却再也没有捉到一只猎物了。 白亦容心里也明白,现在是冬季,大多数动物正在冬眠,所以能捕捉到猎物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今天,没有捉到猎物的大黄心情有些低落,它垂着尾巴,靠着白亦容,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委屈声音。 白亦容摸摸大黄的脑袋,说:“放心,我不会丢弃你的。” 大黄亲热地舔了舔他的手指,摇着尾巴往外走,看样子是又要打算进入山林了。 白亦容开始考虑买田地的事情,他是个农学博士,还是个重视实践的博士,经常下乡干农活,因此种地对他来说简直是老本行。 只是,这日,他看到了远处有浓烟,心里大惊,还以为是山林失火了,便赶紧寻了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几个人在开垦田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农业竟然如此落后。 2.初种小麦 他看到了那几个人在开垦田地,对他来说,这种方法极为古老落后。 刀耕火种,又称迁移农业,是原始时代的耕种方式,对穿越到这里半年的白亦容来说,这种耕种方式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燕朝并不严禁农民私自开垦田地,然而,每过几个月,燕朝的官员就会派人查看,看看是否有人私自开垦荒地。一旦发现这些荒地被开垦出来,那么就会将开垦出来的地纳入税收范围。 或许可以说,燕朝还是相当支持农民开垦荒地的。 白亦容觉得自己也可以这么开垦荒地,他买不起田地,也只有这等下策了。 只是生荒地也没那么好开发就是了。但比起熟荒地,生荒地又好多了。随着一块块生荒地不断地被开垦,不断地有生荒地成为了肥力尽失的熟荒地。所谓生荒地,即未经开垦的荒地。所谓熟荒地,即开垦后因种种原因荒废的荒地。 想开垦一块荒地,首先要将大树伐倒,用锄头将杂草除去,然后晒干,最后烧成草木灰。南方多酸性土壤,酸性土壤是不容易种植的,需要用肥料来中和土壤ph值,而草木灰属于碱性肥料,所以对于酸性土壤,用草木灰做基肥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眼下,白亦容连买农具的钱都付不起,白沙村的人又不相信他这个外乡人,不可能借贵重的农具给他,所以只有靠大黄捕猎,看看能不能在县城卖出个价钱来。 这两天,大黄算运道不错,挖了一窝兔子窝,抓了好几只肥嘟嘟的兔子,这几只兔子卖了近一两银子。 白亦容用这点钱买了锅碗瓢盆,又给大黄买了根肉骨头。对于大黄,他是带着几分感激的,如果不是大黄的话,恐怕他这个农学博士真要给饿死在这落后的古代了。 就这样,他也算是慢慢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安身立命起来了。 冬季的大冷风呜呜呜地吹着茅草屋,白亦容躺在自己的木床上,裹着薄薄的布,冷得瑟瑟发抖。这张床花费了他不少银钱找人做的,然而只要稍一翻身,这张床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渗人得很。这年头也没有棉花,很多贫穷家庭的被子里头塞着的是干稻草,白亦容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稻草,只能用一块布塞着晒干的杂草做被子。即便如此,大晚上的,他好几次被冻醒。 躺在床上,白亦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睁大眼,看着黑乎乎的屋顶,脚已经冻得跟铁块似的那么冷,但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谢天谢地,他心道,亏得这里还算是南边,否则北方冰天雪地的天气他准给冻死了。 大黄躺在墙角,那里铺着白亦容割来的草,大黄就趴在草堆上面,睡得十分香甜。 看着大黄无忧无虑的模样,白亦容有些羡慕,自己可是整日为肚子发愁,生怕吃了这顿没有下一顿。 看着自己这间屋子,白亦容的心总算是慢慢落回肚子,就在今天,灶刚刚糊好,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农具该买的也买了,除了下锅的米,家里再也没有什么缺的了。 第二天,白亦容起了个大早。来到了这里,他也习惯了一天吃两餐,早上吃了点稀饭,说是稀饭,其实米少得可怜,大多是水。他喝水都给喝饱了,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肚子里晃得咕噜咕噜响。 大前天晒着的那些树木和杂草都已经枯萎了,白亦容将树木用斧头砍成几段,打算搬回去做烧饭的木柴用,然后将那些枯草点燃。 枯草被燃烧着,屡屡黑烟涌向了天际。白亦容则是拿锄头翻整着这块地,烧了半天,这些杂草才烧干净,白亦容用锄头翻土,将草木灰混着土壤,均匀地遍布整块田地。 白亦容已经观察过了,这里的刀耕火种是很少部分人才干的。 在前世古代文明里,刀耕火种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刀耕,即不翻土耕作,只刀耕完毕就播种,人们过着迁徙不定的生活,所以又称游耕。第二个阶段是锄耕,即用锄头翻土,定点播种。到了第二个阶段的时候,人们大多过着定居的生活。 而现在的大燕朝,即便有刀耕火种,也是第二阶段。 在白亦容眼里,这个时代的农业真的落后得可以。 可惜这里是南方,周边的人种的都是水稻,还没见到旱稻,所以白亦容弄不到旱稻的种子。在前世,旱稻多见于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区,不受灌水限制。白亦容猜想,大概这一世旱稻亦是生长在北方。 他原本是想种些马铃薯或者地瓜等高产食品,可不曾想这里居然没有这些作物,更别提种子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决定先种冬小麦。 得知他要种冬小麦,那些个知情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有个别好心的人还劝说他不要种这个。 而且现在是寒冬,大多数人的冬小麦种子早已在立冬之前播种完毕,哪里有多余的。最后,白亦容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农家里买到了种子。 那户农家也不据此要高价,反而劝说他:“少年郎,一看就知道是没种过田的,这个时候播种不成啊!” 白亦容从容道:“不碍事的,大爷,我钱给你,你把种子卖给我吧!” 那位大爷见说不过他,叹了口气,真的将种子卖给了他。 这件事很快被传了开来,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这些人祖祖辈辈都顺从着按时播种收割的死道理,现如今有一外乡人要在大冬天里播种本该是秋分播种的冬小麦,看热闹的倒是挺多的。 白亦容苦笑一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早就是人们的常识了,自己违背常识铤而走险,大概成为了这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吧! 在前世,冬小麦播种时间是十一月中旬,现如今已经到了十二月底。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播种,看中的是这里的天气气温。 虽然夜里着实冷,但是气温还在冬小麦可以接受的程度,白日里更是日日阳光。好在这里是南方,所以没有冷得像北方那样子动则下雪的程度。 但是由于播种还是晚了,所以白亦容采取了浸种催芽,用二三十度的温水浸种三个时辰后,捞出晾干播种,这样子可以提前出苗二至三天。 播完种后,白亦容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气温再度降低,好在这些日子除了晚上,白天的天气一直不错。 几天后,看着地里头的苗终于冒出来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过了几天,天气没有继续降温,小麦的长势不错。按理来说,立冬过后是不能再播种了,地温太低,冬小麦容易被冻死。然而,好在今年气温比往年高,所以冬小麦才能发芽长出来。 白亦容这块地成功长出来小麦,让那些看热闹的人好生失望。 3.架空朝代 这年头,也没什么可供娱乐的电视和电脑,所以左邻右舍的一点点趣事都容易成为人们嘴上的八卦。 白亦容在冬季播种冬小麦,非但没有成为了白沙村人人口中的笑谈,反而传到了十里八乡,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奇事。 白亦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名了,他在开始琢磨如何将现代技术带到这个落后的燕朝。 这日,阿黄又抓了几只肥嫩的田鼠,白亦容将田鼠扒了皮,这些皮毛是可以用来做皮裘的,他打算做一件皮草,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扒皮完毕后,留下一大堆田鼠肉。 看着身边口水直流的大黄,白亦容说:“不成,大黄,你得吃熟肉。” 大黄伸过脑袋就要去舔那堆血肉,被白亦容轻轻地拍了下脑袋。 由于生肉里可能会有寄生虫,所以白亦容对大黄的饮食要求十分严格,不许它吃生肉。 大黄委屈地缩着脑袋,发出呜咽声。 它也不闹,乖乖地坐着,等着白亦容把这堆肉处理完。 白亦容养狗十分粗放,自己吃什么,大黄就跟着吃什么。好在大黄不挑食,只要有一口吃的就够了。不管白亦容喂它吃什么,它都很开心。 等白亦容处理完手里的田鼠皮毛时,他这才下锅煮田鼠肉。田鼠肉在锅里发出诱人的香味,馋得大黄直摇尾巴。 白亦容看田鼠肉熟了以后,将一只田鼠盛入碗里,放在大黄面前。顾不得烫,大黄忙埋头于碗中,一边吃一边摇尾巴,显然它现在的心情极好。 白亦容这才放了点盐下去,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热汤流入肠胃中,他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似的——这屋子里冰冷冷的,吃了口热汤后,这才觉得全身暖和。 坐在灶口前,他看着眼前已经只剩下火星的灶火,觉得那丝冷意又开始在逐渐地侵袭着这片温暖的天地。 待得灶火全都熄灭后,他才坐到屋外,这时候的太阳很暖和,晒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心想,该去镇上买点针线,这田鼠皮还得自己亲手缝制才是。于是,收拾收拾,他带着大黄走路去了镇上。 从白沙村走路到镇上,不过半个时辰左右,村子里好一点的都会赶牛车过去。不过,白亦容却不肯麻烦别人,他也知道自己是外乡人,这个村子对他并不包容。 白沙村,这个村子有一大半的人姓张,几乎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因此这些人也抱团得很,对外乡人虽然说不上排挤,却也没那么友好。 比如某家某户用牛车,会捎带上同样是张姓的人,而且还是免费的。但是,对白亦容,这些人却是要收钱的。白亦容现在穷得很,宁肯自己走路,也不肯浪费那个钱。 等到了县城门口,白亦容才发现进城居然要开始交入城税了。以前,燕朝都是在市场对小贩们收税的,现如今,撤销了这项税收,直接在城门口收税了。而城内,则是不再收税了。 看得出来,这个朝代一直在改进税收,堵上更多的税收漏洞。 白亦容交了几文钱,然后进入了县城。 顶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在针线铺买了针线,白亦容又四处转着,最后抬头看到了一家书肆。 他顿了顿脚步,随后走进了那家书肆。现如今的他也好奇得很,想知道这个大燕朝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见到一个泥腿子进屋来,书肆的掌柜也没理睬他,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帮家里哪个读书的亲戚买的书。就凭他们这身打扮,也知道他们不是读书人。 白亦容此时穿着一件破旧的麻衣,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买不起书的人。现如今纸价极贵,因此一本书的价格也多达一两以上,不是这种人买得起的。 不曾想到,这人真的抽出几本书,认真地看起来。 他居然还识字?掌柜的顿觉自己被无形抽了个耳刮子。 白亦容蹙了蹙眉头,他本意是想了解这个朝代的情形,不曾想这里的书都是四书五经,科举用的,杂书则是几近于无。 他翻开了一本地理游记,草草看了一番后,才对燕朝有了一些了解。 大燕朝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地图版型跟前世的国家一模一样,只是北方屡屡有夷狄侵犯,还不那么安稳。但总而言之,这个时代算是和平盛世了。最近的一次战争爆发于十年前,那时候,藩王割据严重,永和皇帝推行了推恩令,要藩王后代割分藩王们的领地。这一举动触犯了藩王们的利益,几个实力最强大的藩王抱团起兵,直指燕朝心脏——王都殷。 永和皇帝御驾亲征,夷平了这几大藩王领土,将百年来燕朝的这颗大毒瘤彻底毁掉了。藩王割据不再,中央权利日益强大,百姓们也渐渐地过上了和平的日子。 这本书通篇对永和皇帝歌功颂德,极尽讨好之能地吹捧着永和皇帝的功绩,所以看到后面,白亦容就不再看了。 他摸了摸这纸质,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边,见白亦容抬头,他虽然心里皱眉这客人白看书,但是却不得不保持微笑。白亦容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书店的掌柜,便问:“这书价钱几何?” 掌柜的微微一笑:“不贵,一两银子。” 白亦容皱起了眉头,一两银子都可以吃上十几顿的阳春面了。 而且,看这纸质,十分粗糙,墨水都渗透到背面了。 见他皱眉,掌柜的便知这买卖今天是做不成了。不过,他也不生气,毕竟眼前这位是个识字的人,指不定日后发达了呢!再者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 白亦容将书放回原位,掌柜的很客气地将他送出了书肆。 一人一狗复又回到了那个茅草屋,白亦容开始考虑考科举一事。 只是,这考科举须得花费许多银钱,他不可能放下一切专心于考科举上。看来,只有用其他方法了。 想到了今天在书肆里看到的那本书,他心里一动。 前世,他对古代造纸术就颇有研究。前世古代东汉时期,蔡伦以树皮、麻头、破布、旧渔网等为原料造纸,提高了造纸生产率。渐渐的,麻纸开始在民间推广开来了。 大燕朝现如今用的正是这种麻纸。 这种麻纸纸质粗糙,空隙多,墨汁易渗透,前世里这种纸才出现没多久就被淘汰掉了。 白亦容想要尝试着制造出竹纸,他曾经醉心于古代农学,顺带研究了造纸术。在前世,明朝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里头就曾经详细地介绍了竹纸的制造方法。 至于竹子,他的屋后正好有一片无人的竹林,可以用来做测试。 这几日,白沙村茶余饭后的笑料又多了一样,那就是那个白亦容砍了屋后的大片竹子,不知道又要鼓捣些什么。 白亦容在忙活竹纸的时候,很多人都好奇来围观过。 4.前无古人 隔壁的一个老汉闲着没事,就过来瞧着他将竹子拖回家,然后操着浓浓的本地腔说着通用语:“白郎,你这是在做啥子呢?” 白亦容不好甩脸子,只能微微一笑:“我砍竹子自有用处。” 老汉见问不出什么来,便胡乱猜想:“是不是要做竹席,亦或者拿去当柴火烧?” 白亦容苦笑一声:“都不是,您老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老汉见他不肯说,还真跟他杠上了,站在那里盯着白亦容的动作,盯了老半天,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这才嘀嘀咕咕地走回家去。 对这些围观的人,白亦容很是无奈。 自己要做竹纸这一事,是不能传出去的,毕竟是安身立命的一项本事。这些人不仅东摸摸,西看看,还喜欢问。 白亦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个院子,不然关上大门,将这些人关在门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整个白沙村传得纷纷扬扬的,说是那个叫白亦容的外来人是个傻子,不知道又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很多人在等着看白亦容的笑话。有那时间鼓捣竹子,还不如多开垦几块地来得实在。 好在过了段时间后,这些人好奇心过去了,就不再来骚扰他了。 就在这时候,白亦容终于成功地研究出了第一张纸。这张纸看着还行,实则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精力。 等造出了第一批纸之后,白亦容将这批纸小心地用油纸包起来,放在竹篓里,打算拿去县城卖掉。 在卖纸之前,他还特地去了趟书肆和墨斋,看了看那里卖的纸。果然,这个朝代盛行的是麻纸,连藤纸都没出现,自己做出来的竹纸则是韧性极好,且淡白质细。 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摆个摊子卖纸的,然而蹲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些读书人根本就不屑多看他一眼。于是,无奈之下,他找到了一家墨斋,拿出了自己手中的纸。一看到白亦容手中的纸,掌柜的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他也算是个识字的人,还是个商人,一眼就看出了白亦容手中这纸的价值。 在造纸困难的如今,洛阳纸贵的现象在这里也曾发生过。 而白亦容手中的纸,则是比麻纸好上千万倍。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问:“少年郎,你这纸还有多少?是你自己做的吗?” 白亦容没有回答,只淡淡道:“我放在你这里寄售,一刀纸(即100张纸)五百文钱,卖出去后你可以抽一成的佣金,如何?” 掌柜的笑眯眯道:“好说好说,少年郎不介意的话,能否告知在下这纸是如何来的?” 白亦容瞥了他一眼,说:“你负责卖纸便是了。” 他目前还不打算将造纸方法卖出去,也没打算泄露自己会造纸的事情。 掌柜的接过竹纸后,将所有纸都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少年郎,能否告知在下你的住址,日后我们少东家好上门拜访?”掌柜的想套出眼前这人的住址。 白亦容摇摇头,说:“我还会再来,拜访就免了。” 掌柜的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将他送出门。 目送着白亦容远去,掌柜的进入了里屋,将所得的白纸呈送给了正在喝茶的少东家。 少东家看到这纸,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立马激动地问:“这、这纸是如何得来的?” 掌柜的如实以告:“方才一个少年郎送来的,说是寄售,我也想探个究竟,谁知道那少年郎三缄其口,竟不肯透露半分。” 少东家摩挲着这些白纸,脸上流露出满意夹杂着贪婪的神色:“这纸就留下来,当作我们买了。下次那少年郎再来的时候,务必请他留下来,如果能得到方子自然是最好的。” 掌柜的忙不迭地应是,随后退了出去。 带着大黄在县城转了圈,买了双布鞋,然后又买了根肉骨头给大黄。一人一狗走路回了白沙村。 趁着天还未黑,白亦容赶紧缝缝补补起来了,这些皮毛他打算收集起来,做一件皮草,睡觉的时候穿在身上,不然晚上睡觉真的是太冷了。 大黄眷恋地趴在他的脚边,头尾缩成一团,又睡过去了。 这些日子,大黄一只猎物也没带回来,白亦容也不责怪它,反而照样每周给它买一根肉骨头。 不曾想,大黄吃骨头的时候又被人看见了,于是,一则流言飞速传了开来——白沙村的那个傻子给一条狗买肉骨头吃。 只要见过白亦容家的人都知道白亦容很穷,穷得连老鼠都不敢光顾他家,然而他却肯花那几文钱来喂一条狗,这不是傻了是啥? 白亦容对这些流言毫不在意,仍旧忙活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两天,他又去了趟墨斋。那个掌柜的一看见他就跟看到金银财宝似的,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少年郎,你上次寄售的那些纸都卖光了。”掌柜一边说一边看白亦容的神色。 白亦容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仿佛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似的。 掌柜将钱如实地将钱结算给了他之后,又接着说:“我们少东家想见你一面,不知道你方便不?” 白亦容皱了皱眉,知道对方肯定是觊觎自己手中的方子,便推辞了。 掌柜的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游说道:“少年郎,你就留下来喝杯茶吧!” 白亦容不买他的帐,直接推辞:“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了。” 掌柜的见他嘴硬得跟鸭子似的,心下也有几分恼怒。不过,想到了那些纸,他又起了贪婪之心。如果能够弄到方子的话,银子根本就不是问题。 白亦容猜得到这人想干什么,不过却没想到这人会如此龌蹉。 他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那就是根基,自己一个人孤独无依地在这个朝代奋斗,要比那些宗族抱团的人艰难得多。或者可以说,这个社会是个人情社会,你没有背景根基,要出头很难。更何况,这竹纸比麻纸值钱得多,推行开来,想来必定会大赚一笔。 不过,这也让他警觉起来了,自己此时虽然身怀造纸秘方,但是说不定会有那等心狠手辣之辈为了这秘方而加害于他,到时候他连个帮忙哭诉的人都没有。 他心里装着满满的烦恼回了白沙村,路过村口白沙河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大喊:“有人溺水啦——” 白亦容一惊,跟着冲到了河岸边。只见河正中央,一个人正在扑腾着,眼看着就快不行了。白亦容没有犹豫,几下除去了衣服,赤-裸着跳入了河里。 待他将河中央的小孩救起时,孩童的父母早就闻讯赶来了,搂着自家孩子哭得跟什么似的。 这还是大冬天,白亦容冷得直哆嗦,孩童的父亲见自家儿子没事,便朝着白亦容一拜到底:“在下是谢秉章,多谢这位恩公,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白亦容一边将头发的水挤干,一边说:“不用称我恩公,我姓白名亦容。” 看谢秉章这副文绉绉的姿态,白亦容便知道这是个读书人。 当然,事后他才知道这个谢秉章开了家私塾,是个夫子。 谢秉章不像普通读书人那般清高,他是个十分圆滑的人,为人处世练达。当日,他就送了一篮子鸡蛋给白亦容,以表谢意。 白亦容推辞不受后,谢秉章佯怒道:“你可是瞧不起我只拿了这一篮子的鸡蛋?” 白亦容忙说不是,于是,将鸡蛋接了过来。 两人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竟是极为投缘,一聊就聊到了掌灯时分。 古代的灯油贵的很,谢秉章知道白亦容家穷,不舍得浪费他的灯油,便告辞了。 次日,白亦容再三思量,送了一叠竹纸给谢秉章。 谢秉章见到这竹纸,极为吃惊:“亦容这是哪来的?” 白亦容坦然道:“这是我造的纸。” 谢秉章享受地摸着这光滑的白纸,连推辞都舍不得推辞,他思虑一番后说:“这纸恐怕是贡纸也比不过,白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日后切勿随便拿出这纸来。” 白亦容犹豫了下,说:“我打算出售这竹纸,还请谢兄指点一下门路,所赚利润你我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谢秉章不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不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也不鄙视商户。确切的来说,这个朝代对商人的歧视还没那么严重。 “这……我没有出力,恐怕亦容你会吃亏。”谢秉章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 白亦容微微一笑:“不碍事,你先用着试试,如果不错的话,再帮小弟将纸推荐给同年,亦是出了力。” 谢秉章这才释然道:“包在我身上了。” 白亦容将早就准备好的方子递给了谢秉章。他现在毫无根基,对合作伙伴必须是得仔细筛选,以免自己被贪图利益的合作伙伴谋财害命。 经过昨天大半天的交谈,他一眼就相中了谢秉章。 “这纸可有名字?”谢秉章接着问。 白亦容愣了下,摇头:“没有。” 谢秉章微微一笑:“不如取名白公纸?” 白亦容赧然一笑:“这……” 谢秉章笑着说:“贤弟切勿推辞,这事就这么定了。” 5.制作肥料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谢秉章再次找上门来。 白亦容忙将他迎入了屋子,屋子破破烂烂得很,连椅子都是歪斜着的,谢秉章看了看那破烂的椅子,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坐下去。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白弟打算先听哪一个?”谢秉章问。 白亦容说:“先听好消息吧!” 谢秉章说:“好消息是许多人愿意出重金购买竹纸。” 白亦容脸上没有任何喜色,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反而接着问:“那坏消息呢?” 谢秉章说:“知县大人问起了这竹纸的制作方法了。” 两人沉默片刻后,白亦容说:“我也不指望这方子能藏在手里多久,我本就是个浮萍一样无牵无挂的人,这方子放在我手里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谢秉章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帮忙周旋,替白弟取得一个较好的价格。” 白亦容思索片刻,便咬了咬牙,说:“我不要一分钱,这方子我打算献给当今圣上。” 就算方子要交出去,他也要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眼下看来,只有献给皇上才能获得最佳的回报。 谢秉章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才说:“白弟这想法不错,只是为兄担心有人会顶替你的功劳。让为兄再想想……” 他略一思索,击掌道:“有了,七天后有个诗会,是知县大人主持的,到时候在诗会上将这方子献出来,有众多学子作证,你也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白亦容朝着谢秉章深深鞠了一躬,说:“那就劳烦谢兄了。” 跟谢秉章又谈了许多话之后,白亦容对谢秉章是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就当他赌一把,如若谢秉章将他的功劳据为己有,那他也认了。 跟谢秉章谈完话后,白亦容心事重重地送了谢秉章离开了。 对于田地,他没打算继续开垦。前世古人就有话说了,多虚不如少实,广种不如狭收,意思是要致力于提高亩产量,而不是一味地扩大耕地。 这些日子他还要赶着造出更多的竹纸,等竹纸的钱到帐后,白亦容就打算买一块水田。即便是再有钱,他也不可能扔下自己的老本行。 冬小麦的出苗情况很好,白亦容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好在这些日子气温没有下降,也算是老天爷在帮他了。 谢秉章果然不负白亦容的重托,如实告知世人,这纸是白亦容所造,并且请求知县将这方子献给了皇上。 待得竹纸传入了宫中,圣上对白公纸十分满意,爱不释手,是以专门派人前往白沙村,赏赐白亦容。 与此同时,皇上下令召集工匠,建了纸坊,大量造纸。 竹纸甫一面世,便获得了空前未有的欢迎。竹纸连连售罄,纸价也水涨船高,竟卖到了五张一两银子的地步,可是真正的洛阳纸贵了。 而白亦容也因此名声大噪。 彼时白亦容正坐在屋子里数钱,打算买一块水田来做试验田时,门外传来了略带急促的敲门声。 白亦容在这里非亲非故的,也只有谢秉章才会来找他,不过他此时应该在上课才是。思绪百转千回间,他打开了院门。 院子外站着一匹毛色上佳的黑马,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和几个穿着官袍的官员正站在马车边,而敲门的是个侍卫模样的高大汉子。 见白亦容出门,那太监捏着嗓子道:“你就是白亦容?” 白亦容回道:“正是。” 太监说:“圣上有旨,快跪下来接旨。” 白亦容一怔,随后跪了下来,太监拿起圣旨念了遍。 圣旨大意是赏赐他十亩良田、十匹布以及一头牛,还有赏银若干。白亦容听到这些赏赐,心里多少有些意动,于是跪谢接旨了。 这次随这位公公前来的官员是专门来给他量地的。由于是圣上御赐,这些人也不好给差的田地和不能耕地的老牛,白亦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十亩的水田以及一头壮年的公牛。 虽然赏赐意外的少,但真的是打瞌睡的时候遇到了枕头,白亦容对这个皇上的印象十分不错。 不愧是以体恤民情著称的英明大帝啊! 闲着的时候,白亦容打算找工匠建个连厕猪圈。这个猪圈好的地方在于可以养猪积肥,将猪圈和厕所连在一起,猪便可以用作肥料。 这个时代,肥料还不是那么多,人们只懂得用草木灰、人粪尿以及畜粪做肥料,还未开发出更多的肥料来。 白亦容记得前世古代至少开发出百种肥料,凡是可以发酵腐烂的东西都被用做肥料,具体有粪肥、饼肥、骨肥、土肥、绿肥、无机肥料以及杂肥等等,只有想不到的肥料没有做不出的肥料。 这个大燕朝的农业还没那么发达,人们也只隐约知道适当施肥可以保持一块地常年耕种下去。至于肥料,也就开发出那么两三种。 也可以说,人们对肥料的应用结束了游耕的农业时代。但是,对肥料的了解不那么深,限制了庄稼收成量的进一步提高。 由于古代用的多是有机肥,所以要特别注意这些肥料必须腐熟才能施肥,否则只会烧坏庄稼。 这些日子,白亦容在制作粪丹。所谓粪丹,就是用人畜粪、饼渣、动物内脏,又加无机肥料如砒信和硫磺放在缸里头,待腐熟后,晾干敲碎待用。这种粪丹肥效高,又可以防虫,是现如今最佳的混合肥料了。 有好事者看到白亦容挑着这粪丹去施肥,纷纷过来询问。 白亦容也不藏私,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亦容,你这是什么?” “粪丹。” “做什么用的呀?” “给庄稼施肥用的。” “这玩意儿都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有人畜粪、饼渣、动物内脏……” “哈哈哈,这不会把庄稼搞坏了吧?” “……”白亦容对他们的嘲笑无言以对。 这些人只当他是个傻子,并不相信白亦容的话。回去后,还在背后嘲笑他:“那个傻子把一大堆东西混在一起,只当肥料,那庄稼没被折腾死真是奇迹。” 白亦容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无意间又给白沙村这些无聊的人添了一个笑料。 到了三四月份,白亦容的小麦已然成熟,非但没有被折腾死,反而看着十分漂亮,麦穗颗颗饱满,羡慕红白沙村所有人的眼睛。 开始有人按照白亦容的做法炮制粪丹,他们根据白亦容先前透露出来的那些材料,做出了许多的粪丹。 然而,半个月过去后,许多人的田地开始出现被烧死的现象。这些人顿时怒了,认为是白亦容有意害他们的。于是几个田地被烧死的人家联名将白亦容告上了官府,要求他一力承担后果,并且赔偿损失。涉及到庄稼收成一事,官府总是十分关注的,得到了几户人家的联名诉状后,官府立马传讯了白亦容。 6.告上县衙 白亦容没想到还有这茬事,来传差票的衙役对他早已听说过了,这个白亦容便是白沙村著名的傻子,受过皇上赏赐的那个,这事早就传得四周邻里乡亲都知道了。 差票上写明了所为何事以及开堂日期,要求白亦容准时到县衙。 白亦容掏出了一些铜钱,递给了那衙役,衙役掂量了下铜钱,差不多有几十来文,也不枉他跑这一趟了。 白亦容问:“县令老爷的意思是……” 那衙役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才小声道:“恐怕不太好,县令老爷说,害人田地无收的会被判死刑的,这可是重罪,除非错在他们自己身上。” 白亦容心里微微一惊,不过没有被吓到。他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大哥的提点。” 送走了那衙役,白亦容有些烦恼,不过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唉。” 到了差票写的那日,白亦容便前往了官府,与那几户人家当场对质。 县衙不大,不过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这座古代法院散发出来的威严。几户人家早已到达县衙,正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的田地被害得有多惨。 那几户人家一边抹泪一边控诉白亦容:“粪丹的材料都是他亲口说的。” 白亦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上前一步,对那县令道:“草民有话要说。” 县令也不是个草包,他虽然厌恨白亦容夺走了他生财之道,但因先前圣上曾经赏赐过白亦容,所以也不敢当众甩脸色给白亦容,对他反而有几分容忍,他耐着心道:“你且说来。” 白亦容说:“之前有人问过草民这粪丹材料,草民确实答过,粪丹材料为人畜粪、饼渣、动物内脏,又加无机肥料如砒信和硫磺。” 县令一听,与这几户人家口述的无异,便说:“那你还有何话要说?” 白亦容复又问那几户人家:“你们是如何炮制粪丹,又是如何施肥的呢?” 其中一人擦了擦眼泪,说:“我们将你说的那几样材料混在一起,就洒入了庄稼。” 白亦容扶额,然后说:“你们是马上将粪丹用于庄稼的?” 这几户人家直觉不对,可还是点了点头。 白亦容这才对县令说:“这粪丹,须得放入缸内,待腐熟完毕后才能用于田地,这些人家未问清楚就匆忙施肥,粪丹尚未腐熟,庄稼自然会被腐烂时产生的高温烧死。诸位如若不信的话,可以依照在下的法子试上一试,待出了结果再来问罪也不迟。” 他说得有理有据,口齿清楚,在场的人听了后,都是点点头,连县令都被说服了。 那几户人家也知道是自己偷学人家的法子不成才造成了烧苗现象,都面露愧色。 县令对他们说:“现如今,你们也该知道是你们的错,只有拔掉苗重新栽种,这次炮制粪丹可要注意了。” 那几户人家只得讪讪离开县衙,回去重新栽种。 然后,县令宣布退堂。这退堂之后,立马有一大堆村民围了上来,纷纷向白亦容讨教。白亦容也不藏私,不仅口齿伶俐地解说清楚,还提了几点注意事项。所有人围着他,恨不得将他说的每句话都拿小本本抄下来。 每个人都心里感慨,白亦容没有借此机会发财,反而免费传授制作粪丹的法子,果然是个傻子。呸呸呸,谁敢说他傻,脸不都被打得啪啪响。看看人家傻子,地里头的产量比那些老庄稼汉地里头的产量还高。 经过这次事件,白沙村的人算是勉强肯定了白亦容,也开始将他容纳为村子的一员。 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粪丹就传遍了整个大燕朝,有人戏称这是白公粪丹。听到这个称呼的白亦容苦笑不已,这个名称可真是……一言难尽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冬小麦收成后,所有人都盯着白亦容的动静,打算学着他种田。大家也看出来,这个傻子可不是真的傻子,精着呢!看看,人家当时可是两手空空入村的,才来白沙村一年不到,就拥有良田十亩和壮牛一只,是别人眼红都眼红不来的。 再来说竹纸面世后,其他商家纷纷争相效仿,想要做出竹纸。即便圣上严封死守,这法子还是传了出去。这个朝代的人创新的能力白亦容不清楚,但是借鉴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不多时,各种竹纸流传于世。 皇上虽然恼怒,却也是个英明的圣君,没有降怒于这些敢于跟风模仿从虎口夺食的人。 趁着这时候,白亦容再接再厉,又顺势推出了薛涛纸,虽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纸偏偏要取个女子名字的纸。不过,再看这纸,染了色,纸张不大不小,正好可以用做作诗,再适合不过了。 薛涛纸在诗人之间风靡一时,再度流入宫内。据说永和皇帝甚为喜欢这纸,再一问,居然还是白亦容发明的。 不过,白亦容到底是个匠人,永和皇帝除了口中称赞几句,再无其他举动。 白亦容的竹纸给这个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变动,足以让他名留青史。在这之前,纸都是麻纸,又贵的很,所以读书是家里有闲钱的人才读得起的,平民百姓百分之九十都是文盲。而竹纸的出现,不但提高了纸的质量,还促使纸价变得平民化起来,使得书本不再是奢侈品。 永和皇帝赐下来的水田是一等良田,白亦容多少有些高兴。这几日,他已经准备育秧了,将种子播撒入地,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他就去除除草,每天关注苗床的生长情况。 现如今已经是春季了,山林里动物都出来活跃了,大黄也入了山,猎捕了好几头兔子。这一日,白亦容在庭院里喂鸡,这些小鸡是他从邻居家买来的鸡仔,一只只毛茸茸的,看起来怪可爱的。 院子门忽然传来了一阵挠门声,白亦容一听就知道是自家的狗大黄了。 他放下手中的鸡食,走去开门,却大吃一惊。大黄倒在门口,脖子处一片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似的。 “大黄!”他惊叫一声,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安。 大黄听到了主人的唤声,呜呜呜地叫着,白亦容忙抱着大黄,找村子里的兽医去了。 鲜血流了一路,白亦容的心跳动得厉害。 前世他也是养过狗的,据说狗临死前会离开家,另寻一处偏僻地方独自死去。既然大黄回来了,是不是说它可能死不了?想到这里,白亦容的心这才缓缓放下来,落入肚子。 大燕朝早已有兽医,专门为牛羊马等治病,白沙村也不例外。村子里的兽医在白沙村村口,离白亦容家不太远,他走了一分钟就冲入了兽医家。一见到他这架势,兽医家的人吓了一大跳,随后兽医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给大黄止血包扎。 见白亦容一脸惊色,那兽医安慰他:“不碍事,都避开了要害处,过个几天就好了。” 白亦容微微松了口气,说:“这是什么伤?” 兽医说:“咬伤,豺狼虎豹,其中之一。” 大黄上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危险还是第一次遇到,白亦容心里紧张的同时,立定决心,再也不让大黄上山去了。 白亦容看着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大黄,摸了摸它温热的身体,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了。在这个世界,大黄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白亦容心灵的一个寄托。 付了钱给兽医,白亦容连连道谢,兽医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让白亦容回去。 白亦容抱着大黄沉重的身体,心里苦笑一声,这份量可是越来越重了,以前可还是一小只,单手就能提起来,一眨眼就长成了这么大只了。 意识到主人在担心自己,大黄睁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白亦容的脸,呜呜呜地叫了几声。 白亦容侧过脑袋,躲过大黄的口水舔,说:“大黄,回家了,以后不许再上山了。” 他抱着大黄回了家,又张罗着给大黄和自己做饭。 大黄躺在自己的窝里头,沉沉地睡过去了。不知道梦里做到了什么梦,它努力地划动着双腿,像是在赛跑似的。 白亦容看得发笑,将一块肉骨头放入了大黄洗干净的狗碗里,然后叫醒了大黄。 7.白公铁犁 春耕很快就到来了,白亦容废了一天的功夫犁田,只是这铁犁十分难用,调头和转弯十分困难,让他不由得起了改造的心思。 前世,曲辕犁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在前世,曲辕犁出现于唐朝时期,是经过改进后的农耕工具。 白亦容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在家里画图,算是曲辕犁的模型,具体的只有跟铁匠当面说才能解释清楚。 他在家里画曲辕犁制造图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喊声:“少年郎,在吗?” 白亦容放下手中的炭笔,走了出去,开了门,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妇女正在冲着自己笑:“少年郎,我来是找你借牛的。” 白亦容皱了皱眉,自己跟这人又不熟,他来借牛? 他挑了挑眉,正要拒绝的时候,这个妇女忙说:“我是你对面的邻居张铁牛的,姓秦,家里实在是穷,买不起牛,这才找你来借牛的。” 白亦容想了想,对这女人根本就没印象,便摇了摇头,推辞说:“我这几天还要耕地,没办法借给你。” 这女人脸色一变:“你不是已经耕完地了吗?” 白亦容心里不悦,不过还是客气地道了声没有,就关上门了。门外那女人吃了个闭门羹后,叉着腰,朝着地上唾了一声,一边走一边骂着,嘴里很是不干净。 白亦容庆幸方才没有将牛借给这种女人,不然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呢! 张秦氏回到家里,犹自不甘,骂骂咧咧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今日的事情,她的两个儿子血性方刚的,一听白亦容当自己的亲娘甩门,当时就怒了,囔囔着要给他一个教训。 直到张铁牛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渐渐住嘴了。 是夜,一颗星子也无,天空黑得跟一个洞似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大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约莫是白天睡得太久,晚上它不睡觉,就蹭着白亦容的脚,呜呜呜地直叫。 白亦容早就睡死过去了,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 这时,大黄猛地警醒起来了,竖着尾巴,朝着门口汪汪汪地大叫着。白亦容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然后同样看着门口。 他忽然想起了门外的牛,赶紧草草套上鞋子,打开门冲了出去,碰巧撞上了这一幕——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牵着他家的牛。 由于永和皇帝吏治清明,所以民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以白亦容放心地将牛拴在屋外。不曾想,今晚一来就来了两个贼。 大黄窜了出来,冲向其中一个贼人,一口咬住他的小腿,疼得他嗷嗷直叫,举起碗口大的拳头就要打大黄。 白亦容扯开嗓子,以生平最大的音量喊出来:“抓贼啦——” 这一喊,惊得左邻右舍全都起身了,纷纷拿着锄头斧头出来。那两个贼人似是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要跑,却被大黄纠缠,脱不得身,只好被堵了个正着。 灯光一照,两张熟脸明晃晃地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有人甚至惊呼出声:“张大郎,张二郎!” 可不,这分明是张铁牛家的两个儿子。见自己做贼被抓,两个人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黄,回来!”白亦容唤回自己的狗,眼睛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两人,“我看我们还是见官去吧!” 两个人顿时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一点血色也无。 这时,一个身影猛地扑倒在白亦容面前,哭喊着:“白郎,你就饶过我家两个孩子吧——” 大家定睛一看,可不是嘛,这个哭喊的人正是张大郎和张二郎的母亲张秦氏。 白亦容见两人神情愤懑,便问他们俩:“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大郎和张二郎张了张嘴,垂头丧气道:“我们只是想吓吓你,并没有恶意。” 说着,两人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白亦容被气笑了,便说:“牛是我的,借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你们因为这一点就怨恨我,意图牵走我的牛,难道你们占理了吗?要是这样,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旁人纷纷称是,指责两位郎君,说做贼是不对的。 张秦氏哭着说:“我们给你钱,求求你不要送我儿去见官!不然、不然……我今天就撞死在你家门口!” 白亦容也初初了解了这个朝代的刑法,永和皇帝对盗贼的惩罚极为严厉,偷盗者一旦被判刑,那是要被斩掉双手的。所以,一旦被定为偷盗者,这个人离死也不远了。 白亦容没有让这家绝户的意思,只是教训了几句就放过他们了,但是也不能太轻拿轻放了。 “如若有下一次,我绝对会追究到底,”他严厉道,“不然,都会以为我白亦容是好欺侮的,不容我于世。” “不敢了不敢了!”张秦氏感恩戴德道,推着两个儿子,想赶紧离开这里。 一向惧内的张铁牛挤开了张秦氏,走到两个儿子面前,恶狠狠地扇了两个儿子一人一巴掌,直打得两人嘴角冒血。然后,他又转向白亦容告谦道:“白郎心善,我张铁牛家欠你一个恩情。” 白亦容见他神情诚恳,不得不松口道:“谈不上恩情,日后切不可再犯。” 张铁牛吭哧吭哧道:“如果再犯,我第一个打死这两个孽子!”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戏好看了,围观的人都在里正的劝说下散了。 然而,到了次日,这件事便传了开来,张家人走在外头都不敢抬起头来,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张秦氏还特特送来了一篮子鸡蛋,那可是他们家一个月的鸡蛋,自家都舍不得吃,硬是挤出来送给白亦容。 白亦容也不推辞,收了下来,不然这家估计心里也要担惊受怕。 发生了这茬事之后,白亦容便将建一座大屋子提上了日程。招来了几个匠人,花费了几天建好了泥坯房,顶头盖着茅草。 由于永和皇帝赏赐的银钱足够,所以白亦容建了好几间房间,还用石块砌了一堵围墙,圈出了一个大院子。 这下子,他可以养鸡养鸭,将大黄和这头壮牛安心地放到院子里去了。 这天,他去找了铁匠,跟他说明了来意。这个时代的铁匠也不笨,一点就通,十分通透,很快就理解了曲辕犁的制作原理。 经过几次试验,铁匠终于打造出了曲辕犁,并且征得了白亦容的同意,将这种铁犁推广出去。 为了表示对白亦容的尊敬,这个激动的铁匠给铁犁取了名,为白公犁。 很快,这种铁犁就传了出去,铁匠逢人便道这是白亦容发明的,又亲自反驳那些说白亦容是傻子的谣言:“白郎聪慧,这白公犁便是他所造,听说白公纸亦是出自他的手,谁敢说他蠢笨不堪?” 农家人就是聪明,很快就发现了曲辕犁跟普通铁犁的不一样,使用这曲辕犁,更加轻便灵活,所以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种铁犁就传遍了大燕朝。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这是一件很难想像的事情。 白亦容的名字再次传遍了大燕朝,最后传入了永和皇帝的耳中。 彼时,永和皇帝正撸起裤管,站在白沙村隔壁村子的田地里,跟着不知情的老农叨磕着。 “这些年头,税负越发的轻了,亏得圣上英明,”老农聊着聊着,就将话题扯到了曲辕犁上面来,“这铁犁据说是白公发明的,听说白公纸就是他造出来的,最让人惊讶的是,那所谓的白公不过是年岁不过十五的少年郎……” 按理来说,传说只会越传越玄,可没想到白公犁的传言倒是一字不差,毫不夸大地将白亦容的资料泄露出去了。 永和皇帝顿起好奇之心,想要会会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身边随行的官员劝永和皇帝道:“皇上何不等回京后直接将他召入宫?” 永和皇帝微微一笑:“这样子的他未必够真实,朕想微服私访,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造出薛涛纸的人物,想必才华也不会太少。” 永和皇帝喜好白龙鱼服,曾经几次下江南,深入民间,探访民情。 这次也不例外,次日,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出了这个小村子,摇摇晃晃地往白沙村的方向去了。 8.种植苎麻 这些日子,大黄不得不被锁在家里头看门,这让散漫惯了的大黄很是不开心。它走到大门口,用爪子挠着大门,还拿黑乎乎的眼睛看着白亦容,想让他将自己放出去。 谁知道,往日里百试百灵的这一招居然不管用。 白亦容大力地揉了揉大黄的耳朵:“别看了,看我也没用,你的伤还没好,得窝在家里养好伤。” 大黄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便呜呜呜直叫。 白亦容却不理睬它,拿着鸡食喂着小鸡仔们。 大黄有些恼了,便追着几只小鸡仔,闹得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的。白亦容顿时恼了:“大——黄——” 过了一会儿,被白亦容好一顿训斥的大黄垂着尾巴,垂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的狗窝。在白亦容眼里,大黄都成精了,家里的小鸡它再饿都不吃,顶多就是赶着吓跑的小鸡玩。大黄有着所有狗的坏习惯,那就是喜欢主人陪它玩。你越是逗它,它就越是来劲。 所以白亦容很少逗它,因为现在的大黄如同七八岁孩童那般贪玩,一旦开了这个头,它就会一直缠着你要你跟它玩,不到目的不罢休。 上次张铁牛家送的鸡蛋还有好些没吃完,白亦容打算将这些鸡蛋送给兽医,好感谢他治好大黄的伤。 一开院门,大黄就要跟着一起出去。 白亦容用脚将大黄拨进屋子里,然后对大黄严肃道:“你留下来看家。” 说着,他就锁上院门了,留下大黄在院子里气呼呼直叫。 这狗真是成精了,白亦容再次摇了摇脑袋。 一路跟左邻右舍打着招呼,他到了兽医家门口。院子里有个不认识的妇人在喂鸡,白亦容没有入门,只是站在大门口问那喂鸡的妇人:“张老在吗?” 那妇人看了他一眼,朝着屋里头喊了一声:“老不死的——” 白亦容心里微微冒汗,居然还有这种称呼。 一个老头子从屋里头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笑呵呵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白亦容咳嗽了一声,张兽医才看到他。 白亦容将手里的鸡蛋篮子递给了他,说:“张老,这是一点谢意,多谢你上次救了我家大黄。” 张兽医推辞道:“你又不是没给钱,这鸡蛋你拿回去!” 白亦容笑笑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将鸡蛋收下来吧!” 张兽医百般推辞不得,只好收下了这篮子鸡蛋。 中午的时候,张兽医还要留白亦容吃饭,白亦容拒绝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白亦容慢慢寻思着接下来的路,赚钱的事情一时急不得,他最好买块地傍身,毕竟做他的老本行最合适不过了。 白亦容还打算种植苎麻,然后招工来将苎麻制成夏布。现在是冬天,虽然苎麻喜暖畏寒,但是南方气温高,不像北方重冰积雪,在这里种植是不会有太多问题的。不过,为了安全,他还是打算等立春过后再考虑种植苎麻一事。 种植冬小麦,他已经冒了一次险,这次种植苎麻的事情他得好好思量一番。 这个年代人们没有棉花,丝绸也只是权贵阶级才穿得起的,所以人们普遍穿的是夏布,因此苎麻有很大的市场。 只是,自己只开垦了一小块田地而已,在田地转化为银钱之前,要交的税就够他喝一壶了。 大燕朝皇帝轻徭薄赋,然而开垦的荒地越多,也就意味着要交的税越多。先不说这田地的产量,万一要是全都打水漂了,那压在头顶上的税可就是要死人的。 所以,可以说,这个年头,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一旦当年风不调雨不顺,那可是会出大事的,轻则颗粒无收,重则动摇国本。比如白亦容,他就是因为一场洪水,庄稼被毁了,一颗粮食都没能收回来,饿得发疯的村民成为了流民,四下要饭,却屡屡碰壁。 这种生活,白亦容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能够在白沙村安家落户,白亦容很是庆幸,这样子总比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日子好太多了。 正想着,一个少女的叫声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白亦容回头一看,是一个黑瘦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二三岁。在白亦容眼里,这分明就是个小学生。只是,她涨红着的脸是怎么回事? 少女羞羞答答道:“白郎,我是村口张狗蛋家的大女儿张素素。” 白亦容嗯了一声,冲她点点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位一看,就是少女情怀初动,白亦容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也就不耽误人,直接转头就走了。 张素素愣了下,没想到白亦容会直接走人,眼泪都要掉落出来。可是,她又不敢上前去拦住白亦容,只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咬唇。 一阵笑声从旁边传来,一个圆润的高个少女走了过来,看着张素素,讽刺她道:“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不就瞅着人家得了圣上赏赐,想着沾沾光。” 对白沙村的人来说,皇帝是很遥远的事情。白亦容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赐,那是无上的荣耀,说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 所以,村子里不少适婚年龄的少女都对白亦容多多少少有些意思。 张素素还没告白就宣告失败,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被圆润少女一讽刺,张素素捂着脸嘤嘤嘤地跑开了。 白亦容回到了家,大黄正在狗窝里生闷气,理都不理睬他。 他很无奈,这狗的智商真的太高了,不像前世他母亲养的那条蠢狗,见到小偷都会摇尾巴。 白亦容回到屋里头,开始煮饭,最近大黄都没出去打猎,家里的用度变得有些拮据起来,只有先前卖竹纸赚的钱。只是,这方子献给皇上后,他就不敢再造竹纸了。 米是陈米,价格很低,质量自然也很差。这个时候,白亦容就额外地怀念前世那精米,好想再吃一口白白的糯糯的米啊! 他舀了一碗米饭放在狗碗里头,放在了大黄的狗窝前。大黄还在生气,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白亦容也不发愁,反正饿疯了的话,大黄自然会吃稀饭。 没想到,到了下午,一阵激烈得几乎要打破门的敲门声惊醒了午睡的白亦容。 9.闹上门来 这敲门声就透露着敲门的人极为不客气,白亦容心里暗道不好,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又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他直觉地感受到这恐怕是大-麻烦,有些不太想开门,然而,那敲门的一下比一下厉害,根本不是在敲门,而是在擂门,几乎要将整扇大门打破似的。 白亦容皱眉,心里很是不悦地开了门。 一个人冲了过来,揪起他的领口,举起碗口粗的拳头就要打白亦容,却被白亦容挡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对面的张大郎早就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有人要打白亦容,便怒吼一声。 白亦容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好家伙,这门口堵着好几个男人。来的几个男子都扛着锄头,一副要跟人拼架的架势。 特别是那个揪着他领口的男子,又高又壮的,皮肤黝黑得跟煤炭似的,瞪起人来十分可怖。 “你可是白家白亦容?”那男子开口问。 白亦容不悦道:“你先放手,否则就算是报了官,也是你的不是。” “看来是了,就这嘴皮子,难怪我妹妹会为你神魂颠倒。”那个男子哼着说。 白亦容一头雾水地说:“你的妹妹是……” 那个男子大声道:“她叫张素素,今天因为你的事情跳河自尽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最清楚!” 白亦容顿时头大了,他跟这个张素素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她自尽关自己什么事。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说:“你妹妹是怎么说的?我跟她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污蔑自己的妹子。” 那男子气得要命:“可是,她开口闭口都是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嘴了,因为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他要是再说下去,丢脸的只会是自己的妹妹。 白亦容说:“这是个误会,或许你回去再仔细问问?” 男子冷笑一声:“告诉你,你今日要是不肯应下跟我妹妹的婚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白亦容神色坦然:“那你死心吧,我不会接受这门不明不白的婚姻的。” “你!”那个男子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有铜铃那般大。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了,白亦容心里暗道,这个哥哥真是好心办坏事,自己跟张素素明明没什么,经过他这么一闹,也变得有什么了。 隔壁的张铁牛慢慢地走了过来,对于之前白亦容放过他两个儿子,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于是,他走到了白家门口,对那男子道:“大郎,你妹妹究竟是什么说法,你不妨说清楚,省得大家误会。” 那男子犹豫了片刻,旁人道:“是啊,说清楚啊,不然两人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污了,你说得过去吗?” 那男子一咬牙,立刻道:“你今日可是见了我妹妹?” 白亦容点头:“擦肩而过而已,我只跟她说了一句话。” 那男子接着说:“我妹妹跳河,被救回来后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说不是你的错,是谁?” 这话一出,周遭顿时哗然了。那男子又羞又恼的,觉得这事十分丢人。跟一个男人扯上关系,自己的妹妹以后是别指望嫁出去了,除非今□□迫这白亦容应了这门婚事! 白亦容倍感冤枉:“你为什么不等你妹妹醒来问个清楚再来寻我,光凭臆测,万一冤枉了人呢?” 张铁牛也说:“大郎,你还是问问你妹妹吧!” 白亦容拉下脸,十分不客气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妹妹与我无关,这门莫名其妙的婚姻我死也不会应下,你且回吧!” 周遭的人啧啧道:“真是害了你妹妹,你好歹也问清楚再来跑来兴师问罪。万一两人真没什么,你这么一闹,也有了什么。” 那男子被说得羞愧难忍,转身就走。 男子身后的人愣住了:“不是说要将白亦容绑回去,给你妹妹的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傻掉了,这……这也太豪放了吧!哪里有人上门逼人娶嫁的!也就这男子欺负白亦容孤身一人,无人替他出头才敢干这事。 男子瞪了这些蠢货一眼,脚下如生风,走得飞快。 那男子回去时,张素素正好刚醒。听到她哥哥去寻了白亦容的麻烦,更是羞愧欲死。 “哥,与他没有关系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张素素气哭了,“你这么一来,我、我以后在村子里怎么做人?” 大郎忙安慰自己的妹纸道:“怕啥,大不了绑了他给你做夫婿。” 张素素跟这粗人说不通,气得要命,扭身不理睬他。 白亦容送走了这尊煞神,这才松了口气。这一不小心,麻烦也会自找上门,真是可怕。方才如果不是张铁牛老爹,他可就真的会被不明不白地揍一遍。 这次风波也让他更加的忧虑起来,在古代,宗族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你有宗族的庇护,有根基,别人就不会轻易动你。你没有背景,那么一旦死了,那可真是连诉冤的机会都没有。 大黄早就在刚刚白亦容被揪起领口的时候就跳起来了,好在白亦容没什么危险,不然相信大黄拼着性命也会咬死那张狗蛋家的大郎。 白亦容感激地朝左邻右舍帮忙说话的人道了谢,然后又关上门,抹了把冷汗,长出一口气。 大黄鄙视地看了白亦容一眼,白亦容很是无语,这狗是在瞧不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吧!也是,这具身体才十三岁,年少稚嫩得很,连苦力活都干不起,哪是干惯农活壮年汉子的对手。 大黄算了算时间,该是吃饭的时候,于是叼着狗碗朝着他走了过来,将碗平放在白亦容面前,还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白亦容一看就知道这是在讨食,他想了想,蹲下来问:“你是不是也是穿的?” 大黄一脸无辜地看着白亦容。 白亦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罢了,我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他拿起狗碗,就往屋里头走。 看到白亦容拿着自己的狗碗,大黄开心地摇着尾巴,跟着白亦容进了屋,蹲守在一旁,看着他做饭。 有这么个主人,狗生潇洒啊! 10.造纸秘方 白亦容最近在烦恼一件事,不断地有人上门来聒噪,想要求得竹纸的秘方。 今日,又一个权贵子弟上门来,趾高气昂地命令他交出竹纸秘方。 白亦容不卑不亢地拒绝了。 不曾想,这位很不客气地甩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匹夫而已,小爷给你脸不要脸,非得要我动刑!” 白亦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知道自己身怀竹纸秘方,如同婴儿抱金过市,毫无安全可言,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嚣张,一言不合就开打。 然而,白亦容的脾性古怪,越是来硬的,他越是不服软。 那个权贵子弟是县上一家墨斋的主人,姓秋,名东篱,据说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官,在本地颇有势力。 眼看着竹纸渐渐垄断了当地的纸市,这个权贵弟子秋东篱不由得对这块肥肉起了贪念,于是就找上了白亦容的家门。 他带来的几个打手将白亦容押入了屋内,锁上院门。大黄嗷嗷嗷直叫,凶狠地扑向了这群打手,却被一脚踹翻在地,疼得半天都没能起来。 白亦容脑子里还没想好对策,对方已经一拳迎面而来,将他打翻在地。他只觉鼻尖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再一低头,鼻血流了一地。 “你信不信今天就算我打死了你,也不会有人替你喊冤!”秋东篱指着他的鼻尖,口水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秋东篱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就是因为白亦容没有根基,孑然一人。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替他喊冤的。 大黄好不容易爬起来,还要再接再厉地冲过来,白亦容拼尽最后的力气吼着:“大黄,你快走!” 大黄伏低身子,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对着秋东篱呲牙咧嘴的。 秋东篱眯起了眼睛,哼了声:“畜生,跟主人一个德行!来人,将这头畜生杀了剥皮!” 白亦容勃然大怒,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秋东篱,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似的。 秋东篱饶是再霸道,也被白亦容的眼神惊到了,他颇有些畏惧地后退几步,才又想起今日这人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必须得杀了他!秋东篱当机立断道,否则来日这人必将是秋家的祸根。 秋东篱一把捡起落在地上的棍子,高高举起来,对准白亦容的脑袋,眼看着棍子就要落下。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秋东篱愣了下,示意几个混混将白亦容的嘴捂严实了,然后亲自走出去。他倒是想看看,还有谁会来替这个贱民出头。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神情自带威严,长得十分俊朗,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秋东篱却管不了这些,他哼了声:“白亦容人不在,要找他明天再来。” 屋内的白亦容自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时,大黄忽然大声叫起来,冲着一个混混的小腿咬去,疼得他发出一声闷哼,随之手也放开了。 白亦容趁机得以脱离他们的束缚,大声喊着:“救命——” 秋东篱脸色大变,随后怒喝一声:“今日的事情与尔无关,也不许插手,否则秋家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中年男子闻言,皱了皱眉,神情不言而怒。他从鼻孔哼出了一声:“秋家嘛?看来,今日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秋东篱挥着手中的棍棒,指着他的鼻尖:“你找死!” 中年男子侧了侧身,他身边的两个练家子模样的高大男子立马逼近了秋东篱,两把刀当场架在他的脖子上。 秋东篱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脖子上的两把刀,他顿时怂了,忙喊着:“我这就放了他!你们别杀我,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知县跟我家是姻亲,你们别想讨着好!” 中年男子对秋东篱很是鄙夷,一脚踹翻这人,走进了屋子。 屋里早就被秋东篱砸了个稀巴烂,地上血迹斑斑的。 屋内的地上,一群人正在围殴躺在地上的一个人。那人头发披散,但隐约可见白皙稚嫩的脸庞。 “大胆!”中年男子怒喝一声,慑得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下来。 秋东篱忙道:“你们还不退下。” 打手们面面相觑一番,依言放开了白亦容。 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立马上前去,将趴在地上的白亦容扶起来。中年男子看了白亦容一眼,果然是个面嫩得很,看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白亦容了。 有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中央,中年男子大剌剌地坐上去,一副上位者的架势。 “这是怎么回事?” 秋东篱虽然怕死,但是仗着自己家世,认定眼前这人也拿自己奈何不得,便毫不畏惧地将事情如倒豆子般抖了个干净:“小爷想知道造纸秘方,这臭小子居然敢不给!” 中年男子眯起了眼:“我听说这秘方可是献给皇上的,你是什么人,居然也敢觊觎这竹纸的造法?” 提起皇上,秋东篱不犯浑了,他打了个激灵,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于是他哼了声说:“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还不放了我!” 中年男子算是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感情这个少年郎死活不肯给秘方,眼前这个纨绔子弟正在动刑呢!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头有一股火在烧着。 “将这个人送到县衙里去,拿牌子给知县看,他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另外告诉他,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他也不用再干下去了。”中年男子冷冷道。 一个侍卫领命去了。 中年男子又吩咐随身太医给白亦容诊断,然后才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跟皇宫自然是无法相比的,但在这白沙村算是顶好的了,看得出来这个少年郎过的日子还算滋润。 想到了这个少年郎为了不泄露献给自己的秘方,遭受殴打也不肯吐露半分,永和皇帝的心顿时有一丝暖意。 白亦容疼得晕过去了,方才那一声叫唤几乎费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大黄虽然也很疼,却依然守在白亦容身边,呜呜呜地低声叫着,情绪很是低落。 永和皇帝见这条狗对白亦容不离不弃,由衷地叹了口气:“不愧是忠犬,跟主人一样忠诚。” 白亦容从梦中惊醒了,然后看到了一个阴柔面相的男子正守在一边。见他醒来,男子露出了一个微笑:“白郎终于醒了,可需要用饭不?” 白亦容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在一边看书的永和皇帝放下了书本,起身走到他面前,开口道:“敝姓黄,是个游商,久闻白郎大名,特来拜访。” 白亦容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感激道:“多谢黄老爷,如果不是黄老爷,恐怕我已经没命了。” 永和皇帝笑着说:“事情我也听说了,那竹纸秘方当真如此重要,值得你以命相护?” 白亦容肃色道:“既然献给皇上,那便是皇上的,哪有再泄露给他人的道理?” 除非他嫌弃活久了,不然,自己又泄露竹纸秘方给他人,被查到了肯定要掉脑袋的。 永和皇帝心里很是舒爽,这可比拍马屁还要让他感到舒服。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随着跟白亦容一句句交谈下去,永和皇帝越是心惊,这少年郎知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你说你有办法缓解西北的旱灾?”永和皇帝听到这话,立马站起来。 白亦容笑了声:“具体法子还得我看过当地情况才能确定。” 永和皇帝心里激动得很,他走来走去的,然后忍不住大笑一声,随后又冷下脸来:“你不会在诓我吧?” 白亦容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不过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他:“不会,黄老爷家里不种地,居然还这么了解地里头的知识,这可真难得。” 永和皇帝怔了下,才说:“我父亲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我也跟着了解一些。” 白亦容也觉得这人不是普通的游商,哪有普通商人话语间满是悲天悯人的腔调,谈及民生更是兴致勃勃。 这时,那面相阴柔的下人及时地送来了水,白亦容滋润了下唇,又跟永和皇帝谈起话来。 两人谈了许久,竟是相见如故,最后抵足长谈,聊了一夜还不尽兴。 11.钦点农官 过了一两日,白亦容总算是看出了这些人的不一样,那个长相阴柔的男子虽然掩饰得极好,但他总觉得这人似乎是个太监。心中隐约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只是对方不肯说,他就算演戏也要陪着演下去。 这些日子,永和皇帝跟着吃普通的饭菜,一点也不娇贵,让白亦容对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看着大黄懒洋洋地趴在狗窝前晒太阳,永和皇帝笑着说:“亦容你这神仙日子过得可谓潇洒,我看你见识过人,何不前往京城为国效力,一展抱负?” 白亦容经过了这几天的调养,气色好多了,笑起来更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听了这话,他说:“我虽有报国之心,然而京城房贵,居大不易。我身无分文,又并非商户,又无官职在身,贸然上京,不妥不妥。” 永和皇帝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实诚人,他说:“碰巧我家正在京城,可惜我近日里还有要事,来日有空再请亦容来我家做客。” 白亦容也不推辞:“那便如此说定了。” 永和皇帝说着,便跟白亦容告辞了,他这次南巡,可不单单是为了会会这位传说中的白郎。 待得他们走了之后,白亦容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生怕那秋家跟自己秋后算账。谁知等了颇有些日子,反而传来了消息,秋家一位少年郎因犯重罪锒铛入狱,而那知县也被撤换了。 一向嚣张惯了的秋家人终日惶惶不安,最后通过小道消息得知,原来是儿子冲撞了贵人。至于是哪位贵人,这可就打探不出来了。但是白亦容这人,他们却是再也不敢来招惹了。 过了些时日,眼看着插秧的时节到了,白亦容将秧苗从苗床拔-出来,然后挑着担子来到了水田。这块水田他已经施肥过了,也经过了深耕翻土,根据他的经验,这是块肥沃的良田。这田地好比人一样,保养得当的话,还是能保持最佳状态的。 大黄在田埂上追着蝴蝶撒欢打滚,时不时地起身看着主人的动静。白亦容花费了十五天的时间才将十亩田地插秧完毕。 跟左右邻居打了声招呼,白亦容慢悠悠地走到了河边,洗刷着脚上的泥土。忽然间,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推入了水里。白亦容猝不及防,被推到了水中,待他要起身,却有一股大力自头顶按压下来,将他整个人的脑袋死死往水里按下去。 白亦容被这突然一击打了个手脚慌乱,一口水呛入了肺里头。他痛苦地挣扎着,水花四溅。他听到了大黄疯狂的吼叫声,也听到了对方粗粗的喘气声。水呛入了他的肺里头,让他痛苦得如同被火煎熬那般,死亡的威胁一瞬间罩住了他全身心。 我要死了吗,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绝望和不甘混在一起,在他内心汹涌澎湃地吼叫着。 这时,似是有人冲过来,一把撞翻死死压着白亦容的那人,然后跟对方厮打在一起了。一只大手抓着白亦容的领口,将他从水中提出来。白亦容被从水里拉了出来后,趴在地上哇哇哇地吐着水,然后大口地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人似的。 身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白郎,你没事吧?” 他一看,拉他出来的正是张二郎,而水中张大郎正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打成一团,看情况,身强力壮的张大郎占据了上风。 “多谢张二郎。”白亦容感激道,今天要不是有这两给兄弟,他就真的给栽了。 早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一个个拿着锄头,那仗势看着还怪唬人的。 “白郎,你没事吧?”围上来的人七嘴八舌地问着。 白亦容吐完水后,顿觉如获新生,不由得感激涕零道:“多谢父老乡亲们,我没事。” 这时候,张大郎揪着那个尖嘴猴腮的凶手,一把推到了白亦容面前。 “白兄弟,你看这人怎么处理?”张大郎搓了搓手掌,问。 白亦容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这人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立马放声大哭:“我是猪油糊了心,被人逼迫的,白郎你就饶过我吧——” 看他哭得那个可怜劲儿,白亦容都快要以为刚刚差点溺水致死的人是这个人了。 大燕朝有律令,害人者当斩首。这个人现在成为了软脚虾,无非就是怕死罢了,根本不是出于悔改。 白亦容的眸色渐深,脸上流露出冷若冰霜的神色。 “你害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照我们看,就得送你见官!” “见官!见官!走!走!” …… 白亦容全身湿漉漉的,他感激地看着周遭的人,虽然白沙村的张家人对外姓人是冷淡了点,但是心肠是不坏的。 趁着天还未黑,一行人帮忙白亦容将欲要加害于他的凶手送入了衙门。 白亦容没想到的是,这次调来的知县正好跟秋家人是政-敌,所以这场判决毫无悬念。那个凶手被大刑加身后,招认了是秋家一个姨娘花钱指使他干的。而那个姨娘,碰巧就是被判刑入牢的秋东篱的亲生娘亲。 之后就没白亦容的事情,知县跟他的上司集体发力,借着这次机会,狠狠地甩了秋家人一巴掌。 这件小事在朝堂里迅速发酵成一件大事,秋家人纵容子弟行凶,这一事件成为了言官弹劾的话题。 都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白亦容这颗棋子眼看着一下子就得罪了秋家一派的人物,这是他前所未料到的。 当然,白亦容并不知道这其中龌蹉。 经过敲打,这一个月,秋家人着实老实一番,再也不敢寻白亦容麻烦了。 插秧完毕后,白亦容这些日子闲得很,偶尔喂喂鸡鸭,逗逗大黄。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一道圣旨自圣安殿发出,加急送往了白沙村。 看到念圣旨的太监居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熟面孔后,白亦容也禁不住吓了一大跳。 圣旨内部大意如下:圣上爱才,而白亦容才德兼备,是以擢拔为农官,主管农事,限白亦容一个月内上京报到就职。 白亦容虽然吃惊,却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他跟皇上之前可是谈得极为合拢。太监李勇德是永和皇帝的近侍,这次圣上派他亲自前来,可见对白亦容的看重。 十里八乡没有什么秘密,白亦容被圣上钦点为农官一事,很快就传了开来,成为了各家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别看白亦容年仅十三,已经开始有媒人上门来,想要提前将白亦容的婚事定下来。 这日,白亦容在院子里晒衣服,门口传来了一阵唤声:“白郎。” 白亦容转身一看,见是一个头顶插着绢花的中年妇女在门口,一双精明的眼睛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这人白亦容认得,是村子里专门替人说媒的媒婆,人称张婆。 这媒婆穿得干净利落的,一看就让人提高了印象分。 “听说白郎即将赶赴京城任职,真是可喜可贺,”张婆张嘴就是吉祥话,“白郎可否考虑喜上加喜,老身可为你保一门良好姻缘。” 白亦容一听就知道是来做媒的,不过他眼下没有娶妻的心思,便说:“我年岁尚小,为时尚早。” 张婆却没有退却,反而进一步说:“白郎听听我今日为谁保媒,肯定会感兴趣的。” 白亦容挑了挑眉头,正要开口,张婆接着说:“里正家的小女儿跟你年龄相仿……” 白亦容斟酌一下,说:“不瞒张婆,我眼下并无成亲的打算,请张婆如实告知里正,多谢他的厚爱。” 张婆见他神色坚决,心道可惜,这门亲要是说成了,那得多风光啊! 没有公婆,年少,富有,未有婚约……这些光环罩着白亦容,让他一跃成为了最抢手的金龟婿。 白亦容得知后,也只是苦笑一声。 张婆无奈回去,都道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重山,这男方要是没这个意思,那这桩婚姻肯定是不成的了。 由于要入京,这里的田地肯定是顾不着了,且这块田是皇上赏赐的,卖不得,况且白亦容又想着留下一点产业,所以他只能前往里正家托他帮忙寻找佃户。好在里正虽然跟白亦容虽然结不成亲家,但是也不愿意得罪他,所以很尽心地帮他寻找合适的佃户。 白亦容要的租金极少,所以不到两日的时间,里正就帮忙找到了佃户。佃户是一户贫苦农家,没有田地,开垦的土地也总是没到几年就荒废了,所以常年租种他人的良田。 等一个秀才念完合约后,那户佃户很是激动,没有见过比白亦容更和善宽容的主家了。在里正等人的见证下,那户佃户跟白亦容签订了合约,约定一年交一次租金。 至于那头牛,白亦容打算送给张大郎他们,以表谢意。当然,名义上是托他们照顾,只是他们也明白,如果不出意外,这头牛将为他们服务到老。 张秦氏看到那头牛的时候,激动得差点搂着牛头叫乖乖。张铁牛则是吭哧吭哧道:“这、这怎么成呢?” 他才要拒绝,张秦氏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逼得张铁牛将后面的话咽回去。白亦容自然是看到了他们之间的那点小互动,不由得笑了声:“就当作是谢礼,我此去京城,是没办法带着这头牛的。” 张大郎和张二郎脸红耳赤的,最后才说:“我就当你是兄弟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张秦氏呸了一声:“白郎被圣上看中,是要发达的人,哪里沦落到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步?” 张大郎和张二郎一听,脸又涨得赤红。 待得安置好这里的一切后,白亦容去找谢秉章了。谢秉章见到他,便笑道:“恭喜白弟,能得到圣上赏识,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白亦容说:“谢兄,你就别跟我说这些客气话了,我来是有事相问。” 谢秉章是个举人,对京城里的动态应该比他了解,所以白亦容今天来是来问情况的。不然,就他这样子,什么都不懂,一头扎进京城里那汪深水里,不淹死他才怪。 谢秉章将他迎入了书房,两人在书房里聊起来了。 白亦容开口便问:“谢兄,你说圣上封我为农官,所为何意?” 谢秉章思索半天:“为兄也不敢揣测圣意,不过倒是可以跟你说说这农官的来处。” 白亦容一听便知道自己问对人了,忙问:“谢兄请讲。” 谢秉章说:“这是太-祖时期,为了战时而设立的农官,旨在保证所征粮食能够颗粒不差地入了国库。” 白亦容皱眉:“可现在是和平时代。” 谢秉章接着说:“圣上曾经出征过几次,近年来有亲征北方,涤荡夷狄的苗头,或许是为这做准备也说不定。只是朝臣们反对得厉害,每次出征,都会劳民伤财。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虽然渐渐有盛世的迹象,但是熬不住一次战争啊!” 白亦容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准备战争的储备粮,那么他的压力就大了。 谢秉章接着说:“还有一事,得告知白弟你。” 白亦容见他神色不太好,便知道这事恐怕不太妙,便问:“何事?” 谢秉章说:“你可知你之前得罪的秋东篱是何人?” 白亦容摇头。 谢秉章说:“他的大伯是当今左相秋云飞。” 白亦容大惊,他是隐约猜测秋东篱背后的势力不凡,却没想到居然是左相的亲人。 谢秉章说:“之前他家姨娘害你一事已被呈到圣上面前,言官弹劾他教管不力,他也因此被圣上训斥一番,想来已经记恨上你了。你若是到了京城,行事务必小心。” 白亦容没有丝毫的畏惧:“我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是不怕他。” 谢秉章扶着胡须,叹气:“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扳倒你的。” 之后,两人彻夜长谈,到了天亮时才依依惜别。 12.京城面圣 白亦容走回自家门口,看到了一个人正在门口转悠着。 他咳嗽了一声,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当那人转过头来,他才发现原来是张素素,之前想向他告白的那个小女孩儿。 看到这个小学生一样的孩子,他就觉得头大:“素素,你来做什么?” 张素素脸一红,四下看了眼,见没人才大胆道:“我、我是想问问你,你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白亦容傻眼了,他跟这个张素素统共才见过两次面,第二次见面她就问这做话,让他很是无语。 “你是个好女孩,我跟你不合适。”白亦容想了想,直白道。 张素素眼睛一红,然后才说:“我就知道。” 说着,她捂着脸跑开了,白亦容真担心她又跳河,正要追上去,可是想着这样子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了,张素素那可是真的不用活了。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那张素素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多情总被无情恼……”他一边摇头一边念着。 打开了门,大黄扑了过来,嗷呜嗷呜直叫,似是在指责他彻夜不归。白亦容一边安抚大黄,一边忙着煮早餐。 喂完自己和大黄后,白亦容草草收拾了下行李,带着大黄前往县城的车马行,打算租一辆马车,前往京城。 车马行在县上,是一家巨商开的,据说生意遍布南北。从这里出发前往京城,到了京城只需将马车交给当地的车马行,然后付完钱就可以了。 在这里租车所需的文件为类似身份证的牙牌和里正开出来的证明(以防有人作假),然后才可以租借到马车。车马行里也有马车夫,租不租车夫也是随意。 白亦容挑了匹看起来最为壮实的黑马,又租了个说话很豪爽的汉子做车夫,然后等着车马行的人给它上挽具。 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农官大人!” 白亦容抬眼一看,是一个少年,看着跟秋东篱有几分相似,一看就他们俩关系不浅。 秋东阳傲然地说:“你一个农夫,去了京城也是丢脸,还不如回家种田去。” 白亦容不生气,反而笑了:“这位是秋公子吧?” 秋东阳说:“算你还有点眼力,本公子是秋东阳,秋东篱的弟弟。” 白亦容说:“你说得没错,我打算去种田的,不仅在这里种田,去了京城我还是要种田,不饶你费心了。” 秋东阳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都不动气,他自己反而被气到了,有些慌不择口道:“谁不知道你是断袖,以色事他人……” 这时候,秋东阳身边的一人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公子,你逾越了。” 秋东阳这才闭嘴,却仍然瞪着白亦容。 白亦容的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怒气,不过随后他很快就释然了:“谣言止于智者,看来秋公子不过尔尔罢了!” 说话间,那边的马车挽具已经套上了,他抱着大黄上了车,冲着那个秋东阳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气得秋东阳直跳脚。 “你、你给我下来!”秋东阳怒道。 白亦容吩咐马车夫:“还不赶车,马上上路。” 马车夫应了声,看都不看秋东阳一眼,挥鞭策马离开了。 马车扔下了还在暴怒的秋东阳,快速驶出了县城。在四月初的温暖晨光中,白亦容坐着从车马行租来的马车,从翼城县出发,前往了未知的京城了。 四月中旬的清晨,殷都城刚从睡梦中苏醒,街道上渐渐的有了人声。一辆马车沐浴着晨光,缓缓地驶入了城门,走在都城的青石板街道上。车轮压过青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待得马车停在了一处车马行前面,车夫敲了敲马车的门:“白郎,已经到了。” 车门打开来,露出了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少年郎。只是,这位少年郎举止言行老成稳重得很,一点都没有少年的青涩感。 少年的身边还跟着一条黄毛大狗,车帘一掀,那只黄毛大狗就冲出来,跳到了地上,显然是这些日子在马车上闷坏了,急着出来透气。 白亦容叫了声大黄,然后跟着下了车,付完租金后,跟车夫告了别,这才四下一边观看着一边走。 路过一个包子摊,他还买了几个馒头填肚子。 今天,他得先去吏部报到,然后才能确定自己的职责范围。对于皇上赐他农官一事,朝廷里也是颇多人在争执。甚至有人认为白亦容不过是用奇淫技巧博得圣上的关注,根本就不是个人才。 永和皇帝做事向来自有一套主张,所以顶着众臣施加的压力,他硬是将白亦容封为农官。 农官一职,在太-祖时期曾经出现过,只是后来被废掉。现如今,永和皇帝再次拾捡起来,颇有关注民生的意思。 至于农官是几品,众臣久争不下,永和皇帝很是不耐,直接赐予正五品官服,惊呆了众人。这正五品是什么概念,相当于现代厅级人物,也怨不得这群人会闹腾。 一大堆人顿时不干了,闹着要永和皇帝撸掉这个空降人物的官职。最后,永和皇帝思量再三,认为应该让白亦容再磨练一番,所以便退了一大步,没有授予品阶。于是,农官一职成为了虚职。 自打永和皇帝削藩成功后,中央集权日益强大,永和皇帝大权在握。 好在永和皇帝极为英明,从不干任何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这些臣子倒也轻松。 罢了,不就一个农官嘛,众臣仔细一想,也跟着永和皇帝退了一步,不再上谏。 吏部主事看着白亦容的就职文件,这不正是这些日子朝廷上闹得纷纷扰扰的当事者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多打量眼前这少年一番,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必定是圣上看上了他哪一点。 既然是皇上钦点的,主事就客气多了。直到主事一番解说后,白亦容才知道农官是没有办公场所的,是永和皇帝最近一时兴起特设的一个官职。 白亦容内心流着宽面泪,对这个任性的皇上很是无语,你好歹给个办公地址。他就差把所有身家都卖了,千里迢迢上京城容易吗他。到了这里,吏部的人却说这个职位没人知道是做什么的,得问问皇上去。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好在,下午礼部尚书往宫里头递话了,皇上宣旨让他进宫觐见。 白亦容初次进入这座皇宫,虽然心里很好奇,却不敢四下乱看,规规矩矩地跟着引路的太监,来到了御书房。 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看奏折,白亦容只快速扫过他一眼,便跪了下来,口中高呼:“臣白亦容恭请皇上圣安。” 永和皇帝放下奏折,随和一笑:“起来说话吧!” 白亦容道了声:“臣谢过皇上。”然后,他便大大方方地站起来。 永和皇帝说:“你抬头看看我。” 白亦容抬头看着永和皇帝,微微露出些许惊讶,果然是皇上! 永和皇帝笑着说:“当日说要邀请你前来做客,今日算是践诺了。” 白亦容忙说:“臣倍感荣幸。” 永和皇帝说:“好了别来那些虚头巴脑的,朕不喜欢听。过来看看这奏折,你看看应该怎么办?” 白亦容愣了下,这是让自己直接看奏折吗?这永和皇帝在想什么? 他捡起了奏折一看,上面是一则弹劾他私自将竹纸方子外传的消息,看完后,他也惊到了,忙跪下来道:“圣上,臣绝无将方子外传以谋私财的事情。” 永和皇帝说:“我信得过你,之所以给你看,是想问问你,这人空口污蔑你,你要怎么处置?” 白亦容又是一愣,额头不禁冒出了大汗,皇上问他这人怎么处置是有何用意?这轻了似乎显得太假,这重了又显得自己胸襟狭隘。 一时之间,白亦容说不出话来,他略一思考,毕恭毕敬道:“恭请皇上圣裁。” 这皮球又踢给了永和皇帝,永和皇帝也心知肚明,他微微一笑,便说:“那就按照律法制裁此人吧!” 说完这茬事后,白亦容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是冷汗,这个精明的皇帝,居然那么擅长挖坑给人跳。 紧接着,永和皇帝说:“你对农官一职有何看法?” 白亦容斟酌一下,缓缓道:“农官一职是太-祖因为军中储备粮不足才设立的,当时也有促进田业发展的意义,现如今,皇上重设农官一职,自然是国之幸,民之幸。微臣认为,如若推行得当,想来明年的国之粮仓又会增长不少。” 简而言之,就是他很看好,非常看好。 永和皇帝之所以设立农官,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一是为了重现太-祖风光,二是为了给白亦容一个官职以便他施展拳脚。听到白亦容的说法,永和皇帝露出一个微笑:“爱卿的说法甚合朕意。” 白亦容接着说:“只是这现如今并非战时,农官一职职责应有所改变,皇上能否告知臣农官一职具体负责之事?” 这上任之前得问清楚工作范围,不然他两眼摸黑,也不知道哪些能干哪些不能干。 皇上想了片刻,回答:“巡视农田,指导众农,只要有利于田业发展,朕一概支持。” 说了跟没说,不过有皇上这句话,那就相当于是拿着尚方宝剑了。白亦容恭声道:“臣晓得了。” 皇上笑眯眯道:“听说爱卿发明的白公粪丹就挺不错的,可以推行到更多地方去。” 白亦容老脸一红,这名字……真是一言难尽。 13.牙行买房 白亦容跟着引路太监,慢慢地走出了皇宫。看着远处的琉璃瓦红墙以及高啄的飞檐,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古代,并且融入了这个世界。这是个落后的时代,对他来说,却也是最好的时代。 拥有大量农学知识的他不愁在这里站不稳,只要这个国家一日以农为本,那么他就一日屹立不倒。 那个太监送了他到了宫门口,白亦容道了声谢,摸了摸干瘪的荷包,打赏了他一颗碎银子。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是这些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 那位公公本就想着这人穿着粗布麻衣,看来没什么油水,乍然收到这么点银子,脸上的笑也多了分真切。 白亦容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一边心里叹气一边走出宫门。这宫里的人就是见风使舵,有钱才是爷。 紧接着,就是买房子的事情。他现如今暂居客栈,麻烦得很。大黄是野惯了的,不肯被拴上绳子,所以白亦容只能将它锁在房间里,自己出去找牙行。 在牙行找人要求介绍出租的房屋,牙人登记了他的相关手续后,让他隔日等通知。 白亦容忍不住多问一句道:“难道现在没有合适的房源吗?” 牙行的登记人瞥了他一眼,说:“看看你的要求,京城东区房价一百两及以下,要求有灶房、卧室、厅堂并杂物间。这房子目前是找不到,就算有了,也轮不到你,多的是人抢。” 白亦容也知道自己出的价太低了,要求太多,只好讪讪地苦笑一声,自己真的是囊中羞涩。 那个登记人大概也知道他没钱,所以懒得再理会他。 白亦容缓缓走出了牙行,有些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一无所有的状态。 这个朝代也是有贷款的,好在他好歹也是一个官,贷款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二十两银子,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这已经是很多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白亦容脸色大变。原来是大黄见他久久不来,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便气呼呼地将客栈备有的那床被子都扯成碎片,碎片散落了一地。 白亦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喝一声:“大黄——” 聪明的大黄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发火了,忙钻到了床底下,不敢出来。 白亦容简直快气吐血了,这样一来,他又花了几百文钱赔偿这床被子。 当然,大黄也少不得挨了一顿胖揍,白亦容将鸡毛掸举起,一手压着大黄的身体,一手拿着鸡毛掸狠狠地打着它的屁股,大黄委屈得直呜咽。 被打了一顿的大黄立刻就蔫了,理都懒得理睬白亦容。白亦容抚了抚胸口,只觉气得慌。 到了第二天,白亦容又去了牙行,那个牙人满脸喜色道:“白郎,恭喜你贺喜你,有一家房主急着脱手,正好符合你的要求。” 白亦容本就是抱着找不到房子的打算去了,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大喜。 “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房子?”牙人问。 白亦容说:“现在就可以,就是不知道对方方不方便。”他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生怕迟了,这房子就被人抢走了。 牙人说:“对方留了个老仆看家,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白亦容点了点头,跟着牙人往外走。 牙人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这房子位于东区,东区那可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而且附近书塾特别的多,以后你要是娶妻生子,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书卷气的熏陶,指不定日后出了个状元郎呢!” 白亦容笑笑说:“日后的事情不知道,我且问你,这房子对方出价多少?” 牙人伸出五个手指头,说:“五十两,这年头,五十两想买一套东区的房子,那简直是做梦,要不是这户人家急着回老家,这房子也不会卖得这么便宜。少年郎,你可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啊!” 如果白亦容的身体里装着的不是三十岁农学博士的灵魂,恐怕此刻不用看房都会立马答应下来签合同了。 见白亦容不动声色,牙人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再接再厉地继续鼓吹着那房子有多好,好像在卖他自家的房子似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这套房子,房子倒是挺大的,有三间卧室和客房,还有浴室、厨房和杂物间以及一间门面房。 知道有一间门面房的时候,白亦容险些呆了。要知道这里的商铺可是远比住房贵得多,居然只需要五十块钱就可以买下来。 这块馅饼未免太香甜了吧! 白亦容被这块馅饼砸得有些措手不及了,他看了看房子,见这里实在是无可挑剔,但是心里还是隐约地有些嘀咕。他思考片刻后,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牙人顿时急了:“少年郎,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不赶紧定下来,到时候后面的人抢走了你可哭啊!” 白亦容撇着他,见他那副焦急的神色,好像自己不买下这房子是什么犯罪的事情。 直觉告诉白亦容,这里很不正常。 他背着手,说:“去邻居家看看吧!” 牙人忽然冷笑一声:“左右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你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个看房子的,谁会见你啊!” 他突然变脸,让白亦容的不祥感更加的严重了。 白亦容脸色跟着一沉,说:“老仆人呢?” 牙人见他迟迟不肯应下,也有些不耐烦了,便高高地唤了声:“张叔!”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低声道:“叫我有什么事?” 牙人斜睨着白亦容,说:“这里有个少年郎想见你。” 张叔一抬头,白亦容便看到这张叔可怖的脸——一道疤痕如同蜈蚣一样趴在了他满是沟壑的脸上。 “少年郎,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张叔沙哑着声音道。 白亦容摇头,说:“正是太好了,所以我才疑惑,这定下的价格会不会太低了?” 张叔嗤笑一声:“有听说抱怨价格高的,从没听说过有人嫌弃东西便宜的。” 白亦容也不觉得尴尬,照他来说,这看房就得全方位了解房源情况,于是他接着问:“这房子挂在牙行里多久了?” 张叔说:“昨天刚去牙行登记的消息。” 白亦容说:“我没什么问题了。” 张叔点点头,转身就入了屋,竟是一句话也没说。 牙人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见白亦容如此神情,便知道今日这交易是不成了,一下子拉下脸来。 白亦容跟他离开这屋子的时候,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好像白亦容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白亦容抵达客栈的时候,才发现太监李勇德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见过李公公。”白亦容恭敬道,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天子近侍,有时候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李勇德脸上一丝不耐也没有,他点了点头,说:“圣上有旨,不用跪着接旨了,这道旨意直接给你看就是了,我也不念了。” 白亦容对这位皇帝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感到无奈,便接过了圣旨,打开来细细一看。 上书:京城房贵,居大不易,今于朕私库拨款五百两银子为爱卿白亦容建房,令李勇德全权负责此事。 白亦容感激得无以复加,这个皇帝对他是真的好到没话说的地步,每一次的赏赐都是雪中送炭。都道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就冲着这一份赏赐,白亦容也会对这个皇帝肝脑涂地。 为了不引起争议,永和皇帝特别从自己的私库拨出了银两,而不是国库,就是为了让那些喜欢喋喋不休的言官闭上了嘴。 李勇德很是尽心尽力,问清楚了白亦容对房子的设计后,他就开始招募工匠,建起了房子。 住址选在东区,正好在那栋要价五十两银子的房子对面。 能够得到了皇帝的赏赐,这还是头一份,那些官员们背地里羡慕得眼红。要知道,以他们多数人的薪水,没有十来年,根本就买不起京城的房,这里的地皮尤其是东区的地皮,那可贵得很。即便如此,可还是不得不装出友好的模样前来拜会。 等拜访了左邻右舍之后,白亦容才知道原来这栋房子是鬼屋,门口曾经吊死过人,除了坑外来户,本地人根本没人敢买这栋房子。 也难怪,当时那个牙人一副恨不得逼他立马签下合同的架势。白亦容暗暗地给这家牙行画上了个叉叉,立誓以后再也不找这家牙行了。 14.田地倒伏 白亦容跟李勇德交谈时,也顺带提起了牙行坑他这件事。 李勇德核实这件事之后,便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汇报给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哼了声:“左相那个老鬼,居然还不死心。” 李勇德小心翼翼地说:“许是那牙人为了赚钱,才这样害白郎的?” 永和皇帝说:“整个京城都知道那是卖不出去的鬼屋,早一日不告诉白郎,晚一日不告诉他,偏偏挑在他登记完后第二天,不是有人指使,那是什么?” 李勇德仔细一想,也是,这件事就透着蹊跷。 而跟白亦容有仇的,自然是左相秋云飞。 秋家之前可因为白亦容那件事被恶狠狠地搞了一顿,秋云飞对白亦容没有仇怨那是假的。这倒真有可能是左相搞的鬼,想来左相也不会想到圣上会知道这件小事。看来,以后自己对白亦容要改变态度了。 想到了这里,他便谨慎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一句。圣上现如今对秋云飞非常不满意,只是秋云飞是两朝元老,当年还有从龙之功,永和皇帝不想寒了百官的心,这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依李勇德看来,皇帝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 不管是不是左相搞的鬼,这屎盆子都要扣在他头上。 话说回来,皇帝对白亦容印象那是真的好,连房子都替他考虑到了。这份恩宠放眼全大燕朝,也是头一份,连李勇德都快要眼红了。 永和皇帝手指轻叩桌面,然后道:“就将那牙行的牙帖收回来吧!” 李勇德闻言一惊,牙帖即官府发给牙人的营业执照,收回来则是意味着这个牙行别想再办下去了。就算那牙行背后再有靠山,也大不过皇上去,除非那靠山想改朝换代。 果然,次日,言官的奏折飞一般地堆成了一堆,言辞间全是指责皇帝不该开私库,只为一个无才的白亦容。 皇帝看到百官口口声声称白亦容无才,都被气笑了。 “看看,这群迂腐的人,”他一边摇头一边挥笔写下,“汝才高八斗,论种田又如何?” 这奏折据说把那群言官气得直跳脚,早朝的时候,言官们纷纷朝着永和皇帝开炮了。 “皇上,若论种田,天底下种田者千千万,不止白亦容一个。”潜在意思是,种田的人那么多,白亦容他算老几。 “皇上,官怎么能与农相比,若是这般,天底下岂不乱了套?”潜在意思是,士农工商,官是排在种田的前面,地位高着呢! 皇上抚着额头,忍住怒气,这群人,连他自己的私库怎么花都要指手画脚的,真是受够了。 不过,他是个英明的皇帝,不会轻易将这些言官拉出去砍头。一旦起了这个头,这些言官还会越来劲,以死上谏,能名留青史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值了。 左相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皮,看不出他的情绪。右相也站在那里,同样低着头,不做声响。 这两只老狐狸是轻易不会出手的。 皇上抚了抚额头,心道,看来得让亦容做点实事,不然是无法说服这群老头子的。他是大权在握,但是要是百官撂担子不干,他这个皇帝就成了光杆司令了。所以,他还得想办法顺百官的毛。 皇上没有急着反驳这群言官的话,反而说:“此事暂时压下,容朕考虑后再告知各位。还有其他事吗?” 没人出声,皇上松了口气,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还是无人出列,皇上说:“那便退朝吧!” 一个太监拖着长长的声调道:“退——朝——” 皇上率先离开了,百官按列退了出去,然后纷纷在外面一边议论一边走着。 虽然皇上说是要考虑,可这一考虑便直接考虑了两个月,当时,白亦容的房子都已经建成了,百官们只得眼睁睁地(实则眼红)看着白亦容搬着行李住进了永和皇帝造给他的房子。 炎热的初夏,一个戴着草帽撸起裤管的年轻人正在巡视着这京郊的田地。凡是见过他的都认得这是刚刚上任的农官白亦容,是皇上派来专门指导他们种田来着。 一个老农挑着一担的人粪,正在施肥。白亦容例行公事巡视了一下,见这些块田地长相喜人,心里头隐约松了口气。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稻田出事,不然麻烦的就是他。 见远处那老农在施肥,白亦容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有那老农一人,于是,他朝着那老农走了过去。 “阿伯,在施肥呢?” 那老农对他的开场词显然很不满意,只抬眼撇了撇他,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白亦容说:“阿伯,你这施肥施得不是时候呢!” 那老农这才出口问:“农官大人何出此言?” 看看,这是知道自己的,却偏偏不理睬自己,看来这老农对他应该是没什么好感的。 不过,白亦容却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说:“这施肥得在合适的时候施肥,苗在孕穗的时候便是需要肥水最多的时候。只要你看到叶子由深绿转淡后,那么才是施肥的好时间。” 老农脸色微微一变,他干了一辈子农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白亦容说到这里,老农神色顿时肃穆起来,他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极为恭敬起来:“农官大人,你接着说。” 白亦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如果在稻苗叶子未淡之前继续施肥,那么将会造成恋青(即晚熟)和倒伏。” 老农脸色大变,倒伏即作物倒在地上,那可是要颗粒无收的亦或者粮食减产的。 也怨不得他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农业极为落后,白亦容推断这个朝代刚刚摆脱了原始社会的游耕方式,就连施肥也是这些年才开始的。 老农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念着:“怪不得啊怪不得,这附近的田地近些年来,总是恋青倒伏,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这时,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从白亦容的背后传来:“爱卿所言可是事实?” 白亦容一惊,转过身来,可不是嘛,正是永和皇帝,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子,不过想来这老头子的位分也不低。 白亦容正要叩拜的时候,永和皇帝将他扶起来,说:“黄老爷我逛到这里,就看到了你这个熟人,顺便过来看看,也就是听到了方才那一番话。” 这是在提点他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白亦容心知肚明,便口称黄老爷。 不过,那老农似是认识皇上一般,神情恭敬道:“见过黄老爷。” 白亦容一看,永和皇帝今天穿着便衣出来,看起来倒像是哪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一派书卷气。 永和皇帝看了看稻田,说:“老伯,农官大人所说的可是事实?” 老农忙不迭应道:“皇、黄老爷,应该是错不了,这些田地近年来确实有倒伏的现象。” 皇上脸上也是有些许惊色,没想到这个白亦容是有真材实料的,他授予农官一职而不给等级,就是为了试试他的深浅。 他看着一边沉默不语的老头,笑着道:“商老如何看这事?” 商老?白亦容再迟钝也立马联想到当今右相商容慧,想来这位便是那位大人了。 商容慧扶了扶胡须说:“这也无法证明这肥水施得不当与倒伏有关系。” 皇上听了之后,便看着白亦容:“你是如何得知施肥时机不当与倒伏有关系的?”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草民种过田地,曾经亲自试验过,确实与施肥时机不当有关。若皇上不信,可划出一块小一点的田地作为试验田……” “试验田?” “就是专门用来做实验检测的田地,如若某项措施取得的效果不错,便可以推广至全国。”白亦容解释说。 实则在前世古代便有了试验田,专门用来做实验,现如今大燕朝刚进入农业文明时代,尚未有试验田一说,所以白亦容大胆地提出这个建议。 皇上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他拍掌道:“妙哉!此法可行。” 商容慧见他神色愉快,也没有劝阻,这所谓的试验田还是要等成效出来了才知晓。 于是,皇上又追问了许多关于试验田的问题,白亦容尽皆一一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为此,他还不得不编个谎言,称自己早年勤于稼穑,所以划出一块试验田,专门用来做实验的。至于可以作证的人,大多恐怕都已经消失在那片洪水中了。 皇上不疑有他,只是怜悯他陡遭洪水之灾,又觉得这试验田之法着实不错,于是答应他,将跟百官商议此事。当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所谓的商议不过是他告知百官将行此法而已。 15.必死之局 永和皇帝是个爱农务农的人,所以对白亦容的这项提议很看重。他说到做到,当天就吩咐自己的皇庄,要求选择一小块地在叶子深绿的时候施肥水,然后等成熟的时候看看其中区别。 次日上朝的时候,他提出了白亦容的这个建议,打算划一块地作为试验田。 言官们懵了下,然后一个人出列道:“启禀皇上,这试验田要如何主持试验?” 永和皇帝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由农官白亦容一力主持,朕打算将皇庄交由他打理。” 言官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那是皇帝的私产,自己也没有置喙的权利。而且皇庄的庄头应该是个懂种田的人,交给农官来说,也挺合适的。对这一点,百官没什么么话可说。 然而,接下来,永和皇帝提出来的话让众人几乎要跳起脚来。 “朕打算赐白亦容官位等级,众卿有何建议?” 下头的人顿时不干了,他们可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你白亦容一个泥腿子凭着会种田想挤入朝廷?做梦! 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人家也是勤奋苦读考进来的。 一个年老的言官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大声道:“皇上,不可!” 永和皇帝看着底下这个骨头最硬的言官,顿时有些头疼了。 “爱卿,有话直说。” 年老的言官朝他拜了一拜,道:“皇上,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从先太-祖设立了科考选官制度,旨在能够公平公正地选拔能够合格的官员。那白亦容不过是一介布衣,目不识丁,如何堪得起此等重任?” 皇上见自己的意见被驳回,难免有些不悦。这不悦不仅仅是为了白亦容,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他冷冷一笑:“你又如何得知他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 那言官顿时噎住了,然后说:“如若他真有真才实学,那么便参加科考,证明他确实名副其实便可。” 皇上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比种田,你们比不过他。比文字上的功夫,他自然是比不过你们。诸位无须再进言,我意已决,先封农官为七品官,授七品官服,直属于朕。” 七品官,不过是芝麻小官而已,言官们本来做好了喷皇上的准备,现在一见,是这么一点小官,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只是,还有固执的言官认为皇上不应该徇私,应该让白亦容参加科考证明己身的能力。 就这样,在言官们的絮絮叨叨中,白亦容被封为了七品官。七品官的薪水比无品级的官薪水还要高,白亦容叩谢皇恩后,接过了圣旨。 李勇德将圣旨交给他,说:“皇上有言,让你好好干,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白亦容从容地应了声是。 看在他盛宠的份上,李勇德又提点了几句。白亦容隐约知道,永和皇帝的压力其实也是蛮大的。 左相门生众多,力量也不可小觑,这股力量如同汪洋大海,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足够让白亦容这艘小船遭受覆灭之灾了。 白亦容也清楚得很,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是圣恩。 看来白郎还不知道上次鬼宅一事是左相搞的鬼,李勇德心想。然后,又隐约提点了他一句,让他注意左相。对于一个宦官来说,他这么做已经越矩了,但是他也算是在豪赌,赌这个少年郎日后定将辉煌腾达。 一个少年,被封为农官,还能不骄不躁,李勇德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这样的人少见。 白亦容有些发懵,他上辈子其实就是个专心做研究的人,虽然人情世故是懂得的,但是政治斗争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的。让他玩政治,别把自己玩死就够了,他现在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效忠皇上,只有抱住皇上的金大腿才是正理。其次,他只有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争取促进这个时代农业的发展。 皇上正式任命他掌管皇庄,于是白亦容除了农官一职,还是皇庄的庄头,所以白亦容每天都会去巡视一番。 今天,他到达了皇庄,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被划为试验田的田地旁。 现在是初夏,稻苗正绿的时候,永和皇帝亲自画了图例,让佃农们按照图例分出一块块田地。 这一块田地约莫十来平方,是专门用来测试肥水与恋青倒伏是否相关联的。 几个佃农挑着一担担人粪,洒入了这块稻田里。 前世古人有言:用粪犹用药也。意思是,用粪施肥跟用药一样,都很重要。 每天,这里都会有人施肥水,白亦容很有自信,相信过不了多久,效果肯定就会出来了。 转完这片田地后,他便坐着马车回京城了。 他掌管的这块皇庄在京郊,离京城算是近的了,还有更远的,他管不着,自有皇上派过去的人在管理。 坐着晃悠悠的马车,他不由得怀念起前世的汽车来。屁股都坐得生疼,这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 忽然间,这匹马似是疯了一样,疯狂地跑起来,马车内的白亦容被晃得东歪西倒的,磕得疼痛不已。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怒喝,随之响起的是马的长长嘶鸣声。 马车停了下来。 白亦容满头大汗地掀开帘子,看到车夫一脸苍白地站在一边,高头大马边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高大男子。 那高大男子见到他,便皱起眉头,怒斥:“白亦容白大人是吧?你纵马行凶,我必向圣上参你一本!” 还没说清楚原委,这一大顶帽子便扣了下来。 白亦容下了马车,正要询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了凄凄切切的哭喊声,白亦容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妇人被马惊得摔倒了,已经晕死过去了。再看那妇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想来是活不了了。 白亦容立马知道情况不好了,这是一个阴谋,针对自己的阴谋。而且,他再傻,也看得出这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正等着他来钻呢! 只是还要伤及无辜,好恶毒的计谋。 那个高大男子看了他一眼,下令道:“来人,将白亦容拿下!” 一群人似是早已准备好似的,涌了出来,将白亦容粗鲁地架起来,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而那车夫也被抓起来,紧随白亦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了殷都城最繁华的街道,被众多百姓围观指点。似是有心人有意为之,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每个人在茶余饭后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里都会提起这件事。 白亦容被关押在京兆尹管辖的牢房里,而京兆尹写下奏折,递交给皇上,直斥白亦容纵马行凶。最糟糕的是,那老妇人回去的当天晚上就一命呜呼了。 在京城,纵马只是其次,关键在于行凶二字。现在,白亦容的头顶上被扣了一顶害人性命的大帽子。 白亦容一个七品芝麻官,又没有背景,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几乎是必死之局了。 16.入了天牢 牢房里还算干净,就是饭菜难吃得要命,咽都咽不下去。白亦容却不得不扒着饭,硬是啃下去。他连饥荒都扛过来了,没道理这点饭吃不下去。 在他吃完饭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白亦容抬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的狱卒带着倨傲的表情走了进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狱卒举起棍子对着他就是一记棍子。随之而来的,是密如雨下的棍打。 白亦容只得捂着头,蜷缩成一团,任棍棒加身。 那狱卒施暴完后,又揪起他的头发,将他整张脸压入了饭碗中。见白亦容吃得一脸痛苦的样子,狱卒冷笑一声:“你也就这几天能吃顿饭了,往后可不一定了。” 白亦容咬紧牙根,硬是一声不吭。 据说,进了牢房,不死也要被扒层皮,白亦容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在心里快速思量着,有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要如此算计自己。脑海中闪过了李勇德的那句话,他第一个想到了左相。 然而,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给左相,不过眼下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自己就算死了的话,左相的官声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会让他大仇得报。 总而言之,自己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左相。 京兆尹的那封奏折在朝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官纷纷表态。 一位年老的言官出列,高声道:“皇上,依大燕律例,闹市纵马,此为罪一。谋害人命,此为罪二。按照我大燕律例,应以杀头论。” 另一个言官出列道:“臣附议。” 无数个人出列,齐声道:“臣附议。” 唯有右相商容慧和他这一派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出列。他垂着眼皮,似乎在想什么。 永和皇帝心里虽然恼怒,不过面色不改道:“商爱卿,你有何见解?” 商容慧出列,回答:“臣认为应该查清楚此事,再做评判。” 左相轻不可察地朝一个人使了下眼色,那人便反驳:“臣有话说。” 永和皇帝看了下,见是兵部侍郎杨成毅,便问:“你说。” 杨成毅道:“此事清清楚楚,所有人都看到了白亦容管理不力,纵容车夫纵马,还要查什么?” 永和皇帝斟酌一下,然后扶了扶发疼的脑袋,说:“此时暂且按下不议,朕会将白亦容转入天牢,再好好审问。” 左相心里也咯噔一声,这白亦容未免太得盛宠了吧,皇上此举根本就是在保护他。天牢,那是天子管辖下的牢房,专门关押皇亲国戚和高品阶官员的牢房。白亦容,一个七品芝麻官,何德何能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将白亦容放在眼皮底下,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他。 然而,皇上没有开口保下白亦容,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所以,左相等人便不再反对。 一日后,白亦容便被转入了天牢。在这里,他得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饭菜也比之前的可口多了。 见到白亦容一脸青紫的模样,来提人的侍卫明显一惊。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如实回报了永和皇帝。永和皇帝闻言大怒,白亦容尚未定罪,还是永和皇帝钦点的农官,就有人胆敢如此,实在是不将王权放在眼里。 “查清楚,将那动手的狱卒也一块儿处理掉吧!”永和皇帝轻飘飘地抛下这么一句话。 白亦容入了天牢,心里也是充满了茫然。他没有背景,狱外也没有人为他奔走打通关系。好在入天牢当天,永和皇帝还记得派人给他治伤。只要皇上那里还惦记着自己,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白亦容心里苦涩极了。 就这样,白亦容似是被忘记了,过了两个月。白亦容每天都在思考着人生,对陷害自己的人怨恨日渐加深。 如果我出了狱,必然不会放过那害我至此的人!那些人越是践踏他,他越是要爬得越高,总有一天,他要睥睨这些小人,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八月,正是酷暑,是天气正热的时候,大地如同蒸笼那般,白亦容在屋子里热得睡不着觉,背上还生了一片痱子,痒得他都睡不着觉,又不敢用手去抓,只好忍着。再多日没洗澡,全身酸臭难闻,简直是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地怀念前世的空调。 他躺在地上,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心里再次思索着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肯定,这次是一次有预谋的陷害。那个京兆尹就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那里,还有马显然是被惊到了的亦或者被动了其他手脚的。 他相信,只要有心查下去,必将查出什么来,只是他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又能指望谁呢! 永和皇帝此时正在试验田附近,一脸肃色地看着这片田地。 据手下人汇报,试验田已经有倒伏的迹象了。他抽了个空,便转来看看试验田。 试验田的水稻已经倒伏一片了,大片植株匍倒在地,远远看去,如同一片杂草被人踩踏过似的。可以想象,这片试验田将颗粒无收。 再看另一边按照白亦容所说的,等到叶子由绿转淡时施肥水,果然长得十分旺盛,个个苗穗饱满,站得极稳。 永和皇帝的脸色十分凝重,看来白亦容所说无差。而且,他确确实实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这等人才,大燕朝不能流失,他也不能容忍这等人才尚未展现自己的实干就如同刚点起来的火苗被人掐灭。 白亦容百无聊赖地坐在房子里,掐算着时间。算了算,那片试验田的效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不知道永和皇帝会做何感想。 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音。 白亦容一下子坐直起来,有人来了。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狱卒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袍的高大男子。 是皇上。 白亦容赶紧起身,跪叩道:“臣见过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又看着满头是汗的白亦容,然后亲自去扶他说:“爱卿,起身吧!” 这可不是虚扶,皇上是真心实意的。 白亦容起身,低头看着脚尖,心里猜测着皇上到来是为了什么,不过他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早已有人搬来了一把椅子,让皇上坐下了。永和皇帝说:“亦容,你也坐下吧!” 能够在皇上面前被赐座,那可是十分光荣的一件事。 白亦容道了声谢,从容地坐下来了,他骨子里的尊卑意识还没那么厉害。要是那些言官看到了,铁定又要鸡蛋里挑骨头地参他一本,不遵循礼法。 永和皇帝开口便说:“你说得没错,那片试验田果然出现了倒伏。” 白亦容脸色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只是说:“恭喜皇上,以后可将这条注意事项推广到全国,我大燕朝仓廪必将丰足。” 永和皇帝见他没有居功自傲,很是满意地点头说:“也多亏亦容的提醒,这次你立了大功,朕要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白亦容只略一思索,便跪下来道:“臣请皇上查明纵马一案,为臣洗脱冤屈。” 永和皇帝顿时笑了:“只要这一个赏赐?罢了,朕自会为你查清楚的,你起来吧!” 白亦容见他开口,便知道自己洗刷冤屈有望,于是道了谢,起身来,复又坐下。 既然皇上开口了,那么他肯定有希望离开监狱。而且,他隐约觉得,皇上对这个案子似乎心里是有数的。 17.西北大旱 天色渐暗,乌云压城,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太极宫内,群臣正在朝见永和皇帝。 言官又上奏道:“皇上,白亦容纵马行凶一案已拖多日,皇上是否已有定夺?” 这是在催永和皇帝了,永和皇帝面色一冷,说:“此事将由大理寺和刑部调查,待查明事情真相,朕自会有定夺。” 拖了这么久,也是该尘烟落定的时候了,永和皇帝私底下早已派人查了,现如今只不过是将一切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大理寺寺卿向秋白,刑部尚书夏春林领命应是。 左相顿时头疼起来了,他的预感果然成真了,这个白亦容并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得到皇上的青睐。 斩草不除根,只会给自己留下麻烦,他心里暗暗恨着,可惜白亦容现如今在天牢,左相秋云飞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天牢里去。 而且大理寺寺卿向秋白和刑部尚书夏春林并不是自己的人,想来,那白亦容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脱罪。 想来想去,这件事他做得很好,根本就没有露出马脚,而且……最关键的那人已经死不见尸了。左相秋云飞垂下眼皮,遮掩着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之色。 阿七在家里排行七。他家家徒四壁,穷得很,然而孩子跟葫芦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呱呱落地。由于家里人太多,父母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个孩子,所以他打小就成为了个泼皮,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 那天,自己摸着偷来的钱袋按照窃喜的时候,一个穿着讲究管事模样的人挡住了他的路。 阿七混了这么久,是个会识眼色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人来历不凡。 “这位老爷,您有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那管事点点头,说:“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那人背着落日的余晖,阿七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记得他的声音冰冰冷冷的:“明日午时,你去京郊的皇庄,到时候你会看到一匹黑马马车,你只需要……” 阿七听完后,吓得脸都白了。 那人又接着说:“事成之后,给你一万两银子,让你远走高飞,永不回京城。” 财帛动人心,就算有钱拿但是也要有命花。阿七心里犹豫着,那人接着说:“听我的话,还是立马死在这里,你选一个。” 阿七看着那人身边杀气腾腾的侍卫,立马怂了:“我去,我去!” 那人很满意地将一袋银子扔给他:“这是定金,明日午时之后,你在京郊外桃源村等我,届时我会将剩余的钱给你。” 阿七忙应是,心中却是不安起来了。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虽然看着美味,可谁知是不是下了毒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白亦容的马出事了,阿七也理所当然地被处置掉了,一条小尾巴都没留下来。 秋云飞心道,最糟糕的是他们能从那匹马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果然,有了皇上的发话,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在几天之后就上奏道,说是白亦容的马很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至于被谁动了手脚,这事恐怕是无从查起了。 这也是皇上犹豫了两个月才查案的原因,没有证据证明马是被谁动了手脚。直到昨日,他下定决心要保下白亦容的时候,才打算彻查此案。就算推出个替死鬼,他也要白亦容安然无虞。对他来说,白亦容有这个价值。 言官们很激动,只是马有可能被动了手脚,那也证明不了白亦容无罪。 就在朝堂为这事吵闹不休的时候,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了过来。 西北大旱。 据奏折称,西北已经有三个月没下雨了,这对农业水利落后的古代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数月无雨,赤地千里,庄稼人畜尽皆干渴而死,许多土地如同皲裂皮肤一样可怖。饥民相食,亦或者成为了流民,落草为寇,亦或者饿死,陈尸于道。 赈灾粮食已经派发出去了,然而还是远水不救近火,这只是杯水车薪。 西北大旱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几乎年年都会这样,只是今年更加厉害而已。 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朝臣,永和皇帝忽然想起了白亦容,他曾经说过对付干旱是有办法的。 而听听这些朝臣们的话,居然还有要他发布罪己诏,向天求雨,以示诚心。 简直是荒谬至极!永和皇帝虽然敬鬼神却远之,也不是愚昧的人。他自认自己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大燕朝也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现如今,这些人只差一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是个昏君,所以上天降罪于百姓。 永和皇帝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便道:“朕将释放农官白亦容,令其前往西北指导田业。另,纵马行凶案非白亦容指使,错不在他,朕特此为他正名。” 这话一出,百官顿时哗然了。 一个言官出列:“皇上,此事不可,白亦容尚是带罪之身,如此一来,百姓不服啊!” 永和皇帝却是难得地耐心道:“且不说已查实此事罪不在亦容身上,就是有罪,朕也要他以自己的才学将功折罪,惠及众多百姓。” 诸多言官气得跳脚:“皇上不可!”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这么坚持己见。 永和皇帝说:“朕已有决心,诸位无需再进言,退朝吧!” 是日,永和皇帝便派人前往伤者死者家里派发抚慰金,并且让大理寺和刑部结案公告,为白亦容正名。 左相秋云飞得知皇上如此,气得内伤,然而又不敢发火,以免落人把柄。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只老狐狸,没有轻易显露怒色,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 白亦容在牢房里蹲了两个多月,总算是呼吸到了自由的新鲜空气。 一顶软轿停在了牢房之外,太监李勇德等待他多时了。 见白亦容出来,李勇德便道:“圣上有旨,快跪下来接旨。” 白亦容依言下跪,听得李勇德念道:“……朕命白亦容为钦差,前往西北赈灾,指导田业,待赈粮结束后,再归还殷都……” 听到后面,白亦容已然明白了,这皇上是在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此次前往西北,不求他安抚流民,重点在于指导田业几个大字,只要他能让西北干旱哪怕缓解上稍许,那也是大功一件。 想明白后,白亦容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用那句话反着来说,现在是最坏的时代,却也是最好的时代。 18.人在路上 以七品官之身代钦差之职,史无前例。就算是放到现代,你认为国家主-席会派一届村长去赈灾吗?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白亦容又是与众不同的。他博学多识,勤于稼穑,是个十分出色的农学家。永和皇帝慧眼识人,自是看出了白亦容对他的大业将是个大助力,是以破例让他前去赈灾,所以说赈灾这是个考题。 如果他做得好,那就是考过了。如果他做得差,那么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不论如何,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担子对他来说,十分沉重。 白亦容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中,大黄正蔫蔫地趴在大门口,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大黄!”白亦容心里很高兴大黄没忘记回家,便唤了声。 听到白亦容的声音,大黄一下子站起来,先是一愣,然后疯一样地朝着他跑来,不停地跳着,冲他叫着。 白亦容不得不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大黄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白亦容,似乎生怕这一次他又突然失踪了好几个月。 大黄没被饿死,算是个奇迹。 不过,白亦容了解得很,大黄曾经是条流浪狗,寻食的本事可不弱。在这里都能被饿死的话,它早就在遇到白亦容之前饿死了。 为了庆祝自己重获自由,白亦容先是去买了卤肉和一壶酒,然后将卤肉割下一半,切得碎碎的,放在了大黄干净的狗碗里。大黄饥不择食地吞吃着,像是饿坏了。 白亦容坐在屋子里,有些恍惚,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那样。这梦还挺精彩的,眨眼间,他从一介布衣登上了天子堂。又眨眼间,他入了大狱。再回头,他已经重获自由了。 将卤肉和酒搁置在餐桌上,他去厨房烧水,打算放凉了喝。柴禾快没有了,不过烧一锅水还是够的。 大黄还在院子里吃肉,时不时地抬头看了眼灶房,似是确认白亦容这次有没有离开。 多个月没回家,浴桶早已布满了灰,所以白亦容搬着浴桶去井边洗桶。井是他邀人在自家后院挖的,很浅,但是比现代水干净多了。光是这一来一去的,就让他出了一身汗。今天的太阳大得很,似乎比往日里都要大。 他用水桶提着一桶桶井水,倒入了洗干净的浴桶里。然后脱去了衣服,进入了浴桶。冰凉的水让他过高的体温一下子降低了下来,让他长痱子的皮肤感到一丝丝凉爽。 就这样,他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洗了个干净,毕竟两个月没能洗澡,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圣旨定的出发时间是中午,所以白亦容还有一些时间来整理行李。 他用布擦干头发和身体,然后将一种食用淀粉往痱子处抹去,据说这种食用淀粉可以当作爽身粉用,夏日里穷人一长痱子就用这种粉抹身体。 穿好了衣服后,他出来看着大黄。大黄已经吃完肉了,正殷切地看着他。大黄年岁越发的大了,越发不会打闹,变得沉稳多了。 白亦容有些烦恼,他这次去赈灾,少说也得去个个把月,这大黄要交给谁,可真是头疼。 现在再去招个仆人,恐怕是来不及了。 他有公务在身,也不敢带大黄过去,万一被有心人参一本,又要倒霉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李勇德又来了。 “传皇上口谕,”李勇德说,“令忠犬大黄暂寄万兽圆,待你赈灾完毕,再归还于你。” 原来皇上还惦记着他有条狗,白亦容第一次感受到永和皇帝的贴心。 白亦容谢过皇上后,李勇德接着说:“这是皇上派来护送你的侍卫。” 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白亦容看了看他们,见他们全都配着刀,很是沉稳的模样。 皇上真是有心了,白亦容又道了谢。 李勇德点点头,提点几句,便带着大黄走了。 大黄还死活不肯离开白亦容,白亦容摸摸大黄软软的耳朵,很郑重地说:“大黄,我有事要离开,会回来的。” 大黄听不懂人话,只知道李勇德要带走自己,对着他吠起来。 白亦容有些生气道:“大黄!” 听到了白亦容的怒喝,大黄便知道主人生气了,便伏低身子,任白亦容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白亦容对李勇德吩咐道:“劳烦公公照顾一下我这狗,我这狗散漫惯了,现在套着绳子没事,待我走开,它必定会生气。等到了万兽圆,就解开它的绳子,将它圈在院子里吧!” 李勇德说:“咱家明白,白大人放心,不必惦记。” 白亦容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自己所说的倒伏那事应验成真,永和皇帝才开始正视自己。不然,自己被关了两个月,也不见得他对大黄有什么表示。现在,自己要离开京城,他反而想起了大黄。 所以说,不论走到哪里,有本事才是王道。没本事的人别人只会轻之贱之,有本事的人才能让这个精明的皇帝青眼相加。 而白亦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承认自己的本事,对自己刮目相看。 这也是为了给皇帝长脸,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个会识人的明君。 到了下午,白亦容坐着马车,带着永和皇帝派的几个侍卫,从京城出发,前往西北了。 派下来的侍卫一共有三个,分别为张朝,许义天和向双。 个个人高马大的,不苟言笑,一路骑着马追随着马车。 白亦容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即便这么热,几个侍卫还是没有喊苦喊累。看看他们的便服,都已经湿透了,他们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一直板着的脸也被晒得红通通的。 等中午抵达了一个茶棚时,白亦容便叫停了。 “各位,不如先歇息一下,再继续走?”白亦容问。 几个侍卫看了看天,估摸着现在是午餐的时间,便点头应是。 茶棚不大,只有简单几张桌子,棚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店小二在忙活。 见有客人来,店小二忙迎了过来,问:“客官,想要什么茶?” 白亦容说:“来一壶铁观音吧!” 店小二说:“好,马上来,客官请稍等。” 白亦容抹了把汗,这酷暑真的不是人过的。前世不是有人研究过了吗,说是古代的夏天不如现代的夏天热,这时候植被没有被破坏,也没有温室效应。可是,他怎么觉得还是热呢! 茶很快就上来了,几个侍卫一言不发地倒着茶,安静得跟木头似的。 白亦容开口问:“几位大哥,请问此去西北肃州,需要多久?” 一个侍卫这才开口:“约莫二十来天。”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几个侍卫明显是嘴紧的人,亦或者不善言辞。 白亦容又问了些问题,都是他问一句,这些侍卫才答一句,活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最后,白亦容都没能跟这几个侍卫打好关系,只好闭嘴,不再说话,等一壶茶喝完后,几个人才继续启程。顶着大太阳,当天,他们就抵达了第一个驿站。 19.开启义仓 驿站是黑瓦白墙的古典建筑,很简朴,却不简陋,国家时不时会拨款,对这些驿站多加修缮。 白亦容在这里办理好手续,驿长亲自带他去房间,其余三人的房间就在白亦容附近。房间安排在二楼,视野挺不错的,可以俯瞰这一片区域,不过累得要死的白亦容等人是没心思欣赏风景的。 看驿长似乎还有逗留的意思,白亦容不得不开口逐人:“我等舟车劳顿,想要早些歇息,驿长也早点休息吧!” 那驿长这才讪讪离开。他也就是抱着讨好的意思,不过想来,自己这个驿长已经是职业生涯中的天花板了,再也升不上去了。再讨好钦差,似乎也没什么用,想到这里,他这才退了下去。 白亦容抬头看了眼星子遍布的天,估摸着这时间大概是现代时间七八点,便对其他三人说:“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坚定地说:“我们晚上会轮流值夜班,白大人请放心。” 这几个人虽然跟白亦容没有那么热络,却是尽忠职守,丝毫不拿乔,也很能吃苦耐劳。白亦容见几人脸色坚决,便不再推辞,自行入了屋,脱下外衣,换上中衣睡了。 月上中天,给大地笼罩上一片银光。白亦容忽然被惊醒了,眼前是一片漆黑。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眼睛也渐渐适应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屋外传来了刀剑交鸣的声音,他警备地坐直身,然后听得有人呼喊:“走水啦——” 白亦容匆匆忙忙地套上外衣,穿好鞋子,然后推门跑了出来。 他四下看了一眼,哪里有火,分明是诈他出来的。 侍卫许义天和一个蒙面人正在廊道上对峙着,另外两个侍卫则是被缠在楼外,脱不开身。 对方派了很多人过来,白亦容一出来,就成为了黑衣人的靶子。他们疯了一样地冲过来,试图冲破许义天这道防线。 这时候,驿卒们赶了过来,都拿着锄头长棍等武器。 驿长则是吓得满头大汗,要是钦差大人在他这个驿站里出了事,他这个官职也算是做到头了。虽然驿长这个小官没有品阶,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官职,有薪水拿的啊! “保护钦差大人!”他嘶声力竭地吼着,“打死这群黑衣人!” 数个驿卒冲了过来,跟这些黑衣人交战在一起。不知道是谁点燃了火,这栋楼迅速冒起大火来,有被火苗吞没的迹象。 混乱中,白亦容往楼外跑,跟黑衣人缠战在一起的许义天等人不得不分心来保护白亦容。 “别分心,我无碍。”白亦容高声道。 许义天听从了白亦容的命令,专心对付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这群黑衣人跟驿卒或者侍卫交战在一起,只有少数几个驿卒抽空出来灭火。 火来得气势汹汹的,不多时,这栋以木材为主的建筑物就被火吞没了。 而许义天也从廊道跟那黑衣人斗到了屋外,驿长站在白亦容身边,不停地抹汗:“钦差大人,这纯属意外,小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请钦差大人见谅……” 白亦容脸色微沉,看向这群黑衣人,一共有十来个,看来是个组织,而且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眼看寡不敌众,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发出长长的哨声,个个黑衣人迅速撤退,快速冲了出去。 许义天等人还要去追,白亦容喊住了他们,开什么玩笑,万一这三个侍卫被调虎离山了,自己可怎么办。 好在许义天等三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放弃了追赶。 看着一脸担心的驿长,白亦容只好安抚他:“不碍事的,人都在就好。” 这栋大楼是不能住的了,不多时,这楼便在大火中不断地坍塌,成为了一座废楼。 许义天脸露怒色:“贼子大胆,竟敢公然刺杀钦差大人,此事必要告知圣上。” 这群黑衣人来路不明,而且极为狡诈,连一丝线索也没留下。换而言之,无人知道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大火到了清晨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白亦容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看来,这趟旅途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被取了性命。 当天,一封快信便自驿站发出,前往皇宫。 然而,路还是要继续走的,虽然几人疲困万分,但是白亦容当天就继续赶路。这饥荒已经刻不容缓了,一旦拖久了,便会酝酿出无数流民来。 首先,那些颗粒无收的农民便会成为流民,吃光隔壁州府的粮食。然后,隔壁州府那些被吃光粮食的人又会成为了流民。依此类推,不多时,这股流民便会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足以改变中原格局的力量。 接下来的路意外的顺利,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五天后抵达了肃州的隔壁州府青州。 青州并不在此次大旱的灾区里,那里有几处义仓。白亦容此次抵达青州,是为了带着这几处义仓的粮食赶往重灾区肃州,在那里发放灾粮。 据肃州上奏称,重灾区肃州几处的义仓早已开放,然而还是远远不够。 然而,青州的长官知州是左相的门生,居然称病不见白亦容。 白亦容来了几次,那知州一直推辞不见他。 过了几天后,白亦容在厅堂里喝了半盏茶之后,听到了一位奴才略带傲慢的回复:“我家老爷身体有恙,无法见客。” 白亦容先是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拍在桌上,勃然大怒道:“许义天,张朝,去把知州大人拖出来,如有阻挡者,杀无赦!” 此次出行,因为担心地方官不服命令,永和皇帝还特意赐了尚方宝剑,用以先斩后奏。 许义天跟张朝领命去了,抓着一个下人,让他指路。那下人看到了白亦容的宝剑,早就吓晕了,问什么说什么。就这样,许义天跟张朝一路闯过了重重院子,直奔知州的卧室,将正潇洒品茶的他从摇椅上揪出来。 青州知州这才知道事情大条了,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没错,他就是欺负白亦容年少,念他对自己无可奈何,谁知道对方竟然来真的,杀伐果决不似常人。 白亦容见到知州,才冷笑一声:“我来是让你他妈的放粮救人的,不是来看你脸色的。你要是不给我开粮仓,信不信我直接砍了你脑袋,再禀奏圣上。” 知州见他手拿宝剑,脸露狠色,似乎下一刻自己敢说个不字,他就会拔刀相向。见白亦容一副凶狠模样,饶是久浸官场的他也心生怯意,忙不迭地说:“钦差大人,下官、下官……实在是身体不舒服,下官这就带白大人去开粮仓。” 为了双重保险,开非灾区的粮仓是需要知州的官印和钦差的文件的,所以白亦容才过来找知州。 这知州明知现如今救灾如救火,却偏偏拖着白亦容,未尝没有报复的心思。然而,白亦容顾不了那么多,要是赈灾不到位,这次掉脑袋的很有可能是他。他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也能想明白。 有了尚方宝剑的威胁,知州的速度顿时变快了,不到一日的时间,就准备好了所有的粮食,准备运往肃州。 他还主动派出了百来位官兵跟随保护,一路送到了现如今火烧眉毛的肃州。白亦容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也没有借职务之便为难他。 20.求雨龙神 从青州到肃州,一路过去,路上偶有流民,然而并不成气候。看到这么一大群官兵经过官道,这些分散的流民远远的就避开了。 白亦容担心路上有变,命护送官兵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隔壁的肃州。 直到粮食进入了粮仓,所有人才算松了口气。这一趟过来,是白亦容让许义天等熟悉这片区域的人特地挑好的路线,特地避开了山贼和流民汇聚的路。 收到粮食后,肃州知州的动作也很快,马上在直辖的几个县设置放粥点。 在这种情况下,便产生了一些专业蹭吃蹭喝的吃民,于是,知州又下令,必须带着类似身份证的牙牌才能领到粥,而且每个人领了一次粥之后,会做登记。 然而,死水怕用勺子舀,即便再多的米也是有吃光的时候。 于是,白亦容下令,一日只施粥一次。这样子,虽不管饱,却饿不死人,也可以避免了这些饿得走投无路的流民去抢夺他人的食物。 吩咐完这一切之后,白亦容抽空去了附近的农村。只见十室九空,很多人都给饿死了,亦或者弃家远走他乡乞讨,亦或者落草为寇。 土地干旱得很,许多庄稼都被晒死了,凡有点绿色的植被都被挖起来吃掉了。看过去,田地里一片荒凉。 据白亦容所知,前世在干旱半干旱地区,对付干旱是有法子的。 伟大的古代劳动农民在无数次的饥荒中,发现了砂田的法子。 而现如今,白亦容打算将这砂田法传授给这里的老百姓。 但是,有道是,面上无毛办事不牢。白亦容让知州将这些幸存的百姓们召集在一起,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这些人显然听不进去。 他们自诩是多年的庄稼汉,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小鬼的话呢! 就算他是钦差大人,但是也管不着他们怎么种田吧!他们祖祖辈辈都有自己的耕种方式,白亦容又怎么轻易改变得了这些人固有落后的思维方式。 白亦容这些天,转遍了所有的村子,将砂田法说了无数次,说得口干舌燥,还是没人愿意听从他的话。其实,要不是他有个钦差身份,这些人对官老爷有着一丝畏惧感,恐怕连听他讲课的人都没有。 换而言之,白亦容根本就没有威信。 知州有些不解:“大人,此法何不强行推行?” 白亦容苦笑一声:“怕只怕民怨沸腾,只能徐徐图之了。” 几日下来,砂田法的推行收效甚微,几不可计。 这时,知州又来找白亦容了。 “你要我来求雨?”白亦容微微惊讶道。 知州说:“白大人代天赈灾,自然是由你来求雨,最显得我们的诚意。” 白亦容略一思索,答应了。 按照旧习俗,求雨是要用童女献祭龙神的。在前世古代,龙神等神仙多以男身出现,是以时常有用女性献祭的恶习俗。没想到,这一世的古代也有这个习俗,只是后来有所改动,不再活祭。 那日,白亦容坐着马车,后面跟着长长的队列,打算去漳河请龙神。 漳河是肃州最大的一条河流,流经过肃州北边,肃州当地的老百姓都认为龙神就居住在这条大河里。 而白亦容这日要做的,便是前去漳河请来龙神。 对白亦容来说,这有些扯淡,然而他还是不得不去做,因为这是来自百姓的请求。他做了,或许求不到雨,但那算不得什么。不做,那才是要命的,你个钦差大人连最基本的态度都没有,那样子会被已经因旱灾搞得家破人亡的老百姓喷死的。 花了一天的时间来到了漳河边,只见头顶上烈日高照,碧空万里无云,一丝下雨的迹象都没有。漳河如同一条宽大的绸带,横越过肃州,静静地流淌着。阳光下,波光闪闪,看起来也不像是居住龙神的样子。 白亦容内心里虽然吐槽,却不敢有所表露。 然而,所有人都一脸肃色,毕恭毕敬的,连放供桌都动作轻了不少。 几个人抬着一尊龙神像放在河岸边,然后摆好供桌,又摆上了水果牲畜等贡品。 白亦容身着官袍,摆出一脸正色,燃了三根香,然后跪叩,念着求雨词:“龙神在上,怜我众生。神灵慈悲,赐我雨露。赐我雨露,湿我土地。湿我土地,长我稻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受到他的影响,周围的人跟着齐齐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远远地传了出去。这些人神情极为虔诚,像是在对待一件终生大事似的那么认真。 如此反复,求了约莫一炷香的雨后,白亦容将三根即将燃尽的香插入了香炉。 然后,他舔了舔干渴得起皮的嘴唇,高声道:“请龙神入雕像。” 周围的人齐齐高声道:“请龙神入雕像。” 这是要请龙神附身于雕像上,他们会抬着雕像巡遍多月来未曾下雨的村子,然后恳求龙神能够赐雨给这些村子。 之后还有诸多麻烦的过程,不过那已经不是白亦容的事情了。他只需要完成这个步骤就成了。 几位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小心翼翼地将龙神放上了轿子,然后准备抬回去。据说,请龙神回去的路上,不得停轿,几个村子的人轮流抬轿,一路将龙神请回去。到了第一个村子,由第一个村子的青壮年抬轿巡游。到了第二个村子,由第二个村子的青壮年抬轿。依此类推。 据白亦容所知,之前已经求过数次雨了。愚昧的人们用尽了办法来求雨,天空依然晴朗得很。接连数月的大晴天,让农民们愁白了头发。 于是,他们求雨的方法五花八门。有请村子里无赖和泼皮们于龙神庙前用鞭子自抽的自残的,以乞求龙神的怜悯。有让童女们唱求雨歌,求龙神降雨的。也有请当地公认的善人向天求雨的。 这些白亦容简直是闻所未闻,甚以为奇。然而,这些求雨法子全都无效。 白亦容自认此次求雨应该也是同样的结果,等他回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了,这天还晴朗得很。一**大的烈日高挂空中,毫无怜悯之心地散发着全部热量,烤得大地热烘烘的。 肃州的知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见此情景,他也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据许义天探听来的消息,这个知州已经连续几天没能合上眼,忙着赈灾的事情。 白亦容也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如今没有人工降雨,这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是真的会死人的。 没有雨水,土地便栽种不了,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 不知道他这趟赈灾能否成功,如若失败,回去面对的不只是百官的指责,还有皇上的失望。 而这,恰恰是最可怕的。他相信,一旦皇上对自己彻底失望后,那个左相会如何疯狂反扑。 就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龙神游完几个村子之时。 21.推行砂田 待龙神游完村子的当天中午,天空忽然乌云叠起,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彼时,白亦容正在给这些农民们上课。见天色暗下来,不时有闪电穿梭于云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脸露喜色。 白亦容停下了讲课,走到了门外。才刚跨出门槛,豆大的雨忽然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雨声乍起,望过去,远处是一片茫茫的雨幕,更远处的田野和深山在巨大的雨幕中若隐若现。 屋内传来了欣喜的欢叫声,更有人冲了出去,沐浴着这场难得的大雨。 “龙神显灵了!”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所有人都欢喜地叫起来,更有人赶紧拿出木桶来接这难得的雨水。这场旱灾十分可怖,已经几个月没下雨了,井水都快见底了。据有的村子说,他们是抽签轮流取水。 这场雨下了半天才停下来,地上积满了水,更有小孩子踩着水,噼噼啪啪的溅了一身。然而,大人们也没有生气,反而十分纵容孩子们,珍惜这难得的欢喜一刻。 这些日子,在白亦容的努力下,这些日子,这些人并没有成为了流民,反而让更多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待这场雨过后,白亦容明显地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一下子三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等第二天,白亦容再去游说的时候,里正毕恭毕敬地对白亦容说:“白大人,你上次说的砂田法,有一家愿意尝试。” 白亦容微微一喜,说:“哪一家?” 里正说:“请随我来。” 他们走过了村子,坑坑洼洼的路满是水坑,都是昨天下雨积下来的水。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白亦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过还是很快将心思放在了这户人家身上。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那户人家,木头扎成的栅栏内是一栋很破旧歪斜的房子,一个病怏怏的老头正拿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编篮子。 里正在门口喊了声:“大力,白大人来了。” 那个老头闻言抬起头来,见是白亦容和里正,赶紧起身,就要叩拜。白亦容几个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说:“老伯,不必多礼。” 里正说:“大力,你说你家要将田地整成砂田,我可是将白大人叫来了,你不许反悔的啊!” 老头神情很坚决道:“放心,我大力说到做到,就当是谢白大人求雨之恩吧!” 白亦容愣了下,这跟求雨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他才知道,原来这群村民误以为是由于白亦容求的雨所以龙王爷才降下雨来,是以个个都对他尊敬得很。不然,他们求了那么多场雨,偏偏只有这场雨求成功了,他们认为其中白亦容的功劳不可小觑。 这个老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白亦容心里哭笑不得,但是也没有推辞。照他看来,推行砂田是好事。在前世,砂田法也是在极度的干旱下被发现的。 据说,前世古时候,甘-肃大旱之际,四野无青,一个老农四处寻找可吃的食物。无意间在一个鼠洞边发现了几棵麦苗,老农一挖,发现一堆乱石表层下的土地居然是湿润的。由此,老农想出了压石保墒的法子。保墒,即保持土壤的水分。这法子约莫产生于明代,但是却一直传到了后世。直到现代,干旱半干旱地区还有所谓的砂田区。 老汉大力放下手中的活儿,扛着锄头就带着白亦容去了田地。 这次,白亦容带来了些许麦苗,这些麦苗是用来做试验的。老汉大力满口答应,愿意为白亦容照顾一年的时间。白亦容让大力将田地划分开来,一块地用来做砂田实验。 所谓砂田,就是先深耕土地,将底肥施足,然后耙平、墩实,最后在土上铺卵石和片石或粗砂的混合体。这样做,可以保持土壤水分,有效地阻挡了水分的蒸发。在干旱半干旱地区,这么做是很适合的。 老汉领悟得很快,迅速明白了白亦容要表达的意思。 待麦苗种完后,已经是中午了。 老汉家里没粮,也就没留他们吃饭。这些日子,他们都会去县城里领粥,勉强度日。 想要度过这个荒年,光是领粥还不够。 回去后,见到了知州,白亦容问了放粮的情况,见一切井然有序,没有抢劫斗殴等罪行发生,他很是满意。 不过,这样子还不够。 “当地最大的寺庙是哪里?”白亦容问肃州知州。 “是白水寺,白大人呢这是打算去庙里头求雨吗?”知州不解地问他。 白亦容摇头:“上香只是其次,重要的还有其他事情,届时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个头,街上人声渐起之时,白亦容就出发了。 知州派了个熟悉路的车夫给白亦容赶车,带着他们去白水寺。 时值盛夏,虽然下过雨,然而这凉意很快就被烈日驱走了。白亦容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路的风景。 这一路上,饿殍明显减少,但是往来的民众都面有菜色,衣衫褴褛。对白亦容来说,放粮只是安抚民心的第一步。白亦容抚了抚眉心,隐约觉得有些头疼。 话说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却是再也没出现的了,现在白亦容走到哪里都有大堆官兵相随,这次去白水寺也不例外。 得知钦差到来,住持亲自出来迎接。 白亦容先跟住持热络一下,然后才一边打量着这座寺庙,一边说:“庙里头香火旺盛,是好事。住持有没有考虑过借着这荒年,让香火更加的旺盛。” 住持脸露疑色,这大灾年的,钦差不去放粮赈灾,跑来找自己做什么?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亦容说:“现如今,灾年导致了无数的流民,工钱便宜,寺庙可以趁此机会大兴土木,修葺旧房。一来,扬我佛法,二来,能够给百姓们一条活路,彰显佛祖慈悲心肠。” 住持思虑一番后,才说:“白大人说得是,只是这事我须得再考虑一番。” 白亦容问:“住持,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案?” 住持略一思索,回答:“明日如何?” 白亦容说:“行,我明日再来。” 两厢谈话完毕,白亦容有公事在身,就不再多谈了。临走前,他出于客套,还是去了大殿点香,一尊佛一尊佛地拜了过去。 白水寺里也有其他来求雨的人,见到钦差大人到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白亦容不搞特殊,跟群众一起拜佛,十分亲和。 于是,第二天钦差大人去白水寺求雨一事,又被传了开来。百姓都对这个钦差大人感恩戴德,万分感激。 当天夜晚,又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夜,到了次日黎明才停下来。所有人都说这是钦差大人的诚心诚意感动了龙神,所以才降下这两场雨。至此,所有人更是对这个空降的钦差好感倍增。 白亦容听到这传言,也很是无语,难不成之前求雨的人都不是诚心诚意的? 22.市场原理 黎明的时候,街上人声渐起,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了。 吃过早饭后,知州来汇报了,赈灾粮食所剩无几了,米价却是在不断地涨高。白亦容冷哼一声,说:“凡是囤米者,试图提高米价者,杀无赦!” 有了这句话,知州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亦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让许义天跟着知州,去揪那些囤米的人。 “只需杀鸡儆猴,吓吓他人便好,不用赶尽杀绝。”白亦容吩咐道。 当天,知州带着许义天等人端了米价涨得最厉害的几家,将那些商人投入监狱,这些商人才消停了一些。 白亦容又唤来知州,说:“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来,我有事要办。” 知州愣了下,问:“白大人有事吩咐在下就可以了。” 白亦容说:“你去找人来,我有件事需要你来办。” 知州不解道:“白大人有何主意?” 白亦容不好解释这个主意,便说:“你先照做,等再多一段时间,你自会明白了。” 知州虽然心有疑惑,不过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位年仅十三岁的钦差大人。他可是见识过他手下人抓米商时的那股狠劲,能有这么个下属,恐怕本人也不会太简单,久浸官场的知州直觉地认为最好不要得罪眼前这个钦差大人。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亦或者他看人的眼光是准确的。白亦容虽然看着年少,但是行事十分老辣,不是普通少年可以比拟的。 知州的动作很快,找来了三个说书的,由许义天代白亦容出面考量这些人是否可用。 却见这些个人个个言辞谨慎,神情谦恭,看着倒是像安分的人。 许义天问了几个人:“你们都是在茶楼里说书的?” 几个说书先生纷纷点头应是。他们还觉得奇怪呢,他们三个人彼此算得上是竞争对手,却同聚一屋,说起来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许义天说:“我要你们这般做,只需在说书结束后加上这段话便成……”他说出了要他们加上去的那段话。 几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此言是真是假?” 许义天面色一冷:“这话不管真假,只要你们做了,那么每个人将有一两银子作为奖励。这只是定金,如果传得整个肃州都知道的话,还有一两银子给你们。多余的话就不要问了!” 几个说书先生面面相觑一番,都闭紧嘴巴,不敢再问,只道明白。 知州找来的人果然可靠,不出几日,这消息便传得满城风雨。 都道是如果资本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即便被抓了几个人杀鸡儆猴,仍旧有大批米商想要发灾难财。 此时此刻的肃州是有史以来粮价最高的时候了。 那几个带头涨价的米商被抓了以后,李四和其他米商观望了几天后,有些蠢蠢欲动,然而,却下不了决心。 李四是肃州的一位米商,这天,他来到了飘香楼,找了个座位喝茶。却听得台上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结束一段故事后,又加了句话道:“诸位,咱们来说说近日来的米价,都说肃州的米价贵,咱们来说说隔壁州府端州的米价,据说已经涨到了一斗三百文。” 李四大吃一惊,不由得站了起来。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其中油水就太丰厚了,只宜早不宜迟,他立马出去打听消息,果然听得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仅在肃州,白亦容还在其他州散布这等谣言,一时之间,这谣言传遍了大半个燕朝。 那些商人果然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蚊子一样,疯一样地赶往了端州。运用市场的杠杆之手,白亦容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由于大批米商赶往端州,供过于求,端州米价在短短几日内就迅速狂跌,此时,白亦容又借机低价购入了大批米,用以赈灾。这样子,这些米又能撑过一段时间。 至于肃州这里,由于价格越发地抬高了,又有米商赶过来,过了段时间,肃州的米价自然就降了下去。 知州对白亦容的这一手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所有人玩于股掌之间。要知道,这位可是才十三岁的少年啊! 难怪皇上会派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郎前来赈灾! 而与此同时,白水寺方面也给出了回应,住持答应修建寺庙,弘扬佛法。 但是,这远远不够,白亦容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寺庙都走了个遍,不知情的都以为钦差大人在拜佛求雨。 半个月后,各大寺庙纷纷招募劳工来修建房子。 而且劳工招募公告指明了,要青壮年,这样子也给他们一点活儿干,避免了这群流民主力造-反生事。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肃州。为了避免那些非灾民来抢活儿干,白亦容还跟寺庙联合出台了一条规定:必须拿牙牌登记,只有灾区的人才可以来寺庙做工。 不仅寺庙如此,知州更是说服整个州的官吏修缮官吏住房和粮仓,将所有劳动力都号召起来干活。 虽然给的工钱不多,比非灾年时还要少,然而却是管饱的。就这一点,足以让那些穷苦百姓动心了。 这就是变相版的以工代赈,只不过前世大多数人都是召集民众修建水利工程罢了。这法子还是跟前世范仲淹学习的,当时,范仲淹赈灾的时候也是说服寺庙借机扩大,顺便造福百姓。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说这是钦差大人游说寺庙出资招工,整个灾区的人对白亦容那是百□□赞,感恩戴德。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了,很多农民找上门来,说要试验白亦容说的那个砂田法。 现如今,白亦容说话的分量那可是比当初刚来的时候重太多了。第一次给这些农民上课的时候,这些人个个不以为意,只将他当作木头来看。现如今,这些人却都求上门来,要求白亦容帮忙看看自家的砂田是否有不当之处。 老汉大力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由于白亦容事务繁忙,所以他便委托老汉大力去帮忙那些人家整出一块块砂田来。 大家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花一个月的时间,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田地被整成了砂田。 这砂田,不过是一层石子铺在土壤上。下雨的时候,雨水便会沿着石缝下渗。出太阳的时候,石头又可以避免太阳暴晒导致的土壤水分被大量蒸发。所以说,这种法子可以对土壤保湿保温。 皇宫内,永和大帝勃然大怒地将折子摔在桌子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刺杀朕的钦差!” 李勇德等人趴伏在地,瑟瑟不安,这皇帝有多久没发火了。 永和皇帝背着手,来回走着:“左相那个老头子,得好好查查这事跟他有没有干系。” 李勇德偷偷抬起头来,见到永和皇帝脸上满是逆鳞被触的愤怒,心里暗暗为左相抹了一把汗。 看来,左相早晚要倒霉的,只不过是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皇上也不见得对白亦容有多厚爱,只是借此机会,发泄早年对左相的不满而已。换而言之,白亦容就是个引子。 就算不是左相,这事也触及天威,毕竟白亦容可是代天赈灾,代表的是天子。 永和皇帝转了一圈,寻思着那凶手目测也找不到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据奏折上称,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想来找是找不到谁指使的。 是谁想让朝堂这趟水搅浑,好趁机摸鱼? 永和皇帝冷静下来,又思考起来了。 话说白亦容在肃州一呆就是一个月,这个月,整个肃州由原来的百废待兴走向了蒸蒸日上。接二连三的几场雨让百姓们将白亦容奉若神明,砂田法虽然效果并未立竿见影,但是也渐渐有了起色,民众发现往日一种就枯死的麦苗居然还能撑那么久。于是,百姓们奔走相告,想来不需多长的时间,这里将会是一片砂田区。 临走前,白亦容又挨个村子挨个村子地召集农民,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砂田每铺一次砂石,过三十年后便会砂田老化,不能继续种了,得重新铺砂石。 白亦容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比任何时候还要认真,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待得一切安定下来,白亦容才准备回京城,离开那日,万民相送,那知州更是一路将他送到了肃州边境。 许多百姓送来了这两个月刚刚成熟的瓜果,更有送鸡蛋的。白亦容明白,他们现在也不富裕,可以说很穷,但这是最真切的礼物。 不过,白亦容却是一样都没收,见众多百姓还要推辞,他便高声道:“诸位勿再推辞,这些瓜果得来不易,可以助大家度过了这次饥荒。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都拿回去吧!” 所有人都愣了下,最后还是知州站出来道:“东西都拿回去吧,你们的好意,白大人已经心领了。再说,带着这些东西,白大人也不好赶路。” 于是,诸多民众这才拿回自己的东西。 目送着白亦容的马车远去,几个村民高声道:“白大人一路珍重!” 白亦容坐在马车里,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暖暖的。 23.回京报到 马蹄声哒哒哒,车轱辘声咿呀咿呀地响着。在盛夏刚刚过去的时候,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的护送下,进入了京城。 白亦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入宫汇报这次灾荒的事情前后了。 永和皇帝冷静地听完白亦容的汇报,见他额头冒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知道他这是一赶回来就入宫,于是赐了座,又吩咐宫人端来了一杯冰镇过的酸梅汤。 等白亦容喝了几口后,他才开口说:“爱卿在肃州这些日子,可知有多少人上奏参你?” 白亦容心里头一惊,然后道:“臣不知,愿闻其详。” 永和皇帝拿起一本奏折,丢给白亦容。 白亦容一看,上书:今圣上节用爱人,而七品农官白亦容于肃州侈兴土木,劳民伤财…… 后面不用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是白亦容还是看懂了。 永和皇帝压下的弹劾白亦容的奏折足足有一盒子,不是骂他大兴土木的,就是骂他无才无能赈灾不行。总而言之,都是一些说坏话的。更有人在他当时未出发之际,就“预言”他白亦容将赈灾失败,惹得民心不稳,不利社稷。 白亦容心中感动和震惊两种情绪交加,眼睛微微湿了。能够坚持己见,不为群臣言论所动摇,一力支持他的永和皇帝才是最厉害的人呐! 更何况,西北赈灾,何等重要的事情,如果稍有不慎,便会让那些流民汇聚成反抗大燕朝的主力,动摇社稷根本。自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永和皇帝却能够信任自己,此举无疑是险招。 而且,按理来说,为了保密,奏折都是需要用特别的盒子封锁交给皇上,以免被人知道自己打小报告之类的。没想到皇上居然直接将奏折给自己看,可见对自己的极度信任。 “臣、臣……”白亦容热泪盈眶地跪叩道,“臣谢圣上信任之恩。” 永和皇帝忙令李勇德扶起白亦容,然后说:“这次赈灾,朕已经收到了肃州知州的奏折,具体的大多已经知晓了。你所做所言,朕也已经知晓了。亦容,你做得很不错,没有令朕失望。” 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就给所谓的大兴土木定了性,皇上的态度可想而知。 皇上对白亦容推行的砂田法特别感兴趣,所以留下他,问了许多有关砂田法的问题。现如今,效果还不明显,待来年旱季之时,便可知晓这砂田法是否真的有效。 白亦容很有信心,皇上对他也很有信心。 两人一聊就聊到了晚上,皇上还特地留他共进晚餐。 吃饱之后,白亦容才告退,跟着一个引路的公公去了万兽圆,打算将大黄领回家。 万兽圆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里头养有各色动物。白亦容一进入园子,喊了声:“大黄!” 随后一条黄色大狗疯一样地冲过来,一把冲到了白亦容面前,就要往他怀里扑。 白亦容见到久违的大黄,也很高兴,不停地摸着它的脑袋。大黄伸出舌头,拼命地舔着他的手,又是蹦又是跳的,很是开心。 许久不见,大黄又肥上了一圈,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一甩一甩的,看来万兽圆的人将它养得很好。 跟万兽圆的人打过招呼,白亦容就将大黄带了出宫。大黄这些日子可闷坏了,万兽圆统共就那么点大,万兽圆的人又害怕它乱溜达到别处去,冲撞到贵人,所以大多数时间里将它锁在一间屋子里,只有傍晚时分宫门落锁之际,才让它出来透会儿气。虽然没了自由,但是每天的狗粮却是一等一的好。 大黄喜不胜收地跟着白亦容,一路走一路回头看着白亦容。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因为一更(现代时间七点至九点)开始就要宵禁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白亦容又是一阵苦笑。这屋子稍微长时间不住人,就全是灰尘。于是,他不得不趁着夜色将至这段时间,匆匆忙忙地打扫完整间房子。 于是,他寻思着要不要买个仆人来照顾一下这屋子。 次日一大早,皇上便派人赏赐了东西下来,无非就是一些银两,顺带把他的官职也给提了提,从七品提到了从六品官。 虽然只升了一级,从六品官算不了什么,也不能上朝,但是往上升一级,就代表他的薪水会跟着升一级,所以白亦容还是乐滋滋的。这算是天上掉下钱的好事,他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的野心虽然挺大的,但是也不奢求大跃-进。 虽然心里开心,不过他却只是笑着打赏了过来传旨的李勇德,没有表现出过分激动的样子。 李勇德对这个老成的少年很是佩服,短短一个月,就将肃州大部分老百姓的心都收服了,打散了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那点心思,避免了流民暴民的出现,这个消息皇上也是知道的。 皇上当时就感慨了一句:“亦容虽年少,行事却老辣,堪比容慧。” 李勇德当时就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很是吃惊,原来白亦容在皇上心里已经可以与右相商容慧比拟了。 皇上也不是没考虑过给他升官升得快一点,奈何那群臣子看不起白亦容,总是弹劾他。为了保护白亦容,他也只能让白亦容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往上升。另外,皇上也不希望一下子将白亦容捧得太高,捧杀这个词他也是知道的。 今天,白亦容照例去了皇庄和京郊田地巡视,许久未曾出现,皇庄里的人纷纷向他问好。 那片试验田早已倒伏一片了,白亦容所言不虚。确认跟施肥时间不当有关系后,皇上立马发公告,传遍全国。 公告附近还特地派个秀才,帮忙念公告,给那些不识字的庄稼汉解释施肥与倒伏的关系。 于是,之后倒伏的现象就甚少出现了,百姓们皆称圣上英明。 现如今,是水稻成熟的时节,这一片田地长势极好,甚至远胜以往。是以,皇上对白亦容赞不绝口,又赏了他不少银两。 佃农们对白亦容也是心存感激的,毕竟这是他们赖以谋生的田地,收成好意味着今年他们的粮缸里又可以囤上许多米了。所以,白亦容在这一带的名声好得很。 午餐是庄子里自种的瓜果时蔬,这个年代没有农药和催熟剂什么的,所以饭菜额外地鲜美。白亦容吃过了这一餐之后,见没什么事了,就打算坐马车回去。 一直以来,他都是租车马行的马车和车夫。但是,昨天,皇上赏赐的时候,顺带也赏赐了一辆马车和几个女仆给他。 这女仆退也退不回去,白亦容只得苦笑一声,留了下来。他在感情一事上还是秉持着现代人的观念,所以对这些女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当晚,白亦容照旧在书房待到了亥时(九点至十一点),才提着灯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将灯笼里的灯吹灭后,他开始脱衣服,打算换上睡衣。转身一看,床上鼓鼓的一坨,他吓了一大跳。随后以为是大黄那个调皮蛋又钻他的被窝,顿时怒了:“大黄,你又在做什么?” 他上前去掀开被子,却见一个赤果果的美人儿两眼汪汪地看着他:“大、大人。” 白亦容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不是个断袖,却也不是个好女色的人。更让他恼怒的是,一个丫头就这么轻易地爬上他的床,那些看守的下人都是干什么的? “穿上衣服,出去!”他只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走到了院子里去了。 那个婢女顿时愣住了,她自诩有几分姿色,所以才趁着这个机会爬白亦容的床,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她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等她穿好衣服出去后,脸上也有些发热。 白亦容背着手站在那里,冷飕飕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她,然后冷冷道:“其他人呢?” 那个婢女期期艾艾道:“都在睡觉,今晚我值夜……” “值夜就应该干值夜的事情!”白亦容怒道。 婢女吓得一哆嗦,就跪下来了:“大、大人饶命!” 白亦容重重地哼了一声:“罚你三个月月例,另外,以后也别在我这个院子里呆着了。” 早已有人起来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个婢女见这么多人围观,真是羞愧欲死。 白亦容没有管她,只是看向最稳重的一个婢女春江,说:“春江,以后值夜不需要她了,你们记住。” 春江看都没看那婢女一眼,声音平静道:“春江明白。” 次日,白亦容将做事最靠谱的春江提拔为管家,那个意图爬床的婢女则是被降为洒扫丫头。至此,整个白府的风气顿时一正,好了起来。 这些人是宫里出来的,识眼色得很,见这个婢女勾引白亦容失败,险些被逐出去后,其他人都歇了这份心思,各个都尽职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了这些女仆的好处是,衣服有人洗了,饭菜有人做了,打扫也有人帮忙了,自己倒是省心许多。 左相似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是又被皇上训斥了。在这小日子越发舒心的时候,就在这一天,一个人当街拦住了白亦容。 24.戳你痛处 七月流火,秋季将来之际,白亦容总算是度过了这个难熬的酷暑了。在这个炎夏,白亦容晒得皮肤都黑黝黝的,再也找不出原本那个白嫩嫩少年的样子。 早上洗脸的时候,他还特地看了看铜镜。清晰的镜面上,一张略带成熟的少年脸,看着虽稚嫩,然而眼神却充满了沉稳之气,这可是历经世事才有的。再看这张脸,英气十足,剑眉星眼,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 他正了正衣服,确认没有任何差错这才满意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皇上赏赐的那套官服几乎没有用,巡视农田的时候,穿着这套繁琐的衣服,很不方便,所以白亦容几乎都是便衣出行。 今天还是去庄上巡视,佃农们都认得他是农官大人,纷纷跟他热情地打招呼。稻田已经收割完毕了,据统计,今年的收成远胜往年。这其中,白亦容的功劳不可小觑。皇上的私库和国库也因此满满的,令他很是龙心大悦。 在皇上眼里,白亦容简直就是可投资的潜力股,这不,才投资了一套房和银子若干,就回报这么丰厚,这个钱花得值! 白亦容巡视完田地后,又跟当地的老农闲聊到中午,这才回家去。 马车行至闹市区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车夫忙勒停马车,不高兴地看着那横冲出来的人,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挡住我们家大人的去路?” “白大人……”那人根本就不理会这个车夫,直喊白亦容,而且喊得极大声,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所有路过的人都不由得侧目,纷纷驻足,围观热闹。 白亦容掀开帘子,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长相刻薄的人,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你挡在路中间做什么?”白亦容没有下车,而是直接质问他。 那人也不尴尬,反而自我介绍道:“在下夏承学,想邀请白大人参加殷京学子中秋诗会,不知道白大人是否愿意赏个脸?” 白亦容见他神情倨傲,正要开口的时候,夏承学接着说:“久闻圣上称白大人才高八斗,是以特地赐官农官,白大人不会认为皇上所言是虚吧!再者说,殷京学子联名邀请白大人,白大人不会不给我们这个面子吧!” 这一句话就是在逼迫白亦容出席诗会,明知道他就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对诗文很有可能一窍不通的,这人还这样,显然是故意的。 这人一开口,就让白亦容得罪一大片人。首先是皇上,其次是整个殷都的文人。都说口舌为剑,说的就是这种人,一开口就可以死人的那种。 白亦容心里冷笑一声,能轻易被激怒的白亦容就不是圣上赏识的那个人了。 他开口说:“阁下不知道农官所为何意吗?指导田业,劝课农桑。你要是行的话,就跟我比种田,如何?”避而不谈诗词,直接要这人跟他比种田,白亦容才不跟他纠结文采。 谁知,那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农官大人这是承认自己无才吗?” 竟是步步紧逼,要他当场承认自己目不识丁。而且,他还把永和皇帝搬出来,自己再否认,无异于扇永和皇帝一巴掌。 白亦容心有不悦,冷冷道:“你这人好生莫名其妙,我跟你一不熟二不相识,路上拦住我的马车不说,还当面讽刺我文采不行,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就算是泥人,也是有几分性子的。” 见白亦容说话这么直白粗鲁,那人的脸顿时涨红了,扬言大喊:“你心虚了吧,圣上若得知你不过是个草包,还会这么看重你吗?” 这喊声立刻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在场的人顿时哗然了,原来农官大人是个腹中无墨水的草包啊! 白亦容忍怒,这人现在的举动无异于将他的尊严直接扔到地上踩。这是看他没有背景好欺负是吧!要是其他官员,早就叫人来将这人架走了。 这时,后面被堵住的马车派了人过来:“有事挪到一边去说,你们堵在这里,后面的人怎么过去?” 夏承学还要再说什么,一个人开口了:“再不济也是农官,人家还会种田,有本事你也去种田,让皇上赏识你啊!连个进士都考不上的人还敢出来丢脸。” 夏承学满脸通红,这话刺中了他的痛处了。然而,早已有人过来,将那夏承学粗鲁地架到了一边去。 那个夏承学犹自不甘,囔囔着:“白亦容你个草包,你欺君罔上,你根本就是不学无术……” 又有一人过来,将一块粗布塞入了夏承学的嘴里,那夏承学满脸涨得通红,话被塞在嘴里头吐不出来。那块粗布也不知道是擦什么的,夏承学只觉得恶心得胃里头泛酸,直想吐出来。 白亦容身后的马车里,一个人听到了这叫声,不由得微微一笑,真有意思,看来这个中秋有热闹看了呢! 白亦容看了看帮助自己解围的那人,知道这是在帮自己,于是冲他抱了抱拳,然后上了马车。 待回到了家里头,白亦容才问车夫:“方才那身后帮忙解围的人是哪位?” 车夫想了想,说:“马车上有二皇子府的标记,想来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是什么人,白亦容没概念,他到这里,既无同年也无同党,几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好在他忠心耿耿,所以在皇上那里算是记了名的。 白亦容直觉地觉得跟皇子们扯上关系没好事。不过,那二皇子不出面,想来也有其他的意思。说不定,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挡道了,才派人帮自己一把。白亦容摇了摇头,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宫里发出昭告,中秋皇上要于临海听涛举办宫宴,令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随行。永和皇帝还特地令李勇德给白亦容传口谕,特许他这个六品官跟随圣驾。这般恩宠,恐怕就是左右相都不曾有过的。 临海听涛,是殷都附近建阳镇一道闻名遐迩的风景。 这建阳镇东临大海,西倚横屏山麓,南襟鱼米之乡,北枕国都殷都。 泥沙被海水冲刷到建阳镇的海岸上,日复一日,便形成了一个月牙湾,月牙湾拥着著名的明月湖,只留一个口跟大海交流。每逢秋分涨潮之际,明月湖无风无浪,湖面平静,然而却听得轰隆隆的惊涛骇浪之声,闻者无不称奇。 因而,未到秋季,明月湖的船坊便开始热闹起来,不少文人骚客和权贵之家慕名而来。皇上也不例外,打算从月牙湾出发,顺着退潮的潮水离开明月湖,进入广阔的海域,沿着海岸线游逛一圈。 白亦容坐着自家的马车,跟随着永和皇帝,来到了明月湖。为了这一次的中秋盛宴,官府特别造了一艘结实的楼船,高达三四层楼,约有十余丈。 永和皇帝下了马车,带着一众臣子浩浩荡荡地登上了这艘船。 酉时时分(即现代时间五点到七点),船开始出发,宴会开始。 整艘楼船灯火通明,在茫茫水上行驶,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这艘前所未有的大船在风的驱使之下,迅速离开明月湖湖口,进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趁着夜半退潮的急流,船快速航行。当夜,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放眼望去,大海之上是一波又一波的碎金色光点。 永和皇帝酒酣之际,诗兴大发,便下令众臣以月为题,写一首诗词来。 座位最末尾的白亦容微微一笑,写策论他不行,写诗歌他却是实打实的在行的。他醉心于华夏历史,自然也钻研过诗词一道。却见旁边的一个五品官员冲他一笑,露出了明显不怀好意的表情来。 这个只会种田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也上得台面?切,就看他们这些文官这次如何将他的脸皮扯下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遍。 永和皇帝已经下令分发纸笔墨,让众人写诗了。等他想起了白亦容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悔,万一他这次出丑了呢?那不是应了百官那句话,白亦容无才。 不过,皇上又不好收回成命,再者他也好奇白亦容是否能够做出一首诗来,哪怕是一首打油诗也好过什么都不会。 虽然是他钦点的农官,他还是希望白亦容至少有点文采,但愿他能给自己长点脸,永和皇帝摸了摸脸皮,心道。 然而,看热闹的可不止一个。白亦容身边的一个官员忍不住笑着轻哼一声:“白大人,待会儿还请多指教了,想来大人的诗作必将惊天地泣鬼神。” 白亦容输人不输阵,说:“彼此彼此。” 他抬头巡视一番,许多人正苦思冥想,还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白亦容看过去,那些人便露出了鄙夷而又骄傲的笑容。 25.惊-变突起 白亦容心叹一口气,看着早已经下笔如有神的各位文官,却依然充满了自信。这些人不管你行不行,他们就是等着看你笑话。 他在短时间内摸清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不出言阻止,想来也是对自己抱有期望的,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就是皇上的盛宠了。如果因为作不出诗而让皇上对自己失望的话,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大拨人狠狠地将他踩到泥土里去。 所以,这首诗他不做也得做,硬着头皮也得做出来。不想死的话,只有做出一首好诗,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从天牢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立誓过,要往上爬,在高位上睥睨那些小人。所以,他不能倒在这个地方。 白亦容略一斟酌,提笔就书:“明月湖中藏明月,明月皎皎万顷霜……” 心中默念着要写的诗句,再迎向百官们投来的嘲讽眼神,他就知道这些人就等着他出丑呢! 他也不分心,专心地写着,待他写到,“……寒惊鸦鹊点秋水,秋水连天江渚广……”这时,一个探头偷看的官员忍不住击掌道:“妙哉,白大人简直是妙笔生花,熊某自愧不如!”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人的话惊呆了,这位可是翰林院侍读,居然为白亦容这一介农夫击掌称妙,可见这白亦容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的。尤其是左相秋云飞,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皇上也听到了熊侍读的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白爱卿可是已经书写完毕,快让朕看一看。” 白亦容郝然一笑:“还有两句。”说完,他将结尾的两句添了上去,整首诗一气呵成。 早已有太监过来,等着取走了白亦容的笔墨,上呈给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原本就不抱着期望,所以展卷一看,看了许久,都不发声。 直到下面左相咳嗽了一声:“皇上。” 永和皇帝才猛地清醒过来,随后一脸笑意地感叹:“没想到白爱卿的诗词文笔也如此之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首诗,妙妙妙……”永和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妙字,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众臣震惊了,能让挑剔的永和大帝说出这话来,那可见这首诗歌是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 白亦容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跪叩道:“皇上,臣实在是不善诗词,这词不过是巧合之下作成的,皇上过奖了。” 这作诗作词一次就够了,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了。 永和大帝带着和蔼的笑容地看向白亦容,便说:“爱卿切勿自谦,朕觉得这首词情真意切,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词。” 说罢,他瞥了一眼下面正在绞尽脑汁的官员,心里冷笑一声,然后说:“众爱卿也看看这首词吧!”说着,他让李勇德将这首词传了下去,让各位瞧瞧。 看完这首词之后,别人都不好意思继续写了。永和皇帝此举有些孩子气,意在打脸那些口口声声称白亦容无才的官员,还有炫耀自己慧眼识人的意思。 那些人看完后,无不点头称赞,都露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他们这些专心读书的,竟然比不上一个只会种田的。呸呸呸,现在谁敢说他只会种田,这不是马上打脸来了。 所有人传阅完毕,左相脸色发青,不过在昏黄的烛光下不是那么明显罢了。他的手捏得紧紧的,随后他又面带笑意,似是完全没发生过这种事一样。 见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永和皇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情十分爽快,这白亦容当真给他面子,一口气就写出了这等好词。心情大好之下,他又赏赐了白亦容一盒的月饼。旁人羡慕得很,这白亦容当真是走了狗屎样,如此受宠。 白亦容就知道宴无好宴,这些人看笑话不成,不知道有没有后招。不过,他还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撑过了这一回。 由于皇上心情很好,所以便将他招到了自己身边,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起话来。 其他官员有羡慕的也有嫉恨的,白亦容只觉背后的眼刀子都要将他刺穿了。然而,那又怎么样,怕树敌的话他本就不应该踏入官场。 白亦容和永和皇帝谈话之时,场中间又换了一轮歌姬,这次的歌姬是异国人,个个鼻高眼深的,看起来颇有异国风情之美。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场中央被围绕着的美人儿吸引过去了,这些舞姬穿着十分大胆,有好色的官员早就哈喇子流出来了。 永和皇帝只顾着跟白亦容说话,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场上那千娇百媚的舞姬。 异变陡然生起。 白亦容只觉得一阵香风扑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舞姬借着靠近永和皇帝的时候,一把匕首滑落至掌心,直直刺向了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下意识地抽出腰间佩剑,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已经来不及了。电闪雷鸣之间,白亦容一头撞向了那女子,那女子被撞了个趔趄,手中的匕首也险些滑落。 那女子见白亦容挡在面前,眼露凶色,拿着匕首又扑了上来,白亦容猝不及防,被划伤了胳膊。 这时,四周的太监和侍卫早就反应过来,全都冲过来,挡在了皇上面前。 这女子见刺杀不成,逃生又无望,便高高举起了匕首…… 这时,永和皇帝猛地高喊道:“不许让她自杀!” 然而,来不及了,女子一抹脖子,血喷了周围人一头一脸。一个人赶紧上前去,探了探鼻息和颈侧,然后脸色发白道:“皇、皇上,人已经死了。” 永和皇帝鹰鹫一般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众宫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白亦容温热的血流了一地,也溅到了永和皇帝的身上。再一看,他的胳膊鲜血淋漓,官袍都湿了大片,看起来十分吓人。 永和皇帝龙颜大怒,大吼:“太医呢,都死哪儿去了!” 几个太医忙冲冲地进了厅堂,一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跪下来就告罪。 永和皇帝不客气道:“还不快给白大人治伤,都跪着做什么!” 太医们忙起身,查看白亦容的伤口。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没有伤及动脉或者要害处。几个太医微微松了口气,这下子不用担心皇上迁怒了。 随后,永和皇帝眯起眼,说:“曹统领呢!” 侍卫统领曹忠满头是汗地跪了下来,他的职位相当于现代安保,安全出了问题自然要找他这个侍卫统领了。 白亦容虽然眼睛看着太医给自己包扎,却耳听八方,时刻关注场上的动静,不禁为这个统领点蜡。 “一个舞姬,居然连搜身都没有,你们就将她放进来,是不是要朕的命啊!” 这个罪责就大了,往大了说,谋害圣上,那可是杀头大罪。曹忠忙说:“皇上,臣不敢,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永和皇帝哼了一声,反而看向其他人:“还有其他宫女太监,都是死的吗?” 这群舞姬也是经过内侍监总管掌眼的,出了事,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不曾想,内侍监总管是个老辣的,将事情直接推到了几个太监宫女身上。 那些搜查不力的太监宫女立马哭爹喊娘地被侍卫拖了出去。就在甲板上,侍卫们抬来了一张长椅,将人绑在椅子上,开始杖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不多时,就有人熬不住,一声不吭地软下去了,确认死亡后,侍卫们就将这些尸体扔入了海里。 一个侍卫进门来汇报:“启禀皇上,已经全都杖毙。” 白亦容心有惊慌,只得为这些可怜人叹口气,这就是皇权至上的社会啊! 太医给白亦容敷上伤药,包扎完毕后,他战战兢兢道:“皇上,不碍事,这点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好了。” 永和皇帝松了口气,然后一脸感激地看着白亦容道:“白爱卿,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那朕恐怕就……唉!” 白亦容忙回道:“皇上,这是臣应该做的。” 永和皇帝点点头,说:“你应该也乏了吧?且去楼上休息吧……”说着,他的脸转向了身边的李勇德:“带白大人去楼上休息,送点吃食给他。” 李勇德忙应是。 白亦容也不推辞,他现在疲累得很,只想睡一觉。 出了这茬事,谁都没心情继续喝酒,所以皇上下令全速前进,早日回殷都。 白亦容上了楼,打开窗户,看到了远处海天一线,皆是黑茫茫的。好在今夜的月亮额外的大又圆,月光洒遍大海,让整片海亮堂一些。 涛声阵阵,船在往回走了。白亦容换好下人提供的衣服,站在窗边,大风灌了进来,将他的头发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李勇德小心道:“白大人,要不要早点歇息?” 白亦容说:“等会儿,我想看一会儿书。” 李勇德点点头,这座大船上有书房,书自然是有的。白亦容本来要亲自去拿话本的,李勇德说他身上受伤不便行动,又担心陛下责备他照顾不周,便自告奋勇要帮他拿几本话本过来。由于纸价贵的原因,这个朝代的话本目前并不流行。又没有活字印刷术,所以大家的书本都是抄书来的,十分珍贵。 白亦容则是躺在床上,等着李勇德取话本回来。听着海浪的声音,一阵困意涌了上来,白亦容渐渐睡过去了。 就在他即将入睡之际,不知不觉间,一个黑影悄悄地推开了白亦容的房门,那手中的刀比月光还冷。 26.土地兼并 这时, 叵的一声巨响, 窗户忽然被大风吹开。 黑影吓了一大跳。 白亦容被这阵子大风吹得冷醒的, 见他陡然睁眼,那黑影也是一怔,随后举起匕首,朝着白亦容的胸口刺过去。 白亦容乍一睁眼,就看到了一道黑影在身边, 险些把心脏吓出来。 匕首在半明半暗的船内闪着嗜血的光芒,划过了空中。白亦容下意识地往床内打了个滚,避开这一刺, 那把匕首便落在了被子中。白亦容大声喊起来:“抓刺客, 有刺客——” 这时,窗户忽然啪的一声再次被狂风吹开来,窗棂撞在窗扇和墙壁上, 叵叵作响。然而, 耳边只有轰隆隆的巨大浪声,白亦容喊破了天,那声音一传出去就被狂烈的海风扯成了碎片,消失在轰隆隆的巨大海浪声中了。 那个黑影一招不得手, 似是急了, 爬上床来就要继续刺杀白亦容。 白亦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陌生的女婢, 不过倒是身强力壮的。 他心下大定, 没有继续逃脱, 反而一把抓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试图将匕首夺过来。 可谁知这人力气着实大得很,连干惯了农活的白亦容都不是对手。白亦容急得满头是汗,两人在胶着着,眼看着这女婢即将脱离束缚的时候,一声惊呼声传了过来。 原来是李勇德取了话本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快!将这人拿下!”他急了,要是白亦容出事,他也讨不着好。 两个侍卫冲了过来,拔出剑就往那女婢的身上招呼。 女婢猝不及防地被砍中两剑,疼得呼了一声,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的匕首,那两个侍卫上前来,一人将女婢的两手反剪,制服了她。 明明是凉爽的中秋,李勇德却满头是汗满心惊慌。他顾不上看那被抓的婢女,赶紧来查看白亦容的伤势,果然,伤口又因为刚才的剧烈搏斗而裂开,鲜血都湿透了绷带,渗透衣服了。 为防女婢自尽,那女婢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正被拖着往正厅去了。李勇德直觉这件事大条了,必须得上报皇上。 皇上正跟群臣讨论诗赋,李勇德过去,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皇上瞪大眼,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将那婢女押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带到了正厅,整个厅里头的朝臣们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侍卫强逼着那女婢跪下来,那女婢脸露绝望之色,眼睛不自觉地朝着一个角落飘去。 在皇上的示意下,侍卫将女婢口中的抹布扯出来,让她得以说话。 永和皇帝不紧不慢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婢,扔到人海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冷冷地开口了:“是谁指使你刺杀白爱卿的?” 女婢默不吭声,却是直流泪。 此时,白亦容已经来到了厅堂,皇上示意白亦容坐到自己身边来,问他:“白爱卿,你可认得这女婢?” 白亦容看着这个身着婢女服装的人,摇了摇头,自己不曾见过这个女人。来到这个朝代后,他跟女人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有跟这个女婢打过交道,他是不会忘记的。 皇上脸色淡淡的:“张总管在哪里?”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跪下来应道:“陛下,奴才在。” 皇上开口问:“这个婢女是哪个宫里头的?” 张总管额头直冒汗,声音如蚊道:“这、这是秋贵妃宫里头的,奴才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夏荷。” 不是混进宫里头来的,那就好,永和皇帝脸色缓了几分。不过,随后他的眼神顿时狠辣起来了,好在这次刺杀的是白亦容,要是刺杀的是他自己呢,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听到了这位妃子姓秋,白亦容讶异地抬起头来,顺着大家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一位花容失色的女子。闻言,秋左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必定是陷害,请皇上明察!” 那个女子也跟着跪下来,泪如雨下:“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永和皇帝冷冷地撇了这对父女一眼,看向夏荷:“是谁指使你的?” 那夏荷看了秋贵妃一眼,泪水扑簌簌直落,她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娘娘,奴婢对不住你,你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再报。” 说罢,她疯了一样,撞开没有防备的人群,朝着窗户跳下去。只听得一声噗通的巨大水响,她跳入了海中了。这茫茫大海的,跳入海中,无异于自杀。就算她侥幸得以存活,也无法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了。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人证就已经跳海了。等反应过来后,所有人顿时哗然了,全都看着秋贵妃以及秋贵妃之子大皇子姜瑞陈。 秋贵妃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软成一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唯有秋左相反应过来,磕着头,拼命道:“皇上明察啊!”大皇子也是面无血色地跪了下来,拼命地喊冤。 永和皇帝冷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又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请皇上务必彻查此事,此事实在是蹊跷得很。” 永和皇帝揉了揉眉心,说:“此事容后再议,朕要歇息了。” 说着,他起身,又很和蔼地对白亦容道:“爱卿受惊了,此时朕会处理的,你暂且先去休息吧!” “李勇德。”他唤了一声。 李勇德应是。 “带白爱卿去歇息吧!这次,记得派几个侍卫守着。” 李勇德又应了声是。 白亦容跟着李勇德走着,心里却是奇怪得很,左相就算是再厌恶自己,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授人把柄的事情。虽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愤懑得很,恨不得将那指使者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 不过,他大约也猜得出来,这趟水浑得很,大皇子是秋贵妃所出。左相必定是他的强大后盾,皇上又尚未立太子,现在,所有人都对着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 如果这事是人陷害的,那么可见这人心机之深。首先,算计了夏荷,逼迫她行刺然后嫁祸自杀。其次,算计自己,让自己跟左相矛盾更深。最后,算计左相,成功地让左相背这黑锅。 不论如何,最大的赢家看起来是其他皇子。 想到这里,白亦容的脑袋都要成浆糊了,这汪水实在是太特么的深了。他对眼前局势不了解,再多猜想也只是徒劳,说不定还真的是左相犯蠢了呢! 经过这次事件,白亦容回去恶补宫中势力分布相关常识。 他这才知道,原来太子之位的竞争有多激烈。皇上现有儿子四个,公主不计其数。这些儿子个个都不是草包,拼命地在皇上面前刷脸刷好感,可惜皇上自认尚在壮年,于是迟迟不立储君。 这意味着每个人都有机会登上那位置,所以彼此你来我往,勾心斗角,十分激烈。白亦容就差点成为了其中炮灰,照他的感觉,那晚那个宫女是真的对他起了杀意的。他死了之后,那个宫女说不定也会被推出来当作第二个炮灰。总之,那个宫女是必死无疑的。 草菅人命的万恶社会啊,他心里感慨了一声。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大海也渐渐由深黑转为了深蓝色,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中,船缓缓地驶入了月牙湾,靠了岸。 百官现在可累得很,昨晚除了皇上和白亦容有房间可以睡觉外,他们可没有,于是个个在厅堂里聊天作诗聊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了黎明,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白亦容一个晚上没睡好觉,自然也是回家心切。皇上赏了他一盒月饼后,又派了几个侍卫一路护送。 好不容易到了家,白亦容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出行,自己险些成为皇子斗争中被碾压的棋子。他能想明白的事情,想来皇上也能想明白。 皇上的赏赐次日如流水般进入了他的家门,先是银两若干,又将他的从六品官提到了正六品官。最后是一张地契,皇上赏他良田百亩。 百亩的概念是什么,一亩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米,百亩就是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平方米,约莫相当于六千六百六十六个足球场。 白亦容顿时有种被天上馅饼砸晕的感觉。 虽然前世看电视剧,皇上都是动则良田万顷,但是就算是百亩,那也已经是极多的了。 白亦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地主的一天。 而农官白亦容救了皇上一事与自己也被刺杀两件事也被传遍京城,甚至被写成了说书。白亦容无奈地坐在一家茶楼的包间里,听着外面说书抑扬顿挫的声音,这说书的比自己经历的可要精彩多了。什么力战刺客之类的,他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今天是休沐期,所以他才得以出来转转,然后才能得知外面这些流言。 谁知道,那说书的话题一转,又说:“说起这位农官白亦容白大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底下一个声音大声道:“就是纵马行凶的那个……” 台上那说书先生顿时摇了摇头,说:“此言差矣,圣上已经亲自为他正名了,是他的马被人做了手脚,所以才导致马匹失控的。至于做手脚的人,听说是前任京兆尹干的。” 白亦容愣了下,立刻支起了耳朵。 此时,又一个老人大声道:“切莫议论朝事!” 那说书先生却是毫不避讳地说:“不碍事的,这也不算是什么私事了。据说,那京兆尹跟白大人有私仇,所以才设计陷害白大人……” 白亦容心里顿时亮堂了,想来这是帮他的人在背后散布这些流言,是以这说书先生才如此大胆议论朝政。只是,这个帮他的人会是谁呢?皇上还是其他人? 白亦容又继续听下去,那人却是不肯多讲了,只道那个京兆尹后来被贬谪,好像是去了尚未完全开发的岭南之地,可苦可倒霉了。算来算去,那个京兆尹大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了这场角逐的炮灰。 白亦容心里又叹了口气,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己是两眼一抹黑,连这件事都要从一个说书先生的口中听到。不然,他还完全不知晓这事呢! 当今皇上也是看中了他毫无背景,又忠心耿耿,所以才这么信任他。 这时,却是有人闹将起来,大声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白亦容没想到,居然有人来砸场子的,便打开包厢的门,出去看是谁在阻止这说书先生为自己正名。 只见一个黑壮的胖子怒气冲冲道:“今儿个你要是不给小爷道歉,这事就没完!” 那说书先生也不害怕,反而挺直了脊背:“在下所说的都是事实,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 那胖子怒道:“明眼人都知道是白亦容之错,你却颠倒黑白说是京兆尹之错!” 说书先生从容道:“不知道这位是京兆尹的什么人?” 早已有人认出来了,大声道:“他是京兆尹的同窗,太学助教袁英。” 骤然被扒皮,那个胖子的面皮抽了抽,隐约感到不妙。 也不知道是谁,对自己的资料如此了如指掌,袁英暗道。 那个说书先生了然一笑,说:“所以袁大人是在质疑当今圣上为白大人澄清一事吗?” 那袁英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是个蠢的,只知道死读书,所以才这么冲动,而且官位死活升不上去。 不过,事实是,京兆尹真的是个背黑锅的,但凡是知晓内部消息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是也没人敢说出来,因为皇上要你背这个黑锅,你就得背这个黑锅。 袁英涨红了脸,吭哧吭哧的,就是说不出话来。要怎么说,难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皇上找替死鬼背锅侠?他就是情商再低,也知道这话一出口绝对会有人将他拉去砍头。 白亦容看得很爽快,那个京兆尹跟这事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皇上算是为他出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皇上之所以撤了京兆尹的职位,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指使狱卒殴打白亦容。在皇上心里,这无异于在打他这个皇上的耳光。因为白亦容是圣上钦点的农官,代表的是他的脸面,而皇上又是个爱脸面的人。 不过,这也很正常,怪只能怪那个京兆尹跟左相,原本以为白亦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死了都没人过问,却没想到永和皇帝会下决心保他。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这次左相没被拖下水,算是运气好的了。 白亦容看完热闹,感觉出了口气,心里很爽快,便回了包厢。不曾想,却有人来敲门,一个面生的小厮毕恭毕敬道:“白大人,我家主人请你过去一叙。” 白亦容有些惊讶自己被认出来,便问:“你家主人是哪位?” 小厮回答:“是二皇子殿下。” 白亦容不想跟这些皇子扯上关系,却听那小厮接着说:“白大人放心,二皇子只是因白大人所做的词而对你心有仰慕,想要跟你谈谈诗赋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权利敢不给脸,而且想来没人敢冒二皇子的名号行骗,便起身跟着那人去了。 进入了一间更大的包厢时,一个身材颀长面相俊朗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品着香气四溢的茶水。白亦容对这人有印象,在楼船上的中秋宴会中,他曾经跟他有一面之缘。 白亦容从容道:“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姜瑞意朝他微笑:“白大人不用客气了,我请你来,是想见见你。你大概不知道,你那天做的诗词可是被父皇装裱起来。” 白亦容惊了惊,没想到自己写的诗词会被皇上珍藏起来,不由得谦虚地说:“那是皇上抬爱了。” 姜瑞意对他说:“坐下来吧!” 白亦容坐了下来,跟他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不曾想,这位皇子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就聊到了农桑一事上来。白亦容惊讶地发现,这个皇子对农桑一事如此熟稔,而且见识也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古人。 聊了一会儿,白亦容就知道了皇家的大概家庭结构了。 大皇子姜瑞陈,秋贵妃所出,因左相缘故不受宠,据说性格驽钝。 二皇子姜瑞意,也就是眼前这位,皇后所出,聪慧机敏,颇得皇上欢心。 三皇子姜瑞源,昭仪所出,据说此人不好相与,性格狡诈。 四皇子还在襁褓中,不提也罢。 姜瑞意跟白亦容聊了许多,果然未提起其他事,只谈农桑跟诗词。一席话下来,白亦容总算明白了,是二皇子在帮自己,而且他在向自己示好。 白亦容目前没有站队的想法,所以便顾左右而言他。 姜瑞意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沉得住气,也不发火。 待白亦容走后,身边的人才问姜瑞意:“殿下,为何不将三殿下算计他和大殿下的事情说给他听?” 姜瑞意细细品着茶,然后才说:“我直接说了,他也未必信得过我,反而会误以为我挑拨离间。” 姜瑞意接着说:“三弟手段狠辣,连这等人才都舍得刺杀,我比之不及。”言语间,他对白亦容颇有惜才之意。 见那人还要多话,姜瑞意脸色微微一沉:“此事不许再提起。” 那晚的事情,皇上自是下定决心彻查,毕竟这已经是白亦容第二次被刺杀了。就算不为了这个臣子,为了皇上的面子,他也要查个清楚。至于处不处理,那另外再说。 还有异国舞姬刺杀自己一事,这事不能善了,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更加的狠厉起来。 数日后,沉香浮动的圣安殿,鎏金龙椅上,永和皇帝在桌子上敲着手指,倾听着手下的汇报。 “那婢女名为夏荷,跟御膳房采购太监李公公是对食,据属下调查,李公公有贪墨的前科,这是奴才偷偷抄写下来的一页账本,一个鸡蛋竟高达一百文钱,而民间一个鸡蛋最多也不过三文钱……” 听到此处,皇上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些账目都不是他在过目的,而是内侍省在管。他常行走于民间,自然知道鸡蛋真正的价格是多少。想到此处,他勃然大怒,怒拍桌子道:“这李公公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自己都节约得要命,连给臣子的赏赐都要再三衡量,没想到一个太监就敢挖他的私库!而且,这事内侍监的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手下忙伏下-身,不敢开口。 皇上哼了一声,说:“你继续讲。” 那手下才又说道:“属下还查到了,李公公的事情还有另外一队人马也在查,那人是三皇子留在宫里头的暗桩,名叫秋菊,她跟内侍监向公公是对食。” 事情到了这里,永和皇帝是何等的精明,很快就隐约猜到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了。想来是三皇子以此要挟夏荷,夏荷才会背叛秋贵妃。 这后宫真是局势复杂,皇上有些头疼地抚了抚太阳穴,心里气得很。他就喜欢看到兄友弟恭的模样,可是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 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这次牵扯到了白亦容,他很看好的一个能臣。 不过,这事是不可能张扬出去的,毕竟三皇子刺杀臣子嫁祸大哥可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的话,相信明天民间就会将这个编成歌谣,流传万世。永和皇帝自诩英明一世,可不允许自己背了个教子无方的黑锅。 “好好审问那秋菊,内侍监向公公我亲自来处理。”永和皇帝冷冷道。 那手下应了声是。 “另外,狄北国进献的舞姬,你查出了什么?”永和皇帝接着问。 那手下顿了下,战战兢兢道:“臣审讯了在场的其他舞姬,无人知道内情,这事……恐怕不简单。” 永和皇帝冷冷哼了一声:“狄北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派人刺杀朕。” 这是要迁怒狄北国了,那手下诚惶诚恐的,不敢多言。 永和皇帝思考了许久,才说:“你先退下吧!” 狄北国的这笔账,他暂且先记着。现如今,大燕朝内部刚刚从十几年前的除藩战争中恢复过来,自己如果急于兴兵,恐怕会给百姓造成更大的负担。 再忍忍吧,永和皇帝心道,等百姓富足之后,再考虑攻下狄北国的事情。 永和皇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迅速将内侍省上下查了个干净。 秋菊被捕的当天晚上,惴惴不安的向公公似是闻到了风声,上吊自杀了。他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皇上发怒自己绝对不好受,别提监狱里的那些酷刑,就是万一判了个剐刑,自己还不如一条绳子吊死算了。 皇上在向公公家里查抄出银两成千上万,还有好几处豪宅,美妾更是多不胜数。单凭向公公的那点薪俸,是完全买不起这么多的东西的,可想而知,这些钱是来自哪里的。 追回了自己的钱以后,皇上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秋菊背主很痛快,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招供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皇上看到了那张供纸后,脸都是铁青铁青的。他抿着唇,一声不吭,似是雷霆之怒在心头酝酿。 几个随身服侍的公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着皇上怒火的发泄。 片刻之后,永和皇帝似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软下了身子。现如今,不能处理老三,不然明眼人都会知道这事与老三有关。 “把秋菊处理了吧!”永和皇帝冷冷道,“将她千刀万剐了。”也好敲打敲打这个狼子野心的三儿子。 那属下似是察觉到永和皇帝这话中的寒意,不自觉地抖了下身体,应了声是。 彼时,白亦容正在招聘佃农给自己种地。百亩田地,他自留十亩,其余的都租出去。由于他要求条件宽松,所以很快就有人上门来,想给他种地。 这个朝代,消息闭塞,所以他派个人专门呆在公告边,向民众解释公告内容。不多时,便有几户贫苦人家上门来,想租地种。 那人便带着这几户人家去找白亦容,白亦容可是说过,他要亲自看过人再决定是否租出去。 这几户人家很是不安地进入了白府,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么宽大“豪华”的屋子,而且见的还是个官老爷。 白亦容很快就来到了厅堂,那几个人见到白亦容,听那人说这是白大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要下跪磕头。 在他们的骨子里,尊卑意识是非常严重的。 白亦容忙道:“都站着吧,我有事问你们。” 几个人忙应道:“是是是,白大人有什么话要问尽管说。” 白亦容问:“你们都是哪里人,姓什么?” 问了下来,才知道共有三户人家,当家的分别是徐大山,连大河,章铁牛。其中,徐大山是田地被人夺走了,才流落至此的。连大河和章铁牛则是家里发生了灾荒,是个游民。 白亦容问完后,心里也是颇为惊讶的,现如今,地主土地兼并竟然已经开始了,已经有农民被赶出了自己的土地,沦为游民。他虽然知道这事的后果,却也不敢上奏,毕竟这触及到太多上层人士的利益了,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成为了历史车轮下被碾压的蚂蚁。 他知道自己忧国忧民也没用,这事除非改变这个社会的政-治制度,否则一切免谈。 问完后,见这几个人还算老实,有一答一,毫不隐瞒,他便拍板让这些人成为了他的佃户。 由于每年收的租子极少,这些人也知道自己是捡了便宜,对白亦容那是千感恩万道谢。白亦容见他们还带有孩子,便吩咐婢女给孩子们塞了一些麦芽糖,然后很客气地将他们送出了屋。 这样一来,他真的成为了可以坐在家里数钱的地主了。不过,白亦容是个闲不来的人,闲时他在院子里开了块菜畦,专门种蔬菜。 平时浇浇水洒洒肥,这一块菜地也长得不错。 这个朝代没有冰箱和温室栽培,所以趁着冬季未来,他忙着让下人准备将菜窖藏。他发现这个时代窖藏菜是没有的,大家只知道将菜做成干菜亦或者腌起来。 窖藏菜以大白菜和萝卜为主,这两样比较好窖藏。 前世地窖出现得很早,在原始社会时期就有了。然而,窖藏果蔬却是极晚,最早只在北魏《齐民要术》里有记载。 古人又有言,窖藏既无风雨鼠雀之耗,又无水火贼之虑,所以一直以来地窖都用来窖藏粮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且,窖藏宜藏旱粮,不宜藏稻谷。 下人们也觉得窖藏果蔬十分新鲜,干活干得很卖力。 这不,有一天,皇上难得地过来串门了。 这是白亦容这栋房子建成后,皇上第一次光临。 而且皇上也不是心血来潮才过来的,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愧疚,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三儿子。 他穿着便衣出现在白亦容家门口的时候,白亦容刚刚好从田地里赶回家,布鞋上满是泥土。天气冷得很,皇上却只披一件袍子,毫不畏冷,可见身体之健壮。 见到皇上的时候,白亦容先是一惊,随后就要下跪请安,皇上挥挥手,说:“不必行礼了,本老爷此次来就是看看你的房子建得怎么样。” 白亦容心里犯嘀咕,这房子都已经建好了几个月了,你才过来。不过,他口中还是笑着道:“多亏了黄老爷,这屋子结实着呢,比我以前住的好多了,至少不会漏雨。” 以前那茅屋,每逢雨季,屋内就会积满了坑坑洼洼的水,要是遇上了南风天,那更是要命,整个屋子潮得让人难受。 永和皇帝见他这住房着实不错,宽敞明亮,心中的愧疚隐约少了一些。 白亦容觉得这皇上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很是和气,说话也似乎比往常温和。 两人复又交谈了一些事项后,不知不觉,天已经到了用饭时间。白亦容让下人拿出窖藏的大白菜和萝卜,做了水煮大白菜和萝卜排骨汤。 两人用餐时,皇上大奇,不禁道:“这季节,居然还有大白菜和萝卜?” 要知道,殷都处于北方,天气极冷,冬季一般没什么蔬菜的。皇上是个喜欢务农的人,自然也知晓这些常识。 白亦容从容道:“臣用了秘法储藏这些蔬菜。” 皇上顿时感兴趣了,让白亦容继续说下去。 白亦容告知他窖藏菜的方法,皇上大感兴趣地说:“快,带朕去看看。” 两人来到了窖藏的地方,白亦容跟他展示了窖藏的蔬菜后,又讲解了窖藏的方法。皇上听得啧啧称奇,还命随身太监记下,准备回皇宫也学一下白亦容的窖藏方法。 见皇上实在是感兴趣,白亦容便将窖藏的大白菜和萝卜都献给了皇上,皇上也不拒绝,龙心大悦道:“白爱卿不愧是务农之人,连这等秘法都知道。” 白亦容笑着说:“臣也是闲时鼓捣出来的,干菜实在是不符合臣的口味。” 皇上心有戚戚焉地说:“朕也不喜欢。” 由于大白菜和萝卜太多了,白亦容还派人用车运到了宫内。当天,宫内大部分人都吃上了还算新鲜的大白菜和萝卜。皇上礼尚往来,赏赐他一百两银子。看着不多,但是对抠门小气的皇上来说,已经算是极大方了。 白亦容将银子收起来,全身心投入到另一项事业里去了。 皇宫如同一位威严的长者静静屹立着,白亦容脚步轻快地进入了圣安殿。 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今天,不知道皇上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还特地召他进宫。 圣安殿内沉香的烟屡屡散发开来,漂浮于鼻尖,这香味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了雍容富贵。白亦容正神游天外的时候,永和皇帝开口了:“白爱卿,朕近来收到了一些奏折……” 白亦容愣了下,不会又是弹劾自己的吧?就算是,皇上为了这事召自己进宫,这也太…… 谁知道,永和皇帝话锋一转:“说是近年来产生了许多流民,这群流民不少人去当了山贼,朕心甚忧啊!” 白亦容略微思考一番,开口道:“所谓流民,就是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只要让他们回到土地上,皇上担忧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永和皇帝说:“白爱卿,为什么这些人会失去土地呢?” 白亦容脸色微微一变,这问题可就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说,还是不说? 他的迟疑永和皇帝看在了眼里,永和皇帝有些不悦道:“白爱卿,难道这话不能说出口?” 白亦容说:“微臣并未做过调查,不清楚其中原因。” 永和皇帝根本就不傻,继续追问:“你若心里有数,但说无妨,朕保证,今日你我二人谈话,断然不会外传。” 白亦容斟酌一下,才缓缓开口说:“微臣家中前些日子招了几个佃户,其中一人就是失去土地的,不过他的土地是被人抢走的。” 闻言,永和皇帝大怒:“竟有这等事!” 白亦容见他发火,忙跪下来,静待他这阵火发完。 永和皇帝说:“起来继续说。” 白亦容这才站起身来,又大着胆子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有田者不耕,欲耕者无田。恐怕就是由于那些有权有势者兼并了贫穷农民们的土地,所以才造成了这种现象。” 说完这话的时候,白亦容整个人不知道要不要松口气。值得高兴的是,农民被夺走土地一事得到了关注。然而,令人担心的是,地方豪强的利益链太复杂了,自己贸然提出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的话,那后果……想到这里,他的脊背都是汗。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也是个地主。 永和皇帝简直气坏了。 “查查查!”永和皇帝连说三个查字,可见内心之愤懑。 吩咐下去后,永和皇帝便让白亦容回家等待,这事得等结果出来后,再做其他讨论。 白亦容出了宫,上了马车。 车夫问:“主人,回去吗?” 白亦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这话惊醒后,他缓缓道:“去郊外的农田巡视一下吧!” 车夫应了声:“好的。” 马车又咕噜噜地前进着。 白亦容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完全就是扯不清。由于沉迷于中华历史,他的历史课几乎可以说是满分的,自然知道改革意味着什么。 商鞅变法的那个商鞅,就是因触动了贵族们的利益,最后尸首还被五马分尸,全族皆灭。 白亦容可不想做第二个商鞅。 想到这里,他从小抽屉里抽出一本诗词,认真地看起来了。自从那晚之后,白亦容回去就买了四书五经,外兼许多诗词合集,打算苦读。日后,就算做不出苏轼那等惊采绝艳的诗词,也好歹能做得出一首正儿八经的诗来。 他勤于种田,在诗词一道略逊一筹,也不会遭人诟病。在这个朝代,他完全没办法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些言官光是一张嘴就能说死人的。 马车走到了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白亦容听到了远处的大吵声,有人在激烈吵着架,听这语气,似乎还有动手的可能。 他掀开了帘子,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大人,小的也不知道,要不小的去问问?” 白亦容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奈何这群人堵在路中央,他也过不去。所以,便道:“你去看看,小心点,别掺和到这一架里头。” 车夫应了声是,跳下马车,去问情况了。 白亦容等了会儿,那车夫才回来,汇报道:“大人,这事恐怕要牵扯到平阳侯。据说有一户人家因为贫穷典卖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文书从活卖变成了绝卖。这户人家这几天原本寻思着要去将土地赎回来,才知道当初签订的文书是绝卖文书,这不,已经闹起来了。” 简简单单几句,白亦容立马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平阳侯又是什么人?” 车夫是殷都的本地人,曾经给大户人家赶过马车,后来那大户人家因故没落,解散了这些奴仆,又碰巧白亦容招车夫,他才应聘到白亦容家里头。论起这些大户人家,这个车夫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车夫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主人背景一穷二白,跟平阳侯八竿子打不着,再者白亦容为人和善,所以他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顾忌:“平阳侯年仅二十,性格跋扈,京城里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惹到他,因为这人很爱记仇。” 说着,车夫小声地讲了个故事。 约莫三四年前,在一家茶楼,有人谈起了平阳侯,言辞间满是抨击,说这人为人狡诈,最爱诓骗农民土地,在其他州府逼得不少农民卖了土地。当天傍晚,说这话的人便被在巷子里套了麻袋打个半死。那人回去疼了整整一夜后,就一命呜呼了。至今,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明是平阳侯干的,但是大家都道这事跟平阳侯脱不了干系。 短短一个故事,白亦容就明白了这人的性格了。 阴险,狡诈,狠辣……任何形容小人的词语都可以放在他身上。归纳起来,只一个词,惹不得。 车夫一边说一边摇头感慨:“这户人家想来没听说过平阳侯的名号,居然敢将田地典卖给他。这跟和老虎谋皮有什么区别?唉!” 混乱中,有人大喊一声:“报官,就是见了官,也是我们有理,这白纸黑字的,写的是绝卖,你们想耍赖是不是?” 白亦容总算是亲眼见识了土地兼并的真实案例了,这活生生就是可以载入史书的一出大剧啊! 这种事完全是扯不清的,就算是平阳侯勾结中间人欺骗不识字的农民,但是这白纸黑字你已经签完了,这张纸是有官方效力的。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没办法说出这张纸的不是。不然,全天底下的人都跟着模仿学习,这张纸都成了摆设,那买家向谁诉冤? 白亦容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他现在虽然还算得盛宠,但是跟平阳侯这个大家族比起来,他只算得上渣渣。 那户人家扛着锄头,死活就是不肯离开这块田地,早已有一位老妇人哭得倒在了地上,几乎晕厥过去。 “天啊,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事,这是让我们没有活路啊!”一个妇人捶胸顿足道,“没有这块田地,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白亦容顿时心生怜悯,他知道这个时代的田地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些个土地里刨食的农民,跟这块田地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切断了这联系,他们就好比断了线的风筝那般,不知道要飘向哪里去。 很多流民就是因此而产生的。 这时候,车夫又开口问:“大人,怎么办?” 27.税收改革? 白亦容微微眯眼, 看着前面, 然后叹口气:“只能绕路了, 这件事我插手不了,就算插手了,这户农家也未必占得了理字。那张纸,既然是白纸黑字签好了的,除非有证据证明中人和平阳侯勾结。不过, 要找出这个证据,难,难, 难!”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难字。 车夫也点点头, 说:“是啊,谁都不知道他们当初是说活卖还是绝卖,说不定是这户农家坑钱呢!” 白亦容摇摇头, 不说话。 那户人家闹到了傍晚, 才被官差赶走了,还差点被抓入了牢房。 次日,白亦容再去巡田的时候,马车才走到一半的时候, 就被人拦住了。 他掀开帘子一看, 正是昨日闹事的那户人家。只见一个老妇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凄凄切切道:“白大人, 求你了, 帮帮我们家吧——” 白亦容的心善是这一带出了名的, 他和气,从不端架子,所以这户人家想来想去,只有求助于农官白亦容了。 虽然已经听车夫说过了事情的经过了,但是他还是亲自问了这户人家。 这户人家所言与车夫说的话分毫不差,皆指证是平阳侯用下流手段侵占他家的田地。 见白亦容面露犹豫之色,那妇人立马叵叵叵地磕起头来,额头鲜血直流。 白亦容叹了口气:“你们可有办法指证是那中人与平阳侯勾结吗?如果没办法的话,这事就算是闹到圣上那里,你们也是没理的。” 这时,一个老头过来揪这个老妇人,大声骂道:“你还想怎么着,告到皇上面前去?民不与官斗,你知不知道!” 那个老妇人跟老头顿时撕扯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地开口大骂。 白亦容摇摇头,让车夫继续赶马车走了。 “大人,这事我们不管?”车夫小心问。 “我也想出手,但是这事实在是他们不占理啊!”白亦容对这家人很是同情。 “不过,跟御史大夫透个气还是可以的。”白亦容又道。 于是,他吩咐车夫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当天,趁着天色未黑,车夫悄悄地摸到了这户人家家里头。 “有人在吗?”他在门口喊了一声。 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见是个眼熟的陌生人,一时想不起这是白亦容的车夫,不由得问:“什么事?” 车夫问:“你是这里的当家连大山?” 连大山点点头,说:“是我。” 车夫见他是白天里跟那平阳侯的人对上的一个汉子,想着应该不会找错人,便道:“我们主人说,你们如果真有冤情的话,他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连大山立刻警戒道:“无缘无故的,你们是想做什么?” 车夫知道他对自己戒备,也没有管这些,便告诉他御史大夫家的地址,然后说:“愿不愿意相信随你们的意,我们主人只是看你们可怜才帮你们一把的。” 说着,他就走了。 连大山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他进了屋,不多时,屋内就炸开锅了,连大山的父母亲吵了起来。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连父掷地有声道,“你个蠢妇,为了一块田地,跟平阳侯对上,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连母捶胸顿足道:“他们骗走了我们的土地,就是要我们的命-根啊!就算是拼着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两个人吵了一整个晚上,连父气冲冲地走了,跑出去看地里的情况。临走前,他吩咐自己的儿子连大山和媳妇看好连母,别让她跑去告状。 谁知道连大山是个孝子,见母亲哭得差点断了气,心一软就同意代母亲走这一趟了。 白亦容只是派车夫告诉他们御史大夫家住何方。至于,那御史大夫肯不肯帮这个忙,就不知道了。然而,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真的挺不错的。 连大山赶到御史大夫府上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御史大夫下班回家。于是,不用多做纠缠,御史大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 按照正常人来说,肯定会将这麻烦事往外推。可偏偏御史大夫是个责任心十足的言官,回去立马写下了一封义愤填膺的奏折,参了平阳侯一本。 次日,朝会上平阳侯做的这事果然被提了出来。 这个御史大夫挺有意思的,喜欢打小报告,还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自己打的小报告。尽管平阳侯的眼刀子十分狠辣,他还是挺直了脊背,诉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说,皇上看人的眼光不错,这个言官果然是个正直的,不畏强权的。 永和皇帝正恼怒土地兼并的事情,现如今又知道臣子用阴谋逼迫得农民卖地,更是大怒。他猛地一拍龙椅,怒道:“平阳侯,你可有话说?” 平阳侯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直冒汗:“臣、臣是冤枉的,分明是那刁民陷害微臣的……”不过想到自己手中有那张绝卖的纸,他便理直气壮许多:“那文书白纸黑字的,这刁民分明是想反悔。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学着这刁民,那么岂不是乱了套?” 永和皇帝听他口口声声刁民,皱了皱眉:“这事朕会先查清楚,再做定夺。” 平阳侯顿时松了口气,随即眼神立马狠厉起来。那些人得处理掉,不能再留了。 另外,这件事,他自认处理得很好,没道理会传到言官耳朵里。是谁告的状! 没等平阳侯灭口时,新的侍卫统领蔡清史就领着皇令去了中人家。 骑马经过了闹市,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中人所在的西区,这里鱼龙混杂,四周更是肮脏不堪,鸡屎狗屎以及泔水流的满地都是,站在巷子口都闻得到那股臭气冲天。 从未涉足过这种地方的蔡清史轻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按着线人提供的地址去了。 这里的木屋子破破烂烂的,好不容易,他们才抵达了一处歪斜的屋子。 “进去把人揪出来。”蔡清史吩咐手下人道。 几个手下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屋子里顿时传来了好一阵吵闹声。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见是一脸凶色的官爷,忙关上窗门,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中人是个落魄的秀才,见到官兵的时候,腿都软了,随后又哭又闹的,一点都没有男人的样子。再三逼问下,他咬死了不肯说话,想来也是知道如果供出了平阳侯,别说皇上,就是平阳侯也会第一个找他算账。 当今圣上对农事极为看重,要知道有人侵占民田,准会判个斩立决。 见实在是撬不开这人的嘴,蔡清史微微眯起眼来,随后轻飘飘道:“搜屋!” 这个秀才脸色顿时大变,随后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一点掩饰都没有。不多时,官兵们就发现了黄金数十两。这对一个普通秀才来说,恐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蔡清史拿马鞭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道:“说不说,不说我们牢房里见真章。” 铁证如山,那秀才已经抖成了筛子,忙不迭地说:“是、是平阳侯逼我这么做的,如果我不做的话,我会死的,求官爷饶命——” 没出息,蔡清史内心哼了一声,道:“等皇上下了决断你再来求饶吧!” 当天,蔡清史就将结果呈给了皇上。 皇上得知确有此事后,怒不可遏,直接下令将平阳侯的爵位削了一个等级,平阳侯变成了平阳伯。而那个中人,则是被判了死刑。 有了这茬事,皇上开始正视土地兼并的问题了。与此同时,这个案件传遍了朝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不敢起侵占民田的心思。 平阳伯走出宫后,内心满是愤怒,是谁将这事捅给了言官! 查,必须得查!不然那个农户会知道言官家的门朝哪个方向开的?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 重金贿赂之下,有人开口了,那人正是农户的邻居。为了监视这个农户,平阳伯曾经让农户的邻居等农户一有动态就汇报过来。 不成器的东西,平阳伯对这个农户的邻居简直是气恨交加,等事情被捅出来,这个农户的邻居才来报不对劲,事后诸葛亮! 白亦容派车夫进入农户家的那天,那个邻居趴在围墙上偷看,隐约记得那个车夫的脸。之所以对那个车夫印象深刻,还是因为车夫那身衣服实在是整洁,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户人家的人。 “查,看看是谁派那人去的!是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平阳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掘地三尺找出来,然后狠狠地折磨他。 这时,平阳伯的一个管事悄悄探在他的耳朵边,小声道:“小的打听过了,那一块地儿,根本就没什么当官的会过去巡视,京兆尹都没去过,只有一个农官白亦容会在那里巡视,你说……” “白——亦——容!”平阳伯眼睛都红了,“去看看他的身边有没有这个人!” 他重重地将画像拍在了桌子上,那张画像赫然就是白亦容车夫的画像。 要查白亦容很简单也很不简单,在春江和他的管理下,白府就像是铁桶一样,滴水不漏。想 混进去探查消息,只有一个字,难! 要查,只能先从那个经常露面的车夫查起。 平阳伯派了个人去白亦容家门口蹲着,随时监视他的动向。 想来想去,平阳伯还是决定上门探一探情况。 即便是短短的路程,他还是让轿夫用轿子抬他过去。才刚到白亦容的家门口,他就看到了白亦容的马车了。 那个车夫真的是好生眼熟,他仔细一想,这不正是那画像上的人吗?果然是白亦容搞的鬼! 平阳侯顿时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头直窜向脑袋,让他恨不得将白亦容五马分尸了。 “回去!”他冷冷地抛出了这个词,一脸阴郁地看着白亦容,眼中冒着熊熊烈火。 “咦……好、好的,大人。”轿夫一时反应不过来。 轿子又被抬了起来,打道回府了。 白——亦——容!平阳侯将这个词狠狠地念出来,刻在了心里头,永远都不会忘记。 白亦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平阳侯记恨上了,对他来说,这也不算是个什么事。如果害怕树敌而束手束脚的,那才不是他。再说了,他得罪的人也已经够多了。 皇上的动作很快,迅速查清楚了最近一些农田纠纷案,确实有不少人农田被抢,但是民不与官斗,很多人选择了隐忍。 然而,对大燕朝来说,这简直是一个未被察觉到的毒瘤。 白亦容被紧急召进宫里,商讨对策。 凡是能够土地兼并的,都是地方豪强亦或者世家,其中利益链复杂异常,稍有不慎,便会是商鞅的下场。 白亦容还没嫌自己活得太久呢! “爱卿对此有何看法?”皇上问。 白亦容略一思索,说:“如今方法,唯有从两方面下手。” 皇上顿时提起了兴趣:“哪两方面?” 白亦容谨慎道:“第一,从税收方面入手。第二,从失去土地的流民身上入手。” 永和皇帝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自古以来,每次税收改革,必定会牵涉到各方利益,永和皇帝还不想动这一块蛋糕。 他想了想,说:“从流民身上如何入手?” 白亦容只说了两个字:“放荒。” 永和皇帝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了。白亦容跟着他有一段时间,揣测着他这大概是同意了这个法子。毕竟,这个法子不触及大地主们的利益,不会引起地主们的抗议。 果然,永和皇帝只一瞬间就说:“善哉,那就从流民身上下手吧!” 果然是封建社会啊!白亦容感慨一声,又苦笑一声,自己也是个地主,如果税收改革了,肯定会动到自己的利益。不过,如果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更多的劳动农民,他自觉牺牲点利益是没关系的,毕竟他现在并不缺钱。 然而,那些豪强就未必这么想了。 白亦容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皇宫,却不知等待着他的是另一波风雨。 隔日,就有流言传了出去,说是白亦容上奏让皇上改革税收,打算按亩收税,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貌似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这话传得满城风雨,当事人白亦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彼时,他巡视农田的时候,一个人眼神很是不善地看着他。 白亦容知道自己立敌甚多,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毫不掩饰地露出杀意来。 “你就是那个提倡税改的白亦容?”那人问了一句。 白亦容愣了下,这句话虽短,信息量却是够丰富的。他摇头道:“我是白亦容没错,但是我不曾提倡过税改,不知道阁下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消息?”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又冷笑一声:“没想到白大人是个敢说不敢做的人,这话可是传自宫中,圣上有意改革税收,不是你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白亦容也跟着笑了:“阁下听风就是雨,白某也是佩服。我白某从未跟皇上提起过税收一事,再者,我跟皇上的谈话本就是私密,那些流言不过是捏造而已。” 那人脸色微微缓了些,似是相信了他的话,说:“消息是不会空穴来风的,白大人想来是得罪人了。” 他略带同情地看了白亦容一眼:“你可知道,这个流言让你将整个京城的世家以及地主都得罪了个遍,有人更是放言,税收敢改,就找你算账。白大人,你可要当心被人套麻袋了。” 白亦容没想到有人这么恶毒,这流言一看就是针对他的。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显然对这消息信以为真。 那些豪强偏偏又对白亦容没有办法,他尽忠职守,为人和气,不与人争斗,所以他们根本就拿不到他的把柄。就连先前他们攻击白亦容用的无才一词,现如今也是说不出口的。 说起来,白亦容简直是铁桶一个,滴水不漏。 先前左相也是百般奈何不得白亦容,所以才没错找错,陷害白亦容纵马行凶。 可是,看看结果,皇上是下定决心要保白亦容的。既然皇上要保白亦容,那么就算是白亦容犯了错,想来皇上也会给他找一个替死鬼,就像那个倒霉的京兆尹一样。 京兆尹是左相的门生,职位相当于现代首都市长,职位不算低的了,一向支持左相。皇上将他贬到岭南,未免没有敲打左相的想法。据说,那左相还因为白亦容的事情被皇上训斥过了呢! 这些豪强们想来想去,最后只定了一个方法,让白亦容失去盛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豪强如是想着。 由于成为了地主,口袋里也有钱了,白亦容便请了一个看门的小厮和一个赶车的车夫。车夫也是逃荒来的,身强力壮的,性格十分耿直。 白亦容跟他提起要学骑马,他便挑了匹性格温厚的黑马给他。这个车夫相马术厉害得很,这马果然听话而且脾气温和。 学了几日,白亦容便可以骑马往回了,不用很麻烦地坐马车。车夫都有些惴惴不安,以为自己要失业了。白亦容给的工资挺高的,所以当初,这车夫也是从十来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 白亦容也没有要解雇他的意思,便吩咐他闲时看守后门,就当是个保安。 下人都知道白亦容是个宽厚的主子,所以干活更加的卖力。 白亦容此时此刻则是开始着手编造农册,开始著书写明农业耕种的注意事项。由于这个朝代选官制度的原因,实则很多县令是不懂农事的,白亦容编写农册也有劝课农桑的意思。 据他所知,在前世历史上,农官是起着劝课农桑的作用的,旨在劝农务农,指导田业。编造农册只是很基础的一项工作,白亦容是个农学博士,自然希望能够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而编造农册则是他施展才干的一个途径而已。 永和皇帝每隔几日都会召他入宫,询问开荒进度,白亦容一一回答后,又坦言自己在编写农册,农册写完后,可以分发至各地,让县令们学习,然后指导农民。 永和皇帝赞道:“朕早已有此想法,爱卿此举不错。” 在早先的微服私访中,永和皇帝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已经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现如今,白亦容编造农册,倒是将他的这个顾虑解决了。 皇上赞了一句后,说:“白爱卿,农册编写完后,务必呈送一份给朕,朕也要看一眼。” 白亦容从容道:“皇上,这书才刚刚开始编写,等过一两个月,书本定稿后,臣自然会呈给您过眼的。” 永和皇帝又赞了一句妙,然后白亦容告退了。 皇上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如春。白亦容一出来,冷气就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里。 天气冷得很,白亦容在外面过道上走着的时候,忍不住跺了跺脚。一路走到了宫门,他迎面遇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白亦容瞟了一眼,个子不高,脸很熟悉,自己在中秋宴会上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大皇子和二皇子自己都见过,这位想来应该就是三皇子了。白亦容莫名地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这人的眼神完全没有少年应有的英气和活泼,像是一汪死水一样。许是皇宫里出来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白亦容摇了摇头,打算走开。 三皇子姜瑞源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近日来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不由得高声道:“白大人,请慢一步。” 28.土地放荒 这下子, 白亦容不好装作看不见, 只好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三皇子姜瑞源。 姜瑞源见到他,便露出一个笑容,在白亦容看来,这个笑容莫名其妙地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跟带着张面具似的。大概是我看错了?白亦容心里暗道。 “白大人, 久闻你的名字,一直没机会跟你谈一谈。三天后,我举办了个赏梅诗会, 邀请了整个殷都的学子前来, 你也一起来吧!这是请帖。”他将一封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请帖递了过来。 白亦容不想跟三皇子扯上关系,便道:“劳烦三皇子费心了,我三天后可能还有公事要忙, 恐怕是去不了了。” 三皇子姜瑞源脸上的笑容一僵, 随后,他又笑了:“不碍事,白大人请随意。” 白亦容朝他点点头,告了声别, 转身就走。 三皇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眸色愈深,拳头握得紧紧的, 直到随侍唤了声“三殿下”, 他才醒过神来, 又露出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皇城内皆是皇上的耳目,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了。 “老三邀请了白爱卿,白爱卿拒绝了?” “是的。” 皇上曲着手指叩着桌子,脸色不是很好看。老三这是在向白亦容示好,也就他失宠后才会这么干,若是换成了往常,恐怕他还不将白亦容放在眼里。皇上心里想着,不禁哼了一声。 看来,那番敲打是起了作用,老三往后恐怕都会夹着尾巴做人。 三皇子自是不知道皇上这番心理活动,他只知道自己失宠了,连续几次请求觐见父皇,都被拒绝了。他能察觉到自己是被冷落了,再加上秋菊被杀一事,他也闻到了风声,终于知道害怕了。这些日子,三皇子日夜苦思,就是睡不着觉,最后才想出这个法子,当面向白亦容示好。 不过,显然,白亦容并不买他的帐。 在白亦容心中,他就是个搞学术的,跟皇子扯太多,没什么好处。他对自己目前这个情况很满意,不用站队,也不属于任何党派,只衷心于皇上一人。天塌了,有皇上来帮他撑着,谁也不敢再动他了。 然而,三皇子却是因此而记恨上他。他可是屈尊纡贵来邀请白亦容,他一个种田的居然不给这个面子,好面子的他自觉脸皮都被白亦容扯下来扔在地上踩,教他如何不记恨?不得不说,三皇子虽然没有遗传到永和皇帝的心胸和精明,爱面子这一点倒是十足十的相像。 这日,依旧是白亦容休沐的日子。 天气冷得很,刺骨的寒风呼啦啦地吹着。虽然没有下雪,但那低得可怕的气温远远不是白沙村可以比拟的。 这么冷的天,白亦容不可能出去哪里找罪受。屋里烧着地龙,他哼着小曲儿,躺在摇椅上,看着一本文集。 在这个落后的朝代,有钱人还是过得十分舒服的。 白亦容身为地主,自然有钱,不会亏待自己的。大概是前世习惯了暖气的缘故,他很是怕冷,所以才舍得斥资烧地龙。不然,平时的他都是很随意的,没那么多讲究。 屋外传来了春江急急的声音:“三殿下,你不可以这样子闯进来——” 白亦容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门被粗鲁地打开了,三皇子姜瑞源出现在他卧室门口。白亦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三皇子好生无礼。 官场上正常人拜访一个人的时候,是要先递名帖的,然后视主人的心情决定见与不见。当然,三皇子官高他许多级,可以不用递名帖,但是哪有不经通报直接闯入人家的卧室,这不是要结仇是做什么? 白亦容一看,三皇子身后还跟着一众身穿身穿青衿的读书人。不过,看那衣服的材质和光鲜程度,就知道这群人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这些人全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毫无私闯他人卧室的羞愧。 白亦容不知道的是,那些懂得羞愧的人全都离开了,留下这群豪强子弟打算跟三皇子一起整白亦容。 三皇子的算盘打得很精妙,打倒了白亦容,他可以拉拢众多豪强的心,这笔生意是很划算的。 想来想去,他们认为,白亦容再厉害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只要让他跟皇上离心就够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他们打算让白亦容沉迷于其他事情中,荒废种田一道。 由于担心白亦容借故不见他们,所以他们才闯进来,直接找白亦容。 殊不知,白亦容对他们的旁若无人早就心生厌恶了。 “三殿下,有事?”白亦容问。 三皇子姜瑞源看着白亦容,只见眼前这个少年唇红齿白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水让人看不透。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论相貌,白亦容也是不遑多让的。想到了那个私底下的流言,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父皇是不是真的看上这个少年。 最近,民间不知道哪来的传闻,说是永和皇帝其实是个断袖,那个农官大人只不过是以色事他人。不然,他年仅十三岁,何德何能让皇上不仅对他高看一眼,还对他百般维护? 三皇子姜瑞源对这流言是嗤之以鼻的,现如今,他都有点打退堂鼓。不过,转念一想,就是真的又如何,难道在父皇的心里,白亦容还能越得过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不成? 白亦容自是不知道这些龌蹉事情的,他等着三皇子的回答。 三皇子姜瑞源笑嘻嘻道:“今天我们举行诗会,我打算邀请你参加。这不,你今天也休沐,不如……” 白亦容脸色沉了下来,姜瑞意没想到他会变脸,便抢在他开口之前,带着几丝威胁的口气道:“白大人不会是怕了吧?” 白亦容呵呵笑了声:“三殿下,你闯入我房里,已经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了,我非常介意这种事。如果我这次答应你了,是不是以后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入我的房间,我还得笑脸以待?” 三皇子噎住了,随后,他又说:“白大人,别那么严肃,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他心里暗暗咬牙,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白亦容要是还敢拒绝的话,他非得发飙不可。 白亦容才不理睬他,说:“春江,送客。” 姜瑞源一下子站直了,那手指着白亦容的鼻尖,怒睁双眼:“你、你……” 白亦容冷着脸看他,说:“三殿下,请吧!” 姜瑞源忍不住气笑了:“好好好,你别仗着我父皇的恩宠,就敢这样子对我,你早晚会后悔的!” 白亦容转身回屋,却是再也不想理睬他了。 如果连姜瑞源这种蠢货都能登上大宝,那他白亦容这个官不做也罢! 姜瑞源原本想着将白亦容拐到妓-院,反正黄赌毒让白亦容随便沾上一样,这样子他就彻底废了。 没想到,白亦容却是连他的面子都不给。 姜瑞源出门时,脸都红了,不是羞的,是被气的。 随行的豪强子弟都笑着看他,虽然没开口,但是姜瑞意知道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因为这事,他对白亦容更是嫉恨交加。他好歹也是一个皇子,而且是有希望角逐皇位的皇子,白亦容这样子做,就是在打他的脸,意味着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由于在场的人极多,次日,这事就传了开来。 永和皇帝听着手下的汇报,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老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个这么蠢的儿子呢? 就在这时,三皇子姜瑞源再次求见皇上。 永和皇帝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道:“让他进来吧!” 三皇子得知皇上肯见自己了,兴奋地进入了圣安殿,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进入了圣安殿后,他先请了安,然后兴奋地看着永和皇帝。 却见永和皇帝满脸冰霜,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是出什么岔子了? 永和皇帝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心道,心狠手辣他倒是有,可怎么连个礼仪都学不好? “我听说,你私闯白爱卿的宅子,这事可是真的?” 三皇子姜瑞源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小心翼翼道:“父皇,我是为了请他参加诗会,他屡次拒绝不肯给面子,儿臣也是爱才惜才,想见识他的才学……”姜瑞源试图往好的方面说,然而永和皇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谁让你闯他的寝室的!回去将礼记抄写一百遍!”永和皇帝粗鲁道,“朕看你的礼仪都喂狗吃了!” 姜瑞源浑身一抖,心里委屈万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认错:“儿臣知道错了,请父皇给儿臣一次改正的机会。” 永和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去,这个蠢儿子,眼不见为净。 姜瑞源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圣安殿,心里对害自己被父皇训斥的白亦容却是更恨上一分。 次日,白亦容又被召入了皇宫,商讨放荒一事。 此时此刻,除了地主兼并这一现象外,抛荒的现象也十分严重。在赋籍账册的登录中,今年的田土数目仅为三百多万顷,反而远远不如永和皇帝初登基时的数目。可见,抛荒的现象有多么的严重,当然,其中还不包括地主们隐瞒不报的田地。 “亦容,你有何看法?”永和皇帝问。 白亦容细细思考后,一一道来。 待白亦容走出皇宫后,已经将近掌灯时分了。不知不觉,他跟皇上商量了一个下午。皇上已经基本有了思路,就等着跟左右相继续商讨这事。 白亦容才刚出宫门,就遇到了一个佩刀侍卫。白亦容不认得这是什么人,但是看出了他所着官袍与寻常侍卫不一样,便知道这位官阶肯定不低。 两人平时没什么交集,不过因着白亦容之前在中秋宴会上被刺杀,对方倒是对他印象深刻。 “白大人。”他跟白亦容打了声招呼。 白亦容有些讶异,他居然识得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每次他进宫出宫遇到其他朝臣的时候,哪个不是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要么就是视而不见,要么就是一脸鄙视,唯有这个男人这么客气地喊自己白大人。 “您是?”白亦容还真不认识这人。 对方微微一笑:“在下蔡清史,现任侍卫统领。” 白亦容哦了一声,打量了这人一番。只见他剑眉星眼的,看上去二十岁出头,一派浩然正气,犹如一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儿。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蔡清史跟他客气地告别。 白亦容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个蔡清史,有点意思。 皇上又下令了,鼓励流民垦山开荒,开辟农田。如果家里穷得没办法的,官府可以补贴牛价和籽粒银两。且农田开辟登记后三年之后,才开始税收。这一政策,极大地刺激了生产力的发展。 许多流民因此定居下来,抢劫偷盗等罪行也因此少了许多。 最近,白亦容是忙成狗了,整天去查看那些开荒的人。 坐在马车上,隐约可以看到了山林间,一股股浓烟涌向了天际,那是刀耕火种的标志。 这个时代的植被覆盖率高得吓死人,由于保护得很好,所以折腾起来也特别麻烦。除草和砍树就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接下来便是施基肥。 由于天气缘故,南北方土壤ph值不同。南方常有暴雨,所以土壤多酸性,多用草木灰和石灰。而北方干旱,所以土壤多碱性,施肥多是用有机肥和绿肥。 为了不让地力尽失,白亦容还特别给这些人讲了施肥的重要性。就这样,连续跑了几天,京郊附近又开垦了几百亩田地。皇上很是高兴,这意味着三年后,他的国库又要多一笔银钱。 然而,白亦容可没那么乐观。这些田地能不能种到第三年,还很难说。而且毁林开荒的后果也很严重,不过这件事已经推行下去了,全国各地都在赶着开荒,皇上又高兴,他这时候跳出来说不行反而打皇上的脸,倒不如不开这个口。看来只有等时机合适,再来劝谏了。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春节便到来了。这是白亦容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二个春节了,除夕那天,他割了几斤猪肉,让下人们全都跟着沾一沾荤腥。下人们都是欢欢喜喜的,都道自己运道好,遇上了一个好主家。 家里头已经被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个除夕白亦容依旧十分孤独,不过比起上一个春节则是好多了。上一个春节,他家刚刚被水冲走,自己成为了穷光蛋,连填肚子都难,哪有心思过年。 鞭炮声中,白亦容这具身体又多了一岁,心理年龄也多了一岁。 佃户们送来了一些鸡蛋,算是新年的贺礼。 令白亦容颇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二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向他发出了帖子,请他赴元宵节的诗会。 白亦容自然是一概推掉了,这两个人是死对头,自己去哪一个人那里都会被另一个记恨上,还不如不去,自己专心搞好自己的那亩田地便是了。皇上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对白亦容更是满意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在拉帮结派,心里痛恨得很,却又无法发作。 白亦容简直是这群臣子中的一股清流啊! 永和皇帝心里对白亦容更加的满意了。元宵那天,他吃饭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跟皇后谈起了白亦容。随后,他便想起了白亦容推辞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元宵诗会,于是指着一碗未动的汤圆道:“李勇德,将这碗元宵赐给亦容,你亲自送过去。” 李勇德怔了下,迅速反应过来,应了声是。 用食盒装好这碗元宵,他心里直咋舌,这白亦容是真的要飞黄腾达了,连一碗元宵皇上都惦记着他。 这时代,能得到皇上的赏赐那可是难得,白亦容将这碗汤圆跟下人们一起分了,下人们得知这是皇上赐下的,都十分高兴,道是沾了白亦容的光。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虽然大家对白亦容那是嫉妒羡慕恨,但是大家都不傻,做只忠于皇上的臣子,他们也愿意啊,可奈何他们还不像白亦容那般入皇上的眼呢!只好另寻蹊径,争取做下一任皇帝的心腹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站对队,自己终有一日也能给白亦容一样。 大概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举动太过明显了,皇上在元宵节将他们召进宫来,直白地训斥了一顿。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拉拢朝臣。 大皇子和二皇子连忙喊冤,二皇子出面为两位兄弟说话,皇上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回去闭门思过吧,这几天就别出来了。”永和皇帝脸色冷冷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得不应是。 永和皇帝看了三个儿子一眼,个个的脸色可谓精彩,他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朕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 走出宫的时候,三皇子姜瑞源厌恶地盯着前面走着的二皇子姜瑞意,还有大皇子姜瑞陈。这两个人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时,二皇子姜瑞意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大哥,三弟,我先走一步了。” 三皇子姜瑞源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想了想,他露出一个假笑:“二哥好本事,我和大哥都被父皇训斥一顿,二哥却没有。” 二皇子姜瑞意对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只是本分地做事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本分?”三皇子姜瑞源像是抓住了二皇子姜瑞意的把柄似的,大声道。 二皇子姜瑞意面无表情道:“白大人是国之栋梁,刺杀他的人着实可恶,罪该万死!父皇却放过了凶手,你说为什么?” 三皇子姜瑞源脸色发白,他没想到这件事发酵得这么快,连姜瑞意都知道了。那个该死的秋菊,做事这么不干净! 姜瑞意心里叹了口气,最后看了这心狠手辣的弟弟一眼,上了马车。如果这个弟弟上台,恐怕他连闲散王爷都做不了,所以必须得去争,自己才有活路。 他们出生在这个皇宫内,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命运早就在他们出生之际就注定了。 眼见两个弟弟的马车走了后,大皇子姜瑞陈冷冷地看着他们的马车,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恨意来。他是驽钝,却不傻,或许自己应该向二弟学习学习,韬光养晦,以取得父皇的好感。 至于那个白亦容,虽然只是正六品小官,但是自己得罪不起。回头跟外公说说,这个人轻易动不得。不过想来经过这件事,外公也已经想明白了,白亦容这个人现在谁都不敢动他。 秋左相的一把头发都要愁白了,夏荷的背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即便他的门生广布,这一次夏荷对他们的打击却是致命性的。很多人怀疑他跟白亦容有龌龊,所以才借机杀人报仇。别说皇上因此对他印象不好,就是同事都对他也多有畏惧。 一言不合就开杀,多可怕的人啊,还是离这种人远一点吧! 秋左相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处处跟白亦容过不去了,这人现如今正是风头正盛之际,自己跟他对上实在是不利。当官几十年,却一朝栽在了这里,真是马失前蹄。 他有心上门道歉,却担心此举会落人口实,被指为他为了刺杀一案道歉。不可不可!他再三在心里斟酌,却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据他观察,这白亦容着实是个人才,不仅能文,而且为人处世应该十分老练,不然也不会得圣上的心。 这个不成器的秋东篱,死都死了,还给家族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秋云飞心里对这个横行霸道的侄儿真是气恼万分,他是个重视家族的人,在他心里,一个侄儿还比不过整个秋家。 这时,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秋云飞按了按眉心,问:“谁?” 门外传来了活泼轻快的声音:“爹,女儿给你送娘煮的红枣粥。” 秋云飞听到女儿的声音,愣了片刻,随即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袋。对了,还有这个方法。 想到了这里,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做不成朋友,至少不做敌人吧! 只是,这事要如何办,他还得想想。 29.谣言源头 这个冬天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很快,开春的播种季节又来了。 小雨淅淅沥沥,有道是春雨贵如油,这场雨的到来让农民们好是欢喜。 在这个时候,白亦容收到了谢秉章的书信, 道是自己准备上京考春闱。 这对白亦容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没有背景, 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谢秉章如果考中了, 好歹跟他也有个照应。 至于自己的现状,他已经跟谢秉章在早先发过去的信里说了。谢秉章说, 一切等自己抵达了殷都再做商讨。 算起来, 谢秉章是白亦容在这个时代结交的唯一一个好友。他虽是儒生,为人却不迂腐,不然也不会同意帮他推广竹纸。说起来, 他对白亦容颇有照顾,白亦容对他很是感激。 于是,白亦容在回信里提了, 如果他上京来, 不必担心住宿饮食问题, 自己替他包了。 这些日子, 白亦容的手中也攒了不少钱, 所以他打算买个门面房做投资。要知道,他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的人,也是很吃力的。 然而,许多黄金地段都不出卖,只租房子,白亦容只得另寻其他赚钱方法。好在这年头,皇上还没有禁止经商,所以很多官员暗地里都有自己的投资。当然,也有迂腐的人看不起经商的,宁愿抱着死工资过日子。 利用农学赚钱不难,只是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白亦容寻来寻去的时候,巧合之下得知安南国进来进献了一头大象。 白亦容亲眼看着那头大象被驱使着从城门口进入了宫中,对这所谓的安南国更是好奇。 在前世古代,安南国即y南。白亦容想要寻找的是红薯,以前就是从y南传入华夏国的。据说,当初是一位爱国华侨为了将这红薯带入中国,突破了重重y南国的限制,偷偷地带回华夏国的。 红薯绝壁是抗饥荒的一大利器。 当天,白亦容就找上了安南国的使者下脚的驿馆,要求见使者一面。 经过一番周转,使者才出来见白亦容。白亦容一看,是个皮肤微黑的高高瘦瘦的青年男人,一双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 白亦容先用中文自我介绍道:“我是白亦容,是个农官。” 使者朝他行了个礼,然后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我是阮齐英,请问农官是……不好意思,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官职。” 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白亦容有些微的尴尬,农官是圣上最近一年里头设立的,这时代消息闭塞,这件事情显然还未传到国外去。 “这是我的名帖。”白亦容将自己的名帖递给了对方。 阮齐英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亦容开口道:“听说贵国有种食物,个头有成人拳头大,味道甘甜,名为地瓜……”见使者一脸懵比的模样,他又加了一句话:“就是红薯。它长这个样子的……” 说着,他将自己画的一张炭笔画递给阮齐英。 阮齐英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我国未有这种食物。” 白亦容难以置信地说:“你再想想。” 再三确认后,阮齐英有些恼怒了:“我国若有此等食物,必然会进献给贵国,你又何必如此怀疑我?” 白亦容忙道歉:“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阮齐英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说:“既然贵国未有这种食物,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另外,这食物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亦容自然不会告诉他这地瓜耐饥耐旱,便道:“我早先无意间听过这种食物,听说是出自贵国,所以才前来问你。特别之处,倒也没有。” 阮齐英哼了一声,说:“既然已经确认了,那么我要去休息了,就不送客了。” 这是在赶白亦容了。 白亦容也不尴尬,大大方方起身,朝阮齐英行了个礼,说了声告辞,转身就走了。 阮齐英在他身后,盯着白亦容的身影,沉思了许久,才慢慢踱着方步回屋去。 由于皇上放荒的消息传了出来,而且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皇上提起,豪强们才知道之前的税收改革消息都是假的,这才对白亦容降低了一些戒心。之前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向,现在已经没人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农官了。 倒是有一个人孜孜不倦地关注着白亦容,使尽了浑身力气,想将他拉下马。 “你说白亦容那厮去见安南国的使者了?”平阳侯,不,现在是平阳伯一脸阴霾道。 那个盯梢的人点了点头,说:“是的,两人聊了不长的时间,由于驿馆看守太严了,属下没能进入,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 平阳伯冷哼一声:“没内容也要制造出内容来,你去找几个人,传出去,说是白亦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皇上耳目众多,很快就知道白亦容去驿馆见安南国使者的事情。 他一个农官,跟安南国使者八竿子打不着,去找阮齐英做什么?皇上搞不懂了。 “有流言传……”蔡清史犹豫了下,说,“是关于白大人见阮齐英使者的事情。” 皇上问:“什么事,但说无妨?” “说是白大人有异心,打算跟阮齐英使者离开,前去安南国。”蔡清史说。 永和皇帝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绝无可能!这是哪里听来的?” 蔡清史说:“街头都有人在谈论这事。” 永和皇帝就纳闷了:“他一个小小农官,难不成整个殷都的人都认得他?” 蔡清史心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农官,现在大多数农民都认得他,而且对他欢迎得很。再者,纵马行凶一案皇上亲自为他正名,白亦容想不出名都难。 蔡清史低着头,没回答。 永和皇帝抚了抚额头,说:“去查一下,是谁传出来的。” 蔡清史应了声是,正要告退的时候,永和皇帝接着说:“还有另外一则流言,也去查一查,看是谁传出去的。” 蔡清史怔了下,这才想起了居然有人敢传皇上是个断袖,这件事当时让永和皇帝好是生气。非议皇家,还是这般的流言,当真是欺负当今圣上心胸宽广。 任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闹得极大。 一处茶楼里,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 “话说,最近有一奇事,正是那农官白亦容。” “哦,”另一个人搭话,“就是跟……”那人往天上比了比个手势,“跟那个有断袖关系的白亦容?” “废话,都说了,是农官白亦容,还能是哪个。”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你说说那个白亦容又怎么了?” “据说啊,他打算投奔安南国。”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哄然大笑:“不会吧,看着那么精明,没想到是个蠢的。” “安南国地处偏僻,蛮荒之地,也敢与我大燕朝相比。” “我看啊,皇上是将鱼眼珠当作珍珠了。”一个人直接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这时,包厢的门被猛地踹开了。门撞在墙壁上,发出了巨大的叵声,惊得在座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一群侍卫涌了进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揪起来,就要套上枷锁…… 一个人意识到不妙,立马大喊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其他人也闹了起来,就要跟那些侍卫撕扯。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凡有反抗者,就地杀了。” 这些人又是吓了一大跳,不敢再有剧烈的挣扎,只是口中大声呼着:“你是何人,这么做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一只黑色的靴子跨入了门槛,走了进来。 众人才看到了声音的主人,这是个很英俊的青年,浑身杀伐之气,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番,下令道:“套上枷锁,带回去好好审问。” 在场的人哭爹喊娘的,纷纷不服。 蔡清史心里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这群人乱嚼口舌,他又哪里得这般费力?想到此处,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哭闹,心如铁那般坚硬。 蔡清史这一举动闹得很大,隔日,就有言官弹劾他,说他扰民。 永和皇帝冷哼一声,说:“照你看来,抓出散播流言者倒是不重要了?” 那朝臣顿时出了一身汗,忙喊道:“皇上明察,臣冤枉。” 永和皇帝懒得跟这些人在这件事上扯皮,便说:“诸位可有更好的方法抓到那散播流言的人?” 于是,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无人敢出列。这办法,还真没有。 对他们的识相,永和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说:“此事议过,还有事吗?” 在朝臣们议论朝事的时候,京兆尹的牢房里满是侍卫们抓来的犯人。 连续审问几天几夜后,这些人一个人攀扯出另一个人,不断地扯出了更多的人来。 最后,蔡清史锁定了几个出了名的长舌妇和几个泼皮。 就是这些女的,到处说三道四,污蔑皇上清名。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让他们胆敢这么做。 蔡清史明白得很,钱帛动人心,这些人想来收了指使者不少钱。 牢房里火光摇曳,他一步一步地走在长廊里,最后进入了一间牢房。 昏暗的灯光中,一个人双手被绳子反绑着,被高高吊起来,一头乱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原本就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的脸。 见蔡清史走入刑房,那人立马大声呼喊起来:“大人,大人,我什么都说,求求你饶过我吧!” 蔡清史久浸官场,自然了解这种人的尿性,贪生怕死。为了钱可以铤而走险的他们,肯定会为了更宝贵的性命供出他们的主人。 一个人拿着一把椅子放在屋子正中央,蔡清史坐下来后,才察觉到这屋子满是屎尿的臭味。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这人吓得失禁了。蔡清史轻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种人孬种却没想到孬种到这个地步。 蔡清史见他肯招,便举起手来示意停下行刑,说:“取来纸笔,让人过来录口供。” 一个文职人员听令前来,用纸笔抄录对方的供词。 蔡清史问:“是何人指使你们传播这等言论?” 那人忙不迭地说:“是平阳伯,是他!” 蔡清史扬了扬漂亮的下巴,身边的一个狱卒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狠狠地一鞭子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疼得惨叫:“我没说谎!是他!” 蔡清史冷笑一声:“平阳伯怎么可能亲自吩咐你们干这种事?” 那人害怕自己说迟了,下一刻那鞭子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忙说:“是平阳伯府的一个管事吩咐我们这么做的。” 蔡清史眯起眼来,眼前这人立刻指天发誓起来了:“要是有一句虚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呵呵呵……”蔡清史微微一笑,“我信你了,说说经过吧!” 这人立马竹筒倒豆子一样,详详细细地说来,连平阳伯指使他们散发税收流言的事情也被扯了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扯就是一大堆人。 少时,那文官已经额头全是大汗,这一条又一条的流言,感情都是平阳伯散播出去的。可见,平阳伯对白亦容是有多恨。 那人说完后,又努力补充了许多细节,极度配合蔡清史的询问。 最后,签押完毕,蔡清史才看了看那张供词,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他轻飘飘道:“就算你说了,也是不得好死的下场,来人,狠狠地抽他,留一口气,别弄死了。” 那人愣了下,立马疯狂喊叫起来:“你、你出尔反尔……无耻之人啊——”最后那声凄厉的惨叫声又尖锐又凄惨,几乎要掀翻牢房。 蔡清史走出了污浊的牢房后,长长的呼吸一口气,看向遥远的皇宫位置。 这个人情,要不要卖给白亦容呢? 白亦容现如今正得圣眷,平阳伯跟他对上肯定是没好戏的。而且,这个平阳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将所有传过流言的人多抓起来,挨个挨个审问。虽然工作量是大了点,不过效果却是显著的。 这不,才花了十来天,他就抓出了流言的源头。 平阳伯,这是你在找死,怨不得我,蔡清史心想。 蔡清史进入宫中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出来的白亦容。 “蔡大人。”白亦容冲他点点头,打声招呼。 蔡清史嗯了一声,突然说:“白大人,这些日子关于你的流言可真是够多啊!” 白亦容怔了下,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些话,便问:“流言止于智者,蔡大人不会是相信了这些流言吧?” 蔡清史打量了他一眼,心道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便说:“你可得罪平阳伯?” 一听这话,白亦容立刻领会到了,想来这些流言之所以肆意流传,还跟平阳伯有关。 蔡清史提点到此,见他一脸了然,就不再多说了,朝他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白亦容拱手道:“多谢蔡大人提醒。” 蔡清史轻笑一声,似是不以为意,朝着圣安殿的方向去了。 白亦容入宫是为了另一件事的。 皇上为了放荒,召他商讨进一步的对策。 为了鼓励地主垦荒,白亦容建议如果地主垦荒到一定的数目,就授予爵位,以示奖励。反正爵位只是虚名,偏偏这个朝代的地主们重名利得很。 永和皇帝的意思是将全国所有土地都利用起来,尽最大的力量来垦荒。 白亦容相信,如果可以移山填海的话,他估计会将整块大陆整成平原,然后每一寸地方都用在种田上面,以充实国库。 这个朝代就是农业为本的社会啊! 皇上跟他商量完这事后,不经意地提起道:“朕听说,前些日子你去了安南国使者驿馆。” 白亦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马上道:“臣是有要事前往驿馆的。” “什么事?”永和皇帝感兴趣起来。 白亦容斟酌了下,这事得半真半假的说,于是开口解释了:“臣当年家乡水患时,曾经跟随流民,无意间从他人口中得知安南国可能有一样作物,名为红薯,耐饥耐瘠,是以臣才去见那阮齐英使者。” 永和皇帝顿时兴致十足地问:“哦,朕怎么就不曾知道。” 白亦容苦笑一声:“阮齐英使者也说他们国家没有这种食物,想来是臣听错了流言。” 提到流言,永和皇帝又蹙起了眉头,显然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永和皇帝是个实打实的异性恋,对自己被传为断袖极为恼怒。不知道白亦容知不知道这事,不然两人见面也多了分说不清的尴尬。 永和皇帝见白亦容面色如常,心里暗道,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他缓和了下语气,说:“如有这等作物,朕要给你记大功,赏你爵位。” 白亦容心里微微一喜,他已经肯定这个世界是有地瓜的,因为农业系统跟前世古代的农业系统一模一样,连历史走向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不过,好听的话还是要说的,白亦容便道:“臣寻找此作物,是为了我大燕朝,为了让皇上您宽心。” 永和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显然这话拍到了马屁上了,让他听着很是舒爽。 “好!”他大笑后,点点头,说。 白亦容走出宫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圆胖的身影。这是张陌生的面孔,令白亦容心里纳闷的是,那人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白亦容愣了下,自己是不让很多官员待见,但是这等满含仇恨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这人便是平阳伯? 白亦容转过头来,看着那人前去的方向,忽然有些感慨。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自己得罪了这么个人,也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能不能平静。可是,对民田被侵占一事他还是无法袖手旁观。 平阳伯一路往皇宫去,从他听到管事找来的几个人入狱消息时,他就知道事情无法收拾了。于是,他得赶在蔡清史那个心狠手辣的酷吏汇报给皇上之前,向皇上请罪,或许皇上还可以饶他一命。 想起那个管事,他不由得暗道,这个蠢货,连散播个流言都会被查到,真是看错他了。 平阳伯内心满是忐忑地站在圣安殿外,一个公公进去禀报皇上。不多时,他便听到了屋内重重的拍桌声,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眼里去了。 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第30章 野生稻种 平阳伯的心提到了嗓眼里去了。 等了似乎有百来年那么长的时间, 一位公公出来了:“平阳伯, 圣上宣你进去。” 平阳伯心跳如鼓,颤巍巍地跟着那公公走了进去。 屋内沉香的烟冉冉升起, 整个屋子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香味。按理来说,这香是有安神的效用的,可是平阳伯却是忐忑不安,万分惊恐。 一入屋, 走到了圣上面前,他也不敢抬头看永和皇帝的脸色,只跪叩道:“恭请皇上圣安。” 头顶上久久没有传来让他起身的声音,平阳伯的腿开始打抖。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一袭官袍的裤脚, 他暗道了声糟糕, 那是蔡清史的着装。之前他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蔡清史这个大活人。 想来,蔡清史已经将事情都跟皇上说了。想到这里,他不再多做纠结,立马大力磕头道:“皇上,臣该死!” 这时,头顶上才传来了一阵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哦?说说, 怎么个该死法?” 平阳伯艰难地开口道:“臣不该派人传播流言,攻击白大人,还……还、还污蔑皇上您是断袖。” 永和皇帝冷呵一声,似是早就看穿了平阳伯的心思,说:“为什么攻击白大人, 污蔑朕?” 平阳伯迟疑了下,说:“这、这……” 永和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快说!” 平阳伯吓得飞快道:“臣想报复他,是臣的不是,求皇上饶命!” 头顶上再无声音,片刻之后,永和皇帝道:“夺平阳伯爵位,削为庶人,即日起流放岭南,子孙十代不得录用为官。” 话毕,平阳伯已经是软泥一滩,整个人都失去了骨头那般软了下来,没了力气。早有侍卫在蔡清史的命令下,将平阳伯的官袍剥去,将他架出宫。 皇上要流放他,连逗留的时间都不给,就要他们赶紧上路。 等被赶出大门口的时候,平阳伯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皇上,求求你开恩,臣知错了……皇上——唔唔……” 这是嘴被封上了的声音,永和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冷得像刀子那般,让人心生寒意。 平阳伯倒下的次日,奏折如雪花纷纷飞来,全是弹劾平阳伯侵占民田的事情。 永和皇帝看着那一叠奏折,冷笑一声:“墙倒众人推,这些人平时窝着不敢出头,现在倒是积极起来了。” 除了那个御史大夫,其他人都上奏了。 平阳伯侵占民田一事,永和皇帝早已有耳闻,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嚣张,侵占的民田数额达到近十顷,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永和皇帝宣了蔡清史进来,说:“平阳伯那个蠢货应该没走多远,再传令下去,抄这个蠢货的家,寸土不留。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蔡清史应了声是。 没了钱财,这些人就是想到岭南做个土皇帝都不成,只能苦兮兮地过日子。 永和皇帝就是想让平阳伯也尝尝那些被侵占土地流离失所流民的苦。 平阳伯被流放那日,白亦容的马车缓缓经过东区某条路的时候,看到了一户人家哭爹喊娘地被赶出家门,被赶上了马车。 想来又是一户即将衰落的勋贵,不过没被抄家算是好的了,至少可以当个土财主,白亦容看着那户人家一长溜的行李,心道。 再一看,这里却是平阳伯府。发生什么事了?白亦容略一想,联系起那日蔡清史所说的话,便明白了,想来那些流言都是平阳伯府放出去的,不然以皇上的仁厚是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一家子赶出殷都的。 平阳伯远远地就看到了白亦容这辆马车,白亦容经常在外面走,这辆马车自然被很多人所熟悉,更何况平阳伯曾见过这辆马车。 他忽然觉得一股气自心底涌上脑袋,于是冲了出去,拦住了白亦容的马车,车夫只好叫停了马匹。 平阳伯指着白亦容道:“白亦容,你果然好本事!” 他的眼中喷出怒火,几乎要将白亦容烧了。 白亦容稳坐车中,懒得理睬他,连车帘都没有掀开,便说:“好狗不挡道,平阳伯请让路。” 平阳伯气得胸脯直起伏,却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树倒猢狲散,他今天沦落到这个场景,却是一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送行的人了。 他当初派人散布谣言,打着就是不可能被抓到的心思,因为传的人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不曾想那个蔡清史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一口气将所有人都抓进去,挨个审讯,根本就不畏惧得罪人。法不责众,这条道理在蔡清史这里似乎行不通。 想到这里,他更是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处理掉那些个流传谣言的人。 不,应该后悔的是不该得罪眼前这个人。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的,平阳伯只能自行咽下这枚苦果。而这苦,在数日后他被抄家的时候尝得额外的深刻。 早已有官兵过来吆喝平阳伯,让他赶紧动身。今上没有特别要求他们戴枷锁,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平阳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得罪这些官兵,只好退到一边去。 白亦容的马车复又开始走了。 白亦容很快就将平阳伯这个人抛在了脑后,这个人就算是一条毒蛇,也是被拔了毒牙的毒蛇,翻不起风浪的。 不得不说,皇上还真的是够仁慈的,没有砍他的脑袋,而是放任他在岭南自生自灭。 白亦容坐在马车中,想起了近来谢秉章的书信,书信称他已经离开了白沙村,上京了。 春闱,对任何一个学子来说,都是一件大过天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和平阳伯被贬的事情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亦容发现了一颗野生稻种。这种野生稻种跟前世早白稻十分类似,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将这棵稻种连土挖走,打算做实验。 由于心情极为激动,他也顾不上和平阳伯扯皮,催促车夫赶紧赶回去,他要将这棵野生稻种在府中的池塘引水造成的小块试验田。 一到达白府,白亦容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小试验田处,挽起裤管,赤脚下去,将这棵野生稻种种好,动作额外的小心翼翼,似是在呵护什么脆弱的东西似的。 “吩咐府中的人,不得私自动这棵稻苗,不然的话我不会客气的。”白亦容吩咐春江说。 春江应了声是。话虽这么说,府中的人都知道白亦容的性子,不会随意动他的稻苗,除非有心怀不轨的人。 白亦容种好这棵野生稻种的时候,心情十分激动。如果成功的话,那么这个朝代的历史车轮又前进了一大步。 次日,数张皇榜张贴在殷都的各个角落。上书:胆敢以古讽今者,弃市。诽谤当今圣上者,族诛。 不多时,整个殷都的人都知道这皇榜是因为平阳伯一事而出来的。永和皇帝是个圣明的皇上,一向对言论放得比较松。平阳伯的事情真的是惹恼到他了,皇上认为有必要抓一抓舆论风向,省得这群小民闲时就瞎叨磕自己的八卦。 现在,凡有提起平阳伯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蠢,这人真蠢。等人家解释为什么他被抓出来后,又有人叹气,不仅蠢,运气还差,遇到了较真的蔡清史。 普通的官员,谁会将平民们抓满一牢房,挨个挨个耐心地审问,并且排查出说谎的人,最后鉴定出谣言来源。 所以说,平阳伯不是倒霉,是什么? 几天后,谢秉章果然抵达京城,并且拜访了白亦容。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果儿”,灌溉营养液 读者“果儿”,灌溉营养液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谢谢两个哈尼的营养液,鞠躬~ 今天将一更拆开来,成为两更,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哟~敬请关注~ 现在忙着码字,等有空再回复大家的留言,爱你们,比心~ 第31章 动身出差 彼时白亦容正值休沐, 见到谢秉章的时候, 他也是欣喜万分。 “白弟,许久不见。”谢秉章感慨一声, 吩咐车夫将随身带的一些土特产献上。 白亦容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书房去了。 将近一年不曾见面,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 谢秉章看着他被晒得黝黑的脸,不由得道:“白弟, 这些日子辛苦了。” 白亦容知道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便说:“辛苦是辛苦,不过为了不负皇命,也只能如此了。” 谢秉章点头, 说:“虽然你不是读书人, 但是比读书人还明理。”这也是谢秉章肯与白亦容相交的缘故。 白亦容又将近日来朝中的事情告诉谢秉章,谢秉章听得直皱眉,居然还有人妄图刺杀白亦容的,这官做得战战兢兢的,亏得白亦容做得下去。 不过,白亦容也是个心大的,满不在乎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谢秉章摇摇头, 说:“你以为你自己不站队就安全了么,这些人一定会逼得你站队的。你自以为自己是两不相干的,实则得罪了两派的人物,你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放低声音, 声音低到只有两人可听得见,“圣上驾崩,你可怎么办?他们拉拢你的时候,你没有表态,等他们上位的时候,你可还有活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得不赌一把。” 白亦容顿时头疼起来了。 “可依这眼下,我也差不多将几个皇子得罪了个遍,又怎么办?” 谢秉章说:“他们现在缺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如果你愿意站队,相信他们会很欢迎你的。” 白亦容沉吟片刻,这政治他真的是玩不转。 “我们还是谈谈其他事情吧!”白亦容说。 谢秉章见他神色不虞,便知道他不愿意站队,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多做强求,转而谈起了这次考试。 谢秉章谈起考试来,头头是道,胸有成竹,白亦容见他高谈阔论的,自己虽然没度过四书五经,有些听不懂,但勉强跟得上他的思路。 不得不说,谢秉章确确实实是个人才。 两人一聊就聊到了晚上,谢秉章又道:“我还有些同年在京城,明日要去拜访,所以今晚就要先歇下了。” 白亦容知道他一直赶路,来殷都就和自己聊了这么久,恐怕也有些乏了,便道:“是我的不是,没注意到你已经疲困了,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由于白亦容极力邀请他入住自家的房子,谢秉章推辞不得,只好同意了。为了让谢秉章专心于春闱,他吩咐下人们不得随意喧哗,不得打扰谢秉章读书。 谢秉章在几日后,就要考会试了。所以,他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去会见自己的同年。 他的同年突然问他:“你跟那白亦容关系似乎很好?” 谢秉章愣了下,不知道他提起这话所为何意,便说:“他是我的至交。” 他的同年摇了摇头摇了摇头,说:“虽然今上甚宠他,但是他得罪了左相一派,你可要小心招来报复。谢兄,你我同年,我才如此劝你,离他远一点吧!跟这个没有背景势力的人相交,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谢秉章肃然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跟白亦容相交,不为名不为利,只是志趣相投而已。” 他的同年打量了他片刻,叹着气说:“我这是为你好,你好自为之吧!” 谢秉章离开后,站在门口,还有些恍惚。他来京,尚未考试,便已经涉入朝中这汪深水了么? 时下考试极为严苛,考完试后,名字要糊起来,然后差人抄卷,最后再让考官批改。待批改完毕后,再查名字。这样子,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作弊。 谢秉章自信自己可以考过,考试那天,白亦容特地请了假,去送他。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为了让谢秉章缓和下情绪,白亦容试图回想着前世自己考试时的心情。 “放松点,谢兄阅览众多文章,腹中藏有万千诗书,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白亦容安慰他。 今天为了避免谢秉章频繁上厕所,他还吩咐下人做馒头,那个耐饥,且不用频繁如厕。不可不说,白亦容对谢秉章的事情可是用心到了极点。 谢秉章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用心,不由得感激道:“白弟,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白亦容摆了摆手,说:“不用跟我客气,你我是好友,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 白亦容再次让谢秉章检查好笔墨纸砚,然后道:“恭祝谢兄榜上提名。” 谢秉章哈哈大笑一声,说:“承你吉言。” 说着,他转身就进入了考场。 这一等便等了三天,谢秉章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十分苍白,显然这些日子在里头费尽了心力。 白亦容早已早早等在那里了,见他出来,忙上来询问情况。 谢秉章微微一笑,自信道:“白弟放心,这次考试并不难。” 白亦容顿时松了口气,他了解谢秉章了解得很,他说不难,那肯定是不难的了。算起来,谢秉章还是个学霸。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个举人了。要知道,多少人考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还是个童生。 考完后,白亦容难得奢侈一回,请谢秉章去来客楼大吃一顿。 放榜的时间在半个月后,所以他们还有得等。 其实,白亦容还是有事像求于谢秉章的。他于文章一道,确实不太行。之前,运气好,遇到了皇上出了个以月为题的诗,算简单的了。要是遇到难一点的,他就不行了,所以他打算请谢秉章当自己的夫子,教自己学习四书五经等经文。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正六品官员,芝麻小官。然而,他是打算成大事的人,想要爬得更高,就必须要有文化,一篇策论至少得写得出来。 临近五月的时候,放荒事业已经在全国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时候,皇上又招白亦容进宫了。 白亦容不知道是什么事,便跟着传话的太监入了宫。 皇上正在凉亭里泡花茶,见白亦容来了,便脸带一丝笑容地赐了座。 “朕想跟你谈谈。”永和皇帝说。 白亦容心里也有些摸不清这个永和皇帝在想些什么,便说:“皇上请讲。” 永和皇帝说:“朕自登基以来,一直疲于发展田业,充实国库。经过这些日子的深思熟虑后,朕认为这事太过重大,得让信得过的人分担一些。不知白爱卿有何想法?” 白亦容一听皇上要放权,心里是赞同的,不然光靠皇上一个人搞农业,是会给累死的。从眼前来看,他还抱着这根金大腿,自然希望永和皇帝长命百岁。 “皇上可有考虑设立劝农司,专于劝课农桑,指导田业?”白亦容试探道。 永和皇帝也不惊讶,反而点点头,说:“朕早已有此想法,只是实行起来并不简单,首先,得找到真正懂得稼穑一事的人。然而,朕现如今唯一信得过的,只有亦容你一个。” 这话让白亦容多少有些感动,便说:“谢皇上。” 永和皇帝接着说:“爱卿可有具体想法。” 白亦容说:“这个细节还待敲定。” 永和皇帝也不失望,这事一口吃不成胖子,得慢慢来。 “明天起,你代朕巡视全国农田,看看各地的放荒情况究竟如何,这些人口口声声称放荒情况做得不错,但是朕心里总没个谱。亦容,这事朕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朕好好看看。” 白亦容一听皇上命他出差,也没多话,叩头应是。 第二天,白亦容起了个大早,春江早已吩咐厨房备好了早餐。白亦容用完餐后,吩咐春江记得照顾那颗野生稻种,然后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第32章 巡视农田 代皇上巡视农田, 白亦容打算低调进行。如果大肆张扬, 让州府长官知道自己到来,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为了应付检查, 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坐着普普通通的马车,像是沙堆里的一颗沙子那么平凡,扔进了沙堆里头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就这样, 走了一个月,他来到了地图上的最南端,第一站——建州。 五月的天,在北方还好, 然而到了南方, 却是热得让人受不了。白亦容穿着薄衫,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一路颠簸,看尽了山林后,傍晚,日薄西山之际,他终于看到了远处有大片农田,夹杂着高低错落的人家。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名为西陵村,跟其他村子一样,都是不显眼的存在。在地图里,这个村子甚至只是一个小点。 白亦容喊停了马车,对车外的三个侍卫道:“几个侍卫大哥, 我们今晚就在这个村子落脚歇息吧!” 那三个侍卫上次曾经跟过白亦容去赈灾,分别为张朝,许义天和向双,跟白亦容早就算是老熟人了。 听白亦容这般说,那侍卫也点了点头,两个人下了高头大马,一个人驱使着马车,慢慢地进入了西陵村。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户看起来比较大的人家,应该家里较为殷富,许义天上前去敲门。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过来开门。门吱呀地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青年走了出来,用戒备的眼神扫视着几个人:“你们是谁,敲我家门做什么?” 白亦容是四个人之首,便客气道:“小哥,我等是外来客商,路过这村子,无处落脚,想在贵处找个地方休息,价钱好说。” 那个青年脸露犹豫之色,似乎不太情愿。这时,一个老头子走了出来,他在屋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叫走那青年,然后对白亦容道:“只让你们住一个晚上。” 白亦容感激道:“多谢老伯。” 当下,几个人就落了脚。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打听到了这户人家原来是村子里的里正。 白亦容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皇上的政策,说:“我从京城来,听说现如今圣上实行放荒政策,不知道贵村进行得如何?” 里正睁开浑浊的眼,两只眼流露出精明的光芒,他盯了白亦容片刻后,才说:“看起来,你很了解这些。” 白亦容从从容容道:“我家是地主,拥有良田百亩,对这些最是了解不过的了。” 里正吐了口浊气,摇了摇头,说:“你说说,今上有什么具体政策?” 白亦容不禁皱眉,难道这人是不知道皇上下令的放荒政策么? “凡垦荒者,旱田六年起科,水田三年起科,另补贴牛价籽粒银两……”白亦容一一说来。 每说一项,里正的脸便黑得更深。 “老伯似乎不知道这些事?”白亦容试探问。 里正说:“官府是鼓励垦荒,可是你所说的补贴却是谁都没见着。” 白亦容大惊,原来地方官员借机贪污,中饱私囊吗? “是真还是假?”白亦容几乎要发怒了。 前世今生,他最恨贪官,没想到还真给遇上了。 还是许义天等人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拉拉他的袖子,说:“吃饭吧,吃饭吧……唉。” 里正却接着说:“我是这里的里正,种田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这事,周围的人也没人听说过这事。” 白亦容顿时觉得心头梗塞得吃不下饭,这事情恐怕大条了。一旦闹到皇上那里,恐怕就是撤官砍头的事情。而自己,将得罪一大片人,还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呢! 当天晚上,白亦容一夜睡不着。他心乱如麻,一会儿是爱国爱民的思想占据上风,一会儿是保全自己性命的思想占据上风。 于是,他起身走了出去,来到了院子里,碰巧遇到了许义天。 “白大人。”许义天-朝他抱了抱拳。 白亦容惊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即便入住村民家,他们这些个侍卫晚上还是轮流值夜,以免遇到突发事件。 “你去休息吧!”白亦容说,“这里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许义天义正言辞道:“大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过半个时辰,就轮到张朝了,大人不用担心我们。倒是大人,明天恐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人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白亦容苦笑一声:“出了这事,你说我还睡得着吗?” 许义天也不是只会手上功夫的蠢蛋,简单一想,就知道了其中原因。 “白大人可是担心事情会有变故?” 白亦容嗯了一声,说:“你说为了防止我向皇上报告,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许义天闻言,脊背顿时冒出了冷汗。想来,为了保住官职,这些人会疯狂地反扑。 “明日我再走访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没收到补贴。如果证实是建州州府作假的话,我会派你们其中一人先行回京,禀报圣上。” “大人!”许义天忍不住道,“那你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白亦容冷笑一声:“我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许义天难以置信道:“他们不会对你下手的。” 白亦容摇头说:“那可不一定。”在前世古代,可是有人曾经为了不让贪赃枉法的事情外泄,联合钦差的家仆毒死钦差的。最后,那凶手还联合仵作对尸体报告作假,险些逃过去。 为了利益,为了自保,人总是会犯蠢的,做出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白亦容这是豁出去了。 熬过了难眠的一夜后,一轮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俯瞰着这片广阔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西陵村村民迎来了注定不一样的一天。 这日,白亦容从村头访到了村尾,没有一人有听说过补贴一事的。倒是开垦,这些穷人垦得特别积极,因为三年或六年后才交税,多划算。 看着穷人们那破破烂烂的泥坯房,白亦容想起了自己去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不由得心酸万分。 今天,一连走了几个村子,都是同样的情况。然而,白亦容记得,在上报的文件中,这些村子是有领取补贴的。现在问题来了,钱没有一分落入村民的口袋里。也就是说,被人吞了。 至于是谁吞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白亦容很愤怒,又很无力。 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西陵村里正家的家门口。白亦容彼时正在吃晚饭,却见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直入里正家,朝着白亦容就拜道:“建州知州叶文正拜见白大人。” 白亦容微微一惊,随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人。 只见他长得十分富态,挺着个圆圆的肚子,活像是怀孕了似的。他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几乎看不见了,但是双眼中射出了精明算计的光芒。那周身气度,更是不比常人,比起白亦容之前见过的肃州知州和青州知州,更是气势逼人。 这是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人,白亦容心道。 在他打量建州知州的同时,叶文正也在打量着这位农官大人。 情报上说过了,这是皇上的宠臣。只见他唇红齿白的,面相稚嫩,双眼却满是久经沧桑后的沉稳,看起来十分低调。 只看了这一眼,建州知州叶文正便暗道情况不妙,这人的眼神太清澈了,不像是会跟他同流合污的人。 白亦容心里迅速盘算着,到底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虽然心思千回百转,他已经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叶大人,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叶文正也不害怕,强龙难压地头蛇,他是这里的地头蛇,还会被一个毛头小子压过去不成?他笑着说:“我听说了,有人在调查这里的垦荒一事,想着是不是圣上派人来的,便过来一看,果然是白大人。不瞒您说,属下曾经在殷都见过白大人,只是白大人不知道而已。” 白亦容点点头,说:“我本就是低调行事,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住到驿馆里去,不麻烦里正他们了。” 叶文正笑眯眯地说:“文正会替白大人安排一切事物的。” 当天,白亦容就住入了驿馆。他搞得声势十分浩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钦差大人在此,这样子就算是知州想害他,也要掂量一下后果。 然而,次日,事情的发展出乎白亦容的意料。叶文正送来了满满一箱子的银子,白亦容险些被那一箱子的银子亮瞎眼。 这粗粗一数,估计有上千两吧! 白亦容内心爆粗道,特么的死贪官! 他没有拒绝,而是调来了案卷,开始查看这里的账簿。贪了整个州府所有人家的补贴,这个贪官至少贪了近万两的银子。 调查完毕后,白亦容马上就走了。 有了建州一个州府,接下来的三四个州府都知道钦差大人要来了,全都给下面的人下了封口令,白亦容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路上见到人,想要问问垦荒情况的时候,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生怕事后遭到报复。 所有人的口都撬不开,白亦容也别无他法,只好收拾包袱,准备回京。 那箱银子,他是打算带回去献给皇上的。 马车一路颠簸,白亦容闭眼想着事情。忽然间,马车急促地停了下了,出于惯性,白亦容险些往前扑出去。 还不待他掀开帘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吼声:“冲啊,杀尽贪官!” 白亦容心里一惊,刚要掀开帘子的时候,一支箭射穿了帘子,钉在马车后壁上,箭尾微微颤抖地擦着他的脸庞。 外面传来了侍卫张朝的声音:“义天,你带白大人先走,我等抵挡住贼人!” 白亦容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只见一群衣服破破烂烂的人,或扛着锄头,或拿着刀剑,为首的一人骑着马,手里拿着一张弓,正对准他的马车。 白亦容从没见过这阵势,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被吓坏了。思绪转得飞快,只凭张朝和向双两人是斗不过这么多的贼人的。 他掀开车帘,大声道:“诸位且慢,我有话要说。” 他的声音极大声,一下子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为首的那人收起了弓箭,如同看着稳在手中的猎物,不客气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狗官!” 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贪官狗官,白亦容觉得自己压力很大。不过也好,这些人这么痛恨贪官,只要证明了自己是清官,想来还是有一条活路的。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清官还是贪官?” 那人说:“我接到密报,说是建州知州叶文正要经过此处,这狗官害得我等家破人亡,叫我如何不恨!” 白亦容听得此言,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便道:“在下乃农官白亦容,是皇上派出来巡视农田的钦差。你若有冤屈,不妨与我说说,我可以替你禀奏圣上。” 那人神色有些松动了,不确定地看着白亦容。 这时,有一个人小声道:“白大人,是那个制造出白郎犁和白郎粪丹的白亦容吗?” 白亦容点头道:“正是在下。” 在场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了,他们本来就是本分的农民,被害得田地皆无,要杀一个官,他们还是很害怕的。现如今,听说是那个造福百姓的白亦容,他们更是犹豫起来了。 白亦容见他们态度有所改变,又接着说:“你若信得过我,便将冤情告知于我,我会替你转告圣上。” 这下子所有人都期冀地看着为首那人,如果可以的话,这些农民也是不愿意选择落草为寇这条路的。现在,有一个他们信得过的人说要替他们伸冤,他们便犹豫起来了。 为首那人皱了皱眉,然后说:“白大人,在下想先请你入我山寨小叙一番,不知道你可否愿意?” 白亦容从容道:“在下愿意。” 那人大笑一声:“好,有胆量!” 白亦容见他神色坦荡,不似有诈,便对许义天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许义天三人皱起眉头,不赞同道:“大人,太危险了!” 白亦容说:“我可以说服他,如果我不去说服他,那么你们也难逃出去。” 许义天几人动容了,白亦容是为了他们几个才留下来的,不然如果跟这群山贼打起来,他们肯定要葬身于此处。 “白大人,我们送你上去吧!”许义天三人同时说,“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白亦容说:“留一个人看着马车,其他两人跟我走。” 等他们商量好,那个山贼首领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他们商量好,他就带着白亦容他们往山上走。 一路走,山贼首领一路跟白亦容聊天。他贼精得很,一直在套白亦容的话,想测试这个白亦容是不是真的懂得农事。 谁知道,白亦容谈起本行来,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不像不事农事的普通读书人。由此,首领对白亦容所说的话更是信了几分。 待得进入山寨,白亦容已经知道了这人名为曹阳,以前家有农田数十亩,可是全被他口中的狗官设计得失去了田地。 曹阳以前是个中农,家里算有小钱,自己也读过几年的书。 待诉说完冤情后,白亦容愤怒道:“天底下竟有这等事!” 曹阳唤人取来纸笔,将自己的冤情尽皆写在了纸上。满满几大页的字迹,全是民田被侵占的血泪。 白亦容心里叹了口气,这张纸要是呈交给了皇上,恐怕这大燕朝的天就要变了。 跟着曹阳的人,全都失去了田地的流民和游民,原本是以乞讨为生,后来遇到了颇有头脑的曹阳,便在这里设了个山寨。 “我们只打劫那些狗官,从不动平民百姓的钱财。而且,我们也在山上开辟田地,种植果蔬。”曹阳信誓旦旦道。 白亦容看了眼他所书写的内容后,将那张纸折叠好放入了怀里。然后,他又问:“是谁向你们透露我即将经过这里的?” 曹阳说:“是我们的一个线人说的,不过想来,那线人是不可靠的。” 白亦容看了看天,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动身上路了。” 曹阳目送着白亦容离开后,一个人忍不住问他:“头儿,要是他不是白亦容呢?” 曹阳说:“直觉告诉我,他就是白亦容。我们也走投无路了,这样子下去,朝廷早晚会派人来剿灭我们的,只有赌上这一把吧!但愿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所说所想,白亦容自是不知道的。许义天几人只觉得自己跟白亦容的运气十分好,居然可以这样逃过山贼的追杀。 白亦容自知自己有危险,派许义天先行走一步,先向圣上汇报情况,自己则是落后一步,吸引各方注意力。 再过一两天,他们就可以到达京城了。 接下来的路中,他们又遇到了几次追杀,然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有几封密信早已经由许义天呈上给永和皇帝了。 这一天清晨,白亦容终于松了口气:“再过半天,我们就可以抵达殷都了。” 早餐十分丰富,是路边一家小摊子煮的。 他正要端起那碗豆浆的时候,张朝说:“大人且慢。” 白亦容这才想起了这几日每日的例行一事。 张朝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银箸,放入了豆浆里。 少时,白亦容的脸色顿时变了,银箸变黑了。 豆浆里下毒了! 张朝猛地一拍桌子,转去找店家,却发现人早已跑了。 “这些人真的是太张狂了!”向双忍不住怒道。 白亦容看了看远处,快变天了,便说:“先赶路吧,等回京汇报皇上了再吃饭。” 但愿许义天能安然无事到达京城。 白亦容能预料得到整个大燕朝将会掀起一轮打贪官的活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曹阳那张纸会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甚至影响了整个历史的进展,甚至影响到白亦容日后的政-治走向。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拾衣_吃土少女无所畏惧”,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一一”,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君临邈”,灌溉营养液 +5 读者“南瓜”,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壹昔芊桔”,灌溉营养液 +50 谢谢以上哈尼的营养液,另,有个哈尼的名字没有显示出来,不知道是谁呢 第33章 早白稻种 果然如白亦容所料, 皇上接到那封诉冤书, 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召左右相进宫,商讨这侵占民田一事。 白亦容的马车已经抵达了殷都, 所有贪墨的地方官员似是意识到了大势已去,疯狂阻拦他。 张朝一剑挥开一支利箭,自觉浑身力气都快用光了,这一仗打得太久了。白亦容神色镇定地坐在马车中, 现如今他下了马车就是个靶子,只会给两个侍卫添加麻烦。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张朝和向双脸露绝望之色,是对方的救兵吗? 杀手们似是意识到不对劲, 想要撤退时, 一队官兵已经包围住他们了。 白亦容听得外面久久没有声音,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蔡大人!”他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一抹孤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见白亦容露脸,他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白大人,别来无恙。” 白亦容心怀感激道:“多谢蔡大人相救,不然白某恐怕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蔡清史不冷不淡道:“白大人错了, 是皇上派在下前来救白大人的。” 说着,他策马向前,高高举起利剑,肆意地收割着敌人的首级。只见他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 招招刺向敌人的要害处,十分狠辣。 不多时,他们便杀了大部分杀手,活捉了几个人。为防对方自杀,这几个人被卸了下巴,五花大绑着。 白亦容即刻进宫,禀报了皇上。 皇上早已发过火了,此时再听白亦容亲口诉说,更是愤怒异常。 “爱卿,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朕会考虑的。”他见白亦容一脸疲惫之色,便很善解人意地让他先回去休息。 当晚,蔡清史连夜审问这几个刺客。 刚开始,这些刺客咬死了不说话,然而蔡清史是什么人,论心狠手辣和手段,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几天几夜的时间,这些刺客便松口了。蔡清史看着厚厚的一叠供词,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 直觉告诉他,这大燕朝是要变天了。 可想而知,当这几分供词呈给皇上时,他是会如何的震怒。 皇上的出发点和本意是好的,一来是为了民生,二来是为了未来的国库。在他准备于农业一事上进行改革的同时,这几个贪官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至于皇上如何震怒,如何撤掉这些官员的乌纱帽,我们不得而知。 白亦容回到了家里,便觉得整个人都累坏了。这些日子,为了早日赶回京城,避免刺杀,他是日夜难寐,生怕一觉醒来,脑袋就不见了。 大黄正趴在自己的狗窝里,甩着尾巴,懒洋洋地闭着眼。 “大黄!”白亦容喊了声,它猛地睁开眼,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白亦容扑去,不停地朝着他甩尾巴。 这些日子,春江他们将大黄照顾得很好,每日都会大黄洗澡。大黄是条比较奇葩的狗,别人给它洗澡的时候,它一点也不怕水,很安分地站着。 然而,过了一天,它又会四处打滚,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白亦容摸了摸大黄的软耳朵,安抚了它一番后,便去看自己的那株野生稻苗。 近两个月不见,这株稻苗长势十分喜人。 “秉章呢?”白亦容问春江。 “还在书房温书。”春江回答道。 白亦容知道谢秉章会试已经过了在准备殿试,便说:“别打扰他。” 说着,他洗了个澡,就回屋里睡觉去了。 次日,谢秉章便来找他了。 两人略过客套话,便交谈起来了。 谢秉章一脸肃色:“皇上或许会有其他做法,白弟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白亦容也知道自己一口气得罪了太多人,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些不安。过去,他的敌人多,他无所谓,因为并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可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侵犯到这群人的利益的话,刺杀的事情肯定还会层出不穷的,他还没嫌命大。 几日后,白亦容起了个大早后,皇上又唤他过去了。 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皇上的声音里透着些疲惫:“白爱卿,朕打算重改税收,你有何看法?” 白亦容被皇上的这话吓到了,啥,他要改税收?怎么改? 这话是个坑,看眼下这田地兼并的趋势,不改革税收是不行的。可是,改革税收,意味着要动到地主们的利益。全国地主千千万,有钱人那么多,随便凑点小钱刺杀他白亦容,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反问永和皇帝:“皇上打算如何改税收?” 皇上说:“按亩交税,朕打算重新丈量全国土地。” 这就是典型的富人多交税,穷人少交税的案例。越是有钱,交的税越重。这么干,全国的地主都会闹起来的。而且,这些地主本来就偷-税漏-税,重新丈量土地简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不过是皇上提出来的,他就没意见。现如今,地方豪强虽有武装力量,不过并不强大,想造-反推翻这个王朝还是远得很。 “臣以为此法可行。”为了维护大燕朝的统治,抑制土地兼并势在必行。只是,白亦容很不想被卷入这类事情来,奈何皇上就是喜欢找他讨论这些事情。 皇上这才露出了一个微笑,左右相极力反对这项变法,然而永和皇帝见流民日渐增多,不少流民甚至成为了山贼,他也是担忧在心里的。 “如此甚好。”皇上开始和白亦容商定起细节了。 其后,皇上又和左右相商讨这事。左右相虽然强烈反对,但是见皇上态度果决,也只好在内心里叹气。以前,他们反对的话,永和皇帝多少还会听进去一点,但是这一次,他们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曹阳的那封信揭露了土地兼并的可怕之处,失去土地的无业丁民会是一股改变整个大燕朝的强大力量。 永和皇帝此举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 现在是封建社会,地方豪强不会就此罢休的,白亦容已经可以看到了这项变法的未来了。 时隔半个月后,诏令发布下去后,地方豪强怒了。 以前按照人口收税,他们占据的土地多,人口税还是那些。现如今,永和皇帝要按照土地收税,意味着他们侵占的土地越多,交的税越重。 到了七月份,地方豪强和丈量的官员沆瀣一气,徇私舞弊。永和皇帝派了不少人前去查探,一口气砍了十几个官员的脑袋,这些人才不得不正视这项改革。 皇上是认真的,所有人不得不意识到这件事情。 有了前车之鉴,所有官员顿时战战兢兢起来,再也不敢徇私。 结果,新丈量的土地居然比上一次土地丈量的数量翻了一倍。永和皇帝又喜又怒的,喜的是国库进项有了,怒的是居然有这么多偷税漏税的。 不知道是谁得到的风声,说是白亦容向皇上进献的这项建议。苦于没有目标发泄怒火的地主豪强们,立马将白亦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时值七月,白亦容抬头看了看这大热天的太阳,心里头闷得很,他对正打算搬家到京城的谢秉章说:“这些主意不是我出的,是皇上跟左右相商讨后,才敲定的。” 谢秉章说:“我也晓得,你是个谨慎的人。可是外界竞相传闻是你的建议,我也是从我的同年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白亦容又叹了口气。 谢秉章说:“你今天都叹了多少口气了,担心这些也没用。” 白亦容说:“就是不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招数。” 谢秉章殿试已经过了,被点为探花,直接授官职留京。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租房子搬家的事情,也就是今天抽空才会跟白亦容谈论起这件事。 在谢秉章同年的帮助下,谢秉章也在东区租了一套小房子。占地面积不大,租金却贵得很。白亦容知道谢秉章是个有钱人,他老家有田地,自己又开过私塾,而且他本人也很灵活变通,似乎也精于经商一道,赚了不少钱。 白亦容今天是帮谢秉章搬家送行李的,顺道看看谢秉章的家。 才出门的时候,他直觉似乎有人在偷窥他,便转头四下查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白亦容摇了摇头。 秋芸芸抚着胸口,吓了一大跳,险些被白亦容发现。身边的丫头担忧道:“小姐,我们回去吧,被老爷发现了的话,我们可就惨了。” 秋芸芸瞪了这丫头一眼,说:“绿意,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 绿意一哆嗦:“重要的是小姐你得回去,奴婢一个人回去,肯定会被责罚的。” 秋芸芸冷哼一声:“爹想要我嫁给一个种田的农夫,我自然是来见识一下这人有多好。” 左相的这点小心思,他只跟自己的夫人提起过。对于自己丈夫的意见,左相夫人是一贯支持的。不曾想,这件事被秋芸芸无意间知道了,她便借机探听了白亦容的事情。 得知他是靠种田才爬上这个位置后,对于一个只会种田的农夫,秋芸芸很是看不上。 不过,今天一看,这少年长相十分俊朗,秋芸芸虽然是个外貌协会的少女,却也遗传到了左相的势力。 “一个农夫罢了,”秋芸芸不悦道,“爹居然要我嫁给这样的一种人!” 绿意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小姐,生怕她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秋芸芸的脸沉得如同乌云一样。 这个人,她看不上,也不想嫁。秋芸芸暗地里下决心,如果爹一定要我嫁给这个泥腿子的话,我宁愿绝食抗议。 秋芸芸口中的农夫白亦容此时正在帮谢秉章指挥着自己雇佣的小厮帮谢秉章搬行李。 谢秉章这屋子不大,却干净得很,是之前白亦容差使春江她们帮谢秉章打扫干净的。为此,谢秉章很是感激。 自打来到了京城,他的起居饮食以及搬家事情都是白亦容一手包了,省了他许多力气。 地主豪强们的反抗来得汹涌而猛烈,好在永和皇帝登基后,禁止地方养私兵,所以这把火才没有燃烧到殷都。不然,这些地主妥妥的是会造-反的。 在这时候,皇上又提出了要设劝农司。 左相联合众多官员,举荐了户部侍郎杨思义作为劝农司的长官司农卿。皇上原本属意白亦容的,见此情景,也不得不重视百官们的意见。 一位言官出列道:“白亦容虽实干,然而为官不久,对全国事务不如杨思义了若指掌。臣以为,杨思义是最适合任司农卿的。” 见永和皇帝还在犹豫,左相出列道:“臣有一法子。” 永和皇帝这才说:“爱卿请讲。” 左相说:“不如举行一场赛事。” 永和皇帝来了兴致:“你说。” 左相侃侃而谈:“给这两人每人一座山头,谁开垦的荒地最多最好,谁就赢得这场赛事,皇上意下如何?” 永和皇帝为难了:“这得找两座几乎一样的山才行,不然厚此薄彼,也不太好吧!” 左相说:“可以圈定几座山,然后抽签决定谁先选。谁先选谁有优势,这也是老天的意思,怨不得别人。” 永和皇帝问:“那这个又多又好,要如何确定?” 左相沉吟一下,说:“可以看谁负责的山地纳的税最多,谁就是司农卿。” 永和皇帝点头,拍板说:“好,就这么决定了,众爱卿可有意见?” 所有人纷纷摇头。 当日,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白亦容的耳朵里,他很是无奈。这种比赛太坑爹了,想动手脚也很容易,亏得他们想得出来。不过,永和皇帝显然对白亦容充满了自信。而且,白亦容察觉得出来,这些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既然都是种田的,那就看谁的能力更胜一筹。白亦容虽然很有把握,然而还是在心里将那提出这个意见的左相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就是在找事啊! 那么多人支持杨思义,白亦容也知道自己不占优势,要是田地被小人折腾坏了,找谁算账? 虽然白亦容不太情愿,但是这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容不得他反对。不知道左相此举意在哪里,但是白亦容还是很担心会有人做手脚。 永和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承诺了会派官兵驻山,还有开垦山林的流民也会在田地附近建房子,看守田地。 当天,白亦容和杨思义抽了签,结果是杨思义先选。 只见,他朝白亦容微微扬起一抹笑,然后不客气地选定了最大的那座山。 白亦容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一座包括大河在内的小山。 比赛时间截止到明年九月份秋收时分。 税收中,旱地作物比水田作物要交的税少,所以种水稻才是最有利的。 接下来是招募没有土地的流民来耕种,皇上允许他们自行招人,并且承诺这些田将会分发给垦荒的流民们。 白亦容忙得脚不沾地的,一一查明了个个流民的背景,然后又亲自面试这些人。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当天回去,杨思义也招了许多人,打算开垦荒地。当然,对杨思义来说,人是越多越好。 到了八月份的时候,白亦容在自家种的那棵野生稻苗成熟了。白亦容收获了一些稻种,根据籽粒、质地、外形等方方面面判断,这应该是前世古代曾经备受农民欢迎的早白稻。这让他狂喜异常,连带着这些日子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消散了几分。 早白稻,米粒粗硬而多饭,产量高,出饭率高,十分耐饥,这种作物自然是十分受农民的欢迎。 白亦容小心翼翼地将稻种保留下来,打算等来年春季再来播种。 杨思义选的那座山也是有河流的,只不过是山涧而已,水流并不大。 他采用的是刀耕火种的种法,在白亦容的前世,这种田地叫畲田也叫坡田。他开垦的荒地都是就着河流开垦的,并且还积极开沟引渠,将河流引到了另一边的山地,争取让所有田地都可以方便的灌溉水。 他这座山的面积是白亦容那座小山面积的一倍,杨思义也不是没考虑过白亦容那座小山,只是那条大河水深得很,沿岸极为陡峭,不是那么好开发的,光是挖渠引水就得花费大半年时间,不划算。 就算不在质量上面取胜,他也要靠数量取胜。 在轰轰烈烈的开荒中,杨思义花费了近两个月就将大半个山头都开发成田地了。 而白亦容却仍旧进展缓慢。 这日,他去跟皇上汇报开垦进度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白亦容。 白亦容很客气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心里虽然暗喜白亦容动作慢,却还是保持一副冷淡的样子,朝白亦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白亦容见他一副冷淡的样子,也不热脸贴着冷屁股,打过招呼就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能够爬上户部侍郎这个位置,杨思义绝对不是个蠢人。他走着走着,便思索着白亦容进展如此之慢,是为了什么。而且,为什么看起来,他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白亦容这个人到底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败局已定自暴自弃了呢?杨思义缓缓思索着。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南瓜”,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两个哈尼的营养液,啵啵啵~ 这章写得我有点压力,总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嗯~ 第34章 垦荒比赛 白亦容进入了圣安殿, 永和皇帝正在看奏折, 见他来了,便将奏折放置在一边, 然后看向他。 “白爱卿,听说你还没开始播种,这是真的吗?”皇上关切地问他。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是的。” 虽然这只是一场比赛,但是永和皇帝还是希望白亦容能赢, 毕竟他这颗没有背景的棋子比较好使。不像杨思义,是站了队的。然而,永和皇帝还是私心里想选个种田更胜一筹的。于是,白亦容和杨思义两人的较量由此开始。 永和皇帝微微蹙起眉头, 想要问白亦容, 而后想想,便作罢了。反正到时候,结果自然会揭晓。 今年西北又是大旱,然而,却没有发生饥荒。永和皇帝得到了这个消息时,心中是惊喜万分。看来,白亦容所谓的砂田法奏效了。 他下令下去, 令整个西北地区推行砂田法。其实,不用永和皇帝开口,那些人家也已经开始了整砂田种地。 那些没听白亦容话的人则是悔得捶胸顿足,他们早先就是见白亦容不过十三岁少年,认为他年少不懂农学, 却不曾想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到了今年,差距就明显地拉开来了。那些将田地整成砂田的人地里头还有收获,那些没跟随潮流的人家则是庄稼全都枯死,颗粒无收。 于是,那些没搞砂田的,纷纷向已经弄好砂田的农民请教。当地的农民对白亦容简直是感恩戴德,奉若神明。要不是他,恐怕今年他们还得饿肚子。 消息传到了殷都,永和皇帝龙心大悦,又赏赐了白亦容,还把他的官职往上提了提,从正六品成为了从五品。 杨思义得知这个消息后,内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倍感压力。他是地主豪强们推出来,直面白亦容的一颗棋子。 经过税收改革一事,地主豪强们意识到如果让白亦容继续安稳地升官发财,对他们的利益毫无好处。既然无法挑拨离间,亦或者拉白亦容沉迷于黄-赌-毒,那么就推出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来主持农事。而他们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杨思义这个人。 杨思义,年龄四十五左右,早年家庭贫困,父母双亡,自己是一边种田一边读书,在三十五岁那年才考中了进士。从此,他飞黄腾达,最后爬上了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能爬得这么高,可见其人的心机和手段。 地主豪强们选中他,是因为在所有官员中,论对稼穑一事的了解,恐怕没人比得过杨思义。在杨思义考中进士之前,他种了二十多年的田地,对田业一事恐怕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今年夏税刚过,接下来是秋税,两人的第一轮交锋恐怕就要在秋税里了。 杨思义开垦的全是坡田,是旱地。 白亦容则是一边指导农民开垦荒地,一边掐算着播种时间。 他打算将这座山整成梯田。 梯田,看起来跟坡田畲田一样,其实还是有区别的。跟坡田畲田不一样的是,梯田会特地设堤埂,为的是严防水土流失。 所谓梯田,首先按照山的等高线修成阶梯状的田块,其次,修成石阶梯包围水土,最后也可以引来山泉种植水稻。如果没有山泉的话,也可以种植粟麦。 整梯田比整坡田费劲,而且还耗资金。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白亦容才整好这座山,几乎将整座小山都整成了梯田。 他招来的这些流民虽然心里有疑问,不过也没多问,凡事都按照白亦容的吩咐行事。 不得不说,白亦容真的是挺会挑选的。 不是所有的山地都适合整成梯田的。按理来说,北方大部分地区土质疏松,是不适合整成梯田的。此外,崎岖的丘陵和山地也不适合开辟梯田。不过,白亦容挑选的这座山地正好适合整成梯田。 白亦容监督着这些流民造完梯田,又撒上种子后,见一切妥当了。便悠哉悠哉地回去了。 谢秉章刚入职,白亦容邀请他去茶楼,谈谈刚入职的情况。 这个时候的茶楼才刚兴起没多久,人们对名茶的概念还没那么深,所以白亦容随便点了一壶茶,又点了一些点心。 这个朝代的风气算是比较开放的,茶楼里说书先生经常说着说着就谈起了政-治。由于之前圣上严禁以古讽今和议论圣上,所以最近讨论政-治的人少了许多。但只要不是抨击当朝亦或者讽刺圣上,基本上谈谈政-治是不碍事的。 “话说最近有一件轰动整个殷都的事情,”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道,“那农官白亦容和户部侍郎杨思义举行了一场比赛,比谁种田最好。” 底下的人顿时嗡嗡嗡起来了,不知情的四下询问,知情的告诉不知情的。 来茶楼的人大多是百无聊赖的人,这下子有件事情足以让他们八卦,他们自是不会放过。 谢秉章看着白亦容一眼,笑着说:“你可知道,赌坊里已经召集人给你们两个人分别下注,押谁会赢。” 白亦容怔了下,关注点跑歪了:“你还去过赌坊?” 谢秉章摇头说:“赌最是沾不得的,这些都是我同年告诉我的。” 白亦容兴致冲冲道:“等一下,咱们也去押注,就押我会赢,你看如何?” 谢秉章无奈摇头,苦笑一声:“不是我打击你,那杨思义也是种庄稼的好把式,你可别轻敌了。” 白亦容说:“他选了那座大山时,就已经注定了他输的命运了。” 谢秉章说:“哦?这是怎么回事?” 白亦容微微一笑:“届时你就知道了。” 论对京郊地区的了解,没人比得过白亦容这个农官,是以在选山地的时候,他清楚知道什么山便于开发,什么山不便开发。 这时候,忽然他们听到了一舍管惊喜的叫声:“谢兄。” 谢秉章和白亦容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朝着谢秉章走来,朝他拱手道:“秉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谢秉章怔了下,脸上流露出几分见到故人的喜色:“席阳,好久不见了。” 辛席阳跟谢秉章问候一番后,谢秉章向他介绍了身边的白亦容。 听得白亦容的名字,这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随后避白亦容如避苍蝇那般,眼神都不留给他,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 辛席阳借口有私话要说,将谢秉章拉到门口,然后小声道:“秉章,你不要命了,居然敢跟他在一起,知不知道他现在招惹了多少敌人?甚至有一个世家家主暗地里放话,早晚要搞死这个人,你知不知道?” 谢秉章脸上的笑渐渐淡了几分:“席阳,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白亦容是我的好友,这点不会改变的。” 辛席阳皱眉:“你怎么就不懂呢,跟他在一起,肯定会影响到你的前途的。他不过一介农夫,何德何能让你对他高看一眼?” 谢秉章抽回自己的袖子,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我来京城,他对我多有照顾。就是冲着这一点,我也不能做白眼狼。” “你、你……”辛席阳说不下去了,只好说,“到时候会有你后悔的,我先走了。” 说着,他气冲冲地走了。 谢秉章看着辛席阳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是个精明人,自然知道跟白亦容牵扯过多,于自己前程恐怕不利。然而,让他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他又做不到。 白亦容跟他的交情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浅。 谢秉章缓缓走回茶楼里自己的位置,白亦容关切地问:“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谢秉章见他一脸担忧,便反过来安慰他:“我不碍事的,你不用担心。” 白亦容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来刚刚那个辛席阳肯定跟谢秉章说了自己坏话,不然用得着避开他说话时眼睛还朝着自己这边瞄么? 只是,谢秉章不说,他也不点破。 两人复又交谈起来,白亦容说:“秉章,你可有认识的人在跑海运,我打算建一艘船,请人出航。” 谢秉章吓了一大跳,这个朝代虽然不禁止海运,可是出海的还真没几个。不过,大燕朝南北海运倒是有船帮在跑船。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多数是通过海运的。 “出海?”谢秉章迟疑地说,“您打算做生意?” 白亦容摇摇头说:“是打算寻找几样作物的。” 谢秉章说:“什么作物,值得你这么费心,你可知道建一艘船需要多少钱,请人又要付出多少钱?” 白亦容老实地说:“不知道。” 谢秉章扶额,然后想了想,说:“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是船帮里的,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白亦容知道这事急不得,且不说这个世界有没有地瓜不说,就是那遥远的南美洲也不知道是否存在。 这个朝代有很粗略的地图,绘制并不详细,但是白亦容还是看得出来,这地图和前世的华夏国地图一模一样。从种种方面来说,地瓜很有可能存在的。 地瓜首先从南美洲被欧洲的水手带到了Y南国亦或者F律宾,然后再传入华夏的。 现如今,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地瓜,那只有去南美洲寻找。 其中成本肯定很高,甚至得不到回报,但是白亦容认为这个国家正在重蹈覆辙,走前世古代的历史路。如果不积极发展海运打开国门的话,早晚还是会遭到西方的侵略的。 从私心里,白亦容还是希望能够比西方人早一步发现新大陆,成就大燕帝国。 所以,综上,白亦容打算建船请人出海寻找新大陆。 眼下,他想请求皇上的支持。 谢秉章听到白亦容异想天开的话,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凭着听说,你要找人出海找那什么作物?” 见白亦容一脸坚决,谢秉章又说:“而且,你还要告诉皇上,你确信皇上会相信你吗?” 白亦容说:“我会说服皇上投资的,咳咳咳……就是出钱。” 谢秉章劝他说:“你现在正得圣宠,不可轻举妄动,万一皇上觉得这事不行,发火了怎么办?” 白亦容对皇上很有信心,因为在他心里,这个皇上是个雄才大略的人。换句话说,他就是个有野心的皇上。 见劝不动白亦容,谢秉章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次日,白亦容便入宫求见永和皇帝。 不得不承认,永和皇帝真的是个尽忠尽职的皇上,每次白亦容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圣安殿批改奏折。据京中传闻,永和皇帝早上四点就起床,上完朝后,开始批改奏折,中午午休一会儿,然后继续批改奏折,直到傍晚掌灯时分才开始吃晚饭休息。 白亦容翻阅过史书,之前已经有过好几个朝代了,历代帝王中,最勤奋的估计永和皇帝可以排得上前三名,甚至有望争取第一名。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好皇帝。 他感觉这次说服永和皇帝投资犹如当年的哥伦布说服女王投资那般,只看皇上的眼力了。 在公公的通报下,永和皇帝召白亦容进去。他也很好奇,白亦容难得会来觐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卡文,所以只码了四千字,再次道歉,鞠躬,求小天使的原谅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君临邈”,灌溉营养液 5 读者“腐女一辈子”,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以上小甜心的营养液,啵啵啵~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了,会挑有空的时候回复的 第35章 你认输吧 “白爱卿, 你见朕有何事情?”永和皇帝问。 白亦容从容道:“这次来见皇上, 是有一事想奏请皇上的。” 永和皇帝不禁被吊起了好奇心,说:“究竟所为何事?” 白亦容说:“为了扬我国威, 臣认为有必要派出船只,前往寻找新的领土。只是这事,还得皇上您的点头和资助。” 永和皇帝说:“新的领土?” 白亦容点点头,说:“臣听说, 在海的另一端,有一块巨大的领土,那里尚未有人占领,臣想请皇上派遣船队, 出发占领此处。” 永和皇帝好笑地说:“爱卿又是如何听说的, 此事是真是假?” 白亦容说:“我以前流浪时,曾经听说过遥远的大海那段,有另一块土地,上面有所谓的地瓜和玉米等作物。” 为了解答皇上的疑惑,白亦容又将地瓜和玉米形容解释了一遍。 永和皇帝摇头:“仅凭听说,未免太不可信。” 白亦容慷慨激昂道:“如果皇上信不过,臣只好自己出资建船请人, 寻找那传说中的作物,为了我大燕朝,这事臣想试一试。” 永和皇帝见他神色坚决,迟疑了下,便道:“这事, 朕须得想一想。” 白亦容见永和皇帝迟迟没有答应,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他没有表露得太明显,而是叩谢过后,退了回去。 他也知道,单凭一个传说就想说服皇上,未免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 永和皇帝果然没有食言,回去还真的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行性。白亦容所说的那种耐饥耐瘠的地瓜,他也很是眼馋。要是真的可行的话,届时,他的国库又会增进一笔收入。再者,这地瓜可以世世代代种下去,从长远来看,还真的是一笔划算的投资。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好面子的他自然想扬国威,捷足先登地占领那些无主之地。 而如果有损失的话,也不过是损失几艘船和几个人而已。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而永和皇帝向来不是个迂腐的人,不然白亦容也不可能被任命为农官。 天色阴沉得很,乌云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随时都可以挤出水来。白亦容看了看天,心里叹了口气,这事他也是可以私自建船派人出去寻找的。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让告知皇上,希望他能投资。 不过,皇上的态度模凌两可,白亦容实在是没有把握。 他知道,华夏国之所以会被侵略,就是因为国家闭关锁国,国力太落后了。所以,这次,他想靠一己之力,希望可以改变这个现状。 好在永和皇帝是个圣明的皇帝,没有进行海禁。 白亦容思索着事情的时候,大黄甩着尾巴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大黄越发的沉稳了,以前还会闹着要白亦容陪它玩耍,现在则是十分安静地蜷缩在白亦容的脚边睡觉。春江他们将大黄照顾得很好,每天都会给它洗澡,也将它养得肥肥胖胖的。 大概是许久没出去打猎了,大黄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白亦容好笑地摸了摸大黄的软耳朵,大黄抖了抖耳朵,睁开乌黑的眼睛看着白亦容,似乎在责怪他。 白亦容可是不敢再让大黄入山林的,那太危险了。大黄陪伴他度过了近两年的时间,他早就将大黄看作是自己的家人了。 他起身,大黄见白亦容没再折腾自己,又继续睡过去了。 这个夏天热得要命,就算是屋里头放着冰块,也解不了暑意。这里不流行穿短袖,即便是夏天,每个人还是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白亦容穿着薄衫,汗流浃背地看着书本。 谢秉章每天都会过来给他讲课,因为白亦容想长远发展,就必须得研读这些书本。 这日,谢秉章照样过来给白亦容上课,这些天,他一直在给白亦容讲解四书五经。白亦容前世是练过毛笔字的,然而,写得并不太好看。比起谢秉章,他更是差得远了。 白亦容穿过来之前,这具身体是有读过几年书的,不算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但是,这身体原主人天资驽钝,总也学不好,所以读了一两年,便没再读了。 谢秉章给白亦容上课的时候,惊于他的学习能力。不知道白亦容是如何读书的,总是学得又快又好,一点都不像只有一两年基础的人。 殊不知,白亦容前世可是一路考到博士的人,学习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在谢秉章给白亦容授课的时候,这天开始又下雨了。而与此同时,另一件大事发生了。 南方水患,这个消息被以八百里加急文件送到了永和皇帝的案头。 户部尚书奉命前去救灾,然而今天殷都天气很不好,不多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即便下了雨,南方水患救灾一事一日不可拖,户部尚书吴悠等了一会儿,见大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便冒着大雨出发了。 皇上原本属意派二皇子前去的,没想到三皇子会自动请缨。永和皇帝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便干脆两个都不派出去,只派了吴悠去赈灾。 马车咕噜噜地行走于山地之间的官道上,这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远处白茫茫一片,马车在雨中快速行走着。 吴悠暗暗骂了句鬼天气,看着一边的山。这次救灾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就算救灾好了,赏赐的无非就是银两,他不缺钱。而且,以他的从一品官位,实在是没有上升的可能性了,除非两个丞相都死了。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心里头想想。 看看一边的坡田,那是户部侍郎杨思义负责的山。这座山不算特别崎岖,然而极为高大。从吴悠这里看过去,这座山表明坑坑洼洼的,植被全无,如同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巨人静立着。 看起来,杨思义做得不错,吴悠心道。杨思义是他的下属,他们关系算不上好,但是吴悠本-能地希望杨思义能赢过白亦容。 吴悠本身出自世家,家里头田地广袤,至少有一二十顷。如果按照田地面积纳税的话,那可真的是不用活了。所以,他本人对白亦容也是有意见的。 正思考着,忽然间马大声嘶鸣起来,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声音,连带着护卫也在连连惊呼。 吴悠赶紧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是山崩! 只见一股股石块和泥土从坡上快速滑落,势不可挡地向下冲,一下子堵住了官道。再一看,这座山的田地全都被这股山崩淹没了。 这一幕就发生在前面的道路上。 吴悠吓得手足冰冷,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好险好险,差一点点,被淹没在山崩里的人就是自己了。 随即,他又想到了杨思义,杨思义这几个月的心思算是白费劲了。 这时候,吴悠听到了许多人的哭喊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这些日子驻扎在山上垦荒的佃户以及官兵。 这次山崩来得十分猛烈,所垦的荒田十之八九被更上面滑落的泥土石块淹没。不用提山顶上的损失,山脚下垦的荒地是全都毁了。 吴悠心惊胆战地命令护卫和车夫往回走,想要尽快离开这块危险的地方。 这时,山顶上忽然又有石块泥土滑落,吴悠吓得魂儿都飞了,大吼一声:“快走!” 车夫和护卫等人也惊怕不已,巴不得插翅飞离。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了,身后佃户的哭泣声被刷刷刷的雨幕吞没,渐渐消失了。 直到远离那座山,吴悠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抹了抹额头的汗,整个人都吓得虚软了。 这件大事,早已有人派人前去禀告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闻言要是大吃一惊,派人将杨思义叫进宫来。 杨思义还不知道这件事,听说皇上要见自己,心里正高兴,难得皇上会惦记着自己。 门外大雨如瀑,杨思义顶着大雨出发了。 圣安殿中,永和皇帝正等着他。杨思义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便问引路的公公,塞给他一颗碎银,小声问:“皇上叫我,是为了什么?” 那位公公收起了银子,说:“听说是你负责的田地出了问题。” 杨思义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不是好事,便急着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公公摇了摇头,说:“具体的咱家也不知道。” 杨思义心里满是忐忑地进入了圣安殿,永和皇帝正一脸阴霾的等着他。 “臣恭请皇上圣安。”他毕恭毕敬地跪叩道。 永和皇帝沉着脸道:“你辖下的山地发生了山崩,朕要你即刻停止开垦那块山地。” 杨思义傻掉了,满脑子都是永和皇帝的山崩二字。怎么会这样子呢? 永和皇帝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杨爱卿?” 杨思义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扑在地上,说:“那这场比试……” 永和皇帝见他只顾着这场比赛,根本就不顾及是否有伤民,不由得有些不悦。 这次山崩,幸好没有伤民。有人心疼崩塌了的田地,那可是花了他们近三个月的心思开垦出来的。不少人,一边挖土,一边寻找还算幸存的果蔬。 永和皇帝郁闷得不行。 杨思义忽然问:“白大人辖下的山地是否也发生了山崩?” 永和皇帝怔了下,这还真不知道,不过目前为止,并没有人上报,想来情况是好的。 于是,他又遣人去查探白亦容所负责的那块山地。 几个时辰后,那人快马回到了宫中,说:“启禀皇上,白大人的山地并无山崩。” 不仅没有山崩,那些田地有了大雨的滋润,长势看起来更加喜人。 杨思义咬紧牙根,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永和皇帝脸色一松,露出了一丝笑意:“天助亦容也。” 杨思义闻言,脸色更是白上一分,他咬了咬牙,出声道:“启禀皇上,臣请求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这一次,臣必定找出山崩的原因。” 永和皇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要说劝农司司农卿也不算比得上户部侍郎这个职位,然而据传,劝农司很有可能成为与六部齐驱并驾的一个单独部门,所以杨思义才会争着做劝农司的长官。不然,他放着好好的从二品侍郎不做,跑来做司农卿,吃饱撑着没事干。 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精明得很,自然是因为有利益才会来争。 永和皇帝沉吟片刻,才说:“既然你有心比赛,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只是,这次要是再出差错,可别怨朕不给你机会。” 杨思义大喜过望道:“多谢皇上恩典。” 当日,这则消息就传到了白亦容的耳朵里,他哼了哼,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是特别意外。 如果有些山地不适合开垦,强行开垦的话,只会破坏环境。在抽签选山之前,白亦容和杨思义都去查看过这几座山,心里早已有数了。 这时,门外有人传报,说是杨思义求见。白亦容自然知道他来做什么,对于一个敌人,他从不圣母,便称病不见。 杨思义急得冒火,嘴唇都要冒泡了,然而,白亦容悠哉悠哉地坐在书房里,看着四书五经。 “怎么会病了呢?”杨思义不甘心道,“你再去问一声,就说我有要事……” 管家春江是宫里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很客气地微笑道:“大人实在是不能见客,请杨大人见谅。” 这时,春江又说了句话:“不过,我家大人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杨思义问:“什么话?” 春江说:“大人说,让你放弃那座山,那座山不适合开垦。” 杨思义气笑了:“他这是借机让我退出这场赛事,自己好荣升司农卿吗?” 虽然这话难听,春江还是好脾气地微笑不语。 杨思义真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赖着不走。不过,他的骄傲和教养不允许他赶出这么无赖的事情来。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离开了,打算去白亦容的那块田地看看。 白亦容很认真地看着书,再过几天,等雨停了,他就得上朝了。大燕朝规定,只有从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上朝,他正好刚刚被提拔为从五品,拿到了上朝的资格了。 杨思义的山地发生了泥石流一事,他也是听谢秉章说的。谢秉章有多位同年在朝为官,所以消息灵通得很,他说的准没错。 即便是下了大雨,谢秉章还是风雨无阻地来给他上课。杨思义前脚才刚走,谢秉章后脚便到了,两人擦肩而过。 杨思义好奇地看着谢秉章,这人好生面熟。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这位是今科探花,也是传说中白亦容的至交。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谢秉章还没出来。他心里顿时明白了,白亦容这是托故不见他呢!这个认知让他气得几欲吐血,恨不得冲进去将白亦容拖出来暴打一顿。 然而,他只是捏紧拳头,对车夫道:“我们走吧!” 白府外大雨滂沱,白府内谢秉章与白亦容正在交谈。 “今天,我来检查你的功课,”谢秉章开口道,“先考背书吧!” 他随意挑了本大学,抽了个片段,让他背诵。 论起背诵,白亦容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毕竟他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考上博士的人。 很流利地背诵了数段段落后,谢秉章略有些惊讶:“白弟,你天资过人,如果你去参考科考,至少考个童生是没问题的。” 谢秉章是个谨慎圆滑的人,能得到他这个进士如此夸奖,可见白亦容读书方法确实高人一等。 白亦容微微一笑,这谢秉章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他上课从不照本宣科,而是会引经据典,和白亦容高谈阔论。 两人都不是迂腐的人,谈起话来更是互相赏识。 不多时,两人的话题转移到山崩一事上。 “杨思义中午过来找过我,我没有见他,不过我告诉他那座山不适宜垦荒,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白亦容说。他肯告诉杨思义那座山不适宜开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不是冲着这场泥石流中可怜的平民百姓,他才不会开这个口。 谢秉章说:“你是不是早知道那山会山崩。” 白亦容摇头说:“我不是神,自然不知道,但是也不意外。” 谢秉章看着白亦容片刻后,确认他没有撒谎,才接着说:“那为什么你的山没有山崩?” 白亦容只好跟他解释梯田是如何严防水土流失的。为了造这个梯田,白亦容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还投入了不少资金,才造出这些石阶梯堤埂,围护田地。 等解释完之后,谢秉章才由衷感慨道:“白弟,你于桑麻一道确实不是常人可比拟的。” 白亦容很有自信道:“在这里,我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虽然这口气是很狂妄,但是谢秉章真的相信他能做得到。 再说,杨思义离开了白亦容家之后,首先去看了自己开垦的那座山地。 现在雨停了,路上坑坑洼洼的都是水,马车驶过,激起不少水花。杨思义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远处的那座山。 近了,近了,更近了,他听到了一阵阵啼哭声,这些民众正在哀泣自己失去的田地和家园。几天前,他们还信心十足地开垦荒地,并在田地边建起了座座小屋。眼下,这里却发生了山崩,他们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然而,就算提前告诉他们这样子会引起山崩,他们恐怕还是会这么干。人饿肚子的时候,哪里管得了破不破坏环境。 这哭声扰得杨思义内心十分不安,他的到来让在场的人们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问他:“杨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杨思义内心也慌得很,不知道要如何收拾这残局。他种田二十多年,为官十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场景。 看着满脸殷切看着自己的人们,想了想,他咬牙道:“待雨停了,重新修整山地,建房子。” 所有人一听,似乎也只有这样子了。 杨思义顾不得安抚这里的老百姓,满心都是白亦容究竟是怎么做到不山崩的。不行,一定得问问他,问个明白,说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这块山地会出现问题了。想到这里,杨思义的内心涌起了一丝不忿和恼怒。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罂鸠”,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立夏”,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君临邈”,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以上哈尼的营养液 另外,谢谢吃土少年的地雷 小甜心们,啵啵啵~ 第36章 有样学样 然而, 现如今由于整座山土质被雨水冲泡得十分稀松, 要整回成一块田地,并不容易。 杨思义看了眼还在痛哭的人们, 一咬牙,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大雾山。” 大雾山,就是白亦容负责的那座小山。杨思义就不信这个邪了, 一定要看个究竟。 马车一路快走着,杨思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这个白亦容,看起来没那么简单,是自己轻敌了么?由此看来, 能得到圣上的眷宠并不是他走了狗屎运, 是他的能力确实过人。想到这点,杨思义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挫败感,这是在他十几年官场生涯中未曾有过的。 难道我就要这样子认输么,如同白亦容说的放弃开垦这座山?杨思义刚产生这个念头时,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他猛地摇摇头,不会的,他绝不能退缩! 在杨思义心思千回百转之际, 马车已经走到了大雾山山脚下。 杨思义下了马车,仰头看去,只见一道银练般的迷雾缠绕在山顶上,山坡是一个缓坡,一座座梯田整齐地按着山等高线排列着。 只看一眼, 杨思义就猜到了,这么缓的坡地,怎么可能发生山崩。杨思义选中的那座山也不算太陡峭,然而,比起这座小山还是差得远了。 看到有人上来看自己的田地,住在附近的农民立马出来,一脸戒备地看着杨思义。只是,目光触及他身上的官袍时,又变得有几分畏缩了。虽是如此,他们还是不肯离开,死死盯着这个陌生官员。 早已有驻山官兵过来了,为首的官兵看到了杨思义身上的官袍,也不谄媚,只是客套地问了句:“杨大人,请问您亲自前来,是为了何事?” 在之前入驻山林的时候,这位为首的官兵曾经见过这位杨思义,所以认得他。 杨思义见到这里的庄稼长得如此之好,心底里早就泛酸冒泡了。 他直白地问:“你们是如何开垦这片荒地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番,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实话。 还是那为首的官兵精明,他回答道:“这事恐怕杨大人得亲自去问白大人了,我们不过是依照白大人所言去做的。” 旁边的农民连连点头称是。 杨思义忍不住要哼出声来,去问那个白亦容,这么说来,自己没吃闭门羹算是好的了。只是,人家不愿意见自己。 他也不能强求别人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只好追问白亦容都吩咐他们做了什么事。 虽然大家都语焉不详,但是他还是从现场梯田的堤埂建造和大家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白亦容是怎么做的。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这茬事了,杨思义自认为找到了诀窍,便急匆匆地回去了。 他也打算造梯田。 等回到了自己负责的山地后,他急匆匆地要求大家重新整田地,修筑地埂,全面向白亦容学习。 杨思义虽然知道这事与白亦容无关,然而还是有些恼怒,白亦容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座山不适合垦荒,并且预料到会发生山崩了?他是不是抱着看戏的心情看自己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里,他对白亦容多了几分怨愤。 皇上是个好皇帝,这几天暴雨,他体谅臣子的不容易,干脆免去了朝会。待雨过天晴后,再上朝。 好在东区离皇宫近,所以白亦容寅时大概现代时间四点半起床,洗漱吃饭,穿好官袍。别看时间早,他算是幸运的了,还有人住得更远,早上两点多就得起床,省得赶不上朝会。 据说先帝还在的时候,朝会迟到者是要打屁股的,也就打个五六下,但是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当众被扒裤子丢脸。轮到当今圣上的时候,便换成了罚款,迟到一刻钟的时间罚工资的十分之一,迟到一刻钟以上的人才会被打屁股。 白亦容的马车一路快速行走着,白亦容坐在车厢里,微微眯眼补觉。这是他第一次上朝,难免会有点紧张。 大概现代时间五点半朝会会开始,他家算是离皇宫比较近,所以他也不是很着急。 行经一条较为狭窄的巷子,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白亦容以为到达了皇宫,有些讶异,这不是才过去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大人,前面的路被一辆马车堵住了,像是出了什么事。” 白亦容看了看微亮的天,吩咐车夫:“去看看前面马车的情况。” 过一会儿,车夫回来汇报:“报告大人,前面的马车坏了。小的请他们让一让,他们却说……” 白亦容问:“说什么?” 车夫开口道:“除非皇帝老子来了,不然他们谁都不让。” 白亦容皱起眉头,接着说:“如果绕道的话,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车夫说:“约莫三刻钟的时间。” 那就是三十分钟左右,白亦容没想到绕道花费会这么长的时间,简直惊呆了。 “那如果从这里走呢?” 车夫说:“约莫两刻钟时间。” 白亦容蹙起了眉头。 车夫又说:“那辆车看起来似乎是义忠侯的马车。” 白亦容说:“我再去问问。” 说着,他下了车,走到前面去,看到了一个管事打扮的人,便询问:“这位小哥,我有要事,能不能麻烦你让让?” 那个管事却是理也不理他。虽然管事的不理睬白亦容,不过内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家老爷早就先走一步,留下这辆马车堵住白亦容的去路。 白亦容略微不悦,却没有训斥,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正要吩咐车夫后退绕道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堵住了他们的回头路。 白亦容的脸一下子白了,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白亦容走到后面的马车,很是心平气和地对那车夫道:“这位小哥,前面路过不去,你能后退一步吗?” 那车夫对他视若无睹,神情很是倨傲。 于是,白亦容只好朝马车帘子后面的人道:“这位大人,能麻烦你家的马车往后退退吗?” 等了许久,白亦容正要发火的时候,车帘内才传来一个不缓不慢的声音:“你是那个支持税改的白亦容?” 白亦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由得说:“正是在下。” 对方又说:“哦,可真是久闻其名了。” 白亦容听他说话,似是在拖时间,便有些脊背发凉,要是迟到了的话,那可是要扒掉裤子打屁股的。如果他迟到的话,想来很多人会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自知得罪了不少人,却没想到对方以这种方式来整他。 “白大人,我对你久仰了,听说你跟杨大人的比赛……”对方开始口若悬河地谈起来了。 白亦容见前后两辆马车都不肯退一步,只好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大人?” 对方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不过是一介白身罢了!” 是个平民?白亦容看了看这奢华的马车,看来眼前这位不是个普通的平民。 想到这里,他高声道:“我急着上朝,能请你的马车让让吗?” 对方却是扯东扯西地兀自谈了起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白亦容突然厉声道:“李老爷请让路,若是我迟到了,误了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这时,对方忽然低低笑了声:“白大人发火真的是挺可怕的。” 见对方死活不让,白亦容也拿他没辙,想来对方是有所倚仗,才不怕自己。这两个人绝对来头不小,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估计也就是责骂他们一番。无奈之下,白亦容只好吩咐了车夫一声,跑步去皇宫了。 白亦容知道自己得盛宠,然而却不可能让皇上为自己改规则,迟到了就是必须得依章惩罚。否则,日后人人迟到了,都可以找借口。再者,皇上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大费周章地去查这两户非富即贵的人家。 越跑,这具身体的毛病就越显现出来。 由于这一年的松懈,白亦容是没怎么再劳动了,跑起步来更是气喘吁吁。等他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整件内衣都是半湿的,气喘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两脚酸软得无法再进一步。再抬头一看,天边隐约有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迟到。 如果是马车的话,就不用这么费力,马的脚力不是人的脚力可以比拟的。 这时候,一辆马车从背后快速驶过,车内的人忽然叫停了,车夫勒停马车,一个人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看着白亦容:“白大人?” 白亦容一看,是二皇子姜瑞意。 他抹了把汗,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见过二殿下。” 姜瑞意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问:“你不坐马车,跑步过来干什么?” 白亦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苦笑一声。 姜瑞意说:“你上来吧,不然这样子下去,你若是晚到了,父皇可不会徇私。” 现如今顾不得避嫌了,白亦容点点头,就往车上爬,坐入了马车。 马车的速度可比人跑步的速度快多了。 白亦容看了看姜瑞意,说:“这次如果不是二殿下,恐怕在下就要被责罚了。” 姜瑞意很温和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白亦容便跟姜瑞意交谈起来,姜瑞意是个说话滴水不漏的人,却偏偏又说到了白亦容的心坎里头去。 聊到后面,姜瑞意微笑着说:“白大人,你造的梯田可是已经名传四方了。” 白亦容愣了下,说:“二殿下,这是何意?” 姜瑞意说:“你和杨大人的比试已经传遍了京城了,大家都很关注。昨日,杨大人负责的山地发生了山崩,而白大人的山地却没有,这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据说,还是白大人那所谓的梯田的功劳。依我看来,白大人丝毫不逊色于杨大人。” 梯田是白亦容的称呼,在这个朝代,还没有梯田一说,想来是那些他教过的农民传了出去的。 “二殿下过奖了。”白亦容说。 正说话着,马车已经到达了皇宫外。由于宫内不能骑马或者坐轿,大家的马车都是停在宫门处的。所以,白亦容跟姜瑞意下了马车。 白亦容粗粗看过去,好家伙,全都是各家的马车,一眼看不到头,想来大家都已经到了。 他心里也是有几分责怪自己的,若是知道有今日突发状况,怎么说也要提前出发。 见到白亦容的时候,有人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丝失望。不得不说,白亦容真的是好运道。 待宫门开启后,大家排成一列长队井然有序地进入了宫门。 这不是白亦容第一次入宫,然而,他还是莫名地感受到皇家的威严。 白亦容没有在这里找到谢秉章,因为他被授职翰林院编修,七品小官,没有资格上朝。 早朝的时候,他细细扫量着在场的人,简直是人生百态,居然还有人偷偷低头睡觉的。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大胆,白亦容对这种人简直是佩服万分。 左右相发言极少,都是指使手底下的人出头。如果手底下的人人轻言微,他们便会亲自出面发言。 早朝说的除了江南水患之外,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白亦容听了一会儿,顿时感到无趣,低头盯着眼前的地板发呆。 这时,七七八八的事情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永和皇帝终于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时候,官员们一片沉寂,想来是没什么话要说了。 正要退朝的时候,一个人出列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这人正是杨思义。 只见他高声道:“皇上,臣认为可以在我大燕朝内推广梯田。” 永和皇帝自是听说过白亦容发明的梯田,便问:“白爱卿,你可有话要说?” 白亦容早就知道杨思义去看过自己整的梯田,但是对他提出这个建议还是有些惊讶,他低头道:“臣认为应该先试验一两年,再决定是否推广,毕竟此事事关民生,不可操之过急。” 永和皇帝点点头,然后对杨思义说:“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白爱卿说得没错,这事事关重大,也不可一蹴而就,是需要慢慢观察。” 杨思义张了张嘴,最后无力道:“皇上说得是。” 说完后,他又回到了队列。 然后,无人再上奏,自然退朝了。 一退朝,等皇上走了之后,白亦容就往外走。杨思义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追了过去:“白大人,白大人,请慢一步!” 白亦容听到杨思义的话,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他可不想给这个人科普种田知识。杨思义见快要追不上他,一口气跑了过去,拦住他,气喘吁吁道:“白大人,杨某有事求你。” 白亦容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视这个杨思义。 白亦容说:“具体的我也帮不了你,杨大人想求我做什么?” 杨思义见他态度冷淡,心里有些无名火,不过还是客气道:“想请教白大人,造梯田的要点是什么?” 白亦容看了他片刻后,说:“既然你那块山地曾经山崩过,说明并不适合造梯田,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说完后,他绕过杨思义,就走了。 杨思义心里微恼,却又奈何他不得,只好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打算去巡视自己的那块山地。 等到了那座山地,他便看到一大堆人正在忙活着整地。在杨思义的吩咐下,他们打算将这座山整成梯田。 然而,一个农民过来,告诉杨思义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山涧被土堵住了,从上游流下来的水,到下游就不见了,这样一来,下面的田地就没法灌溉了,除非将整条山涧重新通一遍。 有几个人为了争上游的田地,甚至打起来。目前,已有两人受伤,其中一人重伤,很快就不治而死。这几个人因为斗殴伤人至死被官兵拿下,关进了牢里。 杨思义因为这事,心情更加的糟糕。 他一边吩咐农民们通山涧,一边监督他们将田整成了梯田。 然而,这一项工程十分浩大,几乎花费了他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建成。就这样,杨思义在第一轮交锋——秋税中,失败了。 没关系,杨思义暗暗对自己说,还有一年的时间,足以证明我比白亦容厉害。不过,对于白亦容下的断言,他直觉地认为对方没有撒谎,而是真的在劝阻自己。 然而,杨思义内心还是有几分恼怒的,他比白亦容年长不知多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话就停止了垦荒呢! 就这样,杨思义疯狂地开垦着田地,大有将整座山整成梯田的架势。 这边,白亦容就轻松多了,这座山不大,造成梯田之后,他更是轻松。山背的田地还没开发,他指挥着农民先把已开发的一面山整好,然后依葫芦画瓢开垦山背。 身边的农民看到白亦容都是眉开眼笑的,就差将他当作神明供起来了。在一路的问候声中,白亦容来到了大河边。 河水粼粼,还有垂髫小儿坐在河边钓鱼。看他们的鱼篓,他们似乎收获颇丰。白亦容走了过去,这几个小孩子都认得白亦容,因为他经常会给他们麦芽糖吃。见到是白亦容,这些孩子顿时笑嘻嘻地叫他白大人。 白亦容跟他们点点头之后,将目光投到了这条大河上面,这条看似深不可测的大河也可以好好利用。 于是,白亦容想到了另一种前世古代利用水地的种植方式——架田种植。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5 读者“凫燕回唐”,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君临邈”,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喵小喵”,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贤的水獭”,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果儿”,灌溉营养液+28 好多小甜心的营养液啊,谢谢啦,蠢作者很感激,啵啵~ 第37章 架田种植 元代著名农学大师王祯说过:“架田, 架犹筏也, 亦名崶田。” 架田,是一种与水争地的方法, 是一种人造耕地,利用的是水面。伟大的古代农民在长期的种植摸索中,发明了这种种植方式。首先将木桩打入水地,以木桩作架, 然后打造木筏,将木筏铺满泥土,在上面种植稻谷。 这个法子不可不谓巧思,既不用灌溉, 也不用怕水淹。 白亦容在地图上看到这座大雾山被大河包围着, 在抽签中是属于大雾山山区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看中这块土地。 他召来了几个农民,跟他们细细解说了架田种植,这几个农民听得一愣一愣的,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亦容:“这成不?” 白亦容板着脸,拿出官威来,说:“我说行就行。” 这些农民虽然半信半疑, 不过别看白亦容才年仅十四岁,他整出来的梯田可是整个大燕朝的第一例。这些农民早先看到白衣人的时候,也有些不当他一回事,然而,等梯田整好了, 他们才开始正视这位农官大人。 他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草包,也不像大多数人家乡里头的知县等官五谷不分,是个实干的人物。 听说又有地种,这些农民便乐呵乐呵地去倒腾架田了。 白亦容选了些壮年劳动力,看着他们将木桩打入河底,然后又花费一天的时间制作一艘木筏。人多力量大,很快,所谓架田便制作好了。 首先先尝试着种果蔬,待农民们种完种子后,白亦容看了看天,已经天黑了,现在回去,车程半个时辰,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了。为首的官兵很热情地邀请白亦容晚上留宿在大雾山,白亦容没有推辞,答应了。 山上的蚊虫特别多,官兵的房子特别简陋,脚臭味等味道混合在一起,白亦容还真有些不习惯,难以想象这些农民在这山上住这么久。不过,再苦再累的日子,白亦容都撑过来了,没道理这点苦吃不了。 白亦容看了看外面的一间间房子,都没有灯光,也是,这年头,灯油贵得很,这些农民肯定舍不得用。也只有白亦容这间房间有灯,这灯还是为首的官兵拿到他屋子里的。 白亦容吃过苦,过过拮据的日子,自然知道灯油贵得很,他也舍不得浪费灯油钱,便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了。 时值九月,正是种牡丹的好季节,白亦容心里盘算着,打算种植牡丹好卖钱。时人对牡丹推崇得很,只要会种牡丹,还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这一夜,却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夜。 次日杨思义上完朝后,照例前往自己负责的山地麦积山巡视农田。 才刚到达目的地,又听到了声声哭泣和大声的讨论,他心里直觉不好,便赶紧下了马车,走到声源处去。 见到杨思义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讨论,看向他。 “怎么回事?”杨思义皱眉问。这妇女哭哭啼啼的,多晦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杨思义看到了人群中心的情况。 天啊,那是什么? 杨思义惊呆了。 这是一具残缺的尸体,从被咬得面目模糊的脸孔和高大的身体,他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具壮年男尸。走得近了,他还闻得到浓浓的血腥味,那股铁锈味一直在他鼻尖缠绕,迟迟不肯散去。 杨思义活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一具尸体,看到这场景,自己也给吓到了。 “怎么回事?”杨思义看向为首的官兵,皱着眉头问道。 在那个官兵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杨思义总算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具尸体名叫阿铁,是近月刚招来的农民。每天晚上,杨思义下了命令,要求每天晚上每户人家出一个人巡视自家负责的农田。所以,昨晚阿铁到了时间就出来巡视农田。 才刚出去一会儿,整座山房子内的人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凄惨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屋子内的阿铁妻子被这声音惊醒,然后她听到了更多的凄惨叫声,这声音她熟悉得很,正是自家男人的声音。她紧紧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愣是不敢出去,一边流泪一边祈祷阿铁平安无恙。 不多时,她便听到了自家男人喊救命的声音,希望有人出去救他。然而,连出来巡田的人一见到狼群都跑回屋子里躲起来了。阿铁也有心跑回屋子里,然而这群狼着实狡猾,只困住他一个人。 就这样,手无寸铁的阿铁被当场咬中喉咙而死。 阿铁妻子流着眼泪等到天亮,听得外面再无声音,她才拿着一根锄头小心翼翼地出来查探,结果看到了自己丈夫的尸体倒在地里头,而这块地已经被践踏的得不成样了。 杨思义选中的这座山是座实打实的大山,山背还没开发,很显然,那里藏着狼群、老虎和熊等凶猛动物。 之前开发这一面山的时候,没遇到猛兽,算是他们运气好的了。 杨思义弄清情况后,原本想私了的,毕竟这事传到永和皇帝耳朵里的话,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奈何已经有官兵差人去报给府衙,而且还去请了仵作过来,也就意味着这事不可能再压下去。 当得知这人死之时,这群官兵也躲在屋子里,杨思义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让你们进山保护田地,你们就是这样子保护的?你们作为官兵,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平民送死,你们就没错?” 这话让这群官兵顿时不悦起来了,为首的那个官兵辩解道:“事情发生在山上,我们在山脚下,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你胡说!”阿铁妻子怒道,“明明有人告诉我,山脚下都听得见我家相公的喊声!” 为首那人被反驳得脸色又青又白的,恶狠狠地瞪了阿铁妻子一眼。阿铁妻子现如今丈夫已死,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对往日里惧怕的官兵也就无所谓起来了,更是凶狠地瞪回去,恨不得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瞧她这样子,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杨思义被这事搞得心情烦躁,暗叫自己倒霉晦气,便说:“等皇上问话,谁失职谁来领罚。” 在场的官兵顿时不满起来了。别人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谁敢出来跟一群狼群搏斗。而且听昨晚的狼嚎声,至少有二十来头的狼,他们这几个官兵出去跟狼群搏斗简直是去送菜的。 等了一会儿,仵作也到来了,经过一番鉴定,确定了阿铁确实被狼咬而死,不是人为的谋害性命。 在场的人都有些恐慌了,纷纷窃窃私语,一股名为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着。 自己的田地出了事,杨思义又问了仵作,白亦容的田地是否有事。仵作摇摇头,回答:“今天只接到您这边的报案。” 杨思义暗道这白亦容果然好运道,而自己这几日频频走霉运,是不是应该去寺庙里拜拜? 杨思义这边郁闷的时候,白亦容这边的人却是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大家的精神面貌很不错,开垦后的土地经老道的农民和白亦容鉴定,是良田。这让所有人欣喜万分,在以前,他们别说良田了,就是连田都没得种。 而皇上下旨了,只要哪一座山胜了,那么哪一座山的田地就归谁所有。白亦容是个好官,他跟农民们承诺了,只要自己赢得了比赛,他们还是在这里种地,他不会赶他们走的。至于租子,那是交得极少的。比起绝大多数苛刻的地主来说,白亦容简直是菩萨降世,心肠善良得没话说。 有了白亦容的保证,所有人都干活得更卖力。比起杨思义这边的死气沉沉和官兵们的不满,白亦容这边则是一派融洽,和气融融。 杨思义负责的麦积山发现狼群一事,很快就传了开来,自然也传入白亦容的耳朵里。 京中有传言,说是天助白亦容,所以才降下这么多灾难给杨思义,而且还言之凿凿,杨思义输定了。 彼时,杨思义正在茶楼跟朋友喝茶,听得隔壁的一桌这么胡说八道,顿时怒了,差点赤胳膊跟人家打起来。谁知道隔壁那桌根本就不怕他,见他气得满脸通红,还叫破了他的身份:“你不会就是那个杨大人吧?” 杨思义尴尬地站在原地,想说是,又不敢暴露自己的名字,因为那些人谈及他的眼神着实不含善意。 对这场赛事,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有风吹草动,就传得整个京城都是。非议朝廷命官又不是非议圣上,大多数人都是私底下说说,大燕朝舆论氛围十分宽松,只要议论的不是皇上,基本上不用担心会因为这事被砍头。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些心胸狭窄的官员会事后报复。 在茶楼坐了一会儿,杨思义顿时有些喝不下茶了,拉着同伴就赶紧溜走。 这些日子,杨思义除了上朝和巡视田地,就不敢出门,生怕被人指指点点。 白亦容发明了架田一事,很快就传了开来,连皇上都十分感兴趣,还特地微服私访,出去查看白亦容的架田。 马车一路行走,很快就到了大雾山。永和皇帝谁都没惊动,悄悄地摸上山去。远远地,看见大河边,白亦容正卷着裤腿,穿着草鞋,一身普通农民的打扮。他正给一众农民上课,这群农民有三四十岁的,也有五六十岁的,个个年龄都比白亦容大,却听得极为认真,像是刚接受启蒙的黄口小儿。 直到永和皇帝悄悄靠近白亦容的时候,白亦容才察觉到,正要下意识跪拜的时候,又注意到永和皇帝身穿便服,便知道他是微服私访不想让人看破身份,于是他便拱了拱手道:“黄老爷。” 永和皇帝哈哈一笑,说:“你不必拘束,你们继续,我就是过来瞧瞧这所谓的架田。” 说着,他仰头看去,只见河岸边,一块田地露出水面,上面显然种有果蔬,而且才种下不久,苗才刚刚冒出个头来,看起来很是舒服。 再一看,另一边还是一块竹筏,只不过竹筏上面建有一间小木屋,显然这便是人住的地方。 永和皇帝自幼就开始喜农务农,阅尽农书,却从未见过这种田地,不由得倍感新奇。 英明如他,已经意识到了白亦容这人的价值了。现在,就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一战白亦容必胜! 由于皇上到来了,白亦容也不敢晾着他,便结束了今天的课程,让手下的农民回去整理自家的地了。 白亦容支开所有人后,这才向皇上叩拜下去,永和皇帝赶紧扶起他:“出门在外,不用这些虚礼。” 白亦容应了声是。 然后他一路陪伴在皇上身边,为他解说这架田是如何建成的,又有什么好处。 两人谈了许久后,皇上话锋一转:“你上次所说的寻找新领土一事,朕已经考虑好了。” 白亦容内心一紧,问:“皇上请说。” 永和皇帝缓缓道:“白爱卿,你可愿意立下军令状?” 白亦容愣了下,没料到永和皇帝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只怔了下,便道:“臣愿意立下军令状!” 永和皇帝忽然又笑了:“朕跟你开玩笑的,军令状不必了,再者说了,爱卿乃肱骨之臣,朕也不会拿你试险。这事,朕答应了,你再多说说那块领土的传闻,朕很有兴趣。” 永和皇帝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仔细一想,既然是传闻的,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他派出一个船队和一些船员,最多损失的是这些船队和这些船员,折算成银两,他损失的金额最多一万两。一万两,去赌一个占领新土地的机会,值得很。永和皇帝向来是个胆大的人,不然十几年前,他也不会冒着政-权被颠覆的危险下推恩令,得罪众多藩王,引来众多藩王的造-反。 只是在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之前,他还想确认一下白亦容是不是撒谎,所以才开玩笑让他立军令状,没想到白亦容真的答应了。 这让他有些微的吃惊,随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白亦容自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内心吐槽:说好的君无戏言呢!居然跟我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 见白亦容脸色严肃,永和皇帝收起了笑容,说:“这钱就从真的私库拨出,朕若将这事全权交付给你,你做得到吗?” 看着永和皇帝郑重的神色,白亦容摇了摇头,说:“皇上,臣并非万能,这事只怕还得工部来做。” 永和皇帝也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说:“你说得没错,术业有专攻,这事确实得交给工部。” 白亦容没有不懂装懂,让皇上心里更加满意。 工部,主管水利工程和交通运输(包括漕运和海运),由他们来负责这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不过,皇上真的是不想将这事交给工部。出海一事,现如今只有白亦容跟他知道。他之所以不肯从国库里出钱,还是不想听那群老头子唧唧歪歪。这事只要一放在明面上提出来,那群老头子估计又要叽歪了。 可是,眼下又不得不交给工部,毕竟这里懂行的人都没有。但是回头一想,永和皇帝出的钱是从自己的私库里出,这些臣子管天管地还真管不到他的钱库里来。 说完这些话后,皇上拍了拍白亦容的肩膀,感慨道:“白爱卿,你真是奇思妙想,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朕简直是闻所未闻。” 永和皇帝见过架田,又说完造船的事情,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白亦容得忙活到下午才能走,所以就没跟他一起走。 次日朝会结束后,皇上便将白亦容和工部尚书薛心存叫到了圣安殿说话。 薛心存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是个明哲保身的官员,对白亦容也很是客气。毕竟仅仅两年的时间,这个白亦容就从七品小官升到从五品,可见这人的心机与手段。 不过,薛心存自认自己跟白亦容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毕竟他也不仇视他,又不讨好他,两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没想到,皇上将自己和白亦容留了下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然而,接下来,皇上说的事情让他大吃一惊起来。 永和皇帝看向薛心存,很温和道:“薛爱卿,朕想请你造一艘海船,用于出海的,你可有主意?” 薛心存愣了下,回答道:“容臣斗胆问一句,不知道皇上是想造船出海做什么用的?” 永和皇帝说:“寻找新的领土,扬我大燕国威。” 薛心存就不明白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事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造船似乎又跟白亦容这个农官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将白亦容也叫过来? 薛心存原本以为皇上是要修建农渠水利,所以才将自己和白亦容叫过来,可一听是要造船,自己就不懂了。 皇上挥了挥手:“具体的你无须多问,只要造好船就好了。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造船五艘,并由你寻找可靠的船员,你做得到吗?” 薛心存点头道:“这事包在臣身上。” 皇上接着说:“我会拨款一万两给你,你可要好好使用这钱。” 薛心存忙点头:“微臣必将全力以赴。” 皇上说:“另外,船员找到后,你带给白爱卿过眼一下。” 薛心存有些不明白,不过也不敢再问皇上,只好点头应是。皇上都自己出钱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两人一起退了出去后,薛心存问一边的白亦容道:“请问白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守候花开”,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紫晴”,灌溉营养液 14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读者“姜汁红糖茶”,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君临邈”,灌溉营养液 20 谢谢以上哈尼的营养液,啵啵啵~有一个哈尼的名字看不见,或许是没起昵称吧!到底是哪位呢? 另,谢谢吃土少年的地雷,鞠躬~ 第38章 浮田种植 白亦容一边走一边解释:“我想寻找几样作物, 我已经将它们全都画下来了, 等回家我会差人送去薛大人的府中。” 这么一说,薛心存顿时明白了, 感情真的是跟白亦容有关,所以皇上才将白亦容一同叫进圣安殿。 薛心存心里好奇地问:“白大人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作物的?” 白亦容看了看他,到底没说是听说的,因为这样子只会让薛心存怀疑, 他只是说:“我自然有我的途经。” 薛心存听得出来他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多说,两厢告辞后,白亦容跑去巡视农田去了。 由于他前年立冬种下的冬小麦十分耐冻, 所以他存了不少冬小麦的种子, 上京的时候也将冬小麦种子一起带走,没想到这个冬季居然派得上用场。 白亦容打算这个冬季让农民们划出一块田地来种冬小麦。 走到河边,他看到了居然有人在编芦苇和竹篾,不由得有些惊讶。 待得有人解释后,他才知道这是在造浮田。浮田,顾名思义,跟架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 浮田是芦苇和竹篾编成,不铺泥土,只能用来种蔬菜。 在前世,浮田比架田出现的历史还要早得多。晋代书籍《南方草木状》曾经这么记载过:“南人编苇为筏,作小孔, 浮于水上,种子于中,则如萍根浮水面,及长,茎叶皆出于苇筏空中,随水上下,南方之奇蔬,按指蕹菜也。” 眼下快到了冬季,种稻谷是不成的了,这些人打算抢在冬季到来前,播种蔬菜,多收一点蔬菜。待得冬天来临时,可是没什么蔬菜可以种的,更别提稻谷了。再者说,浮田比架田好倒腾得多了,只花费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折腾完了。 白亦容也晓得这些人的心思,没有去阻止他们。 这些人笑呵呵地跟白亦容问了声好,又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白亦容巡视了一遍,见一切正常运转,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忙活,自己就回去了。 他这边逍遥自在,杨思义这边却是愁云惨淡。 昨晚,那群狼群又来了,似是知道这里有猎物,他们甚至贪婪地从一户人家的窗户跳进去。屋子里的人拼命惨叫,想要吸引人来救自己。 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因为这群狼群实在是太多了,没人赶着出去送死。 于是,整座山的人就听着那户人家惨叫声和呼救声,一直到后半夜。 第二天,大家听得外面再无动静,这才开门出来。然后,来到了那户人家的家门口。窗户那边血迹斑斑的,一看就知道昨晚战况的激烈程度。 他们砸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三具残缺的尸体。一具高大的男尸,一具瘦弱的女尸,还有一具小孩的尸体。 看到尸体的同时,所有人都呕吐起来,现状实在是太惨烈了,这三个人是被活生生咬死的。 听到这消息的杨思义几乎要疯了,没想到屡屡发生饿狼袭击人类的事情。再一看白亦容,他负责的大雾山那座小山丘别说狼,就是兔子也是罕见的。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起来,开始有人丢下自己的田地逃跑了。有田种固然是好的,然而,那也得有命种田。 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天时间内就逃跑了十来户人家。待杨思义知道后,气得不行,下令官兵们看好这些人,别让人再跑了。 可这些人又不是犯人,又没有签订合约,当晚,偷跑的人又多了许多。 而这事也被传了开来,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麦积山垦荒遇到狼群了。 人不断地逃跑,杨思义也逐渐心力交瘁,力不从心了。 杨思义看着这一片片没人愿意打理的田地,心里气得不行。 早朝的时候,杨思义就被言官弹劾了。 一个言官义正言辞道:“麦积山发现狼群,住在那里的农户无异于狼群的口粮,杨大人应该收手才是。” 龙座上的皇上久久不语,然后,他开口道:“杨爱卿,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杨思义脊背和额头全是冷汗,他咬牙道:“如果臣因为狼群退缩,那白大人就是胜之不武啊!” 被拖下水的白亦容站在队伍末尾,无语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很无辜。 杨思义接着说:“不如派官兵绞杀狼群,也好除了这一祸害。” 皇上沉吟了片刻后,才说:“也好。” 杨思义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他眼神坚定起来,这一局自己一定要赢过白亦容! 下朝之后,杨思义这几日一直笼罩阴霾的情绪之下,今天难得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等解决了狼群这个祸害,他就不信他开垦的荒田会比不过白亦容。 这座山这么大也有大的好处,杨思义美滋滋地想着,期待来年狠狠打白亦容的脸。 白亦容跟杨思义擦肩而过的时候,杨思义还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来,看起来很是轻松。白亦容跟他点了点头,跑去追前面的薛心存。 那日一回家,他就派人将用炭笔素描的几张纸交给杨思义。杨思义并不在家,所以画是托他的家人转交给他的,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薛大人,请慢一步。”白亦容追上他。 薛心存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很客气地唤了声:“白大人。” 白亦容几步走上前去,跟薛心存并肩走着,一边走他一边问:“薛大人,船已经开始造了吧?” 薛心存嗯了一声:“我也在招船员,已经有一百个人愿意参加了。” 白亦容有些讶异,要知道这次远航可是不知目的地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不过,看薛心存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他也犯不着跟自己开这个玩笑。 那日,薛心存回去就马上前往附近的船厂,跟他们的头头商量这件事。毕竟是永和皇帝亲自吩咐的事情,薛心存只得亲自去谈。 最后,他们敲定了造一种船,名为宝船。它是适合远航的一种优秀船型,它高大如楼,底尖面阔,首尾高昂,首尖尾方,两侧有护板,船舱为水密隔舱结构。底尖利于破浪,吃水深,稳定性好,安全舒适,是大燕朝现如今最先进的海船。(资料来自度娘) 开工那日,他还备三牲祭拜天地,然后向大木师傅敬酒。一切都是亲力亲为,只为了永和皇帝提出的这趟航行能够平安无事。 船厂离殷都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薛心存也不可能带白亦容前去看船。白亦容只从薛心存的口中得知,这艘船长达七十米,高达三十多米,吃水极深。其余的,就算是跟他说了,他也听不懂。 薛心存那日回家后,就收到了白亦容的炭笔画。他有些惊讶,惊讶的是居然有如此的作画方法,而且看那绘画,栩栩如生,让他不由得相信这作物是真的存在的。如果撒谎的话,不可能描绘出这么多细节的。 “你那几张画,我也收到了,”薛心存接着说,“画得很不错,你确实挺有奇思妙想的。那些作物,你是如何肯定他们就在新的领土的?” 这是他第二次询问了,白亦容只好开口道:“下官也只是听说过。” 薛心存瞪大眼睛:“皇上可知道?” 白亦容点头:“皇上是知道的。” 薛心存瞪了他一眼,胡子一抖一抖的:“简直是胡闹,浪费钱!就为了个传说!” 白亦容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还真担心他撂担子不干了,于是安抚他,说:“下官有八成的把握,它们确确实实存在的。” 薛心存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因为旁人都在对他们侧目,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工部尚书跟一个农官怎么会走到一块儿。 薛心存闷哼了半天,才说:“你得承担起一切后果,这些人为了这次出航可是签下生死状的。话虽如此,没道理让这么多人丧命。” 白亦容说:“为了大燕朝,或许需要有所牺牲,再者说,这些人也未必全都回不来。” 薛心存决定不再理睬这个白亦容,只好开口继续说:“人我七天后带给你看,我只负责造好船,找好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白亦容只好拍了下马屁:“麻烦薛大人了,这些事除了薛大人,还真没人做得了。” 薛心存不吃他这一套,转身就走了。 白亦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为了大燕朝不重蹈覆辙,这次远航势在必行。 再说,杨思义这边,他已经组织了几队官兵,又找了些猎户,打算上山围剿那该死的狼群。他本人自是不敢随行,只在山下等待他们的消息。 现如今是大白天,这群狼白天从不出来,只在晚上神出鬼没的。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屋外杂草丛生,即便是清了许多遍,这些杂草的生命力还是顽强得很。蚊子多得四处乱飞,杨思义打了一只又一只,不多时,整个人就浑身起包包了。 怎么这么慢,他心里很是烦躁,然后又想起了白亦容,据说他搞出了什么架田和梯田,真的是闻所未闻。 叫人拿艾草将整间屋子熏一遍后,他才觉得好受一点。 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时分,杨思义已经等得不耐烦,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有回信了。 原来早上一大早,猎户们就带着猎犬上山,猎犬对狼的气味可敏感得很。在猎犬的指路下,他们很快就摸到了狼窝。在那里,官兵猎户和狼群发生了一场激战。 几十个人对上二十来条的狼群,虽然不吃亏,然而却也没讨得着好。 有三个人被咬中喉咙毙命,猎犬损失了一条。 经过一番激战后,狼群被消灭了,这场胜利算是惨胜。 杨思义却顾不上那些尸体,他欣喜若狂的是狼群终于被灭了,不用担心这山开垦不下去,自己肯定不会输给白亦容。 官兵们就算没有死掉的,也全身满是伤,严重的一人甚至肚子都被破开,眼看着就快活不成了。 再看着脸露喜色的杨思义,官兵们全都敢怒不敢言,生怕被穿小鞋。在这悲伤的气氛中,杨思义这才意识到人们眼神的不善,便知自己失态了,忙收起那副忍不住快笑出来的表情,露出一副悲痛的神色。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为了大家,为了我大燕朝!”杨思义义正言辞道。 有人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杨思义见狼群被消灭了之后,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安抚这些人,然后就匆匆回去了。 人们望着杨思义远去的马车,全都不满地讨论起来了。 “这个杨大人,从没有将我们当作一回事!”有人咬牙切齿道。 更有人点头赞同:“早知道,我们当初就去找白大人,听说那个白大人,可是菩萨心肠,还承诺了赢得这场较量后,租子只收一点点。” 官兵们没有插嘴,也没有阻止,放任这些人发泄自己的不满。他们自己对杨思义都不满得很,真是恨不得甩他几巴掌。可惜,就是打死杨思义,他们的兄弟也救不回来了。 他们也听说过了另一座山大雾山官兵们的待遇了,白亦容偶尔会带点肉让那边的官兵开开荤。哪里像这个杨思义,小气抠门,还总是对他们颐气指使。 此时此刻,白亦容正在指挥下人们窖藏蔬菜,先在坑底铺满蔬菜,然后再铺上一层沙子,再然后铺上一层蔬菜,再铺沙子,依此类推。用的还是去年的窖藏法,这样子这些蔬菜可以度过一整个冬天。 谢秉章也跟着在身边,啧啧称奇道:“白弟,你这法子真的可行?” 白亦容说:“行不行,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要不要我送你一些蔬菜?”这些日子,正是白亦容名下土地佃户交租的日子,为了感谢白亦容,这些佃户还特地送来了许多新鲜的蔬菜,白亦容寻思着吃不完,便干脆先窖藏了。 谢秉章今天照样是过来给他上课的,四书五经白亦容都学得差不多了。他也很刻苦,每天都要读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白天坐马车去大雾山的时间里,他也会抱着诗书苦背。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已经可以流畅地写出一篇诗赋来了。 谢秉章甚至称赞白亦容是难得的天才,天资聪明,且又勤奋,简直是每个先生最喜欢的徒弟,这种徒弟教着省心。 两人课后便开始交谈起来,白亦容听得谢秉章说:“白弟,有人托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白亦容怔了下,说:“这人应该跟我有过仇的吧?”不然就直接来找自己,不会转过弯找自己交好的谢秉章了。 谢秉章犹豫了一下,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帮这个忙的。” 白亦容说:“你既然开口了,想来对方的权势很大,大到你不得不开口问我?” 谢秉章微微一笑:“白弟果然聪明,你真的不考虑参加科考试试?”相信白亦容参加科考后,可以狠狠地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的脸。 白亦容说:“别跟我扯这些,我只对农桑一事感兴趣,诗赋可不是我擅长的。”再者说了,考得上倒还好,要是考不上,那可就真的丢脸丢大发了。他现如今已经是从五品官职,犯不着再去自讨苦吃。 谢秉章叹了口气,说:“是义忠侯请我找你帮忙的,他还托我转达一句话。” 白亦容说:“什么话?” 谢秉章说:“那日早上,真是对不住了。” 白亦容对义忠侯这个人印象深刻,那天他正要上早朝,正是这个人的马车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害得自己不得不跑步去上朝。他对这个人印象极差,便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他有求于我,今天倒未必会跟我低头道歉。” 谢秉章见他脸色不好看,说:“那我就推了这事吧!你也不必勉强。” 白亦容说:“不用了,我接受他的道歉。” 谢秉章微微睁大眼:“这可不是你爱憎分明的风格。” 白亦容说:“我倒是不怕他,只怕他会为难你,听说他家大少爷是你的顶头上司?” 谢秉章又惊讶道:“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白亦容不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浸农桑事的吗? 朝中私底下有人讽刺白亦容是白不懂,意思是朝中事他完全就不知道,一窍不通,而且白亦容得到的消息也总是落后于人一步。 白亦容说:“我也不是孤陋寡闻的人,多看看书,出去听听别人说的话,就知道了。” 谢秉章笑了声:“贤弟说得是,只是……贤弟不用勉强自己,我不碍事的。”谢秉章虽然为人圆滑,却是真心将白亦容当作自己好友,所以并不想让白亦容因为自己而为难。 白亦容哼了声,心里很是讨厌那个义忠侯,却还是不得不问:“你说说,他倒是想请我帮什么忙?” 既然,对方都低声下气求和了,那么想来一定是棘手到不得不求助于他的事情。白亦容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对方肯低头道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看到营养液增长的,可是后台看不到投营养液的哈尼啊,泪奔~好像是到了新的五月份,上个月的营养液谁投的就看不到了。 在此向投营养液的不知名哈尼表示感谢 某个童鞋让我今天不要出去浪哈哈哈,其实放假这几天我妈本来是打算带我出去的,不过我心心念念的都是码字这件事,所以这几天都呆在家里码字。 我是小红娘扔了1个地雷 彼岸花痕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以上两位小甜心,啵啵啵~ 第39章 治牡丹花 谢秉章这才开口道:“义忠侯老母尚健在, 尤喜种牡丹,前几日,他发现老母最喜欢的几株牡丹得了病。” 白亦容嗯了一声。 谢秉章忽然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毕竟白亦容是种田的, 不是花农, 这万一搞不定,那义忠侯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请别人看过吗?”白亦容接着说。 说到这里,谢秉章脸露一丝笑:“请过很多人,据说还请过杨思义, 不过他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说, 他还胡诌一番, 结果义忠侯发现他给的法子并没有效果,更是恼怒。” 这杨思义倒真的是官场老油条,居然还不懂装懂, 白亦容心想。 白亦容说:“他有没有说清楚, 那盆花究竟是怎么个得病法?” 谢秉章说:“问了,叶子尖端开始失去绿色,变成了灰色,叶边起皱, 本来情况不是特别严重的。用了杨思义给出的法子后, 那盆花更是开始焦枯和脱叶落叶。” 白亦容略一思索, 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杨思义给出什么法子?”白亦容问。 谢秉章说:“据他说,牡丹喜阳,这是缺乏阳光, 建议义忠侯多晒晒。” 白亦容忍不住笑出来了:“这个杨思义倒是个人才。” 谢秉章不解地问:“怎么了?” 白亦容说:“这事暂且不论,待我看过后再说。” 谢秉章还是有些不安地说:“你如果不知道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依我看,要不你还是推了吧,万一不懂的话会惹人笑话。” 白亦容说:“我有九分把握,你放心。” 谢秉章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后,才微微松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替他担心得很。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是休沐日,不如明日再去找那义忠侯吧!”白亦容看了看微暗的天色,说道。 谢秉章说:“也好。” 这几日虽然已经到了十月份,可秋老虎还是猛得很,热得白亦容真心怀念前世的短裤短袖,可惜在这个朝代,若是穿这个出去,会被人喷死。不管再热,每个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而且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子。 白亦容留了谢秉章在家吃饭,谢秉章也没有跟他客套,毕竟两人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当晚,白亦容谈及了自己打算开店的事情,谢秉章问他:“你打算开什么店?” 白亦容为难地说:“我原本是打算开个蔬果店,可惜蔬果这东西在大冬天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谢秉章略一沉思说:“我在这里有一家米店,店铺不小,如果你想开店的话,我可以在店中清一个位置给你放蔬果。” 白亦容拍板道:“也成,给你三成利润。” 谢秉章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这样子吧,我只抽一成的利润,是兄弟就别推辞了。” 有了谢秉章的保证,白亦容放心多了。 次日一大早,白亦容就差人去谢秉章的米店里买菉豆。菉豆即绿豆,这个朝代早就有种植了。 谢秉章也在一边,听得他要买绿豆,还以为他是想喝绿豆汤祛暑,便告诉他米店在哪里,还给了信物,让店里头的伙计给点折扣。 白亦容自然是不缺这点钱,两人又是一番推辞,最后白亦容还是妥协了。 两人一起坐马车前往义忠侯的府邸,义忠侯府也同样在东区,离他们家算近的了,坐马车不用一柱香时间就可以到了。 在这段路程间,白亦容抽出一本书来,打算在路上看。看了看脸露惊讶之色的谢秉章,白亦容又道:“谢兄,你也要看书吗?” 说着,他从小抽屉里翻出许多书来。 谢秉章叹了口气:“天资聪明不可怕,可怕的是比别人还勤奋。” 说着,他也选了一本书,翻看起来。只不过,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眼睛一直瞄着白亦容。 白亦容老神在在的,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 大概是谢秉章动作太频繁,白亦容只好放下书来,问他:“谢兄,怎么了,看起来很是烦躁?” 谢秉章又叹了口气,说:“我是担心你,那义忠侯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白亦容冷笑一声:“这一点倒是看得出来。” 谢秉章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我们回去吧,这花你要是也没辙的话,保不准对方会翻脸。” 白亦容沉思了下说:“念在他还是个孝子的份上,我就帮帮他这个忙吧!” 说话间,两人的马车已经到达了义忠侯府了。白亦容和谢秉章下了马车,不禁打量着这个大门口。只见门口摆着两只大石狮子,一雄一雌,一踩圆球一踩幼狮,看起来很是威风凛凛。朱红色的大门一看就是上等的木材制成的,门上有匾额为义忠侯府。 谢秉章上前去敲门,过了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两人自报家门,对方忙通报去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见到谢秉章的时候,他就知道谢秉章身边那个少年郎是白亦容,不由得堆起了一脸笑容:“贵客贵客,快往里边请。” 态度跟之前他家车夫的态度完全迥异,那张笑脸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个蛮横的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亦容没有为难他,只说:“我们是来看你家的牡丹,侯爷不必客气,直接带我们去看花就成了。” 义忠侯这时候才愁着一张脸道:“我娘尤其喜欢这几盆牡丹,可惜最近生病了,我问遍了人,也无人知晓是怎么回事,唉。” 看起来,他倒是真的是个孝子。 白亦容虽然之前确实讨厌这个为难他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对他的厌恶也轻了几分。 义忠侯带着他去了花园,去看那盆牡丹花。 到达花园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头发扎成一个包包的老太太,正俯身在看着一盆牡丹。 “娘。”义忠侯喊了声。 那老太太直起身来,看着他们,朝他们点点头,脸上满是忧色。 谢秉章和白亦容分别见过老太太,问安后,老太太才说:“你们真的有把握治好我这几株牡丹?” 言辞间满是不信任。 义忠侯忙出来打圆场:“我娘之前也请过许多人,却没人知道是为什么,还将牡丹折腾得不成样,所以她才这么生气的。” 白亦容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然后看向那几株牡丹花。 谢秉章提起心来,生怕白亦容看不出个究竟。 “怎么样?”义忠侯问。 “这话一直在这里晒太阳是吗?”白亦容忽然问道。 义忠侯说:“大家都说要多晒晒太阳的。” 白亦容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牡丹干的枯萎起来的叶片,摇摇头说:“这是日灼病。” “日灼病?”谢秉章、义忠侯和老太太异口同声道,甚为不解。 这是一种生理性病变,牡丹在夏季气温高达35°持续七八日时,土壤又偏干旱,受阳光直照的叶片便会受伤害。按理来说,这种病只在七八月高温时出现,然而,今年天气额外的反常,近几日气温极高,怕正是这个原因了。 白亦容跟他们解释好情况后,义忠侯喃喃道:“或许是这个原因,看来我不该听信之前那些无知之人的话,将牡丹放在这里晒太阳。” 老太太心急道:“那这可怎么办?” 发生日灼病,最好的方法是找个遮荫处,有条件的可以设遮阳网,每日如此,待得天气气温有所下降时,再撤掉遮阳网。其次,一旦发现土壤因高温而干旱时,要及时浇水,因为一旦发生了日灼病时,虽然这样子可以缓和,但是对已经因日灼病而造成损伤的枝叶没多大用处。最后,增强土壤肥力,加强土壤保墒能力。 白亦容将法子一一说清楚之后,老太太动作麻利得很,马上令下人照办。 义忠侯满脸笑容道:“这次真的是多谢白大人了。” 为了避免尴尬,他也不提上次堵人家马车一事,不过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想来是不会作假的。 白亦容看完这些花之后,也不想逗留,便告辞了不停道谢的义忠侯,跟谢秉章离开义忠侯府了。 看义忠侯这样子,他是欠自己一个人情了。用这种方式消除一个敌人,白亦容心情还是蛮不错的。 义忠侯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情欠大了,便问:“白大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付得起,便会帮你找来。” 白亦容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还没坏到骨子里去,便说:“既然如此,便给我一株牡丹吧!” 老太太脸笑开花了:“好说好说,你要哪种花?魏紫、赵粉、姚黄,还是青龙卧墨池?” 白亦容看了看,说:“哪些花是开白色花朵的?” 老太太指着一盆牡丹,说:“这盆白雪塔花朵是白色的,你喜欢就拿去吧!” 她似乎还挺开心白亦容喜欢牡丹的,不由得跟他分享起来了:“白雪塔又称白玉……” 白亦容耐心地听她说完,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然后,义忠侯就叫一个下人帮忙,把那盆白雪塔送到白府。 谢秉章本来想着今日休沐,要带着白亦容去茶楼坐坐的,好打发时间,却被白亦容拒绝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白亦容说。 “什么事?”谢秉章不解地问他。 “制作豆芽。” “豆芽?”谢秉章不解地问,“那是什么?做这个有什么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绿豆早已买好了,白亦容便吩咐下人将水烧开,放凉数分钟,然后倒入一个器皿里,不停搅动绿豆,直到手放入时,水是凉的才停止。之后,将绿豆置于阴凉处,浸泡四五个小时。泡完后,将绿豆洗干净,用一块湿润的纱布罩住,用锅盖盖住器皿。 谢秉章看得目瞪口呆,说:“这样子,真的可以让菉豆发芽?” 白亦容说:“明早,我们再来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谢秉章果真过来看这豆芽,白亦容掀开锅盖,惊喜地发现已经发出了小小的芽来。 “大概再过个五六天,就可以吃了。”白亦容说。 谢秉章第一次见到豆芽,由衷感慨:“当真是奇了,我从未听说过菉豆可以发芽。” 白亦容说:“现在可不就见到了。” 正说着,有下人过来汇报,说是一位名为薛心存的大人带了一堆人等在门外,说是要见白亦容。 白亦容一听,便知道薛心存是带船员让他过目的,便欣喜道:“快让他们进来。” 待白亦容来到了厅堂,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整座厅堂似乎都装不下这些人,于是,人只好排队到院子里去了。 薛心存是带着这个人让白亦容看一下的,其实他也知道白亦容不懂船事,所以今天带人过来,只是走一下过场而已。 他将一本花名册塞到了白亦容的手上,说:“这是这些人的名册,你按照名册来点名吧,一共是三百个人。” 白亦容接过花名册,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顿觉有些头晕,这得问到猴年马月。再者,只看一眼,怎么判定眼前这人好坏。 不过,既然薛心存带这些人来,想来是已经把好关了,他这边意思意思问一下就好了。 白亦容挨个挨个问了姓名出生地和职业范围后,这些人大多数人答得十分顺溜,看神色气态,这些人不少是出自贫苦家庭的。 能让这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漂泊在海外,薛心存想来下了一番功夫,也是有几分手段的,白亦容心里对他多了几分佩服。 等问完话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由于有宵禁,所以薛心存见白亦容点完人,就吩咐这些人回家去。自己则是留下来,跟白亦容说起造船进度来。 “……一共有三艘补给船,想来是不碍事的……”他如是说。 白亦容皱了皱眉,想起了前世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的时候,船上大部分船员竟然因坏血症而死,原因是没有新鲜蔬菜,无法补充维生素C。 “多带些新鲜蔬菜,”白亦容说,“干菜腌菜也好,还有茶叶也多带一些。” 薛心存说:“你放心,这些我们早已有准备了。” 白亦容想了想,记得前世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船员竟无一人得坏血症,有专家说可能是船上发豆芽的原因。当然,也有人批专家异想天开无凭无据,白亦容想了想,还是保险为上,决定将发豆芽的法子教给这些人。 毕竟此去往东走,至少需要长达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美洲新大陆。这几个月里,可没有什么沿路补给点。 说句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亲自跟随船队出发,前往美洲新大陆,只是这个假永和皇帝想来是不会批的,毕竟他还需要白亦容替他发展农业呢! 等了五六日后,豆芽果然已经发完了。原本半斤不到的绿豆,应是发成了两斤半左右的豆芽,谢秉章看得啧啧称奇。 白亦容便亲自下厨,炒了一点豆芽给谢秉章品尝。 谢秉章尝完后,直称美味,便说:“白弟是打算卖豆芽吗?” 白亦容点点头,说:“你看如何?” 谢秉章说:“你可以去菜市场摆卖,那里人多,应该比较好卖出去,毕竟这豆芽从未有人见过,应该放在菜市场里卖,才能吸引更多人。” 白亦容接受了他的建议:“我这就让春江找人去菜市场卖菜。” 说完,他唤来了春江,让她找一个能说会道的下人去菜市场卖菜。 春江见到豆芽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然而,却没说什么,领命去了。 抽空的时候,白亦容便开始用炭笔会画地图。大燕朝的地图他曾经见过,跟前世的华夏地图一模一样,这更让他肯定了美洲新大陆的存在。 现如今,他要画的是美洲大陆的位置。凭借着记忆,他完美地画出了两块美洲大陆。 不到中午的时间,春江派出去的下人便回来了,一脸喜色地对白亦容道:“大人,豆芽已经卖光了,还有几个大户人家想跟我预订。” 白亦容数着钱,心里美滋滋的,每次赚钱后数钱的感觉都挺不错的。 他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第二□□会下朝的时候,白亦容又跑去找薛心存:“这次船长是谁?” 薛心存不解地看着他:“船长?” 白亦容立刻明白这个朝代似乎没有船长的说法,便解释说:“就是负责整艘船的人。” 薛心存这才明白过来,说:“那人名叫吴大海,你要见他?” 白亦容说:“我想跟他和副使解说一下这块大陆的一些事情。” 薛心存看了他片刻后,才说:“将传说当成一回事,也只有你一个人了,皇上……唉!”后面的话却是没再说出来了,不过白亦容知道他想说的是皇上居然跟着自己胡闹。 “我带你去找他吧!”薛心存看了看天,已经午时了,是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 第40章 猪仔长肉 他们的马车行走到西区就停了下来, 因为吴大海家家住在西区巷子里,马车进不去,无可奈何的白亦容只好跟薛心存一起步行进去。 这还是白亦容第一次涉足西区, 过去他也曾听说过西区跟东区相比, 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人间天堂,一个是地狱。今日,他亲自过来看看,果不其然, 这里鱼龙混杂, 街道上泔水四处流淌, 更有粪便满地,脏臭不堪,几乎无处下脚。苍蝇嗡嗡嗡地漫天飞舞, 看得白亦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亦容侧眼看了看薛心存, 只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嫌弃之色。这不禁让白亦容心里有些惊讶。 “早知道应该差下人过来将吴大海找回去,我们在家等着他来便是了。”薛心存叹了口气,这里的脏乱远远超出了想象。 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歪歪斜斜的, 像一个个喝醉酒东倒西歪的醉汉似的。白亦容看着这些房子, 心里暗道了声:危房,看着就挺可怕的,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倒下来。 一路问了几个人, 他们才顺利地找到吴大海的家。 吴大海的家在这些破烂的房子里算是比较不错的了,看得出来,屋子最近还修葺了一番。 薛心存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了里头一个妇人在晒衣服,便喊了声:“吴大海在家吗?” 那妇人看到是两位官老爷,愣了愣,然后冲着屋里喊了声:“死鬼,快出来,有人找你!”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薛心存和白亦容的时候,他还怔了下,随后露出笑容来:“吴大海见过薛大人、白大人。” 见薛心存和白亦容还站在门口,吴大海忙说:“两位大人请进屋。” 入了屋后,薛心存才开口:“我们这次来是有事要吩咐你的。” 吴大海忙说:“大人请讲。” 白亦容拿出了几张炭笔画,一一给这个吴大海上起课来。令白亦容感到惊喜的是,这个吴大海小时候还读过几年书,认得一些字,这样子两人交流起来更是轻松。 “首先,这是地图。”白亦容将自己花费了一天时间绘制出来的地图交给了吴大海。 吴大海是个跑船的人,自然知道地图的重要性。他接过了地图,心里有些惊讶,毕竟那可是从未有人抵达过的地方。 “白大人,容小的问一句,您这是怎么知道的?”吴大海问。 白亦容说:“怎么知道的,你不用问,关键是船要怎么走,你应该清楚。” 这张地图并不详细,由于是靠记忆画出来的,所以更是粗略,毕竟白亦容不是地理学家。然而,只要知道是往东走就够了。 再者说,给他们一张地图,他们也好有个目标,省得一直在航行,找不到目的地,就打道回府。 要知道,当年哥伦布苦寻不到大陆的时候,可是有船员一直想回去。如果不是哥伦布够坚决,恐怕新大陆也轮不到他来发现。 白亦容知道自己得给他们一个目标。 吴大海看了眼地图,虽然对这张炭笔画有些惊讶,但他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怎么走。” 白亦容见他听明白了,便讲起需要他带来的作物。 前世古代,从美洲传入中国的作物有马铃薯、玉米、地瓜、南瓜、花生、向日葵等等三十多种作物。白亦容是个农学家,自然研究过这些问题,对这些作物简直是了如指掌。 他针对每一样的作物,都画出图来,还标上名称和形容语句,可谓详细至极。由于张数太多了,他还专门将这三十多张的纸页装订成一本书。 吴大海看着这些纸张,都是一些见所未见的植物,顿时啧啧称奇。 “白大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去过那里,形容得如此详细。”薛心存也跟着看了一眼那画册,由衷地感慨道。 白亦容微微一笑:“有人曾经向我形容过这些作物,我印象深刻才画下来的。” 吴大海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一切都交给我吧!必不辱使命!”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册收了起来,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 白亦容担心路上有意外,便道:“这画册你看完后,也给副使或其他人看看。” 吴大海说:“我明白了。” 白亦容原本以为这人是船长,至少也会有点小钱,没想到却住在这个贫困区。不过,在这附近,他们家的房子确实是算好的了,排得上前列。 看来,东区那边寸土寸金的房子,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买得起的。 在薛心存的介绍下,白亦容才明白,这个吴大海是个富有冒险意识的人,从小就向往出海,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花费了毕生积蓄买了艘不大的船,从大燕朝出发,沿着陆地一直航行,游绕到欧罗巴。 白亦容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欧罗巴是欧洲。这个薛心存果然厉害,连这种人他都找得到。 据说,现在的欧罗巴还是个贫困不堪的地区,根本比不上大燕朝的富有。 白亦容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谢秉章又来找他了。并且带来了一个令白亦容意外的消息,这几日,京城的酒楼天下楼居然在卖炒豆芽,而且卖了好几天了,一点也不像是从白亦容这里买的,反而更像是他们自己做的豆芽。 白亦容意外不已,没道理这些人会这么快就琢磨出豆芽的做法。 “就算是我,如果没有见过你做豆芽,也想象不到豆芽是如何做成的。”谢秉章说。 “所以说,有内鬼?”白亦容瞬间明白了。 他做豆芽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下人,就是因为对他们很信任,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想到这里,白亦容有些恼怒,这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个内鬼不揪出来,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们这么下去?”谢秉章问。 白亦容略一思索,就说:“不碍事,天下楼的竞争对手都有谁?” 谢秉章说:“多着呢,莫非你是打算……” 白亦容笑着说:“卖给他的竞争对手,总算是有人要吧!” 谢秉章微微一笑:“此法可行。” 次日中午,白亦容便去找天下楼的最大竞争对手,醉香楼。 他穿着便衣,走了进去,店小二还以为是来吃饭的,热情招待。 白亦容却是看向掌柜的,说:“我看你们家最近生意萧条得很,还不如对面的天下楼呢!” 掌柜的脸色一变,笑容尴尬地挂在脸上。 白亦容接着说:“听说天下楼的豆芽做得极好,你们可知道豆芽是如何做出来的?” 掌柜的苦笑一声:“客官,你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白亦容说:“我要见你们东家,我知道豆芽怎么做。” 掌柜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意识到商机的来临,如果白亦容没骗他的话。 “这客人,且稍等,我马上去汇报我们的东家。”掌柜的冲店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招待好这位客人,自己匆匆忙忙往屋后去了。 过不了多久,一个长得胖胖圆圆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脸带喜色道:“客人,里边请。” 白亦容不慌不忙地进了屋,两厢自我介绍完毕后,白亦容得知这人叫做李中念。这座酒楼是他家祖祖代代的产业,算是老的牌子了。这几日他正为豆芽一事苦恼得很,这客人吃的就是尝个新鲜。可是,他偌大一个酒楼,连让客人尝个新鲜都不行。 不少客人因此跑到了对面的天下楼去了。 白亦容跟他讨价还价一番后,以不菲的价格成交。两人签订合同后,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豆芽方子拿给他,又说:“你可以先尝试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后再付钱。” 李中念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小的自是相信大人您,这钱就先付给您了。” 然后,他面有犹豫之色,似是还有话想说,只是不太敢说出来。 白亦容问:“怎么了?” 李中念说:“天下楼的豆芽方子是从何而来的?” 白亦容一下子看穿了他的想法,不就是生怕自己卖给天下楼后又卖给他醉香楼,生怕他白亦容违约害醉香楼惹上官司吗! “我没有卖方子给天下楼。”白亦容只言简意赅地说着。 有他这句话,李中念就放心了。 前世,豆芽直到宋代,才开始作为蔬菜食用。这世,白亦容将它提前发明出来了。 得到了银两的白亦容笑眯眯地离开了醉香楼,然后,他看了眼天下楼,那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过了五六日的时间,醉香楼也推出了新菜式——炒豆芽和煮豆芽,另有各种做法,都是白亦容教给醉香楼的。 天下楼。 东家吴天意急得脑门都在冒汗,他费尽心机从白亦容府中盗来的方子居然就这么被对面的醉香楼知道了,而且对方研究出更多的做法。 这几日,天下楼的生意没有像前些日子那么兴旺了,客人尝过鲜后,更愿意去醉香楼尝鲜了。 这一切都在白亦容的意料之中。 彼时,白亦容正在照顾这株白雪塔。每日,他都会用加了料的墨汁来浇花,据说这样子可以培养出珍贵的蓝色花种来。 而蔚蓝色花种的牡丹,就是发达的现代,都没有的。 再过两个月,就是皇上的生辰了,届时必定举国同庆。送礼的也不在少数,而身为宠臣的他必将送上最稀罕的礼物。 这几日,他又再去巡视农田。由于山前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大家正在开垦山背。山背靠着的河流可就湍急得多,不似山前的河流流速那么平稳。 这大冬天的,还真没什么作物可以播种。白亦容将之前在白沙村熬过冬的小麦种子拿出来,让大家选一块地,趁着刚过立秋种下。 大家也没多疑,全都依照白亦容说的话,将小麦种了下去。 此时,在大雾山定居的人家已经超过了百户,许多人家的屋子越扩建越大,还有篱笆院落。不少人在家里养鸡养鸭的,甚至有一户人家还养了猪。 那户人家热情得很,硬是要送白亦容一头猪仔。 白亦容热情难却,只好去那家家里头做客。 那户人家带着他去了猪圈,让他自行挑选。白亦容巡视了一圈之后,问:“这些猪去势过没?” 那户人家和周围围观着的人都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不解地问:“为何要去势?” 白亦容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些猪是没去势过的,于是说:“一般来说,一个月的小猪仔就要去势了,这样子好处多多。” 说着,他便解释起来了。 第一,去势过后的猪会性情温和得多,猪和猪之间好相处,比较好管理。 第二,去势过后的猪不会将营养浪费在育种上面,容易长膘,更容易胖。 第三,现如今的猪肉都有股骚味,那是因为性激素引起的,去势过后的猪肉则会鲜美得多。 白亦容解释完后,这些人虽然还是一愣一愣的,然而却明白了一个问题,去势过后的猪更好。 “你们可以留下几头种猪,将其他猪都去势了,”白亦容说,“最好从猪仔的时候就开始给他们去势,这样子不影响肉质。” 那户人家对白亦容的话奉若圭臬,立马找来一把锋利的刀,递给白亦容,然后说:“白大人,能不能请你先做个示范给我们看一下?” 这些人跟白亦容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他不是喜欢拿乔的官员,也没有架子,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地跟他说话。不像麦积山的农民,跟杨思义说话总是战战兢兢的,因为杨思义很喜欢摆出官威,让那些人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心惊胆战的。 白亦容手起刀落,不多时便给一头猪去了势。猪的惨叫声简直要刺破耳膜,在场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只觉得被阉割的好像是自己一样,不由得都是菊花一紧。 白亦容先给一头猪仔去了势后,又吩咐了注意事项,这才有人赶紧送水过来,让他洗手。 白亦容洗完手后,苦笑一声,在猪圈里呆久了,整身都有猪臭味。 “先拿这一头猪仔做试验,等以后,你们如果觉得去势后的猪更好的话,就自己动手给他们去势。” 在场的所有人都长了见识,不由得点点头。 直到白亦容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那户人家才反应过来,忙抱着一头猪仔,跑了出来,硬是要塞给白亦容,让他带走。 白亦容自是不肯,义正言辞道:“我坐马车来,不方便带猪仔一起走,所以你们还是将猪带回去吧!” 那户人家的当家这才抱着猪,跟其他人站在一块儿,目送着白亦容的马车消失在回殷都的路上。 等回到家的时候,春江告诉他,醉香楼送来了一样信物,说日后白亦容到酒楼,必将给他八折优惠。 白亦容笑了声,这个李中念倒是舍得投资。 他也没说什么,且不说自己很少出去应酬,就是日常,他都是吃家里饭菜的,要么就是随便找一家便宜的路边摊凑合,几乎不去高档的酒楼。他是节俭习惯了,钱都是花在刀刃上的。 他吩咐春江:“再过几日,你去找人来,建个土窖。” 想了想,他用炭笔画出土窖的样子来,然后将图片递给春江:“就按图片上说的建,我自有用处。” 春江问都没问,就带着图片出去了,打算去找泥瓦匠。 夜静悄悄地降临了,白亦容坐在书房里看书练字。 眼看着时间晚了,他拿起灯笼,打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他,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后腰处。 白亦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虽然有些害怕,然而还是镇定道:“你是谁?” 那人闷哼一声:“狗官,你若是不听我的话,今晚就让你毙命于此处!” 白亦容愣了下,这是第二次有人叫他狗官了,这让他很是无语。 “你可知道我是谁?”白亦容忍不住多问一声。 “不知道,但看你这屋子的奢华程度,想来你没少贪墨吧!” 白亦容苦笑一声,说:“这房子是圣上赐予我的,我名为白亦容,从不贪墨任何东西。” 身后的人似是愣了一下,悄悄地将匕首收起来。 白亦容转过身来,看着他,这是一个蒙着蒙面巾的高大男子。 “白亦容,我听说过你,”男子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似是相信了他的话,抱歉地说,“你是个好官,不过眼前我受人追杀,你能否收留我一晚?” 白亦容点点头,反问:“你不怕我骗你。” 男子说:“我曾经见过你一面,不会认错人的,只是没想到这是你的住所。” 白亦容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衣,看不出哪里流血了,但是血腥味浓烈得很。 白亦容问:“你受伤了?” 对方嗯了一声,说:“让你卷入江湖仇杀,真是对不住了。” 白亦容说:“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去给你拿药。” 对方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白亦容走出门,抚了抚胸口,平息一下急剧跳动的心脏,然后才去拿药箱。药箱是他为了不时之需准备的,没想到却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太羲”,灌溉营养液+1 读者“攻德君”,灌溉营养液+30 读者“称坏了”,灌溉营养液+5 谢谢以上小甜心的营养液,mua一个 彼岸花痕扔了1个地雷 银月冰月扔了1个地雷 银月冰月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两个哈尼的地雷,鞠躬~ 另,蠢作者打算给主角找个侍卫,不然出门很不方便哈哈哈…… 哈尼们的留言都看到了,有空会一一回复的,啵啵啵~ 第41章 大黄疯了 最初的恐慌过后, 白亦容迅速淡定了下来。 他提着灯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在黑暗中摸到了药箱。等他背着药箱出来的时候,在侧厢房值夜的春江被惊醒了, 她一出来就见到白亦容背着个大大的药箱,吓了一大跳,立刻焦急地问白亦容:“大人, 你背着药箱,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亦容忙安抚她说:“我不碍事的,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其他的不用管。” 春江这才点点头,她是宫里头出来的,惯会看眼色, 知道白亦容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既然主人不想让自己知道, 那么她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为妙。 春江复又回屋里头去了。 这个春江, 倒是个忠心耿耿的,白亦容心想。 白亦容回去书房的速度很快,然而, 一进入书房就没见到人, 他不由得低低喊了声:“大侠?” 一个人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站在白亦容面前。这还是白亦容第一次见识到轻功, 不由得惊了惊,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玄幻了。 他知道前世也是有所谓的轻功的,不过真正的轻功跟武侠小说里飞檐走壁那种轻功还差得远呢! 不过,随即白亦容也反应过来了, 这人怕是担心自己找人来捉他,所以才躲到横梁上去了。看起来,他对自己也没表面上那般信任。 他摇了摇头,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大侠怎么称呼?” 对方闷哼了一声,说:“我姓萧。” 白亦容想了下,神色严肃道:“萧大侠,你究竟是为了躲谁才入我府里的?我府里头还有下人十来个,我可不想因为你,而被牵连。” 对方说:“我中了仇家的埋伏,对方也是个江湖人,你放心,无人知道我进入你府里的。” 得罪的是江湖人,而不是朝廷命官亦或者权贵,他算是放心了。以白亦容现如今的地位,跟这些人对上,从表面上来说他是吃不了亏,但是暗地里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呢! 白亦容还要问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直接晕过去了。 无奈之下,他才上前去,摇了摇对方,发现对方竟然一动不动的。他吓了一大跳,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这才发现对方还活着。 于是,扒去了他被血淋得湿漉漉的衣服,白亦容给他上了伤药。 面对这件不知道如何处理的黑色衣服,白亦容为难了,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绝对会招来仇杀的。 算了,等这个人醒来后,再让他自己处理吧! 白亦容给这人包扎好后,将他拖到了书房边的小塌上。中途,因为扯动了伤口,这位萧大侠又流了不少血。 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洒上伤药后,血也就慢慢止住了。 这一夜,他想了许许多多,又难得地做了次噩梦,梦见吴大海一路向东,走了七十多天后,都没发现美洲新大陆。最后,吴大海竟然到达了世界边缘,而世界边缘是一片黑暗,吴大海的船一下子就掉了下去,不断坠落…… “啊——”白亦容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他看到自己躺在小塌上,昨晚救下来的那个人正在擦拭着他的刀。 那是一柄十分光亮的刀,刀面上隐约可以倒映着人影,很显然,这把刀的制造水平相当的高,或许远远超过了白亦容的想象了。 那人像是对待妻子似的,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拭着。 “你醒了。”他抬眼看着白亦容。 天还很黑,灯燃了一夜。在昏黄的灯光中,白亦容睡眼惺忪,表情茫然,像是一个稚嫩的少年。那人心道,虽然是个官,但到底年少。 “我要走了,”那人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开口道,“我叫萧游,游荡四方的游。” 白亦容也没留他,这个人现如今就是个麻烦,留着他做什么。 萧游说:“等我将仇家解决完后,就回来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白亦容正要问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书房的门,飘飘然离去了。 正巧,门外一声惊呼,白亦容暗叫了声不好,出去一看,只见一个洗脸盆倒扣在地,水洒了四处都是,春江一脸惊色地看着一处屋檐。 见白亦容出来,她忙道:“大人,你没事吧,刚刚那人……飞上去了……吓死人了……”她说得结结巴巴的,不过白亦容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严肃地说:“春江,今天这些事你都当作没有看到,明白吗?” 见白亦容神色严肃,春江瞬间明白过来,她点点头:“是,春江明白,大人放心,这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送走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瘟神的萧游,白亦容微微放松下来,他看了看春江被打湿的衣襟,说:“你去换一下湿衣服,我自己去井边洗漱。” 春江有些慌乱道:“大人,这不太好吧,春江这就去换盆水给你……” 白亦容摆了摆手,接过她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朝着院子后面的井去了。 他是个随和的人,向来不摆架子,所以下人见到他并不畏惧,相反一个个都跟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匆匆吃完早餐,他就去上朝了。 今天的朝会一如既往的充满了鸡皮蒜毛的小事,言官们很是积极地发言。 白亦容站在队伍最末,听着两个言官在那边针锋相对的吵架,心里感觉有些无聊。其实,大多数时候,白亦容是不怎么发言的,他管的是农事,有什么事情需要上奏就直接写奏折了。大多时候,都是皇上召唤他,询问农事相关问题,不然他平时就是个透明人。 两个言官不愧是文人,就算是嘲讽对方也是引经据典,骂得文绉绉的,换成了白亦容前世的人,早就是三字经相对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早朝,总算是可以解放了,白亦容一边往外走,一边揉了揉发酸的腰。 这时,他听得后面传来一声:“白大人!” 这熟悉的声音让白亦容不由得止步了,回头看着对方。 义忠侯大步走到他身边,满脸带笑。 白亦容一看他一脸笑容,便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是好消息。 “侯爷。”白亦容恭敬地唤了声。 义忠侯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然而眼角却有很深的笑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之前早上堵他马车故意为难人的样子。 “那些花都活了,”义忠侯笑着说,“家母很开心,想邀请你去我家一趟,顺带指点一下下人怎么照顾这些花。” 这人倒是实打实的孝子,为了母亲的几盆牡丹花就愿意跟他道歉求和。 不过,白亦容可没兴趣去他家,便推辞说:“我这几日恐怕抽不得空……” 义忠侯忙说:“不碍事,不然我上门拜访你也可以。” 白亦容只好答应了。 左相秋云飞缓缓走在路上,看着前面和白亦容谈得正好的义忠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白亦容告别了义忠侯,上了马车。 他打算先回府一趟,然后再去巡田。 刚回家,便听得屋内大黄在狂叫,跟发了疯似的。 春江见白亦容回来,一脸焦急之色地说:“大人,大黄疯了,不仅咬人,还一直想往屋外跑。” “它现在在哪里?” “奴婢将它锁在屋子里,它一出来就咬人。” 白亦容担心得很,千万不要是狂犬病! 他一开屋子的大门,大黄就窜了出来,疯狂地往门外跑,春江又急又怕,也不敢拦住它。 过了会儿,大黄又跑回来,咬着白亦容的裤脚就往外拖。 白亦容秒懂了它的意思,只好跟着它往外走。 一路往外跑的时候,大黄吭哧吭哧的,很是紧张不安。 这时候,大地猛地疯狂摇晃起来了,一瞬间车马嘶鸣,外面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白亦容听到了有人高呼:“地动了——” 大黄发了狂一样地大叫起来。 这场地震来得十分猛烈,白亦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强烈的地震,持续时间也非常的长。 他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头脑也是昏沉沉一片。 他蹲了下来,紧紧抱着不停大叫的大黄,听到了无数房屋摧枯拉朽垮掉的声音。 片刻过去后,大地停下了晃动,白亦容回头一看,惊呆了,眼前一大片房屋几乎全都塌了。不少人在残砖断瓦下□□着,白亦容回头看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房居然给震塌了。 这次地震来得十分突然,且是在早上七八点,是大多数人正在睡觉的时间,所以很多人在睡梦中就被压死了。 白亦容算是运气不错的了,府里头没有一人受伤。 最初的心悸过去后,白亦容用力地揉了揉大黄软软的毛茸茸的耳朵。以前是大黄打猎养活他,现在大黄又救了他一命。 大黄抖了抖耳朵,不再狂叫了,只是拿眼神瞄了白亦容一眼,仿佛在蔑视他说:“愚蠢的人类,这下子相信我了吧!” 白亦容想要抱起大黄往回走,奈何这几年下来,大黄被养得肥嘟嘟的,起码有四五十斤,还真抱不动。不过,见白亦容往家的方向走去,大黄也自动地跟随白亦容的脚步。 白府的下人们全都是虚惊一场,后知后觉是白亦容的狗大黄救了他们所有人。 地震当天,皇上立马召了左右相回去,让左右相主持救灾活动。 在这时候,一个传闻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来是杨思义的那块山地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王丛丛小童鞋的营养液,么么哒~ 卡文了,写了很久才挤出这么一点点,跟大家说声抱歉~ 至于有没有女主,那是肯定有的,不过感情线不是本文的主要部分。话说,还是不让主角尚公主吧,毕竟娶公主的话太受罪。要么就是江湖侠女,要么就是权贵之女,我再考虑一下,大家可以自由讨论~ 第42章 山崩地裂 如果按照地震等级划分, 这次地震算得上是强震,京中大多房屋尤其是贫民的屋子全都被震塌了。 只不过片刻时间,这里便成为了一片废墟, 道路多处裂开。 灾后重建工作十分繁重,左右相跟手下们忙得脚不沾地的。 几天后,杨思义那块山地出现的一个传闻传遍了全城。 原来地震当天, 那块山地的农民照常在农田里忙活。其实, 快到了冬季,几乎没有什么农活,所以几个妇女相约去捡柴禾,春花便是其中一人。 几人走到山腰的时候,忽然天摇地晃起来, 大家几乎都站不稳, 这时候, 春花和她的同伴们看到了永生永世难忘的一幕。 大地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两个同伴尖叫地掉落了那条缝隙里头,大地还在晃动着。春花和她的同伴下意识地远离那条裂缝的时候, 那两个同伴的尖叫声不断地从裂缝里传出来。这时候, 大地又是一阵晃动,那条裂缝竟然合拢上了。 春花和她的同伴吓呆了, 片刻之后, 她们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条裂缝前,发现这条裂缝如同未裂开之前那般平实。 瞬间,所有人的脊背都冒出了冷汗, 方才那掉入裂缝的两人恐怕就是被活生生挤死的吧! 自古以来,死于地震的大多数是被房屋压死的,掉入裂缝里被挤死的,恐怕这还是第一例。 那两个妇女的家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而目击者众多,容不得他们不信。 杨思义闻言后,迅速赶来,他脸色铁青铁青的。他的山地出事已经够多了,这件事要是再传出去的话,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 于是,他让官兵们召集了在场的所有人,发表了长长的演说。 严令禁止大家议论这事,并且不许他们将这事传出去,否则便将他们赶出这块地,重新成为无地可种的流民。 这些人都是过怕穷日子的,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杨思义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稳住这些人,不怕他们不听话。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往大了说,可以说是上天降罚。而他杨思义,是坚决不会认输的,就算是老天爷逼他认输,他也绝不会认输的。 绝不认输,这是杨思义目前唯一的信念。 发完演讲报告后,见众人都是一副恐慌不安的模样,杨思义便匆匆回去。他非常了解这些人的尿性,一点也不担心这些农民会说出去。 只是,目送着杨思义马车的离去,一个官兵问为首的官兵道:“头儿,要是皇上问起来的话……” 为首的官兵冷笑一声:“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将这事传得满京城都是。 想起除狼一战,自己和几个兄弟是如何艰难地从狼口逃生。而这个杨思义,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还脸露喜色,只因为威胁到他的狼群被除掉了。 杨思义害得他折了几个兄弟,这仇还没报呢! 次日,这个奇闻便如同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全城。 杨思义刚上朝,就被弹劾了。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言官已经将麦积山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说清楚了。永和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他的治理下,大燕朝已有盛世的模样,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地震,简直是在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迷信的言官说这是上天降怒于大燕朝,被永和皇帝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这简直是在否认他在任期间的心血。为了大燕朝,他轻徭薄赋,积极实行仁政,却还是落得这么个结果,他自然是不服的。 “杨大人,你有何话要说?”永和皇帝其实早就知道杨思义下了禁言令,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杨思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直冒汗:“皇上,臣……臣认为这事是上天将与臣的磨练,臣会坚持到底。” 永和皇帝叹了口气,看着其他人:“其他爱卿可有话说?” 除了几个言官,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杨思义是他们这些地主豪强利益代表推出来对付白亦容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倒霉还不顶事。 杨思义开始引经据典了:“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臣以为,这是上天将于臣的一个磨练,求皇上成全。” 永和皇帝有些不耐烦了,这人的山头三天两头闹出麻烦来,杨思义不嫌烦,他都嫌烦了。白亦容站在队伍末端,看着杨思义的背,杨思义弓着背,身体微微发抖。白亦容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不由得抬头看去。 那些人触及白亦容的目光,便纷纷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去了。 怎么,这些人以为自己会反对?白亦容心想。地震本就是天灾,与人祸无干,他还犯不着拿这个攻击杨思义。再者说,他对自己有把握得很。 大殿里头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良久,皇上才缓缓道:“没有下次了。” 这算是同意赛事继续进行了,杨思义大喜过望道:“臣叩谢皇上恩典。” 下朝后,白亦容默默地走着,他向来独来独往的,在朝堂中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不曾想,左相会特地落后别人一步,朝他走来,还对他微笑。 白亦容顿时鸡皮疙瘩起来了,先前左相对他的恶意实在是满满得很,现如今却朝他微笑示意。 这是十分难得的,左相向来自诩高贵,不会轻易这么和善地对人微笑,尤其还是面对他一个从五品小官。 这个微笑让白亦容心里着实惊了下,随后一直在琢磨这个微笑的含义,直到他到达田里头,忙活其他事情,才将那古怪的感觉压下去。 春江的动作十分迅速,不多时便招来了上好的瓦匠。花了几日的时间,瓦匠便建好了土窖,白亦容很是满意,很豪气地打赏了他们一些碎银子。 瓦匠们欢天喜地地拿到打赏,千恩万谢地走了。 春江不解地问:“大人,这是做什么?” 白亦容说:“自有用处,这个冬天,你将木炭多准备一些,我有急用。” 春江虽然不解,不过看白亦容不愿意多说,就此罢了。 第二天是休沐时间,义忠侯却带着他的老母上门拜访来了。 白亦容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些许惊讶,不过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老太太亲自上门来,那可是十分稀罕的事情,白亦容有些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老太太一见白亦容的面,便笑眯眯道:“白大人,老身过来,主要是为了感谢你救了我家的那些花。” 白亦容心道,奇了怪了,都过去这么久,才上门,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义忠侯不怎么开口,都是老太太在说话。老太太跟他客套寒暄一番后,才切入了主题:“我看白大人家大业大,却孤零零一个人,不会感到无趣吗?” 白亦容笑着说:“我醉心于农事,倒也不会感到无聊,毕竟这世界上可研究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太太道了声:“哦?老身冒犯问一句,你可有婚约在身?” 白亦容怔了下,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便道:“亦容没有婚约在身,老太太这是……” 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接着说:“那如果老身有一门绝佳的亲事要说与你,你可有兴趣?” 白亦容吓了一大跳,这人是上门来说媒的。不过,看样子,老太太只是受人所托,先来探一下白亦容的口风,然后再让白亦容请媒人过去提亲。 见白亦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老太太接着说:“秋左相有一女儿,正是豆蔻年龄,他家女儿对你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结这门亲?” 白亦容又是一惊,是秋左相,是他托义忠侯前来示好的吗?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说起话来了:“老身听说你双亲皆已不在,家里也该有个女主人……” 看老太太的样子,是极希望这门亲能够成。 白亦容却是摇头说:“多谢老太太的关心,只是亦容目前尚未有成家的想法,等到了合适年龄,亦容自会考虑成亲一事。” 老太太见他这么直白地拒绝,脸露失望之色:“这门亲可是绝佳的亲事,错过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亲事了。” 义忠侯咳嗽了一声,老太太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这不是在诅咒白亦容错过了左相这门亲以后再也找不到好妻子了吗? “老身的意思是,这门亲你真的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请媒人上门去提亲。” 白亦容点点头,说:“我明白,我会考虑的。” 老太太见他神色漫不经心的,似是不在意这门婚事,便有些失望,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句实话,她对这个少年郎印象还是不错的。 所以,这次左相请她出面,她才答应了。 不过,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万一被人知道是左相有意结亲却被拒绝,恐怕会被人笑掉牙的。 “白大人,今日提亲一事,请切勿传出去,”老太太说,“不管你是否有意,这些话千万不要告知第四人。” 白亦容也知道其中利害,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左相第一个饶不了自己,虽然他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老夫人放心,我知道的。”白亦容说。 “那老身就此告辞了。”义忠侯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马车咕噜噜地远去了,留下站在门口的白亦容陷入了沉思中。 白亦容开始思考左相此举意在何处,是想借机整自己呢,还是真的只是想将女儿嫁给自己? 若是普通的穷小子,遇到这种天降馅饼的事情,恐怕早就乐开花了,偏偏白亦容身体里头装着三十岁年龄的成人,思考方式自是不一样。 正在思考的时候,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白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客气地喊着白亦容。 白亦容抬眼看去,只见萧游正站在屋檐上,抱着剑俯瞰着他。 萧游看起来至少也有一百五十斤重,却那么轻飘飘地站在屋顶上,片瓦不损。 “你回来了。”白亦容点头道。 这次萧游没有蒙脸,穿着的也是普通的衣服,小伙子精神气十足,看起来像是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儿。 萧游轻飘飘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在了白亦容面前。他约莫二十出头,看个头,还比白亦容高上一头。 “从今以后,我便跟着你了。”萧游说。 白亦容可不想接收这么一个大麻烦,便道:“你的仇家解决了吗?” 萧游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是先解决了仇家的事情,才来找你的。就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还有,你是个好官,很多人都提起过你。” 听说萧游的仇人解决了,白亦容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说:“你可以做什么?” 萧游愣了下,说:“你不缺个护院吗?” 白亦容想了下,还真是,便说:“试用期一个月,如果我不满意的话,你可以随时走人。” 萧游不明白所谓的试用期,但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了。 “我会努力的。”他认真道。 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难免会让下人们惊讶,所以白亦容便带着萧游在屋子里转一圈,顺便熟悉一下这里的人。 萧游的记忆力极佳,只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这人。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认得整个屋子的下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经常守着白亦容,而且还会赶马车,于是车夫这个职位他也抢走了。 原本招来的车夫只好苦兮兮地沦为照顾马匹的动物饲养员。 重阳节很快就到来了,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白亦容邀请了谢秉章一同前往大雾山登高望远。 大雾山虽然是个小山坡,但是从山顶处还是可以看得到更远处的一片片场景,甚至可以看得见殷都的一个角落。 在他出门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一辆马车紧紧地跟着他。 待得他走到了一条斜岔路的时候,身后的马车忽然赶了上来,挡住了他们的路。 白亦容跟谢秉章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眼中惊愕,然后白亦容说:“谢兄,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你且坐着,我去会会前面的马车。” 他掀开了帘子,车夫萧游正皱着眉头,打算上前去让前面的马车让开。 这时,前面的马车上忽然跳下了一个身穿男服的妙龄女子。 白亦容也下了车,见是个女子,不由得愣了下,随后他开口说:“这位姑娘,你挡住在下的马车,所为何事?” 说着,他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女子,是个清秀佳人,虽然不是绝色美女,却也是小家碧玉。 看了看马车,马车上面没有标志,倒像是租来的。 他正在思索对方身份的时候,这个女子自报家门了:“我叫秋芸芸。” 白亦容听到秋姓就皱起了眉头,说:“你跟秋左相是什么关系?” 秋芸芸脸露骄傲之色:“他是我爹。” “那你此次挡住在下的路是为了……” “让你不要癞□□想吃天鹅肉!”秋芸芸不客气道,“你不过是个种地的,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 这大概是种地的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吧,白亦容心道,然后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秋芸芸见他装疯卖傻,气得要命,她身后的丫鬟拼命地拉着她:“小姐,别说了,求求你,我们回去吧,老爷知道你私自来找白大人的话,我们可就惨了……” “啪!”秋芸芸反手给那丫鬟就是一巴掌,那丫鬟被打懵了,不自觉地松开手,眼泪直掉。 白亦容皱眉,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霸道,还好自己没娶她的打算,这样子的女人太可怕了。自己可不想娶一个动不动就打下人的女人回家,那样子,家里头绝对会被闹得鸡飞狗跳的。 好在,对方也没有嫁给他的意思,正好可以双赢。 想到这里,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直接拒绝左相会招来左相的记恨,现如今倒是有了个好的托词。 “那可怎么办,我原本是想答应来着。”白亦容突然说。 秋芸芸的脸涨得通红,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你、你少痴心妄想了。” “除非你爹退让,不然这婚事……唉……”白亦容叹了口气。 秋芸芸瞪着他,然后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让我爹拒绝你的。” 白亦容笑笑说:“你说得过你爹的话,就不会前来找我了。” 秋芸芸忽然冷静了下来,呵呵一笑:“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一个泥腿子的!还有,你放心,我绝对可以说服我爹的!” 说着,她转身就走了。她身边的丫鬟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处,秋芸芸怒吼一声:“秋香,你是死人啊,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那名名叫秋香的丫鬟忙跑过去,跪在地上,弓着背,秋芸芸踩着秋香的背上了马车。等秋芸芸进入马车,坐好后,秋香又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白亦容看得直咋舌,这女人着实可怕,千万不要娶回家去。 等他回了马车,才发现谢秉章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白亦容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问:“怎么了?” “亦容果然狡猾,出此计谋,我可不相信你真的看上那个秋芸芸。”放在在马车内,谢秉章早已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了,自然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喵小喵”,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以上两位小童鞋的营养液,鞠躬~ 彼岸花痕扔了1个地雷 谢谢彼岸花痕的地雷,鞠躬~ 没想到这么多哈尼以为是耽美,明明标的是言情来着,扶额~ 不过,感情线不是主线 有小甜心分析了下,说尚公主也有很多好处,蠢作者想了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照样存稿箱设定发布时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晚上回来统一回复~ 第43章 劁猪事项 白亦容苦笑一声, 说:“拒绝左相,我还真的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左相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我直接拒绝了他, 还真的担心他伺机报复。” 谢秉章点头说:“你说得没错,也做得没错,跟左相联姻, 有利也有弊, 不过我看圣上对左相态度似乎并不热络, 恐怕左相这位置……岌岌可危。” 白亦容说:“我是个白不懂,这些不晓得。” 两人谈着谈着,话又谈到了其他事情上面去了。 谈话间, 马车已经抵达大雾山了。 这还是谢秉章第一次来到白亦容负责的山地, 所以很是好奇。才一下马车, 只见远处高山起伏,而眼前这座比其他山矮一头的山就是大雾山了。 才一看, 梯田一层一层的,规划整齐, 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经历了那场地震,这些梯田的堤埂还是牢固得很,没有垮掉的迹象。 谢秉章由衷地叹了口气, 称赞道:“简直是鬼斧神工,很难想像这是出自凡人之手。” 白亦容哈哈大笑起来,早已有农民眼尖地看到他了, 纷纷冲他招手致意。更有许多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下山来,围绕着白亦容,“白大人白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叫着。 白亦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谢秉章愣了下,什么时候他还藏着一个小包裹,自己都看不出来。 只见白亦容摊开包裹,露出了几颗麦芽糖。 孩子们一下子眼巴巴地看着白亦容,那眼神跟刚出生的小狗儿似的。 白亦容将糖挨个分给了这些孩子,孩子们拿到糖后,皆是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平日里,他们看到官老爷,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出错。然而,在白亦容面前,这些孩子们露出了最朴实的一面。 似是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谢秉章也露出了笑容,跟着白亦容一路走着。 “那是什么?”谢秉章眼尖地看到了河流上的架田。 白亦容便耐心地跟他解释起来了,谢秉章听得啧啧称奇。然后,他们便往河流边去了。 只见宽阔的河道,一大片架田,更有人们住在竹筏上。见得白亦容来了,竹筏小屋里的人便赶紧迎了出来。 “白大人,”一个老农唤了声,笑眯眯道,“吃过早餐了吗,没吃过的话我家有饭。” “来我家吧!” “去我家!” ……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想邀请白亦容去自己家吃饭,神情十分热切。 白亦容心中很是感动,要知道这个朝代这些人能吃得上饭是十分不容易的,他们愿意拿出自己稀少的粮食给白亦容他,那就是最真切的心意。 最后,白亦容还是没留下来吃饭,只收了几瓶一个老农自酿的菊花酒。 白亦容向来不收这些游民东西的,因为他们可能比自家田地的佃户还要贫穷。再者,拿人的手短,他可不想落把柄于他人手上。 萧游将马车交给一户农户看管,自己跟着白亦容上了山,也见到了这场景。 向来寡言少语的他难得地感慨了一句:“白大人,果然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幸好自己当初没直接一刀捅过去,不然的话,自己恐怕要后悔死了。 路过一户农户的时候,一个人冲了出来,喊了声:“白大人!” 白亦容转头一看,正是那天一直要送自己小猪仔的农户。 想到这里,他面带微笑地问他:“有事吗?” 那个人略带拘谨道:“白大人,小的想请你看看我家的猪,你看成不?” 白亦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谢秉章,担心他嫌弃猪圈臭,便问:“谢兄,你要不要在这里等我?” 谢秉章哪里不知道白亦容的小心思,他说:“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几人来到了猪圈旁,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白亦容面不改色道:“这些猪你都去势了?” 那个人说:“都按照白大人说的,留下两头种猪,其他的都去势了。” 白亦容看了看这些猪,一只只长得肥头大耳,身体圆滚滚的。 也有几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一副菜蔫蔫的模样。 白亦容说:“这几只是怎么回事?” 那人搓着手掌道:“这几只去势后一直流血,所以看起来就是这样子的。” 白亦容皱眉:“劁猪完后,猪圈必须得常清理,保持干净,不然会感染的……” 见这人听不懂感染的意思,他又说:“就是像这头猪一样。”他指了指一头看起来似乎是伤口受了感染的猪,认真说。 那人忙道:“是是是,白大人说得是,小的记住了。” “还有,劁猪要掐好时间,猪仔年龄太小了,睾-丸容易碎掉,猪仔年龄太大了,容易出血,所以得找好时间。”白亦容不得不重复一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话上次过来的时候就跟这人说过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学霸,过耳不忘的。 白亦容也不强求,只是又将几点注意事项跟那人强调了一遍,像是一个老师对待学生那样富有耐心。 说了几遍后,那人终于记得住了,忙不迭地道谢。 白亦容见没他什么事了,就告辞了这户农户,跟谢秉章往山头去了。 一边走,谢秉章一边说:“没想到你对养猪业如此上道。” 白亦容微微一笑,农学的很多知识他都晓得,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农学大师。 连萧游都心有震惊,这个白亦容也太特别了吧!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官员们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这个白亦容偏偏是个例外。 如果永和皇帝在这里,肯定会说:“那是,毕竟是朕亲自挑选的人。” 不得不说,永和皇帝看人的眼光极准。 三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俯瞰这座大雾山,这座大雾山极为奇特,一面是农民开垦的梯田,一面却是树林密布。 “这个冬季,我会让他们继续开垦另一面山,争取明年春播之前,将这块山全都整成梯田。”白亦容指着另一面山,说。 “不会发生杨思义那种事情?”谢秉章问。 “不会的,这山不高也不陡峭。”白亦容哈哈大笑一声。 谢秉章不自觉地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早已有农民跟着上来,见他们在登高,要在山顶上逗留一会儿,全都忙着帮忙白亦容锄草,整出一块平地让他们坐下来喝酒。 即便白亦容再三推辞,要亲力亲为,然而这些农民还是很热心地帮白亦容除掉草,然后帮他们铺上垫子。更有山顶的猎户人家邀请他们入屋坐坐,均被白亦容拒绝了。 这座山的人们对白亦容简直是感恩戴德,视白亦容为再生父母。如果没有白亦容,他们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刨草根啃树皮呢!因此,每次白亦容到来,都会受到热烈欢迎。大人们喜欢他,小孩子们更喜欢他,白亦容简直是一张长着脚的银票,人人都喜欢。 谢秉章总算是见识了白亦容在这里的人缘,不由得对他佩服万分:“论种田,朝堂无人能及你。” 白亦容微微一笑,却也不否定,他对自己的学术能力非常有自信。 萧游抱着剑,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喝着酒,眯眼看着远方的高山起伏,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不怎么说话,只听白亦容跟谢秉章两人交谈。 谢秉章在朝堂中有不少同年,所以消息灵通得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白亦容找他打听到不少朝堂消息的。 “这次南方水患,钦差大人竟然查出了贪污赈灾之粮一事。据说当地知州吴展居然将赈灾粮哪去倒买倒卖,赚了不少钱,我也是昨天才听到的,想来近几日圣上就会知道了。”谢秉章说。 萧游听到这话,不由得哼了一声:“狗官可真多,该杀!” 谢秉章拿眼睛询问白亦容,这人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以前他可没在白亦容身边见过这人。 “他叫萧游,是个江湖侠士,最恨贪官。”白亦容只好介绍道。 谢秉章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跟萧游打了声招呼。 萧游微微侧过头,略带傲气地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了。 谢秉章说:“萧大侠武功不错吧?” 白亦容说:“当个护院绰绰有余了。” 其实,谢秉章想问的是这样一个人白亦容是哪里找来的,不过这位萧游还在一边,他也不便说太多事情。 两人在山顶上聊了一会儿,又谈到了杨思义。 谢秉章说:“我看那杨思义,估计是不成的了。” 白亦容嗯了一声,说:“他选那座山本就是个错误。” 谢秉章说:“现在京中风向已经转了,大家都在传,说是老天爷不打算让他赢了这场比赛呢!” 白亦容倒是忘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迷信得很,大地吞人一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白亦容还听有人说过,这是地底下的阎王爷要收了他们呢!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了杨思义了。 大家都认定会输了的杨思义此时正满头大汗地看着整座麦积山,由于秋收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冬季是比较悠闲的时候了。但是,杨思义还是很不满,他还打算去白亦容的那块山地看看,看看自己跟他的差别。 他让官兵们召集了所有农民,然后愤怒道:“我已经再三言明了,不许将那件事透露出去,是谁干的?” 为首的官兵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杨思义气得整个人都变蠢了,他杨思义威胁农户的事情传出去,在朝堂里杨思义还站得住脚吗! 没人站出来,大家都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石头上的杨思义,杨思义气得胸部直起伏,两眼冒着熊熊烈火,目光所及之处似是要烧了那个地方。每个人都在他的眼神中低下了头,只有官兵们脸露讥讽的微笑。 见没人主动出来招供,杨思义气呼呼地看了下面的人一眼,然后说:“记住,没有下次了。” 说完,他扔下这群人,急匆匆地走了。 待送杨思义离开后,官兵们全都哈哈笑起来了,心里畅快之极。 “看到那个蠢蛋吃瘪,真是爽快啊!”一个官兵大笑道。 “活该!呸!”另一个土匪一样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咒道,“最好让他输光屁股!” “我看啊,那个白亦容说不定稳赢。”另一个人说。 “格老子的,这两天抽个空去京城,老子要去赌坊押那个白亦容赢。” “我也去!” “我也是!” …… 反正杨思义赢了,对他们官兵也没啥好处,他输了关他们屁事。这些官兵全都痛快自己报了仇之后,开始安排今天的巡逻了。说归说,但是事情还是得干的,这些田地千万不能被人破坏了,不然吃亏的还是官兵们。一个巡逻不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他们可没傻到这种地步。 白亦容跟谢秉章喝完菊花酒后,就慢吞吞地下了山。白亦容顺道去看了看那块小麦地,只见已经长出了嫩嫩的芽了。 长势还不挺不错的。 白亦容又跟负责这块地的老农打了声招呼,那老农呵呵地直笑,说还没见过会越冬的冬小麦,说不定这次就见到了。 白亦容微微一笑:“我这是以前越冬的小麦,能不能出,还是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那老农笑了声:“能出,能出,肯定行的。白大人,我们对你有信心。”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着,可见对白亦容极度信任。 杨思义的马车刚刚好在山脚下停了下来,这里的官兵们早就认得他了。杨思义曾经多次来白亦容这里,一来为了监督对手的进展,二来为了取经。 官兵们还没来得及通知白亦容,杨思义已经气冲冲地上了山,正巧撞到了要下山的白亦容一行人。 杨思义见到白亦容,老脸一红,正要躲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白亦容看到他,便笑了:“杨大人,又来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杨思义也知道自己邯郸学步,学人家整梯田,被京中那些饶舌之人嘲笑了许久,连带着白亦容都知道。他脸皮薄,也晓得不好意思。 不过,听到白亦容略带嘲讽的口气,他还是有些恼怒,便说:“我闲来无事,来你这里看看。怎么,白大人这里可是藏着什么秘诀,看不得?” 白亦容笑笑,没再说话。 杨思义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看一下就走。” 白亦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杨思义,然后说:“那杨大人慢慢看,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了。” 杨思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白亦容会出言赶他呢!没想到白亦容竟自信到如此地步。 看着河边的一片架田,杨思义简直是嫉妒到没话说,这个白亦容的脑袋瓜怎么就那么灵光呢! 他又走了几步后,然后看到了一片田地里长出了小麦的芽,不由得愣了下,都快冬天了,他们还播种?要知道,这里的冬天可是冷得很,大多数作物都活不了的。 “这是什么?”他找到了一个人,便问。 那人本来是不打算理睬这个外来人,然而看到了杨思义身上的官袍,不由得有些诚惶诚恐地说:“是冬小麦。” “冬小麦?”杨思义愣了下,他还没听说过这种小麦,不过想来肯定是可以越冬的作物。 这里虽然不下雪,可是大冬天的还是很冷的。 “还有没有剩的种子?”杨思义开口问。 那人顿时眼露戒备之色,摇了摇头:“全都已经播种了,是白大人吩咐的。” 杨思义的嫉妒之情简直要溢出来了,他忍了忍,脸色阴沉沉的,随后又笑了起来。大燕朝只有夏税跟秋税,还没有冬税一说,就算是白亦容种出了小麦,也不用交税的。 如果白亦容在场的话,肯定就会反驳他了。他种田非但是为了赢杨思义,更是为了让这些农民有口饭吃。 不过,以杨思义的觉悟,肯定是无法理解白亦容是怎么想的。 杨思义站了片刻,然后缓缓走下山。不慌不慌,自己还有胜的可能性,他不禁自我安慰着。 可是,他也不傻,昨天秋左相找过他,隐晦地要他放弃这场比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杨思义不如白亦容。 然而,杨思义是什么人,他吃过了几十年的苦,还能爬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运道和手段。他一向自诩自己的运道不错,所以坚决不肯服输。 秋左相没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有人来找他,让他别输得太难看。杨思义对白亦容的那丝嫉妒,终于燃成了大火,再也扑不灭了。 他在山脚下发了会儿呆,山上的官兵担心他来捣乱,所以一直紧紧盯着他。 杨思义又回头看了眼这座大雾山,这才爬上马车。在他的万千思绪中,马车咕噜噜地出发了。 渐渐的,又一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王丛丛小甜心的营养液,啵啵啵~ 我是小红娘扔了1个地雷 谢谢我是小红娘小哈尼的地雷,muamua~ 第44章 一株牡丹 这个念头其实早在之前山崩的时候, 就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随后,这念头一直占据在他的脑海里, 久久散不去。 起先他知道这个想法可能会让皇上震怒,所以一直压抑忍耐。到了今天, 他决定放手搏一搏了。 想到这里,他全身有些发抖起来,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 他想让皇上给他一次机会, 重新选一块山地。 在圣安殿里头的时候, 他大着胆子说出这话的时候, 周围一片死寂,连一旁伺候着的公公都为他捏一把冷汗。这时,龙椅上的人声音冷冰冰地传来:“你这是想违反规定吗?” 杨思义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 颤巍巍道:“臣、臣不敢。” 永和皇帝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大胆得很, 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杨思义立刻吓得汗如雨下,唇色惨白。 永和皇帝接着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你只有来两个选择,继续用麦积山比下去, 要么就放弃认输。” 认输?杨思义几乎要跳脚起来了,他杨思义怎么可能认输!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认输的。 永和皇帝简直是杨思义他妈, 看到他撅屁股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立刻明白杨思义是绝对不会认输的。他心里叹了口气,局势已经这么明显了, 他还死撑着,真不知道图个啥。难道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不好吗?永和皇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要知道,许多人穷其一生,也只是个六七品官,再往上就难了。 杨思义一届农门子弟,无背景,能爬到侍郎这个位置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永和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杨思义退下去。杨思义也知道自己招惹皇上厌烦了,此刻的头脑却清醒无比。他后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怎么样也不该将那话说出来。 杨思义战战兢兢地退下了,心里却疯狂算计着。 永和皇帝等他走了以后,才陷入了沉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赛不用再比,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不过,杨思义这个户部侍郎的位置,得换换人了。想到这里,永和皇帝又想,还是等这场比试的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转眼间,便到了隆冬,天气寒冷一日赛过一日。 白亦容的土窖早就做好了,也可以派上用场了。他将那盆白雪塔牡丹置于土窖中,再命人在四周日夜烧炭,增加环境温度,以促使牡丹早日开花。 当牡丹开第一朵花的时候,谢秉章来他家做客的时候,白亦容特别将他带到土窖,让他看土窖里的牡丹,谢秉章简直是惊呆了。 “白弟,你真的是神人啊!”谢秉章由衷感慨。 白亦容微微一笑,说:“谢兄过奖了。” 谢秉章看得啧啧称奇,这牡丹原本就是春末才开花,现在居然提前在隆冬开放,简直是闻所未闻,而白亦容将不可能做到了可能! 原本是春末开放的牡丹在隆冬开放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下人中传了开来。白亦容听着春江的汇报,说:“就让它传出去吧!” 他也不制止这则流言在下人中疯狂流传,而是放任这则流言传得越来越疯。 春江不明白白亦容此举意在哪里,不过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还是没再开口了。 这天谢秉章给他上完课的时候,开口道:“白弟,你可知你家牡丹花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这样子下去,恐怕不太好吧!” 白亦容近日来上朝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试探他,想向他买花了,连左相都蠢蠢欲动。 白亦容却是老神在在地说:“不碍事的,你放心。” 夜静悄悄地降临在白府,一道黑影悄悄地逼近土窖。土窖附近只有两个在看火的仆人,这两个仆人正在低声说着话。 “大人就是厉害,连这都做到了,我简直难以想象还有什么是大人做不到的。” “就是就是,”又一个人说,“听说这花可是要献给皇上的,我们得看好火,皮紧着点!” 那人点点头,忽然说:“哎,我有点内急,先离开一小会儿,你好好看着。” 另一人说:“速去速回。” 待内急的那人走远的时候,黑影悄悄逼近了剩下的那一人。只见一根棍棒在空中划过,那人忽觉得脖子后一疼,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昏过去了。 黑影在黑夜中露出了冷冷的笑,想要抱起那盆白雪塔牡丹花。 这时,狗叫声忽起,黑影吓了一大跳。一条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火速窜了出来,一口咬向黑影。大狗的速度太快了,黑影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女叫声响起,整座屋子都被惊醒了。 大狗咬得极紧,任那黑影将棍棒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松口。这时候,一盏灯笼幽幽亮起,一个人轻飘飘地几下起跃,跃到了黑影面前,伸手打落她手中的棍棒。 “大黄,回来。”白亦容披着外衣,站在屋檐下,唤了声。 大狗这才松了口,甩着尾巴一溜烟跑到白亦容身边,拼命地舔着他的手掌心,撒娇般地发出呜呜声。 白亦容摸了摸大黄毛茸茸的脑袋,让它站在一边去。大黄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死活不肯离开他。 萧游站在黑影面前,拿灯笼一照,是个面熟的人。白亦容看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个女人是之前想爬他床的那个婢女,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名字来,只好看向春江。 春江神一样地明白了他的想法,便道:“这是绿荷,洒扫丫头。” 白亦容严肃着脸,看向脸色惨白的绿荷,然后冷冷道:“绿荷,你有什么话要说?” 绿荷只摇头,像是吓呆了。她的小腿几乎被大黄撕下一块肉来,疼得她眼泪直掉。鲜血不停地流着,甚至渗透了裤子,引得大黄俯下身来,冲着她呲牙咧嘴,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来。 忽然间,绿荷猛地扑到了白亦容身前,大声道:“大人,你饶了绿荷吧!求求你了……”她的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看起来别提娇弱可人,简直是毫无形象,让白亦容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来。 其他反应过来的下人,忙七手八脚地过来,将绿荷拉开。 白亦容看了看下人们,说:“留下两个人看火,一个人将晕倒的那人带回屋检查,其他人都叫到这里来。” 春江忙井然有序地布置下去了。 已经有人抬来了椅子,让白亦容坐下,萧游就守在一边,紧紧盯着绿荷。 绿荷除了哭,一句话都不说。 白亦容想了想,放缓语气:“你老实招了吧,不然我送你去见官,你说你背后的那人会为你将你从牢房里捞出来吗?” 他顿了顿,用肯定的语气道:“不会!你对他来说,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他会在乎蝼蚁的性命吗?” 绿荷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摇头:“不会的!你撒谎!” 白亦容的声音还有些刚睡醒时的沙哑,他的声音却是带有几分压迫的意味:“大燕朝律例,偷盗者断手,你想不想被砍断双手呢?” 绿荷忙不迭地求饶:“大人,奴婢知道错了,求你放过奴婢吧!” 白亦容说:“那你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的?” 绿荷伏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末了想起了那人的话来:“你要是敢供出我来,你还有你家人的下场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绿荷想了半天,咬了咬唇,慢慢道:“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见大人的牡丹花在外面已经炒到了高价,才想偷出去卖掉的。” 白亦容见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有些头疼,对付这种人他最不擅长了。 “罢了,我会将你送入牢房,你就在那里慢慢反思吧!”白亦容说着,就要起身。大冬天的,怪冷的,他抱着的手炉都在渐渐变凉。 绿荷忙道:“大人,慢着……” 白亦容转身,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绿荷想了下,无力地垂下头,说:“奴婢无话可说。” 白亦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绿荷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变故突然发生了。 绿荷猛地起身,朝着白雪塔那盆花冲去了,只见她疯狂挤开那两个烧火的人,跳进土窖里,就要踩那白雪塔。 这时,绿荷突然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整个人软成了一团,原来是萧游情急之下,用石子射穿了她的肩膀。 此时此恶,绿荷的肩膀破了个大洞,血还在潺潺流着。 萧游将绿荷揪了出来,不客气地将她扔在了白亦容面前。 “大人,怎么处理她?”萧游问。 “先杖刑,然后关着吧,饿她几天。”白亦容突然发狠道。 这个绿荷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了,他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过了几天,绿荷已经病怏怏的了,她躺在柴房里,听着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一脸麻木地看着屋顶。 如果她被送往官府的话,她的家人会因此蒙羞,他们家的女孩恐怕再也嫁不出去了。而自己,得被断掉双手,成为一个残疾人,然而,她的家人绝对不会养一个废物的,只会将她赶出去。她会沦为一个乞丐,四处流浪,备受欺侮。 想到这里,她又害怕起来了。在她的心里,白亦容一直都是个宽容下人的好脾性之人。没想到,他发起火来,也是这么的可怕。 绿荷越想越害怕,她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她猛地拍打着柴房的门,大声道:“我要出去,我要见白大人!” 门外看守着的下人互相看了一眼,去通报白亦容了。 然而,白亦容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在家。 他跟谢秉章约好了,在外面茶楼泡茶,顺便探听一下最近京城有什么消息。 这时,忽然听得隔壁桌在窃窃私语,八卦着一个让白亦容微微惊讶的消息。 原来,近几日,京城已经传遍了,说是秋左相之女秋芸芸为了不嫁给那农官白亦容,闹着上吊自杀。据说,动静闹得极大,还跟秋左相吵起来了。 京城里八卦就是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消息就传了出来,人人都在私底下八卦这件事。不少左相一派的官员也是吃惊万分,没想到他居然生起了跟白亦容联姻的想法。 秋左相为此气得要命,这秋芸芸闹得太大了,那天偏偏他还邀请了不少同僚来做客,然后就撞到了秋芸芸要上吊这事。理所当然的,这事就瞒不住了,当天就传了出去。 不少人都知道白亦容曾经得罪秋左相的事情,现如今,秋左相居然要跟白亦容联姻,这件事让不少人八卦不已。 秋左相这下子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又没法打秋芸芸,只好禁她的足。在得知她居然还找过白亦容,不许他提亲的时候,秋左相更是勃然大怒,立马将秋芸芸身边的丫鬟全都发卖掉。 “要我说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秋大小姐此举着实不妥啊!” “不过,那秋芸芸也是才貌一般,不知道谁会看上她。” “嘘,小声一点,这话你也敢说,以相爷的权势,还会有人看不上她吗?” “白亦容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被相爷相中了。” …… 白亦容身为被八卦的人物,坐在那里,苦笑地听着这些人开始八卦自己了—— “说到白亦容,我听说,他可是能让牡丹在冬天开花的人,不一样啊!” “说起来,我倒是听有人说,这是花神降世,所以才能让花在冬天里开花。” “这小子运道真好,皇上对他也青眼相加。” “可不是,我看啊,那杨思义是输定了。我打算去赌坊,押白亦容会赢。” “我也去!” “走走走!现在就去赌一把,哈哈哈!” …… 谢秉章拿杯子喝茶,遮住唇角的笑意:“白大人,你真的是名传天下了,这么多人在讨论你。而且,大家在这场比赛对你很有信心啊!” 白亦容露出一丝自信笑容:“我必定不会输给那杨思义。”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看到窗外车流马龙,小声地聊起了朝堂之事。 白亦容将昨晚抓到绿荷偷花的事情告诉谢秉章,并问他,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谢秉章说:“不论你如何处理,除非将绿荷留在家里,不然她恐怕性命堪忧。对方的来头必定很大,才会让绿荷有所顾忌。” 白亦容想了想,说:“谢兄有没有办法,让绿荷开口供出那人?”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才敲定了一个法子。 然而,等白亦容回家的时候,下人们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绿荷肯招了。 白亦容才刚回家,就收到了这个惊喜,忙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院子里,又吩咐下人们将绿荷带到院子里。 多日不见,绿荷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神色憔悴,身形也瘦了一大截,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十分肥大。显然,这些日子她没少受苦。 白亦容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着的绿荷,神情冷淡地说:“在你招供出那人之前,我想问你,豆芽的方子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绿荷一怔,低下头,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她认道:“是奴婢传出去的。” “为什么?”白亦容的声音提高了,“我自认不曾亏待过你们,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绿荷低头,呐呐道:“奴婢错了。” 她只会说这几个字。 在这两天时间,白亦容对绿荷的家庭背景进行了调查,发现她家境极为贫穷,父亲是个赌鬼,还酗酒,经常暴打她母亲和绿荷。但是,她好歹是个良家子,在选拔宫女的时候被选入了宫中。 皇上将她送给白亦容的时候,还送来了卖身契,意思再明白不过的了。这些人如果犯错,白亦容他是可以随意打发掉的。 也是个可怜人,白亦容心道。 绿荷小声抽泣起来:“奴婢也是想赚点钱,我爹赌钱输了整座房子,打算把我娘卖掉呢!” 白亦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了,这个绿荷虽然可怜,可是他是不敢再留她了,她家那么大的一个把柄,以后她也会被人当枪使,自己放着这么一个人在家,简直是放着一个□□。 更何况,当时,她还妄想踩烂白雪塔来报复自己,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可见,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说吧,究竟是谁指使你来偷花的?”白亦容决定直奔主题。 “是……是……”绿荷迟疑地说着。 “是谁?”白亦容怒道。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萧游也紧紧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喵小喵”,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喵小喵甜心的营养液,=3= 第45章 幕后指使 “是、是大殿下。”绿荷吞吞吐吐道。 白亦容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了, 绿荷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扔在众人眼皮底下那般,心中羞耻万分。 “你撒谎!”白亦容掷地有声道。 绿荷心里头一跳,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闪过了那人的脸,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如果你偷花被抓到的话,就将一切推给大殿下,明白吗?” “没错, 就是大殿下!”绿荷咬牙道。 白亦容看了眼萧游, 萧游摇了摇头。 “大殿下为什么会要你来偷花?”白亦容接着问。 “因为、因为秋贵妃不受宠, 他打算献上举世难得的牡丹花送给皇上,博取皇上的欢心。”绿荷把事先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胡说八道!”白亦容怒道,“我虽然跟大殿下见过寥寥几次面, 但是对他也是有所了解, 他是断不可能向你解释其中原因的。” 绿荷忙道:“这是奴婢的猜测。” 白亦容见她冥顽不灵, 叹了口气:“你准备好去衙门吧,这事闹出来后, 你那双手恐怕是保不住的了。” 见绿荷还在那里犹豫,白亦容起身, 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身后传来了绿荷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大人、等等、等等……我、我有话要说。” 白亦容停下脚步,微微蹙眉,他是不再耐烦跟这个绿荷纠缠了。 “如果奴婢说了实话, 你能让奴婢留下来吗?”绿荷觉得自己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她没办法将宝押在那人身上, 比起那人,白亦容更靠谱一点。 白亦容冷冷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但是如果你告诉我谁是指使者,我不会将你送往衙门。” 绿荷知道此刻贪心不得,内心里纠结不已。 白亦容见她神色挣扎,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绿荷坚决的声音:“是三殿下。” 白亦容心里头一惊,居然是他,不过也不是很意外。这牡丹花的价值白亦容是知道的,千金难买,毕竟是举世稀有的花种。 “是他让你攀咬大殿下的?”白亦容万分庆幸现场只有寥寥几人,不然人多口杂,谁知道这事会不会传出去。 “是、是的。”绿荷的声音弱如蚊子。 好恶毒的心机,居然想嫁祸给大皇子,不过寿宴的时候,他献出那花,想来白亦容就会明白了。但在那之前,让白亦容跟大皇子心生间隙,就足够了,虽然他跟大皇子没什么往来。 虽然得罪白亦容,对三皇子来说,没什么好处。但是能讨好永和皇帝,得罪区区一个白亦容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你撒谎的话……”白亦容认真地看着绿荷的脸。 绿荷忙说:“奴婢对天发誓,这次如果撒谎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亦容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春江,给她上伤药,扶她回房间休息。” 绿荷松了口气,随后又提心吊胆起来,她供出那人来,恐怕那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绿荷的未来,恐怕凶多吉少。 白亦容自然是不可能上门去质问三皇子的,一来人家是皇子,地位比他高一头,二来人家肯定不认帐的,反咬一口说他污蔑的话那可就惨了。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不过四五个,十分好管理,他们全都被下了封口令,不许再提起这回事。众人全都哆嗦应是,想来也明白了这话不可乱说,传出去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在皇上寿诞将近之日,几艘船已经造好了,白亦容奉命前去船厂查看情况。为了白雪塔牡丹,他还是将萧游留了下来,看着那盆花,自己一个人前去船厂,随行的有薛心存还有其他几个护卫。 有大黄和萧游看着,那白雪塔想来不会有人偷得走了,白亦容心道。 天气冷得很,白亦容的脚都冻得快僵硬了,手捧着暖炉,这才暖和一点。不过,他也不太在意,毕竟以前再多的苦他也吃过,这一点寒冷不算什么。 薛心存倒是一路不说话,马车车厢内温暖如春,倒让人昏昏欲睡。薛心存靠在车厢壁上,居然很快就入眠了,发出重重的鼾声来。 白亦容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里离船厂有小半天的路程,屁股都要给颠坏了。自打进入冬季,日头都不常见,每天都是阴沉沉的乌云天,伴随着凌冽的北风。 到了中午,终于来到了建阳镇,而船厂就在建阳镇的码头附近。 听到外面的人喊了声:“白大人,薛大人,船厂到了。” 白亦容就推了推薛心存,唤了声:“薛大人,到了。” 薛心存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眼神渐渐清明,随后他裹紧身上的衣服,朝白亦容点点头,率先下去了。 白亦容一探出头,一阵巨大的海风倏尔刮来,待他下车的时候,整个人站在海风中,如墨的长发被吹得肆意飞扬。 码头上整整齐齐列着一条条木船,其中大多数船上面污迹斑斑,一看就是经历了许多年月的样子。据说,建阳镇的这个码头附近有不少渔民是以捕鱼为生的,在这里,拥有一条船相当于拥有一笔财富。 一路上,看到他们官袍的人全都瑟缩站在一边,让路行礼。白亦容看着这些渔民,长久的海风和日晒让他们个个皮肤黝黑粗糙,看起来就是经常受苦的人。 等走到码头的尽头,他们才看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五艘高大的木船。 其中一艘船尤为的突出,因为它比其他船还要高还要长,看起来就应该是吴大海船长负责的船。其他四艘船都是补给船,补给船十分轻便,也有船长,不过都是吴大海任命的。薛心存为了让其他船的船长听从吴大海的话,所以赋予吴大海任命船长的权利。 “这次将会有至少上千人随行出发,其中还有官兵,为了这个,我还特地让人打造许多武器。”薛心存介绍。 这时,吴大海从船上跳了下来,脸上犹带着兴奋之色地朝他们行礼问候:“白大人,薛大人,你们总算是来了。” 薛心存和白亦容朝他点点头。 “我已经汇报皇上了,皇上决定三天后,他的寿辰之日,派这几艘船出发。”薛心存说。 吴大海对待这艘船像对待自己的情人那般,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一提到要出海,他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狂热。 白亦容有些佩服薛心存,也不知道这个薛心存是如何找到这么个奇葩的。在这个保守的朝代,虽然没有片板不许入海的海禁,但是人们都会对未知的远方感到胆怯。据白亦容所知,这次能派出上千人,还是因为出的报酬够高,所以才吸引了很多人来报名。 钱帛动人心。 “大人,那个什么美洲的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吴大海介绍完几个船长过后,一个船长问他。 白亦容点点头:“你们如果有一日到达那里了就知道了,不要忘记回来。” 为了让这些人时时刻刻惦记着故乡,薛心存可是立下另一个规定。他们出海之前,薛心存只付了部分定金给他们,等他们有朝一日回来后,薛心存才会给他们剩下的银两。 为了妻儿,这些人肯定会回来的。 视察完后,老辣的薛心存对整艘船非常满意。白亦容也是惊叹不已,这个朝代的工匠并不落后于现代,他们是充满智慧的劳动人民。这几艘船的龙骨就采用坚硬的楠木,最长长达一百多米。 白亦容对船并不太懂,大多数还是薛心存告诉他的,他这趟纯粹是过来长知识的。 薛心存人还不错,见白亦容不懂,很耐心地为他解释,没有因此轻视他甚至糊弄他。白亦容跟薛心存看完船后,就打算回去了,婉拒了吴大海等人请他们吃饭的邀请。 他们得赶在日落之前回殷京,不然就算是天大的理由,恐怕守城的士兵也不会放他们入城。 三天后,皇上寿辰,宴请众臣。 白亦容的马车在宫门口遇到了三皇子的马车,他不想跟这个人多做交集,下了马车便打算离开。这时,三皇子从马车探出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白亦容,还笑眯眯地跟他打了声招呼:“白大人。” 那神情好像偷花一事与他根本就无关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亦容只是朝他微微颔首,行了礼,声音却敷衍地说:“三殿下。” 三皇子眯起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二皇子也到了,脸带真切的笑看向白亦容:“白大人,许久不见了。” 白亦容对二皇子的好感度还是不错的,所以也很温和地回了个笑。 “诸位,我有事,先走一步了。”三皇子看到二皇子后,脸上的笑就越发的不自然,像是强行装出来的,于是率先走了。 白亦容看着他们,心里暗暗叹口气,然后看向门口众多的马车,最后才看到了谢秉章的马车。谢秉章一下子就看到了远处的白亦容,便朝他大步走了过去。 两人大笑一声,一同朝宫内走去了。这一路上,皆是张灯结彩的,仿佛过节一般。 待得入了宴席,在各自的座位坐定后,白亦容自己倒是孤身寡人的,旁边的官员都带着一堆家眷。 这个朝代,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格,大家都是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坐在殿中,从五品以下的官员及家眷则是在殿外。 此时,教坊司大乐奏起,皇上和皇后入席。朝臣纷纷站起来,朝着皇上跪拜着,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脸上带着笑容:“众爱卿平身。” 首先,便是浏览众臣所献礼物,一时之间,白亦容看得眼花缭乱的。为了这次寿礼,大家可谓是挖空了心思,希望在皇上面前刷一刷脸。 轮到白亦容的时候,他献上了那盆白雪塔牡丹。只见叶片片片绿如碧玉,在绿叶之上,朵朵蔚蓝色的牡丹娇俏如女子,绽开了最美的笑容。再细看那花朵,一层裹着又一层,轻薄无比,一朵花约有百来层,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良久,永和皇帝哈哈大笑一声:“好,好好好!”他连说了数个好字,可见内心的愉悦。 白亦容不知道的是他这马屁拍了个正着,原来皇上也是个爱花之人,最爱的便是牡丹,宫里头的花园里养着的大多数从各地搜来的牡丹花,各种品种都有。就是没有蔚蓝色的牡丹,而且还是大冬日里盛开的牡丹。 不过,白亦容是出了名的白不懂,所以这事他也没探听过。众臣皆在心里感慨白亦容的好运,就冲着这稀有的牡丹花,恐怕白亦容又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待事后白亦容知晓皇上酷爱牡丹的嗜好后,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三皇子拼了命地也要偷走自己已经养得开花的白雪塔。 皇上心情愉悦之下,连带着寿桃和喜饼都多分了白亦容好几个。 接下来,轮到朝臣敬酒,待敬完酒后,众人按序班坐下,开始上菜。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白亦容顿觉有无数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这场宴会吃得十分艰难,因为一直磕头,礼仪极多,饭都不能好好吃。 所以,待宴会结束后,大多数人是饿着肚子回家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宴会之前就已经吃了不少饭菜垫肚子了。 回到家的时候,春江早已热完饭,等着白亦容了。 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春江等白亦容回来,就说:“绿荷逃走了。” 成为一个逃奴,下场可想而知。 白亦容抚了抚额头,说:“今天天色已晚,衙门已经关门了,明天去衙门报案吧!” 春江得到了白亦容的准话,打算等第二天天亮后,再差人去衙门。 那个绿荷临走之前,还跑去偷翻白亦容的书房,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这点让白亦容最为恼怒,他生平最恨别人乱动自己的书房,而且还是翻得乱七八糟的那种。 惩罚了几个没看牢绿荷的下人,其他人做起是来更是认真无比。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平时白亦容是挺好说话的,然而一旦涉及到正事的时候,他是严肃的,不会留情面。他们这些仆人要是敢蹬鼻子上脸,绝对讨不着好。 在遥远的建阳镇,船只已经出发了,一路朝着东边行去。吴大海坐在自己的卧室,写着每日必记的航海日志。 为了他们能够平安抵达远方,白亦容下了一番功夫,还吩咐他们得多带些水果,绿豆也多带些,好制作豆芽。 走了一天之后,当晚,这里便下起了大雨。厨师们和水手们赶紧拿出锅碗瓢盆来接这难得的淡水,这些雨水都被收集起来当作制作豆芽的材料。 所谓的美洲真的存在吗?连吴大海都有些茫然,然而白亦容不仅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圆形的,还将整个世界的地图都画给了他,让他一瞬间怀疑白亦容是不是在扯谎忽悠他们。不过,既然皇上都相信了白亦容,自己肯定是要依令行事的。 这才是远行的第一天,吴大海心道,不知道以后还会遇上其他什么事情,见到什么东西。 白亦容当时坚定的神情让吴大海多了几分信心,他告诉吴大海此次航行至少得两个多月,所以如果一路过去都是大海,也不要着急。这句话让他吃了定心剂一样,不再怀疑。 绿荷拼命地跑着,气喘吁吁的。为了逃出来,她什么都没带,于是便身无分文。好在今晚白亦容带着萧游走了,大黄也被关在柴房里,春江等人忙着各自的事情,才没有注意到她。 如果萧游在的话,绿荷是绝对逃不掉的。所以,她趁着这个空档,跑了。 她不想被转卖,凡是品行有问题的,多数卖不到好的人家,要么去更糟糕的地方,要么就是被卖入烟花之地,而这两个地方都是她不想去的。 在天黑之前,她赶着离开了这座都城,一路流浪。等白亦容他们发现绿荷逃跑时,恐怕天都黑了,到时候城门都关闭了,他们想来追她也追不到。 不得不说,绿荷是想多了,白亦容根本就没有打算将她追回来,而是直接去官府报了案。他是个大忙人,还没心思花费在这么一件对他来说是小事的事情上。 远处是茫茫的山路,绿荷越走越害怕,这一路上,都没有一个人,她单身上路,实在是勇气可嘉。 不远处黑黝黝的山林传来了狼群的呼啸声,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裹紧衣服。好在她偷了白亦容的一件皮袄出来,不然这么冷的晚上,她准给冻死在路上。 走了许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心里忽然又后悔起来了。再糟糕,也未必糟糕得过现在的情形,哪怕是进入烟花之地,也不会给饿死冷死。 不,如果她留了下来,三皇子绝对饶不过她的。想到那人阴森森的面孔,她全身一抖,又打了个冷战。 对绿荷来说,前面的路还漫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喵小喵扔了1个地雷 谢谢喵小喵小甜心的地雷 第46章 进行冬灌 绿荷的事情很快就被白亦容抛到脑后, 他将皇上寿诞分的喜饼和寿桃全都分给了下人, 大家喜滋滋地拿着这御赐之物,吃得十分开心。 春江等人也是心里感慨万分, 不得不说,白亦容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主人,可惜绿荷没有这个福气。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背叛白亦容。更何况, 她在事情暴露后,还想踩死那盆白雪塔。只这一点,白亦容就永远不可能原谅她。 逃奴的下场往往十分凄惨,除非绿荷真的能够隐姓埋名, 跑到皇帝管不着的地方去。然而, 她一个弱女子,又要如何独自生存下去呢! 绿荷走了一天的路以后,就后悔得肠子都绿了。当然,这些都与白亦容无干了。 眼看进入了立冬时分,气温骤降。 白亦容估摸着天气温度已经降到了五六度,就组织大雾山的农民进入冬灌。 冬灌,即往地里注水, 使土壤储水,好处多多。 这还是人们第一次接触到冬灌。 按照白亦容的指挥,他们将块块麦地灌了适量的水,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毕竟以前谁也没这么干过。 然而, 白亦容经过查看麦苗的生长情况,认为这块地适宜冬灌。这冬灌不仅得掐好气温,还得掐好时间,过早过晚都不行。 冬灌过早,土壤蒸发量大,入冬时土壤水分流失过快,起不到冬灌应有的作用。冬灌过晚,积水结冰,容易冻死麦苗。 冬灌可以疏松泥土,增加土壤肥力,贮存土壤水分,减轻病虫危害,好处多多。 在白亦容的解说下,这些农民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很快就服从命令给土地灌水。经过种种案例,直觉告诉他们,听从白亦容的话是没错的。以前,他们也曾经怀疑过白亦容的话,然而最后白亦容全都用事实打了他们的脸,所以,到后来,没人敢再怀疑他的话了。 为了不让大黄失去了野性,白亦容难得地带着大黄来大雾山。这里没有豺狼虎豹的威胁,对大黄来说,是个适宜撒野的地方。 大黄现如今算是条壮年的狗,性格沉稳了许多,一路上,它如影随形地跟着白亦容,看得旁人啧啧称赞。 路经一户农家的时候,大黄忽然冲出去,只见那户农家的院子里也养着一条狗。大黄看起来是想跟它玩耍,然而对方却不领情,张着嘴疯狂地叫着。 农户的主人是一个壮年男子,见到自家的狗正冲着白亦容疯狂地叫着,忙踢了下自家的狗,跟白亦容赔不是。 白亦容摆摆手,看着落寞的大黄,喊了声:“大黄,回来,走了!” 大黄甩着尾巴,一溜烟地跑了回来,跟上白亦容的脚步。白亦容并没有给大黄去势,而且整天将大黄关在府里头,生性野惯了的它肯定闷得很。 白亦容登上山顶,看着山背的一面,无数人在勤恳劳作着。他们推倒了大树,铲去了杂草,将田地整成一块块梯田。 大黄一看到山林就兴奋得直跳,一口气冲入了山背的山林中,白亦容叫都叫不住。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冬天吃狗肉的习惯,白亦容还真担心大黄被哪个不长眼的打死,拖去煮了。 他四下看了看,只好向以前一样,坐在一块地上等着大黄的回来。 过了一会儿,大黄抖着皮毛,从山里咬着一只兔子回来。白亦容一直以为这座大雾山是没有动物的,因为他从未在这里见过什么动物,没想到大黄果然是老辣的猎手,一出手就是一只肥嘟嘟的兔子。 兔子还是活的,这要多亏白亦容以前对大黄的训练,不然大黄每次都会将猎物咬死。而活物比死物卖出去的价格更高,看来这次大黄没有忘记白亦容的训练。 白亦容用手抓起了兔子的长耳朵,兔子惊慌失措地在他手中挣扎起来。这只兔子沉得很,约莫有五六斤,难为大黄一路将它叼到这里。 白亦容看着大黄脏兮兮的皮毛,就知道这货又是哪里去打滚了,便带着它来到了河边。大黄一看到水就噗通的一声,跳了下去,在水里头狗刨式地游泳起来。 他在岸上坐了会儿,看到不远处几个小孩儿正在设陷阱。 先是将倒扣着的箩筐用细长的棍子撑着,然后一根绳子拴在棍子上,在箩筐下洒下一把米,几个人立马躲到一边去。 白亦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场景。 等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果然有饥饿的麻雀来寻食了,不少麻雀钻入了箩筐,头一点一点地吃着小米。这时候,孩子们猛地一拉箩筐,箩筐叵的一声,所有的麻雀便被扣在了箩筐里。 箩筐外的其他麻雀吓得全都在一瞬间飞起来了,飞入了高高的天空。 “哈哈哈……”所有孩子开心地笑起来了。 孩子们将手伸入了箩筐,将麻雀挨只挨只地抓了出来,很快就人手一只了。 见白亦容在附近看着自己抓麻雀,孩子们很快就想起了白亦容每次过来都会给他们麦芽糖吃,不由得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过来,想要均一只麻雀给他。 “大人,烤麻雀可好吃了,”一个孩子一点都不怕他,大声道,“这只麻雀给你。” 很多孩子都犹豫了下,然后将手中的麻雀举起来:“我的也给白大人。” 白亦容看着眼前一大群叽叽喳喳要将麻雀送给自己的孩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不用了,”白亦容笑眯眯道,“你们自己带回家吧!” 眼看着天色已晚,白亦容唤了正在游泳的大黄。大黄依依不舍地在水里又游了一圈后,才爬上岸来,抖了抖身体,将水珠甩干净。 大黄跟着白亦容屁颠屁颠地上了车,就回去了。 今天的大黄玩得十分开心,一直趴在暖和的车厢内,看着外面一路的风景。白亦容握着手炉,沉思着。 现如今,他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朝廷中的官员们虽然大多瞧不起他,但是大概是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对他的排斥也少了许多。只是,每个人都跟他客套得很,带着生疏感。 好在最近左相带头改变了态度,他总算是不再受尽冷眼,得到了百官们的正视。 第二天便是休沐了,白亦容在这天都会跟谢秉章相约去茶楼。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发了,在茶楼门口,白亦容正要进入店里头,忽然一个乞丐挤了过来,端着一个破碗,带着乞求的声音道:“大人,可怜可怜小的,给点钱吧!” 白亦容脚步一顿,看向那乞丐,见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打结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很是凄惨。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铜钱,丢入乞丐的破碗里。 却见那乞丐瞪大眼看着他,良久才疯狂道:“亦容,亦容,是不是你?” 白亦容也愣了下,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回忆,最后想起了这个人正是这具身体的堂哥。 此时,那乞丐已经顾不得拿自己的破碗了,一只脏兮兮的手死死抓住白亦容的袖子,眼泪哗啦啦直流:“亦容,水灾过后,家里人唯独缺了你一个,奶奶还以为你已经……当时伤心了很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说完后,他又打量了下白亦容,见他绫罗绸缎的,想来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便哭起来了:“我们可苦了,奶奶现在重病,爷爷在路上就撑不过去,饿死了。” 白亦容这具身体关于这些亲戚们的回忆一下子涌了出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湿润了眼:“我以为你们早就被洪水冲走了,所以就……” “没有,没有,家里人都齐了,就差你一个呢!”堂哥的眼泪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污迹。他抹了抹泪,原本麻木的脸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谢秉章和萧游在一旁看着,也没说话。 白亦容问:“奶奶他们人在哪里?” 堂哥说:“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便示意白亦容跟上。他们走了很长的路,最后进入京郊的一座破庙,这里便是京城的乞丐窝了。 甫一入门,白亦容便闻到了这里冲天的臭气,粪尿味和久未洗澡的气味,全都混在一起,不住地往鼻孔里钻。 谢秉章也闻得直皱眉头,萧游倒是十分的淡定。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乞丐,有老有少。见到几个衣着整洁的人出现在门口,这些人有些惊讶,随后一个女人惊呼出来:“亦容,娘,娘,是亦容!” 墙角原本病怏怏躺着的一个老太太立马直起身来,看着白亦容,随后泪如泉涌:“亦容,我的乖孙儿啊——” 她哭得十分凄惨,其他乞丐却是羡慕万分,看看白亦容他们的衣着,就知道这些人是有钱人,看来白家是要脱离苦海了。 白亦容扫视了一眼寺庙,白家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这些人分别是老太太、大伯大伯母及一个儿子、二伯二伯母及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小姑。这几人全都是一脸惊喜地看着白亦容,特别是二伯母,扯着嗓子就喊起来了:“亦容啊,你富贵了可别忘了家里人啊——” 这时候,老太太凶狠地看着二伯母,怒道:“瞎叨叨啥,我宝贝孙儿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二伯母的哭号声立刻被塞回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真正的白亦容生前最讨厌这个惯于算计人的二伯母,所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老太太在小姑的帮助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白亦容面前,老泪纵横道:“乖孙儿啊,奶奶还能见到你,真是不容易,你过得还好吧!” 二伯母嘀咕一声:“这衣服,还是绸缎的呢,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 老太太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伯母只好将所有话都咽进肚子里,不敢再吭声。 差点忘了,白亦容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掌中宝,这是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 白亦容看着一脸关切之色盯着自己的老太太,露出一个微笑:“奶奶,我过得还好,你身体还好吗?” 二伯母快言快语道:“老太太这一路过来,水土不服,一直泻肚子,可是我们连个郎中都请不起。” 白亦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了,明明好几个壮年劳动力,去干点苦工也有钱拿,这些人偏偏去乞讨。 难道乞讨来钱更快?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便说:“你大伯出去找工了,京城里的人排斥外地人,语言又不通,所以一直找不到活儿干,只好去乞讨,唉!” 白亦容扶着老太太,笑着说:“奶奶,孙儿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用再去乞讨了。” 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你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一群人全都跟着白亦容走了,堂哥背着老太太,他们打算去白府。这时候,又一个人冲了过来,想要抓住白亦容的袖子,却听得一声惨叫,原来萧游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将他甩了开来。 那人被甩出去后,趴在地上直叫:“亦容,我是你隔壁家的大牛啊,你也帮扶一下我家吧!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白亦容在回忆里找到了这人的相关资料,嗯,是他的邻居,不过关系一般,也没好到要养他全家的地步。 他看了看老太太,这家里老太太最大,而且精明,让她发言最合适的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问白亦容:“亦容,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个活儿给大牛干,毕竟都是邻里乡亲。” 白亦容想了想,说:“大雾山开荒,你们可知道?” 大牛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半个月前才到达京城的,还不了解这些。” “明天我会派人带你们去大雾山,你们可以在那里开荒,开出来的荒地日后归属于你们。”白亦容说。 大牛脸上一喜,随即又惴惴不安起来:“你、你说话算话?” 这是担心白亦容将他们抛下来着,白亦容说:“放心,我说话算话。” 大牛这才松了口气,不住地磕头道谢,直到白亦容远去。其他乞丐羡慕得眼都要红了,真恨不得自己跟白亦容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想到这里,不少乞丐出来,恳求道:“大人,给点钱吧!” 白亦容找到了家人,心情不错,于是将一袋铜钱分发了出去,看得其他家里人直肉疼,特别是二伯母,更是舍不得地看着那袋铜钱:“真是败家子!”在她看来,这些钱都是他们家的,白亦容就算不要,给他们也好,可是却都散发给这些乞丐了。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施舍完后,白亦容又让这些乞丐给尚未回来的大伯二伯带话,说是让他们去白府找白亦容,这些乞丐得了钱,自然答应得爽快,忙点头说会帮忙带到的。 然后,众人收拾了少数的行李,离开了这又脏又臭的乞丐窝了。 几人一路走一路叙说着这些日子的遭遇,白亦容静静地听着。 原来,洪灾那日,他们家被冲散了,除了白亦容,几个人都爬到了树上。看着白亦容消失在水中,老太太哭得跟丢了块肉似的。 洪灾过后,朝廷赈灾粮食迟迟不发,田地又被洪灾催得干净了,所以白家几人跟着几个邻居一路乞讨,半个月前才抵达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这个乞丐窝,还是大伯他们跟这里的乞丐发生了一场斗殴之后,才占领下来的。那些乞丐惯于欺生,遇到了这些硬茬子也没办法,只好让出这个窝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后,目光便投到了白亦容身上。 “乖孙儿啊,”老太太说,“你现在在做什么,经商吗?” 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富。 白亦容笑了声说:“我现在是个官员,农官。” 老太太瞪大了眼,随后笑起来:“乖孙儿出息了。”这算是这一年流浪以来,老太太露出的第一个开心的笑容。 其他人虽然不懂农官是什么官,但听说了白亦容是个当官的,不由得觉得腰杆子都挺直了,个个开心得很,仿佛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 二伯母的女儿白青青小声道:“娘,以后我是不是有许许多多的绸缎可以穿了?” 二伯母笑了声:“那是当然的,亦容是不会忘了我们的,是不是,亦容?” 白亦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说话。除了这个奶奶,他对这一大家子的真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有奶奶在,想来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他便说:“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个普通的官员,你们在外面要谨言慎行,不可给我惹事,否则别怪我翻脸。” 二伯母哼了声:“哟,耍官威了。” 白亦容瞪了她一眼,二伯母这才瑟缩一下。不得不说,白亦容方才那一眼,真的是威严十足,让她不由得心生惧意。 这时,老太太也跟着厉声道:“亦容说得是,你们个个皮给我紧着点,敢惹事我就分家!省得你们拖了亦容的后腿!” 其他人都抖了下,忙应是。 第47章 垦荒事故 步行两刻钟的时间, 终于抵达了白府。 虽然白家人是半个月前才来的, 然而还是明白了贫民区和富人区在哪里。 其中一个人禁不住呼出声来:“东区,是东区!” 东区, 可以称之为富人区,这里为了防止扒手偷窃维持治安,所以乞丐是不许进来的。白家人来的时候,曾经被从这里驱逐出去过。现如今, 他们终于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每个人都有扬眉吐气翻身做主的感觉,白亦容和谢秉章却是一路上脸色沉如水,没有多话。 对白亦容来说,这么一大家子, 简直是吸血的蚊子, 看起来巴不得在他身上多吸一口血。除了老太太以外,白亦容对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感觉。 好在老太太向来是个精明人,并不糊涂,所以倒也压制得住这么一大家子。只要不给白亦容惹事,白亦容自认还是容得下这些人的。 等到了一座与旁边屋子比起来略小的房屋时,朱红色的大门上匾额写着白府两个大字。 白亦容道了声:“到了,我去敲门。” 众人皆是屏息, 心里却是激动万分。东区啊,那可是富人区,没想到白亦容居然这么有钱。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房子其实是皇上赐下来的,与他们根本就没有干系。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见到白亦容,他不由得唤出声来:“大人,你回来了。” 白亦容冲他点点头,然后身后的一大家子呼啦啦地跟着进来了。春江听到动静,也早已迎了出来,见到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在,而且个个脏兮兮的,不由得有些惊讶。 “大人。”她恭敬道,却是很识趣地没有问这些人是谁。 其中,二伯母更是以主人的姿态打量着这间屋子。 白亦容愁着脸,对老太太说:“这房子建造时,是按我一个人的比例来建的,所以并不大,可能会很挤。” 老太太笑呵呵道:“不急不急,先挤一挤。” 现在的老太太顿觉全身通畅,泻肚子的病痛也似乎离她远去了。 “乖孙儿有出息了。”她喃喃念着,眼中闪着泪光。 白亦容吩咐春江准备好洗澡水,然后偷偷跟她说,库房除了白亦容一人,谁也不许进去。春江见他防贼似的模样,心里明白了几分,点头应是。 白亦容难得一个休沐日,却是在陪这些人参观房子,清理房间。到了中午,好歹赶在饭前,他的大伯和二伯都回来了。 两人回来后,皆是一脸喜色地汇报情况:“今天终于找到活儿了。” 大伯曾经读过几年的书,所以去应聘了账房先生,居然被录用了。而二伯,也找到了一份搬货的活儿。 老太太喜不胜收道:“今天是双喜临门,好!好!” 唯有二伯母不太乐意,在她看来,二伯给人搬货根本就不符合白亦容的身份。哪有一个大官的家人是去干苦力活的。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屋里跟她的男人抱怨,在老太太面前却是不敢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全家人之中,老太太最疼的却是这个隔了一代的孙儿白亦容。 中午,白亦容特地吩咐春江买了排骨,做了萝卜炖汤和醋溜大白菜。在场的几人狼吞虎咽着,生怕饿着自己。这些乞讨的日子,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吃完饭后,是全家人磕牙的时间了。白亦容说:“丑话说前头,我的书房、试验田不许任何人进入。” 二伯母忍不住又要开启讽刺模式,大伯母却是拍了下堂哥的脑袋:“都听到了没?” 堂哥忙应是。 二伯母见白亦容严肃的神色,嘴里的话又咽回去了。老太太看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精彩各异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带着大家去找房间了。 白亦容没有撒谎,这里可以睡觉的房间实在是少得很,除了白亦容独自一人的卧室,居然只有两间客房。 这就意味着,有人必须得打地铺。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这样子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明日起我们再去找找房子吧,看看有没有大一点的。” 在她看来,老大和老二已经可以赚钱了,再去租或买一间房子不是问题。 唯有二伯母跳起脚来:“让亦容这间房子扩建一下不就成了吗?” 白亦容面无表情道:“这里的地皮我可买不起。” 二伯母冷哼一声:“那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白亦容瞥了她一眼,耐着心解释:“这房子是皇上赐给我的。”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皇上赏房子,那得是多大的恩宠。二伯母有些眼红了,随后,老太太哼了声:“不管是不是赏赐的,你们都要再买一间房,不然挤在我乖孙儿的家里头算什么。” 在场的人全都唯唯诺诺地应是。 白亦容和谢秉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无奈。白亦容更是无语,这些人恐怕很快就会被现实打脸。能在京城里买一间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半个土豪了。就算是前世的首都B京,那地皮都是寸金寸土的,套在殷京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鸡飞狗跳中,一家人暂时在白亦容家落了脚。 白亦容没有食言,次日便派人去京郊的破庙里找到了大牛,将他带到了大雾山垦荒。见到新的同伴加入,当地的农民们很是热情,还让大牛赊欠工钱,帮忙他造房子。 也因为是冬天,所以大家才有空来帮忙造房子,不然大家都忙着农活去了。 白亦容现在的工作除了每天巡视农田,就没有其他工作了,毕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是入了人心的,到了冬天,也差不多是属于一年忙碌日子中休息的时候。 大牛家对白亦容简直是感激到极点,对其他来帮忙的人也是止不住地道谢。 白亦容并没有多话,只是淡淡道:“谢就不必了,你们好好干活就是了。” 大牛这些日子也听说了白亦容跟杨思义的比赛,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明白了,我们会好好干活的。” 与此同时,白家人买房一事并不顺利。 “什么,就那么一间破房子,就要卖一百两!”二伯母跳起脚来,指着破破烂烂的房子大声道。 这还是西区贫民区的房价。 西区那是什么情形,简直跟东区是天壤地别。西区的人贫困不堪,犯罪事件屡屡发生,这里八岁的小儿都会骗人。东区则是治安良好,书塾也很多,用有的人的话来说,进入东区就可以闻到一派书香气。 “不要就算了,有的是人要。”牙人很不满,也很不客气,这些人穿着绫罗绸缎,怎么连西区的房子都买不起。 本来买房是家里男丁出头的,女子不好出头,然而二伯母死活要跟过来,说是女人更会讨价还价,带她一起去肯定有用处。 这下子,大伯和二伯才同意了。 二伯母开始说话了:“就算是五十两都不成,这房子都破成这样,还得重修。”一百两对没什么见识的二伯母来说,简直是天价。以往,他们一年才赚多少两。这一路乞讨过来,更是明白钱来得不容易。 牙人冷笑一声:“买不起就算了,涮人啊!” 这牙人是个惯会察言观色和捧高踩低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人买不起。 二伯拉了下二伯母,低声斥道:“退下,蠢妇!” 二伯母见丈夫发火了,忙闭上嘴,只是眼神很不善。 大伯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你看,这房子能再便宜一点吗?” 那牙人冷冰冰道:“一百两,不二价。” 几人又磨了许久,牙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们这才铩羽而归。 回去的时候,人人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看来,白亦容这里的房子他们还得挤一挤。就算是厚着脸皮,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睡大街去吧! 白亦容也有心让他们去垦荒,只是二伯母终归是个隐患,所以他也就没提起。 待他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家人一脸正色地坐在屋子里等他,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谁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二伯母腆着笑脸道:“亦容啊,你能不能借些钱,也不多,两百两吧!这买房的钱着实不够。” 靠近东区位置的房子最低需要两百两,大伯母还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去读书,所以大家伙一商量,决定找白亦容借钱。 白亦容当然有钱,但是也没多到哪里去,毕竟他还要养活这一家子的奴仆。让他掏钱,他不可能太爽快,不然以后被当作提款机,那可怎么办。 “二伯母,”白亦容开口了,“不瞒你说,我的月俸也不多,两百两对我来说,太多了。” 二伯母脸色一变,刚刚他们从家里仆人的嘴里打听,没想到个个嘴严实得很,他们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看白亦容吃好穿好,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白亦容有钱。 “亦容,你可不能没良心啊,你爹娘去世后,一直都是二伯母我在照顾你,所以这次你得出点钱支持一下。”二伯母转着眼珠子道。 白亦容是个孤儿,父亲在家排行三,是个读书人,原本被族人寄予厚望的,却跟他娘一起得病死了。大伯二伯对他说不上多照顾,都是老太太将他抚养大的,所以二伯母这话说得有点过了。 白亦容苦笑一声:“二伯母,我是个农官,只管农事,除了那点月俸,真没什么钱。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拿出我所有的积蓄,也就五十两吧!” 二伯母瞪大眼睛,一下子怒了,骗谁呢! 忽然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她说:“你没钱,可以找你的朋友借啊!这不是救急吗!我看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就挺有钱的。”这话说的是谢秉章。不得不承认,这个二伯母眼神够不错的,谢秉章确实是个小土豪。然而,白亦容怎么可能为这些不知道会不会还钱的亲戚去借人家钱呢! 这话一出,白亦容顿时无语了。 这时,老太太却是开口了:“老大老二,你们打一张欠条给亦容,五十两也是钱,你们两家合伙一下慢慢还就是了。在赚够钱之前,咱们就暂时住在亦容家里头,等钱够了买了房再另外买房。” 白亦容也清楚,这些人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赚够那一百两。这年头,底层百姓赚钱都不容易,除非去经商。然而,这些人又着实没有经商的天分,所以只能靠打工来赚钱。虽然不太愿意,但是又没有理由赶他们走,只好就这么办了。 二伯母很满意,也很不满意。满意的是终于可以在东区住下来了,不满意的是房子太挤了,只能打地铺。想来想去,她竟然打起了下人房间的主意,打算将下人的卧房改成自己的卧室。白亦容坚决不同意,为此,二伯母还大闹过一次,骂他自己人和外人都分不清。 唯有老太太站在白亦容这边,差点将他们全都赶出去,这些人才消停下来。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整个冬天,虽然地里头没有耕作,但是白亦容跟其他人还是开始忙起来了。 首先,山背的土地也要开垦。其次,白亦容打算建造一辆筒车。 山背的水流比山前的水流要湍急得多,所以完全是可以建造一辆筒车的。 他一边思索一边画着筒车的样式,这是前世伟大的古代农民发明的,是一种便利的汲水工具。 白亦容的野心蛮大的,打算将山背全都整成稻田,因此水便成了不可或缺的元素了。 就在这天,大雾山发生了一件事故。 白亦容指挥人锄草的时候,一个人遇到了一块大石头,正要将那块石头搬开的时候,一条蛇忽地窜了出来,一口咬中那人的手指。那人惨叫一声,脸色顿时白起来。 萧游反应极快,迅速一剑将要溜走的蛇劈成了两段。白亦容当场就让萧游将那人被咬中的手指割开成十字形,挤出毒血。这时,白亦容大喊一声:“有谁是大夫!” 一个人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大、大人,我学过一点医。” 白亦容立马让那人给受伤者治疗,那人看了看被斩断的蛇身,确认了蛇的种类,开了个土方子。 然而,到了晚上,这人还是没挺过去,中蛇毒死了。 这还是大雾山第一件死亡案例,因中蛇毒而死。 为此,白亦容特地去专门的医馆请大夫,驻守此处,以待不时之需。 杨思义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不能再开心了。他这些日子被骂得够惨的了,说是老天爷在帮助白亦容,他杨思义一定是前世造孽太多,所以才出了这么多事故。 这些流言可把他气坏了,现如今,白亦容的山地出现了第一件死亡案例,杨思义他是幸灾乐祸的。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迅速传遍了全城。虽然有言官借机唧唧歪歪,不过皇上还是选择站在白亦容这边,坚定地支持他。 白亦容这些日子为了开垦一事,简直是忙坏了。现如今,又出现蛇咬死人的事情,他更是焦虑,为此还拿出一些钱抚恤那户死了男主人的农家。 然而,在场的人都清楚,想垦荒,这种事是正常的。这山里头就算没有豺狼虎豹,毒蛇之类的动物也肯定是有的。他们本就是穷苦无依的劳动农民,如果不开荒,会给饿死的。 处理完一切事务后,等白亦容回到家里后,他发现春江脸上有一道伤痕,便关心地问了句:“你的脸怎么了?” 春江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实话实说道:“今天二老爷夫人打算进入库房,春江不让,所以……所以她打了奴婢一巴掌。” 白亦容怒了,倒不是他喜欢春江什么的,只是春江是他指的管家,一切依令行事,他们居然敢这么干,简直是不将他白亦容放在眼里。 “他们人呢?”白亦容怒道。 春江说:“老夫人将她叫过去,骂了一顿,现在在老夫人那里呢!” 白亦容松了口气,奶奶倒是个难得的明理人。 他不缓不慢地去了老夫人的房间,早已有人通报他回来了,所以老夫人满脸欢喜地出来迎接她的宝贝孙儿。 见白亦容一脸疲劳之色,老夫人关切地握住他的手,问:“乖孙儿啊,看你累得哟,我让丫头们给你炖个汤补一补……” 说着,她很得意地带着白亦容去了后院。原来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以享福了,但是闲不住,所以让下人们圈了一个鸡圈,养起鸡鸭来。 之前白亦容嫌鸡鸭臭,容易招惹蚊虫,所以没有养。现如今,见老太太养,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点头,一丝不快之色都没有。 只是,眼神扫到一边的二伯母,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二伯母居然恶人先告状道:“春江这个死丫头,我不过是想开库房拿一匹布给娘做衣服,她居然敢不肯。” 这是拿老太太做借口呢!白亦容哪里不知道,只是淡淡道:“春江也是依照我的命令行事,你打她又有什么用?奶奶想要衣服,跟我说便是了。” 说着,他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奶奶,我带你去店里头买衣服吧,我这里的布匹没多少。” 老太太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 这时,青青扯了扯二伯母的衣角,小声道:“娘,我也要新衣服。” 白亦容却是说:“马车装不下那么多人,你们先呆在家里吧,我带老太太过去,很快就回来。” 二伯母咬牙:“我们走路就成。” 白亦容却理都不理她,直接带着老太太走了。论战斗力,白亦容还真不怕这个二伯母。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王丛丛小甜心的营养液,啵啵啵~ 第48章 筒车制作 任二伯母在后面跳脚,白亦容根本就不理睬她。 不多时, 马车从白府出发了。 白亦容坐在马车里, 老太太一直问个不停, 无非就是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白亦容很认真地一一回答了老太太的问题, 在他看来,老太太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却颇有见识,十分难得,所以他也愿意跟老太太谈心。 “刚开始比较苦, 后来我被皇上选为农官时,就好一点,”白亦容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说, 安抚一下老太太, 然而,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 “朝中的官员们对我并不友好,一直想着抓我的错处。” 老太太一下子坐直身来,神色十分严肃:“他们为什么想抓你的错处?” “因为我是皇上直接提拔为官的, 没有经过科考, 大多数人比较迂腐,认为只有通过科考的人才是真正的官员。”白亦容说。 老太太紧紧地抿着唇, 似是陷入了沉思,然后缓缓道:“回去敲打敲打老大老二他们吧!” 这些日子,老大老二有些激动过头了, 行事也有些张狂了,老太太可不想白亦容被拖后腿。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果然是有些道理的,白亦容心想。 马车咕噜噜地行走着,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过了会儿,她才吐了口浊气,重重地叹息一声。 白家人是一个大家族,祖上也有人当过大官,然而,到了他们这一代便没落了。现在,白亦容是他们族中所有人的希望,所以如果老大老二他们拖后腿的话,她老太太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不知不觉间,外面传来了萧游的声音:“大人,到了。” 白亦容往外一看,是锦绣坊,城里头最大的店铺,每天都有达官贵人在这里出没,生意十分兴荣。 扶着老太太下了车,她一脸惊色地看着这座店铺,表情一言难尽。 “进去吧!”白亦容说。 在老太太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进入这么高级的地方,但是她又害怕给白亦容丢脸,所以尽量装成老成的样子。 这里的布匹是全国最好的,老太太一脸陶醉地摸着丝绸,那丝滑感简直是任何布料都无法比拟的。 白亦容唤人来给老太太量尺寸的时候,看到了不少女客。 这时,老太太一个失手,手中的布匹掉落在地。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却撞到了另一个从背后走过的女客。 那个女客被她猛地一撞,便跌倒在地,疼得惊呼一声。 白亦容吓了一跳,忙去扶那个跌倒的女客,却被那女客身边的丫鬟重重地推到一边去。 “干什么呢?”老太太很不满。 “别想碰我家小姐!”那丫头皱起眉头,盯着白亦容的手,好像他的手有多脏似的。 白亦容再一看,这帷帽之下的身形熟悉得很。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声道:“秋芸芸?” 秋芸芸猛地跳起来,掀开帷帽的帘子,恶狠狠地瞪着白亦容,像是在看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就是这个白亦容,害得她现如今名声尽毁。那次自尽事后,她后悔得肠子都绿了。不知情的还以为白亦容把她怎么了,她才寻死寻活的,京中的流言对她来说可毫不客气,恶毒得很。那些八卦的人什么话都敢说。 秋芸芸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冷笑一声,高声道:“这布掉到地上就脏了,谁还敢买。” 白亦容看了看干净的地板,又看了看店中所有将目光投到这里的客人,再看了看掌柜的脸色,明白这是要讹自己呢! 秋芸芸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心里很是痛快。 这里的人都是达官贵人,绝对不允许这里的布有任何瑕疵。这里的掌柜要么这亏自己吞下去,要么就得逼白亦容将这布买下来。 掌柜的为难地看着白亦容,这匹布可是贵得很,又是素净的颜色,掉到地上,难免会蹭点灰。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整个店铺的人眼睛都盯着这里,她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以后别想做生意了。 这时,一辆材质高级的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白亦容忍不住多看了那车一眼。车上的标记是他从未见过的,然而人群却忽然发生了一阵低低的喧哗,仿佛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似的。 马车的帘子掀动了,从马车上走下了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白亦容只觉得她走过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白亦容有些好奇,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怎么了?”那个刚从马车下来的女子不缓不慢地问。 “这位老太太把人家的布弄脏了,正打算耍赖不认账呢!”秋芸芸身边的丫头快言快语道。 白亦容担忧地看了眼自家的老太太,她额头直冒冷汗,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给吓到了。老太太这还是算好的了,要是普通的老太太,恐怕早就不断开口求饶了。白亦容正要开口的时候,那个女子呵呵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大事,一匹布而已,掌柜的,这匹布的钱我来付。” 虽然不知道是哪来的冤大头,但是白亦容从不肯占人家便宜,开口说:“不用麻烦小姐,这布我们要了。” 那位小姐转过头来,看了白亦容一眼,然后豪爽道:“不过一匹布而已,白大人不必跟我客气,再者说,这布太素净了,不太适合老人家。” 她居然还认得自己,白亦容有些懵了,他认识的女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可从没有认识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大户子女。 这个女子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不是寻常人。她的身份应该不低,不然身边不会跟着这么多个奴仆和护卫。 秋芸芸瞪大眼,看着这个女子,心里又气又急,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她终究不敢再出口。倒是她身边的丫头低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女子猛地一顿脚步,脸转向那丫头,虽然帷幕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面目,然而,她全身散发着的气势却是不怒而威。那丫鬟莫名其妙地后退一步,露出畏惧的神色。 “碧玉,掌嘴。”那女子冷冷道。 “是。” 一个明显身带武功的女子上前一步,高高举起手来,那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下去了。 那丫鬟想用手捂住脸,碧玉却一把扯开她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又是啪啪的两巴掌,那丫鬟的脸直接肿起来了。 秋芸芸怒了,大声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那女子呵呵一笑:“我认得你,不就是前些日子为了婚姻寻死寻活的那个秋芸芸吗?” 秋芸芸被点破身份,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在场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古怪的眼神不断地投了过来。 秋芸芸羞愧难忍,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想到此处,秋芸芸明白了,这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推了那死老太婆一把,老太太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白亦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对秋芸芸怒目而向。 秋芸芸顾不上被打得哭哭啼啼的丫鬟,大步朝外走去,巴不得插着翅膀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白亦容连带感激之色地看着那女子:“多谢这位姑娘为我们解围。”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谢谢姑娘啊。” 那女子轻描淡写地扫过他们一眼,老太太虽然穿着绸缎,但是长期的劳作让她的手上长满了茧子,所以只要稍微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富家出身的。 “不必谢。”女子淡淡道,转身就往楼上走了。 不过,被点破身份后,店里头的女客开始偷看白亦容了。 “原来这位便是年纪轻轻就升任五品官的白大人啊!” “长得可俊俏了。” “可听说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可惜了。” “要是家世背景好一点,说不定我都会心动了。” …… 这些话都是私底下偷偷说的,白亦容自然是没去关注这些。由于布匹太多了,老太太都看花了眼,挑了老半天,都不知道要挑哪个好。 最后,还是掌柜的帮他们挑了匹飞鸟勾云锦,颜色略微老成,又不失庄重,最适合老太太穿的了。 白亦容买了这匹布后,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为了让她见识一下殷京的风光,马车还在城里头转了一圈,最后才驶入白府。 回到府里头的时候,二伯母和白青青便迎了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然而,白亦容只买了老夫人的布匹,其他人根本就没去管。 二伯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白亦容也没去理睬她,扶着老太太进了卧房。 这大冷天的,老太太可受不了冻。所以,白亦容便将自己的屋子让给老太太,自己则是睡到了书房里去。 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大伯母犹犹豫豫地看着白亦容,似是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大伯咳嗽一声,开口道:“亦容,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白亦容这才放下筷子,看着大伯。 大伯说:“是这样子的,我们打算让亦溪上私塾,可是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好的私塾可以推荐?” 白亦容对大伯一家子还算有好感,也乐意帮他们,便道:“回头我再问问人。” 大伯一听这事儿有门,便笑呵呵道:“那麻烦亦容了。” 大伯母也是一脸感激:“多亏有亦容,不然我们现在……唉!” 提起这事,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 之前乞讨的生活让这家人彻底怕了,要不是遇到白亦容,他们恐怕还在那个破庙里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翻身。 第二天,白亦容照例去巡视大雾山,大冷天的,农民们干活干得热火朝天的。按照白亦容的计划,到开春播种之前,这里便可以整成稻田了。 只是这筒车怎么做,还得跟工匠说清楚。 这个朝代的人聪明得很,白亦容稍一点播,对方便领悟了。筒车是一种汲水工具,可以将水由低处提往高处,适合在流水湍急的地带建造,据说一夜便可灌溉百亩田地。 白亦容将画好的草图交给几个工匠一起研究,自己则是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着春天的来临了。 傍晚的时分,白亦容跑去找谢秉章,他刚刚回家,白亦容已经等在他家了。 近日来,由于白亦容已经能够熟练地书写诗赋,所以谢秉章很久没再给白亦容上课了,今天白亦容前来,倒是件稀罕事。 “有事?”谢秉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白亦容挠了挠头,说:“我大伯母有个儿子,想上学,能不能请你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先生。” 谢秉章二话不说,答应了:“可以,只不过还得看看你堂哥的资质。” 这个道理白亦容是懂的,前世就有老师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名声,补课时差生那是绝对不收的,收的都是一些学习较好的。这样子,因为好学生更容易领悟,成绩会更好,也能落得自己补课有功的好名声。 谢秉章推荐了一个名为周云帆的大儒,据说他一手带出的弟子当官比例远远超过其他人。白亦溪要是能成为他的门生,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毕竟有那么多为官的师兄。如果他能够入朝,对白亦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笔助力。 这个周云帆有个弟子跟谢秉章是至交,介绍信自然是由谢秉章找那位弟子要。 晚上白亦容便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全家人,又道:“晚饭后,我再考考亦溪吧!” 说起白亦溪,其实他也不过就读了几年书,比白亦容差远了。白亦容当时可是公认的小神童,被认为是整个家族的希望。 白亦容现在能够做到五品官,也证明了白家所有人都没看走眼,他确实飞黄腾达了。 想入私塾,四书五经是必须得背诵的,白亦容晚饭后将白亦溪叫入了书房,问了四书五经的一些字句,让他背诵出来。 大概是两年没接触书本的缘故,白亦溪背得结结巴巴的,听得白亦容直摇头。这个架势,是绝对入不了周大儒的门下的。 白亦容严肃道:“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先将这些四书五经背完了,再去找周大儒,这样子,成功的几率也会高一些。” 白亦溪有些沮丧,只好点头应是。 白亦溪走出书房的门时,见到自己的娘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垂头丧气道:“堂弟说我这样子不行,得等一段时间再给我介绍周大儒。” “什么?”一听到自己的儿子读书不行,大伯母顿时跳起来了,“我再去跟他说说。” 这时,大伯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亦容可能有他的思量,我们还是依照他的话来做吧!” 白亦容睡前又检查了一下早白稻的种子,这些是春季要播种的,他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 次日,永和皇帝宣布接下来要歇朝几天,因为他打算去行宫泡温泉来着。下朝的时候,白亦容、左右相接到了邀请,皇上允许他们同行前往行宫泡温泉。 白亦容倍感荣幸,他不过是从五品官员,前面还有那么多人呢,皇上却独独邀请了他们三人,可见对他的重视。 听到白亦容要远行,老太太唠叨了许久,让他带好东西,又担心他外出冻着。 白亦容笑着说:“奶奶不必担心,我有准备。” 为了防止二伯母做妖,午饭时,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在时,由春江代我做主,你们要听从她的安排。” 二伯母眼神冷飕飕跟刀子似的,她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们做主子的还要听一个下人指挥,真是好笑。” 白亦容冷冷道:“春江是府里头的老人,对我忠心耿耿,我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 老太太截住了二伯母的话头,说:“你的想法,我明白,放心跟着皇上去吧,家里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亦容的眼神扫过几人,大家都没说什么,唯有二伯家脸露不赞同的神色。显然,这个朝代的尊卑意识还是蛮严重的,听从一个仆人指挥,他们可受不了。 白亦容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受不了也得受着,不然就离开这里。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不在乎言官再来参他一本。 准备好行李,白亦容来到了宫门口等候,打算跟着皇上前往行宫。 这附近,只有京郊外的一处行宫有温泉,能泡得上温泉的只有皇上一个人,所以这次他们能跟随皇上,前来行宫,可谓是皇上大大地给他们面子。 马车一路行走着,速度不缓也不慢,队伍排成长长的一列,从皇宫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5 读者“半夏”,灌溉营养液+1 谢谢两位小甜心的营养液 本章的这个女子作为女主角,大家觉得如何? 第49章 温泉种菜 行宫建在京郊外的仰光山山脚,山脚下有一处温泉, 每逢冬季, 永和皇帝必定会来温泉泡一次澡。今年, 白亦容和左右相有幸得到皇上的赏识, 因此才能来开开眼界。 冬天的大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马车,白亦容抱着手炉,靠在车壁上小憩。赶车的是萧游,他似乎因为是练武之人的缘故,所以根本就不怕冷, 大冬天里仍穿着一件薄衣,脸色红润得很。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又降慢了速度, 白亦容不由得睁开眼, 发现已经可以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巨大奢华的宫殿,宫殿外筑有围墙。 在白亦容震惊的眼神中, 他们的马车已经进入了这座宫殿的大门。只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琉璃瓦红墙, 看起来如同天上宫殿。 从殷都走到这座温泉行宫一共花费了近一天的时间, 此时,天已微微黑了。 白亦容从车上下来, 看着这一群宫人老练地将行李搬下来,这次皇上前来行宫,只带了皇后一人, 还有三位皇子都带上了。 白亦容和左右相追随着皇上进入了行宫,然后,有宫女带着他们前去各自的房间,安放行李。 左右相也带了不少仆人,白亦容只带了萧游一个,这让皇上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行宫一直都有人在守着,每日打扫,这次接到皇上的消息后,他们便提前将温泉分为男泉眼和女泉眼。永和皇帝身为皇帝,然而,当年征战四方的时候,他跟士兵们同吃同住,所以跟臣子共同泡个温泉倒也没摆架子,也没觉得跟臣子一起泡温泉有什么不妥。 白亦容和左右相在沐浴间粗粗洗了个澡,这才去泡温泉。 在一片热气腾腾中,他们开口聊起了政事。 问及白亦容的农业一事后,白亦容说:“皇上,能否在温汤中开沟引渠,用以栽种蔬菜瓜果?” 皇上愣了下,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 不过,他倒是兴致勃□□来:“在附近栽种瓜果蔬菜,这样子也可以吗?” 白亦容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利用温泉建立温室。” 皇上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温室,不过听说可以种植,顿时感兴趣起来。他立马召集人手,按照白亦容吩咐的去做。 白亦容好好的温泉还没泡完,就被来了兴致的永和皇帝拉去开辟土地了。 永和皇帝是个亲民的皇帝,拿着锄头,跟着白亦容锄草,整出一块像样的农田。然后,永和皇帝火速召集工匠前来开沟引渠。 利用温泉可以建立温室,大于二十度小于四十度的温泉可以用来农业灌溉,提高土壤温度及湿度,这样就保证了蔬菜瓜果不会在隆冬被冻死。 工匠们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挖出几条渠道来。宫女太监们齐齐上阵,整出一块又一块的田地。 等播完种,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永和皇帝决定多逗留几日,等到蔬菜发芽了。 又等了几天,果不其然,两天后空心菜最先冒出嫩芽。永和皇帝看着那一茬茬嫩芽,心里高兴万分,这就意味着大冬天的也有新鲜蔬菜可吃了,再也不用吃窖藏菜和干菜了。左右相也看得啧啧称奇,心里惊讶万分。 由于已经在外逗留太久了,永和皇帝见地里头菜都冒芽了,就决定启程回京,只留下一些人照看这些田地。 天气冻得很,等回了京,白亦容累得不想说话。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如何建温室,如何开沟引渠,明明是带着度假性质的泡温泉也让他疲惫不已。 永和皇帝回去后,为此特地设了温汤监,专司冬季种植蔬菜瓜果。 温汤监在前世就已有,白亦容听了也没多大稀奇的。 等蔬菜成熟后,永和皇帝也没有忘了白亦容,还特地派人赏赐了他许多空心菜、甜瓜等蔬菜瓜果。由于是御赐之物,白亦容虽然已习以为常了,然而老太太却依然高兴得嘴都合拢不上,直念:“乖孙儿有出息了。” 在老太太的要求下,白亦容最终还是派了人前去老家一探,不知道那里是否已经重建。当年那场洪灾,冲走了他的家,也冲散了这个白姓大家族。 白亦容当时在家里也是备受关注的人物,他是个孤儿,读书的天资不错,所以大家对他算是比较照顾,白亦容跟大多数白姓家族的人关系还算不错。白亦容心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则帮。 眼看春节快到了,永和皇帝宣布放假七天,让大家回去过个好的新年。 谢秉章给白亦容带来了许多年货,他是个小土豪,每次出手都豪气不已。渐渐的,白府也都认识了他这么一个土豪。 虽然放假了,但是这日白亦容还是照常出去巡视大雾山,山背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这座山不高,充其量来说是座小山丘。所以建个筒车,还是可以灌溉到山顶的土地的。按照他的要求,大家将土地划成一块块的,看起来十分规整。 地里的小麦也长得不错,一切都在白亦容的计划中顺利发展着。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二伯母忽然开口了:“亦容,青青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比较不错的?” 白亦容愣了下,没聊到她会说这种事情。 在白亦容认识的官员中,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至交只有谢秉章一个人。这青青家里条件也不是好到哪里去,能给她介绍什么样的人啊?介绍得好了,人家看不上,介绍得稍微逊色一点,恐怕二伯母也看不上。 白亦容思索片刻,问:“二伯母,你有什么要求?” 二伯母笑眯眯道:“不高不高,跟你一样,五品官就成,如果官阶低了点,家里有钱的也行,我看你认识的那个谢大人就挺不错的。” 一听她的主意打到了谢秉章身上,白亦容忙道:“谢大人已经有家室了,儿子都生了,恐怕不适合青青。” 他扫了青青一眼,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激动。 这二伯母真敢狮子大开口,她当五品官是大白菜,遍地都是的啊!白亦容顿时没了这个兴致,还是别介绍给她,省得日后若是不成的话自己反而落着不好。 白家也不是什么世家,背景条件也不好,二伯又是个做苦力的,无权无势,那些五品官是瞎了眼才能看上青青。 至于看中白亦容的权势,那更是呵呵了,白亦容不过是一介农官,为人清廉,兜里头的油水也不多。虽然他正得圣宠,然而,他却从不仗势欺人。 白亦容在心里思量片刻后,马上道:“我没有熟悉的人,二伯母这是打算在京里头定居,不回山岭村吗?” 山岭村就是他们的老家,被洪水冲走的那个。 近几日,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回家,所以白亦容才差人回老家一趟,看看家乡里头的情况。 如果老太太回去的话,那么这群人肯定也要跟着,不然放老太太一人回去独自生活,那可是不孝。 总算找到了法子,打发这一家子的人,白亦容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宁愿老太太留下,他来养她。 这一家子,白亦容只跟老太太一人亲近,其他人他倒是没啥感觉。 听白亦容这话有赶人的意思,二伯母有些不高兴地说:“回去?我觉得殷京不错,可以继续住下来。” 殷京的繁华迷了二伯母的眼,让她不想再回去种田了。现在的日子多好,有仆人伺候着,不用干活就有饭吃。要是能在这里找到女婿,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白亦容顿时不说话了,老太太倒是开口了:“你在殷京买得起房?也好意思在侄子家蹭吃蹭喝蹭住?” 二伯母脸皮厚得很,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心里有些怨愤。她也打听过了,许多人都说白亦容正得圣宠,想巴结他的人也有,然而白亦容却不肯给自家堂姐介绍优质男人,这让二伯母愤恨不已。 老太太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模样,心里暗道,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让老二娶了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女人回家。现在孩子都有了,又拿不到她什么大的错处,不好休妻,不然老太太肯定不要这个人了。自己到时候要是回去的话,死也要将这个媳妇儿拉回去,省得在这里碍亦容孙儿的眼。 这顿饭白亦容吃得食不知味的,心里牵挂着垦荒一事。 次日,皇上特特将他召入宫,说是他的那本农册造得不错,许多不懂农事的底层官员都在学习,只一年的时间,大燕朝的国库就增加不少。 随后,皇上又打算推行另一项政策,将劝课农桑这一项列入官员的考核表里头。 这是要大家比比,看谁治下的土地开垦的荒地最多,开垦得多的人自然是可以晋升。 现如今,大燕朝人口越来越多,所以开垦荒地势在必行。 这项考核计划定在了来年元宵过后实行,永和皇帝跟左右相已经基本敲定了,现如今只是跟白亦容说一声。毕竟,日后考核农桑一事很有可能还需要白亦容帮忙。嗯,如果到时候届时他是劝农司的司农卿的话。 不仅白亦容对自己很有信心,永和皇帝对他也很有信心。 眼看春节即将到来,白亦容难得大方一次,特地带着老太太去锦绣坊给全家人扯布,打算做新衣。由于萧游去了白亦容的家乡探查情况,所以这次赶车的是以前的车夫。马车在离锦绣坊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夫探了个头进来,对白亦容说:“大人,前面有马车堵住了。” 白亦容掀开车帘看了看,只觉得眼熟,便问车夫:“前面是谁?” 车夫看了下马车的标志,摇了摇头,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标志,看起来倒更像是……嗯,宫中出来的。”不过,车夫也不太确定就是了,但是看那马车木材的材质,他还是直觉地认为这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白亦容下了车,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然后惊讶地看到了那日那个女子。今天的她依然带着帷帽,见到白亦容的时候,那女子还冲他点了点头。 老太太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日为他们出头的人,忙笑眯眯地喊了声:“姑娘,你也来买布?” 那个女子道了声:“是的,老夫人,白大人果然孝顺,这次还是亲自带着老夫人过来买布。” 听到有人夸自己孙儿,老太太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那个女子淡淡地看着白亦容,白亦容难得地对她露出一丝微笑。透过朦胧的帷帽,白亦容看到了她似是也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这女子通身气质,简直不是秋芸芸可以比拟的。 “我先走一步了。”那个女子开口道,便朝着锦绣坊的楼上去了。 白亦容心里有些感慨,这姑娘明知自己是种田出身,也没有蔑视自己,还能跟老太太说话,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倒是个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谁家才能培养出这般通透的女子,白亦容心里感慨一声。 这次,老太太小心许多,没有再失手将布匹掉落在地。给每个人都扯了一匹布之后,白亦容将布匹带回家,打算让婢女们缝制衣服。 回家的时候,二伯母和青青难得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摸着顺滑的布匹,笑得十分开心。殷京就是好,他们都舍不得回家了。 白亦容是个很不错的主人,除了给二伯母和青青买布,还买了其他布匹给下人们做他们自己的新衣服。整个家里头,一片喜气洋洋。 在大家的期待下,春节很快就来了。 这一天,春江等人起了个大早。府里头已经打扫干净了,红灯笼也挂了上去。他们忙着准备祭品,祭拜天地。佃户也派人送来了一些鸡蛋还有鸡鸭,由于热情难却,白亦容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算是白亦容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跟家里人一起过的春节了。 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见面就说吉祥话。白亦容作为府里头的大老板,还给所有人包括下人包了个大红包。 趁着外面的人在忙活的时候,白亦容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便回了书房。 白亦容掐算了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这个时候,吴大海的船应该已经抵达陆地了。 吴大海的船上。 远处乌云层层叠叠,直逼大海,云层中,闪电噼里啪啦响。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经常跑船的吴大海知道,这是大风暴即将来临的前奏。 他们已经走了五六十天了,每过一天,吴大海就在墙上标记一横。要不是有船长日志,吴大海几乎都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船员们已经有些不耐了,他们漂泊了的这五六十天日子里,连陆地的影子都没见着。再这样子下去,恐怕是不行的了,吴大海心想。 前些日子,船员已经暴动过一次,最后还是被吴大海劝服下来。吴大海坚信白亦容的话,往东走,一定可以遇到新的土地。而他,吴大海,将因此改写历史。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大海更加的波涛汹涌,船随着波涛起伏得厉害,险些一头栽入海水里。早有船员们拿着水桶,将水桶绑在栏杆上,接收着这难得的雨水。 船上的某个房间里,一点豆大的灯燃烧着。吴大海在自己的卧室里写着日志,时不时地挠了挠浓密的大胡子,一脸疲惫之色。 这时,门猛地被撞了开来,吓了吴大海一大跳。他转身一看,正是一群官兵,他们一脸阴沉的神色,让吴大海顿觉情况不好。 “你们有事吗?”吴大海率先开口道,“我是白大人和皇上指定的船长,你们未经过我的命令就进来,我可以不给予计较,请马上出去。” 那群官兵没有被吓到,他们的首领反而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口气也不好:“吴大海,我们已经走了多少天的时间了?” 吴大海心里一跳,知道重头戏来了,心思千回百转之际,他开口了:“不过四十多日而已。” “扑——”一声匕首入木头的沉闷声,那为首的官兵将匕首插入了吴大海面前的桌子上,冷笑一声:“我要听实话。” 吴大海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匪气的官兵,心里直打鼓,看来今天,他的谎言就要被戳破了。为了安定人心,吴大海一直欺骗大家,将时间往下缩减。其实,到了今天,已经走了五十五天了。 这些天,他们从冬季走到了夏季,从刚出发还是一身的厚衣服到现如今的夏衣。 “真的只过去四十多天。”吴大海死不承认。 为首的官兵眯起了眼,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来:“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吴大海心一跳,知道对方是来真的,再这样子下去,说不定自己会被杀了。 “其实只过去了五十天而已。”吴大海忙道。 为首的官兵盯了他片刻,吴大海脊背直冒冷汗,却依旧坚定地看着眼前这官兵。良久,眼前的官兵首领才开口道:“你,传令下去,我们要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喵小喵”,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读者“我是小红娘”,灌溉营养液 3 谢谢以上小甜心的营养液,=3= 让主角尚公主吧,找个脾气酷炫一点的饱读诗书的思想不同于常人的公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另,主角绝对不是个软饭男_(:з」∠)_ 第50章 美洲在哪 吴大海大叫一声:“不行!” 那官兵首领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在烛光下闪着危险的光芒。 吴大海脸露疯狂之色:“白大人说了, 只需要六七十天就可以找到新的领土。” 官兵首领冷哼一声:“白大人?呵呵, 他不过是在欺骗圣上罢了, 回去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这些官兵都是习水的, 是薛心存特别挑出来的,但是不像吴大海那般,将白亦容的话奉为圭皋。 接连五十几天没看到大陆,大家行驶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海上,难免心生怯弱, 恐慌和不安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我再问一遍,你要是不肯回头,我就斩断你一只手。反正, 这趟路上, 死上个把人也不算什么事,是吧, 船长大人。”官兵首领冷笑一声。 吴大海额头直冒冷汗,他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下脸,然后才站了起来, 说:“再等上几天吧!” 官兵首领强硬道:“等不了了!” 吴大海静静地看着官兵首领, 那首领忽然咆哮出来:“你他娘的食物早就吃完了,吃完了!” 这几天, 他们吃的都是雨水泡发的绿豆芽,都快吐了。 “好吧!”吴大海忽然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力气的人似的。 “走吧!”官兵首领半拖半拉地将吴大海拉到了甲板上, 雨点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身上。 吴大海抬头看了眼远方,那里大雨茫茫,雷声咆哮在云间,目的地看起来遥不可及。 渐渐的,雨停了下来,视线变得清晰了。吴大海正要吩咐下去的时候,一阵惊叫声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 吴大海心中一喜,忙看向了遥远的海平线,视力极佳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遥远处一线黑色,那正是陆地出现的征兆。 “我们到了!”吴大海咆哮一声,仰天大笑起来。白大人的那个传说果然是真的! 官兵首领也惊得张大嘴,久久合拢不上。 吴大海忙指挥人前往那一线黑色,渐渐的,陆地出现在每个人的眼里,每个人都是狂喜万分。 与此同时,白亦容全家正在迎接春节的到来。 这还是白家人第一次在京城迎接春节,这一整天,老太太的嘴就没合拢过,她实在是太开心了。有什么能比一手带大的孩子入朝为官更为令人开心的吗? 白亦容这些日子在朝廷里也算是逐渐站稳了脚跟,因此还是有不少人送来帖子,打算春节期间拜访白家。 春节那天,大雾山的山民们自发组织了人,来白亦容家拜访。每一户人家都送上了山珍野味,还有一户人家送来了一头大猪。那头猪养得白白胖胖的,浑身都是膘,而且似乎还是被清洗过的。 那户人家白亦容认得,是他曾经指点过劁猪的农户。 他不知道的是,现如今,劁猪这一事项早就传了出去,还催生了一个专门的职业——劁猪匠。这些劁猪匠经常游走于各个村子,帮村里养猪的人劁猪。另外,这些劁猪匠都将白亦容视为祖师爷祭拜,当然,这是后话了。 既然这些人走了老远的路,只为了送上这些礼物,白亦容自然是没有推辞的道理。他热情地招呼这些人留下来吃饭,大雾山的山民一个个都有些讶异,他们可从没在官老爷的家里头吃过饭。 于是,家里头便热热闹闹地张罗起来了,老太太也开心得很,二伯母却是不高兴了,跟大伯母嘀嘀咕咕道:“原来亦容还有百亩良田,居然一声不吭,还说自己没钱,光是一年的租子哟就得多少。” 大伯母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过还是说:“我看亦容是个宽厚的孩子,不至于撒谎。再着说了,他不是说了吗,根本就没收多少租子。” 二伯母一副肉疼的表情道:“别人收租子是巴不得赚钱,他倒好,只差将那百亩良田拱手送给别人。那么点租子,跟送人有什么区别。” 大伯母笑笑,心里虽然也有些不满,不过到底是吃白亦容住白亦容穿白亦容的,所以倒也不敢说什么。 二伯母皱了皱眉:“我得好好说他,不行,就跟娘说,娘说的话他肯定得听。” 大伯母却是不再说话了,老太太一向都听白亦容的,二伯母未必说得动她。 说句老实话,大伯母也希望能够住在京城,毕竟见识过这里的繁华,再让他们回到一穷二白的乡下,简直是要人命。再者说,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什么事都有仆人伺候,自己不用干活,简直是天堂般的日子。 老太太在的话还好,老太太要是不在的话,那肯定是得分家,就他们穷得要命的样子,分家能分到什么? 她也看得出白亦容对他们的敷衍,平时除了吃饭,几乎跟他们没什么交集。 二伯母则是希望白亦容能够给青青介绍一门好婚姻,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关注着白亦容的动静。看到拜访白亦容的帖子如雪花飞来,她的不满更是到了极点。 为了招待这些来自大雾山的淳朴山民们,白亦容还特地叫来杀猪匠,将那头肥猪当下宰了,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吃到了全猪宴。这让一年到头碰不到荤食的山民们激动万分,也让二伯母肉疼到极点。 败家子!哪有这么奢侈请客的!这些只不过是一介平民,能帮得了白亦容什么事!二伯母眼里都是那头肥猪,心想,这要是自己的儿子非得揍死他不可。 再看白亦容,一脸笑容,这些山民们激动得几乎五体投地,只差将白亦容当神供起来。 中午过后,这头猪便只剩下一些肉和猪下水,足够白亦容家里人多吃几顿了。 山民们没有车马代步,为了早点回到家,便纷纷告辞了。大家说了许多吉祥话,无非就是白亦容和杨思义的比试白亦容必将得胜,大家也会帮白亦容赢得这场比赛的。 老太太等人听得莫名其妙的,这些日子,他们都不怎么出去的,消息也不够灵通,所以对白亦容与杨思义比赛一事完全不知。 等所有山民都走了以后,全家人才开始盘问白亦容,白亦容这才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太太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才开口说:“你做得对,确实应该招待好这群人。” 二伯母张了张嘴,最后有些不甘地说:“那可是一整头猪啊,现在猪肉多贵。”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二伯母对这个婆婆还是挺害怕的,便缩了缩脖子,扯了扯大伯母的衣角,说:“大嫂,你说呢?” 大伯母却是整个心思沉浸在另一件事情上,她直接将话题转移开来:“亦容,你看亦溪什么时候可以拜入周大儒的门下?” 白亦容说:“待会儿,我再考查一下一下亦溪,看他有没有进步。” 大伯母脸露喜色:“伯母我就在这里谢过你了。” 白亦容淡淡道:“他是我的堂哥,都是一家人,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 白亦溪也不算笨,还算懂得灵活变通,如果入朝为官,白亦容也算是有个助力。 这时候,下人通报,说是谢秉章上门拜访来了。白亦容正要考白亦溪,正好将这事给谢秉章来做,他教过众多学生,对考查一事轻车熟路的。 谢秉章出了一些常见的题目后,白亦溪都回答得上来,只有个别比较灵活的题目答得磕磕巴巴的。 “秉章,你看怎么样?”白亦容问。 谢秉章点点头,说:“我认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在于入不入周大儒的眼。” 白亦溪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随后谢秉章又说:“你对这些书本还不够熟练,回去再多看看。” 白亦溪毕恭毕敬地应是。 谢秉章这次亲自上门,是给白亦容送年货的,他算不得什么大官,所以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人拜访他。不像白亦容,现在赶上门来巴结他的也不在少数了,怎么说,他也是皇帝的宠臣。谢秉章看自己闲得很,又跟白亦容极其熟悉,便来白亦容家坐一坐了。不然,大春节的,谁会跑到别人家过年。 白亦容毫不掩饰地跟他谈起了吴大海出海一事,又表达了自己近日来的担忧。 说句实话,白亦容也是心里非常忐忑的,万一空手而归,皇上那边他可就不好交代了。 谢秉章安慰他:“皇上必定不会因此降罪于你,你可是他的肱骨之臣。” 白亦容笑了笑,谢秉章兀自来到了白亦容的书架前面,搜刮着他的书本,结果看到了几个罐子。 “你这里放这么多稻谷做什么?”谢秉章打开罐子后,看到了都是稻谷,便道。 白亦容说:“这是我发现的一种野生稻谷的种子,来年开春打算让大雾山的农民种下的。” 正说着,书房的门忽然被敲了几下,白亦容跟谢秉章都愣了下,白亦容问:“谁?” 门外传来青青的声音:“亦容,是我,青青,我来送泡好的茶给你们。” 白亦容独自在家的时候,可没见青青这么殷勤过,她可是连扫帚都懒得碰的懒姑娘,这倒是稀奇了。 “进来吧!”白亦容道。 青青推开门,白亦容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新衣服,还特地擦了胭脂。千娇百媚地走了进来,她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一双眼不住地盯着谢秉章,露出了一个小白花一样的笑容:“见过谢大人。” 谢秉章尴尬地咳嗽一声,看了白亦容一眼,白亦容说:“青青,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以下去了。” 青青还不想走,白亦容可不想自己的好友被惦记上,正要发飙的时候,青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脸上满是不高兴。 谢秉章苦笑一声:“你这堂姐可不一般。” 白亦容没想到,自己再三警告,青青还是把主意打到了谢秉章身上,不由得有些生气。他跟谢秉章是至交,可不想他找青青这么坑爹的一家子。 而且,看起来,谢秉章对青青也没那个意思。 即便有这么尴尬的风波,也不影响白亦容和谢秉章的交情,两人继续交谈着。 谢秉章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白亦容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走了出去,去见老太太了。他心里盘算着,估摸着萧游也到了他的老家山岭村,想来已经摸清了那里的情况,或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这群突然出现的亲戚想来就会回去了。 孤家寡人的滋味纵然不太好,但是有这么一群亲戚挤在家里,也不好过。 二伯母正在训斥青青:“亦容是大官,你少说也能嫁给一个大官做个官太太,你看中那个谢秉章什么,不就是个七品小官,还有家室,你过去不过是做个妾,照我看来,他还不如白亦容呢!” 青青咬着唇,不甘心地说:“亦容不给我介绍又有什么办法,再说……再说我就是喜欢谢大人。” 二伯母被气得要命,用力地掐着青青衣服下的软肉:“你个死丫头!贱皮子!” 青青哇的一声叫开来,二伯母忙住手,低声道:“闭嘴,你想将亦容招过来吗?” 等那个萧游回来,他们肯定会被赶回老家去的,当务之急是筹钱买到京城的一套房,这样子,白亦容也不会说什么。 幸好白亦容没有提出让他们去大雾山开荒,不然二伯母非得喷死他不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新年,白亦容还发了红包给下人,就当作是年终福利。下人们纷纷感慨自己跟了个好主家,全都兴奋不已。 唯有青青过得十分不开心,这新年一过,就意味着她又大了一岁。她本就是十六岁的年龄了,跨过年就是十七岁了,也算是老姑娘了,所以她也是急得很,生怕自己嫁不出去。 然而,白亦容根本就懒得操心青青的婚事,这让青青和二伯母气恨不已。 而且,他也没交钱给大伯二伯,所以这两家子除了在白亦容家吃饭外,想要花钱就得自己去挣,白亦容是不负责给钱的。而春江等人也无能为力,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白亦容一个人手上。 老太太也一点都没有揽权的想法,整个家就交给了春江和白亦容手上。 因此,二伯母想要挣钱,还得通过其他途径。 这些日子,二伯母一直在老太太这里吹耳边风,试图让她掌握整个家的财政大权。按理来说,大家的钱都是要上交给老太太保管的,凭什么白亦容一个人独揽财政大权。 老太太却是一心一意地支持白亦容,二伯母耳边风吹多了,她便不耐烦了:“你还是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你的那点心思,谁不懂!” 二伯母这才讪讪地闭嘴,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赚够买房的钱。 元宵那日,皇上又宴请众臣,白亦容理所当然地在受邀行列中。宴会上,难免又是一番诗词歌赋的比试,好在白亦容这一年来一直苦于读书,如今写诗歌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了。 借着醉酒的缘故,他偷偷溜出去,打算吹吹风好醒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池塘,只见池塘里一片惨淡,根本就没什么水生植物。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似有一人正在独自酌酒。再一看,原来是个女子。白亦容忙想着避开,却见那边一个婢女袅袅朝自己走来,声音温温和和道:“白大人是吗,我家公主请你过去一趟。” 白亦容一听是公主,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永和皇帝确实有数个公主,不过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白亦容也没多大关心。然而,有一个公主却是十分出名,连民间都有她的传闻。 据说,去年地震的时候,这位公主是第一个提出捐款重建殷京的。有了这位公主的带头,其他权贵们纷纷模仿,捐出了不少钱。这一件事不知怎么传入了民间,因此现如今平民们提出这位公主的名号还是津津乐道着捐款一事。 民间交相称赞的这位公主便是安宁公主了。 白亦容不知亭子里的公主是不是那位安宁公主,心里也有些忐忑。 来到了对方面前,白亦容不卑不亢道:“白亦容见过公主。” 他莫名其妙地觉得眼前这个公主十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公主微微一笑,道:“我的称号是安宁,那日我们在锦绣坊见过面的。” 有了她的提醒,白亦容这才猛地想起了这茬事,又道:“亦容谢过安宁公主出手帮忙。” 安宁公主说:“找你来,也只是聊聊,白大人不必紧张。” 白亦容已经放松了几分,心里开始盘算着这位公主所为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王丛丛扔了1个地雷 谢谢王丛丛小甜心的地雷,mua~ 第51章 又一助力 白亦容打量这位安宁公主的时候, 安宁公主也在打量着他。 白亦容这具身体由于处于青春期, 正是身体抽长的时候, 所以近年来长得尤其的快。当然了,他的相貌虽然不敢夸口说貌比潘安, 但也有几分英俊, 特别是那周身气质, 沉稳又不失少年的张扬,很是迷人。 安宁公主比白亦容小一岁, 然而也隐约可以看得出来日后她必定会成长为一位小美人儿。据说永和皇帝很宠这位公主,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即便如此,安宁公主却是不骄不躁,性格沉稳。 两人互相打量的时候,安宁公主发了会儿呆, 似是在想着什么。 白亦容也在肚子里想着这位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应该不是坏事。 “公主。”白亦容的唤声将安宁公主从沉思中拉回来。 安宁公主面带一丝笑容,很温和地跟白亦容讨教起农学方面的知识了。虽然很多不懂, 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问着白亦容。 谈到本行, 白亦容自然是侃侃而谈,一派自信。然而, 见安宁公主一脸迷茫的模样,白亦容只好尽量讲得通俗易懂一些。 “我听说过白大人的很多事迹, ”安宁公主笑着说,“父皇曾经称赞过你,说你是下一个右相大人。” 白亦容吓了一跳, 皇上真的这么说过吗?这个称赞未免太过抬举他了。 “愧不敢当。”白亦容说。 安宁公主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来,白亦容看得出来,她的笑是带着几分真切的。不像有些人,连笑脸都像是带着面具的,假得吓人。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白亦容这才想起了还有个宴会,忙道:“亦容还得回去,所以先就此告别。” 安宁公主善解人意道:“无妨,你先回宴会吧!” 看着白亦容远去的身影,安宁公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白亦容匆匆回到宴会的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皇上的脸上也有疲惫之色。 待宴会散去的时候,白亦容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他也看得出来,安宁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 次日,他去拜访谢秉章的时候,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谢秉章很快就分析出来了:“你可知安宁公主胞兄是谁?” 白亦容不愧白不懂的称号,摇了摇头,不过也隐约猜得出来跟自己有关系。 “她跟二殿下同为皇后所出。”谢秉章开口道。 安宁公主跟姜瑞意是亲生兄妹?白亦容被惊到了。 谢秉章无奈地看着他:“你入朝为官也有一年了吧,居然连这个都不清楚。” 所以安宁公主是为了二皇子姜瑞意拉拢自己的? 想到那人带有功利性的接近,白亦容隐约有些失落。谢秉章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才说:“或许是我们想太多了,安宁公主的德行所有人都是交口称赞的。” 宫中,大殿内一片暖和。 安宁公主正在翻着一本书,皇后轻声问:“阿宁,你近日来一直在翻阅农书,怎么对农事感兴趣了?” 安宁公主将书放下,由衷地说:“父皇不也沉迷于农事,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她可不承认自己对白亦容感兴趣,所以近日来一直在翻阅白亦容书写的农册。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似是不太赞同,不过还是说:“了解一些也无妨,可我听说你最近也学着那白亦容在皇庄里搞什么试验田,又是怎么回事?” 安宁公主微微一笑:“父皇不也知道,他又没责怪我。” 提起这事,皇后微微笑了,她虽然不算太得宠,然而她有一对出色的子女。皇上不是个好色的男人,不会沉迷于后宫,又对她的一对儿女极尽宠爱,所以她这个皇后的位置还算稳。 她的一对儿女向来聪慧,不用她来操心,可是现如今,安宁公主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这让皇后开始操心起来了。整日里,她都在挑选着看哪些儿郎适合自家女儿。不过,公主似乎对这事并不在意。安宁公主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皇后挑选的人最终还是需要安宁公主亲自点头才算过。 元宵过后的半个月内,萧游终于回来了,也带来了山岭村白家的消息。 山岭村洪灾早已退了,不少白姓的人也回到了家里头,重建家园。山岭村的里正也是白姓人,听得萧游带回去的消息,山岭村的白姓家族很是兴奋,里正更是让萧游传话,让白亦容他们家回去,田地房屋都给他们留着呢! 大伯母和二伯母十分不开心,大伯母想的是让白亦溪拜入周大儒门下,二伯母想的是依靠白亦容让青青当个官太太。全家当中,唯有老太太却是一心想着要回去的。 这日,白亦容抽空便带着白亦溪,前往周云帆大儒的家。白亦溪很是兴奋,又很是激动,毕竟如果拜入周云帆的门下,就可以意味着他一脚踏入了官场,当官指日可待。 白亦容看着白亦溪,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少年心性,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亦容对白亦溪能不能被周大儒看上,很是没有把握,毕竟在他看来,白亦溪的心性还不够沉稳,眼界也比较狭窄。 周大儒也住在东区,据说他出身世家,本来白亦容是不打算亲自出面的,因为他没有把握周大儒对自己的态度会是如何,毕竟税收改革可是得罪一打占据广阔农田的世家。 在白亦容和白亦溪各自的心思中,马车到达了周大儒的家门口。 先是向周云帆递了名帖,白亦容在客厅中等了好一会儿,一个仙风道骨般的老头子才出来跟他们会面。 在白亦容和白亦溪打量这老头子的时候,周云帆只是扫了两人一眼,便在心里头做了评价。 “晚辈白亦容/白亦溪见过周大儒。”白亦容和白亦溪同时道。 对两人的礼节,周大儒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扶了扶胡须,满意地点点头:“都坐吧,不必客套。” 白亦容又将周大儒一位得意门生的介绍信奉上,周大儒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白亦容是不怎么结交朋友的人士,没想到他居然能弄到自己门生的介绍信,可见他的能力也不可小觑。 周大儒粗略看了看,然后开口询问起白亦溪,内容都是基础的东西,白亦溪这些日子被白亦容逼着狂读四书五经,应答起来十分流利。 唯有在提问到民生政策的时候,白亦溪结巴了,他对这些根本就不太了解。 周大儒转眼看向一边的白亦容,说:“白大人,你来回答老夫的问题吧!” 白亦容一愣,随后流利地回答出来。他分析得头头是道,鞭辟入里。 周大儒听得连连点头,满意地说:“我可以收你为弟子。” 此话一出,白亦容和白亦溪都愣住了,今天的主角可是白亦溪,白亦容马上说:“可是我堂兄……” 周大儒扫了眼脸上表情十分精彩的白亦溪一眼,说:“如果你是我的弟子的话,那么白大人的堂兄自然也是我的弟子。” 这是买一送一来着,也就是说如果白亦容不同意成为他的弟子,白亦溪恐怕也无法成为他的弟子。 白亦溪立即投来恳求的眼神,白亦容盘算一下,这生意还是白亦容比较赚,毕竟周大儒背后可是站着许多门生,这些门生又大多数在朝为官,是一笔丰厚的人脉。 白亦容只思考一秒钟就答应了:“弟子白亦容见过先生。” 白亦溪大喜,也随着他道:“弟子白亦溪见过先生。” 周大儒这才微微一笑,在他心里,其实白亦溪的资质是比不过白亦容的。不过,看在白亦容的面子上,他权且收了白亦溪。 白亦容也不敢说自己已经为官所以不用学习了,毕竟学习是无止境的。 周云帆并未在朝廷当官,也未曾表态过支持哪一派皇子,因此跟着他,白亦容也不用担心皇上忌讳。 跟周云帆定下了日后来学习的时间,白亦容带着白亦溪离开了周府。 一路上,白亦溪一反常态的,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白亦容略一想,便知道他大概是在介意周大儒买一送一的事情。周大儒对白亦容很是喜爱,两人讨论起策论,更是有共同的话题,而白亦溪根本就插不上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白亦溪与白亦容的差别。 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周大儒已经同意招收白亦溪,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回了府之后,大伯母一脸紧张兮兮地迎了出来,显然是等候许久的了。 白亦溪这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娘,周大儒已经收我为徒了。” 大伯母顿时笑开花了,仿佛自家的儿子已经是个大官,无数的金银在朝着她招手。 白亦容的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悲喜。 大伯母高兴了好一番后,才冲着白亦容道:“亦容,多亏有你,大伯母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二伯母在一旁,嫉妒得眼都红了。恨只恨自己没生个儿子,白亦容又对青青的婚事根本就不如对白亦溪的事情那般上心。 几人一边说一边进入屋子,老太太也早得到了消息,乐得合不拢嘴。 一家子开始展望未来,白亦溪也多了几分底气,开始高兴起来了。 唯有二伯母一家子咬着手绢,在一边眼红。大伯家有两个读书人,不愁找不到工作,白亦溪又这么有出息。再看看自己家,相公是个干苦力活的,自己的肚子里又爬不出男丁,唯有个即将成为老姑娘的女儿,二伯母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老太太旧事重提:“现如今山岭村洪灾已经退去了,我是打算回去的。我思量了下,老大家的亦溪入了周大儒的门下,走不开,就留在殷京。老二嘛,就随我回去……” 她才刚说到一半,二伯母尖声道:“不成!” 老太太跟白亦容同时皱起了眉头,不过白亦容看着老太太,他知道老太太肯定有话要说。 “老二家的,为什么不回去,在这里,给人干苦力活,还不如回家种田。再者说了,一家子这样挤在白亦容家也不是办法。”老太太开口道。 二伯母一时说不出借口来,还是青青开口了:“家里老是发洪灾,我不要回去。” 二伯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点头:“是是是,青青说得没错。”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们要是能自己买房定居在殷京,老婆子我倒是无话可说,可现如今,你们吃亦容的喝亦容的,这是打算赖上了?” 二伯母却是没有抓住重点,抓到了另一个点:“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买房了,就可以留在殷京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等你们买房,要猴年马月。别说买房,就是租房都租不起,不要欺负我老婆子没有见识。” 青青轻轻扯了扯二伯母的袖子,然后说:“我们一定可以在殷京买房的。” 白亦容这时候才抬眼看着这位堂姐一眼,听青青的口气,她对这事似乎很有把握。 这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次日,白亦容照样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去了大雾山转转。筒车已经制成了,远远看去,只见两个高大的轮子如同安静的巨人直立在山顶和山脚。湍急的水带动着轮子,将水不断地送往山顶。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欢天喜地地过来看这奇怪的筒车。在大燕朝,筒车还是第一次出现,许多人不曾见过,难免有些稀罕。 开春即将来临,白亦容打算在这块土地推行早白稻。前世的古代农民可是相当欢迎早白稻这种稻种,因为它十分耐饥,出饭率也高。 而且接下来,也是小麦收成的季节了。令白亦容感到意外的是,之前播种的小麦全都长得不错,他原以为至少有一部分是过不了冬的。 这算是培育出耐寒的小麦品种了吧,白亦容心想。 白亦容在山里头走了一圈,见到他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这些农民的小孩子们全都远远地跟在白亦容的屁股后面,静悄悄的,像是生怕被白亦容赶走似的。 白亦容有些无奈地停住了脚步,看向为首的大孩子,那孩子约莫十来岁,见到白亦容看过来,一脸笑嘻嘻的。 白亦容认得大部分孩子,便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他看向为首的大孩子,说:“冬冬,你们跟着我,有事吗?” 冬冬他们朝白亦容跑去,所有的孩子围住了白亦容,七嘴八舌起来。白亦容听了老半天,才知道原来是来讨吃的。白亦容每次来大雾山,都会带来麦芽糖,也就是饴糖,给孩子们,算是孩子王了。这些孩子对白亦容一点都不畏惧,反而亲热得很。 白亦容苦笑地摸了摸空空的口袋,然后摇摇头:“今天来得匆忙,忘了带糖。” 几个孩子脸露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开心起来了:“大人,昨天我们捉了好多鱼,你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阿爹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亦容挨个挨个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说:“不了,我回去吃饭。” 白亦容几乎都不会留下来蹭饭的,因为他也知道这些农民并不富裕,这年头,如果有人请吃饭的,那可真的是对你真心付出,因为粮食可贵得很。 白亦容安抚了这些孩子一顿后,又往山脚下走,孩子们就跟着他。途经一些院子,他还看到有人在晒鱼干,想来就是昨天捕捉的鱼了。 他走到山脚下,山脚下马车正等着他,孩子们也站在马匹附近,好奇地看着这匹马,似乎都很想摸一摸。 白亦容朝他们道:“赶紧回去吧,不然爹娘都要担心了。”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应是,却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白亦容马车远去。待得马车不见了踪影,他们才往山上走,各回各家。 白亦容心情不错,萧游在外面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笑着说:“大人,你是个好官,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白亦容说:“那是因为我也很喜欢他们。” 萧游心道,幸亏当时及时收手,不然那一刀捅下去,恐怕大燕朝又要少了一名好官。 “大人,你不是说午饭打算在外面吃的吗?”萧游又问。 白亦容想了下,说:“我还不饿,先回去吧!你要是饿的话,就顺路在路边买个包子吃吧!” 萧游应了声是。 等到了府中,白亦容背着手往书房走,却见青青一脸惊慌地跑过来,见到白亦容,她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亦容,你不是说中午在外面吃饭吗?” 白亦容这才想起早上,自己说过午饭要在外面吃的,可是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就回了家。 “你去我书房了?”白亦容皱起眉头来。 青青忙摇头:“没有的事,我没事去你书房做什么。” 白亦容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见她额头都在流汗,现在大冷天的,她到底干了什么事,心慌得流汗了她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小甜心王丛丛的营养液,啵啵啵~ 第52章 赶回去 白亦容说:“你流那么多汗做什么?” 青青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了, 她拿袖子擦了擦汗, 掩饰道:“刚刚跑动, 所以才流汗的。” 白亦容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脸上都是汗, 眼神有些飘忽。 见白亦容还要再问, 青青忙将话题转移开来:“亦容,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催催灶房的人, 给你送饭来。” 白亦容说:“不用了,我还不饿。” 青青挤出一丝笑:“那我回房去了。” 白亦容微微颔首,眼看着青青的离去,白亦容对萧游道:“跟紧她,看看她要做什么?” 萧游应了声是。 白亦容又不放心地吩咐:“不要被发现了。” 萧游充满自信道:“大人, 请相信我的功夫。” 说着, 萧游如同鸟儿一般,几个起跃, 飞上了屋顶, 紧随着青青。 白亦容回到了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有人进来过。他是个细心的人, 一眼就看出了书架的书摆放位置都不对。白亦容心里隐约有些恼怒,然后四下检查了下, 倒没什么东西丢了。 随后,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忙去看自己的几罐早白稻种。只见一个罐子里的稻种都消失不见, 只留下其他几个罐子的稻种,地上还残留着几粒稻种。想来这小偷太匆忙了,所以来不及将所有稻种都偷走。 至于小偷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白亦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将那几粒散落在地的稻种捡了起来,去年所得的早白稻种并不多,他将不多的早白稻种分成几罐装着。也亏得他这么干,不然所有稻种恐怕都要被偷走了。 想到这里,白亦容对青青更是恼怒几分。 白亦容自认对他们没什么好感,然而,青青却在挑战他的底线。不急,他心道,一切等萧游回来再说。 萧游一路跟着青青去了,青青跑回屋子里,白亦容的二伯母早就候在那里了。 “死丫头,怎么只拿了这么点稻种?你不是说有很多罐吗?”二伯母的声音低低的,然而萧游是练过武的,耳目比别人聪明,自是听得到。 青青放低声音道:“我是打算全都拿走的,谁知道亦容中途突然回来,他好像发现了。” 青青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二伯母却是冷哼一声:“他不仁,我不义,谁让他不肯答应我的请求。你现在赶紧去找杨大人,将稻种给他。等这笔交易完成了,白亦容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无证无据,难道跟我们撕破脸皮吗?” 青青似乎有些犹豫,二伯母又接着说:“死丫头,这主意不还是你出的吗?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二伯母见女儿神色动摇,又劝说道:“我们一家子能不能飞黄腾达,全靠你了。” 青青一咬牙:“行,娘,你等着。” 紧接着,萧游便看到了青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一路快走着,从后门偷偷出去了。萧游已经猜到了几分,心里头满是愤怒。 白亦容为了跟杨思义比赛,最近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们倒好,来拖后腿,干出这种事情来!萧游此时简直是厌恶透了这对母女了。 略一思量,他便跟了上去,碍于白亦容的话,他还不能被青青发现。 青青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到了杨府,用力地敲着杨思义家的大门。一个年轻的门房出来开门,青青立马自报家门,那门房似乎是事先被人通知过,听得青青的名号,他便放了青青进去。 萧游一个起跃,便跃了进去,杨思义为官多年,按理来说积蓄并不多,然而这房子却是非常大,可想而知这钱是出自何方。又是一个狗官,萧游看着这装饰奢华的屋子,心道。 青青进入了杨府,似是松了口气,脚步也有些欢快起来了。早已有人过来,将她引入客厅里等待。 青青抱着包着稻种的包裹,心里满是忐忑,她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等拿到了钱,她一定要在东区买最豪华的房子,比那个白亦容的房子好上几倍。然后,再找一个比白亦容更加牛气的相公。 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脸露微笑,美好的未来似乎在朝着她招手。 过了一会儿,杨思义缓缓而来。他是个中年人,略微有些发福,还有些秃顶。这大概是官员们的通病,凡是年纪大一点的,总有些啤酒肚。又或许是平日里算计太多,脑袋早早秃了。 “杨大人。”青青看到了杨思义后,两眼一亮,像是看财主一样,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杨思义脸带一丝微笑地问:“稻种拿到了吗?” 青青点点头:“拿到了。” 杨思义伸出手来,迫不及待道:“给我。” 青青却是将手往后一缩,壮着胆子道:“给你可以,不过得先给钱。” 杨思义皱了皱眉,看到青青单身一人来,他改变了主意,不打算给青青钱了,想着直接抢过来,再将她赶出去。 青青也不傻,大声道:“我娘就等在门外,要是一会儿,没见到我的人影,她会闹到亦容那边。” 杨思义斟酌再三,忽然笑了:“你可知道大燕律例规定了,偷窃者断手。你们要是将这事闹出去的话,谁吃亏?” 青青脸色一白,这事情要是闹出去,她们母女俩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亦容是我堂弟,会为我们求情的。”青青不是那么理直气壮道。 杨思义有些不耐烦了,招了下人来,吩咐道:“去库房取十两银子。” 青青瞪大眼:“你可是说好了,给我一百两银子的。” 杨思义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也敢说,就那么几颗稻种,你也敢要一百两?” 青青眼珠子一转,说:“我只带了一半过来,剩下的一半在我娘手里,如果你没有给足银两,另一半我们只好还给亦容了。” 杨思义这才犹豫起来了,一百两,不是一两,他还是有些肉疼的。 不过,想到能让白亦容痛心疾首,他一咬牙,这钱就拿出来了。 “还有另一半的稻种,记得送过来,不然老夫绝不会饶过你们的。”杨思义威胁道。 最后,青青拿到一百两的钞票,开心得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了,自然是对这话浑然不在意。她胡乱答应着,满心欢喜地走了。 萧游不由得佩服青青母女俩的胆大,不仅坑了白亦容,还坑了杨思义一把,为了钱,也是够拼的。 白青青一拿到钱,就飞一样地跑回白府,跟二伯母报喜去了。 两人没想到钱来得如此之快又轻松,不由得兴奋万分,连带着白亦容可能会斥责她们的忧虑都被抛到了九天云外去了。 萧游回到了白亦容的书房,向他汇报了这件事。白亦容气笑了,萧游忙道:“不如我去杨府,将那稻种偷回来?” 白亦容摆了摆手,说:“这次是我大意了,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萧游不甘心道:“那被偷走的稻种……” 白亦容哼了一声:“被偷走就偷走吧,他还未必种得出来。” 早白稻并不比其他稻种好种,尤其是施肥的掌握,必须得老练的农民才掐得准。那个杨思义第一次种早白稻,就看他运气好不好了。 “不过这事要跟奶奶说一声。”白亦容又道。 萧游去将老太太请来的时候,白亦容正在整理书架,他房间里的书又多又杂,不过大部分都是实用的书本。 老太太很快就到了书房,白亦容让萧游守在门口,自己跟老太太说起话来。 “乖孙儿,叫奶奶来,是有什么事?”老太太开口说。 白亦容先让老太太坐下来,才说:“奶奶,青青和二伯母偷走了我预留的稻种。”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老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扫把星!”她丝毫不怀疑白亦容这话的真假,在她心里,白亦容是不会胡乱说话的。 老太太气得当场跳起来,要去找那母女俩算账,白亦容却压住了她的手,说:“奶奶,就算你去了,她们也不会承认的。” 老太太迅速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这事我心里有底了,这两个白眼狼,你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她们,她们还敢这么干!简直是不要脸,该死!” 白亦容还从没见过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赶紧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老太太想了会儿,脸色有些灰败,然后反过来安慰白亦容说:“奶奶知道该怎么做了,乖孙儿别生气,为了这两个白眼狼气坏自己不值得。” 老太太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白亦容将萧游的所见所闻都告诉老太太。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一直瞪着青青和二伯母,那眼神恨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了。 青青跟二伯母却是谈笑风生,毕竟那一百两银子让他们看到了留在殷京的希望。 这时,二伯母忽然开口说了:“亦容,我听说你之前培育出一种蓝色牡丹,市价千金难求,你不如将方子卖了,这样子,全家人的住房就有着落了。” 白亦容简直被他们的不要脸气笑了,先是偷了自己的早白稻稻种,现在又来觊觎自己培育蓝色牡丹的法子。 他还没开口,老太太怒了:“那是白亦容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多嘴什么!” 二伯母撇了撇嘴:“我这也不是为了咱们家吗?”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我老婆子是要回山岭村的,老二你们也跟着我回去吧!” 二伯母忙闭嘴,不敢再说话。 吃过晚饭后,老太太再次提出要回山岭村一事。 “老二,你们全家留在这里也没用,就跟着我回去吧!”老太太几乎是带着命令的口气道。 二伯倒是没说什么,青青看了眼自家娘亲,二伯母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娘,我们打算在京城买房了。” 老太太眼睛如鹰鹫般锐利:“买房,你哪来的钱?” 二伯母得意洋洋道:“这个就不需要娘操心了。”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青青你将亦容的稻种卖给那个杨思义,是也不是?” 青青脸色一白,随后看向白亦容:“你跟踪我?” 二伯母简直被这个蠢女儿气倒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老太太见两个蠢货这副模样,大怒:“老二,你怎么想?” 白亦容的二伯愣了下,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见到老太太气坏了的模样,他也明白了事情大条了。大伯早就反应过来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他是个读书人,对小偷小摸最是瞧不起了。 待二伯醒过神来,便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二伯母脸上,直将她打得口鼻都歪了,还吐出血沫。 二伯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家有个房子住吗?那杨思义都拿得出银子,白亦容你就拿不出银子。你分明是不将我们当家人……” 老太太冷哼一声:“要么回山岭村,要么分家,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老二虽然也是垂涎那一百两银子,但是老大老二都是孝顺的人,事事以母亲的命令为先。听得白母要回去,老二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至于那一百两银子,”老太太眯起眼来,说,“你是偷亦容的稻种卖的钱,那么一百两银子自然是交给亦容。” 二伯母一听,立刻嚎啕起来了,跟掉了块肉似的。 青青也跟着哭了,她可不想回去山岭村,然后嫁给一位大字不识的农夫。 “要么将钱拿出来,要么拿出那一百两银子给我滚出去。”老太太又说。 这里的大燕朝对女性要求还是蛮严格的,也有七出的说法,而二伯母恰恰犯了七出中的盗窃。 这一点让老太太再也忍不下她了,本来没有儿子,老太太还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犯了盗窃一条,却是让老太太忍无可忍。 二伯母嚎啕得很大声,许多下人都偷偷对她侧目,白亦容听得头疼,却还是没有走开。 今天,他是一定要将事情给解决掉的,争取让这家子奇葩离开自己家。 “老大,你来写休书。”老太太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只有老大跟白亦容认字,所以让老大写休书,老二签个押就行了。 青青也意识到事情不妙了,扑到了白亦容面前:“亦容,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不能没有娘!” 母亲被休弃的话,青青日后跟人说亲,难免会因为这事被人嫌弃,想要找门好的亲事恐怕很难。 白亦容说:“我只有两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想奶奶不会做主让二伯休了二伯母。” 青青忙不迭道:“你说,你说。” 白亦容说:“第一,将一百两银子还给我。” 青青脸顿时黑了,她也没点头,而是问:“第二个条件呢?” “你们离开殷京,跟老太太一起回山岭村。” 这两条显然不是青青想要的,她嘴一瘪,眼泪扑簌簌直落:“亦容,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是不是做了大官就不想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白亦容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咳嗽一声,说:“正是这个道理,你们看着办吧!” 二伯母鬼叫起来了:“我不要被休,我不要被休!” 老太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那就答应亦容乖孙儿的条件。” 一时之间,彼此争执不下。 白亦容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他是打定主意了,今天必须得把二伯这一家子送走,大伯倒是可以留下来,毕竟大伯一家子没那么奇葩。 老太太坐在那里,见老二一家子犹犹豫豫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耐了,便吩咐下去:“春江,你带人去搜他们的屋子,看看那一百两银子藏在哪里。” 春江领命应是,二伯母扑了过去,拼命地阻止春江,却被其他下人制住了。 老太太接着吩咐老大:“老大,你写休书吧!” 萧游适时地送上笔墨纸砚,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大伯犹豫了下,毛笔的墨落在了纸上,晕染开来。他抖着手,开始写了。 二伯母这才知道老太太是来真的,死命挣脱开来,跪在老太太面前,泪如雨下:“娘,不要休我!” 二伯整个人失去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说:“都别闹了,我们跟着老太太回山岭村便是了。” 不多时,便有人过来了,报道:“老夫人,没有找到那一百两。” 老太太睁开眼,浑浊的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芒:“老二家的,你把钱藏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蔺澜”,灌溉营养液+2 读者“tao”,灌溉营养液+1 读者“坑粘糕”,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我在這”,灌溉营养液+110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1 好多小甜心的营养液,在这里先谢过啦,啵啵啵~爱你们~ 第53章 一座鬼宅 二伯母一咬牙根, 大声道:“那一百两我已经拿去做买房的定金了, 你就是打死我, 我也拿不出来。” 老太太险些气个仰倒:“你、你这个蠢妇!” “那钱能不能拿回来?”大伯开口问。 二伯母咬紧牙根不肯松口:“谁要是违约了,那定金就拿不回来了。”意思就是, 买房这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想反悔, 那定金就打水漂了。 见老太太真的生气了,白亦容担心她被气坏, 忙给她顺气,安慰道:“奶奶,别气着自己。” 老太太没想到二伯母也学会了先斩后奏,不由得有些恼了。 紧接着,二伯母又说:“你要是休了我, 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家门口, 做鬼都不离开这个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也无话可说了, 却是严肃道:“老二, 你写张欠条给亦容吧!” 二伯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狂喜还是狂怒, 不过,在大伯的主持下, 他还是给一张欠条画了押。 上面要求他每个月归还的钱数,并且规定了十年内若是没有还清,剩下的钱是要算利子的, 这也避免了对方拖欠的可能。 一百两银子对白亦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二伯母一家子来说,简直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二伯母犹有不甘,但也知道今日是自己讨着好了,不敢多说什么。 “还需要五十两银子。”二伯母厚着脸皮道。 二伯怒视着她,这才问道:“你看中的房子究竟是哪里的房子,要多少钱?” 二伯母这才得意洋洋道:“是亦容家对面的那座房子,也是东区的,才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亦容你应该也知道吧,为什么就不告诉二伯母呢?” 白亦容顿时无语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可是死过人的凶宅。当初,自己来京城的时候,险些被坑到,无良卖家找不到肯接手的本地人,就瞄准了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罢了,自己没必要讨没趣,她早晚会知道的。 白亦容很理智地保持沉默。 就算知道这是凶宅,恐怕他们也会买下这房子吧!人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的勇气究竟有多大的。 青青也是一脸喜色,看来她早已将所谓的另一半稻种交给杨思义一事都忘记了。 白亦容看在二伯的面子上,又借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当然,还是要打欠条的。 说完房子的事情,二伯母明显地松了口气。 谁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春江从二伯母房里拿着一匣子的金银珠宝,递给了老太太,让她看看。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跳起来,怒道:“老二家的,你好大的胆子!” 白亦容跟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太太,唯有二伯母哆嗦了下身子。 “我就说我的戒指镯子那些金银去哪里了,没想到竟是你给偷走了。”老太太双眼喷火,几乎要将二伯母给烧干净。 二伯迅速反应过来,气得上前,给二伯母又是一巴掌。这巴掌可是比先前那巴掌重多了,二伯母咳嗽了一下,直接吐出了带牙齿的血来。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的缘故,她立刻满地打滚起来,口齿不清道:“打死人呐,白家要打死人了——” 大家都挺无语的,二伯拉起她:“给我起来,丢脸丢到家了。” 老太太发了好一通脾气后,也有些累了,她无力地摆摆手,说:“你们还是赶紧搬了吧,我不想再见到这个蠢妇了。” 大伯和二伯是个孝顺的,忙说:“我们再去看看,看是否能够将定金要回来,我们还是回山岭村吧!” 老太太点点头,说:“那你们去看看吧!” 当下天已经黑了,几人商量一下,便决定次日去牙行,看看能不能跟那户人家说说,退了定金。 只有白亦容清楚得很,那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清了违约不退定金,对方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这只肥羊的。毕竟,那凶宅放置许久,一直卖不出去。现在,终于有人接盘了,房主想来是欣喜若狂,会退钱才怪。 要知道,当初这房子想卖给白亦容的时候,可是开价五十两银子。现如今,能够拿到一百五十两银子,傻瓜才会退钱。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就催着大伯和二伯去牙行问问。 白亦容没有跟着去,他早就预料到结果了,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意义。眼下元宵刚过,播种的春季即将来临,他还忙着大雾山的事情呢! 地里的小麦长势良好,再过上个把月就可以收割了,这让他欣喜不已。 最近,白亦容每一天的行程都是一模一样的,去大雾山,巡视麦田。日子就是这么简单,千篇一律。 傍晚回家的时候,白亦容注意到大伯和二伯们都是垂头丧气的,无精打采的。很显然,他们的交涉并没有成功。这一点,是白亦容早就预料到了的。 至于这是座凶宅的事情,由于白家人刚来,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人告诉他们。 白亦容相信,等他们知道了内情以后,恐怕会更懊恼。 由于定金无法退,所以二伯和大伯商量后,付了钱买下这座房子。整个晚饭时间,二伯母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恨不得向全世界公布,她买了一座划算的房子。 大伯和二伯也不傻,按照正常房价,这东区的地皮贵得很,正常来说,这房子是可以卖出五六百两银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座房子竟卖得如此便宜。 隔日一大早,老太太便催他们搬房子,可见她是一刻都不想见到这个媳妇了。至于日后,他们以什么谋生,也不关她和白亦容的事情。 老太太他们还特地去新房子转了趟,发现那房子比白亦容家的大多了,便让大伯他们搬过去,省得在白亦容这边挤。 二伯母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见二伯和老太太的脸色不虞,她也不敢提出抗议。 终于将这群人请出了白府,白亦容明显松了口气。老太太倒是在白亦容的府中住了下来,毕竟她最疼爱的还是这个隔了一代的孙子。 虽然事情过于曲折,然而由于搬了新房,大伯和二伯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还买了鞭炮庆祝搬新房。 这下子引来了左邻右舍的人观看,当然,这些左邻右舍都是非富即贵的,凑热闹的不过他们家的下人而已。 早有饶舌的人传了开来,京城那座出了名的凶宅居然有人买了,不可不谓胆大。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白亦容还给大伯他们包了个红包。钱不多,贵在情意重。 二伯母喜滋滋地跟围观的人打招呼,却听得迎面就是一句啧啧的感慨声:“你们家可真是大胆啊,连凶宅都敢买。” 这话一出,二伯母顿时愣住了。 见二伯母表情一愣一愣的,那个饶舌的人捂嘴一笑,明白过来了,想来这是一户冤大头。 “哎哟喂,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那人接着说,“当时那上吊自杀的事件可是传遍了京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有座横死过人的凶宅。” “别说了!”二伯母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事千万不能被其他家人知道,不然二伯真的会杀了她的。 话说杨思义喜滋滋地拿着稻种,看来看去,觉得这些稻种跟普通稻种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白亦容存着这些稻种是为了做什么。虽然心里有所怀疑,但是白青青说得煞有其事的,谅她也不敢骗自己。现在,杨思义就等着白青青给他剩下的一半稻种。 等来等去,却苦等不到白青青的消息,他便差人去白家看看。这才知道,人家已经买房了,房子就买在白亦容家对面。而自那以后,白青青是再也没有消息了。 自打住进新宅子,白青青便越发地得意起来,这东区的地皮多贵啊,他们家却买得起,也算是小土豪一枚。 这日,她打算出去逛街,才走到一处巷子口的时候,忽地一双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巷子里拖去。 白青青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挣扎,那人却是力气极大,出声道:“别动,我是杨大人派来找你的。” 听到杨思义的名字后,白青青愣了下,就是这一愣神的时间,那人将她拖入了小巷子里了。 那人松开手,白青青得到了自由后,却是满心的害怕。那一瞬间,恐慌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还是白青青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见她一脸惶恐,那人冷笑一声,说:“你跟杨大人约好的剩下一半稻种呢?” 白青青眼珠子一转,说:“剩下的一半稻种在白亦容那里……不过,杨大人要是愿意再出一百两银子,我必定会将那些稻种送给杨大人的。” 那人没想到白青青的心这么大,不由得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威胁杨大人吗?” 白青青摇头道:“你干嘛不回去问问杨大人的意思?” 那人被气笑了,这个姑娘真的是胆大包天,连杨思义都敢坑。她也不想想杨思义是什么人,杨思义那人虽然说不上鸡肠小肚,但是绝对不是肚子里能撑船的类型。 罢了,这女人急着送死,他何必拦着呢! “也好,我会跟杨大人说的,你可不要后悔。”那人冷冷道。 白青青挺胸道:“我不会后悔的,你快点走吧!” 那人一转身,就消失在巷子里了。 白青青这才觉得一阵名为恐慌的情绪在缓缓地包围着自己,让她心跳得厉害。她抚了抚胸口,想着另外的那一百两银子,便又开心起来。哼着小曲儿,她一路小跑地去逛街了。 杨思义知道这消息后,气得将茶杯全都扫落在地。那套珍贵的茶具被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声,瓷片溅得四处都是。 杨思义觉得自己受骗了,连同那所谓的白亦容极其珍惜的稻种,说不定也是白青青胡乱说的。 是白青青连同白亦容骗自己钱吗?他生性多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白亦容在场,肯定要喊冤了。 越想越恼火,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两银子,他不吃不喝,薪俸累积上几年也不到一百两银子。想到这里,他对白青青更是愤恨异常。 想到这里,他问那个下人:“你说,那个白青青买的是凶宅?” 那个下人应是。 杨思义又问:“他们全家都知道吗?” 那个下人犹豫了下:“这个就不清楚了。” 杨思义冷哼一声:“你找个人,去他们家附近散播谣言,说是厉鬼缠上他们全家,谁靠近他们家的人谁倒霉。” “大、大人,这样子能行吗?” “废话,要你这么做就去做,再多问做什么?” “是是是!”那个下人唯唯诺诺,忙去办事情了。 杨思义拿起从白亦容那里偷来的稻种,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住。他已经肯定了这是个骗局,便将包着那些稻种的包裹狠狠地摔在地上。想自己为官十几年,居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身上。地上的那个包裹真的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让人火大。 “来人!” “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把地上这个包裹给我扔了。” “是!” 白青青可真的是冤死了,那日白亦容和谢秉章聊天时,提及野生稻种,白青青送茶时正好听到了,所以才想着偷出稻种跟杨思义做交易。这稻种确确实实是早白稻稻种,白青青没有骗杨思义。 看着下人将那包稻种处理掉后,杨思义一点都不觉得舒坦,反而越发的恼怒起来。 近日,白青青家接连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怪异事情。 到了夜里,白青青起夜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纸糊的窗户外有个长发的黑影,窗户纸被戳破了一个孔,一只眼睛正在那个孔里幽幽地看着她。 “啊——”白青青发出了极为凄厉的惨叫声,这惨叫声几乎要掀翻了屋顶,传遍了整座屋子。 她瘫软在地上,直到二伯母等人赶过来,她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娘,有鬼!” 二伯母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她忙不迭地拍着白青青的后背:“胡说八道,哪里有鬼!” 白青青却是哭得眼泪鼻涕一直流:“真的,我看到了一个长发女鬼就站在窗户外,从一个孔里盯着我。” 二伯凑到窗户一看,果然有个戳出来的孔,可是外面不见有任何人。 “难道是有人进来了?” 白青青哭得十分凄惨:“我不想一个人睡!” 二伯母忙安抚她:“娘陪着你。” 这一夜,白青青闹得所有人都睡不着,心里忐忑不安。 到了次日,二伯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几个人的嘀咕:“哎,听说了没有,那座凶宅有主了。” “是哪个冤大头啊?” “嘘嘘嘘,听说是白亦容白大人的亲戚,你说他们是不是傻了,连这种房子都敢买。” 二伯朝着那些人走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你们说的凶宅是不是这座房子?” 他指着自己的新家问那些人。 那些人点点头,跟二伯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前任主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那个外室生的儿女被前任主人的原配夫人用手段整死了。那个外室一时想不开,就在半夜,躲过了巡逻的官兵,吊死在这家门口,还在墙上留下了血书,说是死后都会化成厉鬼来找这户人家报仇。 自那以后,这座宅子里头总会发生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请了多少的和尚法师都没用。前任主人的原配夫人精神压力极大,日复一日的害怕恐慌之下,竟是疯了。所以,前任主人才急着搬家,将这房子甩出手。 可惜,那件事情闹得太大,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只能卖给不知情的外地人,而二伯母他们正好是这个冤大头。 二伯闻言后,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感情他们家花费了那么多银子,竟然买了一座凶宅! 知道事情真相的他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二伯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座凶宅了?” 二伯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才说:“我也是买了之后才知道的。” 二伯气得就要抽二伯母,二伯母也不甘示弱,两人打得不可交开。 这么一闹之后,全家人都知道这是座鬼宅。 然而,还能怎么办,没钱没势的他们想留在东区,也只能住在这种房子里头。所以说,便宜最是贪不得的。 最后,还是大伯出面了:“明日我去请一些法师过来做法,看看能不能将这厉鬼驱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半夏”,灌溉营养液 1 谢谢半夏小甜心的营养液,=3= 第54章 所谓圩田 当天, 大伯便去了京郊著名的平山寺, 请了几个师父来念经超度亡魂。 白青青由于昨晚的惊吓, 死活要躲在白亦容家,被愤怒的老太太赶了出去。照她看来, 白青青就是个祸害, 居然敢偷盗白亦容的稻种, 那肯定是不能再让她进入白亦容的府里头。在老太太的固执观念中,白亦容这个乖孙儿大过一切。 可怜的白青青只好在二伯母的陪同下, 整天缩在人来人往的客厅里,连卧室都不敢进入。 耳边都是念经声,白青青这才觉得好受一点。和尚们在客厅里念了一整天的经,又请来了一尊佛像。所有人都觉得心安一点,这些和尚起码看上去挺专业的。 待得入了夜, 和尚们早已走了, 说是已经将亡魂超度了。 是夜,白青青被尿憋醒了, 她看了眼乌漆么黑的床顶一眼, 然后推了推二伯母:“娘,我要起夜。” 二伯母被猛地推醒, 很是不悦:“夜壶就在床后,你推我做什么!” 白青青小声说:“我害怕。” 二伯母哼了声:“那就憋着。” 白青青忍了忍, 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独自一人起来去解决生理问题。才走到屋子中央,她便下意识地看向昨夜那女鬼所在的窗户。她也知道, 由于家里拿不出钱周转,以至于被戳破的窗纸还没重新糊好。 一道长发黑影出现在纸糊的窗户上,只见一只黑色的眼睛在那个孔里头,正满含怨恨地看着她。 白青青只觉得一阵恐慌朝自己袭来,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嘶声尖叫。 又是一个无眠夜。 次日,白亦容一大早起来,便看到了二伯满是疲惫之色的脸。 白青青疯了。 神神叨叨的她一直念着有鬼,缩在床里头,死活不肯出来。经过她这么一闹,这所凶宅的凶名更胜以往,想要脱手,怕是只有一个字:难! 二伯母现在也快疯了,她没有儿子,只有白青青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做着让女儿当官太太的美梦,可现如今,女儿成为疯婆子的名声也传遍了整个京城,谁愿意跟他们家来往。 就是这个时候,又一则流言传遍了京城,谁要是跟他们这户人家扯上关系,也会倒大霉的。时人迷信得很,特别是对这种鬼神的事情。于是,住在凶宅的大伯和二伯便失业了。雇主们像见到扫把星一样,满脸晦气地跟他们结完帐,就赶他们走了,即便他们百般解释,也无人听得进去。 老太太看着求到面前的两个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当初,让你们回山岭村,你们偏不回,现在可好了。” 大伯跟二伯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活像被冰雹打蔫的菜一样。 白亦容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这时候才决定要回去,会不会有点迟了呢! 大伯是打算将亦溪托付给白亦容,然后自己跟着老太太他们回到山岭村。山岭村就算再糟糕,毕竟也是他们的家。 白亦容再三思量,决定先跟他们一起回到山岭村,毕竟那里常年闹洪灾,他想看看能不能修一下水利工程。 等从山岭村回来,差不多就是播种的时节了,时间应该掐得刚刚好。 白亦容跟皇上请了一个月的假期,皇上知道他要回老家,便多批了半个月的假给他,让他不用太赶着回来。毕竟春播还没开始,这个冬季也没什么活儿要干。 白家人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包好行李,租好了马车,准备出发了。白青青是被二伯和二伯母架着出来,二伯母为她梳好的头发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散落下来。 “我不回去!”白青青大声道,“我是要当官太太的人,我不回去!” 四周围观的人纷纷侧目咂舌,这姑娘的野心够大的呀!还有人更是出口道:“那鬼真是厉害,都让人疯成这样子了。” 老太太觉得丢脸,便吩咐下人将白青青的嘴堵上,省得她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 此时此刻,杨思义正坐在自家的亭子中,悠闲地小酌。他哼着曲儿,听着下人的汇报:“大人,那个白青青已经吓疯了。” 杨思义冷笑一声:“敢讹诈本官,就是这个下场。” 那下人狗腿一笑,接着问:“那……还继不继续?” 杨思义说:“让他们先走,等他们回到了山岭村,再继续。” 那下人只觉得杨思义这话透着森森寒意,让人如坠冰窖,看来以后那个白青青也会不好过,这只“鬼”注定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白亦容的行李不多,此次回老家,主要是治理洪患。他的老家在遥远的南方,光是路程就要花去约莫半个月的时间。 大黄似是意识到白亦容即将出远门,依依不舍地送着他直到门口。那小眼神简直是在说,带我一起走吧! 白亦容苦笑一声,蹲下-身来抚摸着大黄软软的耳朵,耐心对它解释:“路程太遥远了,带不了你。” 大黄乌黑黑如同黑珍珠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片刻之后,白亦容才将它赶进屋里。春江关上了大门,大黄两只爪子拼命地抓着大门板,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 白亦容坐上了马车,老太太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了。 “你跟这狗的关系还真好。”老太太这些日子算是见识到了白亦容跟大黄之间关系不错。 白亦容便道:“我之前流浪的时候,都是大黄打猎给我吃的,不然孙儿早就饿死了。” 老太太感慨一声:“畜生都比人聪明。” 说着,她便想起了前头犯了疯病的白青青,又是一声长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上京城,以至于让老大老二他们见到了这些繁华,被迷了眼。可是,如果不上京城,自己又找不到自己的宝贝孙儿。 一时之间,老太太也有些感慨。 这一路,走得很是安稳。白青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鬼喊鬼叫了。老太太见她恢复神智,这才命人将她解绑,抽出塞嘴的手绢。 只是,白青青还是有些疑神疑鬼的,哪怕是见到摇曳的树枝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都受不了。 白青青那神经兮兮的样子,连二伯都快受不了了。 二伯母则是在肉疼自己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整天神神叨叨的,还抱怨白亦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房子是凶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老太太一句话将她吼回去了:“是你这个妇道人家又贪又蠢,还怨到我乖孙儿身上做什么!” 二伯立刻投去了不善的眼光,就是这个蠢妇,害得他买了座不能住的房子不说,还背上了一百五十两的巨额债务。 二伯母忙讪讪闭嘴,不敢再抱怨白亦容了。 由于老太太年纪大了,坐车久了难免会腰酸背痛,所以马车走了停停了走,将原本十三四天就能到的路程硬是拖到了十七八天。 终于这日,他们抵达了山岭村附近的小镇,常平镇。 将马车交付给镇上的车行后,他们坐着牛车,回到了山岭村。 远远看去,山岭村还是比较荒芜的,大概是洪灾过后,大多数人还没回到山岭村的缘故。 山岭四周环水,地势低洼,所以每次只要是接连几天的强降雨,河水便会淹没整个村庄。 在白亦容看来,这个村庄有点像是圩田,只是没有筑堤而已。 白亦容家坐着牛车缓缓进入了山岭村,远处而来的孩童们都纷纷跑过来,看着新来的人。更有人跑去里正家汇报,说是又一户人家回来了。 看着这些一路跟着他们的小屁孩们,白亦容对他们微笑,还拿出了麦芽糖分发到每个小孩的手上。 有了吃的,这些小孩便跟白亦容热乎起来了,开始叽叽喳喳地回答白亦容的问题。 “都有多少人回来啦?” “一半以上的人都回来了,在外面过日子讨生活不好过。”一个略微老成的大孩子回答学着他家爷爷的口气道。 “里正也回来了?” “里正爷爷一直都没有离开,发洪水的那天他们家正好走亲戚去了,所以他们等到洪水退了,就回来了。” …… 孩子们兴奋地回答着,由于咬着麦芽糖,两颊鼓鼓的,像是一只只仓鼠似的。 早有人迎了出来,看到白亦容他们,大家皆是一阵许久不见老友的开心:“哟,是亦容回来了。” 看到认识的人,老太太的疲惫一扫而光,整张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 回到久违的老家,全家人都十分开心,唯有白青青跟二伯母神经质地看着这些人,心里满是不情愿。 老太太跟族老们聊起来,一脸骄傲地说:“亦容现在在京城谋了个官职,多亏有他,不然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唉!” 族老们愣了下,问:“洪灾后,亦容去考科举了?” 老太太略带得意地说:“不是,是皇上看中我们亦容有能力,直接提拔为农官。” 也怨不得他们不知道本该是出名到全大燕朝的白亦容,山岭村是个小山村,消息着实闭塞。 虽然不知道农官是什么官,但好歹它也是个官,对这个小山村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族老们纷纷向老太太道喜,然后一脸羡慕地说:“要是我家臭小子也给我争气点就好了。” “是啊是啊,以后恐怕还得劳烦亦容多多照顾我们家。” …… 老太太笑眯眯道:“亦容现在也是尚未站稳脚跟,相反,他更需要大家的支持。” 两厢客套之后,便是建房子的事情了。 白亦容顺着熟悉的路,走回了最开始的那个家。只见这个家在洪灾中被大水冲得只剩下残垣断壁,今天的太阳特别大,晒得这里的大地热乎乎的,十分干燥。白亦容还看到了一只老鼠从残垣断壁中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消失在另一户人家中了。 不仅如此,这里还杂草丛生,大伯和二伯早就忙活开来,开始清理杂草。白亦容也打算一起劳作,却被拒绝了。 “你是当官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二伯忙夺去他手中的锄头,任白亦容怎么说,都不肯让他干这些粗活。 大伯母笑着说:“亦容啊,你就去里正家坐坐吧!别在这里跟着我们忙活,等我们忙活完了,你再过来。” 白亦容难以推却,只好回身朝着里正家走。那群小孩不远不近地跟着白亦容,像是跟屁虫一样。 萧游抱着剑,笑着说:“大人,你可真的是孩子王了。” 白亦容尴尬地笑了声,便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里正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编着箩筐,一边跟着其他人叨磕着。见到白亦容,大家都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然后笑了声:“白大人,你来了。” 里正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所以还算自然地说:“亦容,你能回来,就很不错了。” 这次洪灾后,不少人迁家了,有些有点钱两的则是搬到了镇子上,没有钱的则是留了下来。然而,白亦容即便是当了官,还是回来了,可见他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 所以,大家听说白亦容不仅当了大官,还衣锦还乡的时候,全都很激动。过去,常常有人说山岭村这是穷乡恶水,灵气被以前的白家人吸光了,所以祖上出了个大官后,后辈里却是再也没有当官的了。 现如今,白亦容回来,简直是恶狠狠地在那些说三大四的人脸上甩了一巴掌。 谁说山岭村再也出不了大官的!看,白亦容不就是个官吗?老太太说了,白亦容还是个从五品的官,官阶比县太爷的官阶还大呢! 白亦容跟里正是认识的,所以很自然地跟乡亲们聊起了农事。过了会儿,大家才慢慢放得开来,还会跟白亦容开玩笑。白亦容很是亲和,丝毫没有官架子。 “我打算建立一条围堤。”白亦容这一句话抛出来,顿时惊了在座的所有人。 里正眯起眼来,仔细地打量着白亦容的脸,见他的神色满是认真,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大家沉默了下,齐齐看向里正和白亦容。 里正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道修建一条围堤需要多少银两?” 白亦容摇摇头,说:“尚未估量。” 里正接着说:“就是价钱太高,所以村子里一直没有修建围堤,才屡遭洪患啊!”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悲从心头起,那场洪水,几乎每户人家都多多少少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虽然洪水退了,但是那种恐惧还残留在心头。 是以,除了他们这几个老头子,很多青壮年宁愿在镇子上寻活做事,也不愿意回山岭村种田。 白亦容看过这片田地了。在河水旱期,河水水位下降,露出了淤泥地,大家抢着在淤泥地播种,在汛期之前收割。 如果可以建一条围堤的话,就可以保证这片土地不再受洪水的威胁了。 这种田地,也叫做圩田,是一种与水争地的田地。 白亦容思量一下,跟里正问清楚了,价钱约莫几何,又要如何建围堤。 讨论完毕后,白亦容掐算着自己这次带了不少银钱,便让里正去请工匠,毕竟这里还是里正熟门熟路的,而且白亦容跟他熟悉得很,知道里正是不会坑村里人的。毕竟都是同一姓氏的家族,彼此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里正的动作非常迅速,很快就请来了工匠。 白亦容跟工匠商讨一番后,决定采用种牡固基法,利用大量养殖牡蛎,巧妙地利用牡额外壳附着力强,繁生速度快的特点,将基石和石块牢牢胶结在一起。 次日,白亦容的家与围堤的修建同时开始。 有白亦容的支持,老太太决定修建一座大宅院,在这种地方,修建房子根本不需要太多钱,这一座宅院,顶多就是二三十两银子,房价远远低于京城。 由于大家都知道白亦容要出资修建围堤了,全都赶来帮忙,钱两少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这是福泽子孙的千秋大业。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去白亦容的家里头帮忙,哪怕是搬搬砖头也好。白亦容虽然没有给孩子们发钱,但是包了他们的午饭,所以孩子们的父母还是挺愿意让孩子过来帮白亦容的忙的。 白亦容一边与工匠交流,一边划出围堤的示意图。 这里的工匠很聪明,很快就领悟了白亦容的意思,按照白亦容的法子来建围堤。 在他看来,山岭村就是建在圩田的基础上的。 圩田,又称围田,大一点的称为圩田,小一点的则称为柜田。圩田,是一种与水争地的农田,前世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而在大燕朝,圩田也是早已存在的,只是尚未流行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啦啦啦啦,我来了。”,灌溉营养液 8 读者“斯艾”,灌溉营养液 8 读者“疏影浅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好多小甜心的营养液,谢谢啦,啵啵啵~ 第55章 政-府拨款 这种与水争地的法子到底有违天和, 应该适当开发, 而不宜推行开来, 否则水系紊乱,洪灾会更厉害。由于建造圩田, 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 这种田地也不是一般小老百姓开发得起的, 都是当地的富豪亦或者官府出资修建围堤。 白亦容又跟工匠商量,建立一扇水闸, 用以排灌,这样子可以做到旱涝保收。 好在现在是河流的旱期,所以建围堤方便多了。 村子里上上下下对白亦容感恩戴德的,皆称白亦容富贵不忘本。到了傍晚,大家收工的时候, 白亦容才回到了里正家。 这几天, 由于他家在动工,所以白家人就住到了附近人家的家里头。而白亦容本来也是打算随便选一户人家入住的, 大家包括里正却极力邀请他住入里正家, 只因里正家最大最气派,比较适合白亦容这个大官入住。 不得不说, 这个朝代,大家对士人的推崇到达了极点。白亦容对大家的热情难以推却, 只好住入了里正家。 当天的晚饭白亦容还分到了几块肉,在这年头,肉可是精贵得很, 有的人家到年底才能开一开荤。可见,里正对白亦容的看重。 白亦容有心想要让里正不必如此花费,里正却笑眯眯道:“没事没事,一年难得开这么一次荤。” 相比白亦容为村子修建围堤的资金,买肉的钱还不够白亦容花费的零头呢!所以,大家凑一凑钱,打算买肉送给白亦容。可是白亦容向来是不收人东西的,所以里正便自掏腰包,晚上买肉加餐。 修建围堤少说也要半个月,毕竟山岭村还算是比较大的一个村子。大家群策群力,争取尽快修完围堤,因为白亦容还得赶回去销假呢! 入了夜,除了狗叫声,整个村子一片黑暗。灯油贵得很,寻常人家没有特别事情的话是舍不得点灯的。农村的夜就是这么安静的,白亦容前世是个实打实的夜猫子,这一世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是好不容易才将生物钟调过来的。 里正跟白亦容一家坐在院子里叨磕,白亦容看着满天星斗,也只有在淳朴的古代,他们才看得到这般多的星星。 里正家的孙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白亦容,一直缠着他:“大人,听说京城特别好玩,有啥好玩的?” 白亦容扶住小屁孩扭来扭去的身体,怔了下,他一直忙于农事,寻常时间也是去茶楼跟谢秉章聊天,并未认真地逛过一次街,顶多也就是陪奶奶去锦绣坊,但是那也是坐马车过去的。问他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他还真不知道。 见问倒白亦容,里正的两个孙子捂着嘴,嘿嘿笑起来了。白亦容很是无奈,这群小屁孩。 紧接着,又有村子里的其他人过来这边,加入了这场谈话。 大家对白亦容离开家乡之后的经历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对他如何被皇上看中这一事,大家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 白亦容回想起那一年,也有些唏嘘。大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任何隐瞒。如此一来,大家也知道,白亦容这些年过得确实不容易,对他更是尊敬几分。 聊了一会儿,约莫七点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乏了。两个小孩更是困得直点头,就差直接睡地上了。白亦容知道他们都是在陪自己说话,自己要是不开口说睡觉,他们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白亦容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逐渐爬上了半空,他便道:“我有些乏了,先去睡了。” 这一句话解救了所有犯困的人,大家便一一向白亦容道了别。 趁着月光,白亦容摸黑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为了表示对白亦容的尊敬,里正愣是腾出了一间独立的房间给白亦容。房间里已经用燃烧着的艾草熏过了,将蚊虫都驱走了。 萧游抱着剑,像尊门神一样站在大门口。白亦容笑了声,说:“这里民风淳朴,不必担心有宵小之辈,你还是进来睡觉吧!这些日子,你一直守着,也挺累的。” 在白亦容的劝说下,萧游才肯进入房间睡觉,只是坚持不跟白亦容睡同一张床。他是打算和衣睡在一边的藤椅上,这样万一夜里有什么突变,他也可以及时地救白亦容。 白亦容无可奈何,只好任他去了,萧游有时候固执起来,还是挺可怕的。不过,作为一个护卫,他倒真的是忠心耿耿,非常尽责。 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遥远处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啊——” 白亦容猛地从睡梦中醒来,萧游早已跳了起来。远处是一阵疯狂的狗叫声,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声显然是一声女生,只是距离远了,声音有点模糊,难免听不到什么。 白亦容穿好衣服鞋子,萧游跟随在他身后,两人走出了房门。里正家的人也被惊醒了,全都纷纷探出头来看情况。 里正是个老头子,睡眠本来就浅,早就在那第一声凄厉的女声时,他就醒了。所有人都匆匆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唯有几个孩子还睡得香甜。 “发生什么事了?”几乎每户人家都出来了。 白亦容有些感慨,不得不说,这个朝代的人大多数还是比较淳朴的,遇到事情也会积极去帮别人。这些人三更半夜的,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起床去看个究竟。 白亦容早就在听到了那女声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 想到这里,他率先朝着声源处小跑,大家紧随在他身后,跟着过去了。 等到了那户人家的时候,白亦容才明白过来,这是白青青他们家暂时落脚的人家。此时,里屋的白青青还在拼命尖叫着:“有鬼,有鬼——” 这声音听得所有人都脊背发凉,在外面的大家伙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惊恐。 白亦容差点忘了,这是个对鬼神极为迷信的朝代。 大家看到了里正和白亦容,纷纷让开路来,让他们进去。白亦容这才看到了里屋的情形,白青青裹着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 她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厉鬼的感觉。 里正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青青他们暂时落脚的这户人家也有些茫然,倒是二伯母开口便哭了:“刚刚青青听到狗叫声,便醒过来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就突然喊窗外有鬼……” 一听到这里,大家的脊背都是冷飕飕的,仿佛被冬季的寒风吹过那般。 白亦容扶额,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白亦容前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穿到了这个世界后,他的信仰都有些动摇了,或许真的有鬼? 这个怀疑的念头只在他脑海里闪过一瞬间,就被掐灭了。 他不知道白青青跟杨思义之间的纠葛,不然肯定第一个念头就是拍死这丫的算了,居然敢讹诈到杨思义头上来,这纯粹是找死。要知道,杨思义的官阶可是比白亦容还高,而且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这时,一个封建迷信的老人家念念叨叨:“鬼上身哟,鬼上身,留不得这丫头了。” 另外一个人又说:“亦容,不是我说,你们这丫头是怎么招来那只鬼的?” 白青青落脚的这户人家也觉得晦气,不过碍于白亦容的面子,又不好将他的家人赶出去。只是,他们也吓得不轻,一家子一夜没合眼,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思来想去,还是自家的安危最重要,这家子最终跑去找白亦容,说是让白青青搬出他们家。白亦容没说什么,二伯母倒是跳脚了。 这户人家死活就是不肯让他们继续入住,白亦容也表示理解,毕竟他可不想以官威压迫他们接受白青青。 最后,只好商量将白青青送到二伯母娘家去。 白亦容走不开身,只好让大伯送她们母女俩去二伯母娘家——青山村。 白青青临走时,还闹了很大的一场。 “我不走,我不走,我是要当官太太的人!”她嘶声力竭道。 二伯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丢光了,和大伯一起架着白青青离开被吓到的那户人家。二伯母简直哭成了泪人:“这是造了什么孽哟,那鬼居然缠着我的女儿……”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大喝一声:“老二家的,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鬼,青青会好起来的!” 村里人看向白青青的眼神都变了,虽然没人愿意收留白青青,但是也没人驱赶她离开,大家只是沉默着。 青山村离山岭村有一定的距离,走路就需要花费两刻钟的时间。所以,二伯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因为还得赶回来造房子呢! 围堤的建造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家里的大宅院也在建造。 白亦容跟工匠敲定了水闸这一项目后,远远地,跑来了一个小孩子。是里正的孙子,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看到白亦容,便一脸惊喜道:“白大人,县太爷过来拜访你,正在我们家等你呢!” 白亦容轻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他最烦与这些官员打交道,不过,既然是地方官,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要会上一会的。 过去的白亦容是一介白身之时,从未见过这位县老爷。不过,山岭村这里的动静这么大,县太爷会过来巡视一下,也实属正常,除非这个县老爷根本就不管事。 白亦容跟工匠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朝着里正家走去了。里正家的小屁孩跑得老快,想来是又回去报信了。 白亦容走入里正家院子的时候,便听得大厅传来了谈话声。 他进入屋子,一眼就看到里正正和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谈话。这中年男子极为率性,不仅跟里正并肩而坐,而且所穿衣服居然也打有补丁。只这第一眼,白亦容就对他产生了好感,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官员。 “这位便是白大人了吧?”中年男子显然就是那个县老爷了,他很客套地跟白亦容互相问候。 “下官姓黄,名名悠。”黄名悠自我介绍道,然后悄悄地打量着白亦容。 白亦容今天也穿着旧衣服,一身衣服朴实无华,毕竟是常年在田埂间走动的人,所以他都是穿着便于行动的便服,而且他也不喜逛街,所以新衣服甚少,都是春江一手包了。令黄名悠感到吃惊的是,这位从五品大人,居然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要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要往上爬,那是何等的艰难,可白亦容不过花了几年的时间就爬到了众多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可见,这少年要么就有实力,要么就是有背景。黄名悠来之前,也对白亦容做了简单的调查。白亦容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大官,不过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家往上数三代,可都是白身。所以,论起背景,白亦容根本就没什么背景。那么,就只有前者了,这个少年着实有实力。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便知道彼此是同道人。 黄名悠开始放松下来,说话也随意多了:“听说白大人意欲修建围堤,以挡水患,下官特来帮忙。” 帮忙?白亦容愣了一下,黄名悠说:“下官可以拨款支持白大人。” 白亦容这才反应过来,前世修建圩田,不仅仅是大家族修建,有些圩田还是政-府出资修建的。黄名悠过来,肯定是为了拨公款来修建围堤。 他这一举动或许是对白亦容的示好,但对白亦容来说,此举利国利民,他没有推却的道理。 想到这里,白亦容便露出了一丝笑容:“黄大人为民为公,着实可赞。” 黄名悠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承认,他是有讨好白亦容的意思,然而,修建圩田这事于公来说,他也是得插手的,毕竟他是一县之长,是父母官。 “下官曾经读过白大人的农册,对白大人久仰了。”黄名悠是认得白亦容的,当初白亦容编写的那本农册,早已传遍了大燕朝。皇上甚至下令,要求这些地方官人手一册,好好学习。 白亦容微微一笑,说:“黄大人不必客套。” 既然黄名悠答应了拨款,两边便开始商量,要拨款多少,白亦容又出资多少。 最后决定,拨款一半,白亦容出资一半,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白亦容还特地带黄名悠去施工现场转了一圈,只见现场一片热火朝天,由于是为了村子的田地不受洪患,大家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黄名悠得知围堤是根据白亦容绘制的草图画的以后,对白亦容更是佩服到极点了。 白亦容也曾经见过这个朝代的圩田,不过,都只是设个围堤。前世,圩田发展到最后成熟阶段,还有水闸,可以排灌,灵活多了。 黄名悠看得啧啧称奇,心里道:怪不得皇上对他如此看重,白亦容着实是个人才。 黄名悠转了一圈后,总算是开了眼界,心里思量着在治下的乡村里都搞上围堤。 这时,白亦容又说了:“一条河,若是一两处设围堤还好,若是处处设围堤,那么便让被堵住的水无处可泄,终究还是会继续闹水患的。” 黄名悠惊了下,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白亦容见他听得了劝,没有为了眼前蝇头小利而一意孤行,对他很是满意。他之所以陪黄名悠耐心观看施工现场,一来是为了让他拨款,二来是为了让他日后对山岭村的人多多照顾一番。 黄名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也就歇了这份心思。要是发洪灾,他还真的挺麻烦的。百姓们逃离水患之地,田地便没人种了,业绩考核可是要扣分的。 现在,全国大比赛,比的就是谁治下的土地垦荒垦得最多,每个县令都鼓着劲儿,拼命地劝课农桑,只恨不得分-身有术,亲自上场,毕竟这可是跟升官考核息息相关的事情。 跟黄名悠聊了半天,两人的感情也就热络起来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间了,黄名悠还得回县城,便依依不舍地跟白亦容告了别,回去了。 晚上又是有肉的一餐,白亦容看着里正笑眯眯的眼,以及其他小屁孩只有肉沫的饭碗,再看看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眼神。于是,他从碗里夹起两块肥肉各分给了里正的两个小孙子。 那两个小屁孩很是开心,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爷爷的脸色,最后又将肉夹了回去,憋着嘴道:“大人,我们不能吃。” 里正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亦容,你放心吃吧,这是我们的心意。” 白亦容苦笑一声,只好将几块卤肉吃下去了。看来,给里正的伙食费以及住宿费得多一点才行,白亦容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飘过的棉花糖”,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疏影浅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织云断尘”,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tao”,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比哈特,啵啵啵~ 蠢作者后天有一场考试,所以明天可能会更得少一点,先跟大家说一声 第56章 捉到鬼了 在大伯二伯的努力下, 宅院的建造比围堤快。白家没能在村子里其他人家落脚多久,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则流言传遍了全村。 这里的人虽然淳朴,但是也迷信八卦。现在还没到春播的时候, 大家都忙着建围堤。晚上闲时叨磕的时间还是有的, 于是, 不到几天的时间,这则流言便传遍了全村。 流言称, 白家在京城招惹了厉鬼,所以才回到山岭村,可谁知那厉鬼竟追着他们来到了山岭村。 这么一说,大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啊,我就说他们在京城住得好好的, 亦容又是大官, 怎么可能回到我们这个小山村。” 流言传来传去,最后传入了白家人的耳朵里。此时, 大家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慌, 生怕自家也被那所谓的厉鬼缠上。 里正家的白亦容还好,倒是其他收留白家人的人家都受不了了, 纷纷提出来,要求白家人尽早搬离自家。 大伯母很是不甘, 愤愤道:“要不是亦容斥资修建围堤,说不定他们还会被水冲走呢!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无奈之下,大伯和二伯日夜赶工, 很快就将大宅院建好了。 白家人都搬入了新居,乔迁庆祝的时候,除了里正和几个关系好的亲戚,竟是无一人到场。 大伯和二伯难免心里不舒服,倒是老太太,开明得很,爽快道:“不来就不来,我们也省下一笔钱。” 白亦容拥有独立的一间房间,还有一间书房,也是专门建给白亦容的。 山岭村四周环水,大河的对面便是崇山峻岭,他们家就落在山脚下,也算是山区了。 这日,里正过来,跟白亦容商量一件事。 “亦容,”里正笑眯眯道,“有件事还想麻烦你。” 白亦容说:“什么事?” 里正叹了口气,神色沧桑道:“村子里通往镇子上的桥已经年久失修了,你看要不要顺便重新建一座桥?” 白亦容仔细一想,问:“建一座桥,需要多少钱?” 他可不是ATM提款机,有多少提多少。 里正想了下,说:“最多也就十两银子吧!” 这价钱还在白亦容的承受范围内,他一想,说:“我跟工匠商量一下吧,让他们顺便建一座桥。” 里正笑眯眯地点点头,乐呵呵地走了。 那座桥是山岭村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大家出去都要走那条路,所以修建这座桥,也算是福泽子孙。 这次回来,几乎一下子就掏空了白亦容的所有积蓄了。不过,能为这具身体的家乡做点事,也算是自己给这具身体的一种补偿吧! 没过多久,二伯母便带着白青青从青山村回来了。据她们说,她们是被赶回来。白亦容看着她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二伯母眼带恐惧地看着脸色白得如同死人的白青青,然后诉说着她的苦:“死丫头,到了我家,还在那边喊有鬼,娘,娘,我也害怕啊!” 老太太怒了:“她是你女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伯母哭着说:“她每天夜里都喊着有鬼,我家里人也害怕,所以赶我们回家了。” 老太太脸色阴沉地看着披头散发的白青青,此时的白青青满脸憔悴,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再也不见青春少女所独有的活力。 白青青沉默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亦容悄悄叹了口气,这白青青算是毁了吧,她有疯病倒还好,见鬼这事更是糟糕。而且这件事情都传遍了两个村子,日后想找个好人家,恐怕是难。再者,她年纪也大了,难上加难。 老太太到底不忍心,于是说:“罢了,那就住下来吧!” 时间飞快,很快就入了夜,白亦容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萧游睡在一边的榻上。不过,萧游警觉得很,连白亦容翻个身,他都会被惊醒。 忽然间,萧游坐起身来,看向外面。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然而,直觉告诉萧游,外面有人。 白亦容睡得很浅,也被惊醒了,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萧游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外面有人。” 白亦容点点头,跟着萧游悄悄地起了身,穿好衣服,轻轻地推开木门。 此时,白青青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萧游如同离弦的箭那般,迅速飞跑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白亦容跟着来到了院子里,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了萧游跟一人缠斗在一起。那人看起来武功也不低,然而,萧游明显更胜一筹,处处压制那人。 为了避免殃及自己,白亦容往后退一步,挡住了已经因为这番动静而起来的白家人。 所有人看到这场景,都惊呆了。 片刻之后,大家才醒过神来,哪里有鬼,分明就是人捣的鬼。 不多时,萧游便压制住那人,将那人的手臂扯脱臼,疼得那人闷哼一声,两手再也使不上力。 白家人点亮屋里的灯,白亦容坐在屋子当中,一脸肃色地审问被萧游抓住的人。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为什么我白天都没见到你?” 那人闷哼一声,没有吭声。 白亦容接着问:“为什么要装鬼吓青青,她跟你有冤仇吗?” 那人垂着脑袋,不说话。 白亦容皱起了眉头,这时,萧游用力地踩住那人的背,疼得那人叫出声来。 “说不说?”萧游怒道,“快回答白大人的话,不然将你交送官府。” 听到要交送自己去官府,来人明显是害怕了。 白亦容说:“如果将你交给官府的话,我会告你偷窃。” 那人浑身一震,被判偷窃可是要断手的。他可不认为自己出事,远在京城的那位能将自己捞出来。 “是杨大人派我来的,”那人断断续续道,疼痛使得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直掉,“是白青青得罪了杨大人。” “哪个杨大人?”白亦容难以置信地问。 那人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忽然间从里屋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没头没脑地拿着剪子往人身上戳。 大家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白青青。 萧游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青青拿剪子的手。 “是你!是你害得我成了疯婆子!”白青青的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她光着脚丫,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倒是更像疯婆子。 “青青!”老太太怒喝一声,“回屋去!” 听得老太太的声音,白青青哆嗦了一下,刚刚她是凭着一口气拿出剪子打算戳死这人。现如今,老太太的积威让她那口气散了,她又变得胆小起来。 白亦容扬了扬下巴,问:“是哪个杨大人?” 白青青哆嗦了一下,直觉感到不好。 那人回答道:“是杨思义杨大人。” 白亦容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几乎要刺穿白青青。 “青青,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罪杨大人的?” 白青青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二伯母冲了出来,指着白亦容的鼻尖就骂:“是那个杨思义派人吓的我女儿,你不去质问他,反而来质问我家青青,嫌她好欺负是吗?” 老太太见她敢指着自己宝贝孙儿的鼻尖大骂,便怒了:“你给我滚开,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对待我孙儿!” 白亦容没理睬二伯母,转而问跪在地上的那人:“说说吧!” 地上那人咬紧牙根:“我说了,你可得放了我。” 白亦容冷哼一声:“我可以考虑一下。” 白青青猛地抬起头来:“不要放他走!”她脸上满是泪迹,看起来倒让人心生同情。只是,白亦容对她根本就可怜不起来。 依白亦容对白青青尿性的了解,白青青肯定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惹来杨思义这尊煞神。 “杨大人想要白大人你的稻种,白青青只交了一半,原先是约好一百两交换稻种,谁知道白青青临时变卦,想加价一百两银子,杨大人便怒了……”那人口齿流利道。 白亦容皱了皱眉头,老太太更是直接发飙了:“白青青!” 白青青吓了一跳,躲到了二伯母身后去。 二伯母忙赔笑道:“娘,青青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吗?” 白青青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老太太冷笑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 “亦容,亦容,你帮帮我好吗?”白青青忽然冲到了白亦容的面前,跪了下来。 二伯母也反应过来了,一起跪在白亦容面前,跟着白青青大声哭泣起来了。 白家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外头的人早就被惊醒了。想了想,几个交好的邻居便悄悄地过来,很快就听得屋内大声哭泣的声音。 于是,大家便敲着他们家的大门:“细妹,细妹,你家咋啦?”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读者“catlam”,灌溉营养液 10 第57章 抵达美洲 老太太眼睛一瞪, 吩咐道:“老大,你出去, 告诉他们, 搞鬼的人捉到了,我们家没有闹鬼。” 大伯应了声是。 紧接着, 老太太对二伯说:“青青的事情,你要怎么办,还让她上京城吗?” 青青满含期待地看着二伯, 二伯粗着嗓子道:“娘,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回去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白青青却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二伯怒了:“哭什么哭, 你得罪了杨大人, 还没教训你呢!” “那京城的房子怎么办,难道就放着不住吗?要不,亦容, 我们将房子转卖给你,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抵掉怎么样?”二伯母噼里啪啦道。 听到这话, 亦容还没什么反应, 老太太却是直接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摔向二伯母:“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这时,大伯早已迎了外面的人进来了, 见到跪在地上的人,过来的邻居们全都纷纷七嘴八舌起来了:“必须得送官府!” “就是就是!” …… 地上那人抖着肩膀,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 他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向白亦容:“杨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亦容怔了下,露出一个笑容:“我从来不怕威胁。” 那人明显傻了,在他的眼里,白亦容应该是很胆小的一个人,官阶又比杨思义低,应该会害怕这个威胁,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折腾了一夜,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渐渐升起。 大洋的彼岸,吴大海的船已经触及陆地了。 大地似乎在怒吼,吴大海看着远处的高山喷出浓浓的黑烟,那是火山爆发的迹象。然而,所有人都因此激动得情不自已。 航行了五十五天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陆地。 他们沿着海湾航行,这是一片狭长的海湾,透过漫长的沙滩,便可以见到这里处处是森林。森林原始得很,没有人工的痕迹留下来。正在大家疑惑着,这里到底有没有人的时候,忽然间,一个人惊呼起来:“快看!” 只见森林的深处,一个个皮肤棕黑的人探出头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们。 在船上的吴大海仰天大笑:“到了,终于到了!”他的眼睛笑得都闪着泪花,可大家都没有关注到这一点,因为他们也对这些人感到好奇。 “这些居然不穿衣服的!”有一个较为保守的人皱起了眉头,“真是不成体统。” 吴大海早就看到了这些人,他们中甚至还有赤-裸着的女人,这些人身上都涂着颜料,看起来十分古怪。 吴大海到底是出过海的人,他以前游到欧罗巴的时候,也见识了那里女性的开放。所以,对这些赤-裸着的人,他倒是有几分接受。 见到这些人后,吴大海便有种预感,自己此行的目的必将达成。于是,在吴大海的命令中,船靠了岸,停了下来。 这些人显然是当地的土著了,只是他们似乎有些胆小,都躲在林子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这群陌生的外来者。 吴大海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们相信,己方确实不带敌意的。 彼此语言不通,给双方带来挺大的麻烦的。 吴大海不知道的是,这片大陆光是本地话就有两千多种,而他接触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在白亦容给吴大海的手册里,他有提到这块土地可能早已有人,不过那并不妨碍大燕朝占领这片土地。 见到吴大海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这块大地的土著们纷纷走了出来,跟吴大海他们交流起来。虽然听不懂彼此的语言,但是比手划脚,还是可以勉强弄懂对方的意思。 土著们对吴大海他们身上的所有物件都感到十分稀奇,特别是他们的佩剑,从他们一脸惊奇的表情来看,这里应该是还没有铁。 一个土著甚至想摸摸那把剑,那官兵很大方地将剑递给那个土著。不曾想,那个土著,根本就不知道剑的锋利,居然将自己割伤了,疼得嗷嗷大叫。 那官兵忙将佩剑收回来,还找出伤药来给他敷上。 血不多时就停止了,所有人都对这种药感兴趣起来了。 吴大海自然是不可能将这么稀少的伤药交换出去,所以便让那官兵收好伤药。几个土著倒是和善,也没说什么。 吴大海想着既然要占领这片土地,那么就很有必要摸清这块土地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人们。 在吴大海的命令下,除了留守船只的人,所有人跟着前往土著们的村落里。 在大海漂泊了这么久,淡水消耗得最快,大家都渴得受不了,所以下了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充淡水。吴大海跟土著们交涉了一番,他们告诉吴大海,可以带他们回部落,部落里有水。 他们走过了沙滩,进入了密林里,入目的是及膝的草丛,蚊虫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进入了陌生的地方,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副戒备的模样。 然而,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这条路也是杂草丛生,然而似乎是经常有人走过,所以被他们踩过的地方,草长得比较矮。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远处的嬉笑声,村落就在不远处了。 渐渐的,吴大海他们便看到了粗陋的木屋,以及奔跑着的孩子。这个部落看起来挺有生气的,让人心里不由得放下戒备。 他再次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里真的是太落后了。吴大海不知道的是,在后世,人们称这里是原始社会。 由于有吴大海的命令,他带来的人都是十分谨慎地对待这群土著。为首的土著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族长处,出乎吴大海的意料,这里的人热情极了。 这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妇女捧着一个粗陋的土罐进来了,她要给吴大海他们烧热水。按理来说,这里的人是没那么多讲究的,但是吴大海坚持要喝热水,这也是白亦容教给他的常识之一。 不得不说,吴大海真的是白亦容的最大拥趸,事事都以白亦容的话为准。其实,在航行五十五天后尚未见到大陆的时候,他还是有所动摇的,只是看到了大陆之后,他内心更是狂热万分,心里更是将白亦容奉为神明。 打量了下这屋子,吴大海再次确认,这里没有铁。 一个妇女送来了木薯饼,吴大海几人早就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的。一个官兵吃完后,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吃那该死的豆芽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靠发豆芽来维持食物,吃得看到豆芽都要吐了。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吴大海倒是不停地收集着这里的任何资料。看到木薯饼,他眼前一亮,忙问起了这种植物。 于是,他比手划脚起来,过了会儿,族长才明白他的意思,叫来一个小伙子,带他们去看这种植物去了。 这里的人不像大燕朝那般精耕细作,采取的是粗放式经营,真的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来到了他们的田地里,吴大海看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植物,这些都是大燕朝所没有的东西。 然而,却都在白亦容给他的草纸上出现过。吴大海不由得瞪大眼睛,惊诧万分。 那白亦容真的是神人,连这些都知道,而且分毫不差。 这次航行,白亦容他们为吴大海准备了瓷器、茶叶,烟叶还有一些雕塑之类的东西,所以吴大海很快就和当地人敲定了交易,打算换取他们的东西。 换取的东西包括玉米、木薯等植物,这些对土著们来说,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一整天下来,吴大海的嘴都是咧开着的,笑呵呵的。他也意识到了,如果将这些东西带回大燕朝,圣上必定会嘉奖他。而白亦容,恐怕地位会更上一层楼,远超任何人。因此,他吴大海得抱紧白亦容这根大腿。 开了眼界之后,所有官兵都闭嘴了,倒是为首的那个官兵心里忐忑不安。 在之前的航行中,他甚至拿刀威逼吴大海,要是被圣上知道这件事的话……恐怕他会被处以极刑吧! 想到这里,那个为首的官兵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手下,眼睛流露出一丝狠色。 见过他们的田地之后,吴大海心里满是激动。这时候,那人又带他们回去族长的木屋里。此时,水已经烧开了,吴大海等人用木碗盛着水,呼了呼热气,迫不及待地喝起来了。 他们确实是太渴了。 吴大海带来的陶瓷和烟叶等物,这些土著们很是满意,所以招待他们也十分热情。吴大海甚至发现,他们这里的人十分淳朴,而且乐于分享,他们部落里的东西都是平分的,十分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琳琳”,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 谢谢以上小甜心的营养液,啵啵啵~ 由于今天考试,所以太累了,字数比较少,请大家见谅。 第58章 美洲纷争 这次远航, 一共有三艘船,五百来人左右, 其中官兵占据了三分之一。原本是没有考虑到要派官兵一起去的, 然而,想到了可能会遇到的反抗, 永和皇帝还是决定派出官兵来,应对不时之需。 夜静悄悄的,蚊虫特别多, 所有人都被咬得满身包。官兵首领正翻来覆去的, 打着小算盘。如果贸然发动手下杀死吴大海,那么自己可真的无法再回到大燕朝了,只能一辈子留在这个破地方。 再者说, 他手下的人也是人心不齐, 难免会有叛徒。他也不敢保证这些手下真的会听从他的话,万一他们倒戈的话,那可就惨了。再者说, 知道自己威胁吴大海回航的事情,不仅他一人, 整艘船的人都知道, 要清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想到这里, 官兵首领只觉得头顶上愁云笼罩,让他烦不胜烦。 夜静悄悄地过去了,不眠的人很多, 其中不仅有官兵首领,还有吴大海。他满心激动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想的全是美好的未来。蚊虫在空中嗡嗡嗡地叫着,肆意地咬着他,然而吴大海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次日,太阳很早就升起来了,吴大海激动得一夜难眠,很早就起来了。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那是土著们在做饭的味道。由于吴大海是船长的缘故,所以单独分了一间房间给他。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运了,全都挤在一间屋子里,睡地上的都有。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说,大燕朝的阶级观念十分严苛。 吴大海离开屋的时候,找了个土著人,比手划脚地表示要洗刷。但是,这里的人没有早上起来要洗脸的习惯,硬是不知道吴大海的意思。 最后,还是另外一个人告诉土著们,他们需要水。这时候,土著们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跟随着那个土著来到了一条河,所有人欢呼一声,在河边洗漱起来,更有人甚至在河里头洗澡。 五十五天的航行中,淡水用来饮用都不够,更何况是洗澡。这些人近两个月没洗澡,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馊味,自己都受不了了。趁着在部落的这段时间里,吴大海等人洗了一个澡,然后将衣服也洗了一遍。 由于白亦容事先的吩咐,吴大海再次召集了所有人,严令禁止他们与这里的女子交-合。 在前世,据说梅毒便是由哥伦布的船员带到欧洲,这种病带给欧洲的灾难,不亚于欧洲人带给美洲土著印第安人的天花和麻疹。 白亦容让吴大海出海,要的是这里的植物以及占领这片土地,并不是想着将梅毒这些玩意儿带回大燕朝。 洗刷完毕后,吴大海等人拿豆芽跟这里的人交换食物。这里的人没见过豆芽,乍一见到这新鲜的事物,全都兴奋得很,自然是同意了。 大家全都大口吃起来了,多日来的苦日子,让他们对食物已经不那么挑剔了。只要是口吃的,他们就能吞下去。 吃完饭后,吴大海又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会议内容再三强调了白亦容的吩咐,然后吴大海宣布,继续沿着大陆航行,直到搜集了所有的作物。 在场的人顿时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主张回去,一部分人则是赞同吴大海的话。两派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吴大海发话:“别忘了圣上交给我们的任务,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了,等待我们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场的人立刻沉默了,吴大海的话确实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最后,意见居然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留下来,继续寻找白亦容画给他们的作物。 吴大海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这群人,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唯有官兵首领一脸菜色,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 由于需要整顿,吴大海他们决定再在部落里住一个晚上。月上半空的时候,吴大海被一阵呻-吟声惊醒了。那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中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土著人话语以及大燕朝官方语言的声音。 吴大海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人居然不顾他的再三强调,居然跟这里的女人交-合起来!想到这里,吴大海顿时怒了,他坐起身来,披上外衣,拿起佩剑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早就被吵醒了,全都心猿意马起来了。却见一道人影大步地走向声源处,大家不由得跟着起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大海怒冲冲地冲到了那里,看到了一个船员,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发出舒服的喘气声。 这人吴大海认得,或者说,船上的所有人吴大海都认得。 看到这场景,吴大海更是大怒不已:“二狗,你真的是够了!” 不断地有人凑了过来,围观热闹。 听到吴大海暴怒的声音,二狗慢吞吞地起身,脸上闪着不以为然的神色:“白大人难道跟这些女人睡过,不然怎么那么了解那什么梅毒……” 吴大海听到他侮辱白亦容,更是怒火冲天:“你居然敢污蔑白大人!” 这个蠢蛋,一个人心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俯首求饶,而不是跟吴大海硬抗到底。 吴大海冰冷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些人,不冷不淡道:“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对二狗的鄙视。在大燕朝,性是一件保守的事情,这二狗大庭广众之下□□着身体,居然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可见其人无耻,许多人这么想着。 “我认为白大人说的话不无道理,毕竟他画的草图都已经成真了,那什么梅毒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就是就是!” …… 见舆论风向陡然一转,二狗的脸渐渐白了,虽然他真的是不将这当作一回事,然而白天吴大海说过了那句话。 吴大海看了他一眼,对着下面的人,高声道:“奉白大人的命令,在此流放二狗,永生永世不得回大燕朝。” 二狗一下子软了下去,这时候,他才知道害怕了。 “我真的是色迷心窍了啊,求求你了,让我跟随船队回去吧!”二狗高声哀求着。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愿意留在这个破旧的地方,这里比大燕朝的岭南还蛮荒! 二狗今晚确实是精-虫上脑了,所以才跟那土著女人缠在一起。他唯一的错误是没做得更隐蔽一点,被吴大海发现了。还有,他也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吴大海不会真的流放他。当然,这些都是二狗的内心所想。 却见那女人从容地站起来,丝毫没有一点羞涩。二狗看到那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扑过去就要厮打她。 早已因为这场惊动而赶来的土著人见此情景,顿时大怒,一阵叽里呱啦的话不断地从他们嘴里冒出来。 随后,这些人操着他们的武器,对准来自大燕朝的众人。 这是吴大海第一次见识到这群土著人的武器。他们没有铁,武器用的是削尖一头的木棍,而这木棍用火烤得硬邦邦的,增加了杀伤力。有的木棍甚至还装上鱼齿,这些说起来,用投枪来称呼它们或许更合适。 当然,他们得庆幸,这个部落的武器算落后了,在其他部落中,有的武器更为“先进”一点,用的是弓箭。聪明的土著人还知道在弓箭箭头上涂毒,这种毒自然是致命的,能让人疯狂而死。 当然,论起武器,这些土著人的武器自然是比不过吴大海他们的铁刀铁剑。 两边当下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互相敌视着。吴大海是接受过儒家教育的人,向来以和为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谈和。 这时,不知道是谁,率先拿出了武器,一刀砍向了土著人。伴随着一声惊吼:“杀了他们,为我大燕朝占领这片土地!” 吴大海只觉得整个人的耳朵都在嗡嗡响,眼前一黑,他顿时知道,完蛋了,这下子真的是结仇了! 这场厮杀毫无疑问,成为了一场屠杀。 吴大海也被逼得加进他们的阵营里,为了自保,杀向袭击他的人。 这是个小部落,人数不过两百人左右,然而,鲜血还是流了一地,有土著人的也有吴大海这边的。 这场激烈的战斗,两败俱伤,吴大海这边甚至死了几十个人。 战后清理的时候,大家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杀死这么多人了,每个人都有些崩溃,有的人甚至痛哭出声来,其中就包括吴大海,他受的打击最大。 唯有一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搬走尸体。 吴大海死都记得这人的名字,他是官兵首领,名叫李志明。刚刚那声音,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就是这个李志明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李志明,心里满是愤怒,恨不得将这家伙千刀万剐。 李志明面无表情,内心里却自有算盘。这些人都是知情者,都不能回到大燕朝去,只有将这些人全都灭掉,自己才是安全的。他的念头不可不谓疯狂,要知道在场可是足足有几百个人,一个人要杀死这些人,谈何容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挑起了这场纷争。 那个二狗在这场纷争中,第一个被戳成刺猬的,脸色早已铁青,成为了一具死尸。所以,现在对他的判决已经不重要了。 吴大海迅速反应过来,握紧自己的佩剑,直觉告诉他,这群人面和心不合。 他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眼神犀利地看向李志明:“李大人,你为什么要挑起这场纷争?” 李志明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 吴大海怒道:“你将被流放此地,不得跟随船队回去!” 李志明漫不经心道:“不能回去的恐怕是吴大海你吧!” “你……”吴大海怒了,顿时抽出了佩剑。 李志明身后的官兵们也刷的一声,齐齐抽出佩剑。李志明的眼神扫过官兵以外的那群人,那群人眼神中满是怒意,却没人敢出头。 吴大海面带怒色地对那些人道:“他是害怕之前威胁我的事情被我呈报给圣上,你们都知道这事,早晚也会被他杀了!” 李志明没想到吴大海一语说中自己的心事,顿时有些恼火了。 吴大海话锋一转:“李志明,你是故意挑起这场纷争的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害死更多人,你不会是想独自一人回大燕朝吧!” 不是官兵的那群人大多数是水手,都是跟着吴大海的老人,也不笨,仔细一想,便想通了其中关节,于是,这些人也拿起自己的武器,跟官兵们对峙着。 李志明没想到这个吴大海一点都不懦弱,也是,能够大胆出航游至欧罗巴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勇气呢! 两边对峙,这次大家都不敢率先动手。 李志明想了下,说:“放过你也可以,我们要一艘船。” 吴大海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李志明看着在场的人,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他手下的人不过百来个,而对方可是有更多的人,若是打起来,自己还是占据弱势的。 可是,他又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一想,还不如拼上一拼。 这时,吴大海冲着官兵们道:“你们如果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可以向圣上帮你们求饶,你们还可以回家,回大燕朝。如果你们执意要杀了这么多人的话,谁敢保证别人不会告密,你们要一辈子生活在恐慌中吗?如果你们输了,那就得一辈子留在这里,为了这个李志明,值得吗?” 这一席话说得不少官兵信念动摇起来了,他们对这个李志明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 李志明见情况不利,怒吼:“他是骗人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曾经威胁过他的人,你们都有份,谁都逃不掉。” 吴大海说:“我们找到东西就回家,圣上是个开明的人,必定知道你们是受李志明胁迫的。而且,没有这些水手,你们也回不去。” 这一句话正好刺中了所有人的心头,于是,不断地有官兵收起剑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志明。 李志明两眼通红,状若疯狂。他怒道:“吴大海,你是什么人,你敢流放我?” 说着,他抽出自己的佩剑,疯狂地冲向了吴大海,却被人拦住了。 李志明一看,是一个一向与自己不和的手下,那人用佩剑拦住了他,眼中流露出不善之色来。 吴大海接着说:“如果你继续动手,我们就杀了你,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李志明这才找回了些许理智,人没了,可真的什么都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吴大海开口:“先将他绑住,等离开的时候,再放了他。” 这个李志明简直罪该万死,害死了那么多人。吴大海在土著人的尸体里还看到了不少小孩,他的心都纠结成一团了。 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人的尸体都放入了那个大坑里头,埋好。 按照白亦容的吩咐,他们决定留下来一段时间,好采集种子,因为种子比较好保存。 虽然大家都有些不情愿,然而,想到了届时皇上的赏赐,每个人虽是归心似箭,但还是认为留下来一段时间会更好。 吴大海将官兵召集起来,命令第一个拦住李志明的那人为官兵首领,那人与李志明向来不和,得知自己接了李志明的位置,心里虽然高兴,面上却无喜色,表情淡淡的。 吴大海接触过这人,知道这人比李志明靠谱得多,所以对他还算比较信任。 在遥远的大燕朝,山岭村中。 围堤已经到了尾声,白家带来的厉鬼在他们捉到了那只鬼之后,谣言不攻自破。所有人都一脸愧色地跑去白家拜访,然后道歉。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还反过来安慰这些人。 出了这事,白青青和二伯母虽然想着回京城,却被老太太吼回去了:“你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杨思义就住在京城,你去那里,就是去他的老巢,还活得了吗?” 白青青这才知道害怕,而且,她的疯病也传遍了整个京城,去那里也想来找不到好人家。还不如在山岭村,找一户殷实的人家嫁了呢! 白亦容知道老太太是为自己好,生怕这两个母女去京城,让自己成为言官的靶子。对此,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偶尔的时候,白亦容还是会想起遥远的地方,不知道吴大海是否找到了美洲大陆。 作者有话要说:  银月冰月扔了1个地雷 谢谢这位小甜心的地雷,啵啵啵~ 读者“其实我是抖S”,灌溉营养液 1 读者“考试要过啊啊啊!”,灌溉营养液 5 读者“z”,灌溉营养液 5 谢谢这些小甜心的营养液,=3=,比哈特 第59章 男主婚姻 随着围堤建造到达尾声, 上门来找白亦容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最多的还是媒婆。山岭村的很多女孩现如今将白亦容当作了黄金单身汉, 他出资赞助村里人, 证明他有钱,他是个从五品官, 证明他有势。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有地位的人,跟着他, 可就是官太太了, 可以享福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于是,不管是不是亲戚或者好友, 全都上门来说媒。 老太太对这事出人意料的感兴趣, 挑挑拣拣后,她看中了自己娘家的一个姑娘,名叫王海萍。不过虽然都是王家人, 但是跟她关系可就远了。然而,老太太看中这姑娘勤劳能干, 长得又漂亮, 所以对她还算满意。 等白亦容从施工现场回来后,老太太便将这媒人介绍的这姑娘资料告知白亦容。这位姑娘可是号称他们村子里的第一美人, 可见她的美貌不一般。 白亦容当场就否决了。他前世也算是单身汉,但是对婚姻却看得极其透彻。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 套在这里也是同样道理的。他想要的人必须得对他的事业感兴趣,能够全心全意支持他,并且在思想高度上同他一致的人。至于长相,虽然他身为男人,却是不那么在乎的,只要长相对得起大众就可以了。 如果找不到的话,他宁愿单身。 老太太想了下,问白亦容:“乖孙儿,这事奶奶不勉强你,但是你就真的没有看中的姑娘吗?” 白亦容说:“妻贤夫祸少,我想要的是贤妻,不是只长得漂亮的妻子。” 老太太又想了片刻,然后说:“也是,乖孙儿你可以选择更好的。那些官家的大小姐,你有没有看中的?” 白亦容摇摇头,当官的女儿还真看不上白亦容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人,即便白亦容长得不错,但这个朝代有权有势的人大多现实得很。 不过,先前,有了秋左相想结亲一事,还是有不少其他官员动了这个心思。那可是连秋左相都看中的人,可见白亦容未来的潜力有多大。 为了巴上白亦容,许多姑娘用尽了心机。比如,经常来白家走动,期望能够见白亦容一面。可是,白亦容又忙得很,经常人在施工现场,那些姑娘每次来都是失望而归。不过,她们也看准了白亦容孝顺,争取将老太太拿下来。 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精明得很,从不轻易许诺任何人。 白亦容刚从施工现场回来,围堤已经快建完了,建桥的材料也已经购买完毕了。他每天都会去监工,实际上,也用不了他,里正请来的人都是靠谱的。这些人虽然是底层的工匠,但还是十分敬业的。 才进入自家的院子,就听得里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有客人?这是白亦容的第一个反应。 他在水井边,冲刷了脚上的泥土,又洗了洗手,然后才进入屋子。 一进入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其中一个姑娘的眼神更是死死黏在他身上。白亦容能够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狂热,就好像是一群狼盯上了一个猎物似的。 白亦容冲他们点头示意,然后看向老太太:“奶奶,你们继续,我回书房。” 这时,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咳嗽了一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有些不太情愿地开口说:“亦容,这位是王家的族长。” 白亦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老太太正是王家人,所以今天来的人都是老太太娘家人。不过,见老太太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白亦容心里有些怒了,这是来给老太太施压吗? 想明白后,白亦容的神色淡淡的,朝他点点头,说:“王老。” 老太太还没开口,跟随王族长一起来的一个妇女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起来了:“亦容是吧?这是我家女儿王海萍,今年十四岁,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这位就是老太太提过的那个姑娘?第一美人?白亦容有些好奇,看向了王海萍。只见她皮肤白皙,一张鹅蛋脸上葡萄般大的眼睛波光粼粼,看上去倒有几分柔弱。只是,她的眼神散发出一丝狂热,让白亦容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正在被算计那般。 看着这位所谓的第一美人儿,白亦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安宁公主,心里莫名有些萌动。安宁公主身为皇家贵女,却对农学了如指掌,两人谈话时彼此更有共同话题。不过,看眼前这姑娘,双手白嫩,一看就知道是不曾干过农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富裕的缘故,还是家里太宠她的缘故。 亦容嗯了一声,说:“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说着,他抬起脚就要往屋里走。 王家人见此情景,顿时急了。王家族长不得不厚着脸皮道:“亦容,你就留下来,陪大家聊聊天吧!” 这些人为了拉近关系,口口声声称他亦容,而村子里的人都是直接称呼白亦容为白大人的。顿时,白亦容心里有种微妙感。 老太太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不怎么吭声。 这时候,王家族长瞪着老太太:“细妹,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这才哼哼道:“亦容,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没事的话就留下来陪陪大家说说话。” 白亦容正想推脱,然而,又不忍留下老太太独自一人对付这群亲戚,只好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老太太:“那么,孙儿就陪老太太一起聊天吧!” 王海萍顿时笑起来了,眼睛都笑得成了月牙。她一笑,更是漂亮。然而,白亦容是什么人,根本就没心思关注这些。 在白亦容回家之前,王家族长跟老太太说的话更是直白。 “细妹妹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亦容的婚事只要你一点头,他还有反抗的道理?不孝,那可是要被言官弹劾的!再说了,海萍这姑娘长得漂亮,白亦容看了肯定喜欢。你就点头应下这门婚事吧!”王家族长振振有词道。 老太太简直被气笑了,话虽这么说,不过白亦容到底给她打过预防针,说是必定要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才会娶进门。老太太不是□□的人,心里也会盘算优劣。在明白自己的孙子可能在京城娶到大官的女儿,她就没打算轻易应下这门亲。 京中的传言,老太太也是听说过的,据说连左相都曾经看中白亦容。由此可见,白亦容日后只要青云直上,必定可以娶到更好的妻子。 不管王家族长如何说道,老太太硬是装疯扮傻,不肯松口。 最后,这一磨就磨到了中午,白亦容回来吃饭的时候。 见到了正主儿之后,王海萍对白亦容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只见白亦容浑身气质沉稳,虽然皮肤因为日常户外工作而有些黑,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英俊的容貌。 王海萍看到白亦容的第一眼,就暗暗发誓非他不嫁。 “白大哥,”王海萍甜甜地叫了一声,“你回来了。” 白亦容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地点点头。 王海萍见他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任何惊艳,有些失落,不过更是激起了好胜心。 白亦容转念一想,还是跟这姑娘聊一聊吧,说不定两人真的有共同话题。 于是,他的态度和蔼许多了。 两人便交谈起来了,王海萍一听,顿时快哭了。白亦容说的那些农学知识,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书一样。王海萍一边听,一边装作听懂了的样子,时不时地附和几声。 白亦容发现自己对她很是失望,更这失望在她不懂装懂之后,更是到达了极点。 半晌过后,白亦容便不说话了,他也不掩饰自己的表情,脸上明显就是失望之色,这让王海萍立刻惴惴不安起来。 还是王族长及时截断话题:“海萍平时只做一些绣活,比较少下田地。再说了,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不用下田地干活,所以学那些也没什么用……” 白亦容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进来的大伯母,说:“开饭吧!” 王家为了拿下白亦容,中午硬是厚着脸皮蹭了一顿饭。 有亦容在,白家的午餐还是十分丰富的,有鱼有肉。王家人看到这些饭菜,眼睛都瞪大了,更是对白家羡慕万分。 王海萍虽然眼馋这些难得的肉类,但还是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吃过饭后,见王家人还要继续逗留,白亦容便借口午休,回到了书房。 这些日子,白亦容一直心慌慌的,想着吴大海的船队是否已经到达了美洲。按日子掐算,他们应该是抵达了那里,毕竟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 他们没有地图,凭的全是白亦容用记忆画出来的地图。而那地图粗糙得很,也不精确,只是画了个大概位置,告诉他们美洲就在哪里,大概花多长时间才能到。 遥远的大洋彼岸,吴大海等人正疯狂地收集着种子,还有植物块茎。这是一片原始森林,土著们被杀死以后,吴大海等人没了向导,探索丛林难免多了些麻烦。 大家杀死人后,难免有些害怕和恐慌。很多人更是怨上了李志明,如果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跟土著们发生战斗。 李志明的日子很不好过,没人愿意给他送饭,饿了一天一夜后,他疯狂地叫起来,吵得每个人都不得安宁。最后,还是吴大海同意,派一个人喂李志明。那人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敢违背吴大海的命令,只好捧着碗去喂被绑住的李志明。 李志明见终于有人肯搭理自己,便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大哥,行行好,帮我把绳子解开吧!”这还是李志明第一次这么卑微地求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不变,十分粗鲁地将碗口塞入李志明的嘴里,粗鲁地喂着他。汁水流得李志明满脖子满前襟都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大声呛得咳嗽起来。 他怒火冲天地瞪着眼前这人,恨不得将他杀了。 这人却是不怕他,威胁道:“你再用那种眼神瞪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想来,吴大人是不会介意的。” 李志明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人。 那人满意地呵了一声:“你倒是识相。”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由于土著人尽皆被杀,所以屋子一下子空出不少,大家分配了屋子,却是一夜都睡不着觉。为了安全,吴大海还特地安排了值守人员。 到了夜里,整块营地安静了下来,月光静悄悄地打在这片土地上。四周缓缓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以及虫子的鸣叫声。 一道黑影窜过茫茫的夜幕。 那道黑影小心翼翼地绕开巡逻的人,逼近了一个角落。李志明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了眼前的一道黑影,他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看他身上涂满了画,他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只怕是漏网之鱼。 察觉到机会的来临,他只想仰天大笑一声。 少年警觉地看着他,然后拿出一把石刀,快速地割开束缚着李志明的绳子。 李志明和少年的眼里都染着熊熊的复仇之火。 这一天的屠杀,让原本淳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复仇者。敌人人太多,他打不过,不过他可以利用敌人的敌人来对付他们。 李志明很快就得到了自由,拿到匕首的他眯着眼,警觉地看着四周。少年朝他示意了下,让李志明跟着他走。 李志明只犹豫了一息的时间,就下了决定,跟少年走。 吴大海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一闭上眼就冒出了土著人死不瞑目的尸体。那些人似乎在谴责着他,痛恨着他。 又做了一个噩梦后,他猛地坐起身来,怎么都无法入睡。 这该死的李志明,吴大海心里恶狠狠道。 他披着外衣起身,走了出去,脚不自觉地朝着李志明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目的地,他惊讶地发现李志明不见了,只留下被割断的绳子。恐慌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第一反应就是——海边的船! 但愿李志明还没来得及抵达海边。不然以吴大海对李志明尿性的了解,他肯定会砸了所有船,让大家一起回不去! 吴大海立刻大吼起来:“都给我起床!” 这一声吼立刻惊醒所有人,巡夜的人更是直接朝着他跑来。 “都起来!”吴大海一路快跑着,叫起所有人。 由于大家都睡得很不安稳,所以很快,所有人就集合在树林边。 “李志明跑了,我们得去海边看看我们的船!”吴大海吼道。 李志明跑了? 所有人也跟着不安起来,马上有人出声:“大家赶紧集合起来,我们先去海边看看。” “留下一半人,守着营地,其他人跟我去海边!”吴大海下令道。 一半的人很快就被点出来了,所有人都钻入了树林,跟随着吴大海,疯狂地跑向了海边。只见遥远的海上,月光皎洁的夜色里,三艘船还在摇摇晃晃地随着波涛起伏着。看到这情景,吴大海总算是松了口气,船都还在。 随后,他们看到了一艘船上,两条人影正翻滚在一起,似是在搏斗。 “李志明!”吴大海吼了一声后,李志明有一瞬间的失神,骑在他身上的那人见他一走神,手中的匕首立刻洞穿了李志明的脖子。 鲜血溅了那人一头一脸,那人满脸疯狂之色,拿着刀不停地戳着李志明,鲜血不断地喷溅着。李志明嘴角直冒血泡,看样子是不行了。 吴大海不由得万分庆幸,幸好自己留下几个人守着这些船,不然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被李志明得逞了。 “留活口!”吴大海又吼了一声。 早已有人爬上了船,将那疯狂捅李志明的船员拉了开来。 吴大海也跟着爬上船,跑到李志明身边。 “是谁放了你?”吴大海第一个问题问道。 李志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咳咳咳,是谁……” 他似是费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这话,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一个大夫被吴大海叫了过来,那大夫探了探李志明的鼻子,然后摇了摇头:“他死了。” 吴大海对李志明气恨交加,这人死就死了,居然还留下这么一条尾巴。到底是队伍里谁将他放出去的?想到队伍里出现了叛徒,他以后的觉也别想睡得安稳了。 不仅吴大海心慌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这个李志明,死了都要给所有人添堵。 第60章 留下尾巴 王家人走得心不甘情不愿, 临走时,王海萍还拼命地探头去看书房的位置, 希望白亦容能出来见她一面。 本来, 她是信心十足的,认为自己的美貌绝对可以征服任何一个男人。她这朵村花在村子里也是备受男人欢迎, 还从未有男人敢给她脸色看。不曾想,如今她在白亦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白亦容在书房小憩着呢,自然不会去管王家人怎么想。 再过几天, 围堤就修建完毕了, 白亦容好不容易抽空出去转一圈。 应小时候小伙伴儿大力的邀请,白亦容跟着他上山去了。大力家就住在村子口,白亦容从自家出发, 不缓不慢地朝着村子口去了。 路上遇到了许多人, 都纷纷跟他打招呼。也有不少姑娘,见到白亦容这个黄金单身汉,两眼直冒光。 好不容易到了大力家, 白亦容在门口喊了声大力的名字。 只见一条人影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把冲到了白亦容面前。来者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看上去跟白亦容同龄, 不过浑身都是活泼的气息。 这便是大力了。 大力立马冲了出来后,笑眯眯道:“亦容, 你来了。” 在白亦容这具身体小时候,大力是他的好兄弟,两人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档长大的。所以, 现如今,白亦容对这个大力也有几分亲近。 两人昨日碰巧见面,聊了一番后,两人便约好了今天一起上山转转。白亦容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算了下,今天也没他什么事,自己在家里呆着也是无聊,所以就答应了。 由于新桥尚未建成,他们走的是旧桥。见到白亦容,村子里的小屁孩立刻跟了上来,笑呵呵地叫着:“白大人。” 白亦容朝他们挥了挥手,脸带笑意。 大力忍不住说:“亦容,你还是这么受孩子欢迎。” 在白亦容这具身体小时候,脑瓜子十分灵活,是个小神童,跟村子里的小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很受欢迎,隐约有孩子王的气势。 没想到,白亦容长大了之后,还是一样是个孩子王。 旧桥的青石板都有些松动了,这座桥已经破旧不堪,再过不久,恐怕就要塌了。白亦容也是考虑了村子人的安危,才出资修建新桥。 走过这座桥,就是大山了。山岭村四面环水,附近都是起伏的山丘,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往县城。可以说,这里的人们日子过得非常安稳。几个朝代更替,按理来说,整个大华夏应该是战火四起,唯有山岭村的村民们依旧过着各自安稳的小日子。 这里或许真的是够偏僻的。 眼前是到达脚踝的草地,越往山上走,这草便越长,可以到达人的膝盖。小屁孩们拿着一个篮子,拼命地捡着这里的一种野莓。 这种野莓,白亦容前世也见过。它长得像草莓,又比草莓小,吃在嘴里,甜甜的。这种野莓,漫山遍野四处都是,是最常见的浆果。孩子们来采摘的就是这种浆果,有些浆果甚至是残缺,大人们都说那是被蛇咬过的,不能吃。 孩子们兴致很高,他们提着小篮子,四处寻找着这种浆果。这里的大人对孩子们都是野生放养的,这群孩子漫山遍野跑惯了,反正到了饭点知道回去就够了。 “白大人,白大人!”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朝着白亦容跑来,高高举起自己的篮子,“这些都是我的摘的,给你。” 白亦容一看,只见小小的篮子里,已经有十来颗红艳艳的野莓了。 又有其他孩子挤了过来,着急道:“白大人,我的也给你!” “还有我的!” …… 一个个孩子争先恐后地举高自己手中的篮子,递给白亦容。 白亦容笑了声,说:“你们自己收着吧,回去给你们爹娘和爷爷奶奶吃。” 听得白亦容这么说,孩子们这才收手,就此作罢。 大家一路跟着大力走着,不多时,便来到了他最近设下的陷阱。白亦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陷阱,看着大力收获了一只野鸡。 像大力这种,是靠山吃山的猎户。当然了,山岭村也有靠水吃水的,专门在河里头钓鱼的人。 附近的山都陡峭得很,甚少有人在山里头开垦。白亦容跟随大力走了老长的山路后,才看到几块旱地。只是,大概是旱地主人疏于打理,所以这些地都长着不少的杂草。 孩子们兴致挺高的,一路走一路哼着歌,白亦容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心里微动。这些孩子们日后恐怕如同他们的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真正能飞出山岭村的凤凰少之又少。 或许,自己应该再为村子的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多做点实事。 白亦容暗暗下了决心。 忽然间,前面的草丛微动,大力立刻让大家静下来,警惕地看着那一处草丛。这里人迹罕至,常有猛兽出没。也正因为如此,这群小孩子们都在有大人入山的时候,跟随大人们进入山里。不然,什么时候,这群孩子被叼走了都不知道。 大力带来的猎犬猛地大声吠起来了。 “虎子,安静,安静!”大力忙安抚着自己的猎犬。 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只小奶狗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见到了有人,小奶狗明显地感到害怕,往后缩着脑袋。 “是野狗的崽。”大力松了口气。 然后朝着小奶狗走去了,只见那里有一窝的小狗,横七竖八地互相依偎着,睡得小肚子一起一伏的。而这群狗的母亲,却是毫不见踪影。 孩子们顿起怜悯之心:“白大人,我想养小狗。” “我也是。” …… 白亦容看着这群孩子,然后才说:“你们爹娘会同意吗?” 大概是由于大黄的缘故,白亦容对狗很有好感,好在南方没有吃狗肉的习惯,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这窝小狗会被孩子们的父母吃掉。倒是北方,每逢冬季,吃狗肉尤其的盛行。白亦容在殷都的时候,到了冬季,都会将大黄锁好,省得它跑出去被人杀死炖了吃。要知道,殷都穷人也不少。人饿的时候,可是什么都吃得下。 白亦容一问,这些孩子们倒是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只有几个人举起手来,巴巴道:“爹娘一直想找狗看家呢!” “先带回去吧!”大力查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小狗们瘪瘪的肚子,然后说,“母狗大概是回不来了,这群小狗都饿了许久。” 大力递给白亦容一个大竹篮,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群奶狗放入了篮子里。小狗们大概是饿坏了,也没力气挣扎。 七八只狗放入了篮子里,白亦容顿时觉得手上的篮子变得沉甸甸的。 又到了另一处陷阱处,大力又收获了一只兔子。于是,这两天的伙食总算是有了,大力很高兴,拍了下白亦容的肩膀:“亦容,回去炖兔肉给你吃。” 白亦容笑了声,说:“那倒不必了。” 大力家也不富裕,白亦容还不至于蹭这个便宜。 回家的路,每个孩子都一脸期待地盯着那窝小奶狗,希望爹娘可以同意自己养狗。 走过村子里的旧桥,他们可以看见新桥已经在建了。这座小山村,如今围着一条围堤,围堤砌得高高的,挡住了外面的河水。 大力一边走一边笑着对白亦容说:“多亏了亦容,有了这道围堤,以后再也不用怕洪水了。” 白亦容微微一笑。 等到了大力家,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白亦容,看着他手上的那窝小奶狗。 白亦容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去先问问你们爹娘,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就可以来大力家拿小狗了。小狗不多,先到先得。” 孩子们一听这话,轰的散了,一个个撒着脚丫子,跑得飞快,生怕小狗被其他人先抢走了。 村子里养狗的人家不多,能让自家狗交-配的更不多,所以狗崽子还是挺吃香的。 白亦容看了看天,已经日上中天了,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便拿了一条狗崽走了回家。白家现在急需一条看门狗,不然,以白家的财力,招来宵小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有一条狗看着,倒是安全多了。 白亦容纵然是诸葛亮再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美洲的这群人会产生分歧。 在遥远的美洲,吴大海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下面的一群人。现在,找不出那个叛徒,整群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这该死的李志明!吴大海心道,死了都要人不安生。 白亦容交给他们的图纸中,还有一些植物没找到。吴大海对白亦容十分信任,铁了心要找到所有植物,再回大燕朝。 将李志明的尸体粗鲁地扔到岸上,他们舀了大量的海水,冲洗着甲板上的鲜血。至于李志明是否入土为安,没有一个人去关心这事,这个人做的事情实在是天怒人怨。 将土著们种植的植物搜刮一空后,吴大海下令,沿着大陆往北走。 早已有一道黑影不断地窜向北方,朝着其他部落去了。 吴大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越是往北走越是见不到人。好不容易看到了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他们停下了船,吩咐了三分之一的人留守,其他人下船去探个究竟。 这里还是一片葱葱郁郁的丛林,走在最前面的人用大砍刀劈开荆棘和杂草等植物,为后面的人开辟道路,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条人类经常踩踏的小路,他们心中都是一喜。 从那条小路走了一段路后,他们便看到了一座座木屋。 这还是一个部落,只是人去屋空,除了他们之外,这里再无他人,整个部落安静得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吴大海内心涌起了一丝不安。 每个人都觉得像撞了鬼似的,心里有些恐慌。 挨家挨户搜过去,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好在他们在这里找到了白亦容要的植物,以及许多黄金。看得出,这些黄金,有耳环,还有手镯,是这里人们的装饰品。 这里有黄金?这不可不谓是意外之喜,所有人看到黄金的片刻,眼都绿了。 吴大海虽然也起了贪婪之心,然而却还克制得住自己。 “将黄金搬回船上,”他下令道,“一切都归大燕朝吾王所有!”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歇了那份心思。听了吴大海的命令,所有人乖乖地将所有黄金收入一个箱子中,抬回了船上。 等回到了船上,吴大海算了算,还差一两样没找到。在场人心惶惶,都想着早点回去。吴大海也担心事有变故,于是,举行了一次投票。投票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赞同回家。 然而,事情并未如同想象的那般顺利。 待清点投票人数的时候,吴大海发现少了两个人。这里人太多,如果不清点的话,还真注意不到这一点。 “有人见到他们往哪里去了吗?”吴大海高声道。 在场的人纷纷惊愕地看着四周的人,四下寻找着失踪人的身影,然而,却依旧找不到。 没人知道那失踪的两人去了哪里。 “难道是之前补充淡水的时候,两人没来得及回船上?”吴大海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个人举起手来:“刚刚去那个部落的时候,我还见过那两人。” 另一个人附和道:“我也看见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明朗了,那两人是在那个空空的部落里失踪的。 吴大海顿时头疼起来,但愿那两人真的只是去解决个生理需要之类的,而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点了十来个人,跟着官兵首领前去探探情况,看那两人是不是迷路。 过了片刻之后,这些人又回来了。 一个人汇报道:“报告吴大人,没见到那两人。” 吴大海眼看着远处的天,那里层层乌云,狰狞的闪电在乌云间不时闪过,一场暴风雨眼看着就要到来了。 大家都等着吴大海的命令,吴大海叹了口气:“等这场雨过后,他们还没回来,那么就回去吧!” 那么,那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呢?所有人的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了,丛林的一处山洞里,无数皮肤棕黑的人安静地围在一起,用各异的眼神盯着被绑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少年站在两人身边,操着土著话,向这些人告状。 整个山洞安静得很,只有少年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的声音。 被绑着的两人全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慌,其中一个人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有杀人!” 那些土著眼光不善地盯着这两人,他们听不懂这些人的话,却能感受到这人的恐慌。 这两人得留着,还有用处,幸存的少年如是说。 吴大海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日子的举动将在未来给整个大燕朝带来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不见的部落人究竟去了哪里,所有人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吴大海决定继续停留一段时间,而很多人也都赞同了。那些黄金带给他们太多的遐思了,或许这里有个金矿也说不定。那么,他们就发了,只要将这些金子运回家,他们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终于,在一个傍晚,他们捕捉到了土著人派出来的探子,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吴大海问了那小男孩金矿所在,在一番审问之下,小男孩终于吐露了金矿所在位置,那是一个岛屿上的金矿。 他们没有放了这个小男孩,对于这个小男孩的处理,他们已经有了打算。 等找到金矿后,所有人都欢呼鼓舞起来。吴大海更是欣喜万分,他下令,让船全力往回走,他们要以最快的时间回到大燕朝。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危机正悄悄展开来。当然,那将是另一个复仇少年的故事。 白亦容回到了家,午休片刻后,才顶着大太阳出发。南方的春季总是来得尤其的早,冬末的时候,大太阳就已经热得人汗流浃背。 他一路走着,经过大力家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小屁孩在拿最后一条狗崽。 大力见到他就眉开眼笑的:“亦容,这些狗崽都被领走了。” 白亦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小屁孩,炫耀地将小狗举起来给白亦容看,白亦容看了下,用手指尖点了点小奶狗湿润的黑鼻尖。 小奶狗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这是一只串串,看起来聪明伶俐的,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大黄。 当然,在白亦容的心里,大黄是最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银月冰月”,灌溉营养液 4 谢谢哈尼的营养液,啵啵啵~ 第61章 福泽子孙 看完小狗, 白亦容便跟大力告辞了,他还有其他要事要做。 他打算去找里正以及白家族长。 再走上一段路, 就是里正家。他走到院门口, 看到院子中央一个妇人正在喂鸡,一个老头儿正坐在院子中央编竹筐。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 老头儿抬起头来,看到白亦容,脸上便堆满了笑:“亦容, 难得见你过来。” 这些日子, 白亦容一直在忙活着围堤和建桥的事情,所以都没空过来里正这边。 白亦容尊敬地喊了声:“常老,我来是有事和你商量的。” 里正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竹筐, 忙去井边洗了下手, 将白亦容迎入了家中。 “吃过饭了吗?”里正客气问道。 白亦容点点头:“刚吃过。” 里正请白亦容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也在一块小板凳上坐下来,然后才问:“你说你有事找我?是围堤还是大桥的事情?” 白亦容说:“两者都不是。” 里正纳闷了。 白亦容说:“我打算在村子里办个私塾, 由我捐资请夫子和建场地,让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可以读上书。” 里正惊了下, 随后微微一笑:“这事也不算难办, 有亦容你的面子在,父老乡亲们应该会将自己的小孩送过来。只是, 要请一个夫子呆在山岭村,恐怕很难。” 白亦容说:“我听说村子里有个秀才,家里缺钱, 我可以请他来当这个私塾的夫子。” 里正心里盘算了下,那秀才名叫白胜之,也是个白家人。秀才的心性都傲得很,白亦容的面子未必够大,看来还是得请白家族长出面。在这种场景,白家族长的面子比白亦容的面子是要大上几分。 “看来这事,还得我们两个老家伙出面。”里正肯定白家族长会同意的。 白亦容办私塾,免费让村里的小孩读书,那可是堪比建围堤的举动,福泽子孙的事情。指不定,日后山岭村又会飞出几只跟白亦容一样的凤凰。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去找白家族长。 白家族长的反应如同里正所预料的那般,立马同意了。于是,三个人结伴,前往白秀才的家里。 才站在白秀才家门口,白亦容便微微惊讶起来,这屋子可是够破烂的,屋子都略微倾斜,连院子都没有,跟白亦容自家房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白家族长敲了敲门,大声喊着:“胜之!” 那扇木门薄的很,白亦容看着白家族长敲门,有一瞬间担心那扇门会被敲破。 过了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那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人,带着几分书生气,只是穿着非常朴素。 “胜之,你在家就好。”白家族长松了口气。 白秀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白亦容也在打量这位白秀才。都是秀才了,还住得这么穷酸,真是不容易。 哪怕是办个私塾,也不会给饿死。不过,白亦容转念一想,山岭村的人本来就不富裕,就算是办私塾,恐怕也没人来报名吧! 在白亦容心思百转千回之际,白家族长已经跟白胜之说明了来意。 白胜之还在犹豫,白家族长开始唠叨起来了:“胜之啊,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这屋子是得翻修一下了。这娶媳妇啊,到处都得用钱。你去当私塾的夫子,亦容是不会亏了你的……” 白家族长每一句话都说在白胜之的心坎上,白胜之纠结一番后,马上点头:“我可以出任夫子。” 白亦容松了口气,随后笑了:“钱是不会少你的,你放心。” 不到一日的时间,白亦容捐资修建私塾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读书,那可是花费钱的事情,很多家庭就是因为钱所以才没办法送孩子去读书。不然,读书可是出人头地的最佳捷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孩子做一辈子农夫呢? 白亦容捐钱,只负责请夫子和建学校,其他的比如笔墨纸砚等东西的钱还是得学生自己负担。 村子里的人对白亦容简直是感恩戴德,他才回来短短的一段时间,便为村子里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大家都是明眼人,看得出白亦容确实对村子的事情上心。 这日,白亦容看着石桥建了一半,再过上一些日子,便可以建成了,而自己,届时也可以回京城了。 现在,村子里就差修建功德祠表彰白亦容了。 大海茫茫,吴大海的心十分激动,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荣归故里了。大燕朝,必将将他这一举动载入史书。 而白亦容,这名字也将因他吴大海探索大陆的成功而大放光彩,为世人所铭记。 想到白亦容,吴大海便满心的佩服。是他,提出了探索新领土的提议。是他,准确预测出那些难得的植物。 想到圣上即将给自己的奖励,吴大海便满心欢喜。不仅仅他一个人,其余的人都是如此期待着的。 那个被抓到的小土著,年龄不大,他们稍一审问,他便吓得叽里呱啦全都说出来。原来那失踪的两人确实是被他们抓住了,藏在一个山洞里。 吴大海点了大半的人,带上武器,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个山洞出发,结果却扑了个空。但是,富有侦查经验的一位官兵查看了下,山洞里确实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想来,是那些土著见这小土著被抓,所以才转移了阵地。 令吴大海感到安心又不安的是,之前被灭族的那个部落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安心的是,李志明很有可能不是被内奸放走的。不安的是,那个漏网之鱼日后将会如何报复他们。 吴大海虽然不安,却有些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那里可是落后得很,想来一个小土著,也翻不了天。 他们之所以抓住这小孩,主要是想将他献给当今圣上,证明他们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起先,这小孩还会挣扎,但是茫茫大海,他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很快就歇了这份心思,转而关注起其他事情了。比如,这艘船是如何建造的,他们吃的东西是什么…… 在美洲,这些土著人也有船,不过还没有这么先进。 那被抓住的两个人,不是吴大海不肯救他们,实在是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这些土著们狡猾起来也是蛮可怕的。 趁着他们分散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被抓走了。令吴大海感到奇怪的是,他们也仅仅是抓走人,却不杀人,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众人如同惊弓之鸟,最后吴大海不得不下令,暂时放弃那三人,起航回去。如果下一次回来,那三人还活着的话,那就救了他们吧! 在山岭村呆了半个月后,围堤修建完成了,石桥也紧跟着修建完毕。白亦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了。 门口的那条小奶狗正在满地打滚,老太太闲来无聊,便给这条小奶狗洗了个热水澡。谁知道,一转眼,这小奶狗一洗完澡,就又打滚得浑身是泥。 见到白亦容出来,小奶狗屁颠屁颠地凑到他跟前,试图拿前爪扒着白亦容的小腿。 白亦容将它举了起来,分量还挺重的。老太太现在无聊,将这条小奶狗当孙子看待了。要知道,别看它小,就在前几天,它还抓了一窝小耗子。因此,老太太唤起小奶狗,都是小乖乖小乖乖的叫。 想来,等日后长大了,这条狗说不定也有猎犬的天赋,可以上山打猎了。 这条狗还是白亦容特地挑出来,给家里人当看门用的。 老太太有些舍不得白亦容,一边给他整理行李,一边唠唠叨叨个不停。二伯母和青青虽然眼红,却不敢再来打扰白亦容,不然老太太第一个撕了她们。 她们也想回去,可是又惧怕杨思义的报复,只好就此作罢。再者,白青青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最近村子里确实有不少人来提亲,对象是白青青。只不过,白青青一心想要像白亦容那般强大的,所以对这些泥腿子都看不上。别说她,二伯母也看不上。 老太太知道她们的心思,又将两人叫过去,臭骂一顿。两人非但没有任何悔改之心,反而指责老太太不帮着找户好人家。 老太太毒舌道:“就你这相貌,这身家地位……那些富家公子哥谁看得上你?凭亦容的官位?别傻了,整个村子的人都看得出你跟亦容不和,没好处的婚姻谁要?” 白青青被老太太说得羞愧难忍,气跑了。 白亦容倒是乐得看戏,这两个奇葩真的是太难得了,但也就老太太能够让厚脸皮的白青青羞愧。这次回京城,她们不会跟着回去,总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等他们准备好行李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正是村子里的人起床的时候。由于村子里很关注白亦容,所以对他的出发时间也非常清楚。许多人跑来送行,这些人都是多少受过白亦容恩泽的人。 特别是那群小孩子,明明一大早起不来,却个个都克服了疲困一大早爬起来,只为送白亦容离开山岭村。 白亦容没时间留下来督促私塾的建造,只留了一些钱两给里正,相信一向刚正不阿的里正会办好这件事的。 马车早就租好了,只等着这一刻白亦容的出发。 孩子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白亦容,糯糯地喊着:“白大人,你还会回来吗?” “白大人要去很远的地方当大官。” “等我当大官的时候,我也要去找白大人。” …… 白亦容从行李中拿出本来是当路途中零嘴的小零食,分发给这些孩子。孩子们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拿着糖果蜜饯等物。 萧游催促白亦容:“大人,我们得出发了,不然恐怕天黑之前赶不到驿站。” 白亦容冲大家拱了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以后还烦请各位照顾一下我家里人。” 大家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放心吧!” 白亦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满眼泪花的老太太,叹了口气:“奶奶,孙儿得走了。” 这一走,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回来一趟。 老太太走到了马车边,不停地嘱咐着:“万事小心,要当个好官。” 白亦容连连点头。 他爬上了马车,从车窗探出头来,冲大家挥挥手。萧游喝了一声,挥鞭策马,马车便走动起来,走过新的大桥,朝着村外去了。 白亦容探出头,看到一些小孩子还依依不舍地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村子口。 想起了这些日子,与这里的人们相处的情形,白亦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来。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日子对山岭村的捐助,将永留史册。日后,他将享受着山岭村村民的香火,成为了一方信仰。 初春,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了殷都城。 白亦容一回来,就去吏部销假。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澡之后,他朝着书房走去,忽然听得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便看到了梁间的燕子窝。两只黑白相间小孩巴掌那般大的的燕子正在站在鸟巢里,喂食着它们的幼鸟。燕子回来之际,是开春播种的时候了。 擦干头发后,他简单地休息了会儿,然后前去大雾山,查看播种情况。临走之前,他已经将早白稻种交给众人,让他们掐好日子播下了。事关自己是否能留下来种田的事情,这里的人总是额外的认真,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白亦容的命令。 苗床郁郁葱葱,不用白亦容吩咐,这些人便主动地开始播种了,这点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谢谢王丛丛一贯以来的支持,自开文以来,哈尼你投了很多营养液给本文,真的非常感谢 今天大姨妈来,实在是很不舒服,所以码的量比较少,请大家见谅,鞠躬~ 第62章 设计亦容 白亦溪从周大儒的府中走了出来, 他的心里有些茫然。周大儒教学生时极为严厉,学生如有不对之处, 他便打掌心以示惩戒。今天, 讨论民生政策的时候, 白亦溪却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由于平民识字的不多,所以周大儒收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五六岁启蒙,读书贼棒的那种。白亦溪在其中,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有了白亦容做对比,周大儒对这个附送的白亦溪并不感冒, 实在是他认为白亦溪没有多大的学习天赋。 当白亦溪被周大儒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他说得磕磕巴巴的, 在场的世家子弟虽然教养良好, 没有直接嘲笑, 却是都窃窃私语起来。 “夫子什么时候会收这种人?” “不会是被逼收下的吧?” “夫子是什么人,谁敢逼他?” …… 这些声音并不低, 听得白亦溪脸都涨红了。 周大儒瞪了下面学生一眼, 那些讨论声立马歇了。看着眼前这个“愚笨不堪”的白亦溪,周大儒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对白亦溪多做为难, 只是却再也没提问他了。这是打算冷处理白亦溪了。察觉到这一点的白亦溪心里一阵慌乱,第一个想到的是白亦容。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后, 白亦溪大步朝着白府走去。不知道白亦容是否已经回家了,白亦溪忧心忡忡地想着。 他也害怕有一天,周大儒会放弃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 他便习惯性地问春江:“亦容回来了吗?” 春江脸带喜色地回答:“大人刚刚回来。” 白亦溪忙大步朝着书房走去了,白亦容正在书房,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干,他正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白亦溪看了看门口门神似的萧游,知道他是白亦容看重的人,对他很是客气:“能让我进去吗?” 萧游瞥了他一眼,敲了敲门道:“大人,您的堂兄想见你,你是否方便?” 里头传来白亦容的声音:“让他进来。” 白亦溪怀着忐忑的心进入了书房,白亦容的书房很简洁,不过却很大,两面墙壁是书架子,一面墙壁摆着一张小塌,书房正中间是一张方方正正的桌案,桌案后便是端坐椅子上的白亦容了。 白亦容披着长长的湿发,脸色红润,两眼极其精神,让人一看就对这个精神抖擞的少年郎心生好感。 “什么事?”白亦容出言问。 白亦溪动了动嘴,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说起,而且这事说出来也挺丢人的。 白亦容看着自己这个堂兄,微微皱了皱眉。这次回京,白亦溪的父亲,也就是白亦容的大伯塞了一点银钱给白亦容,说权且当是白亦溪的旅费。 白亦容自然没有贪图大伯的那么一点银钱,因而没有收他们家的钱。 见白亦溪无话可说,白亦容便关切地问起其他事:“最近功课做得怎么样,周夫子对你还不错吧?” 这句话说中了白亦溪的心事,他张了张嘴,干涩道:“他们瞧不起我。” 白亦容愣了下,问:“为什么瞧不起你?” 白亦溪垂头道:“论民生,论朝廷政策,我不精通。” 白亦容沉思片刻后,才说:“周夫子出言赶你走吗?” 白亦溪说:“那倒没有。” 白亦容也知道自己这个堂兄没什么读书天赋,自己当初在县城里上学的时候,跟白亦溪是一起的。自己努力读书的时候,他就光顾着玩,功课上就是全班的吊车尾。现如今,虽然沉稳了许多,可是,读书一道却没有长进。 想到这里,白亦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总不好无缘无故地直接跟周大儒说,我家堂兄还得请你多照顾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在指责周大儒冷落自家堂兄呢! 白亦容揉了揉太阳穴,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每天抽出一点时间跟我对论。” 白亦溪微微一喜,周大儒对白亦容很是看重,就是因为白亦容的许多思想观点跟他不谋而合。有白亦容这个利器在,他不愁周大儒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春播开始后,白亦容每日都会去查看稻田情况。 在前世,由于早白稻出饭率多且耐饥的缘故,这个稻种尤其地受农民欢迎,种植面积十分之广。然而,这种水稻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不好种。为什么不好种,原因是用肥不好把握轻重。至于用粪的问题,元代王祯曾经在《农书》粪壤篇里说过:“粪田之法,得其中则可,若骤用生粪,及布粪过多,粪力峻热,即烧杀物,反为害矣。” 白亦容曾经特别研究过这种稻种,因此对这种水稻尤其的了解。他得时时刻刻监督着这片稻田,指导农民用粪等问题。 白亦容巡视了这一片田地之后,便赶着马车朝自家的方向去了。 等回到白府的时候,他才知道家中有一位贵客,已经等了许久了。听说对方的身份后,白亦容紧蹙眉头,然后朝着厅堂去了。 会客厅里,正坐着一位优雅喝茶的公子哥,他身穿的是千金难买的云锦,举手投足间,满是气度。 白亦容在看到那人的时候,眼中暗了暗,然后带着笑容,迎向了对方:“三殿下,久违了,今日大驾光临,鄙舍寒壁生辉。” 三皇子姜瑞源一眼看到白亦容,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很亲热地上前来,笑着道:“白大人,我等你许久了。” 白亦容有些纳闷,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白亦容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皇子,一点儿都不了解。而且,这个皇子的心思深沉得可怕,他这个前世今生合起来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都看不透对方所想。 姜瑞源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请帖,递给了白亦容:“七天后,是我的生辰,届时请白大人赏个脸。” 白亦容心里更纳闷了,自己跟这个三皇子明明就不熟。不过,看三皇子的架势,倒是挺自来熟的。 不过,三皇子此举是在示好吗?白亦容心想,然后笑了声,说:“如果是休沐之日,下官必将前往。如果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那么必然是公事为先。” 三皇子脸色一僵,自己都放低身段了,这个泥腿子居然还敢拿乔!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后,又笑了:“那是,那是。” 白亦容只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三皇子虽然心里不快,可是却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见目的没有达到,三皇子姜瑞源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摆出一副笑脸地跟白亦容告别了。 等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到了自家书房,三皇子才禁不住重重地冷哼一声,怒道:“白亦容这个小鬼,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给我!不过是一个泥腿子,看我日后怎么整死他!” 站在三皇子姜瑞源对面的是他的幕僚,见此情景那幕僚便出主意道:“我有个主意。” 姜瑞源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忙道:“谢老请讲。” 幕僚谢老阴冷道:“从白亦容这里下手不行,倒不如从他身边人下手,或许会有转机。” 姜瑞源迫切问道:“那又如何下手呢?” 谢老微微一笑,笑容间满是冰霜般的寒意。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话后,三皇子姜瑞源眼睛微微一亮,击掌道:“好主意。” 白亦溪从周大儒府中离开后,半路上便被一辆马车截住了去路。这一段路恰巧是他前往白府的必经之路,且附近甚少有人经过。 白亦溪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这辆马车,马车上的标志虽然他不清楚是哪家的,但这人肯定来头不小。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开来,一个气度逼人的公子哥脸色严肃地看着白亦溪:“你便是白亦容大人的堂兄白亦溪?” 白亦溪心里掐不准这人到底来意为何,不过还是老实地点头:“我便是白亦溪,不知道公子有何事?” 那个公子哥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奉三皇子之命,邀请你去府上坐一坐。” 三皇子?白亦溪露出了一个狐疑的神色,那位公子哥厉声道:“怎么,你怀疑我假借三皇子的头号,招摇撞骗?” 见对方咄咄逼人,白亦溪露出了一个胆怯的笑:“不敢,不敢。” 看到对方这般怯弱,那公子哥便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是看不上白亦溪这号人物。不过,看在三皇子还需要他的份上,暂且忍一忍吧! “上车吧!”那位公子哥高声道。 白亦溪战战兢兢地挪着脚步,不太情愿地上了马车。紧接着,马车开始走动了,他的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是对还是错。万一对方真的是行骗的呢,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处府邸,白亦溪还打算细看,却被那公子哥催了一番,也不敢多逗留,进入了一处书房,白亦溪看到了又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那少年浑身贵气,看来便是三皇子无疑了。 白亦溪心里有些激动,紧提着的那颗心也安稳地落入了肚子里,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您便是三殿下了吧,白亦溪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姜瑞源一脸亲和地道:“不必客套,请你来,只是久仰大名,想个你谈谈。” 白亦溪从未见过皇家人,见三皇子如此谦卑有礼,更是好感蹭蹭蹭往上升。两人聊了一番后,白亦溪跟三皇子一见如故。 这时候,三皇子才叹了口气,说:“我是个惜才的人,亦容有大才,可惜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我。不能跟他深交,真是可惜了。” 白亦溪忙道:“我这个堂弟,有时候脾气会比较古怪,我会说他的。” 三皇子姜瑞源摇了摇头,说:“我之前多次邀请他,都被他拒绝了。” 白亦溪急着道:“我回去会说他的。” 在白亦溪有限的见识里,三皇子姜瑞源好歹也是个皇子,为人又这么和气,这根金大腿应该抱住才是,偏偏白亦容还屡次推辞,真是气死个人。 白亦溪不论其他的,赶紧将这事应了下来。 三皇子摇了摇头,说:“他未必会听你的话。” 白亦溪沉思片刻后,才说:“我会说服他的。” 三皇子这才说:“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不过你要是骗本殿下的话……” 白亦溪浑身一冷,不过却很有信心地说:“殿下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参加您的生辰宴会的。” 白亦溪满心欢喜地离开了这座府邸,三皇子为表示自己的平易近人,还特地派人将白亦溪送到了白府。 目送着白亦溪远去,三皇子顿时换了个人,冷笑一声:“谢老,如你所言,这个白亦溪果然是个蠢货。白大人有这等亲戚,不愁不能将他拉下马。” 谢老站在三皇子身后,说:“殿下英明。” 三皇子姜瑞源随后又说:“万一白亦溪不能说服白亦容呢?” 谢老露出阴狠的神色说:“那就不由得他了,我们还有后招。” 白亦溪满心欢喜地走入白府,心里全是自己居然跟一个皇子成为好友的念头。他见到了春江,便问:“亦容回来了吗?” 春江见他满脸喜色,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他:“刚刚回来,在书房。” 白亦溪点点头,踩着欢快的脚步,朝着书房去了。 白亦容在书房里见到了自己的堂兄,只见他满脸欢喜,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哥,今天你的心情不错,发生什么事了?”白亦容禁不住问了声道。 虽然白亦溪比白亦容这具身体年龄大,但是实际上,白亦容比他还要老成。 白亦溪看到白亦容,忍不住拿出身为兄长的气势来。他微微敛去脸上的笑,严肃地对白亦容说:“亦容,我听说三皇子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辰宴会,你拒绝了?” 白亦容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这事?” 白亦溪忍不住道:“我怎么知道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拒绝三皇子?我跟他交谈过了,他是个十分亲和的人,不仅人品好,学识也过人,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 白亦容第一次拿出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来:“所以,你这是在教训我?” 白亦溪瑟缩了一下,然后大胆道:“我是你的堂兄,自然有规劝你的义务!” 白亦容扶了扶额头,真是被这个蠢货气死了。 “你可知道现如今圣上尚未立下太子,如果牵涉其中,我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苦心积虑,想抽身这汪泥潭,你倒好,拉着我往下跳!”白亦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白亦溪哆嗦了一下,想到三皇子的那句威胁,他又理直气壮起来:“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总不能一辈子不跟皇子们打交道吧!最后,你不还是得站队?” 白亦容见他还顶嘴,被气笑了:“蠢货,蠢货,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见白亦容骂自己蠢货,白亦溪怒了:“亦容,你可别当了大官就忘了本。” 白亦容面无表情道:“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你要是愿意,你可以自己去参加生辰宴会。” 白亦溪见白亦容这般,也是心里一慌,这是他不曾料到的。只要白亦容不肯去,就是天塌了,白亦溪也无法让白亦容回心转意。 他满心心慌地看着白亦容远去的背影,却见他忽然停住脚步。白亦溪心里一喜,道:有门了,准是他反悔了。 却听白亦容低声道:“我劝你近来路上小心点,那三皇子心狠手辣,如果得不了手,必定会向你下手。” 白亦溪脑中闪过三皇子姜瑞源带着温和微笑的脸,坚决道:“你居然敢非议三殿下!他是一个十分可亲的人,你对他又不了解,凭什么说他心狠手辣?” 白亦容看着自己这个激动的堂兄,脸露失望之色。看来,这个堂兄是不用指望了。他有些失望,然后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 白亦溪犹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还想追上来指责白亦容。却见一柄利剑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他抬眼一看,正是一脸冷色的萧游。 白亦溪缩了下脖子,最后还是没敢跟萧游对抗,讪讪地走了。 遥远的美洲,一个腰间围着一块破布的黑肤少年站在海滩上,冷冷地看着那三个人指挥着土著们建船。 对方来自大燕朝,想占领他们这块土地,船队首领叫做吴大海,曾经游览各国,也写了不少游记,这是黑肤少年所掌握的信息。 “欧罗巴!”他遥望远方,面露坚决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2017-05-24 23:49:07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2017-05-24 21:50:57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7-05-24 21:11:17 有两个小甜心名字没显示出来,不过在此谢过这三位投营养液的小甜心啦,=3=么么哒~ 第63章 皇上冷落 白亦容掐算了下时间, 估摸着吴大海应该返还了。离他们发船,少说也有半年了。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们必定是已经发现了美洲。否则, 早该返航了。日后,白亦容庆幸的是, 自己幸好提前给吴大海打了预防针,告诉他去美洲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不然, 没有目标的寻找,就是意志坚定的人也会崩溃的。 至于白亦溪所说的事情, 白亦容也在皱眉头, 不知道三皇子姜瑞源此举何意。不过是一个生辰宴会而已, 他居然死活要自己参加, 甚至不惜在白亦溪身上费工夫。 白亦容忧心的是, 自己的话白亦溪反而听不进去。或许当初不该为他引荐周大儒, 而是让白亦溪回乡,这才是正确的举动。 白亦溪看着白亦容远去的身影,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无力感。从小到大, 白亦容就是邻居家的孩子,样样都比他强。就连白亦溪以为是荣幸的三皇子邀请, 白亦容都不屑一顾。 白亦容没有理睬白亦溪的种种心理活动, 他一转头,就去自己的田地查看去了。这些日子,由于忙活大雾山的事情, 他差不多将自己拥有的田地都给荒废了。好在自己雇了人照看这块田地,倒也没让这块田地荒废掉,否则言官知道了,肯定又要弹劾自己。 放任赏赐的良田长草,说出去都会引起众怒。 先找人将田埂加固加高,再做了些改变,白亦容自有打算。 在市场上找了许久,终于找到有养鱼的。白亦容立马带上萧游,过去询问。 那是个穿着朴素的汉子,名叫草根,却是个十分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是白亦容。也是,白亦容常年在民间行走,很多农民和本地人都认得他。而且,白亦容的名声也不错,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官。 “白大人?”他摸了摸脑袋,有些局促不安。不管白亦容再如何平易近人,毕竟他也是个五品大官,这不得不让小市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你养鱼?”白亦容和气地问他。 “是、是的。”草根一紧张就结结巴巴的。 “都有什么鱼?”白亦容接着问。 草根一见到白亦容的架势,便知道大生意到来了,心里一高兴,也就不结巴了:“都是鲤鱼,大人。” 白亦容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草鱼吗?” 草根摇了摇头,心里纳闷,那些皇宫贵族和大官们不都是喜欢长相漂亮又代表吉利的鲤鱼吗? 白亦容有些失望,继续问:“那你有办法弄到草鱼鱼苗吗?” 草根愣了下,说:“这……” 见白亦容要离开的样子,草根脱口而出:“可以的,大人。” 白亦容愣了下,微微一笑:“那我们敲定一下交货地点和日期吧!” 敲定了一笔生意后,白亦容心情不错。 等回到了家,已经是傍晚了,也是白亦溪放学的时候。然而,直到白亦容吃完晚饭,白亦溪还未回来。 白亦容不得不差人前往周大儒府邸询问白亦溪的去处,却被告知白亦溪早已回家了。 虽然不待见这个堂兄,白亦容还是担心得很,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原本是打算直接报官的,然而萧游却劝说他:“大人,不妨再等上一夜,明天早上再另作打算。” 白亦容想了下,大晚上的,官府不见得会开门,只有等天亮了。 第二天,白亦容先向吏部告了一天假。然后,打算去官府报官的时候,一个人来拜访白府了。 白亦容坐在会客厅里,看着下面站着的人,心里满是怒火。 “所以,你家的三殿下囚禁了白亦溪?”白亦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提高了。 那人也不害怕,不卑不亢道:“白大人请息怒,只是请白大人的堂兄过去一叙而已,不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白亦容很是恼火,没想到三皇子居然这么大胆。然而,他都说了请白亦溪过去只是聊聊天,自己倒不好去跟皇上告状。就算是告状,那又能怎么样,毕竟是自己儿子,顶多罚罚工资,三皇子还是丝毫未损。 自己身为一介农官,虽然是靠着圣上的恩宠,可是过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每日三省自身,生怕有所失误。 白亦容很快就熄了怒火,淡定道:“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准备一下贺礼,这就前往庆贺。” 那人这才笑了声,说:“那就恭候白大人了。” 待那人走后,萧游才说:“大人,不如我去探探?” 白亦容摇头,他还不想让萧游去冒险。 白亦容草草准备了一些贺礼,就去了三皇子府。才一进入府中,三皇子姜瑞源就迎了出来,一脸笑意地说:“白大人,你总算是来了,来来来,请进。” 他伸手邀请白亦容进去。伸手不打笑脸人,白亦容心头虽然满是怒火,却没表露出来:“白亦溪呢?” 三皇子笑了下,说:“亦溪正在亭子里,跟其他人聊天。” 走过曲折的廊道,白亦容看到了一脸笑容的白亦溪,他正跟亭子里的人聊得十分兴起,脸上满是恭维之色。 看到白亦溪优哉游哉的时候,白亦容内心由担心到腾地升起了怒火! 自己算是白担心了! 白亦容虽然不懂政治,却也知道跟三皇子不好撕破脸皮。他盯着白亦溪,恨不得将这个蠢货盯出一个洞来。 听得其他人喊了声:“白大人来了。”白亦溪这才带着一脸笑容地转过身来,朝着白亦容大步走来。 他的心里满是兴奋,他白亦溪何德何能能认识如此之多的高官,打入这种上层圈子。这一切,似乎轻而易举地就到达了。白亦容不懂得人脉的重要性,总是孤家寡人地出入朝堂,他白亦溪要改变白亦容的观念。 只有站队,才能爬得更高。既然三皇子投来了橄榄枝,他白亦溪死也要抓住它。 白亦容心里是充满怒火的。近年来,他推辞了无数人的邀请,其中就包括三个皇子的邀请。除了宫宴,哪个人的宴会他都不去。 这也让三个皇子安心下来,毕竟白亦容是中立的。而白亦容,偏偏很得皇上的恩宠,他的一言一行说不定会影响日后的立储。再者说,白亦容确实是个人才。于是,三个皇子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现如今,白亦容到访三皇子,便打破了这种平衡,不知情的肯定以为白亦容投靠了三皇子的阵营。 白亦容微抿嘴唇,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笑嘻嘻的白亦溪。 “既然贺礼送到了,便回去吧!”良久之后,白亦容才开口道。 白亦溪装作不懂的样子,问:“不留下来跟诸位大人交流一番吗?” 这时候,三皇子从背后走来:“白大人,今日就留下来一叙如何,就权当给我一个面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白亦容的脚跟生了根似的,再也无法走出去了,只好跟着三皇子进入了亭子。 初初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熟人,大多只是彼此认识却不深交的人,都是三皇子这一派的人物。 宴会抵达尾声的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来了,还带来了面带纱巾的安宁公主。 白亦容一看两位皇子审视的目光,顿觉头疼。 三皇子心里可是乐开花了,心道,这算是将白亦容拉入了己方阵营了吧!谢老果然神机妙算。这姜啊,还是老的辣。 白亦容朝三位皇家子弟行了礼后,安宁公主看了白亦容一眼,柔声道:“白大人,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在三皇兄的生辰宴上出现。” 白亦容苦笑一声,前不久,自己刚刚拒绝了这位安宁公主的宴请呢! 好在安宁公主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没有多做为难。倒是大皇子阴阳怪气道:“哟,白大人什么时候跟老三关系这么好了。” 三皇子姜瑞源很假地笑了:“我跟白大人一见如故,你说是吧,白大人?” 当着三皇子的面,白亦容又无法解释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解释太多,到时候只会弄得双方都得罪,他只好闭上自己的嘴。 这一天,是白亦容有史以来最身不由己的一天。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白亦容带着依依不舍的白亦溪告别了众人。一上马车,白亦容就变脸了,眼睛微阖,理都不理白亦溪,留下白亦溪一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 白亦溪见白亦容脸色难看,便知道他是生气了,嘀咕一声:“我也是为你好。” 白亦容呵呵地冷笑一声:“你彻夜未归,可知道我为你担心了一整个晚上吗?难道你昨晚就不会派人过来说一声吗?” 这个白亦溪,恐怕得想办法将他打发回山岭村,这次是被他坑死了。 白亦溪浑然不觉羞愧,反而觉得白亦容小题大做。 白亦容下定决心,便不再跟白亦溪说话,任他一个人在那里劝说自己投入三皇子的阵营。白亦容很无奈,这个朝代是很看重家族的。白亦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是说,白亦溪干的蠢事,都需要自己给他擦屁股。 等回到了府里头,白亦容便招来了春江:“传下去,以后白亦溪的那份月例就不必给了,笔墨纸砚也不必每个月给他。如果他有意见,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白亦溪进入周大儒的时候,白亦容为了培养他,下令给他月例权当零花钱,还承担他每月的书本费用以及文具费用。现如今,这一切都取消了,看他怎么去读书。 几天后,白亦溪果然怒气冲冲地跑来找白亦容了。 “白亦容,你可不要忘本了!”这是白亦溪的第一句话。 白亦容懒懒地抬起眼皮,说:“说说,我怎么忘本了。” “你、你……”白亦溪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无从说起,没有人规定堂弟得给堂兄钱花。要是都这样子,那些豪门世家打秋风的穷亲戚还不排到城外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根本就不领情!”白亦溪气得跳脚。 白亦容气笑了:“是你忘了本分才对,你现在只是个白身,连童生都没考过的白身。你不好好读书,反而汲汲于阿谀奉承一道,周大儒知道了,必定会将你赶出门的。” 白亦容跟周大儒约定的读书时间都是休沐的日子,前两天,正逢白亦容休沐的日子,他便去了周大儒的府邸上课。周大儒跟他谈起了白亦溪,一直摇头。 “孺子不可教也!”这是周大儒对白亦溪的评判,言辞间颇有后悔收白亦溪为徒的意思。 白亦容相信,如果不是看在自己的脸上,白亦溪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而被周大儒赶出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京城里,恐怕再无人敢收白亦溪为徒。 白亦溪气恼交加后,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候,他的理智才找了回来。如果白亦容不给钱,又不给笔墨纸砚,自己根本就买不起那些东西,唯一的下场就是离开周大儒的学堂。 这个堂弟,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白亦溪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向三皇子求救。三皇子是个有钱人,又跟他合得来,他应该会借钱的。只要自己日后考入朝堂,再还他钱便是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精神一振。 现如今是田地里插秧的时候了。 天气渐暖,白亦容也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前去巡田。今年八月之前就得纳夏税,白亦容对自己很有信心。而且,农活都是底下的人在干,他只要指导一下就行了,所以也算挺轻松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 永和皇帝的面前,一个侍卫跪在地上,汇报着这些日子的京城动向。 “你说,白亦容去了老三的生辰宴了?”永和皇帝有些惊讶道。 侍卫点头应是:“他的堂兄白亦溪最近也频繁出入三殿下的府邸。” 原本,永和皇帝对白亦容是十分信任的。涉及到三个皇储后备军这个敏感话题的时候,永和皇帝总是特别多疑:“白爱卿居然投入了老三的阵营,真是意外,朕以为他是特别的那一个呢!看来,是朕看走眼了。” 永和皇帝微微阖眼,暗暗下了决心。 白亦容能察觉到最近永和皇帝对自己的冷落,掐算起来,永和皇帝已经几十天没有召唤白亦容了。这不对劲,白亦容心道,按理来说,每过几天,永和皇帝便会召自己入宫,了解农事。 不仅仅他,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人也察觉到了。因此,每每下朝,冷笑对着他的人不在少数。 白亦容只一想,便隐约猜到了其中原因。只一阵心慌后,他便恢复了冷静。不论如何,他也要熬到这场比赛过后才是。 好在白亦容的工作无须和朝中官员打交道,所以,那些人嘲笑归嘲笑,对白亦容的心态丝毫没有影响。 出乎白亦容的意料,白亦溪居然还是照常上下学。 然而,随着白亦容遭受皇上冷落的同时,白亦溪也察觉到身边那些人眼神的不善。 今天,白亦溪拖拖拉拉地拖到了现代时钟七点半才起来。之前,白亦容曾经跟他强调过,想比别人进步得更快,必须得每天早起半个时辰背诵读书。然而,白亦溪总是先应了下来,一转头又忘了。 由于马车是白亦容的专用交通工具,所以白亦溪总是步行去上学。从白府到周大儒的府邸,路程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算太远。然而,等白亦溪抵达周府的时候,很多同窗已经到达了,正在背书。 见到白亦溪来了,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冷嘲热讽起来:“有些人,就差没生成女人,好用身体攀上有权有势的人。” “瞧你说的,人家生成男子,不也可以攀上那些人……” 说着,还隐晦地看了下白亦溪的屁股,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兔子爷!”不知道是谁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来。 白亦溪原先就知道这些人在指桑骂槐,骂的是自己。现如今,听到了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的那根弦崩的一下断了。他猛地扑过去,对着为首的那人撕咬起来。 这些人早有准备,几个人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全班的视线都转移到翻滚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只见白亦溪将对方骑在身上,正高高举起拳头,朝着对方的脸颊用力地打下去。 “都在做什么!”门口出现了周大儒的身影,一阵怒喝声传了过来。白亦溪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一脸恐慌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周大儒。 直觉告诉他,他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风轻”,灌溉营养液 62017-05-25 23:59:01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25 21:16:00 谢谢两位小宝贝儿的营养液,=3=么么哒~ 第64章 稻田养鱼 白亦容回到自家的时候, 听到了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白亦溪被退学了。 据说,白亦溪哭求了周大儒许久, 最后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直看得所有人咂舌不已。 现如今, 白亦溪哭求到白亦容眼前, 因为他知道周大儒对白亦容很是欣赏,如果白亦容肯说好话, 周大儒必定会考虑一二的。 白亦容冷冷撇了白亦溪一眼,心里满是失望。 “人家不过是用言语激你, 你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听说那小子被你打得牙齿都掉落了两颗, 家里人还不善罢甘休, 硬要跟圣上告状……”白亦容的声音平静无波, 只是脸绷得紧紧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发火的前兆。 周大儒的做法未尝没有保护白亦容的意思, 只有处理了白亦溪,那家人的怒火才得以熄灭。如果袒护白亦溪, 恐怕这把火会烧到白亦容身上来。 为了避免白亦容误会,周大儒还特地派人来,跟白亦容说明当时情况。 可以说, 不论白亦容是否受圣上恩宠,周大儒都将白亦容当作是自己的弟子,不会因富贵贫贱而轻视他。 白亦容摇摇头,说:“你还不清楚朝中状况, 就投入三殿下的阵营,别人不对付你,对付谁?圣上已经多日未曾召我,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你的愚蠢举动而冷落我,如今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了你……” 白亦容是白亦溪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今听说他也无能为力,白亦溪红着眼大声道:“你是故意的!” 白亦容冷笑一声,说:“你跟三殿下交好,何不去求他,说不定他会帮你。” 白亦溪这才叫了声:“对了,我忘了这茬事,我这就去找三殿下。” 说着,他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萧游叹了口气:“大人,那三殿下未必会帮他。” 白亦容说:“就是要让白亦溪认清事实,那三殿下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白亦溪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三殿下人不在。”他嘟哝着,那门房连屋子都不肯让白亦溪进去。以前,看到白亦溪的时候,那门房都是一脸谄媚笑容。现如今,那门房的态度简直是用恶劣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是不想见你罢了,人情冷暖,你慢慢体会吧!”白亦容不客气道。 就这样,白亦容依旧保持低调。过了开春,约莫五月份的时候,白亦容去了那人的家里头,只见满满的几个棕黑色大缸,缸里头都是草鱼鱼苗。白亦容有些佩服这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这些鱼苗的。要知道,之前白亦容可是问过了许多人,都没有草鱼鱼苗。现如今,市场上流行的是鲤鱼,因为那些皇宫贵族最喜欢的就是鲤鱼,鲤鱼寓意吉祥。 白亦容命人将几个大缸拖到了自己的田地里头,然后,他亲自挽起裤脚,将草鱼的鱼苗放入了自己的田地里头。为了防止草鱼跳出田埂,他还特别让人加高田埂。 在当初挖完鱼坑的时候,他还将田地里的水放干,撒上生石灰消毒,又施腐熟的粪肥。过了七天后,再灌水进入。 折腾了几个月,底下的人多不知道他在折腾些什么,白亦容也不会告诉下面的人自己打算做什么。直到今天他遣人运了一大缸的草鱼,才得知白亦容想在稻田里养鱼。在稻田里养鱼,最适合的品种是草鱼。 鱼粪可以做粪肥用,同时,也可以减少害虫,简直是一举多得。唯一担心的是,会有人来偷鱼。白亦容记得前世,自己老家就有不少人曾经尝试过稻田养鱼,然而,那些鱼苗才没放入田里多久,就被人偷得精光。自打那之后,稻田养鱼的人就一下子少了许多。 大燕朝的民风还算淳朴,民间素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风气。不仅仅是赖于永和皇帝对小偷的重惩,还因为儒学的普及。 所以,白亦容才大胆尝试稻田养鱼。放鱼苗的那天,许多人都过来围观,似是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种田。 不过,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鱼苗可不是普通农民买得起的。 白亦容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所有鱼苗放入自己的田地。然后,又笑着央求各位围观的农民——实则是他的佃户:“各位,日后还请多多照看我的田地。” 这些农民可不像朝廷里那些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人,全都对白亦容心有好感,便道:“放心吧,白大人,如果有不长眼的小偷撞在我们手上,一定要让他好看!” 有了大家的保证,白亦容便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亦容在此谢过各位了。” 白亦容是个大官,又不拿乔,所以这里的所有人对他印象好得很。现如今,他又是这么一番谦卑的姿态,大家对他的好印象那是更深一层。有年轻的小伙子全都囔囔起来了:“谁要是敢偷白大人的鱼,那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就是,非得打死那小偷。” “俺们都支持白大人!” …… 白亦容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成一团,毫无架子。眼看天色到了中午,白亦容忙活了一个早上,肚子也早就咕咕响了。 大家纷纷邀请白亦容到家吃午饭,仍然被拒绝了。白亦容几乎都不在这些贫穷农民家吃饭,生怕给人家造成负担。大家起先以为是自家饭菜不够好,所以白亦容不肯留下来吃饭。后来,萧游偷偷向他们解释了,白亦容是不愿意给他们增加负担。现如今,所有认识白亦容的农民都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不论白亦容是否拒绝,他们的心意总是会传达给他的。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一个月,白亦溪还是没有出路,三皇子多次拒绝见他。后来,见白亦溪实在是不识相,那门房直接开骂了:“你到底识不识人眼色,都跟你说了,三殿下不——见——客,你还来做什么!” 白亦溪原本不死心,这次被骂了之后,还不待他辩解一二,那门房竟是直接将门甩上了,险些撞上他的鼻子。 碰了一鼻子灰的白亦溪这才死心,回头,又去磨白亦容,恳求他介绍认识的大师给自己。 “我没有认识的大师。”白亦容看到这个堂兄就头疼。 “那个谢秉章也不错,他不是正在教导学生吗?”白亦溪不知道从哪里探听的这个消息。 “你是让谢大人难做人吗?”白亦容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道。周大儒赶出去的弟子,谢秉章收了,传出去都会让谢秉章名声大败,这白亦溪是脑袋被大象踩了吗?自己向谢秉章介绍白亦溪的话,肯定这个好友日后是别想要了。 “那怎么办,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堂兄就此绝了仕途之路吗?”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回乡去,在其他地方找个私塾进入读书。”白亦容冷冷道。 见白亦溪一脸愤懑之色,白亦容冷笑一声,说:“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你之前殴打的那人是谁吗?” 白亦溪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后才心虚道:“或许是世家子弟吧!” 白亦容提高声调道:“是世家易家长房的长子,易家也是周大儒的姻亲,你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再者,你上门道过歉吗?” 易家在朝廷里也有几分势力,这些日子,白亦容没少被参上一两句。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如今失了永和大帝恩宠的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白亦溪仍然不觉自己有错:“是他们先骂我兔子爷的!” 白亦容对他失望至极,然后才说:“不论如何,先动手的人就是不对。明日你准备一下,跟我上门去赔礼道歉。只有易家人原谅你了,你才有可能继续留在京城。不然的话,你就回去吧!” 这些日子,白亦容忙得要命,所以才将这些事耽搁下来,现如今,这事是不能再耽搁了。 次日正好是休沐日,白亦容起了个大早,带着白亦溪前往易家。易家离白府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出发时,太阳才露出一点鱼肚白,等他们抵达易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白亦容亲自去叩门,一个中年人开了门。 白亦容很客气地自报家门:“在下白亦容,特来拜访易老爷。” 那个中年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才说:“你跟那个白亦溪是堂兄弟?” 这个门房居然知道自己?白亦容陪着笑脸道:“正是。” 中年人很不客气地说:“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白亦容有事相求,不得不放低姿态,只好在门口等着。 过了会儿,那中年人才返身回来,问:“你们今天上门来做什么?” 白亦容赶紧道:“堂兄无礼,特来道歉,还请通融一下。”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老爷说了,如果是来道歉的话,他要求也不高,我家少爷被打掉两颗牙齿,你家堂兄也就打掉两颗牙齿,这样子就可以了。” 白亦溪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他都已经换过一次牙了,也就是如果打掉两颗牙后,他的嘴里就有两个空洞。那个少爷很不幸地被打掉了两颗门牙,说话都在漏风,日后科举路恐怕就难了。 白亦容恶狠狠地瞪了白亦溪一眼,又笑着说:“这是我带来的礼物,你帮我转交给你家老爷。” 中年人哼笑一声,不客气地接过礼物,甩上门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见里头的人没出来,只好转身就走。这时候,易家的大门忽然开了,白亦容一喜,以为是易老爷回心转意了。 谁知,只听得一声啪的响声,从门内扔出来一个盒子,然后大门又关上了。那盒子在阶梯上翻滚了几下,落在了石梯外的街道上。 白亦容大步走过去一看,正是他们送的礼物。 看来,这易家是打定主意,不肯握手言和了。 白亦容那一瞬间,觉得很是疲惫。 他坐上了马车,理都不想理睬这个白亦溪。白亦溪忙不迭地跟着爬上马车,生怕被落下来。 “你要做好准备,易家虽是世家,但是其中睚眦必报的人也不少。”白亦容说完,便合眼,便不理睬白亦溪了。 白亦溪这才觉得害怕,忙抓住白亦容的手臂:“难道我真的只能回乡吗?” 白亦容脸露怒色:“是的,明天你就给我打包,滚回去!别再给我添乱了!” 这还是白亦容这几年来第一次发飙,他发官威的时候,十分可怕,连白亦溪都不由得瑟缩一下。 白亦容脸色阴沉地回了家,然后当着白亦溪的面,对春江道:“收拾一下他的东西,明天派人将他送回山岭村。” 春江愣了下,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应是。 白亦溪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白亦容发飙的时候非常可怕,连白亦溪都害怕。谁会想到,一个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人会被逼到这种程度。 直到春江收拾东西的时候,白亦溪都不敢说什么。他越想越不甘,于是,趁着天未黑,他跑去找三皇子了。这次,他学精了,没有直接找上门,而是蹲在门口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三皇子回府的时候,白亦溪心里大喜,就要冲上去。 这时,他忽觉一阵猛击击打在他的脑袋上,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宵禁开始了,巡夜的官兵游走在各条大街小巷。天色黑得很,今晚的月亮又细又弯,像是微笑时弯弯的眉眼。一点豆大的灯大街里游着,走得近了,才看得清楚那是提着灯的官兵。 忽然旁边的一条巷子里传来了一声响动,官兵们警觉地朝着那巷子里跑去,只见一道黑影在前面跑着。 “站住!”一个官兵怒喝一声。 那人跑得更快了,官兵们正要跑去追他,却被脚下一样东西绊住了脚。 那官兵拿灯一照,一张死人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啊——”那官兵发出了急促的叫声,吓了一大跳。 随后,他怒吼着:“有人被杀死了!快抓住前面那凶手!” 官兵们追了过去,却见前面是条死胡同,那个黑影正焦急地拍打着墙壁。 “这下你跑不掉了。” 那个黑影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为首的官兵拿灯一照,发现这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年龄也就十五六岁左右。被按倒在地的时候,那人一边哭一边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官兵们冷哼一声:“人赃俱获,你还喊冤枉!” 那人又喊着:“白亦容白大人你知道吧,我是他的堂兄!” 为首的官兵眯起眼来:“白亦容?” 那人见他的口气改变了,忙说:“是是,就是他,我是他的堂兄白亦溪。” 白亦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觉醒来,就发现天已经黑了,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他怔了片刻,才将视线投在前方。 遮月的乌云散去了,月光一寸寸落在眼前,照亮了这条幽静的巷子。 白亦溪瞪大了眼睛,“啊”地惨叫了一声。身前不远处,是一具被割了喉咙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都流到他的身底下了。看血迹干涸的样子,想来这人是已经死了许久的。鼻尖全都是血腥味,蚊子苍蝇嗡嗡嗡地围绕着尸体和他。 再看看手中的匕首,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他猛地扔掉匕首,匕首击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老远,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跑得更快了。 “站住!”有人在后面喊着。 白亦溪跑得更快了,他明白,一旦被抓到,自己要脱身,恐怕很难! 眼看就要跑出巷子的时候,他看到了堵住去路的一堵墙壁。这是一条死胡同。 “不,老天,你不能这样子对我!”白亦溪怒吼一声,用力地捶打着这面墙壁。 身后追赶的人很快就来了,一把按住白亦溪,将他死死地按倒在地。 “白亦容?”那人听到这名字,便眯起了眼睛。 “除非了皇上老爷来了,不然我谁都不认,”那人轻飘飘道,随后道,“将他带走。” 白亦溪如同失去了主心骨那般,全身发软,任这群人粗鲁地拖着他往前走。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押入牢房了。他嘶声力竭地吼着:“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 看守的官兵烦不胜烦,一巴掌打了下去,直将他打得吐出一口血来。 “安分点,不然……”那官兵挥了挥手中的木棒,恶狠狠地威胁道。 白亦溪瑟缩了下,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他蹲在牢房门口,心里头后悔万分,早知道就听从白亦容的话,离开京城了。 “我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他对着地板喃喃念着。 这次是真的完了,他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洛筱砚”,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小鱼在吐泡泡”,灌溉营养液 5 谢谢两位哈尼的营养液,=3=比哈特~ 第65章 比试结果 白亦容才刚到宫门口, 就接收到无数人的眼神,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等到了朝堂之上, 白亦容才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一个言官参了他一本, 说是束缚不力, 纵容家人杀人。到这时候, 白亦容才一脸震惊地明白过来,白亦溪昨天彻夜不归, 居然是因为杀人而被官兵抓走了。 这个消息直到今□□堂之上,他才知道, 可见有人阻拦了这个消息,让他没有丝毫准备。 至于对方是谁, 他心里迅速盘算着几个人选。对方有可能是自己的政敌, 也有可能是易家的人。如何将白亦溪捞出来, 这是一个大问题。 首先,自己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亦容好不容易挨到下朝的时间, 便匆匆忙忙往府衙的方向去了。正走着,一阵大力撞了过来, 险些将他撞倒。 白亦容看了下,原来是撞到人了,不由得连连道歉。 对方看了他一眼后, 哼了声:“白亦容?” 白亦容狐疑地看着这人,只见他眼中的敌意如同暴风雨那般正在酝酿着。 “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对方呵呵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阁下是……”白亦容见过这人, 不过没有跟他打过交道。 “我是易家人。”对方一句便表明了身份。 白亦容对这人提起了一丝戒备,不过场面话还是得说的:“对于我堂兄给你们家带来的伤害,我表示道歉。” 对方哼了一声,凑到白亦容耳边,低声道:“你就让那个白亦溪准备将牢底坐穿吧!” 说完,不待白亦容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兀自走了。 难怪白亦容就说为什么他们家没有将白亦溪告上府衙,原来还有后招等着他。这次所谓的杀人案,真的是白亦溪干的吗?白亦容顿觉不妙。 自己才失了皇上的恩宠,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当真可怕。 白亦容来到府衙处,求见白亦溪,却被拒绝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求助自己的老师周大儒,看看能不能找到关系,让他见白亦溪一面。 周大儒很是为难,虽然他是欣赏白亦容,可是自己帮了白亦容后对自己的姻亲易家就无法交代。 看出了周大儒的为难,白亦容只好另寻他路。 他去找了谢秉章,谢秉章坦白地告诉他:“亦容,这事我是真的帮不了你,对方来头太大了,而且是好几路人在施压,我的人脉里没有压得过他的人。” 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白亦容找上了三皇子府,谁知他连门都进不去,对方门房很是倨傲地说:“三殿下最近不见客。” 门房的态度代表着三皇子的态度,白亦容知道三皇子这是在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白亦容离开三皇子府,遥望远方的天空,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的低潮吧,原来皇上的恩宠也不过如此,说给就给,说收回就收回。自己就如同浮萍一般,毫无根基。 不,他不甘心,白亦容下定决心,要积极出手应对皇上的冷落。 白亦容还是照常去巡田,抽空便去府衙,看能不能进去。这一天,他照样在府衙处碰了壁,才刚要走,一个官兵忽然急匆匆跑过来,吆喝道:“白亦容,准你见白亦溪了。” 这个官兵不见得对他有多客气,不过他还是低声在白亦容耳边道:“你记着,这是你欠二皇子的人情。” 二皇子?白亦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忧国忧民的少年脸孔,他跟二皇子不过数面之交而已,自己又落魄至此,他却愿意帮自己打通关系。 官兵将他带到牢房门口,然后吩咐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看完人后赶紧离开。” 一入牢房,一股臭味就传了出来,里头又闷又挤,十分昏暗。白亦容在狱卒的带领下,才来到白亦溪所在牢房。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蹲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浑身脏兮兮的,两眼无神地喃喃念着:“我是冤枉的……” 白亦容见到这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白亦溪。 “白亦溪,你家里人来看你了。”那狱卒喝了一声。 白亦溪抬起茫然的眼,然后看到白亦容的时候,眼睛一亮,整个人扑到了木栏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亦容,我是被冤枉的!” 白亦容惊讶地发现白亦溪的两颗门牙被打落了,说话都带着风。看到那两个明显的黑漆漆的空洞,白亦容觉得整个人如入冰窖,寒气从脚底起。这绝对是易家最疯狂的报复,太可怕了! 古人对容貌还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当官的,白亦溪这种说话就漏风的又无真才实学的类型日后科考路只怕希望渺茫了。 白亦溪也明白了这一点,整个人都灰心丧气起来,觉得生不如死。 白亦容一看这个堂兄就头疼,但还是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白亦溪已经说了千百遍了,讲起这件事来自然十分的顺溜。 等问清事情原委后,白亦容叹了口气。这个白亦溪真的倒霉,还是非常倒霉。一边的萧游道:“白少爷恐怕是遇到了江湖人,我就有办法让一个人在固定的时间里醒来,所以这一切不算是巧合,而是经过精心的算计。” 到底是谁有这般能耐? 白亦溪哭得眼泪鼻涕一直流:“亦容,我还不想死,你就找人帮帮忙,我出了牢房后就回老家,绝不给你添麻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亦容心里叹了口气。 在白亦溪的哭求下,他走出了牢房,只觉得阵阵头疼。 死者是附近的一个无赖,只有一个老娘。得知自己儿子被杀后,那个老娘三番两次地在白亦容家门口撒泼,哭闹,就差拉横幅了,简直是古代版的碰瓷。 这日,又是白亦容去周大儒家上课的休沐日。这些日子,周大儒对他依旧如往常那般严厉,从未对白亦容有过轻视的想法。 白亦容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二殿下。”白亦容怔了下,然后看向周大儒。 二皇子姜瑞意朝他微笑了下,很温和地说:“白大人,许久不见了。” 周大儒忽然咳嗽了一声:“我还有事,先离开一会儿,白大人,你先陪二殿下聊一下。” 二皇子姜瑞意朝他颔首,周大儒就离开了书房。 白亦容看他们两人关系,似乎蛮亲近的,也挺随意的,心里虽然好奇,却没有问出来。 “真凶已经在我手里了。”二皇子一开始就扔了个地雷,炸得白亦容回不过神来。 “那……我堂兄不是有救了?”白亦容大喜,二皇子这么说,必定是有把握的。 二皇子微微一笑:“这事牵涉甚广,然而要办也不是有多难。” 白亦容立马道:“只要二殿下肯帮忙捉拿真凶,亦容愿衔草结环以报二殿下的恩情。” 二皇子笑了声:“这不过是小事,白大人放心。” 有了二皇子的保证,白亦容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个案子一拖就拖了几个月,彼时夏税即将到来,白亦容跟杨思义的比赛也到了尾声。 一队商队在大雨中行进着,货物全都用油布包起来了,然而大雨湿了所有人一头一身。马车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有几分艰难。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只是雨太大了,声音都被埋没在雨中。 这时,一阵巨大的轰响中,一股泥土猛然脱落山体朝着商队掩埋下来。 “山崩啊——”一个人陡然吼了一声,声音便埋没在轰隆隆的声响中。 山体以千军万马之势滑落,掩埋住这一队猝不及防的商队,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几人侥幸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这消息也迅速传入了京城。 杨思义满头大汗地跪在永和皇帝面前,眼看再过几天就是夏税的日子了,麦积山又发生了山崩,杨思义暗叫倒霉。可是永和皇帝事先言明了,如若再出事,不会再给杨思义机会了。 永和皇帝深思熟虑一番后,才说:“杨爱卿,这次你负责的麦积山发生了极大的山崩,死伤数十人,你看这赛事……” 杨思义脑筋转得飞快,眼下看来,还不如自己认输倒能博得几分美誉。 “我、我认输。”杨思义很不情愿道。 永和皇帝说:“这事我会再考虑的,你先退下吧!” 杨思义一怔,随后是狂喜。他都忘了,白亦容失去圣宠,这场赛事即便白亦容赢了,皇上也未必会让他当得上劝农司的司农卿。想到这里,杨思义脸上止不住地露出一丝微笑。 由于到了收成的季节了,白亦容忙着夏税一事,又时时刻刻担心着白亦溪的事情,再加上言官对他时不时的挑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白亦溪堂审完毕后,高兴得眼泪一直落。有了二皇子的帮助,他果然顺利脱身了。等他出来后,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亦容。此时的白亦容瘦成了一把骨头,穿着的衣服都大了一号,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刮走。 看到白亦容的时候,白亦溪脸露羞愧之色,他披头散发着,脸上满是淤青,一笑就露出没门牙的黑洞,模样惨兮兮的。白亦容看到他这副模样,再多责备的话到了嘴里也说不出来。 “走吧!”白亦容淡淡道。 白亦溪跟着白亦容上了马车,整个人在方才的大笑后,便变得沉默不语了。他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一股久未洗澡的难闻气息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白亦容没说什么,只是合着眼休息。 这一天夜里,大雾山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偶尔的狗叫声,整座山静悄悄的。 一道人影偷偷地来到了河岸边,看着河面上的浮田,悄悄地解下绑在树上的绳子,打算将浮田偷走。 这时,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响起,那人有些惊慌了。 四周的屋子里头纷纷有人走了出来,查看各自负责的田地。只听得一声喝声:“是谁要偷走老子的田地!” 那小偷吓得一哆嗦,忙拔腿就跑,身后的人反应也快,跑得比他更快,一把从身后扑了过来,将小偷死死按压在地。 早有农民或官兵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用灯笼一照,只见这人贼眉鼠眼的,在场的人都不认得这人。 听说自己要被移交至衙门,那小偷立马跪下来,哭求道:“是我猪油迷了心,不该妄想偷走这块田,求求你们饶过我吧——” 为首的官兵冷笑一声:“不行,杀鸡儆猴,放过你的话,以后的人还以为我们这里多好欺负呢!” 那小偷顿时软倒在地,早已有人带来绳子将他绑起来了。 第二天,白亦容一来,就有人迎了过来:“白大人,昨晚我们抓了个小偷,你要不要看一下?” 白亦容过去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在讨论。 “是不是那个杨思义派人干的?” “很有可能。” “狗急还跳墙呢!” “啧啧啧……” “看,白大人来了,到时候审问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 白亦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偷,这小偷一副沧桑落魄的模样。直到白亦容亲自审讯了这小偷,才知道他是个赌徒。先前这场比试,他压了全部身家赌杨思义会赢。眼下,杨思义负责的麦积山山崩,输局已定。这人不甘心,便打算偷走白亦容这边的浮田,帮助杨思义获胜。 原本阴谋论的众人得知真相后,全都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白亦容没有同情这种人,直接将他送到衙门去了。至于断不断手,也不关他的事情,敢做就要敢当。 白亦溪在白亦容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原本因在牢房里受的苦而亏空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 这些日子后,他的气色好了很多。 白亦溪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总算是对仕途心灰意冷了。白亦容也不留他,遣了春江等下人帮他收拾好行李,让他回山岭村去。 至于白亦溪入大牢的事情,白亦容没有传信回家。一来省得家里人担心,二来担心这封信在山岭村被曝光的话,那白家人可真的是一辈子不用抬起头来。 虽然心里痛恨这个堂兄给自己带来诸多麻烦,但是白亦容还是给白亦溪找了份工作——在山岭村白亦容办的学校里教书。 虽然钱不算多,但是白亦溪很快就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也是一条出路。他入了趟大牢,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整个人也成熟稳重多了,看事情也淡然多了。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几天后,白亦溪离开了殷都城,而且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曾经让他噩梦连连的地方。 送走了这位拖后腿的堂兄后,白亦容总算是松了口气。 夏税过后,胜负已经很明显了,然而,永和皇帝却迟迟不下令。这个举动让诸多大臣不由得猜测起来,可是皇帝心海底针,这些人又怎么猜得出永和皇帝的心思呢! 白亦容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地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心力憔悴的缘故。 永和皇帝既然按兵不动,那他只有以退为进了。 很快,永和皇帝便收到了白亦容的辞官书。由于白亦容正值青壮年,父母早就过世了,也没什么好的借口辞职。这辞职呢,要是没找好借口,可是会惹恼皇帝的,让你当官你还不当,那皇上心里肯定会有意见。 于是,白亦容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身体不适,实在是不适合这份工作。 永和皇帝接到白亦容的辞官书时,大吃一惊,他之所以冷落白亦容这些日子,是想让他尝一下人情冷暖,同时也想让白亦容认清现状,让他跟三皇子离心。以永和皇帝对自己第三子尿性的理解,三皇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狠辣人士,一旦白亦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会毫不客气地将他扔下。 后来,三皇子的所作所为,确实证明了永和皇帝看人的眼光。 永和皇帝心里急了,立马派出太医前往白亦容府邸,为他诊治。 白亦容躺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太医也诊不出什么,但是见白亦容瘦得成了一把骨头,又不敢说确实没病。 于是,回到皇宫,便对皇上道:“白大人的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段时日,等调养过后,或许还可以为国效力。” 皇上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演戏还真演得太逼真了,所有人都误以为白亦容失宠了。这些日子,白亦容所受的压力可知一二。 可是,人家既然称病辞职了,自己又不好拦着。无奈之下,永和皇帝只好批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洛筱砚”,灌溉营养液 1 读者“书虫小咲”,灌溉营养液 5 读者“洛筱砚”,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紫晴”,灌溉营养液 10 谢谢几位哈尼的营养液,=3=鞠躬~抱抱~ 第66章 山民报恩 对于白亦容的辞官, 永和皇帝的内心里是带着几分恼怒的,他就不信大燕朝的农业离开了白亦容就发展不起来。 所以, 虽然有几分不舍, 永和皇帝还是大笔一挥, 同意了。随后, 百官趁此机会,奏请皇上, 让杨思义当上劝农司的司农卿。 皇上也隐约看得出来,杨思义的种田技术不如白亦容。但是, 杨思义是百官中,算得上最了解农事的人了。 一朝得志, 杨思义的内心那个开心, 逢人就笑。自己是倒霉了点, 然而那又怎么样,白亦容那副身体不争气, 这可不就便宜了自己。 于是,每日, 杨思义就倨傲地去巡田,一副领导下来巡视的架势。农民们又不是蠢的了,有个待人亲和的白亦容做对比, 对爱摆架子的杨思义他们是反感至极。特别是杨思义这人还特喜欢占他们的小便宜,时不时地敲打农民们,带着农民被逼得不得不上供的鸡鸭猪回去。 农民们对杨思义简直是厌恶至极,背后偷偷叫他杨扒皮。 杨思义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雾山耀武扬威地转一圈, 大雾山的农民早就得到了白亦容卸任的消息,而且也认得杨思义。远远地,见他来了,大家都有些躲闪的意思。毕竟,这个杨思义风评实在是太差了。 杨思义见那些人都躲着自己,心里有些恼怒。这时,他听到一阵阵凄厉的猪叫声,心里有些奇怪,便朝着那户传出猪叫声的人家去了。 那户人家拦不住杨思义,所以杨思义很快就来到了那户人家的猪圈。只见一个人正在抓着一只小猪的两只后腿,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给猪割蛋蛋。 杨思义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感到新奇,便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将割好蛋蛋的小猪放回猪圈,口气不是那么恭敬道:“这是白大人之前教给我们的法子,这样子阉割,猪肉会更好吃。” 提到白亦容,杨思义顿觉被打脸,白亦容都知道的事情他杨思义居然不知道,说起来都惭愧。不过,那白亦容到底是个疯子,连割蛋蛋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想到这里,杨思义的心有些痒痒起来了:“我看你这猪养得不错,想向你买一头。” 那人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向杨思义,他正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但是,谁都知道那副笑容面具下的真面目。 “可以,”那人不太情愿道,“我来帮你挑一头吧!” “不用了,”杨思义不慌不忙道,“我自己来挑选吧!” 说着,他指着最肥的那头猪,说:“就这头吧!” 那人看着那头肥猪,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杨思义摸了摸口袋,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哎呀,钱忘记带了。” 说着,他又笑着看向那人:“这样子吧,我赊账,等下回过来的时候,我再给你钱吧!” 那人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老娘冲过来,撞了下他的身子,然后陪笑道:“好的,杨大人。” 杨思义这才满意地笑了。 待得杨思义走后,那人一脸怒色地看着自己的娘,骂道:“娘,你知不知道这个杨扒皮根本就不可能还钱!” 他娘无奈道:“民不与官斗,那杨扒皮已经是司农卿,只要他动一下手脚,我们这些小民哪里斗得过他。今天你舍不得那头猪,来日的损失说不定是将所有猪都赔进去。” 那人一脸愤恨之色:“这个杨扒皮着实可恶,若是白大人在就好了。” 说起白亦容,两人的脸色稍霁。 “这白大人啊,是个好官,咋就不当官了呢?”那人嘀咕道。 他老娘叹了口气,说:“听说白大人身体不好才辞官的。” 那人接着说:“不如我们送一头猪过去,让他补补身体。” 他老娘点头说:“可以,你挑一头最肥的送过去吧!要不是白大人,我们哪里有今天的日子。” 白府中,白亦容正捧着一本书歪在小塌上。只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翻页,显然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萧游站在一边,不解道:“白大人,为什么要辞官?” 白亦容瞥了他一眼后,说:“我已经是一介白身了,不用再称我白大人了。至于为什么辞职,我自然有我的想法。” 算了算,前往美洲的船队应该快回来了吧,毕竟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过上个把月,就是一年了。 即便白亦容现如今辞官了,萧游对他还是不离不弃。白亦容怎么说,背后也站着周大儒和谢秉章,所以那些记恨他的人一时还不敢动他。而且,白亦容这些日子都没出去,只呆在府里头,那些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春江在门外敲了敲门,白亦容让她进来。 “什么事?”白亦容看着春江道,“如果有客人,除了谢大人和周夫子之外,我谁都不见。” 春江犹豫了下,才说:“是大雾山的山民,他求着想见大人你一面。” 白亦容这才直起身来,朝着门外去了,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小伙子拘束地站在会客厅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小伙子,白亦容记得他,就是大雾山第一户养猪的人家。当初,还是白亦容将劁猪之法传给他的呢!看到白亦容,他眼睛一亮,淳朴地笑了:“白大人,总算是见到你了。” 白亦容朝他颔首,然后说:“我已经辞官了,当不得大人这二字。” 小伙子嘿嘿一笑:“在我们心里头,你永远是我们的白大人。” 白亦容微微一笑:“你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小伙子忙摇头:“倒也没有,我听说白大人身体不好,所以过来看看您。” 白亦容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调养一些日子便好了。” 白亦容注意到他带来了一头肥头大耳的猪,还有好几只鸡鸭。 “你知道,我从不收人东西的,东西你带回去。”白亦容惊讶之后,才反应过来。 小伙子愁眉苦脸道:“白大人,您就收下吧,这些是我们几户人家合起来送给您的礼物。我娘说了,今天要是再把礼物带回去的话,就不让我吃完饭。” 白亦容这才笑了声,这些东西要送到白府,从大雾山过来也挺费劲的,不好再让他这么带回家。于是,他说:“也好,不过,仅此一回。” 小伙子忙点头:“就这么一回。” 在白亦容的吩咐下,春江过来牵着猪,提着被绑住的鸡鸭,小伙子又问:“大人,你们这里有会杀猪的吗?如果不行的话,我来帮你们杀了这头猪吧!” 白亦容一想,府里头还真没有杀猪的,于是说:“那就麻烦你了。” 小伙子乐呵呵道:“能为白大人做事是我的荣幸。” 白亦容见他进退有据,便问:“你是不是读过书?” 小伙子讶异道:“我读过一两年书,不知道白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白亦容笑笑,又接着问:“为什么不读了?” “没钱啊!”小伙子脱口便道,“读书可是要花很多钱的。” 白亦容思量一番后,才说:“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收你为徒。” 小伙子愣了下,显然是被这么大个馅饼砸晕了:“白、白大人,你说的是真的?” 白亦容有些尴尬:“我只负责带你入门。”白亦容在谢秉章和周大儒的教导下,水平至少达到了秀才,教入门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伙子激动得快哭了,忙跪下来:“林郁在此拜过夫子。” 林郁喊完后,又犹疑道:“可是我家没钱……” 白亦容说:“放心,不收你钱。” 林郁有些激动道:“夫子,就当我欠你的,日后必将报答这份恩情。” 白亦容收他为学生,也不是为了贪图这份恩情,只是觉得这么个苗子因为贫穷无法入仕可惜了。 待林郁杀完猪后,已经快天黑了,白亦容不敢让他一个人走夜路,便留了他一晚。 林郁对白亦容感激到极点了,他不仅留了他过夜,还招待他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白亦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晚便测了林郁的学识深浅。最后,确定林郁只读了一年书,三字经等启蒙书籍林郁都读过,而且记忆特别深刻,还能倒背如流。 白亦容没看走眼,这林郁着实是个读书的苗子。 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次日林郁临走时,白亦容还送了他不少自家种的蔬菜。 吴大海的船队在茫茫大海上行走着,这次回程比去程花的时间还多。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了遥远的海天一线处出现了一丝黑灰色,这让他们欣喜若狂起来。那是有大陆的踪迹,他们快抵达大陆了! “全力前进!”吴大海怒吼一声。 其实不用他出声,众人也都积极起来,朝着那一线奋力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洛筱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8 21:08:23 风轻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9 01:31:52 谢谢两个哈尼投的地雷,抱抱~ 读者“微光”,灌溉营养液 1 谢谢微光小宝贝儿的营养液,大力啵啵~ 另,今天有事,所以码字较少,请见谅。明天可能也有事情,不太确定,如果有事的话可能更新也会较少,没事的话就照常更新。 第67章 税制改革? 林郁是个不错的学生, 每天都会往返于大雾山和白府。白亦容念他不容易,便准他在白府住下来。林郁看着人傻乎乎的, 实则读书非常不错, 记忆力远胜白亦容, 而且人也勤奋。 白亦容对这个学生非常满意, 都想着将他推荐给谢秉章了。他现在是不敢再推荐人给周大儒,毕竟出了白亦溪这一事情后, 他面对周大儒都有几分愧疚。 杨思义新官上任三把火,借着司农卿的名号, 打算恢复人头税,废除按田地面积收税的税法。毕竟, 他可是代表着大地主们的利益。 永和皇帝哪里肯干, 按人头税来收税, 地主们交的税是少了,腰包充实了, 但是国库也跟着少了。因此,他第一次对杨思义产生了不满, 甚至怀念起白亦容。只有白亦容是全方位为他、为国着想,而这个杨思义居然妄图倒过来为那些地主们挖空自己的国库,真是连什么叫本分都不知道。 于是, 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地主们的代表人,两边在打拉锯战。这个时候,皇上额外地怀念起白亦容来。 据他的探子打听, 白亦容已经有个把月没出来活动了,也不想见客,倒是收了个徒弟,名字叫做林郁。至于白亦容的身体是真的不好还是假的不好,也无人知晓,毕竟白府里头的下人们嘴严得跟上了把锁似的。 这天,朝堂上又吵了起来,永和皇帝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吵架了,无非就是将税法恢复旧制。 永和皇帝有些生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便道:“支持恢复旧制税法的人站出来。” 于是,中间站了长长的两列,几乎一大半的官员都站了出来,其中包括杨思义。 很好很好,永和皇帝眯着眼,将这些官员们都记入脑海里,打算以后慢慢收拾这群人。 之前全国丈量土地时,实际上是有些困难的,因为大燕朝的土地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有些地方只好让地主们自己报上自己所拥有的田亩数。然而,地主们又怎么肯乖乖缴税呢,于是,少报和隐瞒全国四处都有发生。 最后,还是白亦容给出了个主意,那就是抽查。十家抽查五家,如有少报者,没收一半田地作为惩罚。永和皇帝觉得白亦容太善良了,欺君之罪居然只判个没收土地,真是太便宜这群人了。于是,他又加了一条,如有欺下瞒上者,杀无赦。永和皇帝记得闹得最大的时候,还杀过一个世家的族长。 如此一来,便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些地主们见识了几个人的下场后,再也不敢少报了,全都乖乖如实报上自己所拥有的田亩数。 只是,这笔账他们不敢算在永和皇帝身上,却是算在了白亦容头上。 想到这里,永和皇帝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滋味。 当然,现在的他更多的是愤怒。 “税法不改,”他的声音冷冷的,传遍了整个大殿,“朕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说。” 下面的人一下子轰的炸开锅了,杨思义顶着众人的目光,脊背都是汗。他觉得自己嘴皮干得很,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此时此刻的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烘烤那般难受。 他也明白自己是怎么上位的,更明白永和皇帝的心思,现在的他面临两个选择:站在大地主们这一边呢,还是站在皇上这一边? 杨思义虽然贪婪又有些无耻,然而脑袋瓜并不傻。 “肃静!”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长长道。 所有人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永和皇帝此时的脸色难看得要命,是个人都知道他发火了。下面的臣子不禁背后起冷汗,刚刚他们居然在这头老虎面前捋胡须,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永和皇帝实在是不想再听他们吵架了,简直是吵得他头都大了。 这次,没有站出来的臣子也有一部分,还包括左相,这些年来,左相也知道皇帝不待见自己,因此很是心惊胆战一段时间,做事都小心多了。 虽然他们没有站出来,但是不代表他们反对恢复旧制,所以永和皇帝对他们也不抱任何指望。 见众臣呐呐不语,永和皇帝有些满意,自己的君威还是在的,这些人还是知道害怕的。再看杨思义,只见他身体已经抖成了筛子了。 永和皇帝忽然内心里涌起了一股失望,是的,他对这个司农卿开始失望了。 再看看吧,他心道。 白亦容已经数日不曾见客了,今日,谢秉章难得过来一趟。他跟白亦容很是熟悉,因此白府也特别随意,他是唯一可以不经白亦容批准就可以直入白亦容书房的人。 听得书房处传来了阵阵读书声,谢秉章有些讶异,听起来似乎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白亦容这是……收徒弟了? 行啊,你个白亦容,谢秉章摇头笑了声。 推开书房的门,白亦容停下了讲解声,一脸笑意地看着谢秉章:“秉章,你来了,快来看看我新收的徒弟。” 林郁朝着谢秉章行了个礼:“林郁见过谢大人。” 谢秉章看着这个年轻人,疑惑地看着白亦容。据他所知,白亦容可不是随便发善心的人。 “他是大雾山山民,是个不错的读书苗子,你要不要考查一下他?”白亦容问。 谢秉章也不推辞,当下问了林郁数个问题,林郁胸有成竹地回答着,很是流利。而且,问起诵读文章,他更是展示了惊人的记忆力。 谢秉章有些讶异了,随后也明白了白亦容为什么要收他为徒了。 白亦容看着谢秉章的脸色,知道他是已经看出来了,便说:“你若是不介意,我这个徒弟就让给你吧!” 这话一出,林郁脸色微微一变:“白、白大人,你不要林郁了吗?”他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白亦容赶紧安抚这个他:“我不过是泥腿子出身,论学识还真比不上谢大人这个正经科考出身的人,你跟着他只会有益无害。” 林郁还是有些不舍地看着白亦容,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很崇拜白亦容的。谢秉章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林郁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歉。 谢秉章承认自己是有些心动了,这个孩子文采过人,如不出意外,入仕不过是时间问题。说不定,日后这孩子的文采还会名留青史。若是自己收下了,相当于占了白亦容很大的一个便宜。 林郁看了看白亦容的表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老娘说了,一切要听白大人的话。白大人是个好官,不会害他的。 话说吴大海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海岸线,欣喜若狂的他们集体在船上欢呼起来,走了几个月,终于抵达了大陆,这让他们如何不欢喜。 船在海岸边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荒漠,天气炎热得很,晒得整片沙子滚烫滚烫的。吴大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这里不是大燕朝?更要命的是,这里无法补给淡水。这些日子,他一直遵循着罗盘的指向,往西走,怎么会走到这一片土地来呢! 想到这里,他翻出了一份地图来,那是白亦容事先准备给他们的,因为担心意外,所以准备了好几份。 而且,吴大海他们一边走的时候,他们也一边在画地图,美洲地图他们已经画了一大半了。 几个高层人员都在看着眼前的这张大地图,是白亦容绘画的全世界地图。 “沙漠?”吴大海寻找着这一块荒漠的位置,最后手指指在了一个地方。 “翡翠岛?”吴大海皱起眉头,“我们在殷都的北方。” 亏得白亦容记得这个地方,因为以前他曾游过这里,所以印象尤其的深刻,便标了上去。 这大太阳晒得他们全身是汗,吴大海已经有几个月没换洗衣服了,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现在又看到了一片沙漠,他们更是一阵恼火。 “好在这片戈壁并不大,”吴大海安慰其他人,说,“往南走几公里就是殷都附近的一个海港,我们继续出发吧!大家再忍一忍。” 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继续走,毕竟已经看到了大陆,其他的就不用太过担心。等又走了一天一夜,他们迎来了一场夏季的暴风雨。 大雨晒得整艘船几乎都要泡在水里头,连装马铃薯的袋子都湿了。吴大海的心可是提得高高的,这要是一个不好,整艘船就得葬送在这里。都快到家了,再折在这里,简直是没处哭去。 好在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便歇了,他们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吴大海赶紧将湿漉漉的马铃薯拿出来,晒晒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天呀无悔”,灌溉营养液 52017-05-30 09:51:33 读者“洛筱砚”,灌溉营养液 12017-05-29 22:51:12 读者“Nowhy567”,灌溉营养液 52017-05-29 21:54:17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29 21:31:58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29 21:28:50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29 21:22:57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29 21:16:4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2017-05-29 21:15:50 啵啵啵,好多哈尼的营养液,不过有一个小甜心没显示名字,是谁呢? 第68章 复仇开始 白亦容最近的日子越发的小资了, 大概是没了顾虑,所以身体日渐好转, 整个人也有肉多了。他最近心情好, 便学着那些大户人家养鲤鱼。 弄一个大缸, 缸内盛满水, 再养上几条鲤鱼,日子不要太潇洒了。 鲤鱼, 在古代属于风水吉祥物,因而身价极高。在前世, 养鲤鱼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殷商时期。至唐代,由于政治避讳, 养鲤业一度衰落。鲤鱼适合于封闭水体, 对生存环境要求并不高, 苗种也比较容易获得,所以在当时, 主流是养鲤鱼。 白亦容之所以买鲤鱼,就是为了摆风水, 图的是个吉祥。所以,买完后,他就扔在院子里, 再也没有去管它了,反正春江他们会将鲤鱼照顾好。 林郁最近还会上门来拜访白亦容,他现在跟着谢秉章学习。谢秉章的知识比较系统,而且教过书, 因此教林郁绰绰有余,比白亦容教得还好。 林郁对白亦容简直是感激得很,虽然对谢秉章他也是很感激的,但是他对白亦容更加的亲近。大雾山的山民们都知道白亦容是个很不错的人,因此打心里头崇拜亲近白亦容。是他,让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安定下来。是他,手把手地教山民们如何种地收获更多。也是他,对林郁的看重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林郁挎着个布袋走在路上,这个布袋是他老娘给他缝的,专门用来装书。当时,得知他被白大人看中后,全家几乎要欢欣鼓舞起来。为这事,他老娘高兴得每日上香拜拜,还念叨着要再给白亦容一头猪。 想到这里,林郁露出一个笑容。谢秉章的家离白亦容的府邸算不上太远,每次林郁都要走路过来,都要亲自去白府看看白亦容。算起来,白亦容的年龄比他还小,但是林郁每次见到白亦容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白亦容已经辞官了也没有因此而轻视他。 白亦容是大雾山所有人的再生父母,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大雾山。 正思索着,林郁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包饺子了。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前后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像是泼皮。这些人眼神不善地看着林郁,将他一路架到了巷子里。 “你就是那个白亦容最近收的弟子?”一个汉子粗声粗气道。 林郁一看这些人就知道来者不善,他本可以摇头说不是的,然而对白亦容的崇拜压过了一切,他大声道:“我就是白亦容的弟子,你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哈哈大笑,随后一拳打在林郁的侧脸,直将他打得吐血。 “你爷爷我打的就是白亦容那小子的弟子!”一群人开始对着林郁拳打脚踢起来。林郁紧紧抱着头,缩成虾米,任这群人殴打也不出声,牙根都快咬出血来。 大概是打累了,这群人停下来,歇了口气。那个汉子脑筋一转,接着说:“我们也是没办法,谁叫你拜那个姓白的为师呢!” 这话已经是在挑拨他跟白亦容的关系了,然而,林郁吐了口血,心里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短短时间内,他早就理清了这群人和白亦容的关系了,他们大概是有怨仇吧!林郁再傻也看得出来了。 见林郁面无表情,这些人又开始殴打起来。林郁艰难地爬在地上,在拳打脚踢中一直爬到了巷子口。 那大汉似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没用的,没人会来救你,那个白亦容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他们要对白大人下手!林郁着急起来了,扯着嗓子大喊救命。路过的行人不少,但是没人敢上来劝架。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这条街道,马车后跟随着数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林郁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机会了。 他使尽全力,冲出包围圈,扑向了那马车。 马车后的所有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林郁用尽全力地抓着马车的帘子,大声道:“救命——” 那群泼皮抓着林郁就往后拖,此时,那些侍卫也反应过来,挡在了马车前,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戒备地看着这群人。 这群人看着这辆马车,心里也有些拿不住主意。其中一个大汉高声道:“我们是顾家的人,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马车内传来了一声轻轻地呵声,那声音极其轻,然而还是透过马车的帘子传了出来。这一声,其中的意味充满了不屑和鄙夷,让大汉们齐齐变了脸色。 一双洁白的柔荑掀开了马车车帘,一个面相柔和的女子探出了头。所有大汉都不禁有些恍惚,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然而,那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煞气。见所有大汉都痴痴地看着自己,马车的主人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刹那间,满身威仪,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立马铺天盖地地压向了那群大汉。 那群大汉终于回过神来,满头大汗道:“这是顾家的家务事,还请姑娘当作没看见。” 林郁大声道:“胡说八道,他们针对的是白大人!” 听到白大人,女子敏感地问:“哪个白大人?” 大汉直觉不能让这小子说下去了,正要去捂住他的口,那女子厉声喝道:“你敢!” 这一声怒喝让大汉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不得不在侍卫们的怒视下收回去了。 林郁松了口气,快速道:“是白亦容白大人。” 女子确定了答案后,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只见他鼻青脸肿的,眼睛却是极其的干净,浑身淳朴。 “来人,将这群打人的混混捉起来,送入衙门。”女子指挥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将这群所谓的顾家人送入衙门。 然后,她才看向那少年,说:“你是白亦容的什么人?” 林郁颇有些骄傲地挺起胸:“我是白大人的弟子,名字叫林郁。” 女子笑了声:“白亦容居然也会收弟子,你是整天跟着他去学怎么种田吗?” 林郁摇头:“不是,我跟白大人学过一段时间,不过是读书。” “这倒是有趣,”女子有些感兴趣了,“没想到白大人对读书一道也颇为精通,居然还收弟子了。” 听到夸白亦容的话,林郁莫名地有些骄傲。 随后,他犹豫了下,问:“不知道这位小姐家在何方……”见几个侍卫戒备地看着他,林郁忙解释:“我是想日后好报答小姐的这份大恩,如果不是您,今天恐怕我就……” “大恩不言谢,等你来日高中,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了。”女子淡淡道。 林郁还想再问,女子抛了句:“我相信白亦容的看人眼光。” “来人,”她唤了声,“将林郁送去白亦容的府邸,务必保他全须全尾地到达白府。” 一个侍卫出列,带着林郁去了白府。 林郁又行了个礼,郑重道:“林郁会记住小姐的大恩大德。” 女子不做声,只是点点头,然后回到了马车,马车又慢慢地走起来了。 等女子的马车过去后,林郁才觉得全身疼痛难忍,肋骨似乎都断了。 他勉强冲着眼前的侍卫笑了笑,唤了声:“侍卫大哥……”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昏倒在地了。 林郁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片刻,才将视线转到一边的白亦容身上,他正在桌前描字。 “醒了就别乱动,”白亦容开口,“肋骨断了一根,这些日子就在我府里头好好休养吧!” 林郁忙道:“是顾家的人这么干的,白大人你近日可要小心了。” 白亦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看来,有些人是按捺不住了。” 他之前当农官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特别是那些世家。 现在,他没有当官了,这些人慑于他背后的周大儒和谢秉章,还不太敢明目张胆下毒手。顾家之所以没有这个担忧,恐怕是因为之前他们家的族长就是在了菜市口被判死刑,所以这些人对他的仇恨尤其的深刻。 林郁又说:“多亏今天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救了我,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白亦容看了他一眼,说:“你小子今天运气好,遇到了安宁公主,也只有她才有这份魄力保下你,不然换成普通人,恐怕你就被打死了。” “是安宁公主?”林郁惊呼一声,显然他应该听说过安宁公主的名号。 殷都的民众对安宁公主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她在地震时可是捐了不少钱,为人也很正派。 白亦容接着叹口气说:“说起今天的事,是我连累了你。” 林郁忙撑起身体,摇头:“我不觉得是白大人连累了我。” 白亦容将他按回床上,然后说:“我有预感,似乎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当天夜里,大雾山便遭窃,许多人晾晒在外的衣服都被偷走了。当时,林郁家的猪都差点被偷走,好在他们家养了狗,一有动静就吠起来,把那个小偷吓跑了。 等大家追出去的时候,那小偷早就跑得没影了。要知道,对于贫苦农家来说,衣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财产。如今集体被偷,整个大雾山的山民都恨得牙痒痒的,立誓那小贼要是敢再来,绝对要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紧接着,是谢秉章家的米店被挑剔,说是以次充好,害得谢秉章的米店少有人问津,还因为这事被言官们参了一本。 然后整个京城风言风语地传疯了,说是白亦容身边的人都会跟着他一起倒霉。 白亦容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也知道,这是有人来找事了。 但他坚信这只是前奏而已,正式的大戏恐怕还在后头。于是,他吩咐萧游这几个月盯紧府里头的人一点。 早在顾家知道林郁是自己弟子的时候,白亦容心里就犯嘀咕了。他已经一个月没出府了,跟其他人也没有多熟,收林郁为弟子只有府里头的人和谢秉章以及大雾山山民知道。他也问过了谢秉章,谢秉章告诉他,这事他自己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谢秉章的人品,白亦容是信得过的。 也就是说,这事只有可能是府里头的人或者大雾山山民泄露出去的。 一想到有人盯梢着自己,白亦容便觉得不舒服。更让他警觉的是,如果是府里头的人干的话,那么务必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夜静悄悄的,一道黑色人影自房里窜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庭院中的大缸边,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又一道黑影如同飞鸟那般从屋顶飞下来,一颗石子从他手中激射而出,一把射中那人的后脖子,那人疼得哎哟的叫了一声,随后一条土黄色的大狗冲了出来,朝着那拿瓷瓶的人怒吠着。 狗吠声传得远远的,一下子整间府邸的人都被惊醒了,白亦容草草穿好衣服,一口气冲了出来。他是担心大黄出事,毕竟大黄叫得那个凄惨劲儿。 等到了庭院,他才愣了下,只有大黄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欺负大黄的份儿。大黄死死咬住一个人的小腿,死活不肯松口,那人疼得哭爹喊娘的。 萧游走到白亦容面前,将一个瓷瓶递给了白亦容。 “这人鬼鬼祟祟的,想将这瓶里的东西倒入大缸,被我夺了过来。”萧游简单地说明情况。 白亦容眯起眼看着这人,这人哭得眼泪鼻涕一直流:“大人,我错了,我错了,快放过我吧!” 大黄可是曾经打过猎的,撕咬起来,那咬合力不是一般猎犬可以比拟的。这人已经被大黄咬下一块肉了,血流得他一裤子,地上也满是血迹。 “好了,大黄!”白亦容拍拍手,示意大黄松口。 大黄这才松口,甩着尾巴一溜烟地跑到白亦容身边,还亲热地蹭了蹭他的裤脚。白亦容将它拨到一边去,这家伙满嘴都是血,还蹭得他裤脚都脏兮兮的。 白亦容有些怀疑大黄是不是成精了,他让大黄守在庭院里,晚上遇到可疑的人也好震慑一下对方。这个人按理来说,大黄是很熟的,毕竟是府里头的人,但是大黄还是判断出这人不怀好意。 白亦容之所以不给大黄上绳子的原因很简单,大黄从不咬自己人,也不会随便咬陌生人。 这些白亦容没有多想,早已有人上去将这个人捆了个结实,春江匆匆赶了过来,拿着灯笼,凑近照着那人的脸,然后她惊呼一声:“春意,怎么会是你?” 那个女人一脸哀求地看着春江:“春江,你救救我——” 春江一脸为难地看着白亦容,有白亦容在,还真的轮不到她开口求情。春意跟春江是一起入宫的,也是一起出宫的,还有几分交情。 见求春江没用,春意可怜兮兮地看着白亦容。只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亦容好不动声色,只是举起那个小瓷瓶,冷冷问:“这是什么?” 春意脸色难看起来,有绿荷的前车之鉴,她觉得白亦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绿荷当时不就是偷了白亦容的那盆千金难买的蓝色牡丹花,差点被送了衙门,白亦容丝毫没有顾及绿荷的情面。 见春意不吭声,白亦容似是了解她在想什么,便冷笑一声:“如果你不说的话,恐怕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这个朝代,只要不打死婢女,杖刑和打掌心亦或者扣月例之类的完全没问题。 绿意咬紧牙根,看着白亦容。白亦容往日里都是温和待人的,哪怕面前是个下人,他都客客气气的。 然而,这一刻,白亦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铁青铁青的,像是在酝酿着雷霆之怒。 “春江,准备杖刑,”白亦容轻描淡写道,“就打十下吧!不用留力气,不行的话,我就让萧游亲自动手。” 春意面若死灰地看着春江,春江不忍地转过头去,她也帮不了春意。 “我说,我说!”春意忙爬过去,抓住春江的脚。春江顺势站住脚,看向白亦容。 “瓶子里是□□。”春意哭起来了,不知道是被大黄咬了疼的,还是想到自己未来悲惨下场才哭的。 “你想毒死我的锦鲤做什么?”白亦容接着问。 “先毒死这些鱼,然后放话出去,说你是不祥之人……”春意的声音在白亦容的怒视中越来越小声。 鲤鱼在大燕朝也是代表着吉祥,若一夜之间,所有锦鲤暴毙,传出去,对白亦容的声誉必然有所影响。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白亦容哼了一声:“林郁的事情也是你说出去的?” 春意愣了下,心里非常害怕,随后摇头:“不是我干的。” 白亦容看了看她,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轻不可见的慌乱。白亦容也不逼她,反正就毒鱼这一条,他就足够对眼前这婢女判刑了。 “背后指使者是谁?”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12017-05-30 23:22:27 读者“笨bear~”,灌溉营养液 202017-05-30 22:58:07 读者“”,灌溉营养液 52017-05-30 21:44:18 谢谢哈尼的营养液,强力啵啵啵~不过有个小甜心的名字没显示哟,是谁呢? 第69章 报应来了 “背后主使者是谁?”白亦容俯下-身去, 直直看着跪坐在地的绿意的眼睛。 绿意眼神闪了一下, 慢吞吞道:“是二殿下。” 白亦容冷笑一声:“还不说实话是吧?” 这个绿意真的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居然挑拨离间起他和二皇子的关系。 “看来你得受点皮肉之苦了,”白亦容挥挥手,“将她绑在椅子上,萧游你来执杖。” 绿意吓呆了,事情完全不往她预想的方向走。白亦容不是以善待下人出名的吗, 居然也有这般可怖模样。 看着白亦容铁青铁青的脸色,绿意明白了, 白亦容这次恐怕是认真的, 而且不揪出她背后的人绝不会罢休。 她将眼光投向了其他下人,带着几分哀求, 但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神, 亦或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绿意知道事情败露,自己恐怕是活不长久了,但是思及父母兄弟姐妹,她的心里简直是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 “你背后那人应该会灭口吧,你家里人也不安全呢!”白亦容轻声道。 要逼供, 他有的是办法,只是不想用而已。 见绿意一脸迟疑的模样,白亦容也不多说, 直接跟萧游道:“盯着她,不许她睡过去。” 然后,白亦容看着四周的仆人, 拍拍手说:“大家都散了吧!”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番,全都闭紧嘴巴,乖乖回去了。 在白亦容的监控下,萧游开始杖打绿意。绿意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条抹布,萧游每打一下,绿意便如同抽搐般抖一下,只听得一下又一下的沉闷声后,最后绿意就像是一条死狗那般趴在长椅上不动了。 萧游的力度掌握得很好,只不过让她日后行走不便而已。胆敢黑心害人者,是绝对饶不过的!萧游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圣母。 白亦容看了看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还不断摇着尾巴的大黄,不禁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绿意的鲜血染红了它的毛,现在干涸了,它的毛也变成一团团的,都粘在一起了。 对大黄,白亦容是将它当作同伴甚至孩子看待的,所以见它脏成这样,难免有些无法忍受。于是,他朝着水井走去,大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时不时追上去,用爪子扒着他的小腿。 白亦容喝了声:“大黄,别乱蹭,你都快脏死了。” 就这样,到了井边,白亦容打起了一桶水,给大黄洗起澡来。大黄十分安分地站着,每次洗澡它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白亦容冲洗着它的身体,也不会随便乱抖毛。 “大黄,转个身。”白亦容拍拍它的屁股,大黄像是听懂那般,乖乖地将身体转过来,让白亦容清洗身体的另一面。 血迹在白亦容的冲洗下,渐渐化开来,然后随着水流被冲走了。给大黄洗澡是一样大工作,等给它洗完时,白亦容全身是汗,衣角都是湿漉漉的。 这时,大黄伸过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不停地舔舐着他的掌心,白亦容拍拍它的脑袋,用干布给它擦起身体来。 萧游已经过来了,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片刻。喜欢动物的未必一定善良,但是能让动物喜欢的,想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听说白亦容和这条大黄在贫穷时便相依为命,白亦容富贵发达的时候也没有嫌弃这条狗。 那群曾经给白亦容起名为白不懂的人,知道这段往事后,还称白亦容是狗爹。这个称号明显带有侮辱性,白亦容却是毫不在意,毕竟大黄在他最困难饿得要死的时候帮他打猎渡过难关,这是事实。 萧游想了许久,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更加坚定了要追随白亦容的心思。 “大人,我已经将绿意关入柴房了。”萧游道。 白亦容摇摇头,说:“不是说了,不许让她睡觉吗?” 萧游愣了下,才说:“绿意刚刚指认了,是顾家。” 白亦容沉吟片刻,才想起了顾家是哪一家。那不就是当初丈量土地时瞒报少报自家土地的世家吗?据说这个世家侵占民田数百亩,最后是一个农民上访直达天听,这事才被捅出来。说起来,那个顾家的族长也挺倒霉的,偏偏是在永和皇帝改变主意要杀鸡儆猴的时候撞上门来,于是,这位倒霉的族长便被押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顾家唯一应该庆幸的是,当时永和皇帝是决定诛九族的,最后因为担心惹恼了众多世家家族,才就此作罢。不然,今天,一个顾家人都留不下来。 他们的怒气不敢撒在永和皇帝身上,却迁怒了白亦容,明显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在白亦容得势时他们也不敢动手,白亦容失势时,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而且张扬得很,毫不遮掩。这是吃定了白亦容不会东山再起吗? 白亦容心里微恼,却是面上不显。 “回去休息吧?”白亦容淡淡道。 萧游直白地问:“那个绿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亦容皱起眉头:“送官吧,敢背叛主家的人不值得同情。” 送官的话,如果没有人背后通融,恐怕绿意是铁定要吃上不小的苦头。 萧游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顾家的报复来得突然,其他想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然而,白亦容为官几年,兢兢业业,不占人小便宜,也不背后嚼人舌头,那些想抓他把柄的人几乎是拿着放大镜在找白亦容的错处。然而,没有!白亦容的为官生涯中,居然没有一丝污点! 更难得可贵的是,白亦容少年得志,却从不自满,也不因此而沾染黄赌毒,从不寻花问柳,简直是极品! 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快疯了,白亦容足不出户,他们就算是想给他制造点黑点都没有。百般无奈之下,顾家才会从白亦容身边人下手,帮他制造黑点。 为此,白亦容还让佃户们多多关照一下田地,以防有人报复。而自己放鱼的那块田地,还有专人在守夜。 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后,又是一个黑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白亦容放养草鱼的田边。 他看了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农户,看起来,大家都睡得很熟。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略大的瓷瓶,打算下毒。 这时候,一阵凶猛的狗叫声突然响起,那人见机不对,转身就跑,然而,再快也快不过那条狗。只见一道劲风扑向他,那人便被扑入了一边的田地里,湿了一身。 借着皎洁的月光,那人看到了一条及膝高的黄色大狗。见那人看着自己,大狗冲着那人凶狠地呲牙咧嘴,吓得那人一阵哆嗦。 “真是俗套的剧情,”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是用□□来毒我的鱼?” 早已有农户被惊醒了,纷纷拿着锄头冲出来,将这人团团包围住。 那人脸色白得跟金纸似的难看,等见到了声音的主人或,他抖着手指着他道:“白、白亦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府中的吗……” 白亦容冷笑一声,说:“谁告诉你,我应该在府里头的。” 知道自己栽了后,这人也放弃了挣扎,跟蔫了的菜似的,垂头丧气起来。 众人将这人绑住后,还纷纷呸了他一口唾沫,很是愤怒。与此同时,大雾山的那个偷衣贼又来了。然而,这次,他可没那么幸运,得到白亦容的通知后,早已有所准备的山民们居然都是和衣而睡的,而且睡眠极浅。听到了狗叫声,他们猛地起身,立马朝着外面跑去了。 彼时,那个小偷正抱着一大堆衣服,自然是跑不快的,很快就被村民们逮住了。到了天亮时分,白亦容将那个打算毒鱼的人带回了白府。而大雾山捉拿住的那个小偷也被送到了白府。加上尚未送官的绿意,一共是三个人。 白亦容很聪明,分开逼供,很快三人就供出了背后主使者。果然是顾家。 白亦容虽然身不在朝廷,但是还有谢秉章这一好友,由他呈奏折给永和皇帝也是一样的。再不济,到时候他去求二皇子帮忙,以他对二皇子几次见面的了解,二皇子应该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虽然,他不明白二皇子的心思,但是直觉,那是因为自己对二皇子有用。 白亦容将三人送入了衙门,直告顾家欲图谋害自己。 当天,这一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那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与此同时,顾家的族老一脸怒色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族长顾文清:“你就算要整哪个白亦容,你也手段干净一点,留了整整三个证人!当那个白亦容是蠢蛋吗?我告诉你,那个白亦容就算不受皇上待见,人家好歹也是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从一介白身爬到五品官的人物,他不是吃素的!” 顾文清冷冷道:“找人将那三个人杀死便算了,看他哪来的证人来告我们!再者说了,他现在失势了,多的是人想踩他。只要我们死不认账,他还能将我们怎么着不成?” 族老恨铁不成钢地说:“杀人,你还杀人啊你!是生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我们顾家灭口是吧?这事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便好了。” 顾文清忽然说:“接触这三个人的是家里的一个管事,不如我们将那管事……”他比了个手势,往脖子一划。 族老脸色都变了,这个顾文清是被仇恨迷了眼。也难怪,当年死的可是他的父亲,这是顾家人所有人的痛处。而且顾文清父亲死后,为了避免土地被分走,族里还分了家。结果,顾文清这一族的人田地被充公了一半,一下子失去了许多资产后,顾文清的娘亲也疯了。由于种种,顾文清对白亦容的恨可是入了骨的。 这件轰动京城的案子,开庭当日,便有许多好事者前来围观。原本统一口径指证顾家的三个人居然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不仅推翻了自己的供词,还指证白亦容意图污蔑顾家。 白亦容的脸有一瞬间的惨白,然而,看着顾家年轻族长胸有成竹的笑脸,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在这个世道,权势果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听说是白亦容指使的,在场的人顿时轰的一下闹起来了。这次来观看庭审的人有大雾山的山民也有白亦容田地的佃农,大家都对白亦容百般信任,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白亦容会是这种人。 “白大人,你可还有话要说?”顾文清不缓不慢道,心里窃喜着。 白亦容微微皱起了眉头,自己这次算是栽了吗? 顾家谋害白亦容这消息传得满京城都是,自然也传入了永和皇帝的耳中。 圣安殿中,沉香缕缕透过金炉,不断地上升,最后消散在空中。 顾文清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永和皇帝听着下属的汇报,脸色发沉起来了。虽然顾家只是针对白亦容,但是永和皇帝却是认为这个顾家留不得了。他们的仇恨之前不爆发,直到白亦容失势后才开始处处针对他,可见这家人对这个处决是怀恨在心。永和皇帝可不想留下一个变数,省得日后这个家族来对付自己。 “蔡文清,你去府尹那里走一趟,让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之后,侍卫统领蔡文清领命去了。 正在府尹要下判决的时候,忽然一人朝他走来,在他耳边嘀咕片刻,府尹便道:“本案暂停,本官将择日宣判,退堂!” 顾文清一愣,随即,脸色狰狞起来。他面朝府尹,大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为什么不立刻判决!难道大人你跟白亦容是串通好的?” 庭外的顾家族老一听这话,便道糟了,这顾文清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那府尹脸色难看得跟什么似的,隐约中,可见他熊熊的怒气。 “顾文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在质疑本官的决定?”府尹怒道。 顾文清还要再闹,府尹却是直接喝道:“来人,将顾文清捉起来,关入牢里。” 在场的群众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神转折?顾文清被衙役拖着往牢房里去了,他犹不甘心地想要挣扎,却见到了门口的族老恶狠狠地瞪着他。顾文清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好不容易跟府尹打通关系,却没想到自己又得罪了他,想来自己在牢里绝对不好过。 如顾文清所料,有了府尹的特别关照,分给他的房间是最差的,墙外还有个便池,臭不可堪,整间牢房都是蚊虫。娇生惯养的顾文清哪里吃过这种苦,恨不得将那府尹和白亦容全都杀了才解气。 就这样,过了几天,顾文清就好像度过了几年那般漫长。顾家这段时间也急疯了,消息递不进去,顾文清又得罪了府尹,所以连府尹都不愿意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漫长的等待中,第二次堂审开始了。 这一次,还是那三个证人,只是每个人都神色憔悴,阴狠地看着顾文清。顾文清直觉不妙,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一上来,三个证人就开始嚎啕大哭,各自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然后指证是顾文清威逼他们污蔑白亦容的。 白亦容跟顾文清同时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这三个人又统一口径,将顾文清拉下水。 “肃静!”府尹拍了下惊堂木,“你们所说的那个管事长什么样?”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说着,府尹喝道:“都安静,你,绿意,你来说。”他指了绿意,让她说清楚。 绿意平静了下来,努力回想着:“那人方脸小眼睛,嘴唇很厚,对了,他的鼻侧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旁边一个人飞快地按照她所说的描画着,片刻之后,他将那画拿给绿意看:“是这人吗?” 绿意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就是他!” 府尹示意那画工将画展示给顾文清看,顾文清的脸都白了。 “顾文清,这画上的人你可认识?” 顾文清哆嗦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来人,将顾家的熊大带上来。”府尹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 衙役拖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囚服的瘦高男人走到了堂上,顾文清看到那人的时候,顿知一切完了。 “顾文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府尹高声问道。 堂外的人早就窃窃私语起来了:“我就说嘛,白大人不是那种人!” “就是,这人栽赃家伙也要找对人。说别人我相信,偏偏说白大人指使人污蔑他,这怎么让人信得了呢!” “啧啧,这顾家可真的是落魄了。” …… 听到这些议论,顾文清又气又怕。 那边,这个熊大的管事早已竹筒倒豆子,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我不认,”顾文清阴狠地看了熊大一眼,“这些都是熊大一人做的,跟我没有干系。” 府尹心里冷笑,圣上就等着他这一招,这顾文清果然阴险狠毒,难怪圣上说留他不得。 果然,听到顾文清将所有事情推到了自己头上,熊大跳脚了。 “明明是你指使的,你居然说是我一个人干的?”熊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文清,亏他还是顾文清自以为的得力干将。 沉默了片刻,府尹暗道,这熊大不会是反悔了吧!他赶紧咳嗽了一声:“熊大,你有什么话要说,不得隐瞒!” 下一刻,熊大似是下定了决心,高声道:“我要指证顾文清通敌。” 这话一出,顾文清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眼睛瞪得老大。通敌?这罪名要是扣实了,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我没有!”他嘶声力竭地怒吼着,“熊大——”顾文清拿吃人的眼光看着熊大,扑过去就要掐熊大的脖子,却被一旁的衙役拖住。 白亦容已经完全呆住了,这是什么发展?难道有人在帮他?是谁在帮他?那人又是什么来头? “熊大,你这话可有证据?”府尹接着问。 熊大流利道:“我曾经见过顾文清跟一个戎狄的男子讲话,而且他们还有书信往来……这些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这真的是蹩脚的证词,不过群众们却是热闹起来了。 府尹当下派人前去搜索顾府,不多时,几封信件被搜了出来。 白亦容总算是缓过来了,就算有人帮他,也不至于恶毒到要斩草除根吧!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丝灵光,难道是他?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也太可怕了。 涉及到叛国一事,府尹便认真起来了。命令将喊冤的顾文清拖回牢房,然后将顾家人尽皆投入监狱。 这事完毕后,那个熊大也是留不得了,皇上是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府尹心里也有些惊怕皇上的手段了。 次日,一纸圣旨下来,顾家满门抄斩。夜长梦多,皇上核实完顾家所有人的身份,确认没漏过一人后,下令三天内将顾家所有人斩首。 可怜顾文清已经疯了,总是喃喃地念着:“白亦容,白亦容,我错了,我不该害你的,还害了全家人……” 白亦容有些不忍,顾家人中还有未成年的小孩,正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就这样被判了死刑。 他闭眼片刻后,那丝不忍就消失在心中了。唯有斩草除根,对他对那人来说,或许是最安全的做法吧! 几日后,菜市口,顾家全被斩首,据说当时血流了一地,淹到了大半个菜市,清洗都花了一个时辰。白亦容没有去现场观看,他也提不起这个兴趣。 顾家的事件震惊了整个京城,虽然皇上做得隐秘,但是底下还是有些人猜到了。大家一时都拿不准皇上的心思,至此,白亦容的日子清净多了,再也没有人整天使计想着害他了。 此时此刻,吴大海的船正在向南前进。经历了暴风雨,又经历了夏日的大太阳,他们个个热得汗流浃背。接近一年的航行,让所有人都晒成了黑炭,皮肤黝黑。吴大海站在船首,不断地遥望远处。 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吴大海满心期待,其他船员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末后台营养液记录都会被删除,所以不知道昨晚是哪些小宝贝儿投了营养液,在此表示歉意。 也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70章 船队归来 顾家事件之后, 无人再敢招惹白亦容。那些正憋足劲, 打算给白亦容捏造罪名的人也歇了这份心思。 大家沉浸官场多年, 都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顾家事件中的猫腻。如果是陷害,谁有这等本事?除了永和皇帝,还有谁呢? 连白亦容都猜得到,别人又怎么会猜不到。 为此, 白亦容得到了好一段时间的清净。有绿意的前车之鉴,家里头的下人们也战战兢兢的, 做事更加认真。 在遥远的地方,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三艘船正在乘风破浪, 全速前进。吴大海站在甲板上, 遥望远方。那里,蔚蓝色的天空与蔚蓝色的大海融在了一起,海天一色的风景中没有他们想看到的那一线不一样颜色。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都是这种风景,随行中有几个不习水性的人, 刚开始航行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现在也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那个他们捕捉到的小黑人儿被关在船舱里,这几天, 吴大海一直尝试着跟他交流,沟通。好在这小孩儿也不笨,很多东西一教就会。 吴大海问了好几遍, 问小黑孩他们部落抓住来自大燕朝的那两个人有什么用,那个小黑孩却是完全不知。 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小黑孩开始会用简单的大燕朝官话跟他们交流了。 吴大海吩咐过下属,不许泄露过多消息给他,毕竟他是异族。下属们三缄其口,逗弄了那个小黑孩儿一段时间后,就没人去理会他了。 遥远处,海鸥飞翔于蓝色的天际,所有人见到海鸥都是大喜。海鸥一向出现在浅海、暗礁附近,有进出港口的习俗,一般来说,看到了海鸥则代表着陆地不远了。 这算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熟悉大海的老手都知道这一点。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后,他们看到了熟悉的大陆,那里的码头热闹得很,黑发黑眼的人人来人往,浅海处还有出来打渔的渔船。 这片土地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殷都附近的建阳镇。船员们开始鼓舞欢欣起来,泪流满面地朝殷都方向跪了下来。 等脚再踏在这片结实广袤的土地上,吴大海激动得几乎要跪下来亲吻着这片土地。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所有人都在流泪。 这段时间真的是太苦了,迷茫不安折磨着他们的心灵,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计算着食量。在即将弹尽粮绝的时候,幸运之神终于降临了,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吴大海回来的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永和皇帝正在和皇后对弈,听到这消息之后,他兴奋得直接站起来,将整盘棋都带得掀翻了。棋子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永和皇帝却完全顾不了这些,急切对传消息的人道:“快让他来见我。” 过了会儿,他又道:“不,朕要亲自去见他。” 说着,他一边下令将吴大海带到圣安殿,一边大步跑向了圣安殿。 当吴大海进入圣安殿,要下跪请安时,永和皇帝迫不及待道:“虚礼就免了,抬起头来,告诉朕,你们找到了亦容说的那块美洲了吗?” 吴大海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永和皇帝。他曾经见过皇上一面,不过只是当时只是低着头,没看到他的容颜。永和皇帝正值壮年,一双眼睛透露着精光,威仪十足,令人一看就不禁感到畏惧。然而,此时此刻的他面带笑意,脸上带有几分急切。 “启禀皇上,”吴大海心里也满是兴奋,“白大人所言确实不虚,这一切都是真的。” 永和皇帝怔了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居然是真的,亦容果然没骗朕……” 想到辞官的白亦容,永和皇帝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不过,很快他自己就将话题转移开了:“告诉朕,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吴大海斟酌了下,慢条斯理地讲起来。 这次回来,船队的人员少了近三分之一,除了被部落人杀死的五六十人,还有不少人是死于沿途上的疾病中。虽然他们每条船都配备了一个大夫,但是,船上的药材准备并不足够,以至于抓药时很多药都开不出来。 由于船员一下子少了太多,就算是吴大海有心隐瞒自己跟部落的冲突也没办法做到。他只好如实告知永和皇帝,自己和当地部落人产生冲突一事。 他还告诉永和皇帝自己抓了个异族人,永和皇帝颇感兴趣道:“将那异族人带过来吧!” 吴大海的船员们一直在宫门外等候着,一位公公领命去将那异族人带过来。 永和皇帝眯着眼,想了下,才道:“亦容让你们搜集的东西呢?” 重要的是目的达到了,至于那些异族的死活,永和皇帝虽然也觉得屠族有失仁和,然而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吴大海见永和皇帝不追问冲突一事,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草民这就让人送过来。” 很快,吴大海就让人将种子一样样贡献上来,那个棕黑色皮肤的小孩也被带到了圣安殿。 他赤身裸体,只在腰间围了块布遮羞。 永和皇帝皱起眉头来,吴大海赶紧解释:“这是他们的习俗,他们族中不论男女,皆是裸-体,没有穿衣服的习惯。” 永和皇帝没再说什么,他从没见过这般黑的人,不由得觉得有些脏兮兮的,心里头有些排斥。不过,他还是问起了这孩子来:“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那孩子叽里呱啦地吐出一大串话来,永和皇帝听得一脸懵逼。 吴大海赶紧给永和皇帝翻译起来。 问了一些话后,永和皇帝有些失望,这个孩子简直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清楚。 “领下去吧,”永和皇帝想了下,说,“先送入慈善堂再说。” 那个孩子就被人带下去了。 紧接着,永和皇帝将视线转到了那堆种子上来。 吴大海见机便解释道:“这些都是白大人让草民搜集的植物,都是可食用的。” 永和皇帝走了下来,挨样挨样检查。这些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多达五六十样,永和皇帝很有兴致。 他转头命人道:“来人,传杨思义进宫。” 听到了皇上的命令,杨思义火速入了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圣安殿。 等待的时间里,吴大海和皇上正谈得火热,皇上对吴大海的这一路所见所闻十分感兴趣,甚至还翻阅了吴大海的航海日志。 皇上立马大赞吴大海尽责。 “这航海日志也是白大人吩咐我写的。”吴大海也不将功劳据为己有,十分厚道地为白亦容说话。 听到白亦容的名字,永和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吴大海见永和皇帝叹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奇怪。为什么皇上让人去叫杨思义过来,而不是白亦容白大人,话说不是白亦容白大人全权负责这事吗? 叫来杨思义时,吴大海已经退下了。永和皇帝便指着玉米问起来了:“杨爱卿,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如何种植?” 杨思义傻眼了,这些植物他从未见过,更别提种植了。 他满头大汗,两手哆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永和皇帝见他如此情形,立马明白了,他也不了解。想到这里,他有些失望。 随后,他又指着马铃薯道:“这是什么,又是如何种植?” 杨思义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依微臣所了解,应该可以食用……”越说,他越有底气,便胡诌起来。 永和皇帝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动怒。这群科举出身的人,真正像白亦容那般能种田的并不多。 “这个留下几个,”永和皇帝指了指那一袋子的马铃薯,“其他的你带走,由你负责种植。” 杨思义如获大赦地点点头,命人来将这些种子带走。 永和皇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杨思义,将一叠纸张递给他:“慢着,这里有亦容亲自手绘和注释的图册,你带去好好研究研究。” 杨思义大喜,忙接过图册,朝着宫外去了。 这个白亦容就是倒霉,明明是他提出的主意,最后功劳还是要落在我头上,杨思义一边走一边喜滋滋地想着,脚步也变得轻飘飘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飞上天了。 杨思义越想越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脸上笑意浓浓。 吴大海出了皇宫,便朝着白亦容的府邸去了。 此时,白亦容正在屋里听着京中各家官员后宅的那点八卦。一般来说,谢秉章是从不会嚼人口舌的,但是跟白亦容在一起,他就没那么多讲究,经常会给白亦容带来一点消息。一般来说,都是谢秉章在说,白亦容在倾听。 比如,现在,他们正谈到了杨思义。 “那个杨思义杨大人老当益壮,”谢秉章笑眯眯道,“听说前些日子,他又迎了一门小妾,据说还是某条烟花巷的女子。” 白亦容正很有兴趣地听着,然后,谢秉章冷不丁问他:“话说亦容啊,你也是近双十年龄的人了,有没有看中哪位姑娘?” 谢秉章的突然问话让白亦容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安宁公主的倩影,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蛋。那安宁公主也不过是十四岁左右,按照前世来算,还是初中生的年龄呢! 不过,白亦容不得不承认,这个朝代的人就是早熟,年纪十五六岁心智就已经非常老成了。女子十六岁之后不嫁人,也算是老姑娘了。男子倒是还好,白亦容并不着急,而且以他目前的条件,只有一句话,高不成低不就。太高层次的世家人家看不上他,太低层次的家庭他又担心没有共同语言。 “听说,前段时间戎狄派人进贡,牵了一头长相十分奇怪的牛……”谢秉章又说了,“那牛全身黑白相间,那些人说是专门用来喝奶的,你说这些戎狄人奇不奇怪?” 白亦容微微一笑,牛奶在前世现代就很普及,但是古代就没有什么人以牛奶为食,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点。 吴大海很快就抵达了白府,门房谨记白亦容的吩咐,要将他赶走的时候,吴大海急了:“告诉白大人,我是他派出去寻找美洲的吴大海,他肯定会见我的。” 门房犹豫了下,这时候,正巧谢秉章和白亦容一路说笑朝着大门口来了。 “白大人!”吴大海高声呼道。 白亦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下,随后一脸喜色地朝他快步走来:“大海,许久不见了,你回来。” 他的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吴大海到底找到了那块土地了没。 谢秉章早就听说过吴大海的名号,不过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便没有留下来,虽然他对吴大海这次的探险经历确实感兴趣。 白亦容将吴大海迎入了屋内,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练,吴大海更加成熟稳重了。在离开大燕朝前往美洲的时候,吴大海是个理想家和冒险家,这是很难得的。大燕朝是一个比较保守的朝代,吴大海简直是其中的另类。 见吴大海晒得黑黝黝的脸露出了止不住的笑容,白亦容心里明白了几分,美洲大概是找到了。 “这次航行很不顺利,跟当地的人起了点冲突,”吴大海坐在椅子上,一边说一边喝茶,“不过,大人你所说的那些种子都已经收集好了。” 白亦容闻言,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说:“大海,你不用称我大人了,我已经辞官了。” “啥?”吴大海吓了一大跳,“好好的,为什么辞官?” 白亦容总不好说是因为永和皇帝的冷落和猜忌吧! 吴大海叹了口气,说:“是不是杨思义杨大人接了你的摊子?” 白亦容说:“是。” 吴大海有些为难起来,然后他才吞吞吐吐道:“那你的功劳岂不是被杨大人据为己有?” 白亦容沉默片刻后,说:“圣上心里自有判断。” 吴大海挠了挠脑袋,然后说:“这个我也不懂,唉,想这么多做什么。” 两人复又谈了一段时间后,吴大海才辞别了白亦容,回家去了。 天色渐黑,是吃晚餐的时间了。 白亦容正要入浴的时候,忽然,门外火光一片,伴随着粗鲁的敲门声。 所有人都吓呆了,白亦容更是大步走向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门房有些害怕,但门外喝声不断,大有不开门就将门撞破的架势。 白亦容皱眉,心绪千回百转,很快就理清了思路。想来也只有官兵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毕竟这可是皇城内部。 左邻右舍纷纷好奇,有差下人探头查看的,一见是官兵,全都吓得缩回头去,生怕被牵连了。 白府被这群不知来路的官兵们团团围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白亦容从容地喊着门房道:“老张,去开门。” 老张赶紧去拿开门闩,才一开门,一只脚就将门踹了开来,老张险些被踹到。 一群官兵如潮水似的涌了进来,白亦容看到为首的是个陌生人,他穿着官袍,但是白亦容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 乍一见到这架势,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淡定下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如此了。 还不待白亦容细问,为首的那位便一挥大手:“将白亦容带走。” 他们还为白亦容准备了马车,似乎是有急事似的,马车一路跑得很快。白亦容被颠得屁股生疼,他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满心忐忑地抵达了皇宫,那官兵首领将他一路带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 等进入了大殿,白亦容才发现,在场的还有衣衫不整的杨思义和一脸惶惶不安的吴大海以及一个皮肤棕黑的小孩儿。 他们都战战兢兢地跪着,永和大帝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怒色。 见到白亦容来,永和皇帝脸上怒色更盛,他怒声道:“白亦容,你可知罪?” 白亦容心里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跪了下来,问:“请问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永和皇帝大声道:“既然那所谓的马铃薯有毒,你为何还让吴大海将这□□带回我大燕朝!” 白亦容一听,立刻明白了,想来是吃马铃薯中毒了。 这些人不曾见过马铃薯,自然是不清楚的,然而白亦容前世,这已经是常识了。 他转向吴大海,问:“大海,那马铃薯长什么样?” 吴大海说:“是一块块块茎,跟小石头一样,只不过后来下了场暴雨打湿了,草民大胆将这些湿掉的块茎拿去晒太阳,不曾想两三日后,这些块茎居然冒出了芽来。” 白亦容点点头,说:“那我给你的图册上,对马铃薯是如何描述的?” 吴大海抹了抹汗,高声道:“这……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发芽后是不可食用的……” 一共有五六十种植物,吴大海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永和皇帝脸色铁青地看着杨思义:“杨思义,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杨思义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在他接触过的粮食中,还没有哪一种是发芽后有毒的呢!所以,他才胡诌说那马铃薯是可以食用的。 说起来,杨思义也是自找苦吃。那叠图册他一带回家,原本想好好研究一番的,谁知这时候,他新纳的小妾却来送亲手做的爱心食品到他书房。然后一番勾-引,天雷勾地火,两人就白日宣淫起来了。 这一战便到了晚餐时间,官兵们将杨思义从书房里拖出来的时候,杨思义的裤子都还没来得及穿上,一路上都被人看光光了,脸都丢尽了。杨思义是文人出身的,虽然贪婪,但是脸皮还没厚到这种程度,当时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一路上,他苦苦哀求官兵们,让他清洗一下或者穿上裤子,官兵们面无表情的,状若未闻。就这样,杨思义被当作死狗一样,拖到了皇上面前。 等他到了皇上面前,本来就勃然大怒的皇上更是闻到了他身上欢-爱过后的味道,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完蛋了,自己是彻底被皇上嫌弃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怨恨起新纳的小妾,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婆娘,他恶狠狠地想着。 当吴大海和白亦容到来时,皇上已经不耐烦了。 “是白亦容没有说清楚!”杨思义忽然开口道,看他的架势,今天要是不将白亦容拉下水,他就不姓杨。 “启禀皇上,臣有在图册上标明了,此物发芽时有毒。”白亦容不卑不亢道,这件事必须得说清楚。 吴大海满头是汗地说:“草民以为图册上有标明,所以就没多做说明了。” 这下子,变成了杨思义里外不是人了。杨思义恶狠狠地瞪了这两人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永和皇帝有些不耐烦这些人的扯皮,怒道:“这些事后再说,你们有谁知道如何解毒的?” 说着,他眼神不善地看着杨思义:“杨思义,是你说这种作物可以食用的,你可有办法?” 看皇上那吃人的眼神,这个杨思义要是说不出个一二来,只怕脖子上的家伙就危险了。 第71章 官复位 不仅仅杨思义害怕, 连御膳房的人都被押到了殿外,门内门外乌压压的跪着一群人。 话说今晚,永和皇帝让御膳房煮了这个所谓的马铃薯, 御膳房没人见识过, 折腾了老半天。由于没人知道发芽的马铃薯有毒, 所以也没人将发芽部分处理掉。 然后, 这道特别的御膳便被呈到了皇上面前。经过太监试毒后,看着没什么问题,永和皇帝便将几个马铃薯全都分了下去,给自己的儿女们。 三位皇子由于府邸离皇宫远,所以当宫内的公主吃了马铃薯毒发的时候, 三位皇子还尚未进餐。 马铃薯毒发时间最少是进食后十分钟左右, 最长是数小时。先是咽喉抓痒及灼烧,上腹部灼烧或疼痛,其后出现胃肠炎症状,剧烈呕吐、腹泻,可导致脱水、电解质紊乱和血压下降。此外,还可出现头晕、头疼、轻度意识障碍、呼吸困难。重者可因心脏衰竭、呼吸中枢麻痹死亡。(资料来自互动百科) 几位分吃了马铃薯的公主毒发挺快的, 所以一确定是马铃薯有问题, 永和皇帝派人快马加鞭前去几个皇子府邸通知这事。 就为这事,整个太医署都战战兢兢的, 生怕出错。毕竟这种作物,他们见都未曾见过,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药。再者万一, 不懂装懂,用错药了,他们全家都要给这些娇贵的公主们陪葬。 被皇上直接质问的杨思义额头直冒冷汗,他张口就要说话的时候,永和皇帝哼了一声:“这次要是再不懂装懂,张口胡诌,朕拔了你的舌头!” 听到这话,杨思义瑟缩了下,终是不敢再胡诌,只好低头道:“启禀皇上,臣、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既然这作物是白亦容找到的,那么白亦容或许有办法也说不定。” 白亦容暗暗骂了句杨思义,之前皇上问话的时候,他没出声,就是不想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这种关键时候,枪打的就是出头鸟。现在,杨思义将他拉下水,他要是说不知道,肯定跟着杨思义一起玩完。可是,也不能说自己知道,否则皇上必定会骂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想到这里,白亦容斟酌语句道:“草民只是听说过解毒方法,只是未曾试过,不知道是否有效,草民不敢轻易说出来。” 永和皇帝说:“快说!”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亦容思索一番后,说:“在这之前,臣有些话须得问一下知情人。” 永和皇帝示意几位宫女和太医来到白亦容面前。 “中毒者何人?” “分别是安宁公主、庄静公主和慧敏公主三人。” 白亦容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安宁公主这几个字,安宁公主也食用了那马铃薯?他有些心惊了。 “症状如何?” “腹痛,喉咙灼烧。” “发作多久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白亦容点点头,看来是比较轻的症状,他的脑袋应该可以保住。 永和皇帝虽然着急,但还是按捺着性子说:“到底问完了没?” 白亦容点点头,快速道:“臣听说宫里头有头奶牛,可以先让中毒者喝一杯。” 永和皇帝点头,身边立马有人跑去挤-奶了。 “然后,可以采取催吐法。先喝一杯冷盐水,然后用羽毛、手指或筷子刺激咽喉,催吐。” 几个太医忙去做了,这个他们所学的医学系统里头也是有催吐法的,所以并不陌生。 “最后,可食用适量泻药,导泻。”白亦容又道。 白亦容说完后,这群人立马行动起来,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永和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也隐约松了口气。 跪在殿内和殿外的人全都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杨思义早就瘫软在地,浑身失去了力气。他是个惯会看眼色的,一看皇上的神色,便知道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亦容,多久可以痊愈?”永和皇帝忽然又问。 白亦容说:“公主中毒的症状较轻,一两天之内应该可以痊愈。” 不多时,便有太医来报,说是公主们的中毒症状果然缓和了许多。 在场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只有杨思义如同要上断头台那般,心里七上八下的。 永和皇帝这才坐了下来,随后传令道:“来人,去杨思义府中,将那图册和作物种子搜出来,带回皇宫。” 一听这话,杨思义便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完蛋了。 “另,杨思义谋害皇裔,将他全家拿下,关入天牢。”永和皇帝冷冷道。他面色冷峻,如同一尊杀神那般可怖。 杨思义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死命磕头,脑袋在地板上磕得叵叵直响:“皇上,请开恩!” 在场的人无人敢为杨思义求情,毕竟是杨思义不懂装懂亲口说了这作物可食用。 祸从口出啊,所有人心想。 看今天情形,这个白亦容恐怕要重获重用了,又有人想道,幸好自己没得罪他。 白亦容却是不骄不躁,神色自然。这世道,锦上添花的人从来都不少,雪中送炭的倒是没几个。 当晚,官兵便在杨思义的书房里,搜出了那些种子和白亦容亲手画的图册。 皇宫内,杨思义已经完全癫疯了,胡乱开口试图拖人下水。 “吴大海给我的资料里并没有马铃薯这一页啊——”杨思义激动道,口水喷得四处都是。 永和皇帝被吵得头大,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下令道:“来人,封住他的嘴。” 不多时,一块臭烘烘的抹布塞住了杨思义喋喋不休的嘴巴。而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了皇上,侍卫还将杨思义捆得结结实实的。 直到搜查的官兵回来,杨思义还在挣扎着。 皇上接过画册,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最后才翻到了马铃薯那一页。上面果然写着:马铃薯,发芽后芽有毒,不可食用。如若食用,务必将发芽部分和芽附近部分挖掉,最好不要选择炒,用蒸炖红烧最为合适,可破坏毒素。建议蒸煮时,可适量加点醋。 永和皇帝莫名地松了口气,看向白亦容的眼神一下子和蔼起来了,还朝他赞许道:“亦容所言果然没错,这事你非但没有错,还有功,朕要重重赏你!” 听到这话,杨思义目眦尽裂,恨不得吃了白亦容。 永和皇帝将脸转向杨思义,神情立马从高兴变成了厌恶和嫌弃:“杨思义,你就先好好在天牢里反省反省吧!” 说着,便有人将挣扎不休的杨思义拖了下去。 皇上虽然对白亦容如此了解美洲作物有些不解,毕竟传说就算再准确,也不可能准确到这个地步。不过他还是很聪明地没当面提出质疑,毕竟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再者说,他需要这么一个对农事了如指掌的臣子,因为他还有更大的事情要谋划。在他的宏图大业中,需要白亦容这么一个人才。 想到这里,他对白亦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白爱卿请起。” 白亦容叩谢后,撑着地板站起来。由于一直跪着,两条腿都麻了,他站起来时很是艰难。永和皇帝起身,一手扶起他,将他引到了座位上:“来,爱卿坐下来吧!” 在场的人一下子惊呆了,能够跟皇帝平起平坐,这是何等的荣耀。这个白亦容是要发了啊! 白亦容也不畏惧,大大方方谢过皇上后,就坐了下来。 永和皇帝复又问道:“这作物真是奇怪,怎么偏偏就芽的部分不能食用?” 谈到了白亦容的本专业,白亦容便开口了:“启禀皇上,这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芽不被害虫食用,所以才有毒,这也是作物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永和皇帝笑了:“连这你都知道,不愧是农学大师。朕要赏你!”这是今天永和皇帝第二次说这话了,可见他心情十分不错。 视线扫过吴大海,永和皇帝又道:“吴大海,朕也要赏你。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吴大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认真地想了想。这次出航,招人的工部尚书薛心存曾经许诺过,一旦他们发现了美洲,不论死活,每个参与的人都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那笔奖金足够丰厚了,可以让他们买上一套房,一辈子吃喝不愁,所以现在吴大海并不缺钱。 见吴大海犹犹豫豫的,皇上便问:“说吧,你是要钱还是要美人儿,亦或者是想当官?” 说到最后一项的时候,永和皇帝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但愿这人的野心不要太大。 吴大海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草民想跟随白大人,做他的属下。” 永和皇帝不假思索道:“你想在劝农司当官?”话一出口,他才觉得不妥当,白亦容现在不过是白身呢!永和皇帝转念一想,反正这司农卿早晚是属于白亦容的,不碍事。 吴大海摸了摸脑袋,总不好说自己是白亦容的忠实粉丝吧! “也好,你先跟白亦容学习一下农事,等学有所成,朕会考虑赐你一个官位。” 吴大海大喜,忙叩头道:“臣谢过皇上。” “不过……”永和皇帝又道,“如果再次出航美洲,你得担起责任,为大燕朝的人领航。” 吴大海郑重道:“遵命!” 永和皇帝开始反思自己了,由于忌讳几个皇子内斗,所以他先前对白亦容与三皇子亲近很是不快,所以才冷落了他。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他发现白亦容是个荣辱不惊的人,对他更是赞赏万分。 三皇子那次邀请白亦容的□□,他也查清楚了,原来真的是误会他了。这个老三,连计谋都用在自己看重的臣子身上,这不得不让永和皇帝心里暗暗恼怒。 就为了这事,永和皇帝还将三皇子叫过去,狠狠地骂他一顿。至此,他开始越发地疏离三皇子。 杨思义倒台的次日,便有一小部分言官落井下石了,纷纷上奏弹劾杨思义。 一本参他宠妾灭妻,不合伦理。 一本参他以赊账为借口,夺民钱财,从不归还。 还有其他更多的,连鸡毛蒜皮小事都翻出来了。 永和皇帝越看越生气,觉得这个杨思义真的是不中用,自己是瞎了眼才命他为劝农司的司农卿。比起洁身自好要能力有能力要才貌有才貌的白亦容,杨思义简直要被被比到泥土里去了。 由于牵扯到谋害皇裔这一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没人敢替杨思义求情。 此时此刻的天牢里,杨思义满脸麻木地坐在稻草堆上。比起白亦容在天牢受过的礼遇,他这间牢房简直是糟糕到极点,蚊虫叮咬得他满头满身都是包。 不仅如此,他还要受着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 新纳的小妾许娘哭哭啼啼地怨自己命苦,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杨思义看中,还连累到自己也要跟着掉脑袋。 杨思义越听越火大,几步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许娘两巴掌:“都是你这婆娘害的,不然我那天早就看完那图册了!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下场!” 许娘被打得口鼻都歪了,她哇的一声尖叫,一改往日里杨思义所熟悉的温柔如水模样,跳起来,掐着腰,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杨思义……” 杨思义还要继续揍她,却被许娘抓得满脸都是血痕,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直到狱卒要提人,杨思义才顶着一脸血痕离开。这事,皇上交给了刑部去负责。刑部尚书揣度了皇上的意思,便知道这个杨思义是要完蛋了。不仅他一个人完蛋,以后姓杨的这一族都完蛋了。 三堂会审后,杨思义被定了罪。谋害皇裔,诛九族。 判决出来的那一瞬间,杨思义如同失了魂似的,整个人都蔫了。 “不,”他怒吼着,“我要见皇上,我要亲自跟皇上说,我不是故意要谋害公主的!都是白亦容,都是白亦容指使的!” 他现在是跟白亦容死磕上了。 刑部尚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现在白亦容正得圣宠,谁会傻不拉几地去跟皇上说这事,不是找抽吗? 不过,事后这事还是传到了永和皇帝和白亦容的耳朵里。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永和皇帝和白亦容虽然并不在一起,但是却出奇的心有灵犀,对这消息嗤之以鼻。 两个人都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经过了三皇子一事后,永和皇帝对白亦容的信任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就这样,杨思义一家在三天后的午时,被拖到了菜市口,砍了脑袋。一共十几颗的脑袋,鲜血流得跟顾家那次的情形有一拼。看热闹的人也不少,据说当时杨思义哭得那个凄惨啊! 白亦容当时在家,并没有去凑这份热闹。可怜杨思义,一心将白亦容当成自己的政敌,可白亦容却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当听到杨思义满门抄斩的时候,白亦容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可怜杨思义家无辜的人,都被杨思义拖累了。 不过,这叹息转瞬即逝。这便是封建王朝,王权之上的社会,无人改变得了。 没多久,这京城里头的人就觉得这事挺邪门的,怎么跟白亦容对上的人都被砍了脑袋,而且还是灭族。顾文清家是这样,杨思义家也是这样。 大概是迷信的缘故,倒无人敢再来招惹白亦容了。 没多久,白亦容收到了来自山岭村的消息,说是桥已经建好了,他出资捐助的私塾也已经建好了学堂,村里头有不少人将孩子送入学堂,期待日后有人像白亦容那般出人头地。 里正还说,村里特地拨了几块良田,作为白亦容维持私塾的产业,那几块地的收入会全都捐给私塾。 白亦容不知道的是,日后这所学校经历了数个朝代,在无数次的战火中保留了下来,成为了一方名校。而他,白亦容也是这所学校的创始人,雕像立在校门口的大广场上,为人所景仰。 皇上的动作很快,次日便派来了御医,来查看白亦容的身体。 白亦容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养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身体棒棒哒,装病也装不了,所以御医简单检查了下,便回去汇报皇上——白亦容身体好了,可以当官了。 永和皇帝心里十分开心,很快就将官袍和官印遣人送到白府,封了白亦容为劝农司的司农卿。由于这次发现美洲实在是干系重大,全赖于白亦容,又加上他救治皇裔有功,所以永和皇帝一下子将他擢拔为正二品,与六部尚书同一个官阶。 随着这个消息来的,是他被封侯的旨意——即日起,封白亦容为建阳侯,封地为建阳镇,世袭罔替。 永和皇帝这也是实现了当日的诺言,白亦容记得当初跟永和皇帝提出寻找美洲的时候,永和皇帝曾经承诺过,若寻找到新土地,必将封白亦容为侯爵。 白亦容记忆力是不错的,永和皇帝显然也是如此,还惦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果真是君无戏言。 抗议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没有人升官升得这么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青云端”,灌溉营养液 202017-06-02 22:52:35 读者“callmeseo”,灌溉营养液 102017-06-02 22:18:07 读者“半夏”,灌溉营养液 12017-06-02 21:08:31 又有小宝贝儿投放营养液啦,熊抱三个小哈尼,也谢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爱你们~ 广告广告,下一篇文是发明大师在古代,本月会开文,请多多支持哟~鞠躬~各位小宝贝儿可以进入专栏,点进发明大师在古代这篇文,点击收藏文章,算是贡献一个预收,在这里先谢谢啦~ 第72章 大展拳脚 按理来说, 自从推恩令发行后, 除掉了几大藩王后,永和皇帝是不会再留下这么个毒瘤的。可是,这次白亦容提出了寻找新领土的主意, 结果为大燕朝找到了美洲以及让吴大海带来了众多种子,居功至伟,赐他一个侯爵之位, 加封封地,对皇上来说不算什么。 当然, 这不代表永和皇帝会随随便便再加封一个侯爵。在永和皇帝眼里,能够被加封的,也只有白亦容一个人够资格而已。 更何况, 永和皇帝经过这段时日,已经彻底地了解了白亦容的人品,这人性格谦和,为人处世很稳重,从不自傲, 也没有年少的轻狂, 是一个十分值得信赖的人。 言官纷纷出马, 认为白亦容升官升得太快,而且年纪资历不够, 是否堪当重任。永和皇帝当众驳斥了这些话,并用发现美洲以及带回各种作物种子一事来堵住这些言官的嘴。 有皇上做靠山,再者, 跟白亦容针锋相对的两人(即顾文清和杨思义)被满门抄斩,这些人便生起了退却之心,没有再唧唧歪歪。 白亦容甫一上任,永和皇帝就将大力培植美洲作物一事全权交给他。这些种子,除了白亦容,没人了解,因此还得专家出马。 试验田就在皇庄里头,先前未辞官的时候,白亦容忙着大雾山的事情,后来辞官了一段时间,因此白亦容许久没来皇庄了。 几块旱地上,白亦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种植这些作物。起先,他先下地亲自种植,为农民们做示范。这些人种惯了地,算是老手了,一点就通,所以很快现场就一片热火朝天了。 现在,已经将一些适合这种天气种植的作物种下去了,刚好轮到了种地瓜。 白亦容挽着裤腿,抹了一把热汗,指挥着大家将已经略微有些干的地瓜洗干净,大一点的地瓜切成几块,小的地瓜略过,然后再将这些块茎深埋地里。地瓜是喜热的植物,这种热天气种植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些植物经过了几个月的航行,居然大部分还能完好保存下来,简直是个奇迹。连白亦容都觉得,这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都在帮他。 白亦容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看着这些人干活。有热情的佃户送来了凉茶,白亦容接过来就大口喝着。 忽然听得身边有人道:“白大人。” 白亦容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永和皇帝的脸,他的脑袋当机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行礼。永和皇帝摆了摆手:“虚礼免了,出门在外,不宜张扬。” 白亦容应了声是。 永和皇帝是专门来看这些奇怪的植物如何种植的,对这些奇形怪状的植物,他是好奇到了极点,毕竟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植物。 虽然白亦容将图册献给了永和皇帝,永和皇帝也将那图册研究了个透底,但是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想到现场观看一番。 看着白亦容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穿着一双半旧的草鞋,挽着裤脚站在田地边,一副农夫打扮。永和皇帝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要是那群清高的文人看到这场景,估计又要叽歪了。 白亦容一边陪着永和皇帝一边向他介绍:“这地瓜可是有许多其他作物无法比拟的优势。” 在前世,就有人总结了地瓜十三胜,列出了种地瓜的好处,并且极力推行种地瓜。 永和皇帝哦了一声,问:“有什么优势?” 白亦容开始列举了:“产量高,食用方便,种植容易简单,耐旱耐瘠,不怕蝗虫……” 永和皇帝随口说了句:“爱卿连对美洲的植物都如此了如指掌,不愧是农学大师。”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农学大师了,只不过这次这句话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白亦容怔了下,慢慢地,脊背冒出了许多冷汗。这些日子,他太大意了,谈到专业就兴奋,根本就没想到或许会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好在永和皇帝似乎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便没再追问,因此,白亦容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永和皇帝心里是有疑惑的,只是他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毕竟白亦容确确实实为他谋得了好处。 永和皇帝没能逗留多久,他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这次过来也只是看个新奇而已。至于白亦容说的那些话,等日后收获之时就有证明了,他也不急在一时。 永和皇帝临走之时,还带走了一些种子和块茎,打算种在皇宫里的试验田,由他亲自照顾。 白亦容折腾了几天,才将这些种子折腾好。 这些都是后话。 当晚,暴雨如注,白亦容坐在府中,大黄就趴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道雷光轰隆隆地闪过天际,白亦容皱了皱眉,这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 大黄却是吓得瑟瑟发抖,白亦容觉得有些好笑,他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养过两条狗,还没见过狗怕打雷的。白亦容忽然想起了当初相依为命的时候,他在路上遇到暴雨,便躲入了山神庙里,大黄虽然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却是紧紧地钻入他的衣服里,白亦容用两手捂住大黄的耳朵,大黄这才好受一点。 大雨到了次日傍晚才停了下来,然后,皇上急召白亦容入了宫。 白亦容在侧殿等了片刻,等身上的水汽散去后,才进入圣安殿。 然后,白亦容才知道,原来是杨思义之前负责的那麦积山又发生了山崩,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的严重,埋了足足近二十个人,永和皇帝一听到这消息就恼火。 该死的杨思义,死不足惜!他恼怒地想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屡次三番地降下这等灾难?”永和皇帝颇有些无力道。 这事让永和皇帝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个人,斗不过天的。 有几个臣子上奏,称是永和皇帝理政不善导致山崩,称皇上得好好反思。永和皇帝虽然生气,但是心里隐约也有些迷信,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可是这么一想,他更生气了。为了做个好皇帝,他从不沉迷于美色,每天三更半夜起来,日日上朝,每天都要批百份奏折,累得要死要活,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忧民忧国,老天爷居然说他理政不善! 太生气了!不能忍了! 永和皇帝这才将白亦容召入宫来,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白亦容斟酌片刻后才说:“启禀皇上,臣认为,这不是所谓的天意,再者说,皇上勤于政,是有目共睹的,将这事归咎于皇上惹得老天震怒那是很愚蠢的说法。” 这还是第一次听白亦容骂人愚蠢,这倒是挺新奇的,永和皇帝有些意外。不过,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喜滋滋的感觉,那是一个皇帝被认可的兴奋感。 永和皇帝面不动色道:“白爱卿请讲。” 他浑然不觉,自己此时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迫不及待倾听理由的样子。 白亦容心里叹了口气,古人啊,有时候是很聪明,但就是迷信。 “臣认为是树木被滥砍滥伐导致的山崩,”白亦容解释起来,“滥砍伐造成了泥土松软,又加上暴雨冲击,所以才会造成了岩层土层脱落,进而发生了山崩。” 永和皇帝又问:“那为何大雾山也砍伐了树木,却没有发生这等事?” 白亦容点点头,说:“臣在修建梯田的时候,加固了围堤,所以避免了水土流失。再者,大雾山坡地较为缓和,所以是不可能发生山崩的。” 永和皇帝这才点头,思索了片刻,说:“亦容所说甚为有理。” 比起那群臣子的胡说八道,白亦容的说法更让永和皇帝舒心。 永和皇帝不是蠢的,他很快就回应道:“那……朕应该下令,全大燕朝禁止砍树,保护山林。” 白亦容说:“百姓还得用柴禾烧火,不如改为不许为了造田砍树。” 其实,在前世古代,就有类似于环境保护法的出现了。 比如,公元前由周文王颁布的《伐崇令》,曾经规定:毋填井,毋伐树,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 再比如,《吕氏春秋》有言:山不敢伐材下木,泽不敢灰,缳网苴罘不敢出乎门,罛罟不敢入乎渊,泽非舟虞不敢缘,为害其时也。”即在规定的季节中,禁止随便进山砍树,禁止割水草烧灰,禁止打鸟狩猎,禁止捕捞鱼鳖。 这种思想认为要减少或避免自然灾害,就要有一个立足于长远、防患于未然的长效措施,要对生态资源进行保护和有节制的开发。不得不说,古人还是很聪明的,又富有远见。 现如今,环境这个问题摆上了永和皇帝的桌面,这是他未曾预见得到的。 永和皇帝点点头,说:“白爱卿所言有理,朕会考虑的。” 说着,就让白亦容下去了。白亦容也知道,这事不可能凭他一张嘴皮子就定下个章法。永和皇帝肯定会派人或者亲自去观察,然后再召左右相商讨出一个法子来。 然而,接下来,要随便砍树怕是不容易的了。 只是苦了麦积山的山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又面临山崩,这下子这座山肯定是住不了了,更别提开垦田地了,只怕是要搬走了。可这搬走,又要搬到哪里去呢? 唉,白亦容心里也叹了口气,这个年头,寻常人想出人头地,到底还是得靠读书。可是,读书又要花上一笔大钱,这些穷人怎么可能支付得起这笔费用。就这样,穷的人更穷,富的人更富,阶级差距越来越大。 当然,这些情况不是白亦容所能改变得了的,他也只有叹息一声,随后便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永和皇帝的动作很快,几天后就做出了反应,先是颁布了律法《禁伐令》,规定在五月至九月草木生长旺盛之际,不许入山林砍伐,其余月份可以入山砍伐柴禾,然而不许为了造田砍伐树木,否则一旦发现就杀无赦。 这种时候,滥砍滥伐导致了山崩,给其他人带来危险,无异于是间接谋害,所以这条律令规定极为严苛,甚至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禁止砍伐树木这种事由各地的县令代为监督,如有包庇,同样杀无赦。另外,检举者可获奖励。这样一来,更加没人敢违反禁令了。 这条禁令立刻传遍了全国,虽然那些穷苦的老百姓无地可种,但是也大大地保护了环境。 为了安置这些无地可种的穷苦百姓,永和皇帝更是注重于开发闲置农田,打击田地兼并现象。 六月至九月,是蝗虫爆发的时期。 这一年的蝗灾远胜以往任何一年,等消息传到殷京的时候,已经几天过去了。永和皇帝自打接到消息后就入不了眠,起床就叹气。 臣子们递上来的奏折全都称这是天灾,是老天爷降下来的惩罚。永和皇帝气得差点吐血,这群迂腐的文人,动不动就拿老天爷说事。年前的地震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发生了山崩,他们还是这么说,发生了蝗灾后,他们的那一套说辞还是没改变。 皇后见他如此情形,也是忧心忡忡的。 安宁公主劝她:“母后,不如请白亦容白大人过来,看看是否有整治虫灾的方法?” 皇后揉了揉眉心,看着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母后也知道农事问题找白大人,只是这蝗灾,是老天爷降罚,还没人能整治好,白大人就真的能行?” 安宁公主眼神坚定:“女儿相信白大人必然是有办法的。” 皇后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话题一转,说:“你也大了,最近母后给你挑选了各个世家的青年俊秀,你有看中的就跟母后说一声。” 安宁公主微微一笑,心里想起了那个少年,便道:“母后,如果是……白大人呢?”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宁公主:“你、你是怎么看得上他的?”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白亦容虽是正二品官,却一直为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所鄙视,认为他不过是一介农夫。 安宁公主镇定道:“依我观察,白大人并非粗鄙农夫,还记得之前中秋宴席之上他所做的一首诗歌吗?可见这人才满八斗。女儿认为,我们不可人云亦云,听了风就是雨啊!” 皇后摇头:“他是你父皇看中的重臣,你父皇未必会同意你下嫁给他,毕竟……” 接下来的话虽然没说,但是两人都明白。皇上不喜白亦容跟三个皇子走得太近,也不喜欢白亦容加入哪一个派系。如果白亦容尚了安宁公主,那么必定被划分到二皇子一派,这是二皇子一派外的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安宁公主垂下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永和皇帝烦心了一天后,最后才召来白亦容,看看他是否有治蝗灾的快速方法。 白亦容考虑了片刻后,才说:“启禀皇上,微臣不曾治过蝗灾。不过,微臣可以斗胆试一试。” 永和皇帝点点头,说:“这蝗灾一事,就麻烦你了。” 蝗灾一事,拖不得。百亿的蝗虫密密麻麻飞过,不花几分钟,就可以吃完一亩庄稼,届时农民颗粒无收,到了冬季又要逃荒去了。 就为了治蝗虫一事,朝中发生了争吵。 一派认为,必须整治,蝗虫是可以灭掉的。 一派认为,蝗虫乃上天降罚,捕杀蝗虫有违天和。当然,这一派占据了上风,而另一派只有白亦容一个人。 那些言官就差把口水喷在白亦容的脸上了:“这个时候,应该设坛祭拜,乞求老天恩泽,你居然要灭杀蝗虫,就不怕老天降下更厉害的惩罚吗?” 白亦容无奈,这些读书人真的是读书读到脑袋坏掉了,难怪以前就一直整治不了蝗灾,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啊! 白亦容朝着永和皇帝道:“臣认为,此时并非上天降罚,捕杀蝗虫,势在必行,否则今年又是一个荒年,会有更多逃荒的流民,请皇上早日定夺。” 永和皇帝内心里是偏向白亦容的,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畏惧天威的,生怕这真的是老天爷降罚。 最后,白亦容不得不说:“臣可以立军令状,如若捕杀蝗虫不能缓解饥荒,那么臣将辞去司农卿一职。” 这么一说,整个朝廷的人高兴坏了,他们看不惯这个白亦容许久了,听到他居然愿意立军令状,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他落败的下场了。 永和皇帝不干了,这个白亦容他有用,怎么动不动就辞官,于是他说:“军令状就不必了,朕信得过白爱卿,这次整治蝗灾由白爱卿全权负责。” 整个朝廷立刻人声鼎沸,大家都彼此交头接耳,很是不满。 永和皇帝皱了皱眉,高声道:“无事便退朝吧!” 他可不想再跟这群大臣磨叽了,迟一分钟,那蝗虫就要吃光庄稼,让他怎么不心痛。要知道,蝗虫所过之地,片草不留,别说是庄稼,就是山林草木都会被啃得光光的。 白亦容记得前世古代,明代徐光启就曾经在《徐蝗疏》中对蝗灾做过详细调查,从春秋到元朝历史记载了110次蝗灾,最后,他认为应该从根本上治理蝗灾。比如,他得出结论,蝗虫多发生在“夏秋之间”。还认为“骤盈骤涸之地”的“涸泽”是“蝗之根本也”(即蝗虫滋生地)。他提出了这么个建议:想要除掉蝗虫,只需要消灭蝗虫滋生地就可以了。 然而,现在蝗灾已然形成了,再纠结这个也没用。白亦容接到了命令,连准备都没有,即刻动身,并派人快马加鞭将他的命令传至了灾区各个知州手里。 蝗虫,必须得灭! 这次,白亦容没有坐马车,而是跟着几个侍卫骑着马快速朝着灾区前进。 一天后,才刚到灾区边缘,他们抬头就看到了远处如同乌云一般乌压压的一片蝗虫,漫天漫地都是这种黑色的蝗虫。白亦容等人骑马进入了灾区,只见远处的蝗虫密密麻麻地覆盖在树林草地上,连树和草的枝叶都被压得弯了腰。 他们下了马,一脚就踩死了十几只蝗虫,惊起的蝗虫更是砸得他们全身疼痛不已。直到进入了安州州府,他们还看得到蝗虫,只是少了许多。 才进入按州州府,知州便迎了出来,一脸菜色,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的模样。 这次,白亦容亦是奉皇命前来灭蝗,所以也算是钦差大臣,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他。 白亦容一见这安州知州便开始兴师问罪了:“知州大人,你应该接到我的信了吧,为何没有派捕蝗使灭蝗?” 安州知州脸色不佳,显然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想来也在为这事发愁。 不过,他说出的话却是让白亦容直欲吐血:“这杀蝗虫,是杀生,有违天和,会招来上天惩罚,下官认为只有修德修身才能避免蝗灾。” 白亦容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道蠢货了,不过他还是忍了忍,直言反驳:“谁要修德?是你无德,还是你暗指皇上无德?” 白亦容前世对蝗灾有了解过一点点,据说在古代,有人将蝗虫当作神明祭拜。本以为这个够奇葩了,没想到这里遇到的奇葩跟朝廷里的奇葩们是一样的。 那知州被他驳斥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下官绝无指责圣上的意思,请白大人明察。” 白亦容说:“无需多言,快点去布置人手,捕杀蝗虫。” 这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读者“做代购的搬运工”,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谢谢两位小甜心的营养液,啵啵啵~特别是王丛丛童鞋,从开文以来,投了很多的营养液,真的非常感谢这位小哈尼=3= 第73章 百官为徒 正当安州知州还要继续反对的时候, 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喊叫声。 白亦容和萧游等人吓了一大跳, 知州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里头。其他人马上跟了进去,进入了宅院里。 只见一张古代版婴儿床上, 婴儿的哭声不断传来,一个妇女不断地驱赶着蝗虫。白亦容凑上前一看,大吃一惊。这些蝗虫简直是饿昏了头, 开始啃食这白嫩嫩的婴儿了。 只见这婴儿被咬得全身是血,哭声凄惨不堪。 知州又是大怒又是心疼:“来人, 快叫大夫!” 随后,他又高声喝道:“今日是谁值守,孩子被咬了都不知道!” 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边哭一边说:“相公, 是我见蝗虫飞入了屋内,便让下人们将蝗虫赶出屋子,我不过离开一小会儿,就发现简儿被咬了——” 说着,她便抱起孩子, 紧紧搂在怀里, 大声哭泣起来。 知州面沉如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亦容出声道:“大人早日派人灭掉蝗虫才是上策,这拖一刻钟, 粮食便被多吃一分。” 知州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说:“白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吩咐人去灭蝗。” 按照白亦容的命令, 知州组织了捕蝗使,下去监督农民灭蝗。白亦容认为,大家各守自己一分田,才会卖力,所以不要求这些农民去帮别人家灭蝗,只要他们守好自己那一分田地就够了。 这么一来,这些农民更加的卖力。有了上头的命令,又担心自己田地被吃光光,这些农民彻夜不眠地捕杀田地里的蝗虫,在田边挖坑,火烧蝗虫。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才灭下去。 白亦容也在巡视这些田地,有几个农民跪地痛哭,原来在下令之前,他们的庄稼就被啃光了,原本长满饱满稻穗的田地,现在全变成了光秃秃的稻秆。 白亦容心里是有怒气的,这个安州知州真的是个混蛋,自己明明下令了,他却一拖再拖,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经过大半个月后,这次蝗灾才过去,果然如白亦容所料,下令捕杀蝗虫后,许多田地被保存了下来。虽然这次蝗灾严重得超过往年,然而所受损失远远小于往年。 永和皇帝自然也是接到这个消息,听完下属汇报后,他由衷地叹了声:“亦容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离不开他,大燕朝离不开他。” 那些先前口口声声称蝗灾乃天降惩罚的人全都被啪啪啪地打脸了,见到白亦容都自觉低了一头。 可笑的是,白亦容还听说有人称他是老天派下来的使者,专门消灭蝗虫,是帮助永和皇帝扩张大燕朝版图的人。 白亦容更没想到的是,后人每遇蝗灾,便会先朝拜他的雕像,然后依循白亦容的法子去灭蝗。千百年来,倒是抢救了不少粮食,免去了许多人的饥荒。 话说白亦容听到这流言,不过一笑了之。好在这流言传的是他是帮助永和皇帝人,不是天之子之类的,不然永和皇帝肯定心里会有忌讳。 等回到京城,永和皇帝对白亦容又是一阵嘉奖。这个时候,那些世家和大官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了,他们也看出了虽然自己一直在阻拦,然而白亦容简直是势不可挡,成为新贵是早日的事情。而且,白亦容虽然目前虽然只是正二品官,尚未位极人臣,然而这似乎也是早日的事情。 于是,不少人向白亦容投出了橄榄枝,渐渐的,上他家的媒人简直是要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而各种诗会和生辰宴会等等等的请帖也堆满了白亦容的书桌。白亦容总算是领教了人情冷暖,当日他失势时,门前冷落鞍马稀,今日他得势时,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 又送走了一个客人后,白亦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请帖以及名帖,头都大了。自打他被封侯后,朝中风向便转了。要知道,永和皇帝可是个吝啬鬼,有了诸多藩王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对封人土地这一事卡得十分的严。 封了白亦容一个建阳镇,建阳镇不大,然而却是个热闹的海港,可想而知,这个建阳镇有多么的富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和皇帝极其看好白亦容。 永和皇帝也真的是肯下功夫拉拢这个白亦容,所以那些世家和大官们即便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跟随着永和皇帝的态度而重视白亦容。 现在,白亦容已经成功跻身于黄金单身汉的名榜里头,甚至还有一些芝麻绿豆小官打着将自己女儿送给白亦容做妾的主意。 此时的左相府里头,秋芸芸一脸愤恨的表情,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头。早在得知白亦容被封侯消息的那一刻,她立马就哭了。她现在是嫁不出去了,只能低嫁,但是又瞧不起那些低她家一头的人,而且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她。 左相秋云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怒道:“当日,让你嫁给白亦容,你又不肯,现在看到人家封侯了,你又肯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秋芸芸哇的一声,又哭了。她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绿了,然而这又有什么用。谁叫她当时势利眼,人云亦云呢! 左相抚了抚额头,心里也对白亦容有了几分计较,他这个位置坐得越发的不安稳了,现在多了个白亦容,谁知道他日这个白亦容会不会替代自己,坐在左相这个位置呢! 这对父女两,完全就意识到就算当时秋芸芸不势利眼,白亦容也未必愿意抱左相这根金大腿。对白亦容来说,娶妻是一件大事,不是因为你门户高他就会高看你一眼的。 紧接着,白亦容又接到了山岭村老太太的来信,催促他早日成婚,自己好抱个大孙子。在老太太眼里,白亦容现如今已经十五六岁了,是成婚的年龄了,总不能一直单身。 在白亦容被催婚的时候,安宁公主也正在挑选佳婿,她自从看中了白亦容之后,心里便有了决断。安宁公主有点像她的父亲,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她认定了白亦容,就没有想过其他人。不管皇上同不同意,她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皇后虽然也担心,不过更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便跟皇上透露了个口风,试探他的意见。 永和皇帝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才说:“此事容后再议。” 皇后一听永和皇帝没有直接拒绝,便知道这事有门了。多年的老夫老妻让她对永和皇帝的心思也把握了几分,不就是担心白亦容提前站队,日后上位的万一不是二皇子,那么白亦容这名有才之人会因此被新皇所鄙弃。 现在,朝中喊着立储君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几个皇子都不小了。想到这里,皇后有些心酸,自己是皇后,儿子理应是储君,可是永和皇帝就是迟迟不立储君,不知道在忌讳什么。 下了朝,白亦容又被皇上叫了过去。 白亦容一入圣安殿,便看到了永和皇帝严肃的脸。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白亦容心想。 永和皇帝看到白亦容,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微笑,看起来和善了许多。 “亦容来了,来人,赐座。”永和皇帝十分恭敬道。 白亦容被他的态度搞得懵了,这是要做什么?以前永和皇帝也会赐座,不过那是上位者对臣子的一种施恩。今天,永和皇帝这态度倒是有几分恭敬。这情况,十分诡异。 白亦容坐下来后,永和皇帝才笑着说:“亦容,朕最近有一件烦心事,唉——” 白亦容很聪明地顺着永和皇帝提起的话题往下问:“皇上有何烦心事,不知道臣能否帮您解忧?” 永和皇帝这才说:“亦容,你是朕的得力臣子,于农学一道极为精通,朕忧心的是,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熟悉农事一道的人了。” 白亦容自信地笑了下,他对自己的专业向来非常有信心,在这个朝代,确实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毕竟他脑中的知识可是贯穿古今的。 永和皇帝顿了下,又接着说:“朕想在全国各地设立农官,可是着实没有合适的人……” 永和皇帝心里合适的农官须得符合两个条件:第一,识字,因为得看得懂白亦容写的图册,也得将各地农业状况及时上奏给皇帝。第二,熟悉农事,因为得指导百姓桑麻之事。 可偏偏,识字的看不起种田的,种田的又都是大字不识的农夫。要找出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有,但是难找。 那些识字的全都一心挤着科举这条道路,哪里还会想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毕竟科举当官地位可是要高得了许多许多。 而且这个年代,懂得农事的人也未必能强过白亦容。 永和皇帝忧心甚久,最后才决定咨询白亦容,他想让白亦容收弟子。可是,这样似乎又有些为难人,毕竟古代很多人都有传家的秘笈,也不知道白亦容愿不愿意倾囊以授。 白亦容沉默片刻后,才说:“臣有一提议,在这提议之前,臣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永和皇帝忙道:“亦容,你说。” 白亦容问:“今人都以入仕为贵,无人看得起农夫,所以想找到合适的农官很难。皇上如果想重视农事,不如提高农官的地位,授以官职和官阶。” 永和皇帝明白了,白亦容这是让他提高农民的地位,让大家重视农业,这个好办。 白亦容接着说:“臣有一提议……” 永和皇帝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说。 白亦容接着往下说:“皇上不如办一所学院,专门教授农事,至于弟子……” 永和皇帝沉思片刻,才说:“朕认为,应让百官一起学习,毕竟农事一道,事关国之根本。” 白亦容有些被吓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百官都将成为他白亦容的弟子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永和皇帝对他可真放心。 永和皇帝揉了揉眉眼,然后说:“这样吧,亦容,你先回去,将学院的章法拟出个一二来,我们再来讨论这些问题。” 白亦容忙应是。 永和皇帝挥挥手,正要让白亦容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叫住了白亦容。 “亦容且慢,”永和皇帝忽然叫道,“朕有一事想问你。” 白亦容只好又回来,看着永和皇帝。 永和皇帝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才说:“亦容,你年纪也是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可有婚约?” 白亦容怔了下,完全没想到永和皇帝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他摇了摇头:“尚未有婚约。” 他可不希望到时候被皇上指婚了。 最近,求到皇上面前的王公贵族可不少,都是想让皇帝指婚的,据说连太后家的人都看中白亦容了,永和皇帝硬是没有答应下来。毕竟,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可能女方一头热,必须得白亦容亲自点头了才算数。不然,皇上这个媒人只会处于尴尬的境地。 听到白亦容没有婚约,永和皇帝接着说:“那亦容可有心仪的女子?” 白亦容迟疑了下,摇了摇头道:“没有,臣认为这事得随缘,而且臣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与臣有共同语言的女子。” 永和皇帝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要是胡乱指婚是不成的了,于是,摆摆手:“朕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下去吧!” 白亦容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就这样,白亦容回到了家,开始敲定学院的章程。 首先是招生对象,不可能什么人都往里头招。 其次是学院的规章制度,无规矩不成方圆。 最后这些都是要呈给皇上看的。 白亦容的动作很快,永和皇帝的动作更快。白亦容将这份草书提交后,他又修改了几处,最后在朝堂上冷不丁地公布出这个炸弹一般的消息。 整个朝堂为白亦容轰动了。 许多臣子气得跳脚,直言胡闹,让一个连科举都没考过的少年做他们的老师。呸,你也配吗? 永和皇帝态度十分坚决,言官们抓此机会,更是死谏。 据说,有一个年纪古稀的老臣更是直接一头磕死在殿门外,众臣纷纷上书,要求撤掉这个荒唐的决定。 更有甚者,指着白亦容的鼻尖就开骂,大骂他妖言惑众,妄想颠覆朝廷。 这些日子,白亦容没少被堵着骂,骂得他头都大了。 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群爱面子的官员会如此激动。 最后,在白亦容的劝说下,永和皇帝退了一步。 不想认白亦容当老师?可以啊!以后每个月除了二阶及二阶以上的官员其他人全都要考核,试卷由白亦容来出,考核不过的人降级。 这也是变相地逼迫众臣了,毕竟这些头悬梁锥刺股出来的读书人,有不少连韭菜和葱都分不清,更别提考试了。 而那些新科进士(除了前三名直接授予官职外),想当官?可以啊,先去白亦容的学院里读个三年再出来吧! 对了,还有毕业考试呢,届时如何安排官职,就从学院里择优录取。 不少老臣被气晕了,然而,永和皇帝退了一步就不会退第二步。这是个民以食为天的社会,农业是国之根本,让一群不懂农事的人来管理这个国家,农业能发展得起来才怪。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得学习农事一道,为国家的农业做出贡献。 因为,永和皇帝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图谋,他的眼界可不局限于大燕朝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在更遥远的地方,亦是他想要征服的土地。 白亦容有些疲累地下了朝,今天的朝廷一如既往,朝堂上这些官员跟疯子似的,吵得不可开交,白亦容最近是被闹得整个人心力憔悴。 吴大海又来拜访他了。 这些日子,吴大海都在忙着造船一事。为了出航美洲,永和皇帝下令,要建造五十多艘船,前往美洲。为了这事,船厂的人没日没夜地加工赶活儿。 白亦容初一听说,也是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五十多艘船不是五艘船,看来永和皇帝这是打算占领整个美洲来着了。 毕竟那片土地太广大了,资源又太丰富了。 建造完这些船,估计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每艘船都非常大,可以装下几百人。 工部尚书薛心存为了这事,就没好好睡过一觉,他每天都要去监工,还得挑选合适人选,忙得脚不沾地的。 为了避免发生上一次屠杀的惨剧,这些人被下令,在美洲的时候只许听命于吴大海,未经允许,不许杀死任何土著,除非遇到了攻击。在白亦容眼里,吴大海识字,为人又谦和有礼,有时候又富有冒险精神,而且脑袋瓜也挺聪明的,所以是做统帅的最佳人选。 吴大海上门,也没什么事,纯粹就是拜访一下白亦容。如果不是白亦容,恐怕他现在还是个无权无势的穷光蛋。 之前前往美洲一事,在当时所有船员的心里头,就是一去不复返的地狱之路,家里人也做好了他们会随时葬身于海底的准备了,没想到,最后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回来,而且全体船员不论死活,家里人都得到了丰厚的报酬。由于永和皇帝心情好,又赏赐了吴大海许多财宝,吴大海是个厚道人,一转身就将圣上赏赐的钱分发给下面的人了。 为此,这些船员对吴大海充满了好感。而皇上得知这事后,敏锐地察觉到吴大海有做统帅的资质,所以才下了先前说的那条命令——在美洲只许听命于吴大海。 在船厂赶工的同时,学院的修建地址已经敲定了下来,就定在京郊的一座小山丘上,那里离殷京也不算远,附近还有大量田地可做试验田。 在这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大臣们似是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抗议也没办法让永和皇帝改变主意,于是,只好开始准备入学一事。 当然,也有少数权贵誓死不认一个“粗鄙”的农夫为师,扬言绝不会入白亦容的学院读书。 永和皇帝也不勉强他们,只是冷笑一声:“那就等着降级吧!” 为了让百官们舒服一点,永和皇帝甚至还打算亲自过去跟白亦容学习,拜白亦容为师。这么一来,虽有人抗议,但抗议声明显地小了许多。 皇上都亲自去学习农事了,你还不肯学,难道你的架子比皇上还大?皇上的态度就是一把风向标,朝中开始有人上奏声称绝对支持皇上和白亦容。当然,对于那些阿谀奉承的话,皇上也不屑听,只是得利用利用。于是,朝中为白亦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在越来越小的抗议声中,大燕朝第一所农桑学院正式建立。 这所学校将载着千百年沧桑历史,直到未来,直到白亦容成为农学之师为后人所景仰。 作者有话要说:  萝卜泥泥泥扔了1个地雷 谢谢这位宝贝儿的地雷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有一个哈尼没有显示名字哟~还有,谢谢小草童鞋对安宁公主的支持,啵啵啵~ 在此说清楚一下哟,如果订阅没有达到30%,72小时后就可以看到正文了。 很快就高考了,祝考生们高考顺利,心想事成考上好学校。 第74章 学院建成 随着造船大业即将完成, 学院的修建也渐渐地完成了大半。永和皇帝很费心思, 为造学院,他投了不少资金下去。 白亦容这些日子被许许多多的官员烦得不胜其烦,顿时有些怒了。我好心好意想倾囊相授, 你不想学,罢了,那就别学了吧! 他这几个晚上一直睡不着觉, 想了很多很多。 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大燕朝已经有火炮了, 然而农学还是根本。可恨自己对工业并不了解,不然可以造蒸汽机,发展工业了。这时候的大燕朝是个农业大国, 而不是工业大国。对于工匠,大家还没那么看重。 就是不知道那个欧罗巴现在发展到了哪个地步。 白亦容尝试着问吴大海,吴大海告诉他,欧罗巴尚未有火炮,不过个个人高马大的, 又高又壮的。根据白亦容推测, 欧罗巴应该还是骑士时代, 也是冷兵器时代。 这一点让白亦容放松了心。 实在是他对西方的侵略印象深刻,也不希望这一世这个与华夏类似的国家重蹈覆辙。 白亦容了解永和皇帝, 他是个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帝王,不然也不会同意白亦容寻找美洲。这个帝王的心思或许是在更遥远的土地上,他想着征服每一块土地。 吾见吾至吾征服, 这句话用来形容永和皇帝再适合不过了。 在这一切的基础上,需要大燕朝国内兵强马壮、粮食充足,这才有心思去打仗。 因此,发展农业势在必行。 白亦容能够理解永和皇帝,那些臣子却未必。白亦容想了几天几夜后,决定请皇上再退让一步。 这一日,天气晴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白亦容轻快地走在宫中,他打算前去面见永和皇帝。 经人通报的时候,他发现居然还有不少人跟他一样,等着皇上召见。 白亦容还看到了一个刺头,就是反对他反对得最强烈的那一个。见白亦容看来,那个老头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拿眼睛瞪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戳出个洞来。 白亦容冲他和善一笑,那老头子转过头去,并不理睬他。 这些人不会又是来抗议的吧! 正想着,一个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让白亦容过去。 这些人有些不悦了,明明自己提前来,却让后来的白亦容直接进去,这真的不是歧视吗? 不高兴归不高兴,这些人除了用力瞪着白亦容,也不敢抱怨出口。 白亦容进入了圣安殿,永和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和善地看着白亦容:“亦容,你来见朕,可是有事?” 白亦容行了礼后,道:“臣乃是为了学院一事来的。” 提到学院一事,永和皇帝就叹了口气,这几天,所有人都在给他施压,永和皇帝虽然扛了下来,但还是觉得心累。 “臣以为不如从平民中招生,待五年后,再进行一次大考,从中择优录取,授予农官一职。”白亦容将早就想好的策略说了出来。 永和皇帝皱眉,说:“百官中,不懂农桑只知道圣贤书的不在少数,朕的本意是希望他们能了解农桑之事,省得又出现一个杨思义,不懂装懂害死人。” 白亦容低头思索片刻,说:“皇上可以以农桑一事作为升官考核,不强行要求他们入学,想来会有人主动学习农桑的。” 永和皇帝想了片刻后,才说:“此事容朕再考虑一下。” 永和皇帝的动作很快,次日,便将白亦容提出的建议略作修改,然后公布出去。 不想学习农桑?可以,不会降你的级。不过,想升级,就得考核农桑了。至于招生对象,主要是从平民中选择,五年后再从大考中择优录取,授予农官一职。而且,农官还是有品阶的,官阶七品。 虽然是芝麻绿豆官,但是对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了。 对很多贫民来说,这还是比较划算的,科举一道需要花费上许多年时间,而成为农官只需要花费五年时间。这笔账,大家都会算。而且,圣上也承诺了,成为农官后,待遇和升职方面和科举出身的官员一样。 白亦容和永和皇帝之所以将原本的三年时间改成五年时间,主要是因为首先得教导这些人识字以及一些国情国策等的东西。 当然,招生中优先录取对象是那些已经启蒙过的学生,这些学生已经入了门,学起来会更方便。 这条消息传遍全国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观望。 这时候,林郁却是找上门来了。 “你打算从事农桑一道?”白亦容看了眼林郁,有些讶异。 林郁点点头,说:“我相信白大人,也相信皇上。” 白亦容想了下,才说:“你家里人都同意了吗?” 林郁挠了挠脑袋,说:“他们不懂这些,说凭我自己做主,而且大家都很信任白大人呢!” “那谢大人同意了吗?” 林郁点头:“我跟他说过了,谢大人说,一切都凭我自己做主。” 白亦容说:“也行,我先给你报上名去,不过,你同样要参加入学考试的。” 林郁笑了声,说:“我知道。” 正是白亦容的公平公正,他们才会这么爱戴白亦容,所以听到说自己也要参加入学考试,林郁并没有心存芥蒂。 林郁走后,吴大海上门了。 他给白亦容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船造好了,永和皇帝下令择吉日出发,还是让吴大海带队。 所以吴大海这次拜访,是来告别的。 白亦容心有感慨,又吩咐了吴大海一些注意事项,吴大海是白亦容的粉丝,美洲一行之后,他已俨然将白亦容当作自己的老师,因此将白亦容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白亦容吩咐他的时候,他巴不得每句话都记下来。 如果不是要出航,想来吴大海也会参加农业学院新生入学考试的。 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学院建造完毕了。新生入学考试,主要考的是文化知识的课程,看看你是否认得字,题目并不难。当然了,与科考的难度更是无法相比。 考场规章制度的严格程度比拟科考的防作弊手段,永和皇帝下令,如有作弊者,一旦被抓,将永生永世不得录用。考官中如有包庇者,将革除官职。同样,检举者可以获得不菲的奖金。 就这样,林郁和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勇于第一个吃螃蟹者参加了这场意义重大的考试。 白亦容看着眼前这份名单,心里有些讶异,居然有几个官员将自己的儿子也送来参加了这场考试。要知道,反对这项政策最厉害的,就是这些当官的了。名单上的人也不多,除了这几个官员的儿子,其余人大多数出身贫贱之家,可谓是聚集了士农工商四大阶层。 后来的种种事实证明,这些官员确实富有高瞻远瞩的能力。第一批跟随白亦容的弟子被永远记入了史册,个个都是能力出色的农学家,甚至有几个的成就丝毫不逊色于农学之师——白亦容。 由于这些日子忙着考试的事情,所以白亦容没能送吴大海出航。倒是永和皇帝,亲自送着吴大海从京城到达了建阳镇,然后在建阳镇的港口目送着吴大海的船出发。由此可见永和皇帝对吴大海这次出行所抱的期望之大。 这次出航的人多达数千人,每个人都抱着淘金的梦想前往遥远的美洲。船快速前进着,遥远的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未知的未来。 新生入学考试试卷在十天内修改完毕,半个月内公布了成绩,这一批次录取的学生只有五十人,聪慧的林郁自然是名列其中的。 白亦容有些担心会耽搁了林郁的前程,毕竟他于文章一道十分擅长,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方文豪。不过,见林郁态度坚定,他便决定给林郁一次机会。毕竟这时候的科举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考的,不像现代考个公务员还要限制年龄。 白亦容原本是打算辞官,全身心投入于农学教学中的,奈何永和皇帝不肯批。所以,白亦容只好每天早上去上课,下午的时候再来处理公务,晚上还得挑灯写教案,忙得恨不得将一个人分成两个人使用。 就这样,日子普普通通地过着。时间飞一般地流逝着,很快,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了。 这次宫宴一如既往地隆重,只是白亦容这次坐到了比较前面的位置,毕竟他现在可是正二品官官身。 宴会酒酣之际,白亦容便借着尿遁,出去吹吹风了。 他沿着拱廊往外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遇到了安宁公主的那个亭子外。这里的风景极佳,不仅种满了花草,而且一条长河流过这个亭子。最奇特的是,这里居然没有蚊虫。 晚风轻拂,白亦容听到了身后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白、白大人。” 白亦容转头一看,居然是秋芸芸。 他看了她一眼,却不想跟她打交道,直接就要走人。谁知,对方竟然一个箭步上前,不顾男女之防,抓住白亦容的手。 “你干什么?”白亦容厉声喝道。 “白、白大人,我、我对你……”秋芸芸扭扭捏捏地说着,不断地抛媚眼给白亦容。白亦容再看不懂她的意思,就是个傻子了。 他沉下脸来,甩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走了。 “你、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 “你要怎么样?”白亦容驻足,冷眼看着她。 “我就说你非礼我!”秋芸芸大声道。 “哈哈哈,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子啊!”一个充满了鄙夷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谁那么大胆,你可知我父亲是谁?”秋芸芸被人撞见后,又被嘲笑了,简直是羞恼交加。 一个娉婷身影从廊上走到了亭子里,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衬托出她的高傲神色。 “臣白亦容见过公主。”白亦容拱手道。 秋芸芸像被雷劈过那般,完全傻掉了。 “哦,你父亲是谁?”安宁公主冷笑一声道,“还没听说过哪个未出阁的姑娘敢威逼堂堂正二品官呢!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是你!”秋芸芸想起来了,在锦绣坊,她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次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安宁公主身边一个宫女怒道:“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秋芸芸咬着唇,满脸屈辱地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安宁公主懒得跟她计较,摆摆手:“你退下吧!” 秋芸芸下意识地瞥了眼白亦容,只见他高挺的鼻、微薄的唇,随着白亦容年龄的增大,他越发的迷人了。 长相英俊,身家丰厚,有权有势,不愧是京中闺阁女子的梦想情郎。只可惜,人家看不上她。 秋芸芸有些不情愿,安宁公主便挑起了眉:“怎么,不想走?” 秋芸芸这才道了声:“不不,马上走。” 她一边慢吞吞地往外走,一边回头看着白亦容。只可惜,白亦容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秋芸芸有些不甘心,一边走一边哭。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可恨这个安宁公主凭空出现,坏了她的计划。这两年,为了给她找如意郎君,左相是愁白了头发。最后,才敲定了一个寒门子弟,不过对方学识过人,左相也愿意为他铺路,所以秋芸芸这两年估计就会和对方订婚成亲。 可是,千比较万挑选,再也没有比白亦容更优秀的人了。秋芸芸不知道成为了多少人的笑柄,每次聚会时,她的死对头们都会拿这事戳她的痛处。 安宁公主看着那个秋芸芸离去,这才看向白亦容,只是她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再有先前的那副高傲神色,反而多了几分温和。 “白大人,请坐。”她朝白亦容示意道。 白亦容依言坐下,安宁公主想了片刻,才说:“最近,我对农桑之事十分感兴趣,也看过了白大人所写的农册。白大人不愧是司农卿,对农桑之事了如指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向你多多请教。” 白亦容忍不住笑了声,这个公主真是个奇人。他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大家闺秀对农桑之事感兴趣的,堂堂一个公主,居然会喜欢桑麻之事,真是奇了怪了。 “公主的称赞,亦容不敢当。”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在白亦容要起身告别的时候,安宁公主又道:“最近,父皇和母后都在为我选婿。” 白亦容忽然觉得这个话题尴尬起来了,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公主定能寻得佳婿。” 安宁公主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心里头也有些失望。 “我先走一步了,白大人也回去宴会吧,不然父皇怕是要来找你了。”安宁公主道。 白亦容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莫名地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不因身份而欺人,又对农桑感兴趣,为人处世落落大方,这种女子在这个大燕朝算是难得一见的。 想到了皇上要为她寻婿,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亦容回去后,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宴会结束,他还在想着安宁公主那句话的意思。 她不会无缘无故告知自己要选婿一事,或许是有其他含义? 白亦容摇了摇头,自嘲一声,难不成堂堂公主还会看上自己不成? 一眨眼,又是半年过去了,近日来,朝中呼喊着立储君的浪潮越发的高了。永和皇帝见几个儿子斗成了乌眼鸡,也动了立储君的心思,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不该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歇了心思。 从父亲的角度来说,永和皇帝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互相争斗。 于情于理,储君的理想对象是二皇子姜瑞意。第一,姜瑞意乃皇后所出,是正经的嫡系。第二,姜瑞意的支持者最多。第三,姜瑞意性格谦和,又有勇有谋。只有他上位,永和皇帝才能确保他不会血洗其他两个皇子府邸。 至于大皇子,秋贵妃所出,皇帝对左相很是不喜,自然是厌屋及乌。而三皇子,心胸狭隘,不堪大任。 待皇上透露了立二皇子为储君的意向时,其他的两位皇子都急疯了。 在这波浪潮中,唯有白亦容声色不动,没有站队。不过,他私心里是支持永和皇帝的,毕竟大皇子驽钝二皇子狡诈,还是二皇子最为仁和。二皇子或许不会像他父亲,是个开拓疆土的雄主。然而,却也绝对会是个守成的人,不会轻易废除他父皇的决定。 如果其他皇子上位的话,恐怕农桑学院就会被废除掉。而他这个司农卿,只怕也做不久了。失去了皇上的宠爱,那些世家会对他如何落井下石,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是,他现在还是不能站队,否则立马会失宠,永和皇帝之所以敢重用他,有一点就是他没有什么靠山,权势还大不过天去。 就在这当口,前方有报,戎狄来袭。 往年冬季,戎狄都会骚扰边境,顺便抢点粮食。自打永和皇帝登基后,就开始对边境改变布防。他旗下的猛将一个比一个凶猛,这些人大多是被戎狄灭了族的人,因此对戎狄痛恨万分。戎狄骚扰了多年,都没能从大燕朝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这次,戎狄似是有备而来,攻击十分凶猛。 彼时,白亦容在京城,自然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前方战事与他一名农夫此时并不相干。 现在的他正在和皇上敲定是否要再开个班,专门让百官们上课的班级。近日来,有一些官员提出了愿意学习农学,于是永和皇帝打算再设立一个专门面向官员的班级,让那些有意学习的官员进来学农学。 当然,愿不愿意报名参加全凭自愿,但是一旦加入了就不许半路退出去。 又过了一个月,这个班级的学生总算是招好了,只有寥寥十几人。不过,白亦容并不因此而对教学有所松懈。 这日,他正在上课,讲述各种土地如何利用。 “所谓涂田,是与海争田地的一种方式,需要开沟蓄淡水排盐,可先种耐盐的水稗,再种水稻……”他高声道。 下面的官员都面带肃色,认真地听着他讲课。不得不说,刚开始,白亦容的压力也是挺大的,毕竟这些官员都是老狐狸了,糊弄不了他们。 但是,几节课下来,这些官员对白亦容也有所改观。他对农学十分了解,而且讲起课来也不枯燥,说话间字字句句可见他的文学功底。就算刚开始,也有人问了几个比较刁钻的问题,但是白亦容全都轻易解答了。现在,这些人总算是勉强承认了白亦容,他确实有才。 上课期间,不时的有几条人影在外面站立偷听,白亦容对这些人的小动作也浑然不在意。 这几节课后,官员们回去时,也给一些好奇的人汇报了情况。 还不错,没预想中的那么糟糕,这个“粗鄙”的农夫是真的有才。 有些人就不信了,于是,第二天,白亦容无奈地发现,偷听的人更多了。还有几个不请而来的,直接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直接表明——我就是没有经过申请就来偷听的。 这事自然是传到了永和皇帝的耳朵里,他只是抚掌微笑:“我说亦容有才,尔等都不信……”现在打脸啪啪啪了吧! 论才学,说不定白亦容还远在这群正经考进来的官员之上呢! 在朝中官员对白亦容改观的时候,京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灌溉营养液 5 读者“王丛丛”,灌溉营养液 5 谢谢两位小甜心的营养液,只是有一个小甜心名字没有显示,不知道是哪位呢? 另外,有高考的童鞋,祝高考顺利! 第75章 事关国本 这两件大事都与大燕朝的国本有关。 老杨是皇庄的其中一个佃户, 这天早上, 他起了个大早,顺带去看看试验田地的情况。他们跟白亦容的关系都挺不错的,也愿意帮白亦容盯着这块田地, 有时间的话也会帮忙照顾一二。等走到试验田的时候,老杨忍不住惊呼出来,整个人都吓呆了。 试验田大部分的苗都被挖走了, 没被挖走的,也被踩得一塌糊涂。 老杨直觉大事不好, 忙一路小跑着去叫来看守田地的官兵。皇上对这片土地极其看重,要是被知道,他们没看好田地, 以致被盗,妥妥的是要掉脑袋的。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白亦容的耳中,几个人围着白亦容,哭求他帮忙在永和皇帝那里说好话。 白亦容一个头两个大,这事瞒也瞒不过去, 事情紧急, 还是趁早下令全国搜索出那些被盗的植株为妙。 顾不上这些人掉不掉脑袋了, 白亦容立马向永和皇帝汇报。永和皇帝当场发怒,连下十几道圣旨, 快马加鞭送往全国,立誓要找出这些盗贼来。 冷静后,永和皇帝开始分析这件事了。 对方是来偷盗种子的, 而且临走前还将剩下的拿不走的植株踩烂,恐怕就是故意的。第一,对方知道美洲种子这件事,而且需要这些种子。第二,对方对大燕朝亦或者白亦容恐怕怀有敌意,不然不会将剩下的苗全都踩烂。 对方很有可能是白亦容的死敌,也有可能是大燕朝外的人干的。 想到这里,永和皇帝更是暴怒。他原本是打算将看守田地的官兵全都斩首了,后来还是白亦容求情,永和皇帝才网开一面,罚他们一年的俸禄。只是,永和皇帝又怀疑有内贼里应外合,所以那些官兵又全都被关起来,一个个被拷问。 至于结果,白亦容可就不知道了。田地被盗,这些看守人推卸不了责任的。 白亦容跟皇上汇报完后,眼看着已经中午了,便坐着马车打算回府吃饭。 这几天,白亦容累得很,正闭着眼坐在马车里歇息的时候,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出于惯性,白亦容被晃得险些一头栽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白亦容睁大眼,只听得外面的萧游大声道:“大人,别出来,有刺客!” 白亦容一听,心里顿时有几分紧张。只听得外面一阵兵戈交接的响声,一支利箭忽地射入了马车车厢内,擦着白亦容的脸钉在马车上,吓了白亦容一大跳。 白亦容也不敢出去,生怕给萧游添麻烦,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样子,一把手猛地掀开了帘子,白亦容心里咯噔一下。只见萧游沾着血的脸出现在外面:“大人,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亦容松了口气,探出头来,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在几个人,不知死活。这个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所以这些人挑选这个时候出招,肯定是对京城和白亦容的动向有所了解的。 这里的动静这么大,所以官兵很快就来了。 为首的官兵对白亦容非常客气,他查看了那几个人后,由衷佩服道:“白大人,这些人都被卸了下巴,还活着,想来过一段时间后就可以拷问出结果了。” 白亦容点点头,看向萧游。萧游轻声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死士,嘴里含有毒囊。” “白大人,”为首的官兵又道,“我派一些人保护,等到事情查明真相后,再撤回这些人,你意下如何?” 白亦容说:“这样子最好,亦容谢过这位大人了。” 不多时,这事又传到了永和皇帝的耳里,永和皇帝又指派了十几位武功高强的侍卫来保护白亦容。现在白亦容不论是出行还是在府里,都有二三十位的保镖全程守护。 阴森的天牢里,蔡清史缓缓地走进一间刑房,刑房里有一人四肢被铁链束缚着,高高吊起。整间房间里,满是血腥之气。 蔡清史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看着那人像是在看死人一样。刑房里行刑的人早就凑上来,毕恭毕敬道:“蔡大人。” 蔡清史冷冷问道:“招了吗?” “招了。” “都说了些什么?” 一边记口供的官员将一张记得满满的纸递给了蔡清史,蔡清史接过来,眼睛快速扫视着,随后绽放出一丝冷笑。 “不过是一群鼠辈,也敢惦记我大燕朝的东西!是谁给这群戎狄这么大的胆子?”蔡清史冷哼一声。 这份口供很快就被呈到了永和皇帝面前,包括其中的种种阴私。永和皇帝看到这份口供时,脸色顿时变了。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史上记载,永和40年,永和皇帝大儿子姜瑞陈仓促起兵,一路杀至了皇宫,欲图逼宫。永和皇帝早已有对策,命蔡清史清缴叛军,姜瑞陈被捕。姜瑞陈外祖左相秋云飞被投入天牢,不日,因谋叛之罪,满门抄斩。 此时,白亦容正坐在府邸里,昨天晚上,外面喊杀声一片,然而东区的人像是嗅到什么消息,每个人都不敢出头。白亦容令萧游出去探情况,回来的时候,萧游脸色沉重道:“大人,大殿下反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到了,白亦容沉着冷静道:“都呆着,等明天再看看。”这种时候出去就是找死,万一被当作反贼怎么办。 在忐忑不安中,所有人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这场漫长的动乱直到次日的黎明才结束。 火光跳跃的牢房里,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高大男子大步走着,身边跟着几个公公。等到了一间牢房,他才停下脚来。 “秋云飞,朕自认为对你并不薄,为什么要背叛大燕朝?”永和皇帝冷冷道。 牢房内,一个全身血肉模糊的老头子颤巍巍地撑着身抬起头来,惨笑一声:“皇上,你对臣真的不薄吗?你真的没有想过利用白亦容取代左相这一位置吗?” 永和皇帝冷呵一声:“如果不是只有见到朕,你才肯招,朕是不会来走这一趟的。你有话快说吧,反正你时日不多了。” 秋云飞哈哈大笑,浑然已经疯了。任谁都没想到,往日里意气风发的左相会沦落到这个披头散发的形象。 “既然你不肯招,那就从你的家人开始吧!”永和皇帝懒得跟他磨蹭,转身就走。 永和皇帝的动作很快,对左相一家人审问了一番。谁知,他的家人一问三不知,还哭哭啼啼地喊冤。 然而,即便如此,判决书还是很快就下来了。不日,左相一家人就直接被拉去菜市口斩首了。 永和皇帝还下令,令百官全去观看这次斩首。 白亦容很是无奈,他是真的不想看人家被砍头啊! 菜市口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有不少官兵在维持秩序。左相一家人被剥去了华服,被粗鲁地赶上了断头台。 其中,秋芸芸哭喊最为激烈。 “我不想死,我不要——哇啊——”她一边哭一边踢着左相,“都怪你,都怪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和戎狄勾结在一起!” 这一出声,在场的人顿时哗然了。有什么证据亦或者口供比自己亲生女儿招认还强呢?顿时,所有人看向左相的眼神变得厌恶愤恨起来,不知道是谁先扔了个臭鸡蛋,随后围观的人群咆哮起来:“杀了他!卖国贼!” “秋云飞,你就是我大燕朝的罪人!” …… 秋云飞老泪纵横,白发苍苍,似是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 这次,大皇子勾搭戎狄。戎狄想要能种在贫瘠土地的种子,于是,大皇子就帮助他们取得了这些种子。而大皇子想要夺得皇位,戎狄就暗地里资助他招兵买马。 如果时光能够回溯,大皇子肯定不会放任那群戎狄刺杀白亦容。只因为戎狄认为,白亦容的存在就是对戎狄最大的威胁,因为他的存在,大燕朝的亩产量一年胜过一年。永和皇帝封的农学之师一称号早就传遍了大燕朝,传到了戎狄的耳朵里。 谁曾想到,白亦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侍卫,居然能以一敌数人,还将这些死士活捉了呢! 如今的大皇子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永和皇帝剥去了他的一切头衔,将他打为平民,还将他软禁起来。 这次戎狄刺杀白亦容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白亦容也明白了对方来者不善为的是什么事了。 他们想要马铃薯和地瓜等耐瘠品种的种子! 戎狄所在区域,土地贫瘠,不好种粮食,因此那里的人生活很贫苦,大多以打劫为生。每逢冬季,戎狄便会来骚扰边境,企图抢走一些过冬的物资。 白亦容命吴大海带来的这些种子在再贫瘠的土地都种的活,所以戎狄才会打起这些种子的主意。 最后,永和皇帝搜遍了全殷京,最后在左相秋云飞的府里头找到了那些被盗的苗种。 作为主犯,皇上特地下令,秋云飞最后一个斩首。他要让秋云飞看着自己妻儿亲戚们一个个被杀,然后才轮到他本人。从皇上下的这一条命令可以看出,皇上对秋云飞有多痛恨。 你害得我父子反目为仇,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个被斩首,永和皇帝恶狠狠地想着。 白亦容坐在菜市口附近的街边一家茶楼里,眯眼看向现场。鲜血流了一地,这次轮到了秋芸芸,由于她不肯配合,第一刀还砍歪了,疼得她半死不活的。那刽子手见出了差错,额头冷汗直冒,又加了一刀,这一刀力道十足,总算是将秋芸芸的脑地砍了下来。 那个脑袋骨碌碌的,如同篮球那般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秋芸芸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亦容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了,这一切太残忍了。不过,思及秋云飞这些人谋划要刺杀自己,白亦容又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这次事件之后,宫中又传来了消息,永和皇帝病倒了。 这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了开来。一直勤勤恳恳的永和皇帝破天荒的,连续七天没有上朝。 就这样,拖了一日又一日,白亦容还是照常给学院里的学生授课,然后处理公事。只是,他心里也隐约在担忧,生怕永和皇帝撒手人世后下一任新皇并不支持他的事业。 与此同时,吴大海那边对京中动态毫不知情,此时的他满心都是即将征服新领土的兴奋。想到大燕朝的版图又要扩大了,他便激动万分。 这一路航行,他在途中遇到了一场暴风雨,损失了两条船,失去了五十多个船员。 吴大海在暴风雨后,简单地祈祷了片刻,便继续前进了。白亦容在他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不要光是抱着淘金的心态去美洲,有时候,牺牲是必须的。吴大海牢记这一点,因此他没有多大的哀伤,而是下令继续全速前进。 这次的航行比上一次更久一点,经过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才看到了大陆。 他们沿着海岸一直走,最后才看到了一些人工活动的痕迹。吴大海便下令停了船,然后上了岸。他们惊愕地看到远处有一所高高的房子,然而,在近一年前,他们不曾看到这么好的房子。这些部落的人房子简单粗陋得很,也没有那个技术将房子建得这么高。 他们才要进入树林,忽然听得一声长长的哨声,一把把削尖头的木棍从林中投掷了出来。不多时,一群人便如同潮水一般从丛林中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吴大海等人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准备突围!”吴大海见这些人来者不善,立刻下令道。 “撤到船上!”吴大海接着怒吼一声。 让吴大海感到不安的是,这群人的肤色居然与之前看到的土著们肤色完全不一样。他们皮肤极白,金发碧眼的,一看就是欧罗巴那边的人。 吴大海见大多数人已经退到了船上,便下令:“放炮!” 一门门火炮被填充了装满火药的子弹,然后被发射了出来。轰隆隆,一声声巨响中,一枚炸弹落在了沙滩上的人群中,将敌人炸得粉碎。 这些人完全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武器。吴大海又下令,趁机将那些试图攀到船上的人斩杀下去。 一枚枚炸弹不要钱似的落在沙滩上的人群中,断肢残臂散落了一地。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一如他们跟那个部落的斗争。 这时候,他们又听到了一声哨声,这群皮肤极白的人开始火速撤退。吴大海放眼望去,只见遥远的树林中,一个个棕黑色皮肤的部落人正躲在林子中,其中一个黑肤少年眼神冷冷地盯着他们这艘船。 莫名的,吴大海就觉得一阵心慌,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他没记错的话,上次根本就没看到这群白肤人,他只在欧罗巴见过这些人。如果遇到反抗的话,那可真不好办。圣上此次过来,是来占领这片土地的,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眼下这情景,可真不好办。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吴大海点了十来个人,打算潜进去看看情形。趁着夜,吴大海点的人出发了,他们顺着一条小径往树林子里头走,朝着那栋高高房屋的方向走去。 蚊虫在空中肆意飞舞着,他们个个屏住呼吸,只听得沙沙沙拨开草丛的声音。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高高房屋的附近。门口有两个土著在守夜,离他们不远处就是一处篝火。 这可不好办,不过还难不倒吴大海派出来的这几个人。 两个身怀轻功的人悄悄地摸到了两个土著的背后,在他们还没察觉的时候,猛地将他们打晕了。 吴大海守了老长的一段时间后,便见那几个人拖着两个土著回来了。 吴大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平安归来了,而且还活捉了两个土著,可以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人将两个土著往船上一扔,就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吴大海让人用冷水泼醒两个土著后,两个土著还打算反抗,最后不得不在利剑下乖乖屈服。然而,语言不通就是麻烦。 比手划脚许久后,吴大海才大概摸出了点底。情况真的很糟糕,这群土著利用他们之前捕捉的两个燕朝人造了船,前去邀请欧罗巴的人来这块领土。之所以邀请欧罗巴过来,是因为那两个燕朝人说,只有欧罗巴的武器才能够与他们有一拼。这些土著人知道自己打不过吴大海他们,又害怕被吴大海占领灭族,所以才出了这么个下策。 而且带头的人是个少年,曾经被吴大海灭过族的那个。 吴大海很明白,这群狡猾的土著这么一干,这个美洲就演变成了两个民族之间的战斗场所。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Nowhy567”,灌溉营养液 5 感谢小甜心的营养液,=3= 祝今天所有的高考生高考顺利 第76章 从一品官 自永和皇帝大病, 他也渐渐有了立储的想法。 皇后不眠不夜地伺候在旁, 喂水喂药喂食物都一手包了。如果白亦容此时看到永和皇帝,恐怕会立即吓了一大跳。只见原本意气风发的永和皇帝枯瘦得不成样,眼窝深陷, 面色蜡黄,一看就是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即便常言道皇家无亲情,但是大皇子的造反还是让永和皇帝深受打击。他似是意识到了, 摇摆不定的心态要不得,尽快立下储君, 才能让另一位对皇位虎视眈眈者彻底死心。 拖了将近半个多月后,永和皇帝召了白亦容入宫。 白亦容放轻脚步入了圣安殿,此时的圣安殿似乎比往常的圣安殿还要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散不去的药味。 “臣白亦容恭请皇上圣安。”白亦容行了个礼。 永和皇帝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道:“亦容起身,来人,赐座。” 有人搬来了椅子,让白亦容坐下。 白亦容从容地坐下来, 然后抬头看着皇上。这一看不打紧, 他可吃惊了。原本圆润的皇上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受病魔折腾,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他不知道的是,这还算是永和皇帝状态好的时候了。 永和皇帝照例询问了他一些农学院的情况, 还有从美洲搞来的那些植物长得怎么样了。 白亦容一一回答了。 永和皇帝呵呵低笑了一声:“话说朕之前从你那拿走的种子,也种在了宫里的试验田里……咳咳咳,现在朕没空照顾, 倒是朕的女儿安宁公主在照顾。” 提起安宁公主,永和皇帝冷峻的脸多了几分柔和。 白亦容也多了丝笑容,这位公主真的是个奇人。 “如果有时间,你们可以探讨一下,”永和皇帝别有意味道,“朕这个女儿,很有主意,一旦下了决心,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养儿方知父母恩啊!”不知道为什么,永和皇帝忽然道。 白亦容不知道怎么接话,便道:“安宁公主聪慧,圣上可以不必太过操心。” 永和皇帝摇摇头,说:“这次召你进宫,实则是有一事想交给亦容你。” 白亦容立刻挺直了背,正事来了,感情前面说的话都是前奏。 “皇上请讲。” “朕想为老二请一个太傅,教导桑麻之事,”永和皇帝微微笑着说,“至于这个人选嘛——” 他的眼神落在了白亦容身上,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白亦容大惊,看来这储君之位是要落在二皇子头上了吗? 也是,二皇子性格仁和,又是皇后所出,再没有人比他名正言顺了。不过,他这样子算是最早知道皇上旨意人吗? 看来,永和皇帝对自己真的很信任啊! “亦容,朕任你为太子太傅,官从一品,你可有意见?”永和皇帝咳嗽一声,问道。 白亦容忙跪下来:“臣并无意见,能够教导太子是臣的荣幸。” 永和皇帝点点头,说:“朕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先做好准备,明天,朕会宣布这个消息。” 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白亦容一路思索着,不知道明天那些迂腐的官员们会不会又因为皇上这个决定吵成一团。 太子太傅,太子之师,官从一品,是个虚衔,并无实权,不过名声上好听而已。然而,对于他这个并非科举入仕的人来说,简直是做梦一样。 白亦容离开了皇宫,便去了学院,下午他正好没有公务要忙,他这个山长就去巡视一番自己的学院。 学院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教学楼,一部分是食堂,另外一部分是宿舍楼。 由于皇上的大力投资,所以这栋学校的建筑水平远远超过了一般水平,几乎可以与皇宫的建筑水平相比拟。 而且,这里还有餐补,每年考试获得前三名者还可以获得不菲的奖金。就冲着这一点,就有许多人愿意进入这学校。对于贫穷人家上不起学的孩子,这确实是通往上流社会的一条路。 然而,永和皇帝建这学校的初始目的可不是为了做慈善,还是优先录取读过书的孩子。 白亦容进入了学院大门,门房大叔是个退役的老兵,见到是白亦容,他毕恭毕敬地朝着白亦容行了个礼:“白大人。” 白亦容朝他微微颔首,然后进入了学院。 一入学院,便是一个广大的操场,用来每天晨跑和锻炼身体。四周植有绿化树,空气十分清新。 走到教学楼的时候,便听得里头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上课。要知道,如果期末测试,专业课全都不及格的话,是会被劝退的。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些想混日子的人进入这所学校。 走过了教学楼,白亦容便来到了宿舍楼,宿舍楼是单层的宿舍楼,每间房间都有四张小床,显然这是四人间宿舍。白亦容制定的校规要求得十分严格,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将被子叠成四方形小块,不许不叠被子,否则会扣平时分。 附近的试验田里种满了各色的菜蔬,这也是为了让所有学生认识菜蔬的种类。 白亦容看了下这些菜地,都已经洒过水了,看来这些学生每天都有在认真地照顾这些田地。 看起来,这个学院已经走上了正轨。等这群学生毕业后,再挑几个成绩优秀的留校做夫子,白亦容到时候就可以放手了。 隔日,永和皇帝宣布的这个消息无亚于一枚炸弹投入人群中,引来了强烈的反应。 这些人固然迷信,然而思想更迂腐,强烈反对白亦容成为太子太傅。 更有老臣失声痛哭,说永和皇帝此举胡闹,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拜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为师呢! 更有甚者,强烈要求白亦容得通过百官的考核,才有资格当太子太傅。 永和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笑一声,看他把这群官员惯得的。 “够了!”永和皇帝一拍龙椅,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等他喘过气来,底下的臣子们才熄了声。 大家都知道永和皇帝这是发火了。 “朕已有主意,众爱卿不必再说。”他冷冷地扫过喊得最大声的那几个,哼了一声。 白亦容的奏折,永和皇帝是看过的了,光是那一手字就压过许多人。白亦容的文采虽然不是顶尖的,但是也是四平八稳,那奏折就好像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书写的。官场中,最难得的就是这份稳重,尤其是对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说。 是的,许多大臣攻击白亦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亦容的年纪太小了。 那些够资格当太子太傅的,无不是七老八十的,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人去给人家当夫子的呢!更何况,二皇子的年龄都比他还大呢! 永和皇帝懒得跟这群迂腐的臣子扯皮,直接退了朝,将这些人赶回去忙公务。 下了朝的时候,已经是午餐了。 永和皇帝坐在御辇上,喘着气,他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总有种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 想了想,他吩咐随侍的公公道:“去皇后宫里头吧!”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皇后也跟着累成了一把骨头。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永和皇帝此时此刻体会得最深刻。 才刚到皇后的宫殿门口,便听到了里头的说笑声。永和皇帝听得出是安宁公主在和皇后说着什么开心话。 他站在门口,想要静静地听一会儿,忽然喉头一痒,又咳嗽起来。 皇后和安宁公主这才意识到永和皇帝来了,忙出来迎接。 看着安宁公主,永和皇帝的心软了下,到底是他的女儿。不过,白亦容是国之重臣,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如果娶了他的女儿,这权势未免也太大了。 可是,虽然他的女儿很多,但永和皇帝最心疼自己这个女儿。 两相取舍,永和皇帝自然是为社稷着想。想到这事,他便有些头疼。 皇后和安宁公主过来扶他入座的时候,又一件事情传来了。 秋贵妃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卡结尾了,又在准备新文,所以今天的字数比较少。明天亦或者后天是结尾,所以呢,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爱你们! 第77章 收获作物 自打秋家被灭族后, 秋贵妃身为贵妃虽然侥幸得以存活, 但是皇上却是将她打入冷宫,不理不问。宫里人向来是捧高踩低的,这些日子秋贵妃所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这次, 等宫人发现秋贵妃时,她已经拿着一根长长的腰带上吊自杀了,舌头都吐得老长, 已经完全就是救不回来的样子了。宫人急急将她放下来后,她的尸体早就僵硬了。 永和皇帝听到这消息, 神情很是淡然,没多想就面无表情道:“跟她的家人葬在一起吧!” 宫人心里打了个哆嗦,这秋贵妃一家被斩首, 那尸体根本就没人收拾,就是扔在乱葬岗,可怜这个秋贵妃死后连皇家的陵墓都进不去,只能在乱葬岗。乱葬岗野狗也多,只怕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永和皇帝薄情起来, 还真的是有几分可怕的。 安宁公主想说什么, 却被皇后用力地掐了下手心, 她这才闭嘴。永和皇帝在家里头,向来是喜欢□□的, 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皇后不希望安宁公主为了个秋贵妃得罪了自己的父皇。 永和皇帝吩咐完后,就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宁宁, 那些试验田你还照顾得来吧?” 安宁公主忙道:“女儿这里有白大人的农册指导书,还有白大人亲手制作的作物图册,足以应付了。” 永和皇帝笑了下,对这个女儿他向来是十分满意的。 只可惜,她居然看上了白亦容。他承认,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父亲的话,或许会非常满意白亦容这个人当女婿。他有钱又有权,才华还不错,年轻英俊,简直是不能再理想了。然而,他更是一个君王,注重的是平衡之道,不能让一家权势独大。 虽然一直以来,白亦容的低调和谦和让他很是信任,但是永和皇帝不想亲手制造一个威胁给新任皇帝。 三人其乐融融的时候,美洲那边的吴大海却是焦头烂额,如同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 欧罗巴和土著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加之他们对这附近地形十分熟悉,所以吴大海他们简直是防不胜防。 这次,他们过来,还带来了永和皇帝亲手书写的圣旨,旨在占领这片土地。可是,这群该死的土著人用金矿诱来了欧罗巴的人。这些欧罗巴的体格比他们强上数倍,而且还骑着马,来得快跑得也快。 吴大海也尝试过派人谈和,但是这些土著哪懂得两军交战不杀使者的默认规矩。派去的几个人全都被砍了脑袋,脑袋就挂在这些土著的家门口,气得吴大海差点立马派全体士兵冲上去灭了这群人。 从眼下情景看来,谈和是不可能的了,战争似乎避无可避。 永和皇帝当初也考虑到了这片土地会反抗的可能性,也给吴大海下了令,一旦遭遇反抗,格杀勿论。 此时此刻正在上课的白亦容恐怕打死也想不到,他无意间,已经开启了殖民地的噩梦。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在美洲寻得耐瘠作物,然而他并没有考虑到殖民这个问题。然而,永和皇帝却是想到了,他虽然不能亲自动身出发,却是让吴大海全权代表自己,用尽各种手段也要占领这块丰富的土地。 这里有丰富的动植物,也有金矿,而且这里的人还很落后,简直是为大燕朝而准备的。 如果可以的话,永和皇帝甚至想派吴大海为他的使者,代表他占领这块土地。永和皇帝原本属意三皇子的,可是经过了彻夜的思索,他也认为三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去的话只会将美洲据为己有,与这边的大燕朝对峙,届时大燕朝内斗恐怕就不可避免了。 这时,吴大海将奖金分发给下属的事情传入了永和皇帝的耳朵里,他对吴大海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好感。这是个不贪婪的人,永和皇帝心想,那么美洲的事务就交给他吧! 事实上,他也没看走眼,吴大海确实对大燕朝忠心耿耿的。 吴大海他们没办法时时刻刻呆在船上,他们还得去大陆上取淡水。而就在这途中,他们死了不少人,都是被埋伏的土著们杀死的。 勃然大怒的吴大海忍无可忍了,下令,派人潜到林子里,找出土著人的老窝,然后用燃着火的弓箭攻击他们。 大火熊熊,烧了这块山地几天几夜,直将土著人烧得哭爹喊娘。船上原本也有人认为这事杀生有违天和,然而,船上已经死了五六十人,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吴大海的命令让大部分人找到了发泄处,拼命地攻击着这群土著人。 大火燃烧了几夜之后,一场大雨灭了这场火。然而,大多数以山林为生,住在茂盛丛林里的土著们大多数被烧成了焦尸。当然,那群欧罗巴的人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吴大海的人疯了似的,将这些残存的土著杀得一干二净。而那个传说中的复仇少年,却是再也没出现了。不知道是死在了大火中,还是逃走了。 想要征服一块殖民地,流血或许是必须的。吴大海想要用和平的方式跟土著们谈话,然后再颁布圣旨,赏赐他们一些大燕朝的东西,让他们臣服于大燕朝。这本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因为一场屠杀,他们的立场就改变了。 杀了这一群土著后,欧罗巴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他们沿途而上,打算收服其他土著人,却发现这些土著人消息灵通得很,全都人去寨空,像是在躲着他们似的。 吴大海没办法,只好选择一处有水的地方居住下来。 这里比大燕朝落后很多,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他们开始伐木为柴,开辟田地,建造房屋。永和皇帝这次派出来的船员有男有女,意在让这群人在美洲大陆繁衍下来,让大燕朝的火种在这片大地传承下去。 那群土著人不敢再来骚扰他们了。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吴大海总算是建起了座座房屋。对其他未参与杀害船员的部落人,吴大海也表示了善意。送上一些茶叶和丝绸,这群部落人果然很爽快地就臣服了。礼尚往来,他们也回了不少东西。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吴大海和其他部落算是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这让原本为人所诟病的屠杀成为了往事,逐渐被人淡忘。 然而,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欧罗巴的女王收到了前方战败的消息,勃然大怒,派出了更多的军队打算前来这里抢金矿。至此,大燕朝和欧罗巴的战争序幕拉开了,这一战便是数十年。双方在美洲领土的归属上,互不相让,彼此争斗不休。 几个月后,来自美洲的作物开始成熟了。 白亦容将所得的作物全都上贡给了永和皇帝,其中有马铃薯和地瓜等物。 这一次,永和皇帝学精了,没有让御膳房做菜,而是让白亦容亲自处理马铃薯这道料理。 白亦容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五岁左右,都是一个人生活,炒菜这事自然是不在话下,他的动手能力极强。 于是,他便做了三道简单的家常菜,一道是土豆卤猪肉,一道是炸土豆,一道是炒土豆。 当然,在御膳房处理这些的时候,他也不忘告诉这里的大厨一些注意事项。 “这些得削皮,”他一边削皮一边说,“发芽的土豆千万不能吃,有毒,吃了的话,轻则难受重则死亡。这一点,你们要注意……” 几个围观的大厨听得十分认真,生怕漏了什么。 菜肴呈上的时候,永和皇帝、安宁公主和皇后都好奇地投来了目光。永和皇帝率先动筷,夹起一根几根炒土豆丝,放入嘴里。他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又夹起一筷子卤的土豆放入嘴里,这次他吃完后,更是连连点头。 “亦容,你手艺不错!”永和皇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连连夸奖。 安宁公主跟皇后也随之夹起一块土豆,放入口中。 这些是他们都不曾食用过的,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这其中,白亦容的手艺起了很大的因素。后来,其他大厨再怎么煮都煮不出白亦容做出来的那种味道,让永和皇帝很是无奈一段时间。他总不能将白亦容叫进来,专门给他煮土豆这一样菜品吧! 还有地瓜,白亦容只搞了三样,一样是烤地瓜,一样是炸地瓜,最后一样是拔丝地瓜。 随侍的人帮永和皇帝将地瓜皮剥了后,永和皇帝看了眼地瓜,只见外皮漆黑,内里却是黄红透亮,十分好看。 他吃了一口后,地瓜香味伴随着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了开来,融入他的心脾里。 “好吃!甜,香!”永和皇帝大赞。 安宁公主跟皇后也连连点头,这味道确实新奇。 白亦容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伺候好这群挑剔的主儿。要知道,永和皇帝可是尝遍了山珍海味的人。 “这几样既然耐瘠,那么就传下令去,全力推广这几样作物,特别是这土豆和地瓜!”永和皇帝下令道。 白亦容忙应是。 许是心情好,永和皇帝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又赏赐了白亦容不少金银。现在白亦容不缺权势,而且官位也已经抵达了从一品了,又有侯爵之位在身,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但是,缺啥都不会缺钱,所以永和皇帝很贴心地送了不少银两给他。 晚上,永和皇帝睡觉之前,躺在床上梳理了下,这些年的农业成就。砂田法早就在一些地区推广开来,现在又有了一些耐瘠作物,国库这些年也充盈了不少。现如今,戎狄来袭,永和皇帝觉得这是个主动出击的好时机。往年来,大燕朝都是被动地抵挡着戎狄的来袭。现如今,他决定主动出击。 是时候,主动征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甜心抗议了,我设想中是主角升到正一品官后结局,不过有小甜心说想看到小白带领大燕朝飞起来,我决定再完善一下结局。 第78章 开西北 戎狄没料到大燕朝的报复会这么凶猛, 他们策反了大皇子,只差没成功刺杀白亦容这个威胁,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根本没想到在他们眼里, 只会防守的大燕朝会主动攻击自己。 永和41年, 永和皇帝派了名将岳心怀为主帅, 出征西北,誓要扫尽戎狄。 天气正好, 午时时间。 白亦容双手插在袖子里,缓缓地从二皇子府走出来, 安宁公主在身后唤了声:“夫子。” 白亦容停下脚步, 转头,见是安宁公主,便道:“臣白亦容见过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微微一笑,说:“夫子, 父皇已经准我跟皇兄一起学习,所以我先来拜会夫子一声。” 白亦容微微怔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的官称是太子太傅, 旨在教导太子。安宁公主跟过来一起学习, 不必忌讳么? 像是知道白亦容心里想什么似的, 安宁公主接着道:“夫子, 这是二皇兄帮我向父皇说情的,不然父皇根本就不会同意。” 说到这里,她微微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来。 白亦容摇了摇头, 心里叹了口气,他又不是傻子,这些日子,二皇子对他恭敬有加,然而言辞间偶尔会谈及自己的妹妹。 看来,这公主或许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白亦容想了想,如果未来的结婚对象是安宁公主的话,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毕竟对方也喜好农学一道,而且知书达理,性格该强硬时强硬,温和时温和,进退有据,实在是很奇葩的一位公主。 他可见过其他的几位公主,个个性格跋扈,张扬得很,只有安宁公主反倒是个另类。 见白亦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安宁公主忍不住又唤了声:“白大人,你不会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吧?” 想到这里,安宁公主有些失望,希望白亦容不是那种看不起女子之人。 白亦容忙说:“我并不这么认为,相反,我认为女子与男子是平等的。” 安宁公主眼睛一亮,这个说法倒是新奇,她饶有兴趣道:“白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白亦容总不好说自己是现代穿来的,思想与那些迂腐的文人不同。 他想了下,说:“男子有男子的优势,女子有女子的优势,男女各司其职,哪有什么优劣。” 安宁公主点头:“说得好,不过有一点,那就是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也能做到。” 白亦容笑了笑,可不是,在前世现代,那些女子个个都不属于男子,有不少是白领精英。 两人交谈着,出了门,分别时,安宁公主对白亦容更是好感十足。 按理来说,每次下课,二皇子都会亲自送白亦容出府,可是,今天二皇子身体抱恙,所以白亦容坚持不让他送,自己离开。 二皇子自是知道安宁公主的心思,所以努力给她制造机会,只是永和皇帝是不大同意的。既是驸马又是大权在握的臣子,还没有前例,永和皇帝不想给自己留下个隐患。 两人在门口分别后,白亦容便回到了自己的田地里去了。 这几年,一批又一批的草鱼长成。今年投放的草鱼鱼苗长得飞快,都到了出笼的季节了。白亦容便搞起了批发,团购价非常便宜,小广告贴得四处都是,还招了个识字的人专门念广告。 有的村子见这价格便宜,便整个村子组团来买鱼。还有的达官贵人喜欢吃用新鲜的活鱼做成的菜,因此京中不少餐馆向白亦容批发了不少草鱼。 这些年,白亦容是赚得盆满钵满,不敢说腰缠万贯,但也是个小富翁了,衣食无忧。不少佃户纷纷询问白亦容能不能学他养草鱼,白亦容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没有阻止,同意了。 自打被封了侯之后,他的封地一年的收入就不止那么一点,卖草鱼所得的钱不过是个零头。但是,渐渐的,白亦容就发现,不对劲了。 大家看到白亦容养草鱼赚到了钱,全都一窝蜂去养鱼了。 为此,白亦容还提醒过这些养草鱼的农民,但是,利益面前,谁能不动心。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草鱼的价格就狂跌,甚至到了卖都卖不出去的地步,不少农民倾家荡产,哭诉无门。 白亦容也很无奈,他已经提醒过了,可是当时谁也听不进去。 这些日子,皇上下令,大力推广各地的开垦运动。既然不能毁林开荒,于是,在白亦容的带领下,一些无地可种的农民们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 架田便是其中一种,无数的江河中,架田迅速被推广开来,还有涂田、於田等等。 由于南北土质不同,所以白亦容针对不同的土质宣布了不同的法子。 北方多盐碱地,盐碱严重的土地,甚至无法种植物。北方尤其是西北这种干旱半干旱地区,由于降水量小,蒸发量大,所以这里的盐碱地最为严重。 不像北方的部分地区,降水集中在夏季,还会有脱盐的季节。只有冬季,盐碱地的程度比较严重。 再说,岳心怀一口气攻下了戎狄所在的几个西北地区的城池,将戎狄一路往西逼,逼得戎狄不得不弃掉城池逃走。 现在,那片地区已经是大燕朝的土地了,农业亟需发展。 那里的盐碱地最为严重。 皇上拨了不少人过去,欲图占领那片土地,另外一个,就是得发展农业。为了开垦这块新收的领土,永和皇帝甚至承诺十年内不收税,加之白亦容的名声在农民中十分出名。为此,不少流民愿意西迁,迁至西北地区。 太子和学院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西北地区的开发却是等不得的。于是,永和皇帝让白亦容暂停教学,前往西北,开垦荒地。 白亦容到了西北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河渠,将水引至盐碱地附近。 在他出发之前,永和皇帝曾经听过他的农业开发计划,所以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光是修建河渠,就花费了半年的时间。 治理盐碱地的方法有许多种,其中便有种稻洗盐,开沟排盐,淤灌压盐等方法。 洗盐,就是将水灌入土地里,让土层表面的盐分溶解,深入深土里。当然了,也可以种一些耐盐的植物来治理盐碱地。 这个方法很快就流行开来,直到后世,这个法子还依旧在使用着。 白亦容刚刚从田地回到自己所在的府邸,当地新任的知州原本特地给他安排了一座非常大的府邸,被白亦容拒绝后,他只好拨了座还算小的府邸给白亦容。 这些府邸都是以前戎狄贵族们留下来的,建造在西北中算是不错的了。 这些日子,这边的农民简直是将白亦容奉若神明,有了他的帮助,那些原本寸草不生的盐碱地真的冒出芽了。 西北夏季的太阳特别大,白亦容热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这里的农民对白亦容特别的有好感,因为从没见过一个官老爷会跟着一起下地呢! 可见,这是一个好官,因此白亦容在这里风评还算不错。 他才入了府,便听到新任的管家前来汇报:“大人,您有一个客人。” 白亦容问:“是谁?” 管家为难地说:“不知道,不过他说想进来等大人,小的本来也是不同意,可是他的侍卫就不干了……” 白亦容挥挥手,说:“不必说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这人了,而且看到这人的时候,白亦容的内心非常的震惊。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白亦容大步上前,就要行礼。 昔日的二皇子,今日的太子忙扶起他:“夫子不用多礼,这次我是前来巡视西北的。” “殿下,您乃万金之躯,怎么前来此处?”白亦容有些不赞同道。 太子随和一笑:“我是经过父皇同意才来的,再者,父皇也很好奇你将这里搞得怎么样,所以就派我过来看看。” 说着,他又看了看白亦容。由于西北风沙大,白亦容被晒得黝黑黝黑的。 “一看你,就知道夫子吃了不少苦。”太子由衷地感慨了一声。 白亦容笑了:“为了大燕朝,这是应该的。” 太子说:“这里的环境也不太好,我听说徐知府想给你最好的府邸,被你拒绝了?” 白亦容笑道:“那么大,我一个人住着浪费。” 太子又道:“夫子还是跟以往一样,喜欢为人着想。” 白亦容微微一笑,却有些尴尬起来,这太子不会是将自己当作了妹婿了吧?听他的口气,还挺亲近的。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白亦容回过神,看着太子。 这些年,这位太子越发的沉稳了。许是他帮过白亦容的缘故,他对白亦容的态度很是随和。 说着,两人便拉起了家常:“宁宁也闹得要来,父皇不同意……” 白亦容有些无奈:“皇上也是疼爱安宁公主。” 太子又说:“亦容,你可有打算回京城,你在这里都呆了一年了。” 还有话,他没说出口,安宁公主也等了他一年了。太子很疼爱自己这个妹妹,所以总想探探白亦容的口风,如果他愿意尚公主,那自然是极好的了。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就是落花无情流水无意,自家妹妹还是趁早找个其他的好郎君嫁了吧! 第79章 尾声 这次太子不仅仅是来视察西北情况的, 也是来催促白亦容回京城的,他的宝贝妹妹可等不起。过了几年,安宁公主就算是老姑娘了,虽然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但也不是那么个回事。 安宁公主和永和皇帝都不是以势压人的人, 如果对方不同意, 自家也不会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这一年,西北农业在白亦容的指导下, 有了质的飞跃,往日不能种地的土地都种上了粮食, 农民也不用担心给饿死了。再者, 还有砂田法的推行,更是避免了干旱造成的饥荒。 西北一役,岳心怀一口气将戎狄赶到了中亚,大片戎狄的土地被划入了大燕朝的版图, 这片土地在白亦容的帮助下,大多都种上了粮食。 可以说,白亦容居功至伟。 然而, 太子来了几天就有点水土不服, 又拉又吐的。好在他撑着病体视察完这一片地区, 这才赶紧回京城。白亦容经过这一年的时间, 也差不多将自己所学的一些东西教给了当地农民,所以没有再逗留,而是跟着太子一起回京城。 然而, 十几日后,车队在殷都门口被拦了下来,随即,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子和白亦容一行人被下了天牢。 暗香沉沉的宫殿里,永和皇帝面容枯槁,僵卧在床。三皇子姜瑞源不安地转来又转去,最后狰狞着脸看向床上的永和皇帝:“说,玉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永和皇帝喉咙发出赫赫赫的声音,眼神恨不得将这个儿子吃了。大概是迫于永和皇帝的积威,三皇子一阵瑟缩,随后,他又挺直了脊背,狠狠地道:“太子已经被我下了天牢了,你说我要不要先杀了他再说。” 永和皇帝的眼神顿时转为了难以置信,这次趁着他病倒多日不曾上朝之际,三皇子在后宫发动了政变。由于他瞒得太死,风声还没有传出去。三皇子现在急需的是玉玺来证明他的身份,然后就是让永和皇帝亲手写下禅位圣旨。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三殿下,药已经熬好了。” 三皇子不耐烦道:“碧荷,快进来,把药给我喂下。” 他要亲自看着永和皇帝将这些药喝下,当然了,这些药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只不过让永和皇帝越来越无力,只能躺在床上罢了。 这时,那婢女低着头,三皇子就站在床边,那婢女忽地将整碗药泼向了三皇子的脸。三皇子被泼了个猝不及防,再回神的时候,那婢女已经将袖中的匕首□□,刺向了三皇子的脖颈。 三皇子惊呼一声,眼看着那匕首朝自己身上招呼,他下意识地抓起床上的永和皇帝,试图挡住这把匕首。 谁知那匕首转了个弯,对方一把抓住永和皇帝,将他推回床上,那把匕首去势不减地没入了三皇子的胸口。 三皇子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又看了眼“碧荷”:“你、你不是碧荷,你到底是谁?” “碧荷”呵呵一笑,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是安宁公主。 “你该死!”安宁公主咬牙道。 三皇子后退几步,噗通一声倒了下去,鲜血弥漫开来,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药味混着鲜血的味道。 此时,门外也传来了厮杀声。永和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真是老了,居然被自己这个最不成器的三儿子摆了一道。 他看向安宁公主的眼神充满了慈祥,安宁公主放下匕首,跪在床边,担忧地看着永和皇帝:“父皇,你没事吧!” 见永和皇帝投来疑惑的眼神,安宁公主解释道:“蔡清史蔡大人会将叛贼都捉拿下来的,父皇你就放心吧!等太医过来后,你就可以治病了!” 永和皇帝说不出话来,只好摇头。 这场政变很快就结束了。 只是,永和皇帝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弱了下来。 临终前,他将太子和安宁公主召到病床前,艰难地看着这对儿女。太子正一脸悲痛地看着他,安宁公主的眼眶都红了。 永和皇帝只觉得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未做,美洲的事情还没有回复,岳心怀才刚刚驱走了戎狄,这个大燕朝疆土的拓展尚未完成,就要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这个仁和的二儿子,他还是有很多的不放心。 “白亦容是个好的,”永和皇帝说,“老二,你可以信任他。至于你的妹妹宁宁……” 他的眼神投向了一边的安宁公主,神情温和:“父皇知道你喜欢白亦容,可又碍于他权势过大,生怕有一天颠覆了我大燕朝……唉,儿女都是债,父皇也不说你了……” 安宁公主知道他还是不大同意,不然早就赐婚了。虽然心里难过,不过她此时更期望永和皇帝能够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过了会儿,永和皇帝又道:“召白亦容进宫吧,父皇有些话想跟他说说。” 白亦容还在教学的时候,就被紧急召到了宫中。为此,不惜违背了闹市不得纵马这一条例,直接骑着马入了宫中。 等他到达的时候,永和皇帝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白亦容被着急的太监送到了皇上所在的屋子,然后跪了下来:“臣白亦容见过皇上。” 皇上此时已经无力转头了,只是侧着眼睛看他,声音沙哑道:“亦容,你过来,其他人出去。”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永和皇帝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如此了解美洲一事,这事朕不会继续追究。” 顿了顿,永和皇帝继续说:“朕有一事想托付于你。” 白亦容愣了下,看向永和皇帝:“皇上请说。” “你对宁宁有什么看法吗?”永和皇帝忽然问。 “公主聪慧,善解人意,是个果敢的人。”白亦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些都是真心话。 “那孩子对你的心思,你都知道吧?”皇上问得这么明白,白亦容再装不知道肯定要惹恼他了。 不待白亦容回答,永和皇帝接着说:“日后,你若是娶了她,要好好对待她。” 白亦容说:“臣明白。” “你是我的肱骨之臣,大燕朝的发展离不开你,日后太子就要劳你教导了。”永和皇帝说。 如果不是看中白亦容实在是对农学了解,永和皇帝是不可能给他这么大权势,而且美洲一事,永和皇帝也心存怀疑。白亦容表现出了不符合一般的了解,就好像他曾经生活在美洲那般。当然,永和皇帝是不会说破这一层的,因为说破了对他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招来不少麻烦。 永和皇帝越说越喘气,白亦容忙将外面等待着的人叫了进去。太子几步冲到了病床前,握紧永和皇帝的手,永和皇帝努力地撑着一口气,艰难道:“要好好治理国家……振兴……大燕朝……要勤于政……偷不得懒……” 太子泪流满面地点头:“儿臣知道!” 永和皇帝心有不甘地走了,在他的雄图大业还没彻底完成之前,他就撒手人寰,不得不说,他是不甘心的。 对于三个儿子,他也看得很透彻。太子会是个仁和的君王,适于守成,然而,开疆拓土这一事,他未必完成得了。当然,许是因为太子太年轻了,等日后成熟了,或许他会有这份野心。 太子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白亦容提拔为左相,官阶正一品。彼时,群臣都闹翻了天,然而,太子在这一事上却是出人意外的坚持。 在永和皇帝出葬的那天,美洲传来了消息,那里的人已经大部分臣服于大燕朝的皇帝,吴大海在那里建起了高楼,修起了道路,教导那里的人民穿起了衣服,种起了田地。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欧罗巴的人屡次骚扰,他们击退过几批来自欧罗巴的人。 太子下令,又建了数十艘大船,打算让人继续出海前往美洲。 几年后,在咸平皇帝的拉红线下,他的胞妹安宁公主下嫁白亦容。彼时,群臣反对,认为白亦容已经位极人臣了,不适合再尚公主,况且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永和皇帝当时是不太同意的。 太子可不管这些事,他只有这么一个胞妹,自然是心疼自己妹妹,才做这个媒的。而且,他看得出来,白亦容也对安宁公主有好感,两人看起来很是合适。 没想到咸平皇帝看着柔柔弱弱的,性格随和,可却比他的父皇永和皇帝还倔。你反对你的,我继续坚持我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既然没有前例,那么朕就开了这个先例!”他斩钉截铁道。 安宁公主下嫁白亦容后,也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而且,当时,京中很是八卦了一阵子,个个都是极其羡慕安宁公主的。 这时候,农学院第一批学生毕业了。 这次毕业考试由白亦容亲自出题,闭关出题时,他拒绝会见一切来客。 伟大的农学家和文学家林郁就在这次考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位七品农官。待林郁后来位极人臣的时候,他曾经感慨过,当年若不是白亦容相中他,给他机会,恐怕他今天还是个只知道种田养猪为生活辛苦奔波的普通人。 千年后,一批游客在帝都最为出名的农业学院里游览。 导游大声解说道:“进入了这所学校的大门,我们就可以看到了白亦容的雕像,我们都知道,白亦容素有农学之师的称号,是他让田地成功地转为精耕细作,他一辈子发明了许许多多的法子,有砂田、涂田等等各种土地利用方式,还改进了各种肥料增加土地产量……种种发明,大大地促进了农学的发展,充实了国库。可以说,当时的大燕朝能够征服美洲,白亦容功不可没……” “而且据传,这所学校是白亦容提倡建立的,白亦容就是这所农业学校的第一任校长,这所学校是当今世界中保存至今的最为古老的学校之一。另外一所呢,就是白亦容在家乡山岭村建的村学,现在也是著名的综合性学校。” “好了,再往里头,就是林郁以及其他农学大师的雕像。我们都知道林郁,著名的文学大师和农学大师,白亦容就是他的伯乐,将他挖掘出来,然后推荐给了当时白亦容的好友谢秉章……” “永和皇帝过世后,咸平皇帝继位。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咸平皇帝反而重用白亦容,当时的亩产量已经非常接近现代农学的亩产量,这简直是个奇迹,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研究白亦容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个奇迹的……” “当时的大燕朝据说领土东至美洲,西至欧罗巴,几乎统治了整个世界,而在其中,农学家白亦容便起了极其关键的作用。有人甚至提出,白亦容不只是个农学家还是个地理学家,因为他曾经绘制出整个世界的地图。而据我们所知,白亦容当时的成长条件根本不可能让他准确地画出这个世界地图。所以,直到现在,史学家们还在研究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经历了几次战火,白亦容创办的两所学校都保存了下来。古人很迷信,认为白亦容是农学鼻祖,所以每逢灾年,便会向白亦容的雕像祈祷祭拜,以求丰年……” 游客们纷纷拍照,只见白亦容的雕像下雕刻着一句话:“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据说在古代开春播种的时候,农民们便会祭拜白亦容,以求丰收,这副对联也一直伴随着白亦容传遍全国,世世代代地传了下来。 再往里头走,导游又解说:“这里是宁容试验田,是白亦容大师专门为安宁公主开辟的试验田。这边的这副雕像便是安宁公主,据说她也是个极为出色的农学家,是我们历史上第一个女性农学家。白亦容能够发明出许多东西,其中她的功劳也不可小觑。 提起安宁公主,史学家的评价只有几个字——巾帼不让须眉。当年,三皇子姜瑞源篡位之时,安宁公主亲手刺杀了姜瑞源,成功地帮助自己的皇兄姜瑞意上位。他们这对兄妹关系极为融洽,白亦容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就是胞妹安宁公主在两人之间周转,才保持了这对君臣的和谐关系。当然,这些只是史学家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喷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结尾就是大燕朝统治了整个世界,白亦容走上人生巅峰位极人臣,抱得美人归~再写下去,就是统治整个宇宙了= =不过,大家可以提建议,哪里有需要补充的,我就补进去,如果后期增补多出来的字数就当是我送给各位小甜心的。 新文今晚八点一起发,古代发明直播间,欢迎大家对新文文案和文名以及开头提意见,蠢作者这个文的文案和开头修改了六七遍了,请各位小甜心帮忙看看哪里不妥,是否有意思,就当是来自蠢作者的请求吧!千来个小甜心追随着农学这文到这里真的不容易,爱你们~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这千来个小甜心~ 本书由 黑夜戴墨镜 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