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童养媳的春天》 作者:大王任性 文案 秦叶子: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苦逼的童养媳。 庄小胖:一个除了胖还傻,没什么别本领的小胖子。  从7岁到十七岁,秦叶子一心培养庄小胖,希望能够结束自己上辈子的单身生涯。庄小胖很嫌弃秦叶子,反正秦叶子长得不好看还粗鲁。庄小胖从小就有一个初恋女神。考秀才是为了她,上私塾读书是为了她,减肥变帅也是为了她。即使初恋以前嫌弃自己,后来不还是笑过来求了? 庄小胖拍了拍秦叶子的肩膀,告诉她等自己当了大官一定给秦叶子找个好夫家。秦叶子就怒了,合着自己一心培养出来的凤凰男被别人捡了便宜。也不用等庄小胖介绍,秦叶子自己就准备给自己嫁出去。  庄小胖突然傻眼了。他猛然想到,教他读书的是秦叶子、打架保护他的是秦叶子、帮他减肥的是秦叶子,不离不弃的是秦叶子……  这下好了,童养媳跑了。 不过,童养媳很高兴,因为她的春天来了。 ================== 第1章 穿越而来的童养媳 山林之间,层峦叠嶂,暮春时节,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芳草清香。 一辆直升机停在山崖中间,螺旋桨还在不停的转动。直升机后门被打开,秦叶子戴着耳机捂着耳朵大叫。“给老娘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出音音,全部回家吃自己的!” 秦叶子身侧的特种部队士兵唰的一下顺着升降绳降了下去。山崖边上停着好几辆搜救车,各式精密的高科技仪器一齐开启。嘟嘟嘟的响个不停。 秦叶子有钱,很有钱,是典型的富二代。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就一个人野着疯着长大的。秦叶子一辈子至今就一个朋友,幼儿园认识的肖音音。 肖音音和她不一样,人家是标准的文学世家小姐,人家家里都是古琴、书架、字画什么的,秦叶子就一个大老粗,回回去回回尴尬。但肖音音人好,从来没有嫌弃她,两个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秦叶子他老爹是个本事人,一把年纪了还在国外二婚,给她整了一个小半岁的外国弟弟。这弟弟人浑,明明说好继承家业,他负责在外打工,自己在家收分红。结果没上岗两天,就跑国外诉苦去了。秦叶子那个急,一路狂追,好不容易重新把人打包回国,正想邀请肖音音一同□□,谁知,打着电话呢,就传来撞击声。 秦叶子在飞机上就让人去核实是怎么回事。一回到国,弟弟什么的也不管了,拿刀子架在司机大叔的脖子上,逼他开出国际赛车的标准,一路狂奔到这里。肖音音本来是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谁知道路上遇上乱石,躲避的时候和后面的车发生追尾,直接带车摔下山崖。 秦叶子不眠不休让人下山去找,无论是车、司机,都找着了。虽然爆炸也毁得不成样,但肖音音就是找不着。 秦叶子那个急啊!这才出动飞机,准备大范围投人搜山。 “唉!往那!往那去点!”秦叶子指向不远处茂密的丛林。驾驶员也很听话,将飞机掉头过去。 不是她刁难人,是能找的地方都给找了。这人死了,还能带脚跑不成?带脚跑的,那都是活的啊!用秦叶子自己的话来说,她读书少,认死理,万一人没死呢! 驾驶员掉头,飞机却莫名奇妙的开始在空中原地转圈。 秦叶子捂住耳朵。“咋啦?这刚买的飞机,还在退换期呢!” 驾驶员是个外国帅哥,人对着耳机叽里呱啦一堆英语,秦叶子愣是一个单词也没听明白。“说人话!虽然是急招,也没必要整个国语都不会的啊!” 合着之前她说去哪、哪,这家伙都是靠猜的么! 秦叶子恨不得立刻揪出办事员工。 可惜,没这个机会了。驾驶员不断用手冲秦叶子示意摆动,秦叶子除了用手势表示自己听不懂外什么都做不到。 飞机操作台突然冒出一缕黑烟,一个大失衡,完全倾斜到了一边,秦叶子被重重甩到一头。 地面工作的搜救队立刻发现了情况,全部慌乱起来。 但无尽于事,飞机一瞬间,螺旋桨停了下来,整个飞机受重力影响回归了地球母亲的怀抱。地面工作人员惊讶地大声尖叫。 秦叶子只记得没了记忆前,自己放声大喊了一个词。“退款!” 一个平静安详的小村庄,几间独立的小茅草屋耸立着。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两室一厅搭配的双重组合——还是茅屋。拥有独立小院落,茅屋前用篱笆围着,里头锁着五只欢乐奔跑的鸡。 一个绑着两个小辫子的七岁小女孩,穿着一身粗糙的破麻衣,很随性的往地上撒米给鸡投食。 不用怀疑,此人正是我们秦家大小姐,秦叶子。 秦叶子不知道,这叫奖励还是惩罚。奖励呢?她经常用□□上多出来的钱做公益。惩罚呢?就是她经常压榨公司元老,让他们辛苦工作自己等着分红。她很戏剧性的挂了,然后又很喜剧性的睁开眼,一穷二白。 她回到了过去、额,算是过去吧。反正历史她就只知道唐宋元明清,这个朝代没听说过。赚了年龄,嗯,大家都看到了,七岁的小萝莉呢 但是!有个毛线用!她现在是一个被卖人口。据这的蛮横女主人说,花了一两银子,买她来给儿子当童养媳。她怎么这么不值钱?只有一两!等等,重点好像错了……童养媳! 这不是包办婚姻,这不是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这不是从根本解决单身问题……吗? 单身了二十来年的秦叶子无法否认,自己一开始是期待的。这户人家姓庄,哦,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庄,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秀才老爷,是不用交税的那种!读书人啊!万一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帅哥,她也是很愿意玩养成,跟对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别说她没有节操,换你单身二十来年试试!你敢说自己不后悔没有从小培养一个!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小相公’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亏得女主人还满脸骄傲把儿子吹得是天上有地上无,一脸嫌弃自己,说一两银子买贵了。结果!她是收获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竹马,但却是白白净净的大胖子! 看上去绝对也就六七岁,身材、那个壮哦!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猪八戒。她一点都不想培养,她只想回家! 可是女主人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女主人,反正只知道是李氏,得喊娘,她身子骨弱,本身还是个萝莉,也就屈服了。李氏,把她关锁了起来,说自己刚来的时候还生病,浪费了她抓药钱,哪也不许去,只能在家干活,等长大了给她儿子生儿子。 那时候,秦叶子差点没忍住问她。这个时代买卖女童犯法的么。她学识差,书读得少,还真不知道。她被锁了两天,最后对方看她安分了才给放出来干活。 这家男主人据说是赶科举去了,如果能考中那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过惯好生活的秦叶子还是很期待的。所以也不跑了。 正稀里糊涂的想着,她相公,庄小胖子,气喘吁吁头顶两个总角晃晃悠悠的从外跑了进来。“快!给我拿两个铜板!” 秦叶子一愣,嘿!这不长脑子的小屁孩,她看起来像是个带钱的吗? 第2章 婆媳关系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本来多有气概的一句话,秦叶子此时自己听自己说,都感觉到了心酸。 她唉,秦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姚钱没有’的人了?太过突然,完全没有一丝丝防备。 小胖子名叫庄曜玥,因为家里溺爱的原因,穿着一身衣袍料子也是中等,大蓝色的衣袍上还带着一只大老虎,看上去比秦叶子身上的麻衣贵多了,像个商户人家的小少爷。如果不是太胖破坏美感,总体还是很可爱的。 这年头,能把孩子养得这么肥胖,非大户人家不可完成。想来这庄小胖也是个得宠非凡的。 “你傻啊!娘枕头底下都藏着铜板,你去给我拿两个过来。” 秦叶子下意识的探了探脑袋,看着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这庄小胖,不会逢人就说自己娘枕头底下藏钱吧,这小破茅屋完全没有防盗功能啊!“你自己不去拿,使唤我干嘛!” 阴谋!绝对的阴谋!而且,开玩笑,竟想使唤她秦家大小姐!打不过你娘!还治不了你了还! “我,我累了。”庄小胖毕竟是个孩子有些心虚,但霸王惯了的他气势很快又回来。“让你去你就去!买你来干什么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浪费钱!” 或许是听自己娘亲念叨多了,在庄小胖子的心目中,自己这个媳妇买贵了,根本不值价。他反正看着也嫌弃,瘦瘦小小,除了长得白了点,没一点好看的地方。身体还不好,还生病了,害他都不能睡在自己的床上。 “你告诉你娘了没有?”秦叶子上下打量庄小胖。 “你!哼!我自己拿!”庄小胖自己进屋。“等娘回来,我就告诉娘你欺负我!” 秦叶子对这种小孩子告状完全免疫,再度继续无心撒米。庄小胖到屋里转悠了一圈,出来手上就抓着两个铜板。 秦叶子上前拦他。“你这熊孩子,还真拿了!那、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她记得音音教过她。“不问自取则窃!你这是偷东西啊!” “胡说!我拿自己家的。”庄小胖拿着钱就想跑,秦叶子像被老鹰抓宝宝的那只母鸡张开双臂拦他。 “话说清楚,你拿钱干什么啊!” “我和朋友打赌!不用你管!你喂好你的鸡!”庄小胖看准时机,唰的一下溜出院子。 秦叶子突然想到自己那该死的弟弟威尔。原来,不分国籍、不分时代,熊孩子都是一样惹人讨厌的家伙! 不过这胖子可以啊!这么胖还这么灵敏。看来打遍村里刺头也不是开玩笑的。不过,秦叶子也没怀疑过就是,他那身板,随便一压,人家肋骨都要断三根。 因为家里男主人不在,李氏一个人到田里看庄稼。回来的时候扛了把锄头,就看见自己花一两银子买回来的童养媳,像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一样,一边撒着米,一边打呵欠。 当初卖她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家可不养不干活的。李氏气冲冲的进院子放下锄头,惊到了秦叶子。不说,这古代女人,古代农村女人,真的很强悍。连她也要退让三分。李氏年龄应该不大,毕竟古代女人嫁得早,庄小胖看上去也没几岁,但长期的农活让李氏看上去像个三十好几的女人,心性是中年妇女。腰膀子直粗,声音也横,一点都不温柔贤淑。 李氏顺手折了根树枝,抓着秦叶子的小胳膊就开始打屁股。“让你偷懒不干活!让你偷懒不干活!” 秦叶子上辈子就没少挨过打,以前她老爸就总说,亏得不是生成了男孩,否则都不知道要给他闯多大窟窿。 所以再挨打,秦叶子也没觉得很过分。打就打呗。只是她现在的小萝莉身体没以前的结实,打起来那叫一个疼。 李氏出门前一共交代了三个任务:喂鸡、扫院子、生火煮饭。 很明显,还处在第一阶段。用米来喂鸡!而且大把的米就往地上扔。李氏心都疼碎了。秦叶子哪里知道,她又没喂过鸡。反正她去动物园的时候都是这么给东西给动物吃的。 李氏后悔得要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买回来这么个不服管教的。打也不哭,真不知道是什么孩子。“去!给我去厨房生火!” 秦叶子无奈前往厨房。这个连火柴都没有的世界,生毛线的火。难道钻木取火啊!秦叶子又很坦然地退了回来。“不会。” 瞧瞧,说话就是要理直气壮,说话就要理所当然,这样才有底气。 正在收拾地上米的李氏也愣住了。“你不会!你在家里没干过活!”她看过这孩子的手,上面都是老茧,怎么可能不会干活! “没,我都做吃等死来着。” 李氏彻底被激怒了,直接拿起扫把打秦叶子。真疼!要不是自己内心一把年纪了,她一定嚎啕大哭。秦叶子忍得辛苦,李氏看她这样下手就更重了。秦叶子被打得抱头蹲在地上,身上火辣辣的疼。 李氏在庄村,那是出了名的野蛮泼辣,别的婶子都不大待见她,也不敢跟她吵。这还是李氏第一次吃瘪,还是在自己买回来的童养媳身上。 李氏打得累了,满头大汗,丢下扫把自己生火去了。“你今天不许吃饭!饿死你!” 李氏进了厨房,秦叶子偷偷拉开手臂瞧,小手臂上都是伤,后背已经从火辣辣变成钻心疼。 她无比思念自己老爸。不靠谱是不靠谱了点,但至少不会真的下重手抡她。 于是秦叶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思考前生。院子里的鸡看她半天不动,大着胆子来她身边吃米。秦叶子是不怕的,想她小狮子都抱过了,还会怕鸡么。 秦叶子又坐了一会,没错,就是在偷懒,外头庄小胖回来了。脸涨得通红,身上大汗淋漓,急急忙忙的给跑进来的。 “咋啦?”秦叶子跟庄小胖打招呼。 庄小胖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光明正大偷懒的秦叶子。娘怎么对这个买来的这么好?简直赶得上他了。“你干嘛不干活!” “我不会啊!”生存技能还待点亮呢!现在只能偷懒。 “你!你不会要学啊!”庄小胖像他爹训他一样认真。 学、钻木取火还是怎么的?她是真的一头雾水。落差太大了。秦家大小姐,什么时候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哪过得去这种日子。 就拿做饭来说,秦家大小姐是学过的。她就往锅里倒了一点油,教她的几个特级厨师连忙鼓掌,掌声响彻云霄。后来油溅起来,她还让老爸把人给赶走了。 “你跑哪玩去啦!铜板呢?”秦叶子转移话题。 第3章 培养三观正直的小胖 “你、说什么铜板,我不知道。”庄小胖紧张的握紧拳头。 “花完了?”以前她不是没被克扣过零花钱,这种情况,她还是很能理解的。“和你朋友买糖去了?” 秦叶子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秦叶子野惯了,不在意的拍了两下。 “我没见过什么铜板,你别乱说话。”庄小胖说完就要走,又见秦叶子用瘦瘦小小的身板拦下他。他真的不觉得秦叶子能拦下他,和他一样大却比他矮了半个多头。“你让开,我饿了,要吃饭。” “除了玩就是吃,有点出息好不好小胖?” 秦叶子随口的一句话激怒了庄小胖。“你说什么呢!我不胖!”庄小胖这人,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胖了。而且李氏曾多次安慰过他,说他不胖,他虽然有点自卑,但又很矛盾的认为自己还可以。 “胖得这么明显,还不让说了?” “我不胖!”庄小胖涨红了脸。“再说我胖我打你!” 瞧瞧这胖嘟嘟的小脸,有白又嫩,掐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这一家子都是个暴力的。秦叶子和肖音音不一样。肖音音喜欢孩子,是特别温柔的那种,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光芒。秦叶子喜欢孩子,是特别简单粗暴的那种。她就是喜欢逗弄对方,哪里管他们愿不愿意。 当然,庄小胖模样不讨喜,但也将就着,毕竟无聊。 庄小胖突然想到柱子教的方法,有了点底气。“明明是你偷拿了我娘的铜板,我都看到了!我要告诉娘!” 秦叶子急了。“回来!你给我回来!”小破孩,还懂得栽赃陷害了! 庄小胖一个劲的想往厨房钻,秦叶子死死抱住他的腰。咳,因为太胖抱不住,只能勉强拽着。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告诉娘!”庄小胖大声嚷嚷,秦叶子苦于小萝莉的现实,根本拦不下某胖子。 “怎么了怎么了?”李氏拿着颠勺从厨房里急急忙忙跑出来。“曜儿谁欺负你了?” 李氏一出来,就看到秦叶子死死的拽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李氏所有的怒火瞬间爆发,上前啪的一下就给秦叶子一巴掌,秦叶子捂着脸,完全愣住了。庄小胖子也被自己娘吓到,整个人呆站在原地。 “儿啊!有没有伤到啊?”李氏捧着庄小胖的胖脸,有复一脚踹倒秦叶子。“该死的小贱人!竟然敢欺负我儿子!” 李氏想着又四处要找棍子。 “娘、娘你别。”庄小胖害怕的拦她。 “儿子,你别怕!娘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片子!”李氏的棍子就往秦叶子身上打。 秦叶子是个很固执的人。她偷懒错了,你打就打吧。但这个是受冤枉的,要打也应该打你儿子!秦叶子撒腿就跑,院子里的鸡吓得都四处乱飞。 庄小胖是个胆小的胖子,除了傻愣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教他这一招的柱子可没告诉他,娘会这么的生气打人。 秦叶子最后还是被抓着打了一顿。还被关在院子外,饿了两顿。午餐加晚餐。秦叶子一边忍耐,一边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星星多漂亮啊!以前为了看星星,她得跑离好远…… 如果星星能当饭吃就好了。 古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加上节省灯油钱,李氏早早就熄灯上床。秦叶子沦落到大地为席的程度。 茅屋门被人悄悄打开。庄小胖看秦叶子像死的一样躺在院子里,一下子也有些害怕。庄小胖拿着吃饭时藏的馒头,走到秦叶子面前蹲下。 “咋啦小胖?”秦叶子终究还是那个秦叶子。如果挨两顿打就能够改变,她老爹早就高兴地升天了。 “我不胖!”庄小胖还是很生气。“你吃馒头。” 秦叶子也不介意,坐起身从庄小胖手里拿走馒头就吃。她真的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尽管从来没吃过苦。她也不矫情,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但知道归知道,总得有个缓冲期,不蛮横一下,哪里知道这家人的底线在哪里。当然是要探清他们的最大忍耐底线,这样才好为所欲为啊! 不用怀疑,秦叶子这招用得很顺手。至少她现在知道,小胖子很皮,但是个心软好拿捏的。李氏很凶,但这种人你一弱她就会得寸进尺。旁的还好说,就是她儿子旁人碰不得。 “我不知道娘会打你。娘都不打人的。就算知道我拿了铜板也没有骂我。”在庄小胖眼中,自己的娘亲很疼他,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打骂他。 但这话在秦叶子听来,就是娇宠孩子。秦叶子是个很自私的人。就像她可以接受她爹无尽的纵容她,但只要老爹放纵一下威尔,她就大声爆发。 因为她需要威尔,需要对方掌管公司然后给自己年终分红。如果对方不成才,自己也不成才,那不是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了。 所以,同理,这庄小胖目前关系着她的未来,虽然她只是蹭一下饭。但对方肯定是越好,自己的日子过得才越舒坦。 “你明白我今早说的话吗?不问自取则窃。” “不知道,我还没上私塾呢。” 秦叶子可乐呵,终于找到一个比她还没有文化的了!虽然对方是个7岁的小胖子。别怪她没信心,虽然拿钱安稳上完大学,但只要是个人,跟肖音音这种文学世家博士成为朋友,都会怀疑自己没有文化。 “这句话的意思呢,是你没问过你娘就拿,其实就是偷的意思!你是在偷钱你懂吗?”就算不成才,也得是个三观正直的好青年,这样才好让她拿捏嘛! 庄小胖摇了摇头。“不是,我拿的是我家的钱,不是偷。” “那我卖你家,给你家当童养媳,下回把你屋里好玩的都给拿走,那算偷么?” 庄小胖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可是柱子说不是。” “自欺欺人。”发现自己又下意识的冒出了一个四字成语,秦叶子开始喜欢上了庄小胖。凸显智商啊!“你说,你拿钱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你娘知道?” 庄小胖点了点头。“但是娘知道也没有关系,娘不打我。” 慈母多败儿! 和庄小胖交流智商飙升的秦叶子很是满意。“你怕,是因为你知道这是错的,明明是偷嘛!偷就偷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想当初她…… 哦!不对!要培养三观正直的小胖! 第4章 智商碾压的重要性 “男子汉大丈夫做过就要承认,哪怕是错的!”秦叶子家中了‘错’字的语气。 庄小胖犹豫了一下。“可是柱子他们都一起玩,柱子说如果我不带钱,就不和我一起。” “你们玩什么呢?小孩子家家还用钱?”秦叶子吃完馒头,随意的在庄小胖身上擦了一下,庄小胖思考中,也就没在意。 “柱子说不能告诉爹和娘……” “肯定没说我。”秦叶子补话。 庄小胖点了点头。“我们玩猜石子,就是柱子把石子塞到手里,然后我们就猜,用铜板猜,猜对了就得一个铜板,错了就把铜板给柱子。” 赌博! 就是几个铜板档次也太低了。 秦叶子瞬间抓住了问题的本质。这些孩子没人管教,学大人的玩意学得快多了。但是猜石子这个50%概率的东西,太没有吸引力了。“你们几个人?他们也输?” “我们三个人猜,柱子很厉害,都是柱子赢。” 秦叶子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你玩了几次?” “我们每天都玩,很有趣!” 庄小胖傻啊!每天输两个铜板,咋不输给她呢?50%概率的游戏,怎么可能庄家独赢。 “小胖!明天带我去见识一下。”秦叶子哥俩好的用手搭在庄小胖的肩膀上。好歹吃了个馒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而且,开玩笑,现在她一个瘦小萝莉,就靠着这家吃喝呢!出个这么傻的,铁定败家败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叶子仍然被交代了同样的三件事。但是李氏好像有些降低要求,言语间还交代了如何喂鸡、生火。 李氏继续出门,秦叶子就招呼躲在角落里的庄小胖,让庄小胖和她一起完成任务。 “为什么我要帮你啊?”庄小胖一边赶鸡进笼,一边不解的询问。 “废话!你要带我去赢钱,当然得帮我,否则我怎么走得开。”秦叶子拿起李氏准备好的鸡食放到槽里,让鸡啄食。 “你真的能赢吗?如果又输了……” “赢!”她秦叶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哪个耍老千的能躲过她的视线? 庄小胖安心帮秦叶子喂鸡,然后听话的去生火,秦叶子就开始扫地。庄小胖把赢钱放在心上,速度很快,没一下就解决了。要说这古代人就是好,虽然没干过活,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做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秦叶子已经习惯自己随口而出的四个字。音音多年教导的结果,可惜她看不到这时候。 庄小胖又从家里偷了两个铜板,带着秦叶子同流合污。他们得快,至少是在李氏中午回来做饭前。至于厨房的火苗子,回来添柴火就行。 村子里的都是泥巴路。虽然没下雨泥泞,但也不好走,路边上都是花花草草,隐约有些淡淡的青草香。村子里有一个大湖,乍一看,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几只白鹅优雅的浅游,十分的诗情画意。庄小胖停到湖边边上,他们就约在这。 这群熊孩子,还挺会的,选了个好景。 “曜子!你来啦!”远远的,柱子等人就朝庄小胖招手。 “为什么叫你曜子?”秦叶子一脸蒙逼,还没庄小胖可爱。 “爹取的名字太像女娃,我不让他们叫。” 秦叶子看庄小胖认真脸。确实,月子和腰子相比,还是腰子好一些。 都是一些6、7岁大的孩子,身上穿的都是粗麻布衣,大家在大树下坐着。秦叶子一眼就看到里头一个孩子,虽然廋小,但眼睛贼精明,绝对是个滑头。 “曜子,这谁啊!”圆脑袋皮肤黝黑的大贵发问。 “笨,一定是曜子媳妇!”万子手拿着木棍,指了指秦叶子。“你!叫什么名?” “翠花。”庄小胖帮助秦叶子回答,却被秦叶子反手一巴掌打到后脑勺上。“你打我干嘛啊!” “翠你个头。我叫秦叶子!”这么恶俗的名字,竟然比腰子和月子还糟糕,简直不能忍。 “曜子被媳妇打啦!”那个满眼精明的孩子哈哈大笑,其他两个孩子也跟着取笑。 庄小胖一下子就恼火了,对着秦叶子就大骂。“你打我,我告诉我娘!” 秦叶子翻了个白眼。“告你个头。”这小胖墩咋这么憨。“快点开始,我还得回去继续添柴生火。” 当她是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么?她也是个勤劳的劳动人民。要干活的! 庄小胖不愿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但碍于智商不高,很快就被秦叶子的话转移了主意力。“对哦,柱子,快,我们开始吧!翠、她也要一起玩。” 柱子,也就是那个满眼精明的孩子。身上的麻衣有些破旧,绑着两个总角,有些邋遢的样子。“可以啊!你钱带够了没有?” 庄小胖伸出一只小胖手,手掌里头躺着两个铜板。 “你们两个人怎么可以只有两个铜板。最少要四个啊!”柱子不大高兴。“万子,你说是不是?” 万子和大贵同时点头。“没有钱就不要玩。” “回家再拿。”万子用手指着庄小胖。 “不用了,我带了。”秦叶子看了看三个小屁孩,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两个铜板。别问她为什么会有钱,庄小胖拿的时候,她顺手。 秦叶子觉得,自己真是厚脸皮,别人家的东西,借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没错,她只是借一下。 庄小胖看着秦叶子手中的钱急得满头大汗。“你不是说,问偷什么的,你怎么可以偷呢!”自从昨天听秦叶子那么一说,他就浑身不舒服,今日拿钱的时候犹豫了好久,结果这人不也一样? 秦叶子甩了庄小胖一眼。“是不问自取则窃。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这叫仗义你懂么!”她差点说出劫富济贫,哦no,原来四个字有毒。 柱子精明的眼光上下打量秦叶子。“好吧,既然你有钱,那你可以一起玩游戏。” 虽然被同意游戏,庄小胖还是用责备的眼神控诉秦叶子,秦叶子假装自己看不见。 柱子等人直接坐到地上,秦叶子也爽快的跟着坐。柱子从钱袋里拿出一个圆石子,只有小手指盖那么大,边缘都很光滑,像假的一样。 “还是一样!你们猜左右手。” 柱子刚说完话,秦叶子就看见他把两边手背到身后,开始调换石子。这个所谓的游戏,低级到不能再低级。当他拿出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庄小胖,问他是左手还是右手的时候,秦叶子内心是拒绝的。 她以为,至少是有个大碗盖的那种。 “我选这个!”大贵瞬间指向柱子的左手。“一定是这个我刚才看到了。” “真的还是假的?”万子疑惑地看着大贵。 “跟我没错!”大贵将铜板放到了柱子的左手边,万子也跟着大柱一起放。“曜子,你放哪?” 庄小胖犹豫了一下,拿着铜板看柱子的两边手,犹豫不决。 第5章 蠢是种病(加更) 或许是因为输怕了,庄小胖最后放到了柱子的右手边。秦叶子看了眼庄小胖,将铜板放到了左边。 柱子打开右手,里面果然是那个石子。 “我赢啦!”庄小胖激动地大叫。“你们就应该跟着我!”庄小胖一把拽过秦叶子。“知道吧?跟着我!” 秦叶子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柱子收走秦叶子等人的铜板。庄小胖激动万分,眼睛里都闪着亮光,柱子将一个铜板赔给庄小胖。 有重复一次开局。庄小胖很快就买定了右手。“快跟我,我是对的!” 大贵等人还是没有相信庄小胖,继续买了左手,秦叶子也跟着他们一起买。柱子打开,果然是在左手。 后来又继续了一次,秦叶子每次都和庄小胖买不一样的。后来庄小胖心有不甘,硬要和秦叶子相同,秦叶子不肯,有掉走另一边。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输、有一个人赢。输光了又找另一个借钱,二大贵等人也早就输完了。柱子这下才有点慌。 “你不要每次都故意买不一样的!” “我想买不行吗?”秦叶子看向柱子。“我看他不顺眼,跟他不一样。” “那,你一次性放两个。”柱子打开手,庄小胖彻底输光。 “好啊!”庄小胖终于输光了自己所有的铜板,却兴致高昂。秦叶子手中还有四个。“你真的好厉害。你猜那么多次都中了,你多放两个,这样赢更多!” 秦叶子真的不想嫌弃庄小胖的智商,但真的是太低了。 “可以一次性赢两个。快放啊!”大贵等人也很是怂恿。 “不放啊!”秦叶子摇了摇头开始收铜板。“我玩够了。要回家了。” 庄小胖等人逢此变故都愣住了。“为什么啊!玩得好好的。” “你赢钱就想走吗!”柱子着急的喊住起身的秦叶子。 秦叶子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我赢钱了吗?只是没输而已。难道你一定要我像他们一样输光才罢休?” 柱子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有想到秦叶子会这么说。秦叶子笑着拿过柱子手中的小石头,又拿出两个自己藏了很久的小茶杯。 “我们玩这个吧,保证也很有趣。”秦叶子找来一块木板放到地上,用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茶杯盖住柱子的小石头。“我放到左边了。你们看清楚了。” 秦叶子笑着开始缓慢挪动茶杯,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两个小茶杯被手掌遮住,来回调换,直到人眼花缭乱。“来,现在告诉我在左边还是右边。” 柱子被逼极了,一咬牙,将一个铜板放到了左边。“我猜这个!” “是左边吗?还是右边啊?我刚刚看到一半就晕了。”庄小胖拉了拉万子,满是诚恳的询问。 “不知道。” “不知道。” 万子和大贵纷纷摇头。秦叶子打开左边的茶杯,里面什么都没有。秦叶子收走柱子的铜板。“你输了。” 正当秦叶子盖上茶杯想要重来一次的时候,柱子连忙按住秦叶子的手。“另一边呢!你另一边也打开!” 柱子一说,秦叶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柱子本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石子,他从来是见势开局。无论打开哪支手,里面都有一个石子。为了达到目的和效果,他常常是让大贵和万子带局,最后总是让大贵和万子随庄小胖一起输光。 这样的把戏骗小孩子没有问题。只是柱子太过小心,不知道骗人最大的好在于一定要有人赢,这样才能让人眼红。庄小胖说他们三个人都输,她一听还以为三个都是傻子呢,谁知道,只是精明得不到家。 而那两个茶杯,是秦叶子故意带来的,为的就是试一下他。她本来就是以大欺小,也不想太明显的直接揭穿。只要自己故技重施了一把,对方肯定忍不住。果然。 现在同理,柱子是在怀疑她两个茶杯都是空的。 秦叶子好笑的打开右手边的茶杯,一个小石头躺在里面。她确实作弊了,但是那小石头那么小,稍微藏一下就能将它放会茶杯里。障眼法而已,对于秦叶子这样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来说,简单。 “还要再来一局吗?”秦叶子笑脸嘻嘻的询问。 “不了。”柱子脸色苍白。“我要回去了。” 柱子一走,大贵等人也懒得待,说了几句话就要走。所以说孩子单纯。全部拐弯抹角的往柱子同一个方向跑了。 当然,没发现这一切的庄小胖不是单纯,是傻。 庄小胖拿着铜钱高兴地数着,像是第一次见到五个铜钱一样。当然,这其中只有一个不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但是庄小胖很满意就是。 “你,叫什么来着?你真厉害,下次我还带你。” “秦叶子。”秦叶子拍拍庄小胖的肩膀,和庄小胖并肩前行。“回去记得帮我把茶杯洗了。”真是穷啊,为了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茶杯,费了她老大劲。 “茶杯?”庄小胖突然脸色大变。“爹的茶杯!” 秦叶子心虚的转移话题。“两个小小的茶杯,解救了你迷茫的童年。是的,虽然它们磕出了纹路,但是我们应该心存感激,感谢它们的无私奉献吧!” 庄小胖不明所以但总觉得听着没问题,最后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对了!你怎么做到的?跟谁学的?我都看不清。” 废话!要被你看清了那还怎么得了。秦叶子在庄小胖耳边说出自己是如何把小石子藏在手里,然后等开的时候又如何把小石子放回去。庄小胖一开始还高高兴兴的,听完立刻就变脸。 “你这不是骗人吗?你怎么能骗人呢!”庄小胖义正言辞的指着秦叶子骂。“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还骗他们钱!” 胖子,你是不是傻? 秦叶子恨极。“他们根本没把你当朋友好吗?” 秦叶子还没来得及进行智商教育,庄小胖就拿着铜板跑了。秦叶子正要追,就看到不远处走回来的李氏,当即拔腿就跑。 李氏回来,看到鸡也喂了,院子也扫人,人还在厨房里烧火。觉得自己的昨夜那一打很值得。李氏挽起袖子,就要开始做饭。 院子里却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曜子他娘!你给我出来!这算什么!骗我儿子钱是不是!” 李氏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起身。“喊什么喊!喊什么喊!谁啊这大中午的!”李氏走出厨房。 秦叶子突然觉得不妙,觉得庄小胖或许真的蠢到家也有可能。 蠢是种病,得治。 第6章 战斗力负五的渣渣 李氏出门就见庄吉安他们家媳妇庄燕,拉着他们儿子大贵,在自家院子里吵吵闹闹。“干嘛你,干嘛你!”李氏也不是个受欺负的,上前就是大喊。 “干嘛!你不问问你家新买的小媳妇,对我儿子干嘛了!骗人钱啊!带着你那儿子!竟然骗人钱,你给把她叫出来!叫出来!” “你别胡说!她在家干活呢!我儿子是秀才老爷生的,以后是要考科举的读书人,你别冤枉我儿子!”李氏上前推攮庄燕。 庄燕一看打不过,当即坐在了地上。“哎呀打人啦!大人啦!秀才老爷媳妇打人啦!” “就打你怎么了!来我家诬陷我儿子,让你诬陷我儿子!”李氏也不含糊,上前就打了庄燕两下。 大贵吓得动都不敢动,庄燕就坐地上大哭。还没顺下这事呢,万子就被他妈拉了进来。万子他娘到底不像个恶人,模样也比庄燕柔顺得多,但赶着凑这热闹,心思肯定是有的。“曜子他娘,你家曜子怎么回事呢?怎么孩子一回来就跟我们说你家媳妇骗人钱?你把人叫出来,我给问问。” 大贵他娘一看,这下好了,有靠山了。当即更加大声地哀嚎。“哎呀!秀才大老爷也生骗人的儿子!秀才大老爷怎么样?有本事,让儿子也变成秀才大老爷啊!仗着自家男人有点本事,就到处坑蒙拐骗我们这些老百姓。大家伙来做做主哦!” 庄燕喊得大声。村子也不大,大家闻了声,都过来围观。李氏一看,她倒不怕庄燕,只是儿子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当即回到厨房,把假装干活的秦叶子给拉了出来。 秦叶子被拽得那叫一个疼。她当然不像庄小胖那么傻。“你说我骗钱,骗你几个钱了?” 笑话,她从头到尾就赢了一个铜板,还是赢柱子的。跟这两个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大贵和万子也是傻了。 “大贵!你说!这秀才儿子骗了你多少钱,你给娘说,娘给你做主!” “万子,你快说,几个钱,娘帮你拿回来。” 大贵和万子纷纷说不出话来。要说明的,他们没输秦叶子一个铜板,因为他们更早一步把钱输给柱子了。但要说暗的,那些钱柱子后来可都要还回来的,也还是他们的,现在少了一个铜板,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本来柱子答应了他们。他们只需要拿两个铜板出来玩,后面输了,柱子也都会把铜板还给他们。然后一起分曜子的两个铜板。柱子一个他们两个一个。今天他们当然逼柱子把铜板还给他们,但是柱子少了一个,怎么也还不出来。 他们正闹呢,曜子自己跑过来,说是自己媳妇骗的。柱子当时就说要告诉家里人,他们因为少了一个铜板脑子发热,就立刻跑回家喊自己娘亲了。 这下可怎么说? “你快说话啊!怕什么!急死娘了!”大贵他娘拽着大贵逼问。 万子也好不到哪去。“你快说啊!你知道爹和娘挣一个铜板有多辛苦吗?你看你爹,那整日里一身泥巴,你还不快说!” 万子他娘会说话,言语间柔弱得可怜,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 大贵被逼怕了,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李氏可不傻,看准了情形,当即抓住机会。“你看看你看看,臭嘴满是胡话!冤枉我儿子!你别想完,这事我找里正!看我男人不在家就欺负我!我男人可是秀才老爷你们都敢欺负!让里正把你们统统抓官!” 庄燕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李氏说自己男人是秀才老爷,她家男人考了几回没考上,李氏就老带着人说笑她家。她也是积怨已久,所以才会一听就赶过来算账。“你抓啊!有本事你抓啊!我家大贵说了,是你儿子自己认的!要抓抓你儿子去!” “你们说我骗你们钱,又说不出来骗你们多少,肯定是你们自己偷拿了家里的钱,然后撒谎的!”秦叶子这时候就是一个天真、无邪、善良、可爱的小萝莉。满脸无辜的给自己申诉,顺便挖坑给他们跳。 果然万子和大贵是有案底的。两人的娘亲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你说!你自己说,是不是又拿家里钱了!” “你又偷钱了!偷了多少!” 李氏嘲讽的发笑。“哎哟,各位乡亲哦,大家都给看看。恶人乱讹人呢!自己儿子偷钱花,偏说是我儿子骗你!大家伙,大家伙给看看!” 那些在院子外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点头。“万子娘啊!你别跟着掺和,快回家看看,孩子拿了多少。” “大贵娘!你这就不对了,孩子的话,你怎么就瞎信呢!” 庄燕一听别人这么说她,她就急了,拽着大贵的屁股就打。“你说,你说不说,是不是骗娘啊!你偷了多少、偷了多少!” 大贵疼得哇哇大哭。“真的,真的,她骗了柱子的钱!” 大贵指着一脸无辜的秦叶子,哭得好不可怜。 李氏看两个孩子说得一板一眼,知道这事多半是真的,就想着如何脱身。“笑话!这就乱咬人了!骗柱子钱?那我怎么没看见柱子他爷来我这闹,我怎么没看见柱子来我这闹!” 万子和大贵他娘都理亏,这下也想着脱身。 “你这死孩子,别人家的事,你管得比谁都勤!”万子他娘拉着万子就要走。“自己家的活也没见过理!”万子被拖到院门口。“曜子他娘,我儿子就好抱打不平,你别多见怪。” “见怪什么?嘴上没把门,乱诬陷人的多了去了。”李氏不甘示弱。 万子他娘最后只能尴尬的拉着万子回去,一边拉还一边责备。 庄燕也仿照此招,拉着大贵走了。 “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李氏把村民招呼走。“就是有些人不要脸坑钱而已,没事的,散了!” 村民议论纷纷,相互七嘴八舌的散开了。 李氏见人都走了,回来就拽着秦叶子的小胳膊回房。李氏拿了扫把,对着秦叶子就打。“说!是不是你!你是不是讹人钱了!” 新伤加旧伤,秦叶子终于认识到古代底层人民的蛮横。好在这时候,庄小胖给跑回来了。 “娘!饭做出来了吗?我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秦叶子气极。 第7章 姐罩着你 “曜子啊!你等等。娘这问事呢。” 秦叶子看李氏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已然无力吐槽。 “对了,曜子,你来。”李氏将庄小胖带进门。“你给娘说,万子和大贵那是怎么回事。” 庄小胖眨巴了一下眼睛。“都是秦叶子骗人,不过我已经跟柱子说好了,也把钱还给柱子了,柱子说不会闹的。”庄小胖仰着脑袋等待夸奖。 李氏也很是高兴,抱住庄小胖十分欢喜。“好、好,我儿聪明,都会给人收拾摊子了。” “收拾摊子?收拾什么摊子?我没收摊啊?” 如果可以,秦叶子会选择给庄小胖一拳,让他回到火星,地球已经不适合他发展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儿乖巧。”李氏安抚好庄小胖就要打秦叶子,秦叶子那个着急,只能在房里乱跑。“让你骗人钱害我儿子!让你害我儿子!你个扫把星!” 她冤啊!秦叶子一边躲一边用恶毒的眼神瞪庄小胖。如果可以,真想毒死这熊孩子! 庄小胖被秦叶子的眼神吓到,莫名产生了一点羞愧之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庄小胖还向李氏上交了铜板,秦叶子又被罚不能吃饭,庄小胖便自认好心的没把秦叶子供出来。 秦叶子在太阳底下坐着感受天的温暖,四十五度仰角感叹人生。若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她本来就是瘦弱小萝莉,这会饭也不给吃,完全惨出人生新境界。 中午过后李氏在房间里纳鞋底,庄小胖又偷了个馒头出来给秦叶子。秦叶子这次只是稍稍低头看了那馒头一眼。 “请问我是要饭的吗?” “啊?”庄小胖一脸不解。 秦叶子很嫌弃。“你不会偷点配菜出来吗?吃干馒头还没有水,很容易噎死的你知不知道?我要噎死了,你家那一两银子不是白花了?你还想有媳妇没有!” 面对秦叶子的炮轰,庄小胖彻底蒙逼。 反正秦叶子是看明白了,这小胖白长了那么大身板,只能是威权镇压。跟他交流智商问题,绝对是自己找苦头。 “我不要你当我媳妇。”庄小胖一脸认真。 秦叶子啪的一巴掌打到庄小胖后脑勺上。 你丫的也有资格嫌弃我!“这个是重点吗?重点是给老娘找点配菜,找点水!你的思想觉悟是有多低?” 从现在起,庄小胖别想在她手底下讨到一点好。她准备把这个胖子彻底镇压死! 庄小胖摸了摸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娃竟然粗鲁到这个地步的原因。但考虑到可能是饿坏了,庄小胖很是善心的将馒头塞到秦叶子手里,又偷偷溜到厨房给秦叶子拿菜。 秦叶子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和鸡面面相觑。“看什么看,没听说过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庄小胖拿了两个碗,一个盛菜一个装水,偷偷递给秦叶子。秦叶子咬着馒头,口齿不清。“筷子啊!”是不是傻!这是让娇生惯养的秦大小姐拿手抓菜么! 庄小胖又去给秦叶子找筷子。 秦叶子将馒头和菜吃光光,还美美的喝了一碗水,豪迈的擦了一下嘴巴。“庄小胖,从今天起,你就跟姐混了。看你蠢成这样,以后估计也没什么人要你。你就尽量、开始像朵花一样生长,如果我秦叶子这辈子依旧是单身剩女,就勉强嫁给你了。” 她始终相信,男人嘛,锻炼锻炼,还是有模有样的。这道理,就跟女人化妆化妆,还是能见人一样。 “我说了不娶你。”他还有喜欢的人呢。而且,这算什么回事?一个蹲在鸡笼边上,啃着馒头毫无形象的野丫头。又瘦又丑,根本配不上他。 秦叶子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小孩子嘛,她培养归培养,万一长着长着这花不漂亮,她还嫌弃呢。“那啥,你怎么跟柱子说的,你们下次还玩那游戏吗?” “玩啊!”庄小胖蹲下来收拾碗筷,别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反正眼前蹲在地上的野丫头看上去也不像是要去洗碗。“你都不知道,还好我和柱子说好了。否则你就死定了。” 秦叶子真不明白,为什么庄小胖就真的信了李氏夸奖的话。“你还跟他们玩?” “当然!柱子、大贵、万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呵呵! “你去,给我洗碗,夜里带你去见好玩的。” “哦。”庄小胖拿着碗,乖巧的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庄小胖去洗澡,李氏给秦叶子和庄小胖一人发一个桶,让到井边洗干净再回来。秦叶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拿着桶溜哒到井边,就看见一群小屁孩再光着身子洗澡。 秦叶子感觉到了森森的恶意。貌似她向来都是独浴,连游泳池都是一个人。庄小胖倒是高兴,上来就自己脱衣服洗刷刷。秦叶子就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一群小屁孩在这里污染水源。 大老远的,秦叶子看见来打水的柱子。秦叶子跳下石头,趁庄小胖没注意,向柱子招手。柱子放下木桶,看秦叶子一脸奇怪。 “你也来洗澡?”柱子戒备的看着秦叶子,好像秦叶子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一样。秦叶子知道,自己是把人吓到了。但是躲着自己的样子还是满可爱的。 秦叶子露出了一个傻笑。“是啊!你晚上把大贵、万子叫过来呗,就咱们四个。” “为什么?”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一个女流之辈?” “你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柱子说完话就去打水,中途还和庄小胖打了个招呼。 秦叶子很意外的发现,或许自己和柱子还是有共同语言的。至少他不会问她‘女流之辈’是什么。 果然最蠢的只有庄小胖么!可不可以退货? 秦叶子再度准备四十五度仰角看天空,庄小胖那个二愣子却跑了过来。“秦叶子,你为什么不一起洗澡?” 谢谢,老娘有羞耻心!“不为什么。”但是秦叶子还是很坦然地看庄小胖□□的身材。哦,用词不当。那不能称之为身材,简直侮辱了这个词。只能是身体。 “秦叶子。”庄小胖有些扭捏。 “说!”知不知道一团肥肉在你眼前满脸娇羞,很考验人类极限! “你为什么叫秦叶子,不叫菜叶子什么的?” 打死这丫的关几年?有未成年保护法么? 第8章 绅士风度懂不懂 天黑的时候,秦叶子准时在井边约见柱子等人。柱子等人都很戒备秦叶子。尤其是受了亏的大贵,看上去很是紧张。 “我们来了!你说要干什么!”柱子问秦叶子。 秦叶子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什么,就庄小胖那事。” “庄小胖?” “就曜子。”秦叶子怎么说怎么别扭。“就他,我不和他玩了,怪傻的。加入你们怎么样?” “真的?”万子眼神中流露出了兴奋。这不能怪他,毕竟他刚输了钱,而且秦叶子也很厉害。 “我凭什么相信你?”柱子还是满脸的不相信。 秦叶子早有准备,袖子往上一撩,小胳膊上都是伤口。“你说那胖子傻不傻,我帮他还害我被打,我怎么还会站在他那边。” 柱子走近秦叶子,看见秦叶子手上的伤也吓了一跳。“他娘打你了?” “可不是!”被柱子略带关心的眼神心虚到的秦叶子收回手臂。“怎么样?一句话,我们一起骗他钱。” “好!有你加入,我们一定更顺利!”万子是个没心计的,大贵胆子也小,两人一下就答应了。 柱子沉思了一下也点了头。“你不怕?万一被发现了?” “不怕,你们放心,我有本事,一定能让他输更多!”秦叶子拍了拍柱子的肩膀,柱子有些别扭的推开。四人转眼就成了哥们,各自说了些不会背叛的话。 临走的时候,柱子还有点担心天黑,想要送秦叶子回去,秦叶子哪能答应啊,直接摆手说不用,费了好大劲才让柱子离开。 秦叶子去拉躲在小坡后趴腿麻的庄小胖。庄小胖呜呜咽咽的,竟然已经开始哭了。“没出息!”秦叶子又是顺手一巴掌。 庄小胖哭得伤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们干嘛骗我钱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你个头!快,给我守着,我洗澡!”秦叶子和李氏沟通了很久‘七岁不同席’的观念,这才让李氏答应让她晚上出来打水洗澡。 秦叶子说自己怕黑,最后拉着庄小胖出来的。 庄小胖一边背着秦叶子一边哭,看得好生可怜的样子。秦叶子不也管她,自顾自的大晚上洗冷水澡。秦叶子娇惯坏了,哪有什么在井边自己打水自己洗澡的经验,反正是累得够呛。 “好了小胖,回去!”秦叶子洗干净后拍了拍小胖的后背。“不是吧!还哭!有完没完!” “我不明白。”庄小胖跟在秦叶子身后,梗咽的问到。 “没什么不明白的。”秦叶子摸黑走路。“这人就是这样,有的人,能成为朋友。有的人,则不能。有的人朋友多,有的人朋友少,你注定是和我一路人,不过,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她秦叶子上辈子有的是颜有的是钱,结果也只有音音一个朋友。庄小胖又胖、又没什么过人之处,一辈子交不到朋友也很正常。 秦叶子绝对不会承认,对比出了优越感,她是在得意。 庄小胖一抹眼泪。“秦叶子你也没有朋友? 庄小胖紧跟着秦叶子的步伐。“可惜了,如果娘不是买你当我媳妇,我还可以和你成为朋友的。” 谢谢!她不要和任何异性保持纯洁的友谊关系!本来就单身了,结果还要变成和男生打一片的单身,这种最痛苦。 “你丫的不是说不娶我么?”小孩子果然好骗。 “我不娶你啊!”庄小胖停下脚步,语气理所应当。“不过娘把你买了,说是我媳妇,我也没有办法。娘说了,以后我出息了,娶了媳妇,你就给我当第二个。” 合着这小胖墩还想着三妻四妾,而且自己这么早就被划出正妻范围了! 秦叶子也停下脚步,很认真的看着庄小胖。“你想死么?” “啊?”庄小胖一脸蒙逼。 “我秦叶子唉!”秦家大小姐唉!“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跟别的女人共享丈夫。鬼扯吧!”这世界上,爱值几个钱?就算哪一天真的出现一个能让她爱得付出生命的男人,也不愿意。所谓的爱情,如果是要让步到这个程度,那就让它滚上天吧!千万不要来接近她。 “那……”庄小胖有点语塞。“我也不娶你。” 额……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毕竟还是有教化的可能,还小,没有发现本大小姐的魅力。“没关系。”如果我秦大小姐满意你,你终究还是要娶的。 不过…… 秦叶子上下打量了某胖墩。 这个可能性目前看来也是微乎其微。 “那就好。”庄小胖有模有样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我娘说了,有出息的男人都是要娶几房的。你这样以后只能嫁没出息的男人了。” 秦叶子翻了个白眼。瞧瞧李氏这双重标准。“那你看你爹有出息么?还是个秀才呢!那你看你爹要是想有出息,再给你娶一个娘,你娘愿意么!” “那怎么可以!我不同意!” “废话!”秦叶子很是嫌弃。秦叶子继续往前走,庄小胖连忙跟上来。 对了。“你那么坚定不移的说不娶我,难道有想娶的小姑娘?”这一点很重要,至少关乎了她未来能蹭吃蹭喝到什么程度。 庄小胖的胖脸瞬间涨得通红。“我跟娘说了,以后要娶秀儿。” 果然早恋! 秦叶子有停下来看了眼胖墩。庄小胖一脸奇怪。“你怎么不走了?”庄小胖走到前头领路。 “回来!”秦叶子大喊。 庄小胖又给倒回来。“怎么了?” “自己拿。”秦叶子甩下手中的木桶。小破孩,这么小就不学好。想她二十来年,愣是没找到一个看对眼的异性,这小屁孩,才六、七岁就开始学会暗恋了。落差太大,心里头不爽! “可是,这个明明是你的。”庄小胖很是不愿,但是碍于秦叶子丢下木桶就跑,庄小胖没个办法,就给提上。“你怎么这么懒,这些都是你应该干的活。” “绅士风度你懂不?”秦叶子自己说完就后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说你是个男的,我是女的,你应该让着我,这样才是对的。” 第9章 伸出援手 “可是,家里的活都是娘干的。我爹只需要读书。”庄小胖很不满意。 “读书?对,读书是件好事。你要多读书,将来考个进士什么的。秀才不好,职位太低,没什么成就感。” “你胡说什么呢!你知道秀才多难考吗?全村就只有我爹一个!而且、考试很难的,我爹一直没考上,我娘说家里没钱供爹读书,如果爹这次再考不上举人,往后爹就不读了,安心给娘种田。” 秦叶子可不知道这层内幕,听李氏一直夸自己相公,还以为她是很骄傲的。没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你总要去读书的吧?” “我得先当童生。不过,为了我爹读书,我们家一直没拿出钱供我。我都有些过年纪了。娘说应该早点去读书的。” 秦叶子突然有些心软,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庄小胖给她来了句。 “如果能去私塾就好了,这样就能每天见到秀儿了。” “……”突然一点都不想安慰他。“你爹不是秀才,就没教过你?你认识字吗?” 庄小胖摇了摇头。“我爹说他要读书,没时间教我,浪费他读书的时间,会害他考不上的。” 秦叶子不可置否。“那秀儿又是怎么回事,去私塾能见到她,她也能读书?” “不是啊!秀儿是私塾家的千金,长得可漂亮了。只要我考上秀才,或许就配得上秀儿了。” “你字都认不全呢!”别怪她打击人。她反正是上小学认的字,这里面都多少年了。 “我是秀才的儿子,很快就可以学会的。”庄小胖信心满满。 秦叶子看庄小胖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如果她是男的就好了,就可以去考试。秀才什么的,说不定还真给考上了。秦叶子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每次考试的时候都走狗屎运,加上毕竟背了那么多首诗词,套两首应该就可以扬名立万了。 恨是女儿身啊!而且如果是男的,三妻四妾也不犯法了。话说,是女的就要被三妻四妾。怎一个惨字了得。 “庄小胖,你明天给我找一些你爹的书呗?”虽然没听过这个朝代,但毕竟想确认一下,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语文,是不是废的,哪怕能用一首诗都好。 “我娘不让动我爹的书。你看得懂吗?你又不识字。” “呵呵呵,这你就错了。” 两人终于走到家院子,秦叶子接过庄小胖手上的木桶。“我大学毕业,虽然说是扩招,但在你这,至少是个举人老爷。” 秦叶子将换了的衣服放在院子外,等明天再一起洗。虽然不想承认,她还得帮庄小胖洗衣服。不过她好像想到让庄小胖洗衣服的办法了。 “娘我回来了!”庄小胖听话的跟李氏报备。 “好,娘给你打水了。你洗漱一下就睡了啊!” “好!” 茅屋两室一厅,庄小胖和秦叶子睡一屋。夜里秦叶子上床睡觉,庄小胖也硬要挤上来。之前原主翠花病了。李氏怕庄小胖染上,就没让他们一个屋。后来秦叶子又睡院子,也就没同屋过。 这下好了,秦叶子一看,那床可小,庄小胖上来,基本也没地睡了。“我来教你剪刀石头布,你输了就打地铺。”秦叶子奸笑的提议。 当天,稟着公平二字,连赖三盘的秦叶子还是没沾到床。 秦叶子终于明白古代女人有多惨。她一个六、七岁的小身板,一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完全没有人权。而庄小胖呢?早跑没影了。 好在她说教庄小胖识字,庄小胖自己偷偷把自己的衣服洗了。秦叶子要把厨房水缸的水装满,就出门打水去了。这才走到井边,就看见柱子在慌慌忙忙的打水,水桶竟然一不小心掉到井底。 秦叶子一看,柱子那架势半个身子都倾到井里去了,当即害怕的叫住他。 “柱子!你等等!你干嘛!小心点!”秦叶子慌张跑过去。 柱子一抬头,秦叶子才发现柱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柱子,你怎么……” “不用你假惺惺!曜子打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秦叶子很尴尬。她确实不知道,庄小胖洗完衣服说有事要办,谁知道他要办的事,是把柱子打一顿,傻归傻了点,却是个有仇必报的,很顺她心思。不过……“他没死吧?”原谅她这么问,毕竟庄小胖除了胖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用。 “你是来笑话我的嘛!” 看来是赢了。秦叶子松了一口气。“你在干嘛?桶掉进去了?” 秦叶子一问,柱子才回过神来。柱子着急的看了一眼井里的木桶,又看了一下秦叶子手中的木桶。“我、我有急事!你能不能先把你手里的桶借我,我打桶水回家立刻还你!” “你信誉度很低。”秦叶子还是蛮怕被报复的。 “我说真的,一定还你!”柱子慌了手脚就上来抢,秦叶子哪里肯给,死死拽在手中不肯松。 “你干嘛!还抢东西了!” “我真的很着急!你先把桶借我!我爷爷生病了!我得立刻给他打水……”柱子着急不已,声音中竟然还有一点祈求的可怜味道。 秦叶子心一软,就松开了手。柱子连忙跑到井边打水。为了保证能把水桶要回来,秦叶子一路紧跟柱子,后来走着才发现,柱子的家是最远的,简直在村子边边上。 柱子家真的很落魄。都是茅草屋,但柱子的家却到处稀稀拉拉。很多地方好像久没有人打扫,地上脏得树叶都堆积在了一起。茅屋顶上还有很多地方是破损的,走进一看墙壁也是坑坑洼洼。 茅屋很小,只有一间屋子,院子外摆着锅碗,应该是在院子里烧饭的。 秦叶子不是没想过,柱子为什么会骗钱。可她毕竟是秦叶子,活了一辈子,都没有为钱的事情烦恼过,所以还真的是不知道。 柱子为了快点用到水,也没空搭理秦叶子,抬着水桶就进屋。秦叶子慌忙跟上,屋子里一股浓厚的药味,只有一张床,其余空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床上躺着一个卧床老人,满头花白,或许是因为缠绵病榻,整个人很是消瘦。 柱子动作麻利的拿了帕子,直接往水桶里洗,然后拧巴一下,放在老人的额头上。“你别怕,一会我再帮你把桶洗干净。” 柱子看秦叶子皱着眉头,以为秦叶子是在怪自己直接用手帕在桶里沾水,所以才开口解释。秦叶子上前,看了看老人。 “这是你爷爷?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爷爷之前上山砍柴,摔了一跤,大夫把骨头接上了,但是一直没法走。结果今天起来,发现生病了。” 第10章 求助 秦叶子本来是想问你家大人呢。但是看这家的构造,怎么看怎么像爷孙独居。 就在这时,柱子爷爷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柱子?这女娃是哪家的?怎么没有见过啊?” 柱子也有些慌,侧开脸想要遮挡自己脸上的伤。秦叶子也看得出来,就档在了柱子身前,柱子一愣,接着开口。“是曜子的媳妇,叫秦叶子。”柱子假装去收拾东西。“我桶掉井里了,没办法拿上来,她就把桶借我。” “好好。”柱子爷爷很是高兴。“曜子好啊!曜子一家都是好人,还给咱借钱,回头,你可得谢谢人家。” 当事人就在这里,柱子的脸上有些烧,只是嘟囔的回了句知道了。他心里头打鼓,本来他们家就他和爷爷,别的人家都不大待见。后来爷爷还受伤了,村子里的人就不愿意跟他们来往。还说他爷爷是在山里惊扰了山神,才会摔断腿的。把他们家当做发瘟疫一样不愿意接近。 他一直向爷爷撒谎铜板的事情,爷爷一直以为是曜子家每天借他们一个铜板,天天念叨着曜子家读书人心地好。可是事情已经被曜子发现了,他也被曜子打了一顿,往后是不会有铜板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跟爷爷说清楚。如果秦叶子说出了实话,爷爷一定要气晕不可。 秦叶子用手去探了探柱子爷爷的额头。哪怕没有温度计也感觉得出烫得惊人。“柱子,你爷爷这样烧多久了!”秦叶子连忙问。 柱子疑惑地看向秦叶子,发现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和脏,反倒是走到床头,摸着自己爷爷的额头。“今天起来发现的。” “一直这样没退?”这不得把人烧糊涂才怪。 柱子点了点头。 “那得请大夫啊!”秦叶子着急的看着柱子。这孩子也没个分寸,不知道事情严重,烧成这样,温度绝对不低,肯定是高烧范围。 柱子爷爷有些尴尬。“不、不用,我没事,躺一躺,冷水敷一敷就过去了。” 过得去才怪! 秦叶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爷爷,我带柱子出去说些话。” 柱子爷爷笑着点点头。 秦叶子上前就将柱子拉出屋,两人在院子一角停下。“你手里还有多少钱?想办法给你爷爷请大夫,这样不行!绝对会出大事的!” 柱子被秦叶子的气势吓到,又苦于囊中羞涩尴尬得红了眼。“没、只有五个铜板。爷爷病了以后,家里就没钱了。” 也就是说,骗庄小胖的钱,还不够他们每日维持生计的。 秦叶子估摸着这会李氏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心里着急还能不能不问自取一次。“我们去找大夫,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不。”柱子避开秦叶子伸过来的手。“不用了。我没钱。爷爷也说了没事的。之前爷爷也烧,冷水敷一下就好了。” 秦叶子恨不得给柱子一耳光。这能一样吗?真不是她小题大做,那温度是直接烫手的啊! 柱子出乎意料的倔犟。秦叶子说不动他,最后只能着急的跑回家。谁知道李氏回来了,正四处找秦叶子,发狠要让偷懒的秦叶子好看。 秦叶子在院子快听到李氏的话,拔腿就跑。也不管身上没钱的问题,就想着去给柱子爷爷找大夫。 秦叶子这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要说家庭温暖,在自家是半点也感受不到。但是肖音音家就不一样。肖音音和她是幼儿园的铁朋友,小时候去肖家玩,肖家爷爷对她总是很亲切,她打从心里把肖家爷爷当做自己亲生爷爷一样。 她之所以那么着急找到音音,除了是担心朋友之外,也是不想老人家担忧过度。结果她人没找着,自己还给搭进去了,一想到肖家爷爷会有多伤心,她夜里都要偷偷抹泪。 看见柱子爷爷,她就感觉亲切,仿佛看见受了打击的肖家爷爷一样。所以,无论如何,柱子家这事,她都是管定了。 秦叶子听庄小胖说,要去城里可远了,得坐驴车去。可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秦叶子只能是靠两个小脚丫跑。秦叶子这,完全是盲目的,没有目的性的疯跑。 内心的那种急促,加上接连几天的压抑,将她逼到了一种极致。也不知道瞎跑了多远,竟然看见了一个气派的学院。门匾上写着偌大的昌安书院四个字。 秦叶子这下也知道自己迷路了,看见人住的地方就跟到外星人看见地球人一样。比喻虽然夸张,但胜在形象。 秦叶子正想往里面闯,就被看门的门童给拦下了。“你是谁?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敢闯昌安书院。” “我找人!我找你们这的校长、哦不,学监?先生?我找他!” “你个小丫头,学监是你想找就找的,快些退下,否则我们叫人了。” 秦叶子看两人坚定,知道硬闯是闯不进去了。秦叶子当即往地上跪,别说黄金膝盖什么的,她回回被批的时候都得跪着。 “学监!救命啊学监!”秦叶子努力回想脑海中有没有什么惊艳的诗句,希望能用这个吸引人。可是一时半会,除了‘鹅鹅鹅’以外,脑袋瓜里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什么叫做‘要有音音是真好’。无奈,秦叶子只能硬着头皮上。“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秦叶子像个疯子一样,跪在书院门口,大声喊着‘鹅鹅鹅’。这个未来秦叶子一想就要笑的场面,在这一刻是那么的真实。人要是被逼急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这孩子,念叨什么呢!”门童多少有点耳濡目染,知道秦叶子此时是在念诗,虽然听着怪异,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意境,但他也担心秦叶子是真的有事。 “你去通报一下,问问看?” “可是怎么说啊?” 两个门童打着商量。秦叶子一听有戏,更加大声地‘背诗’。 “就说来了一个小丫头,说找学监,在念诗。” 那门童点点头就要走,另一个门童又大老远嘱咐了一句。“把诗记住,一并通报!” 第11章 病急乱投医 凭借抄袭,秦叶子进入了气派的昌安书院。秦叶子这一看,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啊!正面进去书院是一个大堂,墙壁正面挂着孔夫子和先贤的画像,左右各自刻着一些字,没大看得清是什么。地上摆放着一些坐垫,应该是学子用来听讲的。 一些童生看秦叶子像什么珍惜动物一样,纷纷围观。看上去也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走了出来。他身穿蓝袍,头戴高冠帽,双手背在身后,走路不急不缓,举止间有着一丝丝的清然。 孔夫子像下同样是一个坐垫,但是摆放着一个案桌,上面备着笔墨纸砚。老头来到坐垫坐下。“老夫听闻有稚童找来,所谓何事?” 得,这是学监。秦叶子连忙上前,扑通一下就跪了。她扬高声音,做了下思想准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甜美可爱些。“爷爷,求您救命啊!我的一个朋友,他爷爷生病了,要立刻给他找大夫,否则就凶多吉少了!”秦叶子一边套近乎,一边努力搜刮自己的四字成语,希望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文化些。 “人命关天,可若是救人,你也理应前往医馆,不应前来书院。” “读书不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吗!”秦叶子下意识的反驳他,反驳出来后才发觉自己也真的够够了。 读书为了天下苍生,还以为人人都是一心为民的? 果然学监一愣,但却出乎秦叶子意料之外的露出一个笑容。“你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在书院门口念诗?” 一个念头突然从秦叶子脑海中闪过,秦叶子不顾它的挣扎,紧紧把它拽牢在手里。“爷爷,是柱子他告诉我的。也就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倒有些意思。” 秦叶子见学监不急不慢的样子,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心下打鼓。“那诗也是我朋友做的,我本来想去城里求大夫看病,但是迷路了,看到学院就想起了他的诗。爷爷,你能帮帮我吗?” 学监摸了摸胡子。“那诗是他做的?你这朋友几岁了?” 秦叶子回想柱子瘦瘦小小的样子。“七岁!”不管他到底几岁,从现在开始就七岁了!反正应该也比这个大不了几个月。人家骆宾王七岁做《咏鹅》被称为神通。虽然这个名号可能和后来骆宾王的事迹有关,但至少也说明这诗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不差的。 果不其然,就看见学监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啊!只是你朋友为什么不自己来,反倒是你过来求?” “他爷爷烧得很厉害,但是他说家里没钱,爷爷也不同意他去。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所以就求我帮忙。”反正柱子现在的形象超高大就是。 也不管柱子到底认不认识字,反正先这样再说。 学监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满意。 “爷爷,您帮帮我吧,或者送我到城里也行!”能别不吭声么! “你这丫头,你朋友白信了你。这里和去县城的路是反方向。不过你也是幸运,学院两日前正好请了一位苏大夫。老夫便和苏大夫与你前行走一趟。” 学监说话算话,这下子大夫马车都有了。秦叶子觉得,自己走了将近有三、四个小时,可是人家马车唰的一下,感觉就到了。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天的一边被染成了一片红色。整个村子也开始渐渐陷入安静。美得跟那些艺术的水墨画一样,让人觉得就应该框在画框里,供人观赏。 因为柱子家离村子比较偏,马车一路进来,也没个村民围观。 秦叶子这才下车,就听见破茅屋里柱子大声哭喊。秦叶子心里一疙瘩,连忙跑进去。而一直拿捏气度的学监也慌了,连忙下了马车。“快!苏大夫,快。” 三人连忙奔进屋子里。秦叶子只见柱子趴在床上一直握着自己爷爷的手,柱子爷爷就不停的抽搐,怎么也停不下来。 苏大夫虽然有点上了年纪,但手脚快,拨开柱子立刻就从药箱里拿了一块木头,往柱子爷爷口里塞。 柱子虽然很奇怪出现在他家的人,但他认得药箱,一下子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 大夫下手很快,也是有经验的,柱子爷爷很快就安定了下来。苏大夫随身还带了两包药,就让秦叶子去生火熬药。好在秦叶子之前跟庄小胖学了几招,很快就把火给升起来了。秦叶子这才沾沾自喜,猛然想到现在学监正在和柱子独处,万一露馅了! 秦叶子害怕得战战兢兢的去偷听,果然听见了学监在问。 “孩子,你几岁开始识字的?” “记不大清了。爹还在世的时候,跟着爹一起学的。” 秦叶子一愣,嘿,合着瞎猫碰上死耗子,柱子还是一启蒙过的知识分子。 “哦。”学监有些犹豫。“家里就你和爷爷?你字可忍得全?” “没学全,也已经荒废了。” 秦叶子咬牙切齿。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给她掉链子! “那咏鹅,你是怎么想到去做这样的一首诗的?” 秦叶子想也没想的冲到屋内,在柱子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住柱子的胳膊。“柱子,你家的柴火是不是湿的!我点不着火!” 事关爷爷,柱子的全部注意力就被夺走了,没等学监阻止,就跟秦叶子跑到院外。学监可惜的摇了摇头。 柱子到院子一看,火虽然不旺,但不是烧着吗?柱子疑惑地目光看向秦叶子,但还是老实的蹲在地上添柴火。 “那是什么人?”柱子小声询问。 秦叶子也跟着柱子蹲在他身侧,压低声音。“书院的学监。我迷路了,就病急乱投医。我跟那学监说你做了首诗,叫咏鹅,刚做不久,给你复习一下……” 秦叶子话还没说完,学监就走了出来。“火可升起来了?” 柱子添着柴火点了点头。 学监又是很满意的笑了。“苏大夫说你爷爷施了针,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再把药熬好,喝下去,便无大碍。” 柱子起身,规规矩矩的朝学监行了个礼。“多谢先生。” 秦叶子发现,柱子真的是个人才,可塑性比她家的庄小胖强多了。学监的眼睛都快笑眯了起来。 “难得,难得啊!” 第12章 天上掉馅饼 “可惜了,你若荒废学业,真是可惜了。” 柱子向前,老老实实的给学监磕了个头,学监着急了。“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柱子不肯,就这么跪着。“柱子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今后若是先生有用得上柱子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差遣。若柱子无能,帮不上先生什么忙,来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先生大恩的。” 秦叶子一听这话,默默扭头。如果庄小胖有这样一般聪明,她也不需要这么操心劳累了。 秦叶子没能交代那首诗,但柱子机灵,后来哪怕被问,圆得也很快。秦叶子也懒得去说客套话,就留在柱子爷爷身侧照顾。学监临走前,柱子爷爷已经醒了,再三的说些感谢的话。秦叶子那时才听得他们聊天。柱子他爹原本也是个秀才。只是身体孱弱,一年大病中去世,他娘也因此跑了,独留柱子一人。 柱子爷爷一路照顾柱子,柱子本来也是个好读书的,只是家里供不起,爹死了以后就把文墨收了,随柱子爷爷上山砍柴种田做些生计赚钱度日。 学监感动柱子孝心,又怜惜柱子才华,犹豫了一下,便问能否接柱子到书院当童生陪读。柱子也就在书院里扫扫地,干些杂活,不收他银两。 柱子爷爷一听,天大的好事啊!忙着就要柱子磕头谢恩。柱子不肯就这么僵站着。 “柱子!你快听话,快谢过学监!”柱子爷爷着急的拉扯着柱子的手臂。 秦叶子这时候对入书院读书多难还没个概念,但她一听,这就是勤工俭学啊!多好的事情,就也偷偷戳了戳柱子的背。 柱子看了眼秦叶子,眼神复杂,似是不解。他又复看了眼学监。“我不去,爷爷病着,我去了爷爷怎么办? 学监一听,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是家人孤苦卧病在床,可不就是这个理。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天赋的才识。学监此时满腔的文人忧愁都涌了上来,只恨不能立刻回去写上一片诗、一首赋,描写一下内心的扼腕之情。 柱子爷爷气得几乎又要晕过去,一个劲的骂,都动手打上了,柱子也不为所动。 秦叶子是个一股脑热的,又戳了戳柱子,柱子回头看她。“你去啊!你爷爷我每天都可以过来帮你看看、照顾他。你去读书,总还有机会回来的嘛,离的也不是很远。” “你傻吗?”柱子下意识的就说了出口,即使他很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无法隐藏。“你怎么可能帮我照顾好爷爷。” 秦叶子翻了个白眼,他先前已经领教了柱子的倔强,也知道自己得拐个弯劝。“还有庄小胖、额,就是曜子,他也能帮你。我们两个人,总能看得过来。” 柱子已经无话可说,用眼神表达了一切鄙视。他和曜子已经闹翻了,怎么可能让曜子来帮忙。现在脸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呢。 秦叶子当然知道柱子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庄小胖很容易哄的,他脑子简单,可人也善良。知道你的苦楚,我说两句,肯定就答应了。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秦叶子歪脑袋想了半天,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忘了!反正是这么一回事。你要做让你爷爷开心的事,这才是孝顺。你要是为了爷爷不去书院读书,你爷爷每日心中挂念惋惜,这还算是孝顺吗?” “哦!”秦叶子突然一巴掌拍到柱子胳膊上。“孝顺就是,要让父母感到暖心、开心、放心。” 她忘了,只记得有一年,她老爹挂的横幅上有这么一句,挂在家里头可显眼了,要死要活的逼她去学经管接手公司,她稍稍有过一点印象。“你这样爷爷不高兴,是不孝啊!” 柱子被秦叶子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学监本来没好意思带人,因为毕竟孝字半边天,谁也不敢说句‘不’字。现在好了,小姑娘自己推翻了常人的认知,听着也是这么个理,便满脸期待的看着柱子。 “去!”柱子爷爷化身强助攻。“柱子,你要气死爷爷是不是!你就不能让爷爷开开心心的,啊?” 柱子年纪还小,一时被逼上梁山不懂反驳。“我……” “孩子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老夫实在是不忍心,你就此荒废学业,实在是大憾啊!” 柱子听大家都这么说,犹豫了很久,这才低下头,点了一下脑袋。 学监前来,本来就是想看看作诗的孩子是谁,有没有帮扶的才识,这下也算是完成了心愿,人也救了,当下还留了几两银子,大夫也留了写药材,这才一同离开。 柱子安抚好爷爷,就拉着秦叶子到院子外说话。“你干嘛非要我答应!你管我事干嘛!” 秦叶子一听就不是味道了,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虽然我秦叶子一直认为读书没什么大用。”毕竟她要死要活考上大学也没见成就了什么大事业。“但是那毕竟开阔了人的眼界,也能丰富一下你的精神世界,有什么不好?” 柱子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一直以为,人读书,就是为了赚钱,为了当官,为了活得更好,像他爹想的那样。“可我爷爷……” “放心!说到做到!”秦叶子打了这个世界第一张空头支票。 柱子傻乎乎的看着秦叶子,看她满脸笑意,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总角因为急促的奔跑散乱开来,额头上还带着些烧火留下的黑痕。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一张花脸,他感觉到自己心漏跳了一拍,某种温暖的情绪,如同一股暖流,在身体各处冲撞流淌。 多年后,在同样的黄昏下,柱子总会想,他究竟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如果他没有答应,他就会一辈子在庄村里,默默无闻,种田砍柴,当一个无用的小老百姓。但是他答应了,就欠了庄曜玥一个怎么还也不算还清的恩情,永远低他一等。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他还不需要思考。他只需要准备一下,等明天书院派人来接就可以了。 而逃工一整天的秦叶子,就远没有那么幸运。 第13章 启蒙 在秦叶子消失的时间里,村里热闹议论的是‘秀才家儿媳妇逃跑事件’。李氏整个村子找人,一边找一边骂。已经立誓言要找秦叶子家人麻烦。 庄小胖被追问,一不小心还说出了自己动手洗衣服的事实,李氏更是怒上加怒。秦叶子回来的时候,李氏依旧在念叨,但好在那股火已经淡去了七七八八,有的更多的是不甘心和讨回公道的心思。 庄小胖其实挺难过的,秦叶子虽然没什么用还懒,但至少帮他认清了柱子等人的行径,如今秦叶子一个人跑了,庄小胖还多担心,自个又在村子里四处找了一下,确认没有秦叶子人影才回来的。 秦叶子回来,就看见李氏和庄小胖在院子外的桌上吃饭。秦叶子也知道自己旷工一天,所以只是很小心的走进院子。“那、那个,我回来了。” 俱事后秦叶子回忆,当时场面静止了整整三秒钟。 李氏放下碗,上前又拽秦叶子胳膊,秦叶子都习惯了。“你说!你跑哪玩去了!竟然不干活!还敢让我儿子干活!你活腻了是不是!”李氏对着秦叶子是又打又骂。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庄小胖没有救她,只是一个人继续吃饭。秦叶子瞪庄小胖,觉得庄小胖才是真正皮厚的那一个。 这事对于李氏来说,真的是让心情忽上忽下。本来以为自己亏定一两银子,这下好了,没亏,应该高兴。秦叶子出门玩还记得回来,说明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跑,也算幸运,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不干活、骗儿子帮忙,这会看来,好像又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在李氏和秦叶子的交手中,看似都是秦叶子在吃亏受罚。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氏对秦叶子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长期战略上,秦叶子是取得了完胜。相信如果李氏和秦叶子老爹一个时代,绝对能亲近到一起去跳广场舞。碰到这么个磨人精,这辈子也就没多大要求了。 因为李氏的这一种‘低要求’,秦叶子得以继续回屋睡觉。饭是没得吃了,但好在还有庄小胖,也没饿着。秦叶子坐在床上,靠着墙,躲着吃饭。庄小胖坐在床沿,看上去略有些可怜。 “你去哪玩了,我到处找你,整个村子都被我找遍了。” 秦叶子不想拆穿对方肯定没去柱子家。“刚我被打,你怎么不来救我!”秦叶子一脚踹庄小胖大腿上,碍于对方体重,没能得到想象之中的效果。 “你该打,你跑出去玩不干活,还骗我让我洗衣服。”庄小胖还是一个很实诚的人。 “谁说我骗你了!我真认得字,还会写呢!旁的不敢说,教你启蒙是绰绰有余了。”秦叶子饱饭一顿,碗就直接要往床上放,庄小胖眼明手快的接过,保护了睡觉的床。庄小胖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和秦叶子一对比,被迫显得矫情。 “去,拿本书,千字文、三字经什么的。” 庄小胖拿着碗下床准备去洗。“我不认识字,不知道哪本是千字文哪本是三字经。”庄小胖说得好生委屈。 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秦叶子恨极了庄小胖此刻的无知。别说不知道哪本是千字文、三字经,直接说天底下没有千字文、三字经,那该有多好。她错失了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懂不! 那时一把年纪的庄小胖总是傻笑装无辜,每次一说这个就跟她打哈哈。带着皱纹的眼角眯在一起,声音吐出来磁性得让人发软。秦叶子虽然古文不及格,但毕竟是肖音音的闺蜜,繁体字认得,毛笔字中下水平,但至少不是文盲。这千字文和三字经,学校都有宣传过,三字经是肯定背过的。千字文是肖音音爷爷教的。 你若问初中课本某一篇古诗,秦叶子会一脸懵逼,但若问千字文和三字经,她还真能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庄小胖拿不出书,又不敢偷用自己爹的笔墨,说是贵什么的……秦叶子只能让他到厨房里拿块炭来。 秦叶子拿了块炭,找了块木板,在上面写了人、大、天三个字。 “人、大、天,今天先这三个字。” “你骗我的吧?”庄小胖很是不信任。“这三个字只是加一横加两横……这么简单?” 秦叶子在人字旁边加工,给可爱的小人加上脑袋和双手。“人!好记吧?” 庄小胖一看就看懂了,立刻点头。 “加一横大。”秦叶子张开双手打开腿。“你说东西很大的时候是不是要把两个手张开?”秦叶子用双手描述了一下‘这么大’的肢体动作。“那是不是一个人张开手?” 庄小胖一下子就兴奋了,脑袋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的点。“那天呢?” “头顶上有个东西盖住,这么大,不是天么?”秦叶子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就照着字来,错也错不到哪里去。 庄小胖乐了。“这么简单!那我很快就可以把字学完了!” 秦叶子真的很不想打击庄小胖的积极性。“行了!就你?我这是配合你的智商进行的图文解析。往后难的字就没有了。这个是举例,你还真想我每个字都跟你说出花来?” “可是、不都是这样……” “怎么可能都是这样!”秦叶子有些不耐烦。“刚刚是趣味讲课,给我死记硬背!立刻、马上!” 秦叶子落下话就爬床上睡觉。庄小胖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还用炭笔在地上写字,怕被李氏发现责骂,都在角落里写,字都是小小一个。等记住了,就用脚把炭笔的痕迹抹去,再宝贝的把木板盖住藏床底下。 庄小胖本来想上床睡觉,但一看,秦叶子已经变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了。庄小胖为了学字,咬牙决定不和秦叶子计较,就自己乖乖的拿被子学秦叶子昨夜打地铺。 李氏发现,自己儿子好像变得喜欢买来的媳妇了。刚说买媳妇的时候,儿子闹腾得厉害,死活说不要,长大不娶。她说了好多哄骗的话才让儿子接受。现在为了儿媳妇,是门也不出了,也不找朋友了,整日黏在儿媳妇身边。 李氏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毕竟她买的儿媳妇好吃懒做,啥用也没有。李氏现在只希望秦叶子能快点长大,给她生几个大胖孙子,以此来补回那一两银子的钱。 第14章 失败的科举人生 庄小胖这不是黏人,而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决绝了,秦叶子又能教他识字,为了心目中伟大的私塾初恋,庄小胖这是咬牙做出的牺牲。 秦叶子就借着教字的条件使唤庄小胖,生火、喂鸡、扫地、洗衣服、打水,看似都是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一起高高兴兴相互劳作。实际上就是一边倒。秦叶子负责偷懒,庄小胖负责干活,分工明确。 庄小胖学‘人、大、天’学得快,但旁的就没有了。当秦叶子顺着讲到地的时候,庄小胖死活要秦叶子说出为什么这么写,秦叶子急得差点没找棍子抽他。她哪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是什么甲骨文时期人类,还看图发明字! 秦叶子也不知道启蒙究竟怎么教,反正就顺着千字文来。庄小胖学得十分痛苦,一再想要放弃,都被秦叶子*。秦叶子还跟庄小胖说了柱子爷爷的事。庄小胖果然是个好糊弄的,但也必须承认,前提是内心善良。庄小胖很快就原谅了柱子……表面上的。他依旧认为柱子是一个骗子,不是好人,但他可以接受帮助柱子爷爷。 反正也不需要怎么帮助,就是从他口粮中扣一点,然后送去给柱子爷爷。庄小胖是饿的,饿极了!但秦叶子有意让庄小胖减肥,就更不让庄小胖吃。 庄小胖日日开始虚弱,李氏不解,只是心疼不已。 庄小胖照顾柱子爷爷,其实真心说不上上心,远没有秦叶子那么心细。虽然大部分苦力活都塞给庄小胖了,但在庄小胖看来,就跟完成任务似的。他只有七岁,还没有那些照顾人的概念。 秦叶子也不在意,反正有苦力就好了。柱子那时候已经被接走了,秦叶子和庄小胖来的时候没看见柱子,柱子却是看见了他们。柱子担心秦叶子只是说说,趴在马车窗子那,一个劲的回头。直到看到秦叶子按时过来,还提着木桶和篮子,柱子这才放心下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感觉有盼头了。柱子爷爷也争气,大病一场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本来脚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秦叶子弄了根拐杖,柱子爷爷就能上下走动,生活起居也能自己照顾。 只是伤没好,还是不能上山砍柴,家里也没什么钱,加上走动不便,就都靠庄小胖省口粮,靠秦叶子提水,来维持生活。 柱子爷爷好生喜欢秦叶子和庄小胖,对庄小胖格外的亲近。直到现在,他还认定,他每日的饭食,是李氏备好让庄小胖送来的。 秦叶子逼迫庄小胖不许说出去,庄小胖在□□下受虐习惯了,很听话的没有吱声,但对柱子爷爷每次的夸奖还是很不好意思,脸上总会害羞发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李氏对秦叶子也没了那么多的想法,秦叶子多了很多出门玩耍的时间。但是她基本上不是去找柱子爷爷聊天,就是在教庄小胖识字。不是说她人缘和庄小胖一样差,只是她实在没办法,用二十几岁的心,7岁多的身体,去和一帮小屁孩滚泥地。 秦叶子本来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着,平淡无奇。谁成想,在一个多月后,庄小胖正式学了五十多字的那一天,庄小胖他老爹,村里唯一的秀才,庄詹回来了。 庄詹回来的时候没吱声,人就处在在院子外。秦叶子正偷懒扫地呢,就看见院子外有人。那人有些上了年纪的颓废感,头发略有凌乱,有些驼背,身上穿着儒衫,备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秦叶子给庄小胖使了个眼色,谁知道庄小胖立刻就冲那人跑过去,一口一个爹喊得亲热。 秦叶子这才终于见到这家男主人。 庄詹其实早就考完试了,但因为是在别县赶考,就在那等榜来着。 “爹、爹,你考上了吗?可以当官了吗?”对于庄小胖来说,庄詹考上,就意味着他们家全变了。他们会变得有钱,爹会当官,他可以娶秀儿,一切都会变成不一样。 秦叶子真心、真心的嫌弃庄小胖的智商。看他爹风尘仆仆,脸上无光,长衫破旧,哪里像是个考中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秦叶子发现,教育庄小胖的真的变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果然如秦叶子所料,庄詹有些吞吞吐吐的。“曜子啊,爹好久没见着你了。你娘呢?” “娘下地干活去了。”庄小胖或许是察觉出气氛不对,一下子变得很老实。 “哦。”庄詹点了点头,抱起庄小胖。“曜子,你是不是瘦了?在家是不是吃苦头了?” 被教育洗脑的庄小胖立刻摇头。“爹,我这是减肥呢。” “减什么肥!”庄詹也是个护短的。“谁说你了,你跟爹说!” 庄小胖正要开口,就感觉到秦叶子往这边走来,当即僵住后背猛烈摇头。“没、没有人,我自己觉得的。” 庄詹看了秦叶子,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个女娃。“这、是哪家女娃?” 庄小胖从他爹怀里下来,站在秦叶子身侧。“娘给我买的媳妇,叫秦叶子。” 秦叶子挤出一个天真、善良、纯洁、可爱的笑容。 “胡闹!我庄詹一个秀才,将来还怕不能给儿子娶媳妇吗!一个妇道人家!竟然不顾我的意见擅作主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秦叶子看庄詹一点就燃,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秦叶子很不喜欢。 正说着话,李氏就扛着锄头回来了,一看见庄詹,整个人都笑开了迎上来。“当家的!你回来了!考得怎么样?考上了吗?” 秦叶子第一次见到这样急切的李氏,她丢下锄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光,看上去让人莫名有些心酸。 李氏见到庄詹的第一反应是激动的、高兴的。但很快,这股喜悦就被另一股哀愁给打败。庄詹回来,身边都没有跟着一个人,看样子,今年多半也不成了。 为了供庄詹读书,自己儿子至今没有送上私塾,家里每日过得紧巴巴的,她也是要日日干活维持家计。庄詹除了关门读书什么都不帮忙。李氏已经厌恶了这样的日子。 第15章 吹嘘 在李氏看来,他们家出了秀才,已经是别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们不需要交税,只需要好好的种田干活,就能过得很好,有钱存,也不用辛苦。将来,说不定还能多盖两间房子,给儿子住得宽敞点。 可庄詹就是不愿意,就是要读书。嫌弃种田,说这没出息。但他也不是再读的料,每日不管儿子、不管家里,就是读书,却考了这么多次,没一次考上的。 他每次没考上,村里人都要笑话一番,他就厚着脸跟人家说试题有多难,村里人都当笑话听。他读书倒是不管这些事情,可难为了她和儿子。 在外,李氏总是假装吹嘘庄詹多有才学,自己家是秀才老爷家多了不起。但实际上,他们家过得也是紧巴巴的。连送儿子上私塾都办不到。她总是说不着急,说儿子有他爹教,但实际上呢?他爹压根没教过一个字。 李氏越想越苦,眼泪就这么出来了。“当家的,这书就不读了。不考了,好好种田……” 一说这个,庄詹就恼火。“你妇道人家,有什么见识!你懂什么?我这一次差点就考上了!若不是我那卷背得不够熟,现在早就被拥护着回来。”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哪次考上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李氏放声大骂。 “你,别那么大声,让人听见!” 庄詹拉着李氏回屋。这方面两个人倒是有相同的看法,都是好面子的。 庄小胖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爹和娘,秦叶子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庄小胖的肩膀。“你还是跟着我识字靠谱,我尽量教,你就一天……学四句!咱争取快点进入三字经。” 自己爹和娘的事情庄小胖听不懂,但秦叶子的话他听懂了,这不是在说他进不了私塾了嘛!庄小胖今年的期待也落空,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他还等着去见秀儿呢! 庄小胖心里头苦,哭倒是哭得欢。李氏在屋里吵着,一听庄小胖哭了,就出来抱人,将庄小胖抱进去,门窗都关上,显得声音小些。 秦叶子自己乖巧的在饭桌旁板凳上坐下,舒舒服服的趴在饭桌上准备睡觉。李氏从第一次参加科举、买书和纸笔花的钱、家里没粮、自己辛苦劳作……一路念叨。 庄詹也不示弱,抓着李氏的弱点,说她妇道人家,不支持他,这犯了女戒。还说李氏擅自买儿媳妇的事…… 庄詹是个好面子的。他们家买媳妇,不就说明他怕自己出不起聘礼,以后没钱给儿子娶媳妇么!庄詹越说越生气,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 秦叶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庄小胖来到自己身侧坐下,和自己一样趴在了桌子上。“你睡过去点。”庄小胖对自己身上‘肉嘟嘟释放热量’这点还不慎了解,秦叶子多次解释,都快要抓狂了。 庄小胖老实的挪了一下,庄小胖趴在秦叶子身边,将脑袋转向秦叶子,看着她。“你教我识字,能教我考上秀才吗?我能当官吗?我想娶秀儿的……” 庄小胖眼角带着泪,真的是可怜得不能再可怜了。秦叶子将脑袋扭开,不愿对着庄小胖。“不知道。” “你不是很厉害嘛!”在庄小胖看来,秦叶子会写字,教起来也很有道理,是非常厉害的人。如果他不能上私塾,一切的希望就在秦叶子身上了。 秦叶子可没这份自信,她自己都是学渣。她可以给庄小胖讲千字文,讲三字经,但你要她讲解一些四书五经看看,她能猜出个大概意思都不错了。 你让她背诗,她倒能糊弄两首,你让她做赋,她可以抄袭。但你让她自己来,那你最好哪来滚哪去……她秦叶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不是音音,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 可庄小胖不懂,庄小胖看秦叶子的回答是‘不知道’,以为希望,总是有的。所以他默默下定决心,自己要努力学习。能学多少是多少。 当天夜里家里气氛低到冰点。庄詹吃完饭,又去关门读书了。李氏一个人收拾碗筷的背影,让人总觉得可怜。 李氏拿着碗筷到院子角落里洗。秦叶子越看越心酸,就一巴掌拍了庄小胖的后背,小声命令。“去帮忙。” 庄小胖一脸无辜的瞪大眼睛。 秦叶子可不管他。反正庄小胖洗碗能力是有目共睹,那叫一个干净。 “去!” 庄小胖无奈只能离开。秦叶子很满意自己的教导。本来就是嘛!男人光疼媳妇不疼爹娘也不行。秦叶子培养凤凰男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条。 你问秦叶子为什么觉得可怜自己却不动手帮忙?搞笑嘞……她、秦家大小姐秦叶子!发善心的时候捐的都是老爹的钱,自己零花钱都舍不得动的。有免费劳力不用,反而自己亲力亲为,这不符合她的为人准则! 秦叶子撑着脑袋,听着李氏喜悦夸奖儿子的声音,特别有成就感。 夜里庄小胖又让秦叶子教字。之前的木板两面他们都写完了,如今又新换了一块。“爱育黎首,臣伏戎羌。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抚恤老百姓,四方各族的人都归附向往他们。” 秦叶子开始教千字文的时候就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历史没学好,而是她真的来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不光是没有唐宋元明清。连秦、汉、三国都没有。而千字文是南北朝时期编撰的,其中还涉及到不少历史故事。秦叶子只能硬着头皮给庄小胖普及自己朝代的历史。 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是一本书,这本书它从春秋开始讲起…… 秦叶子不是没想过改变了一下,用这个世界的历史来代替,但是……神哦,她教一个小孩子识字,难道还要去特意了解历史文化什么的吗?她自己都是个学渣,自己懒惰的程度,连自己都怕,这不是做梦么! 庄小胖也是老实,很认真的接受了,写千字文的人,是根据一本叫做《华夏史》的书编撰的,而这部《华夏史》从一段叫春秋的时期说起…… 这真是一个怎么圆也圆不完的谎…… 可以绕地球好几圈…… 第16章 落差 秦叶子每天有一搭没一搭的教庄小胖识字,庄小胖每日识得痛苦,千字文虽然很多都是不解状态,但背倒是挺顺溜的。接着秦叶子开始讲三字经。突然发现三字经很多典故的秦叶子,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 这不对啊!当初她学三字经,语文老师用不到三天时间就结束了。秦叶子决定摒弃之前的教法。老老实实的教庄小胖拼音。这下好了,至少庄小胖不会每天追着她问字。她倒是一下轻松了不少。就是可怜庄小胖,又稀里糊涂的学了拼音,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秦叶子教完三字经,她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六个月了。庄小胖底子好,或许是因为他爹长得高的原因。庄小胖也才7岁半,就已经比同龄孩子高了一个头,加上体型胖,对于豆芽菜般的秦叶子来说,庄小胖就跟座山似的,每日挡她面前遮阳光。 这日秦叶子出门打水,庄小胖自然跟着。秦叶子趁没人,就把水桶交给庄小胖,两人一起前往柱子家。 柱子爷爷的脚伤也早就好了,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上山砍柴也很得劲。按道理来说,是不需要秦叶子每天都挑水帮忙的,但秦叶子这个人,就是说话算数,答应了柱子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履行呢? 然后她就每日催促庄小胖打水。 旁人看不出来庄小胖瘦了,但李氏还是看得出来的。她也弄不懂,为什么吃还是这么吃,就是不长肉。 事实上每日诸多农活的庄小胖,又要被学字精神上的压榨,还是白白胖胖的已经是奇迹了。 “柱子爷爷,我和曜子来看你了!”秦叶子撒欢的跑到院子里,果然看见柱子爷爷在忙的编竹篓。 这编竹篓是村里人另一个生计的办法,但编起来比较麻烦,也不挣几个钱,就很少有人愿意去做。“唉,叶子来了。”柱子爷爷放下手中的竹篓连忙上前接过柱子手中的水桶,将水倒进缸里。“不用每日来给我挑水,我这有水,自己可以去挑的。” 柱子爷爷是感激得不行,觉得柱子真心交到了好朋友。“对了!柱子给我写信了!曜子,我这看不懂,正要拿给你爹帮忙看看。你等等……”柱子爷爷立刻回屋拿信。 那信封外面,光看就很漂亮。庄小胖接过柱子的信,心里直打鼓。村子里都没人知道柱子是去读书了,柱子爷爷这没给书院钱,也担心村里人闲话,更担心如果给书院惹来麻烦,那是怎么也过意不去的。所以柱子爷爷,逢人就说是家里一个远房亲戚,把柱子接去住一段时间。 柱子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倒是时常有写信。庄小胖是知道柱子到书院读书的,毕竟每次秦叶子都拿这打击他,说柱子识字,是他爹教的。柱子学得好,被书院的学监带走了。 同样是秀才爹,却完全不一样的待遇。庄小胖心里别提多落差了。现在看到,柱子回的信,字一封写得比一封漂亮,信封和纸也是,越用越好,庄小胖总觉得自己被甩到了后面。 柱子爷爷放心的将信交给庄小胖。之前的信,也都是庄小胖和秦叶子假装拿给庄詹看,秦叶子看后,回来给柱子爷爷说的。 这一次也一样。秦叶子带着庄小胖跑到湖边大树下坐,打开书信,秦叶子大概看了一眼,就交给庄小胖。 “来,继续你好好看看柱子写了什么。” 这一次,庄小胖没有像以往一样高兴地接过信查看,而是有些别扭不开心的扭过头。 “你咋啦?”秦叶子一脸懵逼。这庄小胖胆肥了,也敢给她甩脸色? “我不想看了。” “为什么啊!” 庄小胖有些欲言又止。“你教的没用!人家都是读书,柱子才去了多久,信就写得这么好。我现在,除了用树枝在地上写几个字,还什么都不会!你教的没用!我要到私塾去读书!” 秦叶子气笑了。“得了吧你,人家柱子是早就启蒙好的了。人家认得字。哪有什么是一步登天的,他在书院,肯定下了很多功夫。” 不是秦叶子吹,从柱子的信就可以看得出来。柱子真的很努力。如今也才不过是七岁多的孩子,毛笔字写得有模有样,基本已经赶上她了。想当初第一封信,还是乱七八糟的。 “我也可以下功夫!我要像爹那样,关门读书,我也要每天读书。你老是逼着我干活,我根本没有时间看书!”庄小胖很是委屈的将脸扭过一边,明明是个胖大个,此时更像是个傻大个。 来这里六个多月,秦叶子也算是弄明白了。这村里,庄詹一家根本就不受欢迎。明着,村里唯一一个秀才,大家多少都是有些嫉妒的,说话也酸。暗里,庄詹和李氏自命清高,也不愿意和村里人来往。 村里的孩子在大人影响下,耳濡目染,对庄小胖不是欺负就是嘲笑,根本没有人愿意接近庄小胖。 庄小胖也是个被宠坏的,自个也没点想法。如果真就顺着他,跟他爹一样大男子主义,自命清高,估计也就废了。 秦叶子真的觉得,以后自己养孩子未必有对庄小胖这么费心。秦叶子也懒得理他了,收起信,就往柱子爷爷家走。 庄小胖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秦叶子虽然老是使唤他,他心里也憋屈。但秦叶子不见生气,对他也是和言欢笑的。庄小胖这下慌了,连忙跟在秦叶子身侧。秦叶子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 眼见就要回到柱子爷爷家了,庄小胖有些着急。“那、那信写了什么啊?我还没看清呢。”庄小胖很没有底气的先示弱了。 秦叶子依旧没有搭理他,脚步也不停。庄小胖这下真的怕了。“你别不说话啊。我还没看呢。” 管你看不看! 秦叶子自个走进柱子家院子,拿着书信给柱子爷爷翻译。 庄小胖被留在院子外,真的是委屈了,也实打实的生气。在他看来,自己本来就没有错。秦叶子教他,没有私塾教得好怎么也得认不是?柱子只去了那么点时间,写信一套一套的。他想去私塾,怎么就错了? 第17章 矛盾爆发 庄小胖跑回家。冲进庄詹的屋里。庄詹这正摇头晃脑背书呢,在屋里里来来回回。“你这孩子!怎么跑我屋来了!” 庄詹和李氏一个屋,屋里很凌乱。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个书桌。庄詹看起来也很是爱惜它。虽然书桌破旧,但擦得很亮,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不缺,书桌旁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庄詹最重视的书。 “爹,我想去私塾,不、要不你教我写字读书吧!跟柱子一样就行。”在庄小胖看来,他和柱子之间的本质诧异在于两点。 第一:柱子他爹叫柱子识字。 第二:柱子到书院里读书。 庄小胖的概念里,只要这两样他也有,至少就不会比柱子差。 庄詹正背着书呢,哪里有心情理他。上前就要撵走庄小胖。“你出去!别来爹这屋,爹读书呢!到外边玩!” 一向听话懂事的庄小胖,在这一刻挣扎了起来。他挣脱庄詹,越过他来到书桌前。 庄詹急得就要打他,庄小胖坐上椅子拿起毛笔,就在白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天字。庄詹一看,白白浪费了他一大张白纸,好多钱呢。庄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庄小胖拽下,狠狠的打了庄小胖屁股两下。 庄小胖眨巴着眼睛,他活这么大,家里人都没打过他,他现在可委屈了。庄小胖顿时放声大哭。 本来,他和秦叶子吵架,心里头就不顺。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写的字。那个字写得就跟涂的一样,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和柱子那些个小小的,漂亮的字完全不一样。庄小胖内心受到的打击,就够他红眼睛好几天了,结果庄詹还打他,效果可想而知。 秦叶子也不管庄小胖跑哪去。毕竟庄小胖这胆小的,怎么跑也跑不出村子。果然,秦叶子再度提水回来,就看见庄小胖在院子外大哭,李氏和庄詹大声地争吵。 这次两人也不管面子什么的了。不,主要是李氏不管了。李氏每日忙来忙去,本来心里怒火就盛,更别说,庄詹打他最宝贝的儿子,而且为的,正式她最担心的私塾的事。 “庄詹!你是不是不想过了!我不管你是秀才老爷还是别的什么,你不想过,我就带着我儿子走!省得碍着你的眼,你赶紧抓时间再找一个!” “你说什么呢!”庄詹情绪也被逼得很激动。“你知道他浪费我多大一张纸吗?你知道这一张纸几个钱吗……” 庄詹还没说完,李氏抓住机会奋力反击。“你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李氏这话,直接打了庄詹的脸。说他好吃懒做。庄詹哪里会同意。“等我考上了,你别求着找我!” 秦叶子很想遁隐,但显然也已经被看见了。秦叶子郁闷的往角落里站,庄小胖看到了,连忙跑她身侧,像是寻求安慰一般。 “你站远点。”做为这么重要的矛盾点,别给她添麻烦。 果不其然,庄詹又骂到了秦叶子的事情,和李氏两人差点就动了手。 这一次,冷战的不仅李氏和庄詹两人。秦叶子也不说话,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不和庄小胖抢床,自己就开始打地铺。 庄小胖进门看见了,浑身不是滋味。他也不明白秦叶子和他闹什么。不就是说他教得不好,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为了挽回面子,庄小胖故意路过秦叶子的地铺。“你睡这挨着我的路了,睡那去!”庄小胖故意指着角落里的地方。他本以为秦叶子会跳起来打她,谁知道,秦叶子却乖巧的,一言不发的给他挪位置。 这下庄小胖真心有点生气了。虽然很想问今晚识什么字。但开口说不学的是他,他好似也没有立场提,只能假装不在意。 事情陷入了可怕的循环。李氏为了庄小胖,铁了心的作斗争,继续和庄詹冷战。而秦叶子,也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 接连两天庄小胖的脾气开始变得有些暴躁。庄小胖因为没有跟着秦叶子做家务,开始变得超闲,就到村子里溜哒。正走着,就看见了大贵和万子。万子是个直心眼的,别提多恨庄小胖了。上来就嘲讽他。 “秀才老爷家的儿子,怎么有空到处走?不在家里看书?小心以后跟你爹一样考不上。” “你还没有去私塾上学吗?我和万子都去了。”大贵胆子小,但万子给他壮胆,他说话虽然维诺,可到底还是有杀伤力。 “我爹会教我的。你们去私塾,能学得过我吗!”庄小胖不需要打肿脸就是一个胖子,他套用着他娘的说辞,以此来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大贵本来他爹是不打算送他去读书的。毕竟种田几辈子,谁起过这个心思。可是庄燕不一样,她眼红庄詹家不用交粮交税,又时常被李氏欺压着,为了赌一口气,她死赖着要让大贵去私塾读书。 万子他娘,也是个少有见识的。正逢家里还算宽裕,就想着能读到什么程度就读到什么程度。会写几个字也是好的。 于是两人就一同到城里的私塾上学去了。也就这两天,就要搬到私塾去,回来收拾东西的。 庄小胖打从心底嫉妒,可万子还不懂的酸讽他。“别以为秀才老爷就能教出秀才。私塾先生教我写自己名字了,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万子不提,庄小胖还没想起。他好像学了很多字,但还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秦叶子教到庄小胖名字的时候,特意点出来告诉他。但是庄曜两字在千字文里都有,就是这玥字,学完三字经了也没见着。 万子一看庄小胖这样,好生得意。“你爹一点用都没有,养只狗都会叫两声!” 庄小胖彻底急了,上前拽着就冲万子打。庄小胖体型上是一个真霸王,但除去打柱子那次,还真没跟人起过冲突。他仗着身体优势,直接将万子压着打。 大贵急了,哇哇大哭的要帮忙,也挨了两下。 也正逢中午,正要吃饭了,李氏催促秦叶子去把庄小胖找回来。还没迈出院子,就看到一大波村民正在涌来。 秦叶子下意识的收回脚步。那个在人群正中央,被拽着的人可不就是庄小胖么? 第18章 闯祸 “曜子他娘,你快出来,给我个公道!”带头的庄燕怒气冲冲。 “秀才老爷的儿子也不能打人啊!庄秀才,你出来看看!”村民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声嚷嚷的就往家里来。 李氏一听,看架势,连忙跑去找庄詹。庄詹这会还在屋里读书,被李氏二话不说给拉了出来。“读什么书,你快出来……” 等李氏将庄詹拉扯出来,村民已经占领了整个院子。其实说夸张了,也就十一二个人,多半是妇女联盟,只有少数几个扛锄头的男人。大家都纷纷来围观看热闹。 庄燕将庄小胖拉到李氏面前,李氏一看脸上挂着伤,心里别提多后怕了,连忙将庄小胖护在怀里。“你这是干嘛!你怎么打我儿子呢!” “我打你儿子!”庄燕气呼呼的从身后拉出大贵,一个真正的猪头。 “噗。”秦叶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庄燕一听恼怒至极。“你什么意思!庄秀才,你们一家什么意思!”庄燕这会是真急眼了。心疼儿子,谁不心疼儿子啊。上来就要跟李氏动手,还是庄詹速度快,拦在了前头。“大贵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我们百姓,拿什么跟一个秀才老爷说话,能说得过你么!你看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庄詹!老子跟你拼了!”就这时,万子他爹,庄實跑了进来,拽着庄詹的衣领就要打。庄詹是跟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一看这架势,首先脚就软了。 “万子他爹,你这是干什么!”李氏也顾不得儿子,有得去救相公。 秦叶子看庄小胖表情漠然,半大不大的一个小胖墩,眼里竟然都是仇恨,当即就心颤了起来。秦叶子连忙跑到小胖墩身边,在他身侧站着。 庄小胖看了眼秦叶子,却没有说话。 “干什么!你家儿子,把我家万子都打趴在床上了!你说怎么了!庄秀才,你怎么看的儿子,没事别放出来咬人!” 庄實话说得可算难听,明明白白的说庄小胖是狗。秦叶子也忍不下了,偷偷用手去抓庄小胖的小胖手。庄小胖也是个有底气的,立刻就甩开了。 秦叶子也不生气,只是小声地跟他搭话。“你怎么了?为什么打人啊?” 果然,庄小胖脆弱的攻防线一下子就崩塌了。小嘴一瘪,好生委屈。 “庄秀才,你自个说,要怎么办!我家万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家大贵!”庄燕生怕别人忘了自己儿子。“你看这脸都成什么样了!” “你,你们想怎么样?”庄秀才战战兢兢的问。 “五两银子!我儿子还得请大夫熬药……”庄實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了不少。 庄燕连忙插话。“我这最少三两,你看我儿子……” “你们抢啊!”李氏一下子就爆发了。“就这!”李氏上前就拽大贵的猪脸。“就打了两下,你就要我三两银子,你这不是讹人吗?” 李氏说完就坐在了地上。“你还要不要我们家活了。你们讹人啊!还有万子,你有本事把你儿子带来,让大家会看看,怎么伤着了!” “我倒是想带来,可现在在床上躺着,你别说别的,你问问你儿子,是不是把我儿子打得比大贵重!”庄實也不含糊,矛头直至庄小胖。 庄小胖吓了一跳,努力壮着胆,正要开口,秦叶子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什么话,你不问问你们儿子为什么把人逼急了。”这一点她还是很挺庄小胖的。毕竟庄小胖这半年来的表现,除了窝囊还是傻。你要让他和别人起冲突,那事难度系数可多高。 如果庄小胖真能主动找别人麻烦了,她反倒觉得,这事好得很,要刮目相看。 庄燕是很清楚秦叶子的厉害的。毕竟上次就是这样,光秦叶子一句话,这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你这毛丫头懂什么!大人说话,没你小孩插嘴的份!” 李氏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对啊!你们倒说说,为什么我儿子会动手,是不是你们先打的!” 大贵被李氏一盯害怕得不行,当即发抖起来。“不、不是,是曜子自己打的万子……” “对啊!大贵说了,他是为了拦曜子打万子才受伤的。这俩孩子被打成这样可怎么办啊!再过两天,可就要上私塾去了。人家先生看到了,可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你听听、你听听!”庄實把握住机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快些,赔钱!要不就我告到县衙上,让县衙老爷瞧瞧,秀才老爷是怎么欺压人的!” “对、对!” “让县衙老爷看看。” 群众被煽动,反正他们也不用买单。大家看热闹看得好生开心。 庄詹最怕的就是这个。读书人好名声,他还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高中,这名声若是坏了,朝廷是会撤掉秀才的。“万子他爹,咱有话好好说……” 庄燕一看庄詹怕了,说话底气也足。“没什么好说的!你今儿个不给银两,咱就找县衙老爷,让县衙老爷做主!” “哎哟,庄秀才,你快给他们银两吧,这事闹大了不好。” 群众开始开口凑热闹。 “对啊!你儿子把人都打成这样了,不赔钱说不过去。你一个当秀才的,还怕没钱?” “万一真告上县衙,那才真的惨呢……” 村民们议论纷纷,每一句话对于庄詹来说都是一根箭,准确无误的射到了他身上。庄詹有些动摇的看向李氏,李氏立刻就急了。为了供庄詹参加科举,家里一穷二白,什么银子都没有了。就算有,也是她偷偷的、辛辛苦苦攒下来,希望能给儿子上私塾用的。 这钱绝对不能给。“这就是要逼死我啊!要逼死我啊!哪有那么多钱,你们要钱是没有,把我这条命拿去吧!”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赖账到底了。 庄小胖头一次看到自己娘这样,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事了。他红着眼睛,眼泪几度都要决堤。 秦叶子偷偷侧过脑袋,对庄小胖小声嘱咐。“庄小胖,你以后可得好好读书,别读书读成你爹这样。”看着多糟心啊。 “曜子!你说,你为什么打万子!”秦叶子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着话,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第19章 野蛮人对上野蛮人 庄小胖第一次听到秦叶子这么喊自己,一下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老实交代。“他说我爹一点用都没有,养只狗还会叫唤……” 庄小胖说起这个就委屈。若要是旁人问这个,庄小胖肯定不会说出来。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话骂他爹,心里的自卑感让他无法直面这个问题。但秦叶子问的,他被压迫惯了,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就老实交代。 万子这话,说到了大家会的心声里。毕竟庄詹今年又考不上,村里头就是这么议论笑话的。庄詹此时脸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可能心里也清楚,但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怎么是也不会承认的。 万子说这话,一看就是家里人灌输的。这会庄實的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他只能出来嘴硬。“我儿子说的是老实话……庄秀才你看你,你连田都不会种,读书也没什么用……” 庄實还在圆话,还在说。秦叶子却狡猾的一笑,看着庄小胖就说。“你以后读书,至少要读成我这样的。知道吗?” 很多、很多年后,哪怕那时候,庄小胖的脸上都有了皱纹,他仍然记得这一天。秦叶子的瘦小的脸上笑得一脸狡诈,两个眼睛里面盈盈亮光,活泼可爱得像只做了坏事的小狐狸,让人心里一阵发麻。 此时场面还是尴尬的,气氛还冷着。只有庄實一个人在念叨。 秦叶子就插话了。“可是你和你儿子不都是公然侮辱秀才么!我们才要到县衙老爷那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秀才。” 秦叶子一本正经,这次走到了李氏前头,直接对峙上了庄實。 她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庄小胖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她,却没能及时。 “你这野孩子!哪家的!给带回去!”庄實一下子就慌了。 庄燕连忙上来说话。“他们家买的儿媳妇!和他们是一伙的!当然跟他们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们问里正,去问县衙老爷也没有关系。你这么说,秀才就一定要会种地?那得有多少秀才要打你们家。” “对啊!谁说秀才就得会种地的。”庄詹找回了面子,立即反驳。 “我要是你就不出来说了。让别的秀才听到,可要告你们家。你还要送你儿子去上学,私塾先生可能也是个不会种田的秀才。你儿子要没学上了。” 秦叶子一本正经的威胁,马上唬住了庄實。“哦!你儿子也一样。还不快点回去,先生要问,就说是为了救朋友,可别说自己站在万子这边。” “这、这怎么……”庄燕也语塞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要不你们改天问问里正、先生什么的,然后再来找我们拿银子,你看谁站你们那边。我们等你们呗。” 秦叶子霸气控场。反正这事把黑的说成白的,她向来厉害。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虽然每个人表现得都不相信,但过不了心里那关。大家都不敢说话,生怕被指控站在万子那边。 又是一次有头没尾的找茬。村民们渐渐也散了,万子他爹假装说了两句狠话,就也走了。大贵娘没了靠山,只能带走大贵。 一下子,刚还热热闹闹的戏场,瞬间就人走茶凉。庄詹和李氏故作镇定,二人也没责备庄小胖,家里头气氛又冷了下来。 这回,庄小胖也不说话了。反倒是秦叶子,看他心情低落,也没好意思再捉弄她。说实话,她还真没生气,她真的只是懒得理他。 在秦叶子的理解中,庄小胖他爹和娘都不急,自己急什么?这没学好,将来可能还说是自己带的。亏本啊! 秦叶子这人,最怕的就是做亏本生意。她向来只占人便宜的,人占了她一点,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可这如今,看庄小胖挺可怜的,也就算了。 “行了!不就打架嘛!”她小时候可皮,老爸的生意伙伴,带一个孩子她打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关键是得有钱,这一点庄小胖家就弱势一点。秦叶子拍了拍庄小胖的肩膀。“回屋,我给你商量个事。” 庄小胖老实巴交的跟着秦叶子回屋。庄小胖爹娘也早就进屋了,感觉大闹了一下,两个人也有了再次交流的想法。 秦叶子坐到床上,这还是冷战以后秦叶子第一次坐到床上,虽然动作跟个大老爷们似的,盘腿坐在床中央,半点没给庄小胖留地的样子。但庄小胖心里头也高兴,乖乖的坐在角落里听她说话。 “这几天,我盘算了一下,其实,上私塾也是好的。”至少她轻松了啊!“就算不上私塾,我也没别的可以教你了。”再逼下去,她也只能给她想唐诗三百首,或者是回忆‘海燕’。 庄小胖一听急了。他是很想到私塾去,但是这一刻,他就是不想听秦叶子说这样的话,感觉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放弃了一样。 “不过呢。感觉你这上私塾的钱还是玄,我这压箱底的,就一本弟子规了。你看要不你找个时间,我们一起跟柱子爷爷上山砍柴,看能卖些钱买几本书不。” 庄小胖立刻点头。“我听你的!” 秦叶子翻白眼也是很速度。早干嘛去了。“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老师多着呢。课余的,光教商务礼仪,上上下下至少十二、三个。我能帮你的真心不多。人不说吗?字有九万多个,常用的有七千多个。咱学千字文、三字经,就算把弟子规也学了,我也不敢保证你扫盲成功。” 庄小胖一听,竟然有九万多个字,那他得学到猴年马月!但秦叶子又说,常用的有七千多个,那他千字文至少都一千个字了,也不差多远,庄小胖信心又上来。“我去跟柱子爷爷捡柴,到时候买书读。等我爹考上了,我就可以上私塾……” 秦叶子默默摇头,不是她看不起人,是真的,她也不觉得,庄小胖他爹,这样闭门造车能有个什么成就。远点来说,庄小胖他爹这种不善交际,容易被捉把柄的人,不当官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里头的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会有多深。 第20章 同一书院 今天被这一闹,对庄詹来说打击是很大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读书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是旁人都羡慕不到的事情。可是今天却听说,连个孩子都嫌弃他无用,他终于有了停下来思考的想法。 而且庄小胖的教育,显然也是失败的。他一直以为乖巧懂事的孩子,也已经学会了打架,即使是为了他,但庄詹仍然觉得,这和这群山野村民有什么不同? 李氏坐在床沿,不说话,长叹了口气。“当家的,咱真的送曜子去读书吧。大贵、万子都读书去了,曜子却还待在家……” 庄詹终于有些松口。“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只剩二十来两银子。但肯定是能够曜子读书的。你是秀才,跟私塾先生说一下,也不用太多的拜师礼。不像大贵他们,肯定花了不少钱。” 庄詹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明儿,我带曜子到城里去一趟,打听一下,有那个好点的私塾。” “别和大贵他们一处!到时候,曜子胆子小,万一被欺负了……” “我知道……”庄詹点了点头。 庄詹心里头清楚,供曜子读书,他这也读不起了。就得放弃。可是没办法,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想拖也没法再拖。 庄小胖和秦叶子不知道这一回事,还在计算着究竟要砍多少柴才能够卖出一本书的价钱。秦叶子越算心里越不踏实,便懒得想了。庄小胖倒是认真,努力掰着手指,对未来读书,还是充满着向往。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就去敲庄小胖和秦叶子的房门。因为庄小胖打地铺的原因,他们两个都是门窗紧锁,怕被发现。李氏一大早就把门敲得响。 庄小胖无奈的从被窝里起来,收拾地铺,就去开门。李氏抓着庄小胖上下折腾,换了今年刚买的新衣裳,把庄小胖认认真真的打理了一番,送到庄詹面前。 庄小胖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随庄詹上了驴车进城。 对于这一切,睡死的秦叶子并不知道。不过当她起床,面对一个人的活,想不知道也不行。 因为庄小胖无故旷工,秦叶子被迫一个人完成,李氏还纳闷,平日里手脚挺快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干活这么慢。秦叶子傍晚才得以提水到柱子家。 柱子爷爷一看秦叶子,又是连忙将水桶接过,给秦叶子倒了碗水。“你这孩子啊。我今儿个提水了。你不用总是帮我,我自己能行。” 秦叶子傻笑。“爷爷,今日曜子进城去了,等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再让他帮你扫地。”她现在累得小胳膊小腿都酸死了,完全有心无力。 柱子爷爷也不介意,就开始编竹篓。“不用不用,我今天扫地了的。”柱子爷爷为了让秦叶子和庄小胖少干些活,有些时候都是早起抢着把活干了。 但毕竟是个老人家,还要上山砍柴,编竹篓,总是没能顾及到。但今天秦叶子来得晚,他也刚好把活干完。 柱子爷爷顾望了一下四周,看没有人,便偷偷交给秦叶子一个布袋。 “这是什么?”秦叶子接过一看,好重。将布袋打开,里面都是铜板。 “之前你们家借给我们二十三文钱,还有后来给我送吃的,我这上山砍柴,把钱给攒出来了,给你们五十文,你就把钱还给你娘啊。” 秦叶子看柱子爷爷笑得满脸皱纹,手上皮肤松弛,暴露着青筋,手心也都是老茧。之前秦叶子以为,柱子爷爷是担心柱子在书院读书需要钱,所以才会这么拼命的编竹篓砍柴。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老人家记挂着恩情…… 这是秦叶子人生中第一次,被某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触动了。很奇特,感觉喉咙涩涩的。秦叶子蹲在身,认真的数出了二十七文钱还给柱子爷爷。 “爷爷,柱子借的,我帮您还回去。这二十七文钱我不能收。我答应了柱子照顾您,这二十七文,是我承诺的重量。您得留着。”秦叶子瘦小的身体,满脸认真。 柱子爷爷眼角有些湿润,笑着说好,然后把铜板收了起来。 “啊,如果能给柱子写封信过去就好了。告诉柱子这事,他一定很开心。”柱子爷爷只是说,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秦叶子却记住了。 回去的时候,秦叶子就在想,怎么想办法弄到庄詹的纸笔,等柱子送信过来的时候,就让人给带回去。 秦叶子到井边打水,这就看见了庄小胖。 庄小胖还真是有点让人认不出来。穿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闪眼。看上去显得有些高大,就是肥…… 庄小胖高高兴兴的在井边给秦叶子招手,秦叶子上前,很顺手的将木桶交给庄小胖,庄小胖接过就打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去柱子家看他爷爷去了,这就在这等你回来。” 秦叶子点了点头。“你这怎么回事?上哪去了穿成这样?” 庄小胖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打起水,提着就走。“我正要告诉你。我今天跟爹到私塾去了、不,是书院。本来说是要去私塾的。就到城里去,可是我爹看着都觉得不好,后来就去找县衙老爷,县衙老爷就写了封信,让爹带去书院,书院先生就答应我到那上学了。” 秦叶子点了点头,看来是庄詹终于把庄小胖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哪个书院?学费高吗?”她就是有点担心,李氏付不起这个学费,让庄小胖白高兴。 “昌安……我认得他们牌匾上的字。你教过。学监很高兴,说我聪明。我很听话没有把你供出来,说自己看爹读书学的。” “昌安书院,咋听着那么耳熟呢?”秦叶子很是不解。 说起隐瞒自己识字这事,主要还是秦叶子胆子小。她不像柱子,有个秀才爹什么的。听李氏说,她家一家子务农,特别穷,祖上也都是种田的,大字不识一个…… 她真的有点担心被抓去喷狗血。 “耳熟?是不是柱子?我在书院里,看见柱子了!他跟在学监身边呢!” 秦叶子一顿。对啊!就是这事!她怎么忘了! 她对庄小胖不算坦白,毕竟她没有说清楚,自己是如何跑到人家书院门口大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答应柱子照顾他爷爷的。 之前是因为庄小胖对柱子有成见,后来是因为懒得说,现在,不知道了…… 第21章 庄小胖的暗恋 秦叶子看庄小胖傻乐呵,决定做人还是不要太诚实好了。庄小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容易记恨人,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得好。 庄小胖终于有学上了,而且是数一数二的高门书院,和那些个私塾可不是一路的。李氏终于得已扬眉吐气,连续几日在村里头晃悠找人说话。猛夸自己儿子和相公。说要不是自己相公和人家学监商谈,这事还不成呢,还说这是有钱也进不去的学院。 庄小胖没有正式入学前,还是继续在村里头野。秦叶子的弟子规是不屑于学习了,抱着自己的文房四宝,一日摸上两回。 秦叶子心里挂念帮柱子爷爷写信的事情,就想着哄骗庄小胖,让他帮忙。等庄小胖到书院的时候,还可以负责送信,免了送信的银钱,何乐而不为。 只是庄小胖在这点上很倔强,怎么说都不肯免费贡献出来纸笔。秦叶子正想着办法呢,变故就出现了。 秦叶子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们喜欢的都是她老爹的钱。有钱人的烦恼总是很大的。但是秦叶子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没有优点。 从之前的相处中,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整个村,没见着什么女娃,基本同龄的都是性别男。但秦叶子也没感觉到小屁孩们有什么差别对待就是了。 但是,直到某个叫秀儿的小姑娘出现,秦叶子彻底不想说话了。就在庄小胖要离开的,前一天,私塾那边派人来接未能及时报道的万子和大贵。秦叶子得幸理解了一下万人空巷这个词。整个村里,找个小屁孩都找不到了。 秦叶子又是扫地又是打水,都快恨死不见踪影的庄小胖,这怎么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完要丢掉的这个道理,是不是教导得太成功了! 秦叶子得以体会到老股东们喊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秦叶子苦兮兮的去找庄小胖,准备拉出来好好教育一下。谁成想,一到村口,就看到一堆小屁孩围着一辆马车,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热闹这种东西,生活中的必备调味剂。秦叶子二话不说就凑了上去。人缝中看见大贵和万子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 不得不承认,是很漂亮的小姑娘。也就6、7岁的年纪,穿着漂亮的淡蓝色罗纱裙,皮肤嫩白,五官精致,一双凤眼微眯,显得十分可人。既是同是绑着两个小发髻,但不像她那么随便的一卷。两边显示绑起辫子,然后再卷成两个小总角,上面垂落着粉红色的小花,看上去就像一个漂亮的小仙童一般。 落差!什么叫落差! 秦叶子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麻布衫,看了眼自己长出老茧的手。泪流满面。之前没有对比不知道,现在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山坑坑里出来的野小孩啊!哪里还有秦家大小姐秦叶子的威风。 那边,小姑娘上了马车,大贵和万子还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周边的孩子都显得很羡慕,秦叶子眼珠子一转,可不就看见人群中的庄小胖。 秦叶子挤向前,从庄小胖身后打了他一巴掌,庄小胖还下意识的瞪了她一眼。秦叶子火气就冒上来了。“小小年纪,围观什么呢!” 庄小胖一看是秦叶子,瞬间就变得很怂,没胆子直接对抗。“没,我,我在看秀儿呢。秀儿和他爹来村里了……” 原来,这就是庄小胖口口声声念叨的秀儿。说真的,要她是庄小胖,这点年纪,肯定也有一个梦想中的未来妻子,而这个人选,在这个犄角旮旯里,无疑,人群中的秀儿简直完美。 但是,她不是庄小胖,她是庄小胖家可怜的童养媳,所以,绝对不能理解庄小胖!绝对! “她认识你么,你就喜欢她?”还说想娶?看来庄詹考上举人,是全家的共同愿望也是没准了。 “认识!之前秀儿还跟我玩来着……秀儿还给我松饼吃……” 秦叶子摇了摇头。她小时候也挺可爱遭人疼的,怎么就不知道这样的培养方式呢?要不,就她爹这富的,散发一屋子的饼干,能换来多少青梅竹马小暗恋啊! 秦叶子仔细想了想,发现这和个人取舍还是有很大关联的。毕竟,从小到大,只有她抢别人的,没主动给别人的。想来单身多年也是有个因果。“你怎么不上去跟她说话,站这么远,这辈子也没希望了。”可惜归可惜,但打击小朋友,是秦叶子的长项。 果不其然,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庄小胖,这会嘴角就下拉,胖嘟嘟的身子提起来的气,全部又都落了下来。“我,如果我去的是私塾就好了。那就可以和秀儿说上话了。” 因为一直没法上学,庄小胖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上学,为的就是能够到私塾里,和秀儿玩,和秀儿说上话,等他爹考上了,再娶秀儿…… 可是最近,或许是因为秦叶子教书教多了,他上私塾的目的,竟然是变成扫盲了,变成和柱子一争高下了。 庄小胖越想越委屈,他明明根本没想过自己上多好的书院,他只是想到城中的私塾去…… 秦叶子也没看懂庄小胖的委屈。只是觉得庄小胖这小胖孩子也未免太过可爱了一些。也别说秦叶子没把庄小胖的心情放在心上。6、7岁,当时这个年纪,她也不过是小学一年级或二年级,说白了,毛线都不懂的年少时代,谁会把娶谁谁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叶子最多也只是觉得,这小胖墩喜欢和人家女孩子玩,却又害羞不敢去……秦叶子一手搭在庄小胖的肩膀上。“小胖啊!不是姐没教你。你上的是昌安书院,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算是重点学校了,你这还不敢去和人家说两句话,太丢脸了吧?” 庄小胖有点被说得恼羞成怒,挣脱开秦叶子的手臂。“要你管!”庄小胖撂下话,就逃离了人群。而秀儿那边,果然是上马车离开了。 秦叶子提着木桶去追庄小胖。这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你给站住!”秦叶子一边追一边大声呵斥。 庄小胖跑离人群百米左右,就停下来回头看秦叶子。远远的,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本来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凌乱,穿着粗布麻衣,五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就是一双大眼睛,此时满是熊熊怒火的模样,让人看了头皮好生发麻。 对比出亮点,秦叶子再度被庄小胖狠狠嫌弃了。 第22章 上学堂的小胖 庄小胖无论多么嫌弃,最后还是被秦叶子抓回去干苦活了。就爱上网 庄小胖要到书院报道的那天晚上,秦叶子连哄带骗用了他宝贝的文芳四宝。 庄小胖趴在床沿上看秦叶子写字,表情里满满的都是羡慕。“你写得真好,你怎么把字写得那么小的,我写的字都很大……” 秦叶子帮庄小胖扫盲,那是真的只是扫盲。庄小胖没抓过毛笔,更别说写出什么漂亮的字体,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知道字怎么写就不错了。 庄小胖到底是扫了盲的人。一看,秦叶子这写的,内容他怎么都不知道呢!“柱子爷爷给了你铜板!你怎么不跟我说!那都是柱子骗我的钱!” 秦叶子楞了一下,呆滞了半会,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的看着庄小胖。庄小胖胖脸上满是认真,眼神如炬,看得人好生尴尬。 “我、我这不是帮你收着嘛!你那么蠢,万一带着又被人骗了!”她不就是存点私房钱!要这么困难么! 庄小胖也不好忽悠。“我不会被骗的。我也答应你不和爹娘说这事了。铜板怎么说也应该是我拿着……而且!”庄小胖去抓秦叶子的信,在蜡烛下念着。“什么叫事出有因,理解当然,莫要惦记。你这、他骗的是我!你怎么就替我说了这话,你还安慰他!” 庄小胖就不明白了,明明一开始带着他揭穿柱子骗局的就是秦叶子,可后来照顾柱子爷爷的也是秦叶子,现在还跟柱子说没关系,她到底站在哪边的! 秦叶子在床上坐起,拿走庄小胖手中的信,刷刷就给撕了。“写错,写错!”她绞尽脑汁想要让自己写信的时候显得文艺点,总结出这一句话容易么!一定要反对她!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柱子都是为了他爷爷。那换你,如果是你,有一天你娘你爹生病了只能等着饿死,你碰到一个傻大个,每天上赶着给你骗钱保命,为了你爹你娘,我就不信你不会和柱子一样。” 庄小胖听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听着,总像是一方面咒他爹娘,另一方面暗示自己是个傻大个。庄小胖是傻,但总被秦叶子牵着鼻子走,多少都有了点警惕性。 “柱子还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被影响。一件很小的事情,都有可能影响了他以后的一生。为了几个铜板,不值当。”秦叶子说得是真心话。 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个年纪大小,老爸外遇跟着小三、小四、小五,成天腻歪来腻歪去,老妈也不管,感情淡了,死心后心思也就不再家里。她从老爸老妈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相信过爱情。 秦叶子坚信,这是她变成老处女,单身二十来年的罪魁祸首。和她本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又不关我的事……”庄小胖说得有些委屈,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显然又是被洗脑成功了。 其实,在庄小胖的认知里,秦叶子说的话比他爹份量更重。没办法,谁让他看到秦叶子大战大贵、万子家人,而自己爹只能哑口无言的场景。 秦叶子又重新写了信,内容万分简单,生怕被挑刺。庄小胖这回也不反对了,答应帮秦叶子带信。 庄小胖进入学堂,标示着秦叶子正式进入主妇状态。秦叶子欲哭无泪,忧伤升级。 秦叶子被这种规律性的生活麻木,甚至一度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先混吃等死,让自己小萝莉的身体长一下,这也没关系不是。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切都还要从庄小胖谎报学费开始。庄小胖正式上书院第三个月,寄了一封信回来,不是寄给他爹娘的,而是和柱子的信一起,寄给了柱子爷爷,然后再点名说给自己。 秦叶子看望柱子爷爷的时候,有幸读到了一封小学水平的书信。 可能大家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小学书信。是明显只有小学水平,错字连篇,字丑无比,通俗易懂之下,满满的小孩说大话的感觉。 虽然秦叶子很懊恼庄小胖没有半点长进。但好歹会写字了,而且也是自己教出来的。想想还是挺激动的。所以秦叶子也就不计较了。 庄小胖书信三言两语的说了些书院的情况,什么先生教的书不懂,什么书本都没有拼音,什么书院里的好友…… 絮絮叨叨,没个重点。秦叶子看得发困,可却被书信最后一句话吓到了。庄小胖让她给他送去那二十多文钱,说是旁的童生都有漂亮的毛笔和砚台,唯独他自己的,质量底下,写几行字就掉毛了。 秦叶子暗暗叹气,想着庄小胖至少是长大了。知道爹娘钱不好赚,反过来找她拿。 可惜,自己身上的二十来文钱还没有揣热。 秦叶子也不好明着贪那笔钱,就想着给庄小胖送过去,谁成想,到柱子爷爷家闲聊的时候,柱子爷爷说起读书的高昂费用。 秦叶子话多,就问起了砚台的价格。柱子爷爷说,没个几两银子,根本买不到好的砚台。秦叶子石化了。 她觉得自己是真心疼庄小胖,就连威尔那小毛头都比不过。秦叶子想着,咱毕竟是重点学校了,如果连个拿得出手的砚台都没有,那在学校里,得多受歧视啊!庄小胖又不像柱子,柱子吃住用,都是学校包了的,嘴巴也会说话,脑袋灵光,随随便便,在书院里都能混得很好。 可庄小胖不一样啊!这货身边就没个正经朋友,交友能力几乎为零,又蠢又笨。 秦叶子想着穷什么不能穷教育,就趁着多余的时间,跟着柱子爷爷上山砍柴。反正她手也不成样了,不负往日顺滑,也就不计较,跟着还编了竹篓。 庄小胖这个砚台,等了秦叶子整整三个多月,当然,秦叶子也拿不出几两银子。只是凑了一两多。这可是当初她的身价啊!庄小胖赚死了。 秦叶子通过柱子爷爷的帮助,跟着村里的驴车进程了一趟。秦叶子从没想过,钱是这么难赚的东西。你说这一两多银子,她完全不吃不喝不用,竟然存了三个多月,虽然说这个时候的物价相对要高一些,但你说一两银子,购买力也就差不多是一百多块…… 砍柴不挣钱! 秦叶子得出结论。因为没多少钱,也就没办法给庄小胖买砚台,但还是给庄小胖买了一流的毛笔,希望他能够长点出息,别再给她写什么狗刨字体。 回到村口的时候,村民把她放下。秦叶子再度步行到了昌安书院。 第23章 买家秀和卖家秀 庄小胖入了昌安书院,在这重点院校之中,是个非常突出的无能土包子。书院里读书的童生,多半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且不说书读得怎么样,多少都是有些本领在。 庄小胖这类除了胖没啥优点的人,入了书院第一天就被排挤了。可庄小胖到底是习惯了,也不大在意,就这么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落差还是在见到柱子的时候形成的。柱子入这书院,怎么也有一段时间。一开始被奚落排挤也不可避免,但柱子是个人精,处处讨好。加上学监对他关照有佳,时间一长,大家也都知道,这帮书院打杂的学生,是有几分本事的。渐渐也落得好来。 庄小胖到的第一天就把秦叶子交待的书信给了柱子。那时的柱子已经穿着书院独有的儒衫,说话变得斯文清雅,眉眼间的狡猾被一一掩去,身形也圆润起来,皮肤被养去了黝黑,倒像个世家子弟。 柱子打开书信,看了两眼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庄小胖。庄小胖还胖着身体,穿着一身富态的傻笑着。 “这信是托谁写的?”秀气的笔锋让柱子心口一阵狂跳,耳尖微微泛红,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游离着视线。 庄小胖是个傻的,没察觉半点不同。陷在柱子变化真大的漩涡中完全出不来。“是秦叶子,她让我带的。她让你好生照顾着我,这是她原话。”庄小胖本不想转达这句话,毕竟显得丢面。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柱子照顾的。但碍不住秦叶子临走前的再三嘱咐。 柱子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装回信封,仔细收在胸口。柱子年少没了照顾的人,那些个人心,柱子看得通透。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明白秦叶子为什么帮他。来前他不知道,秦叶子的诗究竟是什么概念,可来后他便懂了,秦叶子是个有才学的,书院好些人都比不上。 下意识里,柱子就觉得,秦叶子不该是当别人童养媳的人。更何况对象是眼前这个胖着身体傻笑的人。 “你放心吧,学监看我俩同乡,便安排了我俩睡一个屋,能照看的,我会照看你的。” 柱子转身就帮庄小胖收拾行李。 随后柱子体会到了秦叶子的恨铁不成钢。庄小胖到底是个孩子,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各种渴求,但一旦得到了,新鲜劲很快就会过去。 当初一心想来书院读书,不过是觉得应该去的没去,在加上还有秀儿的原因。如今真上了书院,也没跟秀儿一块,也没什么人一起玩,整天之乎者也的,烦都烦死了。 柱子读书,有种紧迫感。出人头地也好、叶眉吐气也罢,甚至是欠了学监的那一分恩情,他不得不每日苦读,以此来维持自己在书院里第一的位置。 没错,柱子如今,也是书院榜首的人物了。柱子知道秦叶子的诗不是自己做的,他也做不出别的来,害怕这学随时不能上了,一个劲的苦读,生怕旁人看出来没学上。 对于柱子来说,昌安书院,就是他眼前的一株稻草,他必须紧紧抓着,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第二次机会。 庄小胖不同,他不缺吃喝,干嘛都有人供着,庄詹和李氏早已给他撑好了保护伞,他没有半点危机感。 读书对于庄小胖来说,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于是,庄小胖开始频繁的在课堂上打瞌睡,将课业丢给柱子,日日数着日子要什么时候回家。柱子本应提醒庄小胖的,无论是基于什么立场。 可柱子也不明白,到底又是什么立场动摇了他。他希望,庄小胖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永远这样。 在还没有明确目的的时候,两人就处于一个竞争状态,只是庄小胖傻,没意识到而已。 等到庄小胖意识到的时候,他恨不得爽快地给自己两拳。 庄小胖和秀儿认识,是在一个意外的夏天。秀儿她爹的私塾,学生大多是一些村里的孩童。为了宣传自己的私塾,秀儿她爹有事没事总要找些由头入村,变相的宣传一下自己。 那年夏天,庄小胖一个人蹲在湖边钓鱼,有些昏昏欲睡。就见一穿着小罗裙的女孩,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穿梭在花丛中。她清亮的笑声,比黄莺鸟还美,如铜铃般清脆悦人。 那是秀儿第一次出远门,因为当天正好是她生辰,她爹就带她出来玩耍。里正接走了她爹,她一个人便在仆人的看顾下走走。 正好见着庄小胖钓鱼,好奇之下和庄小胖搭话。庄小胖爱极了秀儿那漂亮的小模样,正好鱼儿咬钩,两人畅快的交流了一番。 本来也就是个玩伴的事,偏得庄詹是个爱逗弄孩子的,一听庄小胖和私塾先生的女儿玩了一天,来了兴致,就说总有一天,自己考上,便要庄小胖娶了秀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庄小胖便将这事惦记到心里。从那以后起,每年秀儿生日的日子,庄小胖总要准备个小礼物,托人给秀儿送去。李氏心里也有攀高枝的意思,便乐意的去帮忙,这才有庄小胖的执念。 这不正是,跟秦叶子讨的那铜板,其实是为了秀儿准备的。可毕竟算岔了送信的时间,生辰过去了,钱也没到,庄小胖一个人郁闷了许久,也就把这事忘了。 苦了秦叶子,忙活了许久,好不容易买支毛笔,还千里迢迢的送过来。 要不怎么说,看门也不是谁都能看的。距离上次见面已是好几个月,昌安书院的看门也还记得秦叶子。 或许是看着秦叶子一个孩子,有股机灵可爱劲,一口一个小女娃的逗弄着。 秦叶子虽然不耻买萌,但鉴于也没有其它可卖的了,便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明明叔叔年纪的看门人,一下子恨不得把秦叶子抱走给买糖吃。 学监通报过后知道秦叶子来了,没出面相迎,但也许了秦叶子进门。秦叶子这才踏进书院,没走过大堂,就被好事的童生们围起来。 大家看着乡下来的女娃,又是嫌弃又是好奇的指指点点。 习惯了万众瞩目的秦叶子也不搭理人,正想走,就看见一团白乎乎的肉团子朝自己跑来。 完了,这型男养成计划是要胎死腹中了。就冲这模样,比来前肯定胖是六斤。 “你怎么过来了!”庄小胖穿着白色的儒衫,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薄汗。脸上挂着两块白肉,眼睛圆嘟嘟的,略有些委屈的样子。 秦叶子差点没在众人面前掐庄小胖一脸。这小孩的皮肤就是好,干爽不说,还很嫩,手感那叫一个好。 庄小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嫌弃的口气。只是碍于他长得可爱,秦叶子也就没发现。 可跟来的柱子却察觉了。眉头紧锁,表情十分严肃,周身隐约有些怒气。 庄小胖家世不必旁人,本在书院里就受嘲笑得很。秦叶子这么寒酸的出现,庄小胖只觉得脸上发热,臊得慌。 秦叶子丝毫不察,一手搭在庄小胖肩膀上。因为庄小胖个高,隐约还有些垫起脚尖的感觉。“好久不见!又敦实了不少。找个没人的地方有惊喜给你!” 明明在一旁却被忽略的柱子,看众人越发感兴趣的眼神,出声解围。“到屋里去吧。有什么事坐着说。” 秦叶子随着声音一看。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穿这破麻衣,浑身脏兮兮,痩痩小小贼精贼精的柱子么? 买家秀和卖家秀啊! 整得跟重回娘胎再生的一样。 再看看身边的庄小胖,秦叶子开始怀疑人生了。 第24章 年少慕艾 柱子关上屋门,给秦叶子倒了杯水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秦叶子盘腿坐在床的正中央,抬头打量着屋子。痛恨自己没投好胎。 庄小胖看着秦叶子风尘仆仆的麻衣,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床上的床单,生怕秦叶子弄脏了自己的床铺。 柱子看见了,便将那矮几往自己铺上挪了一点,秦叶子也跟着坐到柱子的床铺上。庄小胖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没见柱子护食的模样。秦叶子打量完屋子,又去打量柱子。 清秀的眉眼,整齐的穿着,举手投足间的儒雅之气,乖巧的模样,让人就想对他亲亲抱抱。当初的小痩杆,如今也圆润出了模样,曾经黝黑的皮肤变得白皙,像个活脱脱的小公子哥了。 柱子也注意到了秦叶子的目光,心下变得有些紧张,耳尖微微泛红,低眉顺眼避开秦叶子的视线。 一只胖手在秦叶子眼前晃了晃。“秦叶子,你到底来干嘛还没说呢!你快点说,然后回去吧,你出来告诉娘了没有?家里还等着你干活呢。” 柱子不耐烦地打断秦叶子的欣赏。语气中都是赶人的意味。 秦叶子转头一看,没丝毫变化的庄小胖也是够够的了。“你不是要笔要砚台吗?”秦叶子从怀里掏出毛笔来。“砚台太贵了没买,这支笔我跟老板杀价了很久,把他杀懵了才买回来的。” 秦叶子为了达到最省钱的目的,连盒子都没拿,直接让老板包好笔就揣身上了。庄小胖不懂看笔,只见是用布包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二十几个铜板,这样也差不多了。 他还当秦叶子笨,让她送钱来,结果却老老实实的给他买了支笔,还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只当她是找不到时间溜出家门。 庄小胖满不在乎的包起笔,就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也不多看一眼。 柱子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了那笔的好来。这样的笔,也就那些富贵人家的童生才用得上。 “你从哪拿的钱?”柱子知道庄小胖撒谎的事,因为那信,好几个字庄小胖不懂,都是问的柱子。柱子心里头清楚,他爷爷还的那二十几个铜板,根本不够买这支毛笔的。 本来见秦叶子没送钱来,心里头还高兴秦叶子没被庄小胖骗去,如今看来,是被骗彻底了。 秦叶子傻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眼睛里流光闪闪,故作霸气的一把扯过庄小胖。“庄小胖,你得好好读书,为了这笔,我跟着柱子爷爷砍了好久的柴呢!穷什么不能穷教育不是?要是那些个孩子再欺负你,你就找柱子,跟着柱子准没错!” 瞧着柱子此时如鱼得水的模样,就知道混得不错。庄小胖长身体不长心眼,她也没什么好嘱咐的,直接托给柱子就是了。 柱子顺着秦叶子的动作,看到了秦叶子满是茧子的小手,当场恨不得立刻拆穿庄小胖,好好告他一桩。顺便把庄小胖不读书的事情给抖出来。但看秦叶子笑眼眯眯得模样,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庄小胖有点诧异,秦叶子懒他是知道的。他可不相信秦叶子会为了他怎么砍柴。这毛笔看着不值钱,想来也是糊弄他的。庄小胖很快就没了愧疚之心。 “你快回去吧。出来久了娘又该找你了。” 秦叶子瞥了一眼庄小胖。“你说你,我大老远跑来这,也不让我歇歇脚。”秦叶子说完,像是故意为了逗弄庄小胖似的往床铺后面倒。 庄小胖下意识的挡住了秦叶子的脏手,生怕秦叶子弄脏自己的床铺。而柱子,则是立刻拿起枕头,垫在秦叶子的头后。 因为柱子的突然动作,秦叶子忽略了庄小胖嫌弃的举动,一脸茫然的看着柱子。柱子尴尬的缩回手,任由秦叶子垫着自己的枕头。 庄小胖偷偷顺了口气。只当还好没被发现,被发现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柱子被秦叶子注视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你如果累了,就先在这睡一觉,我帮你去看看葛大叔,他要到镇上去准备伙食,我问问他能不能送你一程。” 柱子毕竟是半工半读,书院里的活都打着下手。因为乖巧懂事,很得大人喜欢。他这么说,多半也是知道人家会答应帮忙的。 “可我们不是要上课的嘛!留她在这……”庄小胖有些不大情愿,他不怕被其他童生说三道四抓着取笑,只想让秦叶子快点离开。 秦叶子坐其身,拍了拍柱子的肩膀。差点就泪眼汪汪了。 是个好小伙啊!知恩图报,早知道这样,应该趁早跟他结拜什么的,这一看,将来就是大有出息的。“不了。我逗庄小胖的。过会天就黑了,找我生火做饭呢!这就回去了。”秦叶子跳下床,柱子有些急了。 “你一个人,多不安全!我让葛大叔送你。” “真不用!”秦叶子坚定的摇摇头。“帮我照顾好这小胖墩。我怎么着也是走遍天下大川的女人,这里的路我也熟了,丢不了。” “可……” 柱子还想说些什么,秦叶子却一再坚持。毕竟年龄摆在那,柱子的段数远没有秦叶子那么高,很快就被秦叶子糊弄过去了。柱子将秦叶子送出书院,也不顾旁的童生好奇,再三嘱咐秦叶子,让秦叶子小心。秦叶子恍恍惚惚,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是七岁女童,出个门还需要人家保护。 庄小胖怕被人笑话,就没出门,正好秦叶子说不要送了,庄小胖就装着听话没跟上去。 柱子回屋的路上,几个童生拦住他。 “守心,那是你什么人啊?你待她这么亲近?” 守心是学监给柱子取的字,庄柱子,那叫个什么名。为了雅趣,学监只给人介绍柱子叫庄守心,没说出原名。 柱子知道这些人只是好热闹,也不想搭理,一个劲地往屋的方向走去。 他越不说话,别人就越发的好奇,大家伙更高兴了。 “守心,那是你妹妹吗?看着好小啊!和我妹妹差不多。” “守心,你妹妹对你可真好,我妹妹每次都只会跟我抢东西,跟别说来看我了。” 柱子有些恼怒的停下脚步。“她不是我妹妹。” “不是你妹妹?”大家伙懵了。“难道是你媳妇?” 这胡乱猜测的一句话,倒让柱子的脸一下红透了。 众人更加八卦,隐约还有些激动。“守心,那真是你媳妇啊!” “你家怎么这么早给你订亲了?我跟我妹妹说起你,她还很喜欢你呢!” “守心,你媳妇叫什么名字啊?” 人缘好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此刻,站在人群中的人是庄小胖,这会贬低的话会一句又一句的冒出来。 而对象是柱子的话,那大家的善意就会多了不少。毕竟,柱子在学院中的形象就是:一个年幼丧父、跟着爷爷长大还不忘读书,学监很喜欢,考试考第一,还没有架子的学霸。亲和型。 而庄小胖,就是:一个胖子,庄守心的老乡,读书混日子,没什么本事的村里人。 那待遇,能一样吗? 第25章 一个中胖子 柱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但神奇的是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带着笑意。推开看热闹的童生,才关门进屋,就看到庄小胖趴在书桌前,抓着秦叶子送的毛笔,玩似的抄着书。 因为功课没背出来,庄小胖被罚抄三遍,这会正焦头烂额着呢。 柱子一看庄小胖抓笔的样子,心里就急得不行。好好的毛笔,笔尖都被糟蹋了。刚刚他人哄笑的话还在耳边,柱子开始想着一直没想过的事情。 这秦叶子,给庄小胖当童养媳,太委屈了。柱子心口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回忆起和秦叶子的来往,只觉得秦叶子对他是真好,虽然拆穿了他骗人的把戏,却实打实的帮了他。帮他圆谎不说,还一直照顾着他爷爷。 如果秦叶子是他媳妇就好了。 这想法一出来,就跟生了根似的。紧紧地扎在七岁的柱子心里,开始一点一点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茁壮。 柱子一把抢过庄小胖手中的毛笔。庄小胖一脸奇怪的看着柱子,诧异于柱子恼怒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被欺压惯了的庄小胖隐约有些可怜。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每次秦叶子欺负他,他委屈一点,撒会娇,秦叶子就会心软不欺压他。 柱子像是被人窥透了心思似的不自在,下意识的把毛笔藏在身后。“我帮你抄字。我、我毛笔坏了,你把这支毛笔给我,往后、往后先生罚你抄的字,我都帮你抄。” 庄小胖一听乐了。大胖腿蹬的一下跳下椅子。“好啊!说到做到,你可别骗我!” 庄小胖高兴得爬上床补眠去了,只等着下午上课,又要开始受折磨。 顺利骗来毛笔的柱子紧张兮兮的将其藏在袖口,拿来其它的毛笔,学着庄小胖的笔迹,帮他抄起书来。 对于自己亲手送的礼物被丢弃,秦叶子半点也不知情,就算她知道,最多也就是想想庄小胖好欺负,谁会想到柱子会有些什么心思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省略去那些枯燥无味的生活,转眼之间,时光已流逝了七年。 十四岁的秦叶子,是个地道的,农村小媳妇。这脸黑,手粗,模样算不上美丽,但好在五官挂在那里,至少混到了个标致。就是有点常年缺乏营养的模样,有些痩条痩条的。 得过且过的秦叶子,没啥人生目标。大家谁也别嫌弃谁,哪个十四岁,不是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的。 这时的庄家,和谐了不少。庄秀才也不钻牛角尖读书,偶尔也帮着下地,李氏轻松了不少。而经过磨合,得到秦叶子分担家务的李氏,屹然一个人生赢家的模样。 用秦叶子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庄小胖偶尔从书院回来,她都快以为自己是这家原装出产的。倒不是李氏会对她多好,而是相处久了,多了点默契,隐约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庄家如今最大的麻烦,就是庄小胖。秦叶子曾经多么满怀期待,庄小胖去了书院,能成为一个学业有成的美男子,再考考秀才、考考进士……结果,这货学业差,老惹得先生嫌弃,回回被罚抄书,啥子美男子,胖、还是那样胖,除了长个什么都没有。 与之相比,那入了书院的柱子。真不好意思再叫柱子了。穿着儒衫,眉眼柔和秀气,出口成章,举止儒雅,现在村里人,都管叫庄守心。 想柱子第一次回来那会,村里还在议论,说这柱子家的亲戚把孩子养得真不错。到第二、第三回,村里人也不议论了,直接上柱子家围观去。这简直就是县城里的俊俏公子哥啊。这气派,非大户人家养不起。 但碍于柱子爷爷口封紧,不肯说出柱子家亲戚关系,大家伙担心,柱子终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再家上他家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爷爷,旁人不敢担待。否则,柱子家求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不可。 三声钟响,打破学院里的一片宁静,吵杂声渐起,散了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寝屋。今儿个沐休,加上先生染上风寒辞课两天,众人都打算各自回家探望家人。 庄守心在床榻上收拾衣裳,折叠整齐,小心的包袱起来,再塞两本书,打了个漂亮的结。庄小胖欢快的撒欢跑进来,额头带着大汗,也跟着收拾包袱,衣服一件又一件的往床榻上丢。 “你快些,一会葛大叔会送我们到镇子上去,那里会有往村子走的驴车。”庄守心,收拾好包袱,又到书桌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房四宝。 秦叶子送的毛笔被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在笔盒之中,这些年过去了,庄守心时不时还会拿出来偷偷看两眼。他不像庄小胖那么得闲,沐休时还可以回家,他得待在学院里帮忙,很难才能回村一趟。而这一趟里,见到秦叶子的次数,更是一边手指也能数得过来,单独得到见秦叶子的机会,就是零,一次都没有。 时间没有淡化庄守心的想法,反而是更加坚定了他的内心。但秦叶子是庄秀才家的儿媳妇,名义上,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接近。庄守心一心想着考上秀才,期待着转机。 “坐驴车啊!又脏又臭,不能坐马车吗?两个人摊一下,应该也没那么贵吧?”被宠坏了的庄小胖平时沐休,都是坐的马车,可碍于这次的钱他要用在别处,也就不舍得花。 庄守心摇了摇头。“我想给爷爷买件衣裳,天快冷了,他也没件好的。” “唉,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庄小胖将衣裳胡乱堆在一起,将包袱打了个结,故作帅气的甩到背后背了起来。只是碍于身材,帅气值为零。 葛大叔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镇上,将庄小胖和庄守心放下来,自己就去添置东西了。 看着庄小胖和庄守心的背影,葛大叔一阵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庄小胖家境要比庄守心好得多,家里还有一个秀才爹,确是个不爱读书的,整日里跟着些学生胡闹玩耍,没半点心思放在学业上。倒长成了富家纨绔公子的态势,将来家里可有得着急的。 而庄守心,刚进书院那会,就看出来是个有志向,懂看人脸色的孩子,滑头是滑头了些,但贵在上进。结果,现在,反正是让人看不透了。书院里回回第一,也不骄傲自满,实打实的读书,帮起忙也丝毫没有架子,前途不可限量。 葛大叔也不明白庄守心为什么能和庄小胖这么要好,只当两人同村,没思考那么远,怀疑一下牛马不相及的两人为何能一如当初。 庄守心对庄小胖,十分复杂,一方面,他承了庄小胖的人情,虽然这个人情,更多的被他归结到了秦叶子身上,但秦叶子,某种意义上也是他庄小胖家的。加上自己还对人家媳妇心存想法,待起庄小胖,总有一点算计加忍让的感觉。 庄小胖呢,纯粹是单细胞白痴,根本没想那么多。 “唉!咱先到那首饰店去,我有东西要买。”庄小胖一看那买首饰的,抬脚便往里走,庄守心无奈只能跟上。 “小公子,看些什么啊!”掌柜的见两人打扮,就知道是书院学生,两人也实在不像那些土里土气的村里人,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招呼起来也十分用心。 “你这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簪子?要银的,最好有些珠子什么的。” “有的,有的,这些,这些都是。”掌柜的拿出几支漂亮的银簪。 庄小胖一看,拿了根看上去不是很贵的,就着刻花细细打量。 “你买这做什么?这得多贵!” “不贵、不贵,也就二两半吊钱银子。” 掌柜的连忙表态,庄守心的脸色却仍然不好。这簪子花色,一看就不是送给李氏的,那么,难道是秦叶子? 庄守心脸色更不好了。 第26章 一个傻的中胖子 “不能再少点吗?我没那么多钱,一会还得坐车回去。” “唉呀,小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簪子,你看看这银的成色,再看看这雕的花,怎么也不只这个钱,我是看小公子是学院学生,这才少了些。” 这是逼死庄小胖也没有二两银子给老板,最后万分无奈的买了根木簪。 庄小胖的零花钱很多,剩下的却很少。能攒下这么些买木簪都不错了。只是庄小胖本人看上去并不高兴。 庄守心拿着攒下的钱给爷爷买了冬天的衣裳,说实话,不想再攒点钱给秦叶子买一件才怪。只是他是真穷,最后和老板杀价,剩下的铜板买了两个热包子,庄小胖想吃一个,被庄守心紧紧护在怀里。 两人租了辆驴车,还是敞篷,一路吹着冷风回去。庄小胖咬牙抱怨。“你没钱就别买那包子,就差几个铜板,害得我们只能租这车。” 庄守心捂着热包子,生怕它凉了,一句话也不肯说。 秦叶子这人没啥朋友。这句话放在现代古代都适用。曾经的受家庭影响突然站不住脚,秦叶子猛然发现,这辈子是因为自己心理年龄太大,所以才和小屁孩们玩不到一起。 上辈子怨老爸,这辈子怨老天。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 没有朋友的秦叶子生活圈子更小了,这就间接的使得,每次庄小胖回来的时候,秦叶子都非常高兴,一心奔着到村口接他。 这次也不例外,老远就看到庄小胖缩成一团,本来就胖,结果脂肪还不顶风。 “停车,停车。”一直注视着村口的庄守心连忙招呼车夫停车,车夫将车停下来,庄守心连忙跳下去。 庄小胖一连懵逼的看着他:“怎么了?” 朝庄守心奔往的方向看,村口那个穿着破麻衣,挂着傻笑头发凌乱的人,可不就是秦叶子么? 庄小胖心里头也高兴。毕竟回家了,这么久没见秦叶子,说不高兴肯定也不可能。庄小胖也连忙跑向秦叶子。碍于起步玩,身材走形,外加好吃懒做不运动,人家庄守心都和秦叶子打上招呼了,他还离了百米远。 “这是我在镇上买的包子,你趁热吃。”庄守心心念念就是捂了一路的包子,连忙交到秦叶子手里。 秦叶子再度感动得快要飘起来,再看看庄守心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庄小胖,重新哀嚎起这么多年重复无数次的抱怨。 人和人之间,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这就好比一个村的两个孩子,条件一样,结果一个变成种田一号,一个变成李白。 果然!我还是对李白存在妄想! 秦叶子的脑回路又疯了的奔跑起来。 “怎么了?不想吃吗?”庄守心见秦叶子只顾着庄小胖,心里头不是滋味。 “哦,没。”秦叶子毫不留情的咬了包子一大口,庄守心这才露出笑容。“好吃唉!” 秦叶子再度咬下一口。果然古代的人诚信满满。人家一个肉包子,那是实打实的肉包子。无副作用,安全肉,量足。 “秦叶子!累死我了。”庄小胖终于跑到了秦叶子面前,却抱怨的瞪了一眼庄守心。“跑那么快干嘛!” 秦叶子‘爱意’满满的给庄小胖脑袋招呼了一下。“真的,这次回来就好好跑步吧!人家说胖的话也会得病的。” 庄小胖懊恼的撇开头,将包袱塞到秦叶子手中。“走了!回家了!” 秦叶子吃着包子,顺路挂着庄小胖的包袱,对着庄守心说:“那我们走了。难得这次你有时间回来,我们明天再见吧。” “好,明天见。”庄守心笑着看秦叶子,目光专注而认真。 秦叶子只觉头皮发麻,要不怎么说长得帅有优势,那么随便看你一眼,都觉得帅毙了。再看看前头撒欢离开的庄小胖。 “站住!你丫的把你的包袱拿走!” 秦叶子连忙追了上去。 庄小胖回到家,少不了就是一顿好吃的,秦叶子跟着沾光。秦叶子这人,得寸进尺杠杠的,一桌子的好菜,从来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留一点什么的,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李氏和庄詹也习惯了秦叶子,并不觉得什么。可庄小胖一回来,没几块肉的,儿子还没吃上两口,怎么就要没了? 李氏用筷子打了一下秦叶子的碗,秦叶子还莫名其妙,李氏却直接从秦叶子的碗里把一大块肉加走,明目张胆的放到自己儿子碗里。“曜子乖,多吃点。” 这就是从嘴里抢食啊!秦叶子怒瞪庄小胖,庄小胖也喜欢这么跟她玩,乐呵呵的把肉一口吃下。 “曜子啊!书院读书读得怎么样啊?” 庄詹的询问,是每次庄小胖回来的必要程序。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从庄詹的角度来说,它是放弃了自己读书的机会,将这个高中的可能让给了儿子,庄小胖不争气,他除了摁腕还是摁腕。 “你说你,吃着饭呢,说这个干什么。”李氏知道儿子书读得不好,但护短的她觉得,本来也就没有多少人能读好书的,就那大贵和万子不也是一样?大不了她再买几亩田地,让儿子和秦叶子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农村妇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贵在朴实。虽然实在不想这么评价犹如泼妇般的李氏…… “怎么不能说这个了?和柱子一个书院读出来的,怎么就差这么多?一定是在书院里没好好读书!” 庄詹是村里为数不多知道庄守心在书院读书的人。毕竟他看到了,虽然他面上不说,但对庄小胖还是抱有许多的期望。他不敢宣扬,就是怕村里人拿庄守心和儿子比较,可别人不比较,他总是要比较的。 虽然不知道庄守心家的亲戚是何许人,但一个书院出来的,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儿子,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庄小胖十四岁的年纪,更年期,哦不,说错了,是青春期。虽然和庄守心相处的时候要好,但也最听不得别人比较,一说起这个他脾气也上来了,啪的一下放下碗筷就往屋里钻。李氏心疼儿子,连忙跟上。 庄詹不由叹其,唯独秦叶子,乐和乐呵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 无忧无虑的模样。 折腾了一下必经过程,夜里庄小胖安静的打着地铺。要不怎么说养成好,养着养着就成了。秦叶子觉得,至少庄小胖善良,虽然有点傻。至少庄小胖不会欺负她,量他也不敢。只要这样,那就好了啊! 所以说,有钱人的要求真的很低。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钱。 为了省钱,屋里早早熄了灯,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蛙叫。秦叶子睁着眼睛看地铺隆起的一大片阴影,忍不住询问道:“庄小胖,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秦叶子问着庄小胖,庄小胖翻了一个身,面对秦叶子,两双眼睛在黑夜里发亮凝视对方。 “不知道。”庄小胖老实回答道。 第27章 咱还是考个秀才吧 秦叶子本来也不想问庄小胖的,因为十四岁的年纪,搁现代也就初二初三,这时候的孩子,你问他长大以后的事情,谁能想那么远。但是古代不一样,他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且很明显他们成年要更早一些。 于是秦叶子斟酌再三:“你还是想想吧。” 毕竟您老浑浑噩噩,我也得跟着吃苦啊!不过秦叶子还是很宽心的,因为庄小胖很善良,只要他足够善良,就甩不开自己这个蹭饭的。 莫名觉得自己很机智怎么办? 秦叶子偷偷躲在被子里,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 第二天一大早,秦叶子就把庄小胖给拽起床。庄小胖本来还沉思于秦叶子昨晚对自己说的话,一晚上都进入了思考模式,结果一大早被秦叶子打着脸叫醒,什么人生哲理都丢十万八千里去了。 有了庄小胖的日子,秦叶子过得总是很舒心。李氏和庄詹一早出门干农活,秦叶子便拿着扫把指挥庄小胖做家务。 或许是小时候秦叶子灌输的绅士理论给庄小胖留下印象,反正庄小胖也习以为常。 做完家务后,秦叶子就顺路拔了一根杂草,一路哼歌带着庄小胖巡村。 庄小胖默默的跟在秦叶子身后,突然出声:“秦叶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啊?”秦叶子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 “我书读得不好,也不喜欢读书。秦叶子,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只能在家里种田了?” “种田就种田呗?有什么大不了。”秦叶子本着,反正混日子都一样的心态,满不在乎的回答庄小胖。 庄小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根木簪,像是睹物思人一般深情的看着。秦叶子一下子就抓住重点,眼睛都亮了起来,立马扒在庄小胖身上。 “送我、送我!” “不给!”庄小胖理智的回应。“我本来想送给秀儿的。” “本来想,意味着现在不想!”秦叶子说完就要去抢,庄小胖连忙躲过。“小气鬼!” 秦叶子愤恨的打了一下庄小胖的脑袋,并恶意的抢夺半边石头坐下。本就大个加肥胖的庄小胖差点没被挤下去。 “想送就送她呗,没人会放着礼物不要的。” “你不懂。”庄小胖摩挲着木簪很是犹豫。 她不懂?呵呵。她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 上辈子,秦叶子何许人也?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多少男人趋之若鹜的高台阶。无论那些人本着什么心思,是想飞黄腾达还是想少奋斗一辈子,秦叶子看得通透,喜欢的,不喜欢的,总而言之,就是没有拒绝的好意。 女人嘛!总是喜欢被奉承,追求者越多,就代表自己的魅力越大,无论表现形式是怎样的,不屑、傲慢、嫌弃,最后却一定会为了自己胜利勾起嘴角。 “送吧!”秦叶子看向天,看着蓝天和白云绞缠在一起。“送了没什么,不送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谁没个青春期暗恋对象,表白了可能会忘,不表白绝对铭记一生。秦叶子哥俩好的拍拍庄小胖的背。“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好事的秦叶子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针对感情这件事,秦叶子是生来大条,两辈子都没来得及研究通透,庄小胖则是真傻,也没个人教,从小被带歪,青春期还要跟着秦叶子胡来。 某种程度上来,这两人很合得来。都是情窍未开,却以为懂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在自个家傻等的庄守心强。 唉,不得不说,阳光很明媚,生活很安好。 庄守心换上粗布麻衣,害怕弄脏学院的衣服,认认真真地帮爷爷打扫庭院。可他换上衣裳前,却里里外外把自己休整得整整齐齐的。爷爷还当他是文人习惯,也不说什么。 只是这扫两下地就望向大门,怎么看怎么奇怪。 “守心,你这是怎么了?”爷爷编着竹篓,疑惑的看着庄守心。 “没,没什么。只是我跟秦叶子他们约好了,也不见他们过来。” 守心爷爷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周遭一片皱纹。“叶子是个好姑娘。曜子他娘媳妇买得好。乖巧伶俐又懂事。” 庄守心听人夸奖秦叶子,心也跟着飘起来,仿佛被夸奖的人是他一样。“我也觉得。不过,爷爷,你知道秦叶子她是从哪被卖过来的吗?” “这个倒不大清楚,只有曜子他娘知道。好像是遇到灾年的村子。家里头养不起孩子,就把孩子卖给别人当童养媳,这样孩子也养活了,买人的一家,也不用付长大后的聘礼钱。虽然是不大磊落的事,但也是救人一命,没什么不好的。你可不许看不起叶子。”守心爷爷略为告诫的对着庄守心说。 我怎么会看不起她。庄守心看着远方。他只是觉得奇怪,寻常农户家,是根本不可能养出秦叶子这样的孩子的。想想当年那首咏鹅,当时的秦叶子也才七岁。就算那首诗不是她做的,可秦叶子会写字是不争的事实。 这农户家里头,供男子读书都是困难,更别说让女子读书。就算是真的让秦叶子读书了,卖到商户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可能把人买到他们这个穷山僻壤的小村子来。 在庄守心眼里,秦叶子就是一个谜团,揭不开,靠不近,使得他只能远远看着,满是不知所措。 被披上谜团光芒的秦叶子和庄小胖哥俩好的往庄守心家跑。 一路上,传授了不少泡妞知识。当然准确度有待考量,因为作为衡量标准的妞,就是她秦叶子。大家也都知道,秦叶子的话,并不是普通的妞。 秦叶子说:如果一个妞、哦不,姑娘真的喜欢你,不要去听,要去看。 秦叶子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基本温饱解决不了,对话永远摆脱不掉柴米油盐,想要风花雪月,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秦叶子说:若即若离并不是对每个人都使用,真正的关注,都是死缠烂打纠缠出来的。 就是这三条秦叶子真言,影响了庄小胖的一生。此时的庄小胖还不知道,他正忙着做笔记呢。 秦叶子很是满意庄小胖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文化人都是要带些东西才能凸显文化不是?只是这狗爬一般的字。 “庄小胖,你至少要考上秀才吧?” “啊?” “啊什么啊!至少要是秀才。要不你爹死了,谁还给你免赋税?难道你要七老八十的开始体验人生疾苦么?” 对于秦叶子话粗理不粗的话,庄小胖还是听进去了。因为他知道秦叶子生来就少根筋,如果换做别人,说他爹有什么,他铁定跟对方拼命。 “你以为秀才那么好考的啊!村里,就我爹一个。” “庄守心他爹不也是?” “庄守心他爹根本不是我村的人,是后来搬来的。他家,就只有庄守心入了村子的族谱,算是村里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惨了。” 第28章 又打架 “什么?” “别人家的孩子太优秀。我看庄守心那发展趋势,至少是个秀才。到时候你爹是秀才,你不是,全村就庄守心一个秀才,想想也知道你有多可怜。”秦叶子苦着脸,拍了拍庄小胖的后背,作安慰状。 “你、你凭什么说庄守心他就能考上!” 秦叶子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庄小胖:“主要看气质。” 庄小胖一个气不过甩手就走,秦叶子迈着小短腿追着。不得不说,庄小胖长得挺高,同龄孩子中,怎么看怎么是拔尖。 就是那横向发展有点过…… 两人来到庄守心家,庄守心一看庄小胖满脸挂的不满,都知道庄小胖在一个人生闷气。 “他欺负你了?”庄守心很是偏心的询问秦叶子。 秦叶子满不在乎的摇头:“没的事,就他那智商,还想欺负我?” “我还在这呢!”庄小胖怒气冲冲的回头。“秦叶子,拿桶来。” “唉!”秦叶子连忙进屋子里找木桶。 庄小胖故意将秦叶子使唤开,他不想秦叶子和庄守心走得近,刚刚的聊天内容,还没来得及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男孩子之间,就算多要好,存在竞争也是难免的。 秦叶子拿来木桶,递给庄小胖,庄小胖拎着就要去打水。“秦叶子跟我一起去。” “好。” “等等!”庄守心连忙夺过庄小胖手里的木桶。“还是我来吧。”然后满是期待的目光投向秦叶子。 庄小胖看着庄守心只觉得莫名其妙。 “还是庄小胖去吧,你看他那体型,真该运动的。”秦叶子有口无心的打趣,庄守心也很知趣的笑了出来,倒是庄小胖突然涌上奇怪的怒意,夺走庄守心的木桶就扬长而去。 秦叶子一看庄小胖生气了就想要追上,却被庄守心拦了下来。庄守心给了秦叶子扫把,笑道:“我去吧,路远,省得你走来走去。” “好吧。那你帮我好好哄哄庄小胖啊!长越大脾气就越不好。”多半是惯的。秦叶子自己谴责自己中。 庄守心脸上有些难堪,却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路上,秦叶子乖乖扫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守心爷爷聊天。 庄小胖打着水,一看后面追来的不是秦叶子,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秦叶子真是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和这村里的蛮妇有什么区别。” 读书人清高,这点庄小胖和他爹学了个十成十。只是他爹现在已经开始学好,而他还刚刚步入这个深渊。 庄守心听不得庄小胖这么评价秦叶子,脸色难看道:“秦叶子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庄小胖一脸诧异道:“我说秦叶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庄守心脸色难看。“秦叶子待你极好,你不能这么说她。” “她待我好?”庄小胖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秦叶子就会指示我干活。你见过比她还懒的人吗?家里的地也是我偷偷帮她扫的,柴火也不懂得生……” 庄小胖话没说完,庄守心一把就扑上去,和庄小胖缠斗起来。 “你干什么!你疯了!” 许久没有参与打架斗殴的庄小胖拖着自己肥胖的身材被庄守心打得鼻青脸肿。当然,庄守心也好不到哪里去,庄小胖凭借秦叶子说的先天优势,就这体重来说,压下去别人肋骨都要断两根。 一来一往,庄守心仿佛要把这段日子以来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也别以为庄小胖人傻没有委屈,这别人家的孩子成天优秀,根本不能做朋友啊! 打桶水而已,为什么会鼻青脸肿的回来? 秦叶子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压制自己的洪荒之力。“你们两个今年多少岁了?” “十四。” “十五。” 秦叶子差点没岔气。“你们说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和那无知孩童比吗?学人家打什么架?读书都读哪去了?” 秦叶子觉得自己对庄守心真的是另眼相待了。庄守心的外表真的很迷惑人,让人完全忘记曾经是个滑头,感觉就像是和别人争吵也只是会面红耳赤的说些之乎者也的人。 庄守心看秦叶子看自己的目光,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十分自责。 看准时机的庄小胖立刻告状。“是他先动手的!” “谁让你骂秦叶子!” 秦叶子本来想打庄守心的脑袋,半路拐了个弯狠狠打了庄小胖一掌。“谁让你骂我的!骂我什么了!” 庄守心顿时十分得意。 “你!” 庄小胖眼眶里满是委屈的泪水,顿了一下就跑了。秦叶子连忙追了上去。 “秦叶子!” 庄守心最后,也只能是看着秦叶子的背影这么喊上一声。 秦叶子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在跑出院子的时候还不忘和庄守心的爷爷打招呼,爷爷满是不解的看着两人离开。 某乡村小道 庄小胖推开跟来的秦叶子。“你走开!跟过来干什么!” “哎呀,你别生气了。你说你,你骂我还不许我打你一下?” “你!”庄小胖气结,却发现自己好像还真不能说些什么。“你什么时候和庄守心那么要好了?还为了他打我,你从来没有……” 庄小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打过你?”小胖这大脑容量是有多小。 “你从来没有为了别人打过我!” 秦叶子看义正言辞的庄小胖,翻了个白眼。“谢谢啊!我是真为自己打你的。谁让你说我坏话来着。” 庄小胖略略有些被拆穿的难堪。“那庄守心,他打我你怎么不打他。” “拜托!我是个女的唉,我能打得过庄守心。再说了,我还没公正什么,你不就跑了吗?” 庄小胖更加难堪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只是看秦叶子护着庄守心心底十分的不舒服。无论如何一定要闹些什么,像是要吸引秦叶子注意一样。当然,这些十分不逻辑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庄小胖有些泄气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秦叶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照这趋势看来,是的。” 庄小胖的脸瞬间阴沉起来。 秦叶子好笑的搭了一下庄小胖的肩膀。“小胖啊!你别迷茫。你知道吧?在我们家乡,你这种,我们一般称之为青春期,略带叛逆。你会这样,我是非常理解的。别着急,你还小,总会好的。” 庄小胖实在不想和秦叶子沟通交流十四岁已经不小了。庄小胖看向秦叶子,只见秦叶子眼角含笑,表情惬意,就像初见时那样,一如既往的阳光明媚。 第29章 怂恿小胖表白初恋 庄小胖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最后露出一点浅笑。秦叶子立刻抓住时机扒在庄小胖身上。“看!笑了吧!你们这个年纪,就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不该说你的秦叶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没事,小意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秦叶子大方的摆手。 “秦叶子,我会考上秀才的。你说得对,我没什么本事,至少得考个秀才。” 秦叶子傻笑着摸了摸庄小胖的脑袋。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她就是喜欢庄小胖,笨、傻、蠢,谁都可以拿捏欺负的样子。 庄小胖对于秦叶子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在她来到这个陌生可怕的地方,面对从天堂到地狱的现实,只有庄小胖陪着她。所以说,庄小胖是不一样的。 “庄小胖!不是说想要送女孩发簪吗?我给你想办法!” “真的!” 果然是庄小胖,很快就哄好了。 秦叶子本人,是很喜欢这种少年爱慕的感觉的。试想,谁没个年轻的时候,暗恋一个人,一心一意的喜欢对方,然后做各种各样的傻事。 秦叶子捂着嘴,在窗外偷看庄小胖认真写情书的啥样子,咯吱咯吱的忍笑。庄守心站在一侧,看秦叶子笑得眯在一起的眼睛,有些入了神。 庄守心觉得,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未婚夫婿给别的姑娘买了簪子,秦叶子没有大发脾气不说,还如此上心的想要帮他。 他总是在想,秦叶子是不喜欢曜子的吧?但她却总是待他很好,面对曜子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不耐。 “秦叶子,万一那姑娘真的喜欢上了曜子,曜子若娶了她,你可怎么办?” 秦叶子挑眉看一脸严肃的庄守心,真心觉得或许庄守心也是可以当她朋友的。也傻,也可爱,好像也还挺关心她的。“不会。那姑娘我见过,一眼就能看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看不上庄小胖的。就算她看上了,以她的家世,也不可能许下什么。那姑娘也是十四五的人了,等不了庄小胖几年。” 庄守心听着秦叶子满不在乎的话,心里只觉一阵凉意。“所以,你是故意的?为了让她拒绝曜子?” 秦叶子傻笑道:“初恋啊!谁还没有个初恋呢?庄小胖这么拖下去,再过两年人家姑娘都嫁人了,他还浑浑噩噩的。我就是想看看初恋的力量有没有那么伟大,让我家庄小胖努力一下,争取考个秀才回来。” 庄守心诧异的看着秦叶子,似乎到现在才真正了解了她。 秦叶子再次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我觉得,我前世应该是一个坏女人。特别有钱,还特别没有良心的那种。” 秦叶子拍了拍庄守心的肩膀,哼着小调离开。 庄小胖非常傻白甜的用尽心血写了一封情书,情真意切特别的陈恳。那小蠢样,藏在胸口谁都不给看。 秦叶子和庄守心找了辆驴车,三人一起到县城里去。 一路上,庄小胖都看着木簪出神,秦叶子心情大好的唱着歌,唯独庄守心面色不佳,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叶子盘腿坐在驴车上,有些凉意,便冲庄小胖道:“小胖,冷死了。把你衣服给我。” 庄小胖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强烈反对。“不行。”他这一身都是特意换上的,连坐下的时候,都找了张布垫着。 庄守心犹豫了一下,脱掉自己的外衣,秦叶子也不矫情,直接给套上。庄小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大对。 “秦叶子,你确定一定要带着他?” “那当然,不带着他谁带着你?告诉你,人家守心可是你敲开许夫子家的一块砖。没人家守心,你最多蹲门口。” 庄小胖不大接受这个说法。“你说,秀儿还记得我不?” 秦叶子中肯的摇了摇头。 “那、那你说秀儿会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秦叶子满脸调侃看好戏的模样,活像眼珠子圆圆的还十分闪亮,满是机灵。“你想让她答应你什么?” 庄小胖顿时红了耳根,大怒道:“秦叶子!” 秦叶子掏了掏耳朵。“在呢!那么大声干什么。” “问你话呢!” 非但是庄小胖期待,就连庄守心也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秦叶子的回答。 秦叶子耸耸肩。“百分之百不会。” 庄小胖一听就急了连忙想要起身,庄守心和秦叶子连忙拉住庄小胖。 庄小胖此时的内心,犹如大浪滔天,一副x了狗的模样。“不会,不会你让我去干嘛!” 庄守心或许也没想到秦叶子会这么诚实,整个人也是懵的。 可秦叶子是谁?光凭一张嘴,一点歪理就能云游四方走天下的人。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在庄小胖身侧坐下,轻轻搭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庄小胖,首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你既然没有办法带她到几千米高的热气球上看日出,也没有办法给她几十个女仆,更无法带她到商场买下全部,那你只能去爱她,义无反顾的爱她,死皮赖脸的爱她,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爱情的纯粹,不是吗?” 庄小胖满脸懵逼,故而又瞪大眼睛,又想逃跑,被死死抓住。“我为什么要证明这个!”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秦叶子看着远去的景色,颇有豪迈大诗人的气势,毫不羞怯的抄袭着。 庄守心看着秦叶子只觉胸口被狠狠一击,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庄小胖满心悲哀自己的人生,抬头一看秦叶子。穿着粗布麻衣,脸色无光,发丝凌乱,总觉得自己是被一个疯婆子给引诱了。“你从哪看到的词?” “我自己写的啊!”觉得这样装逼更加到位的秦叶子很是诚恳。“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庄小胖被秦叶子擒在怀里,这会也傻了。 秦叶子兴致上来,整个人都光彩起来。“我还有,你们要听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越抄袭越有自信的秦叶子松开庄小胖,兴致高昂两眼放光的盯着庄小胖和庄守心,像是对阵前一样松了下筋骨。“啊!看来我宝刀为老啊!还有什么来着?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唉!”秦叶子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你们有没有?一起吟诗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吟诗作画什么的,唉,别说,挺带感的!” “够了!”庄守心打断秦叶子。 秦叶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很快隐去。庄守心满是担心的看着秦叶子,庄小胖虽是不解,也知道这气氛不好。 第30章 前往许府 庄小胖打马虎。“秦叶子,你别念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多丢脸我都……” 庄小胖话还没说完,秦叶子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趴在驴车板子上,伤心极了。 触景深情!原来背两首诗词都能触景生情!早干嘛去了!以前不是死活背不出来吗?怎么现在了,脑子却突然灵光。 “啊!呜……我秦叶子,我秦叶子这辈子就一个朋友!”秦叶子豆大的泪珠直直的往下掉。“这辈子还那么长,却再也见不到了……” 秦叶子的哭,不似寻常女子般低声哭泣,是真的撕心裂肺的那种,大喊着,满脸眼泪,半点淑女模样都没有。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悲恸,感染力一流。 说起来,秦叶子来到这里整整七年,都没有好好的就这件事情哭过。现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不满,统统发泄,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 赶驴的大叔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看两个男孩手忙脚乱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模样,摸了摸脑袋,觉得应该不是姑娘受欺负,便也不参和此事。 “该死的老天爷!呜……额,咳咳……呜……我的亿万资产啊!我的老爹啊!我的弟弟啊!肖爷爷啊!我那没好好打过招呼的后母啊!我的人生啊……呜呜,我秦叶子后半辈子潇洒肆意的一生啊!” “你别哭了。” “怎么了?别哭了。” 庄守心和庄小胖二人自动跪下,两双手想碰不敢碰,安慰的话想说不知道怎么说。 “庄小胖!”秦叶子一把揪过庄小胖。 “衣服、衣服!” “庄小胖,你可不能抛弃我。我秦叶子好歹给你家做牛做马了七年。你知道我有多金贵吗?你知道我这一双手有多金贵吗!” “你!庄守心!”秦叶子指着庄守心。“呜……苟富贵勿相忘!呜呜……” “秦叶子。”庄守心哭笑不得的将手搭在秦叶子身上,在庄小胖满脸诧异的情况下,把秦叶子拉到自己的怀里抱了起来。“别哭了。” 秦叶子在庄守心胸口狠狠的擦了下眼泪。“我的人民当家作主,我的法治社会,什么都没有了!这坑爹的人生!” 庄守心安慰的拍打着秦叶子的后背,秦叶子好像被安抚了一样,嘟囔着念叨完最后一句,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停止哭泣。小小的梗咽声从庄守心的胸口传来,好像刚刚的疯婆子自己完全不认识一样。 庄小胖还是原来跪着张手的姿势,傻到了极点。倾身向前,也学着庄守心的样子给秦叶子拍后背。“秦叶子,你到底想不想我去?” 庄小胖问得诚恳,却被庄守心狠狠瞪了一眼。“现在说的是你那破事吗!”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粗鲁的庄守心把庄小胖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继续拍打秦叶子的后背。“秦叶子,你别哭。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你不要担心,有我庄曜玥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不,没有吃的我也不会饿着你。你别哭,你让我怎样我都听你的,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 已经好了不少的秦叶子又被庄小胖的蠢萌被迫挤出两滴眼泪。 所以她就说,庄小胖人好。 笨、傻、蠢……太tm的安慰人心了。 秦叶子再庄守心怀里擦了下眼泪,点了点头,复又抬头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庄小胖。“庄小胖,如果哪天你不待我好,我就把你……” 秦叶子毫不含糊的用双手生动形象的表达了一下五马分尸、剁成肉泥的内在意义。 庄小胖直点头,仿佛晚了一秒自己会有生命之忧一样。 秦叶子看着庄小胖的傻样,这才破涕一笑。 庄守心满是温柔的摸了摸秦叶子毛绒的脑袋。 “放心吧秦叶子,苟富贵,不相忘。没有我庄守心一口吃的,也不会让你饿着。” 秦叶子老早就知道庄守心是个潜力股,当即像中了什么头彩一样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迎着寒风,顶着一头散发,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秦叶子这副狼狈的模样,在庄守心和庄小胖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秦叶子靠在庄守心怀里打盹,庄小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不知道为什么,秦叶子觉得挺心安的,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自出生起就领先别人一辈子的秦叶子,将一个纨绔进行到底的同时,拿捏着一众人精般的老股东,今天逗弄这个,明天戏耍那个,就这么矛盾的活着。 这是秦家老爹永远都无法想象的。有朝一日,自己无法无天的女儿,会失去所有,变成一个七岁大的童养媳,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自己好不熟悉的时代和人,那样的感觉是多么的彷徨无助和压抑。 尽管她一直伪装着无所谓,没心没肺的活着。但心底的秘密有多么压抑,不能和任何人说,不能有任何奇怪的表现,否则就要承担被泼狗血,祭天等等威胁。如果有钱,如果这个世界有心理医生,她一定天天造访,拉着他从天南聊到地北,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地球公转讲到宇宙爆炸…… 哦,对不起,歪楼了。 秦叶子吟诗触景伤情了一下,很快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庄小胖不敢触秦叶子的霉头,庄守心也非常贴心的揭过此事不提。 三人一同来到许夫子学堂外。到底是私人学堂,和夫子家融为了一体。“我们要怎么进去?”庄小胖看着私塾的牌匾,傻愣傻愣的。 因为是许夫子女儿的生辰,门庭若市。虽然是沐休的日子,但攀关系的,真心来祝贺的,人多得不得了。像他们这样,两个穿着昌安书院的衣服,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手里没半点东西。 进去?怎么进去? 秦叶子顶着哭肿的眼睛,给庄守心使了个眼色。庄守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都说这许夫子喜爱下棋,守心,你就说你慕名而来,有一棋局难解,想要与他商讨。这其中怎么说顺,你比我懂。” 庄守心点了点头。他看过秦叶子给的棋谱。这棋谱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正好是那种死局中有一线生机的类型。许夫子第一眼看到这棋局一定会惊艳,随后依照许夫子的能力只要他稍微细心一点,就能看破棋局。到时候也不算事来故意落他面子,也算讨了他欢心。 庄守心没问这棋局是不是秦叶子自己想的,什么也没说,就整理了一下衣裳,举步走向许府大门。庄小胖傻乎乎的犹豫了一下,在秦叶子‘爱’的推搡下,终于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秦叶子笑嘻嘻的点点头,十分放心的藏着自己和庄守心爷爷砍柴挣来的二十几个铜板。 上次庄守心带的那个包子真的非常好吃,光想想都流口水。满怀对包子的念想,秦叶子一个人逛街去了。 那边,庄守心谦和得体的给看门仆人行了个礼。 “学生这是从哪里来?可有请帖?” 毕竟是重点学校校服,看门仆人还是很给面子的。 “学生庄守心,慕名来见许先生,见这门庭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哦,今儿个是我家小姐生辰府里正在庆祝。学生如若有事,可否下回再来?” “这……是学生唐突了。只是听得学监提点,正好路过此地才想前来请教。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第31章 国民初恋 庄守心这话说得难听。一方面在暗示,我和学监很熟,学监说了你家先生,而我又正好路过,所以才来拜访的。不是有意为之,你家先生也没那么大的魅力。既然不让我进去,那我也不稀罕。 都说读书人有股傲气,眼见庄守心要走,仆人也慌了。“学生,学生请留步,还待我通传一下先生。” 庄守心故作犹豫随后点了点头。 庄小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很大的落差感涌上心头。仿佛此时,庄守心和自己生活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样。 那边,秦叶子买了两个大包子,穿梭在热闹的街头,开心得不得了。 庄小胖蹭着庄守心的面子,得以进了府中。大概熟络两句,庄守心和许夫子二人就开始对着棋局来回切磋。 庄小胖一开始见心上人爹问起自己,小心脏砰砰的打鼓。谁知还没静下心,人家就转移目标,和庄守心聊上了。 庄小胖万分尴尬,因为两个人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要不怎么说庄守心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少年。学监教得上心,几乎把他当关门弟子一般细心培养,庄守心的琴棋书画怎么着都要懂些。 许夫子是盯着棋局放光,越下越开心,加上还有个重点学校的学生认真悉心的听着,那优越感蹭蹭蹭的往上涨。庄小胖为了避免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文盲,假装看懂似的认真围观。 “妙啊!老夫许久没见这么绝妙的棋局了!你……”许夫子学生多,愣是没记住人名。 “学生庄守心。” “守心,对守心,你这棋局从何处得来?简直精妙!” “家父遗物,学生也是观其精妙却又不解,恰逢沐休,想起学监随言,特意前来拜访。” 许夫子点点头,摸摸自己不大长的黑色胡须。“我与昌安学监有过几面相识,没成想到还能让他记挂嘴边。老夫对棋局虽不精通,但万分喜爱。若你父亲在世,真想与他好好畅谈。” “学生今日拜访,受益匪浅。还是多谢夫子,只是听闻是许小姐生辰,学生未有准备……” “不碍事,不碍事。”许夫子亲切地抓着庄守心的手臂。“若你等不嫌弃,可留到晚宴,老夫那些个学生,也与你交识一番。” “那就劳烦夫子了。” 庄守心恭敬行礼,庄小胖连忙跟从。许夫子看着庄守心,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离开此地。走出大堂,许夫子提点下人,让下人领庄守心和庄小胖到后院去与自个的学生见个面,相互有个交流。 庄小胖紧紧跟着庄守心,却离了庄守心两步远,看着庄守心的背影,庄小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误入此地的一个外人。 在村子里,他是秀才的儿子,就算大贵和万子酸讽他,他也敢面不改色的打回去。在书院,他和其他学子一样,都是书院的学生,大家都是平等的。 而如今,来到许夫子府中,看着庄守心和许夫子平静交谈,不卑不亢完全一副‘大人’模样。庄小胖突然意识到,他和庄守心之间隔着万里之远。只是他们都有一个秀才爹,都到同一学院读书,受教同一夫子,为什么两人之间却仿佛天上地下一般? 即使是现在,庄小胖也没办法用庄守心比自己多上的那几天学来安慰自己。这次来到许府,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自卑到极点的庄小胖,就像一个随从,安安静静不言一语的跟在庄守心身侧,看着他和众多学子们畅谈,诗词歌赋或是文学大家,庄守心都一一对答如流,相比之下,他连句话都掺不进去。 他知道些话本,知道些有趣的游戏,也认得一些县城人不知道的小虫子。但是没有用,没人跟他说聊这些,大家都围着庄守心,满满的书生意气。 也许,庄守心有一天,真的能当上大官。 庄小胖又想起秦叶子与他说的,至少要考个秀才。 秦叶子拿着铜板找了个茶馆听人说书。虽然店小二三番四次来暗示她离开,但秦叶子厚脸皮的表示自己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这茶水钱,可也不便宜。不能说她奢侈,庄小胖两人,估计得到晚上才能结束。她总不能拿着个包子到许府门口蹲几个时辰吧? 秦叶子有样学样的倒着茶,细细一口口抿着。一直从热闹等到冷清…… 许秀儿闺房中,一阵熏香随风飘来。铜镜前的许秀儿,乖巧端庄的坐着。 许秀儿穿着新罗裙,淡绿色的细纱,上面绣着点点盛开的小花。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皮毛袄子,衬得小脸红润白皙。下人别出心裁的给她盘了点头发,余下的统统披在身后,一支漂亮的碎花银簪插在头上,垂下的粉色珍珠,跟着主人的头来回晃动。 “小姐今儿个可真漂亮。”四十几岁的下人冬娘慈爱的笑着,眼里满是宠溺。她是许夫人的陪嫁丫鬟,跟在许夫人身边,看着许秀儿长大,将许秀儿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 许秀儿露出个浅笑,整个人明媚不已。“娘亲哪去了?我想给娘亲看看。” “夫人和老爷在前院招待客人呢。小姐若是想要出去走走,可以到后院去。” “后院?爹爹的学生不会都在吧?” “确实都在后院聚着。” 许秀儿嘟着粉唇,不是很愉悦。“明明是我的生辰,他们来做什么?” “自然是恭贺小姐的。” 许秀儿又忽的一笑。“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我可不想要纸砚什么的。” “这,礼都在中厅放着,还没有抬进来。” “那就见个面,然后去看看他们送了些什么好玩的小玩意。”许秀儿猛的起身,欢快的跑出闺房。 冬娘连忙跟上。“小姐,小心些,别摔着了。” 庄小胖老远就看见许秀儿在宅府中穿梭着。三步一跳,欢快得如同山林里的百灵鸟。庄小胖那因为冷遇而静下的心,忽的又疯狂跳动起来。 十四岁的庄小胖带着先天的肥胖身躯,在这微冷的天里,硬是从额头挤出两滴清汗。许秀儿笑若桃花般灿烂,众学子见着她,都纷纷行礼问好。 “诸位师兄弟,整日整日要见,还那么多规矩,折煞秀儿了。” “小师妹,你今日看上去可真是漂亮。” 许秀儿装作不满的嘟起嘴。“师兄这话说得,看来,秀儿平时可不漂亮。” “你瞧你怎么说话的。” 旁人打趣那位学生。 “小师妹这是哪去?” “想到中厅去玩玩,在屋子里甚是无聊。”许秀儿晃晃脑袋,故意让头上簪子的珍珠跳动起来,满心欢喜得不得了。“大家这是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取经问道呢。小师妹,这是昌安书院的两位学生。这位是庄守心、这位是庄曜玥,都是上等学府的学生,难得一见,我们自然是要好生学学做学问的本事。” “哦?”许秀儿歪着脑袋,俏皮可爱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庄守心和庄小胖。 当然,是扫一眼庄小胖,仔细打量庄守心。庄守心模样儒雅俊秀,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可以看出儒士风度来。而庄小胖,整一个路人,实在没什么好观察的。 只是小胖不知道,还低垂着头,害羞异常。 “你有些什么本事?昌安书院的学生,学问真就做得好吗?”秀儿满是不解的询问庄守心。 第32章 不自量力 庄守心不卑不亢谦和一笑回应道:“都是大家抬爱,学无止尽,又何来做得好这一说。” 许秀儿有些诧异的看着庄守心,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不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人,意外的觉得对方很有才气,与这私塾的学子们不同。 到底是昌安书院的学生。 许秀儿如此想着便不知不觉为自己的放肆羞红两耳,连忙放低姿态,规矩得体了许多。“这一说倒也是,学问这事,怎样才能说做得好呢。” 众人善意的笑着。许秀儿偷偷多看庄守心一眼,只见对方一身蓝白儒衫,身上不见一个配饰,却丝毫不见不妥。模样俊俏谦和得体,面色淡然的在一众学子包围下畅谈学问。 大抵是场面不大适合,许秀儿又攀谈了几句,便和东娘一同离开。庄小胖本想和许秀儿打声招呼,但碍于人多,加上许秀儿的表现,完全就是记不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庄小胖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旁人不注意。庄守心来到庄小胖身侧,小声嘱咐:“不是想来送信送礼么?还不跟上?” “可,可她旁边有人。” “再晚些你就更没什么机会了。速去速回,秦叶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庄守心一心记挂着秦叶子,他也没想到会被留到晚宴,这天冷寒气重,秦叶子一人在外头不知等得有多焦急。 庄守心本是让秦叶子不要跟来的。可秦叶子却神神秘秘的靠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秦叶子说,她估摸着曜子要哭。 庄守心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又非常羡慕。秦叶子无论做什么,心里都是记挂着曜子的。他大概知道秦叶子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激励一下曜子,顺便让他带曜子出来见见世面,好让曜子长点心。所以他也没有藏私,尽可能的去做到秦叶子的期待。 毕竟他答应秦叶子了。 庄守心只觉得秦叶子说话吐气的温热感还停留在耳边。 其实这样也挺好,如果曜子真心喜欢许秀儿,有朝一日又能娶上许秀儿的话,撤掉秦叶子和曜子的婚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秦叶子为曜子做了这么多事,毕竟,他也帮了不少忙。 庄守心算盘打得哗哗直响。 只是,庄小胖娶上许秀儿真的是好难好没谱的事。要知道,他已经被无视了。 庄小胖又在‘好友’‘爱’的催促下,偷偷背着众人跟上许秀儿的步伐。 许秀儿和冬娘在回廊上不急不慢的走着。冬娘打趣着许秀儿,两人有说有笑。庄小胖贼兮兮的看四周没人,连忙追了上去。 “秀儿、额,许小姐。” 秀儿这叫法还是年幼时村子里孩童唤的。只是以前精致漂亮的小女娃已经出落成端庄秀气的大家小姐,如此称呼当然不妥。 人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十分敏感的。许秀儿和冬娘停下脚步,就看见昌安书院的另一名学生气喘吁吁的朝自己跑来。 没错,在许秀儿和冬娘的眼里。庄守心是‘昌安书院学识丰富的学生’,而庄小胖,是‘昌安书院另一名学生’。二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这位学生可有什么事?”冬娘像个护卫一样,不留痕迹的挡在庄小胖面前。 庄小胖心脏直跳,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跑的。面色潮红的庄小胖,深呼吸了两次,这才鼓起勇气拿出自己好不容易买的木簪,想要递给许秀儿。 还未等许秀儿伸手,冬姨就从半路截了去。 “我,我叫庄曜玥,是庄家村的。往年你来庄家村,我们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我的意思是……祝贺你生辰。” 庄小胖原本准备的腹稿,在许秀儿水灵灵的眼睛和冬姨凌厉的目光下遗忘。憋来憋去最后只留下一句祝贺生辰。 冬姨对这些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在这私塾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小姐,别让小姐被那些无知书生给骗了,庄家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替我家小姐谢过学生,但是小姐还有其它要事,学生如若有话,可迟些再说。” 庄小胖激动地点点头,还没等回过神,留给自己的就只有心上人的背影。庄小胖傻乎乎的笑着,捧着心口活像天上掉银子捡到一般,纯粹傻乐。 这还没往回走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光送簪子却没送信。 秦叶子说了,表白、咳,说明心意,少不了一封得体的书信。为了这封书信,他到处翻书,逐字检查,生怕出现错字,写完后还复抄了一遍。 他字写得不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庄小胖急得来回走动,看着许秀儿离开的方向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 庄小胖后又想,秦叶子说秀儿一定不会搭理自己,可秀儿不也是拿了他的木簪?还对他笑得那么的漂亮,虽然不记得他,但和当初偶然一遇的温柔不无二致。 要不怎么说恋爱使人愚笨。庄小胖自己打了打气,就又跟了上去。 中厅里,大大小小四处都是礼盒。许秀儿就在一堆贺礼中间,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怎么都是这些东西!” 许秀儿将一个又一个礼盒打开,也不盖上,一边翻一边抱怨。许秀儿拿起一副字画,了无兴趣的丢在地上,随意坐在一个大木箱子上。“没意思!都是这些东西。” 冬姨脸上带笑,将一个又一个的礼盒盖上。 “对了冬姨,那胖子给的是什么?” 冬姨拿出庄小胖给的木簪递了过去。“是个普通的木簪子。” 许秀儿随意看了两眼,恼怒的丢在地上。“丑死了。现在谁还带木簪啊!”许秀儿复又晃了晃脑袋,让头上的银簪珠子跳动起来。 冬姨也不捡簪子,只是不慌不忙的收拾着礼盒。“庄家村听着挺熟悉的,小姐有没有印象?” “怎么没有?爹每年不是都要到那些个村子见里正,接学生吗?”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小姐小时候特别调皮,总是喜欢跟着老爷四处玩耍。” “冬姨。”许秀儿不满的撒娇。“人家那时候还小,现在谁还要到那些村里去。脏死了,而且,那里的人都还有味道,每次都挤上来。” “村里头的人,大多下地流的臭汗味,小姐闻不惯罢。” 许秀儿负气的扭过头。“庄家村,不就是庄大贵和庄万子他们村吗?一村的野蛮人,也不知道昌安书院怎么会收这种学生。” “说起来,那两个小子也是喜欢盯着小姐,小姐可不要和这些人来往。” 许秀儿很是诧异。“我怎么会!讨厌死他们了。” 冬姨打趣的一笑。“就是,我家小姐,至少也得是刚刚那儒雅公子才配结识。” 许秀儿脸上一红。“冬姨!不跟你说了。” “唉,不知道刚刚那位学生出自何家?器宇不凡,得让夫人多加留意才是。” “冬姨!” 许秀儿跺了跺脚娇羞不已,冬姨看着许秀儿这样难得一见的模样,心里也是高兴,眼睛笑眯眯的。 第33章 委屈死小胖了 中厅门外,庄小胖就这么站着,往中厅侧一下脸,还能看见他攒着钱买的木簪,就这么被人随意的扔在地上,仿佛是一根掉落多余的树枝一样。 许秀儿的生辰办得热闹,直到夜深才散场。许夫子站在门外一一送客。庄守心行礼辞别,许夫子看着庄守心举止得体谦和的模样,本来心中就十分喜欢,这会更是有些不舍。 连连表示可能有所怠慢,庄守心也跟着说些客套话,这才领着庄小胖离开许府。 一直留意庄守心的许秀儿躲在柱子后头,探头看去,小心翼翼,旁人看她一眼,都怕是被抓到什么一样。见庄守心就这么走了,也不跟自己打声招呼,许秀儿难免有些失落。 冬姨说庄守心是恰巧来拜见的爹爹,不是为了她的生辰,连件礼都没有带。许秀儿难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庄守心竟然能够和爹爹对上一局,想来是个学识丰富的。 不知是哪家公子……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十四岁许秀儿,第一次对旁人有了这么复杂的情绪。 深夜的天更冷了些,庄守心十分担心秦叶子,可看着许府外头,也不见秦叶子的影子。大晚上的,秦叶子一个人,若是出了什么事…… 庄守心急忙拍了拍庄小胖的肩膀。“快,你找这边,我找那边,把秦叶子找着,然后在镇口集合。” 说完话,庄守心便急急忙忙跑开。 庄小胖仍然魂不守舍的模样,满脑子都是许秀儿和冬姨说的话,眼前闪过的,也全是自己被扔在地上的木簪,哪里还有心思去记挂秦叶子。 庄小胖只听着镇口两个字,便循着道走去。 寒风阵阵,秦叶子在镇口缩成一团,万分懊恼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光惦记着说书,找了家茶馆,完全忘记茶馆不是客栈,人家不带晚上营业的。 被赶出来的秦叶子本想要不就去许府那等着,后面又徘徊了一下,觉得自己蹲在人家家门口很像个小乞丐,如果有个大碗,指不定都要收获铜板了。虽然厚脸皮,但看人家生辰,门庭若市,祝贺人各个面带笑脸,她去那蹲着,确实有点煞风景。 犹豫再三,秦叶子觉得守在镇门口真是再机智不过。他们总是要出来的。 其实更机智的是一开始就应该说好集合地点,都怪小胖,非要她解释什么初恋,让她想起音音,一个没忍住掉了眼泪。你想,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在两个初中小屁孩面前痛哭,怎么想怎么丢人,虽然强装镇定,但那也只是强装好么?那时候光顾着面子,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秦叶子就这么等着、等着,一直看向镇子里面,期待着庄守心和庄小胖出现。 夜色朦胧,月光清冷,镇上的人家大多都已经紧闭门窗,唯独些烛火的光亮闪烁着。就在秦叶子等得快要发飙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壮硕的身躯朝自己走来,差点没感动得扑上去。 虽然没扑上去,但是她也跑过去了。 庄小胖脸色阴沉,难得的严肃,只可惜肉脸嘟嘟的,看不出什么威严来,反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心中焦虑。 秦叶子啪的一下打到庄小胖的手臂上,或许是因为高兴,或许是因为小胖肉多,声音清脆,在寂静的黑夜尤为清晰。 还没等秦叶子不好意思,庄小胖猛的推开秦叶子,瘦成条的秦叶子就这么像一片落叶,被风猛的一吹,倒在了地上。 庄小胖瞬间回魂尴尬脸。 “庄曜玥!” 黑暗中,愤怒的叫喊声传来,庄小胖盯着秦叶子愤怒的目光,艰难的移开,一回头就被庄守心的拳头打了个结实。胖脸上瞬间留下了红印。 庄守心这是真的生气了,非常! 秦叶子看着捂着脸,皱着眉头的庄小胖。本来续存的洪荒之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准备跟庄小胖厮杀五百回合,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突然被庄守心这么一搅和,觉得庄小胖好可怜怎么办? 果不其然,下一秒,庄小胖眼眶瞬间蓄满眼泪。正揪着庄小胖衣领的庄守心也楞了。秦叶子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庄小胖身侧,安慰性的拍打着庄小胖的后背。 庄小胖满肚子的委屈,却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告状的,以前村里的孩子欺负他,他也不懂得说。后来大贵和万子侮辱他爹也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自己在许府的遭遇,只是委屈得很。 秦叶子扯开庄守心的手,挤在庄小胖的身前。庄小胖将头靠在秦叶子的肩上,厚实无比的他直接将全部重量压在瘦小的秦叶子身上。 庄小胖是个老实要面子的孩子,这会眼泪全部洒在秦叶子的衣服上,愣是不抬头让别人看见。 后来庄守心想办法在客栈找了辆送货的驴车,三人凑些铜板,这才凑足回村的路费。 一路上,庄小胖依然靠在秦叶子的肩膀上,庄守心就这么看着,戒备心十足,俊秀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只等庄小胖有些什么动作,再狠狠打他两拳。 秦叶子此时完全歪脖子,死小胖,你很重知不知道? 秦叶子拍了拍自己的另一边肩膀。“小胖,移到另一边,平衡一下。” 然后,庄守心就看到庄小胖全程黏在秦叶子身上,低着头艰难的挪了一下位置。 秦叶子嘴角直抽搐。这是鸵鸟么?这样欲盖拟彰,旁人看了不知道你哭那绝对是傻! 驴车一路缓慢驶到村口。走之前秦叶子和庄守心做了准备工作。秦叶子说带庄小胖去庄守心家吃饭,庄詹和李氏二人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跟三好学生一起玩多学习点,于是就同意了。而庄守心却跟爷爷说去庄小胖家吃饭,爷爷把庄詹一家视为恩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分开前,庄守心一直不停的叮嘱。“秦叶子,你还没有吃饭吧?” “吃了,买了两个包子。说起来,你上次给我带的包子是哪家的?怎么我买的那个没你的好吃?” “你喜欢!”庄守心很是高兴。“下次我回来,还给你带。” “行!够义气!” 秦叶子别扭的走着路,毕竟带了一个靠在肩头的连体小胖。庄守心想要帮忙,却被秦叶子制止了。暗暗做了个安静的动作,秦叶子还慈爱的摸了摸庄小胖的脑袋。 走至岔路口,庄守心还是非常不放心。“秦叶子,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别一个人忍着不说。” “行了,回去吧。我也走了。” 庄守心点点头,却是看着秦叶子一路走远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好啦小胖,这没人。” 庄小胖抬起头,猛的擦了一把眼泪。秦叶子只感觉肩膀两边凉飕飕的,庄小胖,你丫的是水做的啊! “我不叫小胖!”庄小胖恨恨道。“我从明天起要减肥!我每天干活!不吃东西!” 好啊!这下她得到一个不用吃饭的劳力了。秦叶子得意的浅笑,带着几分调侃。“那咱还考秀才不?” “考!不仅要考秀才!还要考其它的!” 秦叶子点了点头。所以说嘛!初恋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关于这个结论,得于秦叶子上辈子。 第34章 分水岭 上辈子有一个金发的外国好少年,和她一个初中。 对方用广播当着全校的面向秦叶子表白,可惜她英语只认识26个字母。初中时期的秦叶子,是个略带中二的好少女。那时候,在她的世界观里,值得广播的,除了战帖没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秦叶子亲自约对方到小树林,在对方紧张万分双手颤抖的时候,郑重地拿出手稿,用极其别扭的英文告诉对方:你就是个渣! 还顺带给了个中指。 于是,十年后,少年开着保时捷停在她老爹公司前,在电梯里围堵她。用十分地道的汉语表达着他这十年来的怨恨以及成功路上的伟大成果,然后扬长而去。 秦叶子一脸茫然,看对方像是个神经病似的。后来在音音的解释下,秦叶子这才顿悟,原来,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到我的面前,我却因为学习不好…… 咳,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个事件给秦叶子的启示就是,初恋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毕竟它彻底改变了一个原本应该混吃等死、靠脸生存的二代。哦,其实她不想明说,当初金发小哥修长高挑的身材,是她对小胖最后的期待。 如果初恋能够让小胖也帅就好了。 秦叶子没问庄小胖遭遇到了什么,因为她也不是很关心。那天晚上,小胖机灵得跟变了个人似的,硬说自己和庄守心练武,一不小心伤到了。李氏虽然觉得奇怪,但碍于庄小胖在说谎方面本身没有天赋,纠结了一会也就不管了。 秦叶子坐在床上给庄小胖上药,庄小胖看秦叶子眯着眼睛十分认真的模样,想起自己把秦叶子推倒,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秦叶子,以后无论怎样,你都睡床上,我绝对不抢你的!” 庄小胖说得仗义,秦叶子却很不看好。难道不能说以后给另买一张床么?太没有志气了。 庄小胖见秦叶子没搭理自己,以为秦叶子生气了,顿时着急了起来。“秦叶子,我以后认真读书,还听你的话,帮你干活,绝对不惹你生气。” “知道啦,闭嘴!废话这么多!”因为庄小胖一直在说话,秦叶子上药反倒不好上,顿时怒上心头。 不会看脸色的庄小胖见秦叶子头发凌乱,微弱烛光下眉头紧皱的样子,心口直跳。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庄小胖都感觉得到秦叶子呼吸打到自己脸上。 其实秦叶子真的是一个好人,什么都帮着他,还教他识字,虽然是懒了点,但真的是一个好人。 以后我当了大官,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 因为被要求闭嘴,庄小胖只能在心里默默给秦叶子许诺。秦叶子不喜欢男子三妻四妾,估计也嫁不了什么有出息的人。只是如果他当了大官,就一定能给秦叶子找到个好的,如果有人敢欺负秦叶子,就把对方抓到牢里关起来,打得半死不活! 秦叶子上好药,摸了摸小胖的脑袋,上下打量庄小胖,像看一件自己辛苦完成的艺术品一样。她果然喜欢小胖,笨、傻、蠢!尤其是把脑袋埋在她肩上哭的行为,简直蠢哭了,可是她高兴,特别的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原因的,看着小胖就想傻乐。 秦叶子突然决定,如果小胖考不上秀才就算了。反正小胖听话,让他种田养自己一辈子也不无不可。而且之前听庄守心爷爷说过,有些好的猎手,还能上山去打猎添些家用,让庄小胖锻炼一下身体,抓只兔子回来也不无不可。 脑补一下想到庄小胖肉嘟嘟的身体追着兔子跑,秦叶子猛的喷笑出来。 庄小胖一脸无辜的看着倒在他身上的秦叶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表现得越疑惑她就越开心,可她越开心,他就越疑惑了。 秦叶子的笑声,在寂静的黑夜尤其响亮。睡在隔间的李氏碰了碰身侧的庄詹,忧心忡忡的翻了下身子。“当家的,你说,我买来的这个媳妇,是不是脑子真的不好使啊?” 庄詹睡得很是迷糊,随口应答道:“有什么关系,儿子喜欢就好了。” 李氏听着庄詹的回话想了想,复又觉得不对。“可是儿子将来要考秀才,还要娶许夫子家的闺女呢。” 好脾气的庄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多半是考不上,就让他和媳妇这么过吧。” 昌安书院依山而建,后山半腰有个观院亭,每逢初秋,学监都会破例让学生们登山前往。别的时候,都是后山门紧闭,旁人不得出入。 如今,已是初冬的季节,庄守心谦恭的跪在席上,和对面的学监一同品茶下棋。学监一身青色儒衫头戴高帽,不急不慢的举起白子,谨慎地落下。 庄守心一身蓝白学院服,专心致志的看着棋局,修长的手轻轻执起黑子,落子的声音清脆响亮,十分坚定。 “急躁。”学监慈笑着评价,再度执起白子,一子定江山。“守心,你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守心吗?” 庄守心投子认输,将两手置于大腿上,恭敬的鞠了个躬,复而抬头,眼中一片清明。“学生不知。” “我当你是我的亲传弟子。”学监收起棋子,庄守心也跟着帮忙。“你资质极佳,又上心好学,虽有些俗扰,却瑕不掩瑜,这也是当初我收你的原因。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学生愿听训教。” “那人少年得志官升近于御前,一生壮志未酬,却败于红尘俗世……守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秦小姑娘,你还是断了吧。” 庄守心心下一颤,惊慌的看向学监,学监却端起茶杯,淡若清风的抿了一口香茶。 “学生愚钝。” “那秦小姑娘倒是个有才气的,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我必引入学府,教之傲然四方。” 学监此言,已经是在暗示庄守心,他知道当初‘咏鹅’一诗的来由。他既不说,便是要庄守心永远不宣扬,一辈子担着这个虚名。所以叫成大事不拘小节。 “只可惜,身为女儿身,也没个好家世。”学监怅然的放下茶杯。“你在昌安求学七年,当了五年的魁首,老夫一直压着你不让你参加童试,你又知为何?” “不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学监撑着书案起身,整理下衣裳,随口言道:“也是时候了……老夫有个同窗,在京城颇具名望,这山府小庙已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我已上下打点,从此,你便是我侄儿,随车进京去吧。” “先生!”庄守心急忙叫住学监。“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老夫当你启蒙之师你走不远,还是另拜他人谋得上路。只是……”学监回身看庄守心。“他日平步青云记得为师今日劝导,为官之本在于造福一方,为官之理在于奉献为民,为官之德在于清廉做人,为官之义在于明法正身。切莫为了俗世止步,枉负年华。” 庄守心的手在长袖底下紧握成拳,最后不言一语,叩头行礼,尽在不言之中。 “我为你取名守心,意在期望你,能保留最初的上进之心,凡遇时机紧紧抓住,官场之道,不进则退,望你牢记于心。” 学监头也不回的远去,独留尊尊教诲在风中消散,再无痕迹。 三个月后,十五岁的庄守心参加童试,一举拔得头筹,从此执笔挥墨,远走他乡。 而同一期,庄小胖名落孙山,一蹶不振。 那一年的秦叶子,还是一个山野童养媳,什么东西变了,而什么东西没有。这其中,只有个人才能知道。 第35章 蜕变 后半个月,庄小胖辞别书院,将自己关于书房,和众多普通学子一样,开始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生活。 再后来,日子复过了两年,庄小胖又一次迎来了秀才考试,却已经褪去了曾经胖墩地形象,变成了一个俊秀儒雅的少年。他不再穿着儒衫,不拘于行,时常穿着破布麻衫行走在村头巷尾,和秦叶子一同挑水砍柴,下地种田。而庄守心的爷爷、庄守心这个人,似乎已经从村子里消失,除了秦叶子,再也没有人记挂提起。 十六岁的庄小胖,是庄家村里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他爹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他也在努力的考秀才。庄小胖有一个买来的童养媳,是他娘担心将来娶不上媳妇买的,长得还算标致,就是有些瘦小,不像是个好生养的。 哦,对,庄小胖不知道还能不能叫庄小胖,因为他现在也是个帅小伙了。 夏日炎炎,空气中满是燥热。秦叶子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井边打水的好少年。 “还差两个来回。”秦叶子高声提醒。 少年身形修长,穿着一身蓝布麻衫,头发用青带束起,眉眼正气,额上出着薄汗嘴角含笑,气喘吁吁。“我不过抢了你块肉吃,你就让我添满水缸,这未免太过分了!” 秦叶子墨色的长发低垂在肩侧,零碎的刘海挡着前额,一双大眼睛里流光闪闪,烈日之下显得格外的明媚。即使是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灰色半截裙,却丝毫不见妇人之态,活力十足。 “从我碗里抢的庄小胖!自你十四岁第一次从我碗里抢肉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娘夹走的,关我什么事。”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得意洋洋把肉塞嘴里!” “秦叶子,也不是我说你。”庄曜玥将木桶搁地上,来到秦叶子身前。 庄曜玥个子本就高许多,只是以前虚胖,没什么加分点,最多就是山高些。现在不同了,人瘦了,也俊俏了,怎么看怎么舒心。 “你成天吃那么多肉、那么多饭,顿顿还吃得比谁都香,你、你怎么就不长肉呢?村子里的婶子们都说家里头虐待你,没你这样的。” 秦叶子就喜欢看庄小胖委屈的样子,越委屈她就越爱逗他。于是秦叶子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仰头对着庄小胖,满是笑意的威胁道:“所以庄小胖,你要对我好些,如若你哪天对我不好,我就到县衙里喊冤喊虐待,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庄曜玥嫌弃的看了秦叶子一眼,回去提起水桶就走。秦叶子连忙跟上,顺手扒了根狗尾巴草,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秦叶子,你这么懒不行。我在家你都不怎么干活,过两天我去县里赶考,你就一个人了。到时候又说腰酸背痛。” “腰酸背痛外加骨质酥松。”秦叶子耍着嘴皮子。“所以你要快点回来。要我说,考得好考得不好,尽力就行。大不了下次,我看好多秀才,都是一大把年纪长胡子飘飘。” “你就对你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庄曜玥在小道尽头停下,把木桶放下来,和秦叶子默契的交换了一下位置,秦叶子就提起桶,走个大概二十米到家。 二人动作自然流畅,大可以打出十分高分! 秦叶子略为心虚。她大学文化,最多只能是教导小学生。真要她教些什么古本,还不如给她一刀更痛快。 秦叶子多半时候是在说,图个氛围。偶尔灌输一下自由、民主、和谐的思想。这两年来,秦叶子把自己能背的古诗词都写了下来,就怕老了以后给忘记。除此之外还十分臭美的让小胖给她做了个硬书皮,在首页大大方方的写下秦叶子文集,抄袭得不带脸红。 庄曜玥没去翻她的文集,就当她闹着玩,随她去了。秦叶子这一肚子水货,真要她应景的背两手诗,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可以望整整两个时辰。 但还是有好的地方,比如秦叶子说的鸡兔同笼的问题,二次方程解决得非常完美,只是庄曜玥也不知道自己学这个有什么用就是。 “我对我自己的教学自然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你学得好不好的问题。” “放心吧秦叶子,我会尽全力考的。” 庄曜玥推开前院的篱笆木门,秦叶子拎着水往厨房大缸里倒。 李氏和一个婶子有说有笑的走回来,二人依依不舍的告别。李氏看见院子里的儿子,心花怒放,连忙上前。“曜子啊,你怎么出来了?不跟屋里读书。” “娘。看得有些累就出来走走。” “哎呀!打水累死我了!”厨房里头听见李氏声音的秦叶子故意放声感慨。 李氏嫌弃的看了眼厨房。别人家的媳妇她不知道,她家这个,她看得通透,干点小活就叫苦叫累,还每每变着法来邀功。 庄曜玥看向厨房,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娘,我看缸里的水够用,就不打了,放久也不好。” “你这孩子,就知道心疼媳妇!” 庄曜玥摸了摸鼻子,隐藏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事实。秦叶子是个小气的,记仇得很,还让他走两个来回。只要娘说不用打水,秦叶子还有借口逼着自己去不成? 秦叶子扒拉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娘!没关系的!我活力四射身强力壮,还可以再打两桶!” “得了,曜子替你说话,你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快给我出来。” 秦叶子偷瞪了庄曜玥一眼,庄曜玥连忙抬头转移视线望天。这小胖,越来越不学好!秦叶子愤恨不已。 李氏拉着庄曜玥的手到院子的木桌坐下,那边秦叶子出门,也被李氏牵了过来。 秦叶子一脸懵逼,这李氏还从没和她这么亲近。阴谋!一定是阴谋! 李氏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曜子啊!娘跟你说个事,你别告你爹听。” “娘,您有什么就说。” “娘把你的生辰八字和秦叶子的一起算了,算卦的婆子说,这回你肯定能考好,你就安心考,铁定没什么问题。” 秦叶子嘴角直抽。“算他考试带我生辰八字干嘛?” 她此时最怕李氏给她来一些什么‘克夫’‘克子’‘克全家’‘克自己’的鬼话。 李氏瞪了秦叶子一眼,秦叶子立刻接收到讯息安静了下来。 “那婆子说秦叶子命相旺夫,让我在你考试前带秦叶子去山上拜拜,只是你知道,你爹他老糊涂,不兴这个,到时候你去考试,就说要娘和秦叶子送你……”李氏握紧庄曜玥的手复又松开,充满暗示。“曜子你懂吧?” 庄曜玥哭笑不得。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是之前考上乡试的都给算过,一个劲的责备自己没给他算好,爹本来就烦心这些,要被爹知道那还得了。 庄曜玥正想拒绝,却看见秦叶子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里头直冒星星。脸上大写着两字:想去! 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庄曜玥艰难的点了点头。 第36章 两小无猜 “好!乖儿子,我儿就是听话。”李氏达到目的,一把松开秦叶子,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高高兴兴的回厨房准备做饭。 庄曜玥略带责备的看着秦叶子。“求神拜佛的,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银子。” “这都是为了你啊小胖!要知道考上了能免赋税的,物超所值知道不?我也不想,可谁让我旺夫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你会信鬼神,那这天可就要下红雨了。” “庄小胖,首先,我要让你端正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秦叶子语重心长的在庄曜玥身侧坐下,靠在庄曜玥耳边,压低声音道:“我除了村里和镇上,哪都没去过。” 果然! 这么想着的庄曜玥起身,对着秦叶子摇了摇头,大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我读书去了,不能让娘的银子白花。” “加油小胖!”秦叶子做了个励志手势,复又发送爱心,直到庄曜玥进了书房。 秦叶子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她老了,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小胖这是不是不大听话了? 不,还是听话……只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秦叶子一副儿大不由娘的凄惨样,还没等入戏,李氏就在厨房里叫唤。“秦叶子,在外面干嘛!进来生柴火!” 人生啊…… 庄曜玥小的时候不是个好读书的,更多的是爱玩,读书对他而言,没什么基本意义。在他看来,他只需要上私塾,等他爹考上举人,然后顺理成章的娶秀儿就可以了。和村子里的人家比起来,他家不愁吃喝,他的手上,也总比同龄孩子富裕些。 要不是秦叶子怂恿他去找秀儿。 庄曜玥也没有办法说清楚许秀儿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个什么存在。只知道当初许府一行,他看到了别的不一样的东西。 他的世界不再只有村里头的那一亩三分地,仿佛是更远一点的地方。或许是举人,是大官。十六岁的庄曜玥可不是当初的庄小胖,现在知道自己家的情况,也不再寄希望于他爹,只是想着自己能怎样再努力些。 第一次考乡试的时候,他还是有信心的。他看书了,学习了,还让秦叶子帮忙补了不少以前不懂的字。可是当他拿到乡试的考卷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该答的答不上,懂答的答不通。在考的时候,庄曜玥就知道,自己多半是不成。 也就是看榜的那天,他在榜首位置看到了庄守心的名字,名列第一备受瞩目。可等他看完全榜,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终于接受自己榜上无名的时候,失落感更甚。 那天村子里十分热闹,里正从镇上买了头猪杀猪摆宴,全村人都去凑热闹,村子里的孩童拿着领的炮仗一路玩耍,炮仗声噼啪作响,好像过年似的。 唯有他们一家,冷冷清清,他爹坳不过面子,也去参加宴席,回来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一句醉话都没说,直接倒在了床上。 那段时间,他娘对他说了些安慰宽心的话,却背着他爹,不敢被听到。 庄曜玥那时候是真想放弃了,书院也不上,就在家里头睡觉,一觉睡到大中午,爹娘也没敢说他一句。 唯有秦叶子,没心没肺的活着。可也就是秦叶子这无所谓的态度,让庄曜玥有了一种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过错的感觉。好像这就是应该的。 后来又一天,秦叶子招呼他看书和他一起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总感觉,在他之上的秦叶子,仿佛也不是那么的无所不能。她和自己一样,会记不住,会背错,会焦躁。秦叶子说,至少他是比她聪明的。 好像受到宽慰一样。庄曜玥开始想,或许真是如此。除去庄守心,除去许秀儿,一次乡试的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这么失意的过了半个月,在秦叶子的鼓励下,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于是他辞了书院,在家里跟着爹读书,夜里就拉着秦叶子,让她检查功课。 秦叶子每次都表现得不烦其扰,但最后还是会认真的帮他。他好像越学越自信,时间也变得意外宽裕。所以他便跟着秦叶子干活,用秦叶子的话来说,算是一种消遣。虽然他并不认同干活在他这里变成消遣。 现在,爹说没什么好教的了,他也终于从爹的眼里看到了认可。他觉得,他一定是考得上的。如果这次考不上,那就下次,总会考上的。他必须得考上,不是为了和庄守心比,也不是为了许秀儿,而是秦叶子。吃的多,又不干活,长得也不够好。如果他再不多想想办法,秦叶子这辈子真的会嫁不出去。 庄曜玥看书直到深夜,吹灭蜡烛离开书房的时候却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可不觉得秦叶子会点着烛火等他。一方面,他们很穷,另一方面,秦叶子绝对没有这份心。 估计是在写她那莫名奇妙的文集。 庄曜玥推开房门,老化的木门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咯吱的声响。 刚关上门抬头,庄曜玥立刻瞪大眼睛,猛的背过身,面红耳赤大喊道:“秦叶子!” 秦叶子站在床头,背对着门,却只穿着个小红肚兜,露着她洁白光滑的后背。长发被她敛在身前,手短的努力往后背伸。 “小胖!你终于回来了!”秦叶子内心泪流满面,苦着一张脸连忙上前。 庄曜玥立刻闭紧眼睛,全身心的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秦叶子将手中的药膏盒子强塞到庄曜玥的手里。“快,帮帮我!不知道是什么臭虫子咬了好几口。快痒死我了。” “秦叶子!”庄曜玥呵斥。“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秦叶子停下动作,看庄曜玥死死闭着眼睛的蠢样恨不得给他一个旋风掌。“睁开眼睛!” 庄曜玥疯狂的摇头。 秦叶子对着庄曜玥的脑袋狠狠来了一下。“睁开!” 庄曜玥眯着眼,努力侧着头。 “哎呀,你在干嘛啊!”秦叶子郁闷极了。“我快痒死了!”秦叶子再度背过身,努力伸着自己的小短手。“不知道什么东西,都肿起来了,你快帮我看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个大男人少不了你两块肉。” 她真的无语死了。这肚兜的密封性,比她过往穿的任何一件比基尼都要严实。再说了,这十六岁的小电线杆有什么好闭眼睛的? 此时,秦叶子完全忘记自己曾经宣扬的七岁不同席…… 庄曜玥很是为难,机械性的扭头,盯着秦叶子的后腰,愣是不敢再往其它地方多看一眼。 “你这怎么了!” 才这么说着,庄曜玥却突然抓着秦叶子的两肩,惊讶地看着秦叶子雪白后背上一个个的红色小包。“你到哪弄的这一身!” 庄曜玥打开药膏盒,毫不吝啬的抹上一大块。 “别提了。上次晒床单是什么时候来着?” “冬天?入冬前?”庄曜玥细心的帮秦叶子把药膏抹匀。“你别动!” “痒死了。怎么这药没有那种抹上后一阵清凉然后不痒的功效?”秦叶子郁闷的伸出小短手,又想要挠,被庄曜玥毫不客气的拨开。 “你刚刚说被子?” 第37章 这磨人的相处 “我从箱子里拿的,那床蓝色的。想着天热了找件薄的盖,郁闷死我了。你别光抹,给我挠挠。” “都抹上药了还怎么挠!”庄曜玥略带责备。“都多大的人了,那床单是你去年晾晒的时候掉地上,你懒得洗还嫌弃它旧,就藏墙角里头。我说你,你还不让我管。我看它一直在那,你又什么时候给放柜子里去了?” 秦叶子突然恍然大悟,猛的一拍额头。“对啊!哎呀,是上次,娘说要大扫除,我顺手给丢回箱子里了。我就说嘛,哪来的床单。” 庄曜玥擦好药,细细打量还有没有漏掉的地方,最后盖上药盒。秦叶子满是委屈的回过身,还十分不死心的挠了挠肩膀。 “现在怎么办啊。” 庄曜玥现在也没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了。毕竟就如秦叶子说的,一根电线杆有什么好别扭的。不就是露两个膀子吗?秦叶子每次干活的时候不是直接袖子往上一挽。 “在被娘发现之前,你还是把箱子里的衣服给洗一遍。记得把箱子也擦一擦。也不知道枕头什么的有没有被染上……” 庄曜玥还没念叨完,就见秦叶子瘪着嘴一副大难零头的模样。 “要不,咱过两年再去考秀才?” 庄曜玥本能的想学着秦叶子扫一扫她的脑袋,半空中突然一顿,变成竖起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头。“调皮。” 好险!他差点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秦叶子用充满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庄曜玥,庄曜玥除了装傻以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今天看来都得打地铺了。” 最终,庄曜玥凭借超凡的演技蒙混过关。 本就小的房间,放张床就留一个小过道,结果硬生生的挤了两个人。庄曜玥看了一晚上的书,本来就十分疲劳,困意袭来几度会见周公。为什么说几度?因为身侧的秦叶子一直在翻翻翻…… 他刚睡着就等醒来,还不敢发脾气…… 秦叶子这人,本来就有起床气,反正跟睡觉扯上关系的,一律要万分小心。若是平时,现在她早就睡死过去了,雷打不动。现在肯定是想睡没法睡,他才不会那么傻去蹙她眉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即使他有意忽略,秦叶子也不放过他。睡得好好的,突然猛的掀开被子,然后坐起身像个疯婆子一样拼命的抓头发。 “呜、呜呜……”秦叶子把头埋在膝盖间万分挫败。 “要不、我给你挠挠?” 庄曜玥很不本心的提议。秦叶子突然高兴地回头,黑暗中一双眼睛贼亮。 秦叶子立刻老老实实的躺下,背对着庄曜玥,乖巧得不得了。“上下左右!” 庄曜玥认命的给秦叶子挠,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没敢下重手,就这里碰碰那里碰碰,点到即可。 或许是真累了,秦叶子也没计较,等到庄曜玥打起第四个呵欠,秦叶子终于平稳了呼吸。 此时,秦叶子几乎是侧躺在了庄曜玥的怀里。虽然天热,可秦叶子的身体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总是这里那里得小心翼翼伺候着。庄曜玥怕秦叶子在炎炎夏日里感冒,还是半撑起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秦叶子身侧抓过被子,给她盖上。 别说,秦叶子睡着了还挺老实的。 庄曜玥拨开秦叶子脸边的长发看她乖巧温顺的吐纳着声息。 第二天,李氏明显感觉到自己买来的儿媳妇热爱上洗衣服,而她的儿子,则是热爱上了和儿媳妇一起去看风景。 村子人洗衣服,都是去农田间寻那条常年流淌的溪流。各家婶子有说有笑,一边聊天一边干活。秦叶子因为偷懒,故而时常是在井边洗的。可因为要洗的衣服实在太多,就和庄曜玥一同来到溪边。 走过泥巴地,寻了个平缓的坡地,秦叶子拿来自己备好的板子放在地上,直接坐着洗。庄曜玥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万分郁闷的看着秦叶子。 这也不像是来干活的。 再看看满满两桶衣服。 多半得他洗。 果不其然,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秦叶子已经脱掉鞋袜,寻了个干净宽敞的地方,一边洗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边断断续续的哼唱着什么。 庄曜玥挽起袖子,绑起长袍,认命的蹲在地上拍打衣服,时不时的往秦叶子的方向瞪上两眼,敢怒不敢言。 “采莲女哼半支小调,歌缓缓压何处韵脚,烟柳牵归舟烟波中停靠,远山浓淡一笔轻描……” 也不知怎么的,秦叶子突然来了兴致,唱出歌来,情深缓缓,独自沉迷其中。庄曜玥洗着衣服,也来了兴致,便有意识的轻着声音,仔细去听秦叶子歌中词句。 “牧笛几声隔断尘嚣,送客渡口空余断桥,山盟海誓已隔天涯海角,在心口烙印成记号……” 很快的,秦叶子一曲唱罢。秦叶子别的歌唱不好,唯独这首例外。曾经她和音音两人一起唱k,什么唱不好没关系,唯独这首二人合唱满分,系统判定掌声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庄曜玥看着溪边的秦叶子,夏日艳阳高照,树影斑驳随风晃动,落在秦叶子的身上,意外的有了一种山中灵女的错觉。 还没等庄曜玥臆想完,一颗小石子投在了庄曜玥身旁的水边,激起水花溅了他一脸。 “看什么呢!休想偷懒!”秦叶子威胁似的又抓了颗小石子。“昨天你偷懒少打了两桶水,在你去参加乡试前,把衣服给我洗完了。” 山中灵女什么的,果然是他的错觉。 庄曜玥认命的清洗衣服。“秦叶子,这衣服都是你的。” 秦叶子满是恶意的瞪了庄曜玥一眼,学着昨天庄曜玥的模样轻声道:“调皮!” 等到庄曜玥洗完两桶衣服,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偏秦叶子还嫌沾了水的衣服重,愣是说自己拎不动,洗衣服洗得两手发软的庄曜玥还得负担一个人拎两个木桶的任务。 秦叶子怕庄曜玥拒绝,擦干脚穿上鞋翻脸不认人,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 秦叶子跑回村子,站在路口边眺望等着庄曜玥。 “哟,这不是庄秀才家的儿媳妇嘛!” 满是调戏的语气,秦叶子回头一看,只见大贵和万子二人,喝得醉醺醺的,相互搀扶指着她走来。 一同长大的大贵和万子二人,还在许夫子的私塾上着学。本来他们是没多少交集,毕竟也不常回来。早有听闻、咳,从李氏那听闻,大贵和万子二人不学好,之前还在私塾里和人打架,两家人赶去镇上又是赔礼又是赔钱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李氏说起她二人,很幸灾乐祸,秦叶子也很幸灾乐祸的听了。 大贵和小时候没怎么变,还是略胖,脸型绝对不是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的那一类。万子就很瘦小,还没小时候圆润。村子里就这二人和庄曜玥同龄,少不了被人放在一起指点比较,相比之下,瘦下来的庄曜玥绝对是上等之姿。 秦叶子对于两个耍酒疯的小屁孩完全没好感,皱着眉头扭过头不打算搭理。 第38章 秦叶子被轻薄 “你怎么!敢对小爷我耍脸色!” 万子上前抓过秦叶子的肩膀,秦叶子脸色不善的避开。“一边去!” “连你!连你也敢看不起我!” 大贵上前扶住万子。“别和她计较,无知妇人!” 可万子明显喝得烂醉,倾身上前靠近秦叶子傻笑。“你的相公呢?那个怂包?还在读书?告诉他,他考不上的!连书院都不敢上,呵、哈哈,咱这村子里,还有谁比得过庄守心呢!” 万子说完便一下子倒坐在地上,大贵也不扶了,跟着有样学样过来抓着秦叶子的肩膀,逼迫秦叶子看着他,酒气熏天,秦叶子嫌弃的皱起眉头。 “庄守心,你还记得那个庄守心吧?就是那个柱子,小时候你还耍过他。”大贵伸出手指,威胁性的指着秦叶子。“他还和你那相公上同一个书院呢!你和他走得那么近,不会也喜欢他吧?” 也! 秦叶子一下子把握住关键词。 “别想了,他早就消失飞黄腾达去了!你看他爷爷,不也被接走了?” “然后?”秦叶子挑衅的挑眉。 “啊,这么看着倒也有几分姿色……”大贵借着醉意靠近秦叶子。“要不别跟着那个窝囊废了,让小爷好好疼爱疼爱你!” 说完大贵往秦叶子脸上凑,明显想要干点偷香窃玉的事。秦叶子也不是好欺负的,虽然没想到大贵敢这么大胆,但还是反应迅速的避开。下意识的想逃,却被大贵拽着肩膀,一同摔到了地上。 大贵那本就圆润的身材,加上醉酒没个反应,差点被把秦叶子压去半条命。“起来!” 秦叶子挣扎万分。不知道为什么,同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看小胖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万子和大贵二人,就和那街上猥琐大叔没个两样。 “你在干什么!”拎着两木桶回来的庄曜玥一拐过路口,就看见大贵死死压在秦叶子身上,还扯着她的衣服! 庄曜玥扔下木桶,上前就拉起大贵,此时的大贵吨位不同以往,也不知哪来的劲,一把拽过不说还狠狠的打了两拳。 秦叶子抓着刚被扯开的领口,一脸懵逼不解。向来以好脾气著称的庄曜玥,像是拼了命一样,二话不说就和大贵缠打起来。爆发力一流,完全吊打醉酒大贵。 那边万子看到大贵被打,撑着地爬起来。“谁打我兄弟!” 庄曜玥打红了脸,看到旁边冲出来个炮灰,也一并抓了过来。 秦叶子站起身却还保持着抓领口的姿势傻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脏跳得好快,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秦叶子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 这、这还是我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胖么? 庄曜玥不要命的又是打又是踹招招狠毒,眼看就要把两个醉鬼送去见阎王,秦叶子终于想起来拦一下。 于是秦叶子连忙扑上去抱着她家小胖的腰,因为拖不动死死挂在他的身上。 “松开!” 庄曜玥难得硬气了一回。 而秦叶子终身有幸能够说出某句经典台词。 “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庄曜玥狠狠摔开万子,拉下身上的秦叶子给她死死捂好衣服。庄曜玥气得要死,见秦叶子还满不在乎略带笑意,庄曜玥的怒火猛的又上来。 “秦叶子!你别总是嬉皮笑脸的!” 这还是,小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脾气。和以往闹别扭时完全不一样,语气冲撞,绷着一张脸皱着眉,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秦叶子想,这辈子加上辈子,她还真没被什么人唬住,庄小胖是第一个。 “他没敢把我怎样,喝醉了而已,小屁孩一个。” “秦叶子。”庄曜玥难得的认真。“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做孩子,没有人会永远都是孩子。” 庄曜玥抓着秦叶子的肩膀,还喘着粗气,手上用力硬逼着秦叶子对上倒在地上哀嚎的大贵和万子。“他们已经十七岁了!已经是议亲成婚的年纪!秦叶子,往后离他们远一点。” “小胖,你不要那么严肃。”秦叶子有些尴尬。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她虽然讨厌大贵刚刚‘轻薄’她,但是就一个醉汉而已,她看着大贵从小胖墩变成大胖墩,根本没觉得对方有什么威胁性。 庄曜玥有了点挫败的感觉。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聪明的秦叶子为什么唯独在这方面显得如此的愚钝。大贵都压她身上扯她衣服了,她还没点害怕。庄曜玥根本不敢想,如果不是自己赶来,被旁人看见这事该要怎么传。光是村子里的闲言碎语,都够秦叶子受的了。 意识到庄小胖真的生气,秦叶子略带讨好的自己把两桶衣服拎过来,很是乖巧的表示一人拿一桶。庄曜玥半字未说,和以往闹别扭不同,只是抢过两个木桶闷闷地往回走。 秦叶子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紧紧跟在后头。 冷战!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冷战! 秦叶子这辈子还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用她爸的说辞来解释,就是秦叶子是个地道的厚脸皮! 因为脸皮厚,所以当你想冷战的时候,她总能嬉皮笑脸的跟你扯起东南西北,想发脾气也挨不过她一口一个‘我错了’‘哎呀不要生气嘛’‘那么小气干嘛呢’‘你可是个大宰相啊’这类言论。 问题是如果你还不理她,她就会莫名奇妙的生气。对,这回反倒不是你生气的问题了,而是她生气。 也就是这样,秦叶子上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冷战,都被她掐死在初生的温床里了。但是,现在事情有点严重。 一向老实乖巧听话的小胖不理人,她确实有点手忙脚乱。 而且,不是她不想认错,而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错了。 跟一个二十好几的单身二代纨绔,谈男女之事,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秦叶子疯惯了、野惯了、刁蛮惯了、任性惯了、无法无天惯了!还没有受到过惩罚……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庄曜玥生着气,也不帮秦叶子晾衣服,只是把桶拿回院子就放下,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秦叶子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要怎样逗逗小胖才能够让他不绷着脸。 李氏扛着锄头回家,老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的衣服飘扬飞舞,布满了整个院子。这已经不是勤劳能够解释得了的。 这是准备把衣服洗绝的意思啊!而且,为什么只洗自己的! 李氏放下锄头,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找儿媳妇说理,还没等她从衣服里钻出来,就看见秦叶子蹲在地上,撑着头,闷闷不乐的模样。 难道是她平日里让秦叶子干活多了? 李氏开始检讨哪里是不是有过分的地方。 “你在这蹲着干嘛呢?”李氏下意识的想用脚踢踢秦叶子,突然又收了回来。 秦叶子大叹一口气。“娘,曜子他生我气不理我了。” 第39章 后续 骗鬼啊! 这是李氏内心唯一的想法。 早晨结伴出去笑得一脸愚蠢的那个不是她儿子么!额……我刚刚脑子里闪过了什么?李氏头疼的按压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你做了什么。”她儿子她还不知道,被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别说不理人了,想让他对着秦叶子不笑都难。 秦叶子又叹了一口气,撑着有些麻木的腿站了起来。“问题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做啊!” 书房的门猛的被人推开,庄曜玥脸色铁青的抓着门框,看秦叶子的眼神复杂得很,反正没个好的预感。 “娘,您进来一下。” 庄曜玥招呼李氏进书房,砰的一声甩上门。跟在身后想听些什么的秦叶子愤恨的揉了揉被砸到的额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秦叶子闹起别扭?”李氏找了个地坐下,很是不解的看着自己儿子。 “娘。”庄曜玥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秦叶子、她实在是太没心眼了。娘你找个时间跟秦叶子说道一下。这、男女授受不亲,待人总得有个防备,外头坏人多得很……秦叶子总是不把事放心上,我走了,指不定会被人欺负。” 李氏一个喷笑出来,很是严肃的庄曜玥一脸不解。 “曜子,你只是去赶考乡试,没个几天就回来。再说,秦叶子哪里是个没心眼的?这心眼多得娘我都不敢数。退一步来说,家里还有我和你爹呢,谁能欺负上她。” “不是这样,这总要一个人到外面洗衣服打水下地什么的。而且,秦叶子是个不安分的,万一一个人跑镇上去……” 李氏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俊儒秀气,好多镇上的小公子都比不上。若是能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想娶哪家姑娘,都没个难事。只是偏生被自己买的童养媳给栓住了心,也不知道她当初买人回来到底对还是不对。 “难不成娘还得把她供起来?或者让你把人给关着,不给出门?” 庄曜玥看李氏对自己露出调侃又略带忧伤的表情,郁闷得无以复加。他怎么觉得自己和娘说的都不是同一件事呢? “娘,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说……” “你们不能进来!” 还没等庄曜玥调整说词,外头就传来秦叶子的尖叫声。庄曜玥猛的一回头急忙冲出书房。 秦叶子觉得,村里人闹矛盾真的太没有创意。 想着九年过去了,加上这次,小胖家一共被人上门找麻烦三次。每次都是大贵和万子,每次都是因为他们俩有委屈。 这样回回带娘出现,回回拉着父老乡亲,完全没有创新的事情还要来多少回? 秦叶子相信,自己一定又能再次吊打他们两个人。但是,这不小胖生着气么,她实在不想闹些什么。万一把小胖惹急了,不知道他那呆蠢性子会做出什么来。 秦叶子更希望的是:来,大家换个场子,我再好好发挥发挥。 大贵的爹娘庄安吉和庄燕,两人都是宠孩子的,跟着来找麻烦没得说。只是,一向老实厚道不爱凑热闹的万子他爹也跟着过来了,怒气冲冲,看上去是真急眼。 万子他爹庄安光和万子他娘柳雪,几乎是一人搭一边肩膀把儿子扛过来的。 秦叶子也是没想到,万子这么不经打。 “庄曜玥!你还敢出来!”庄燕站在院子里指着庄曜玥骂,愤怒使得她几度喘不上气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李氏连忙出来。 “怎么了?你自己看看!我儿子招你惹你了,瞧着我们家好欺负是不是,三番四次打我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庄燕歇斯底里的大叫,愤怒的瞪大眼睛,指着庄曜玥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样。 “秀才媳妇,你们仗势欺人也太过分了。我儿子是混,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是个好孩子。可你看看,你儿子把他打得!”庄安光扶着柱子,为人父的,愤怒之余眼角还意外的闪出泪花。“我庄吉光是没什么本事,但也不能让儿子就这么被人欺负!” “还没几天两个孩子就要去赶考参加乡试,把人打成这样,还怎么考!你说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庄安吉想想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冲撞着上前就要抓住庄曜玥。秦叶子和李氏连忙拽住他,可一个妇人一个孩子哪里拦得住。 庄燕也跟着过来,庄安吉拽着庄曜玥,庄燕就这么愤怒的打他。 庄詹从地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自己的家被一群村民围着,刚洗的衣服挂满了院子。哦,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拽着打。庄詹是个读书人,为人做事都是斯文的秀才样,唯独这次,他脑门一热,扛着锄头就冲了过来。 人群惊呼连忙给他让路! “放开!放开!”庄詹拿锄头挥开庄燕等人,把自己的媳妇、儿子,儿媳妇,一并保护在身后。“谁敢!谁敢!” “庄秀才,你冷静点!”柳雪连忙上前拉回自己的相公。 “庄秀才!别以为你扛个锄头我就怕你!”庄燕丝毫不惧锄头向庄詹走来,庄詹退了两步,复又威胁的挥起锄头,庄燕吓得脸色苍白往后倒,直接摔到了大贵身上。 大贵惨叫一声,吓得庄燕和庄安吉连连安抚。 庄曜玥眼里闪着不知名的愤怒,一双黑色的眸子溢满了深沉。抹了抹嘴角,竟带了一丝血迹。 秦叶子也恼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话也不说,冲上来就要打!“我告诉你们!今儿个我相公还就是打对了!你也不问问他们对我……” 秦叶子话未说完,就被庄曜玥从身后捂了嘴巴。秦叶子被庄曜玥突然性的动作吓得脚一下子发软,差点没倒下去。 庄曜玥也很诧异秦叶子的反应。看着秦叶子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庄曜玥突然觉得,也许,秦叶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每次,她也都在害怕。 秦叶子好不容易站稳脚,拉开捂着自己的手。“你干嘛呢!” 庄曜玥把秦叶子拉到身后。“我为什么打他们,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德行败坏的家伙若是影响了乡试,那也是他们活该。”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大贵和万子闪避着眼神,尤其是大贵,他自己醉酒做了什么还是有点印象的。他本来也不想找这个麻烦,大家当做没发生过,这事也就算了。可是万子也伤着,万子他爹平日里倒是装好人,关键时候不该出头就硬要强出头。他也没法向爹娘说清楚,所以只能跟来。 这事要是被说出来,那他这辈子都会无缘乡试了。 所以,他必须否认。 无论如何,必须否认! “我和柱子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路上走着!你就突然冲出来打人!”大贵指控道。 万子灵光一闪:“不就是在路上聊天,说庄守心考上秀才比你好么!你就出来打人!” 这个借口,对于庄曜玥来说合情合理。 村民们已经全部相信了。 大家心里有数,庄守心考上榜首秀才,庄曜玥考不上,庄詹一家有多愤怒。 第40章 自有办法 “庄秀才,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曜子,你这孩子,人家说的是实话,你动什么手啊!” “有本事你就考上秀才啊,打人干嘛呢!” 庄詹一家瞬间被人指指点点。 秦叶子也是一脸懵逼,没想到,万子还有智商上线的一天啊! 可秦叶子是谁啊,哪那么容易屈服。上前两步就想扯领口,庄曜玥眼疾手快的把秦叶子抓了回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庄曜玥压低声音质问。 秦叶子瞪大眼睛也跟着压低声音:“还能干嘛!当然是重塑真相啊。” 真你个头! 一向好脾气的庄曜玥终于被秦叶子带歪。他狠狠的瞪了秦叶子,嘱咐道:“安静的待着。” “什么?” “曜子!你们家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到里正那里去,事情闹大了指不定你连乡试都没法参加。”大贵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看庄曜玥不想把事情说出来,自然是抓住弱点不放。 加上这件事,他也已经打定主意要否认到底,事情只有他们四人知道,只要他和万子不说,他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秦叶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看着超吨位的大贵,恨不得冲上去和他拼了。他总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打女人吧! 秦叶子想到什么就做,袖子猛的往上一挽,又被庄曜玥眼明手快的给拉下来。 “你干嘛呢!任由他们冤枉你!” “没事,这是你听我的。”庄曜玥说完又看了下庄詹和李氏。“这事,都听我的!” 庄詹和李氏满头雾水。 庄曜玥对着大贵和万子一家正色道。“你们要到里正那喊冤就去,要想让我赔些什么就写状纸去告官。若里正和县老爷判我错了,我自当认错,若没有,你们有什么理由闯进我家!” “你、你打人了!” “那你就去告官!” 庄曜玥把围在院子里的人一一推出篱笆门外。 大贵脸色铁青。“庄曜玥!别以为我不敢!” “我就怕你不敢!”庄曜玥盯着大贵,脸色不善,复又看向柱子。“还有你!你也去!你若不去,我还看不起你。” 大贵和柱子被呛了个狠,两家爹娘也是非常不解。 “那你等着!我告到县老爷那去,别说你!连你爹的功名都给拿了!”庄燕恐吓道。 “去啊!我在这等着呢!” 村民们对着庄曜玥指指点点,大家各自说些自我见解。看庄曜玥一脸坚定的模样,都有点怀疑事情的始末来。以前不也是有过这事嘛,当初大贵和万子也是说些浑话。 大贵和万子被家里人扶回家,两家父母怒气冲冲,合计着要怎么告上去才好。大贵和万子突然有了点难得的心虚。这事闹大了,就算最后理在他们这边,对他们也不好,有损读书人的脸面。 村民们各自回各家,说着看法。 人就是这样,你越强硬,人家就越不觉得你心虚。只有做错事的人才心虚嘛。 再对比一下,虽然说庄曜玥没考上秀才,也没再去书院。但也是每天读书帮着家里干活,老老实实安安分分。 而大贵和万子,在外面染上不好的风气,成天厮混,之前还在私塾里和人打过架呢! 庄曜玥把人赶走,刚刚回身,就被向前的庄詹狠狠打了一巴掌。秦叶子和李氏都吓了一跳。秦叶子拉开庄曜玥,李氏拉开庄詹,十分默契。 “小胖,你有没有怎么样!”秦叶子心疼的摸着庄曜玥红着的半边脸,这嘴角还被庄燕那刁妇打出血了。 “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庄詹指着庄曜玥气急败坏。“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功名了!” 庄曜玥抓着秦叶子扶上他脸的手,看着庄詹,认真的回复。“爹,这事你别管,我自会处理妥当的。” 对于庄曜玥说的他处理,秦叶子表示非常的忧心。庄曜玥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是一个蠢笨的小胖墩,这么多年来被她有意识的养成一个脑子单纯的人。 庄曜玥对于秦叶子来说,意义非常。 他像一只街头村口贩卖的小土狗,小小的非常怯弱。她把它养在身边,高兴了就逗弄两下,不高兴也不愿意搭理他。小时候,小土狗虽然不大亲近人,但是如果冲它装委屈装可怜,它总是会心软的来你这,用毛茸茸的脑袋碰你,一脸无辜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但毕竟是土狗,没人家血统纯正的犬类们厉害,她就情不自禁的上心、上心、再上心。等到有朝一日,终于把它喂养长大了,个子拔高气势十足,隐隐的没了当初的土气,和那些个犬类比起来,终于也不逊色了。 可它毕竟是她的土狗,是她养着的。哪怕它长大了,会叫唤了,也不应该站在她的面前帮她吼坏人,它就应该被养在她屋子里,任由她高兴,做好它本职的讨好工作就够了。 秦叶子上辈子,真的是一个有钱的坏女人。 她幼时父母离异,面对老爹集邮般收集女人的爱好,一旦她是个好拿捏的,早就不是秦氏集团唯一的千金了。 公司股东个个是匹狼,每一个看见她,都眼睛冒绿光。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追求的男人,不是这个的卧底,就是那个的亲信,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克制力,早就离婚百八十回。 对于惹她心烦的人,她可以要求对方跪下膝盖,毫无怜悯。再以高高在上的模样伸出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到对方不知所谓的脸上。 秦叶子觉得,相比一个农家童养媳,她更适合成为一位公主。那样的话,让她篡位她也是毫不眨眼。 之所以秦叶子能够这么老实安分的待着,只是因为她懒。她可以享受他老爹一世的成果,但你让她去拼搏自己的成果,她会告诉你,志不在此毫无兴致! 秦叶子是个对自己都可以下死手的女人,她的无所谓可以忽视掉整个世界。这些、那些,她都无所谓。上辈子,她的底线甚至只有肖音音,连她爹可能都排不上号。 这辈子,她在意的只有这只小土狗! 谁要扑上来伤到它,谁就要承受得了她的报复。 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 庄詹一家包括秦叶子都沉默的吃着晚饭,夜色正浓,夏虫鸣叫一片寂静。被比作土狗的庄曜玥,换上一身青衣,头上绑着蓝色的发带,长发马尾垂落在肩前,神情宁静得像一汪碧湖。端着碗的手修长白皙,节骨分明,意外的一身儒态。 这模样,隐约有点古装美男的意思了。秦叶子失神的看着,不知道自己的饲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双筷子打到毫无防备的秦叶子额头。只见庄曜玥略带责备的看着秦叶子,烛光之下眼睛萤光闪闪印着她的模样。“吃饭。” “哦……”秦叶子心虚的低下头,端起自己的饭碗,连忙塞了两口米饭。 第41章 抵死赖账 本来,秦叶子以为小胖是要去跑路的。毕竟他换了衣服,整个人还产生了种……不同以往的气场。秦叶子认为,这种气场很有可能是因为,准备英勇赴义前去赶考,心中带点期待又带点彷徨,反正是非常复杂的状态下产生的。 但是庄曜玥不是为了跑路,他要去做其它事情。 做贼心虚一直密切关注庄詹一家的大贵和万子听闻庄曜玥叫马车出村,立刻吓得脸色苍白。 庄詹一家全都不是好欺负的。庄詹有秀才功名担着,李氏又非常泼辣,他们买的那个儿媳妇贼机灵,连连在她手里还吃了两次亏。本以为庄家最好拿捏的曜子,现在都一个人出动了。 大贵和万子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本来说好明天要一起告官的两家父母看出儿子的异常,还是庄安光为人老实,开口问向万子。 “万子,你好好给爹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哪有!”万子激动道。 “你没有!那曜子干嘛动手打你!”不是庄安光信任不过儿子,而是上次私塾打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为了那事,家里头赔了不少银子。“你好好跟我说实话!曜子他爹可是秀才,万一他到县衙里说你什么,你还想不想考乡试了!” “我不考了!不考了行吧!” 庄安光的话一下子刺激到了万子,万子猛的站起身,愤怒的回道。 “你、你!”庄安光被气得双手发抖。 柳雪连忙上前拉自己儿子。“万子,你这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考、考什么考!反正也考不上!” 庄燕是个爱凑热闹的,最毒性子刁。最见不得村子里人比他们家好。一看万子这么说,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哎呀,万子他娘,看看你们把人家孩子逼得。这学不好就不要硬学,大不了学曜子,从私塾里退出来得了,读着也没用,还浪费银子。” “庄燕!你怎么说话的!”柳雪虽然娇娇弱弱的,但也是棉里针,虽然来硬的可能势弱了点,但也完全不带怕的。“我儿子考不上,你还指望你儿子能考上?” 村子里谁人不知,庄燕最嫉妒的,就是庄詹家的秀才名头,这才硬要大贵上私塾读书,可大贵不争气没学好,她心里头最大的心病就是这个,柳雪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见血封喉。 “你!你想打架是不是!” 庄燕挽起袖子冲柳雪走了过去,庄吉安连忙拉住庄燕。“好了!都别说了!” “现在重要的,是把事情弄清楚!”庄吉光拽住万子。“你给爹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爹,我没有!”万子难得的委屈。“我什么都没有!是大贵……” “万子!”大贵连忙呵斥万子。 “难道不是吗!”万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想再担着大贵。“是他自己想轻薄秦叶子……” “万子!”大贵不顾身上的伤站起身一把拽过万子。 “我没说谎!我喝得多没你清醒,根本什么都没做!” “你这死孩子!”庄燕一把拉过大贵,不由分说的开始打他。“你这死孩子!你说!你、你怎么就不学好!你怎么就!” “够了!” 大贵一把推开庄燕,庄燕被推到在了地上,庄燕吓得不清,好半会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死孩子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孩子……” “大贵!你推你娘做什么!”庄吉光狠狠的打了大贵一巴掌。 大贵捂着脸,也不示弱。“我受够了!要不是你们硬要我考什么秀才!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贵和万子,在许夫子的私塾里,受了不少委屈。许夫子的私塾,虽说也有村里过去读书的,但学到他们这个年纪,几乎没有。 和他们同龄的,都是县城上的书生,家里再怎么也不像他们一样贫苦。两人学问做得不好,年纪也大了,不讨夫子喜欢不说,连同窗也取笑他们。 本来就已经够受气的,却偏偏多了个庄守心! 也不知道庄守心是怎么认识的夫子,夫子时常提起他,对他赞不绝口。他们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一个变成了乡试榜首,另外两个在私塾里备受比较。 这还不算。今天沐休,他二人收拾东西离开私塾,途经中厅听闻秀儿和冬娘谈话。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爱慕的女子心里竟然记挂着庄守心。 许秀儿模样清秀端庄,又是夫子家的独女,学识不一般,寻常女子也比拟不了。对于那私塾里的书生来说,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 他们自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但把他们当作地里的泥踩,却把庄守心捧在天上的做法实在令他们愤怒。 所以在回村的时候,他们才会先到酒馆喝酒,醉醺醺的回来。 只是没想到,喝酒误事,偏偏撞上秦叶子和庄曜玥。 柳雪看大贵发火,心中得意。说她儿子读不好书,也不知道真正读不好书的是谁。 柳雪轻轻帮万子顺气。“万子,咱别和他们一同。免得这糊涂事沾咱身上。” “万子,你也别想逃。”大贵急红了眼。“你没犯事庄曜玥为什么打你!这事你拎得清么!” “你!这事明明跟我没关系……” “哎呀!”庄燕连忙站了起来,扶着万子坐下。“万子他爹他娘,不过是两个孩子喝了点酒嘛!” 自知理亏的庄燕连忙换了一副嘴脸。“都是那曜子!一点推搡小事也拿来计较。问题是现在他出了村子,指不定想做些什么,就算你们家万子、哦,万子没动手!可是他不也被打了,说出去谁信呢!” 庄吉光和柳雪愤恨的盯着庄燕。 “咱们只要一口咬定没这事,就算他找来县官老爷又能怎么样!万子,你也是,得为了自己的功名想想,这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干嘛去惹这一身骚呢!” 庄吉光沉默了很久。“依着你是什么意思?” “咱先下手。一起到里正那去,就照今儿个说的,毕竟两个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理怎么也得在我们这不是?” 庄吉光愤怒的站起身,复而指着万子大骂。“你给我听着!以后给我离庄大贵远点!不许再跟他往来!” 庄燕心里也是没底的直打鼓。但是她心里清楚,如果庄曜玥把这事闹大了,大贵这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她是真的有心,真的很想大贵能考上秀才,为了这个,她什么都可以做,让她去死她都愿意! 如果不是庄曜玥已经走远,她一定会追上他,哪怕给他们一家跪下,她也不会任由这件事情闹下去。 最后,两家人达成协议,一同连夜赶往里正家。 话说两头,另一边,庄曜玥已经很久没有坐马车了。 自从从书院出来,他就再也没有坐马车。要到镇上去,都是叫的驴车,和秦叶子一起吹着风晒着太阳一同。但是今晚,他必须得有辆马车。 第42章 夜访 和庄燕他们料想的不同。庄曜玥没有去找什么县官老爷,而是连夜去了许夫子家。 要想敲开许夫子家门并不简单。可他已经不是十四岁的庄曜玥了。 敲门声不绝于耳,打瞌睡守门的仆人喊了两声‘别敲了’,但还是得不到回应。得不到回应也就算了,他还继续敲。 仆人发怒一把拉开大门。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俊秀公子,颇有风度的朝他行了个礼,不急不慢的询问道:“学生有要事求见许夫子,还望通报则个。” “夫子已经睡下了,赶明再来吧!”仆人猛的关上门。 却听外面的人说道。“学生会在这等到天明。” 秦叶子说过,打蛇打七寸,待人也是一样的。抓住对方的弱点,只要死不松手就可以了。 和他爹一样,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更别说身为一个夫子,若是他真的站到明日天亮,来往得有多少人指点议论。就冲着一点,许夫子今夜都必须见他不可。 里正今年已经五十四岁,是村子历年来受管的最大年纪。身体骨还算硬朗,但撑不过年纪,夜半被人打扰起身,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里正在家中正厅接待了大贵等人,点着烛火强忍昏睡的*,听大贵和万子的诉求。 “也就是说,庄秀才家的儿子打了你们?” “正是如此,里正,您可得给我二人做主啊!” 古往今来的里正,从来都不判别事情。更多的,是担当调解员这样的角色。在者说,庄詹是庄家村唯一一个秀才,如果因为点什么事被撤了,那庄家村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为什么说唯一一个?只有里正自己心里头清楚,这庄家村的族谱里,哪里还有庄守心这个人? 庄守心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庄守心考上榜首那天,他还特意在村子里摆了宴,结果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家门前就停了一辆马车。 那位大人只说受人之托,来了就要他把庄守心除名。庄守心是他们村里的榜首秀才,往后指不定还能考上进士。他当然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可那人,正好不好的是当地的县官大人。他哪里敢违背对方的意思,就一个人悄悄的把这事办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庄守心他爷爷也被接走了。村子里都道是庄守心有个能人亲戚,不知是真是假,想想都令他害怕。 “不过是些孩童打闹,你们三人也要去赶考乡试了,何必让这点小事耽搁了功名?” 他们就是为了不耽搁功名才来的。 大贵一下子跪在了里正面前。“里正,你不能因为庄曜玥他爹是秀才就偏心他啊!我和万子都伤成这样了,这样的人,里正,你也不该让他去考秀才!” 庄安光听着大贵的话,知道原由的他,打从心底看不起大贵一家人。庄安光虽然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普通村民,但为人老实厚道,最看不起这种下贱的勾当。要不是为了万子,他也不会跟过来。 柳雪心里的计较要更多些,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万子尽量别出声,别说话。事都是大贵惹的,他们一家顶多算是倒霉遇上了,那能一样么! 因此,大贵一家就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的积极。 “对啊里正,您向来做事公道,看看两个孩子都成什么样了。来的时候,那庄曜玥还指着我儿子说让我们来找您,一点也不怕,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庄燕来到里正身侧,十分激动的叙述着。 “还有这事?” “可不是里正!”庄安吉心里头也着急。“里正,您给我们做个主。我们也没想把庄秀才怎么样,这孩子的问题和他也没什么干系。只是庄曜玥这小子太过气人,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让他去参加乡试呢!若考上当了官岂不是危害百姓了么!您给做个主……” 庄安光没想到庄安吉一家这么不要脸,竟然恶毒得想要把庄曜玥的功名夺了。 你自个儿子轻薄人家媳妇,还想不让人家考功名。庄安光愤怒不已。 他宁愿去和庄秀才一家求情说道! 老实人庄安光愤怒的想要拉万子走,却被柳雪不着声色的制止了。 现在哪还有他们反悔的机会,肯定是要一条路摸黑走到底才是。 其实庄安吉也没想这么做,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也没有办法。如果庄曜玥真的去找县官老爷说事,至少得让他失了功名,一个连功名都没法考的人,县官老爷自然是要相信他们多些。到时候无论庄詹一家怎么说,理都在大贵他们这。 “你们!”里正也被庄安吉给弄懵了。“你们以为这考乡试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名单折子已经送了上去,县官老爷已经批了下来,你们说不让考就不让考,把乡试当儿戏吗!” “这……”庄安吉一家也非常恍惚。 “这可怎么办啊?”庄燕也慌张了起来。“当家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我、我……” “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明儿个我到庄秀才家走一趟,和他好好说道。我让庄家小儿给你们道个歉,看看让他赔些礼钱,这事也就算了。都是赶着考功名的孩子,何必做到这个程度?” 毕竟是要考乡试的人,大贵和万子虽然他也不看好,但十六、七了还供在私塾里读书,万一真的考上了也不是不可能,他也不能得罪他们。 “你们也是,何必提那庄守心。庄秀才一家最听不得这个,你们在他面前说道,庄秀才家的小儿气盛能不出事吗?这件事是庄秀才家做错了,明日我一定好好说他!” 明日! 明日就来不及了! 大贵心急万分的求助庄燕和庄安吉,可是他们二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都是地道的小老百姓,遇到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最大的应变了。 两家人就这么被里正客客气气的请出家门。 要不怎么说当官的圆滑。里正虽然不能和那些大官比,但成日里这家长、那家短的,处理些家庭小矛盾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里正关上大门,打了个打呵欠,疲惫的舒展一下自己的老筋骨,回床睡觉去了。 这一夜对于大贵和万子一家简直是煎熬! 万子一家还好,至少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大贵就惨了,一家人整夜不敢睡。尤其是庄燕,生怕大贵失了考功名的机会,心里紧张得不行。 庄曜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天渐渐破晓前,淡青色的天上挂着几颗星星,周边一阵白雾弥漫。拉开家中篱笆门,还惊醒了打瞌睡的公鸡,惹得它大叫了一声。 庄曜玥连忙做了个安静的姿势,后来发现自己很傻很多余,就把手给放下了。 轻轻推开房门,庄曜玥不由得心生抱怨。 这秦叶子也真是太不小心。虽然是给他留门,但他几乎可以说是一晚未归,一个姑娘家也不把门给栓上。 庄曜玥染上清晨的薄雾,轻轻躺在了秦叶子身侧。 没办法,他们还是没有办法确定床上究竟还有没有咬人的虫子。 本来秦叶子是想要他上床躺一天试验一下的。被他以即将赶考的借口驳回。好险。 庄曜玥刚一躺下,秦叶子就翻身靠了过来。“结束了?” “嗯。”庄曜玥僵硬着身体点点头。 第43章 发火 迷迷糊糊的,秦叶子这才睡着。 这一夜,总有两个小人在她脑海里打架。一个让她去救自己的小土狗、另一个让她相信自己的小土狗……压根没办法好好享受睡眠! 整夜土狗、土狗、土狗…… 庄曜玥看着乖巧温顺的秦叶子,心里头总觉溢得满满的。 秦叶子一旦睡觉,雷打不动,不到点绝对叫不醒她。看来也是担心,所以没睡好。 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的头,顺手带了一下她的头发,黑丝萦绕在他的指尖,被他缠绕在手上。 终于,他也保护了秦叶子一把。 庄曜玥得意洋洋的想着。 过去两次被护在身后,还没能抵消……但是没关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反正秦叶子闯祸很厉害,他多得是出头的机会。 庄曜玥不由得感慨。秦叶子幸亏是被卖到了他们家,要换了别家,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去哪找他这么一个好人,连给她找好夫婿、给她撑腰、给她抵挡麻烦……这么多事情都考虑到了。 庄曜玥甜滋滋的进入了梦乡。 李氏觉得,自己真的没眼看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儿子和儿媳妇是不是打了地铺。 因为一直以来都有一床被子整整齐齐在箱子里放着怎么看怎么可疑。而且以前每次儿子从书院回来,那箱子铁定没有落锁。 但是,思来想去觉得就算打了地铺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孩子还小。说是童养媳,但也没有正经的入过洞房…… 好吧,他们家穷,没别的房,从一开始就让两个睡一起了。 总而言之,李氏绝对想不到,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当里正来到她们家,点名要见儿子的时候,李氏只是叹了口气,想要敲门叫醒儿子。这一敲,行,门没关。 走进去,一看…… 这儿子媳妇放着好好的床不睡,直接打地铺挤在地上。这也就算了,大热天的还抱得那么紧! 李氏又一次觉得,上下呼应,她真的没眼看了。 于是她缓慢地走出屋内,关上门,再正儿八经的敲了敲。 昨夜没睡好的秦叶子完美错过自己的生物钟,听到吵闹的敲门声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拉过被子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往庄曜玥怀里一个劲的钻。 庄曜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夜没睡,却还是得撑着起床。 昨天爬被窝来得着急,庄曜玥连外衣都没有脱,直接整理了一下发带和衣裳,就拉开房门。 这下,猛的想起秦叶子还在地上打着地铺! 李氏表示,自己是被儿子推撞着远离房门的。 李氏再次表示,自己其实都看见了只是不说而已。 里正被请在院子里坐着,还有闻风赶来的大贵和万子两家。 里正看着庄曜玥里正也不由得心头一亮。 他对庄曜玥的印象,还是两年前的榜上无名。如今一看,模样端正举止有礼态度谦和,正是一个读书人应有的风范。 就算没考上秀才,也担得下书生之名了。 “你就是庄曜玥?” “学生庄曜玥见过里正。”庄曜玥恭敬有礼的给里正问了声好。 “嗯。”里正点了点头。“我为何而来你们也应该心里有数。你动手打人有碍书生风气,这事是你做得不对,你可认罪?” 里正问话的声音很是温和,摆明了就想给庄曜玥一个机会。而在一旁的大贵万子两家当然也不可能想那么远。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敢计较,只想着把这事平和解决。 他们哪里知道,庄曜玥这么的死心眼。 “里正,个中缘由学生不便明说,我为何动手,他二人心中有数。学生无错。” “你、你怎么说话的你!”庄燕着急的站出来。“你把两个孩子打成这样,还说你没错,我们之所以能听里正的过来,也是看里正面子。你好好跟我儿道个歉,这事我们也就算了。” 里正再怎么傻,都知道自己可能被别人当作把子。 否则,依着庄燕这难缠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庄秀才一家。 里正看看庄秀才。庄秀才和他来往还算密切,他自当知道庄秀才也只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坏心眼。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总归不会太坏。 “孩子,你就给他们两家赔个礼,毕竟你也把人打成这样。这事相互之间就算抵消了。你还有功名要考,别被这些繁琐小事拖累才好。” 偏偏,庄曜玥是个认死理的人。 于是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和学监劝导庄守心的理念不同。庄曜玥受教的,是秦叶子的: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如果他连这样的小事都没办法很好的解决,往后他又能够解决些什么? “我不会道歉。这件事理在我这边。” 对,大贵和万子两家,争的无非也就是这个礼字。闲言碎语可以害死人,如果他们儿子被打成这样对方还在理,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儿子。 庄安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曜子,你把人打成这样,这理绝对不能让你拿走。” 他的确是个老实人,但是那个是他的儿子。人总是偏心自己家人的,尽管他的儿子真的很不争气。 庄曜玥不急不忙的看了庄安光一眼,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了一样。庄安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慑。 “里正,您先回去吧。这事,学生已经得到公道了。”庄曜玥对着里正如此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庄燕说话的语气有着明显的颤抖。 “我已连夜拜访了许夫子,与他说明原由,他二人已经被逐出私塾,相信不久,私塾便会差人过来……” 庄燕一怒之下顺手拿起了桌上里正的茶杯,冲着庄曜玥狠狠的扔了过来,将他的额头磕出了血迹。 “你干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发疯的冲上去和庄燕扭打,里正也站起身来呵斥。庄詹拉着儿子,心疼的看着伤口。 “我做什么!庄曜玥!你何必把人逼上绝路!大贵只是喝了点酒,根本没把……” “住口!” 庄曜玥大声呵斥,把庄燕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庄燕反被李氏狠狠打了一巴掌摔倒在地上。 庄曜玥抬脚一步一步向庄燕走来,他缓慢蹲下身半跪在庄燕面前,黑色的眸子犹如一滩寂静的死水,把庄燕的样子狠狠印在了里面。 尽管额头和嘴角带着伤,也不损他半分容貌,反倒显得他更加威严起来。“别让我听见再有人议论这件事,否则,无论谁说的,我都记在你儿子身上。” 第44章 土狗和狼狗 庄燕被庄曜玥盯得浑身发抖。 庄曜玥谦和的伸手扶起庄燕,却在她耳边小声留话。“其实我不止想影响你儿子的乡试,我还想要他的两只手。” 庄燕惊吓的后退一步,却见庄曜玥面色平静的看着着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幻听一样。“请回吧。” 里正叹了口气,带头离开了庄詹家。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余地的庄安光和柳雪也带着万子离开了。 庄安吉拦过失神的庄燕,和大贵一同离开。 离开前,大贵凶狠的瞪向庄曜玥。却看他负手而立,一身青衣随风飘动,神情平静无波,一双眸子深刻得令人发寒,仿佛一头压抑着的凶兽,在看着令他愤怒不已的猎物。 大贵落荒而逃。 庄曜玥负在背后的双手紧握着。他远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生气。只是刚刚在看着庄燕的时候,突然想起秦叶子被大贵压在地上扯衣服的场景。如果不是他出现,大贵还想对秦叶子做些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就敢如此! 而他一家,还妄想把这件事揭过去,说只是醉酒! 只是醉酒! 如果秦叶子真的受到伤害,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拿只是醉酒来当作借口! 一想到这些,庄曜玥就觉得有一把火在他胸口熊熊燃烧。如果换了一个时间、换了一个地点,大贵是不是真就会把秦叶子怎样。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止不住想象。他现在不止是大贵的脏手,他甚至想要他的命! 就应该打死他的! 庄曜玥握着拳头,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一个纤细的小手突然握住了自己,庄曜玥一个回神,侧脸看到秦叶子满是担忧的看着自己。 一旁的李氏和庄詹,他们已经…… 完全吓傻了。 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的是我儿子吗?我儿子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私塾会把大贵和万子赶出来?我儿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等等! 庄曜玥缓和了表情,终于平静下来。 秦叶子觉得这一幕异常的熟悉。 只是她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后来,等到庄曜玥变得完全陌生的时候。秦叶子才恍然想起。她来到这里的第六个月,就曾经看见过这样的庄小胖。只有七岁,却表情漠然,眼里充满仇恨。 只不过那时候她忽略了,非本意的忽略了。原来村口买回来的是只狼狗,只是一直被她当作土狗养了。 庄曜玥之所以没去找县官而是去找许夫子,不是说许夫子比县官更可靠。而是相比之下,这件事情交由许夫子来公判最为适合。 许夫子是个私塾先生,他最清楚大贵和万子的情况。庄曜玥只不过是暗示性的告诉了许夫子原由,并隐晦的威胁对方,如果你不为我做主,我就告到县衙去。 许夫子是绝对不可能任由庄曜玥把事情桶到县衙的。那样别人会怎么看待他的私塾。他私塾不但教出了白日醉酒失态的学生,还教出轻薄妇女的无耻之徒。这样,他的私塾到底还要不要开了。 而且,许夫子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一个。 如果这件事情闹到县衙,那谁都知道秦叶子的遭遇。这和庄曜玥的本意相违背。但是许夫子不一样,为了他的名声,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果不其然,仅仅是午后,私塾就派人传信给大贵和万子两家,以德行不端为由将二人逐出私塾,具体的也没有提及。 被逐出私塾,其实变相的等于剥夺往后功名。 尽管他们可以去考乡试,哪怕他们最后考出了点成绩。只要有心之人往上參上一本。轻轻松松就可以以这个为由剥夺他们的功名。秀才其实并不好当,虽然没有举人那么难考,但却要求“以德立身、有德配位”,每年都有相关的考核,一旦不过关,就会有剥夺功名的危险,并且再也不能参加乡试。这也是读书人对自己名声如此爱惜的原因。 万子把自己在书院的情况老老实实和家里人交代了。万子一家气氛低迷。庄安光坐在家中,看着自己破败的屋子,心里想着,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不成器的儿子,不成器的自己。 柳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开始检讨自己。一开始她送万子去读书,虽然存了几分期望,但毕竟没庄燕那么执着。只是送孩子去启蒙而已,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糊了心眼。 “不读了。”柳雪平静的看着儿子。“谁不是这么破落的过一辈子。每年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去考科举,每年又有多少人考不上。” 庄安光也怕了。谁都想考上,但不是谁都能承担。每年交给私塾的钱,孩子学习的笔墨钱,他们只是户农家,实在承担不起。要是真考到三、四十岁,那还有什么用?他们也老了,孩子连一技之长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万一三、四十岁还考不上呢? 庄安光不敢再想。“明日,你便跟着爹下地去。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过个一两年,风头去了,爹让人给你议门亲事,咱攒些钱,想办法给你盖间屋子,你就和媳妇好好过日子。” 万子跪在地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榜上有名的日子。可是太难、太难了。他考不上。现在又闹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就算考上了,也得担惊受怕往后的日子。 万子点了点头,压抑着眼眶中的泪水,答应了父母的提议。 大贵这边可没有那么简单。 被庄曜玥惊吓到的庄燕满腔的委屈,庄燕虽然疼爱儿子,但也没少打他。儿子不争气,她不知道得丢去多少面子。 于是庄燕就拿这棍子,不停的抽打跪在地上的大贵,像个疯婆子一样。最后庄安吉看不下去,硬是把人拉开。 “考!去给我考!考不到秀才,你就别回来!” “你这是做什么呢!”庄安吉也愤怒了起来。“看看孩子都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硬逼着他考,他能成这样吗!” “你还说!都是你!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让他到昌安书院去读书,你又不肯去走关系!要是去了昌安书院,早就考上了!” “昌安书院不轻易收人!当初我不是去问过了吗!再说了!你看看曜子,他考上了没有!” “庄守心就考上了!”庄燕眼睛里蓄着泪满是疯狂。 “庄守心是什么人,你儿子能和人家比吗!” “庄吉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庄吉光性子也软,一直以来都是个疼老婆的。凡事都是压抑着自己的性子由庄燕胡来。他和庄燕之间,本来就是他靠着庄燕一家多,所以也甚少违抗她。 可是他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了。他只有大贵一个儿子,被庄燕给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不就是觉得我没出息吗?觉得我没庄詹有出息羡慕他是个秀才老爷嘛!” 第45章 送行 “庄吉光!”庄燕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心里头清楚得很!这日子我不过了!你要是敢再逼我儿子我就休了你!” 庄燕狠狠的打了庄吉光一巴掌,眼睛里满是血丝瞪得极大。“我告诉你庄吉光,我就是看不上你!大贵这秀才,是考定了!” “你、你!” 庄吉光愤怒的指着庄燕,最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的走出家门。 庄燕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跪在大贵面前捧着他的脸。“儿子,你听娘说,你是娘全部的希望。你要娘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娘甚至可以为你去死!只有这件事你得听娘的!只要你考上了,娘就有办法让你一直都是秀才老爷!知道吗?儿子,你就成全娘一次,别的娘都听你的!” 大贵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娘亲真的很可怕。她总是说自己有多爱他,但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一次,全部都是为了她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 他想跟他娘说,自己没有那个学识,自己考不上;他想跟他娘说,自己从来就不想读书,读书让自己很痛苦;他想跟他娘说,他就算考上了也没有用,即使是娘,也不可能为他守住秀才的功名。 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知道,他娘只会告诉他:没关系,一切都包在娘身上,只要你考上了就好。 他娘眼里,除了那个秀才功名什么都看不见。 本来李氏等人,是想风风光光把儿子送去赶考的。但是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件事,让庄詹一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庄詹担心被私塾除名的大贵等人会来闹事,决定提前把儿子送去赶考。这下子李氏也明白的交代,自己真想去烧香拜佛一下,去去晦气。 庄詹想了想终究还是答应了。 他也觉得他家够倒霉,去一下霉运或许真的有这个必要。 夜深人静的时候,庄詹一家偷偷摸摸的来到村口。庄曜玥背着个包袱,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爹娘。 “爹娘,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庄詹挥了挥手。“尽力考就行了。爹看着你学得都不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事实上,他觉得儿子的学问比他还要好。或许是去了书院吧。 庄詹如此想着。 一家人完全没怀疑自己的儿媳妇能做些什么。 毕竟她只值一两银子,买回来的时候才7岁,家里比他们穷苦得多。 秦叶子默默得意。小胖可是被她用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启蒙的人,和一般人能一样么。 庄曜玥看见秦叶子走神的模样,想走又有点不放心。最后冲秦叶子招了招手,秦叶子疑惑地走了过去,庄曜玥带着秦叶子来到马车的另一边说悄悄话。 李氏就这么叹着,满是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惆怅。 “我走了,你在家里头要安分点。万一碰到大贵和万子就扭头跑不要搭理他们。” “这村就这么大。”秦叶子很鄙视这个做法。 “你也别一个人乱晃悠。天一黑立刻给我回家。” 秦叶子嘴角抽搐。“小胖,那你这门禁就是晚上七点,真有够晚的。” 庄曜玥不搭理秦叶子的胡言乱语。“我去个几天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惹事,知道吗?” 秦叶子摇了摇头,踮起脚尖一手搭在庄曜玥的肩膀上。“小胖,你忘记了两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秦叶子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在你去书院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经历着大风大浪过来的。”秦叶子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 秦叶子笑眼眯眯的靠在庄曜玥怀里,压低声音满是得意。“你忘了,我和娘说好要给你求神拜佛……” 庄曜玥一把推开秦叶子,觉得自己的感情都白费了。“我走了。” 庄曜玥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哦!娘!你不挥一挥小手帕掉两滴鳄鱼眼泪么?”秦叶子心情大好的跑到李氏身边一把抱住李氏。 李氏刚刚酝酿出来的悲伤突然被人一剑戳破全部外泄了出去。 庄曜玥拉开小窗。“爹娘,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李氏叮嘱道。 庄曜玥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笑眼眯眯的秦叶子。“我走了。” “走吧走吧!” 秦叶子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车夫驱动马车,连夜带着庄曜玥赶路了。 等马车消失在黑夜中,庄詹这才提着灯笼带路往回走。李氏没好气的扒开秦叶子缠在自己身上的手。 “有完没完!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早就走了。” “耶!” 秦叶子高兴地松开李氏,一蹦一跳的跑到庄詹前头疯。 李氏看着自己一两银子买回来的儿媳妇。 首先,不好生养。 其实,没好皮相。 再次,耍嘴皮子。 最后,装傻充愣! 没错,李氏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买来的儿媳妇一直都在装傻充愣。这次的事情,分明、一定和秦叶子有什么关系。可是她就是不说,就是假装旁观,让她差点把她忘了。 再加上儿子之前让她看好秦叶子。 没错,庄曜玥的一番话经过李氏的大脑加工就是:看好他媳妇! 李氏觉得,指不定是秦叶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只是,看儿子不想说,还满是维护的样子,李氏和庄詹就很体贴的当作不知道。但是,秦叶子这样没心没肺的,总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 要不怎么说养童养媳不好,从小看到大怎么也有点感情,打骂之前总是要掂量犹豫一下。 李氏略带惆怅的挽起庄秀才的手,庄秀才看了一下难得温顺的媳妇,露出个傻笑,意外的和庄曜玥小时候有了几分相似。“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自然知道媳妇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买童养媳了。 但是他就是不说!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趁着他赶考偷偷买了个童养媳,连问都不问。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反正他没那么多想法,儿媳妇嘛!只要儿子喜欢就好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氏就把秦叶子从床上、哦不,地铺翻了起来。 她就不明白了,儿子都走了她还睡什么地铺! 第46章 婆媳拜佛 难道还要回味什么…… 李氏恶寒了自己一把。 李氏以前都没有叫过秦叶子起床。秦叶子这人总会按时按点的起来,或者是她儿子在,都让儿子去叫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秦叶子这么难起! 在又一次被秦叶子用枕头扔一脸后,李氏默默去院子外折了根树枝。 满院子的衣服被收起来后,李氏突然觉得自己的院子大了很多。 秦叶子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打醒! “娘、娘!你冷静点!冷静点!”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睡!你到底还想不想出门了!想不想出门了!” 秦叶子闪躲着李氏的树枝。“娘!这不怪我!是你昨天要我收拾东西的!” 她没能按点睡觉,怪她咯! “收拾!收拾就起不了床了!什么歪理!” 庄詹在院子里头喂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咕咕、咕咕,吃饭了。” 秦叶子苦着一张脸跟着李氏上马车。李氏还在生着气,冷着一张脸不理人的样子。 马车破旧,性能不好摇摇晃晃的。就这么走了好半会,李氏终于开口说话。 “买下你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你说说你,又懒又不听话!以后曜子要真考上了秀才,你这样子,不是给他丢人么!你要好好跟着曜子,别扯他后腿!如果你本本分分的,我还能让曜子给你个名分……” 李氏怨气满满的念叨,侧过头一看,秦叶子撑着马车车窗,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垂,完全睡着了。 顿时一堆脏话涌上李氏的脑海之中。 她就不应该相信当初卖她秦叶子的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一看就知道她买了个次品货!此时李氏是真心嫌弃秦叶子。但是就像秦叶子说的,以前庄小胖不在,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家自产的了。时间这种东西,真的很磨人。哪怕养只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心疼了。 李氏还没想过秦叶子有一天会离开她,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李氏会比想自己儿子还挂念着她。有些时候不得不以泪洗面,怕她这里被人欺负,怕她那里不能照顾好自己。唉,说多了也惆怅。 马车走了两天,这才走到目的地。 霞山寺位于群山之巅,虽说如此,但也没多高,也就一千多两千米,没什么烟雾缭绕的仙气感。可胜在香火鼎盛,才到山脚,就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大钟声响。 李氏在山门口虔诚的拜了一拜。 秦叶子上辈子没少游历什么名川大山,更甚者,她上辈子就是死在群山之中的。隐隐约约,秦叶子感觉到了自己额头青筋的跳动。 那架该死的飞机! 李氏没好气的打了自己儿媳妇的脑袋。“佛门清净处,你瞎瞪什么眼睛!” 秦叶子摸了摸头,默默把这笔帐记在庄曜玥身上。然后她抬起头,看看上门,不是很诚意的在心里头道歉。 不好意思,迁怒山了。 秦叶子真没想到这山会这么难走。高倒是不高,可人家道路蜿蜒崎岖,小小一座山,愣是让她们爬了一个多时辰。 途径僧人下山挑水砍柴,李氏都一一问过。动作标准,态度端正,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家里就供奉着什么。 不得不说,人家一心向佛的,每个人嘴角都带着笑,光是一身□□,都让人看了心声敬意。再者此处山景正好,仿佛真的来到了什么隔世之地一样。 别看李氏上了年纪,可人家每天干活腿脚非常好,相比之下秦叶子这个成天偷懒的,反而是气喘吁吁走走停停。 等到来到霞山寺前,人才多了起来。大多人和李氏一样,手挎着一个竹篮子,放些早早准备好的香,每个人都虔诚万分,安安静静不敢大声喧哗。 这和那些现代收门票的寺庙差远了。这里的人都不是来观光的,他们都是来正儿八经拜佛的。 秦叶子敛了敛性子,很会看脸色的没有放肆。 寺庙没有想象中的大,中轴是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药师殿。秦叶子被李氏拉着一一拜过,心里却默念自己无欲无求。 庄小胖说得没错,她不是个信鬼神的。陪着李氏一路祭拜最后来至后山门,两人寻了处僻静地坐下,李氏这才感觉到累,自行按摩着脚。 后山和前门相比非常的幽静,隐约还能听到别处的雀鸟鸣叫。又是一次钟声,却比之前听到的更加清晰明亮了。 “我们是从前门走还是从这下?”秦叶子看着后山的石阶,一条弯曲曲折的悠长小道隐于山林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常有人来往的样子。 “你先去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佛像,我在这等你。” 终于服老的李氏不慎自然的伪装自己的疲惫。 秦叶子满是嫌弃脸。 最终秦叶子还是沿着小道走了下去。和前山不同,这里没有那么广阔的视野,到处都是密林覆盖。秦叶子走了一段,身上落了不少叶子,好不容易才扒开树枝走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平台,意外的还有一处山泉从高处往下流淌。泉水击打在大石上,激起一阵阵的水花。 秦叶子四处看了看,佛像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位垂钓的大师。 佛门中人不是不杀生么! 出于好奇,秦叶子走了过去。 那僧人已经七十好几的年纪,有很深的抬头纹和眼角纹,看来是个常笑的。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身体各处已经有些萎缩,看上去略微消瘦。僧人握着鱼竿,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大师,您这是在做什么?”秦叶子上前询问道。 “等,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秦叶子总觉得这个场景貌似熟悉。“姜太公?” “施主是何意?” 秦叶子笑笑坐在了大师身侧。“有这么一个典故来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大师你是佛门中人,不杀生不吃荤,想必这鱼钩也和姜太公一样,是直的吧。” 大师露出愉悦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将鱼竿放在身侧,上下仔细的观察着一旁的秦叶子。 “施主这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要不怎么说吃斋念佛的人都很深奥,问的话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正好秦叶子这里也有个适合装逼的回答。 只见秦叶子抬头看着泉水,怅然大气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哈哈哈……”大师笑得更加开心了。 突然身侧的鱼竿晃动了起来,在秦叶子满是惊讶地表情中,大师缓缓拿起自己的鱼竿,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第47章 各自装逼 大石身后,一只被钓上来的蠢鱼满是不甘的跳动着。 “谁说僧人,就不可以钓鱼,不可以杀生吃荤?” 秦叶子一副x了狗的模样,随后又试图找回点自信。“大师这是走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套路?” 大师笑声更加明朗了。他起身解开鱼钩,将鱼丢回水中。“你这小女娃倒是有趣得很。师承何家?” “啊?”秦叶子一脸懵逼。“逍遥一派!我自逍遥!” 秦叶子继续胡说八道。 大师也不介意,反倒是重新在秦叶子身侧坐了下来。“许久了,都没人敢这么放肆。” 秦叶子无奈认输,装逼这玩意不是见谁都能装的。主要看谁更不要脸,秦叶子这回遇到了敌手。 “小女娃,我问你。若这天负你,你该如何?” “逆天!”本能的装逼让秦叶子回答得十分诚恳。 “若这命负你,你又该如何?” “改命!” “若这天下苍生、万臣君王负你呢!” “额……” 秦叶子看大师的模样仿佛在说,你脑子有病。 而大师却依旧笑脸盈盈,仿佛是在告诉秦叶子:果然,你也不过如此。 “很难吧?你能逆天改命,却无法更改人心。万物苍生,不过如此。” 秦叶子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老实说,如果你要我照本宣科的回答你。我还真答不上。但是你要是问我,我可以告诉你。只有将天下苍生万臣君王放在心里,才会无计可施。对于我来说,天下苍生于我何干,万臣君王又与我何干?人只不过是星海里的一颗残星,天下苍生会变、万臣君王会变,唯我是不变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他人而不善待自己呢?” 大师的笑意凝结在了嘴边,手开始转动起自己的念珠,一下又一下,却又越来越快,仿佛心下不静一般。 突然另一边的小路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树影摇晃。 “所等之人已经到了。”大师再度站起身却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秦叶子。“是不幸,若能早些年遇见你,也能早些脱离这无边的苦海。” 秦叶子满心疑惑地接过玉佩。 原来,电视剧里动不动就送玉佩什么的情况真的存在。只是她投胎得太惨,在那个小村庄里不幸碰不上这样的副本而已。 秦叶子看着玉佩,满脑子都是能当多少钱…… “这玉佩虽不值几个钱,但也希望你能收下。当作你这一席话的赏钱。” “赏钱?不值钱的赏钱?意思是我这一席话不值钱么?” 大师复而又大笑出声,好不愉悦。“你这小女娃子倒是斤斤计较得很。你且收着吧,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你些什么。” 她当然会收! 秦叶子将玉佩收进怀中,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更近了。秦叶子探了探脑袋。“既然你的客人已经来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秦叶子欢快的跑回原路,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后面没有佛像了吧?” 大师摇了摇头,站在大石之上,和这青山碧水仿佛融为一体,像是一副漂亮的山景画一样。大师很是和蔼的笑了笑,对秦叶子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秦叶子点了点头,从山路返回。 秦叶子刚走,另一边山路却突然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昌安书院的学监,另一个,是前年考取举人功名,以榜首身份进入翰林研读的十七岁解元庄守心。 大师看着学监和庄守心,又坐回原位,只是心情和想法,已不复最初。 学监领着庄守心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大师行礼。“子非,老夫一把年纪,没想到还有再见你的一天。” “见我,还是求我?” “我知你不会出世,只是为了我这、这学生,不得不来。” “是你的弟子?” 学监摇了摇头。“不是。是秦国公。” “你倒是费心。”大师抬头看向庄守心。“我问你,你可知我是谁?” 庄守心穿着上等丝绸绣制的白色儒衫,淡雅的竹叶花纹印在袖边领口。黑色的长发以玉簪挽起,整洁干净不留一丝杂乱,剑眉星目下的,是一片正派。一阵清风拂过,庄守心掀起长袍跪在大师面前。 “万德之师,南归子非也。” 大师露出一个嘲讽的浅笑。“万德之师,当初先帝与我此称号,定料想不到我有今日……你既知我是谁,也应知我过往。” “学生知晓。” “朝堂犹如这一滩泉水,总有新泉注入,总有旧泉流出。若想要久居官场,做不得这里的鱼,也做不得这里的水。” “学生会成为这泉边坚石,不意动、无转移。” 大师轻笑了声。“年少轻狂。” 庄守心谦恭的低下头。 “倒有我年轻时的几分姿态,也难得仲才如此费心帮你。”大师看了看泉水,学着秦叶子适才的模样。“罢、罢、罢!逍遥一派,我自逍遥!老夫帮你这一把!且看看,你个黄口小儿又能走到多远。” “学生拜谢!” 大师高兴愉悦的笑声在山中回响,走在山路上的秦叶子回头看了。 “奇怪的老头。” 秦叶子给出中肯的评价。 回头秦叶子跟李氏交代,说是这后山没佛,李氏等了半天心里头又不高兴,还是秦叶子手段老练的哄着李氏,才把李氏哄高兴了。当然,她没有那么傻的交出玉佩。 反正说可能会帮上什么吗?回头送给庄小胖,就当作是嫁妆。唉,这么想想,她家卖女儿卖得好不负责任,连件嫁妆都没有。 不都说嘛!没有嫁妆的话很容易被夫家看不起的。 被夫家看不起整整九年的秦叶子——尚未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是被嫌弃的状态。 李氏坐上马车,又突然惆怅起来,等他们回到家,儿子也回来了。 她诚心求拜,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秦叶子,你说,曜子这回,能考上吧?” 秦叶子敷衍的点了点头,心却很宽。 一方面她相信庄曜玥,另一方面,她也不是很介意他七老八十考秀才。 想想一把年纪托着白花胡子读书的庄小胖,秦叶子忍不住偷偷傻乐起来。 李氏看了看秦叶子,突然又觉得自己买了个傻媳妇。 第48章 亲娘上门 她刚刚应该求支签的。当初买媳妇买得有点草率。应该批一下生辰八字,再找人算上一卦。 当然,算卦婆子说了秦叶子旺夫,旺夫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大概、真的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李氏非常犹豫的时候。秦叶子又脑补了一下小胖一把年纪扶着拐杖背书的样子。彻底笑岔气扑倒在马车上。 她果然应该求支签的!李氏将头扭向窗外。 被留在家一个人的庄詹坐在院子里,默默变成望妻石。 原来,在家等着的感觉,这么难受……! 想想自己前半生追求功名一身劳碌,也是苦了媳妇。 在庄燕一家开始闹和离的时候,庄詹终于体会到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对他是多么重要。 又是一天,估摸着小胖快要回到家了。李氏张罗着一家人打扫卫生,忙了许久,终于歇了下来。 于是,秦叶子一家坐在院子里头唠嗑。当然,不带配瓜子花生。只是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情。李氏缝补衣服,秦叶子在学,庄詹修理家里头的扫把…… 没错,扫把也需要修。竹扫把,掉得没剩几根竹枝了。 一家子都在缝缝补补、缝缝补补…… “当家的,我怎么听说,大贵还是去考秀才了?他不会给考上吧。”李氏虽然很不看好大贵,但心里也很担心,万一大贵考上跑来家里头闹事,就不好了。更甚者,如果她儿子考不上…… 李氏这几天,做梦都是考上考不上的,提心吊胆担心得不得了。 庄安吉和庄燕两人现在也闹得厉害,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看着不像是能考上的。”庄詹很有过来人的感觉,坚定的摇摇头。“就算考上了也不打紧,大不了我再到衙门去,说他德行不端正,一样销了他功名。” 李氏露出个会心的笑容。“当家的,有你的啊!” 庄詹也跟着笑了笑。 李氏心情大好的看向秦叶子。“这缝得,还说你不会,这不有模有样嘛!” 李氏拿过秦叶子缝好的衣服,准备给她结个尾。猛然脸色大变。这缝个肩膀都能把袖子缝死了…… “解开。”李氏把衣服丢回秦叶子的怀里,冷冷的吩咐道。 “凭什么!”秦叶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我缝了多久啊!不是说好看么!” “你自己看看你缝的,口子都给封上了,你要人的手,啊!手往哪里伸!”李氏愤怒的挥动手臂,形象的表达了手伸不进去的忧郁。 庄詹看着傻笑了两声。“你别急,孩子没学过,慢慢来。” “我就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学过,为什么还要学!这都是苦人家过来的,谁不是从小拿针拿线!” “好好教,好好教嘛!” 秦叶子拿过剪刀就要一路拆过去,被李氏阻拦。“从尾巴那拆。你用了好长根线,再给用上。” 要不怎么说穷! 秦叶子万分郁闷的把自己好不容易缝上的口子拆开。 “庄秀才、李婶子,你们在忙呢!” 就在这时,村里一个婶子在院子外叫唤。三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去。那婶子满脸笑容,挽着一个竹筐子,像是要给地里人送饭。身后倒是跟了一个眼生的妇人和女娃子,那妇人三十来岁,衣着简朴,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小孩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包袱,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模样,也就那双眼睛,圆滚滚的,看上去贼精。 李氏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妇人! 是前几天她一直念叨的卖瓜黄婆、咳!是卖秦叶子的,秦叶子她亲娘! “你上这来干什么!”李氏挥着手赶人。 “李婶子?你这是?”村里婶子一脸疑惑。有人在村子里打听李婶子,她好心把人给带过来,怎么还不欢迎呢? “婶子,你先回去。这人就是一无赖,我赶了去!” 那婶子疑惑地看了下李氏,本着坏事不沾身的原则提着篮子就走了。 秦叶子她娘王氏,是从别县历时七天,走了一百多公里地赶过来的。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带着孩子过来。“亲家,你听我说……” 李氏拉开篱笆门狠狠退了王氏一把。 他们买童养媳的,就没想过结什么亲家! 当初那人跟她说好,这孩子买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今天还给找上门了! 王氏为了找李氏,费了不少功夫。本来她只想过来再卖个孩子,现在一听李氏竟然是秀才老爷的媳妇,那她女儿,岂不是秀才老爷的儿媳了吗?这里头可有她说道的。 “亲家你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能找到这来!我告诉你,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孩子我带回来,一两银子给你,银货两讫往后是没有干系的。” 被当作货的秦叶子终于明白了那妇人的身份。 她来到这的时候就是在庄小胖他床上,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更别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娘。 秦叶子看向那妇人,只见一个小孩扒拉在篱笆那,一双大眼睛满是嫉妒的看着她。 小女孩名□□花,是家里倒数第二个。王氏为了能得到一个儿子,在翠花之后又陆陆续续生了几朵花。 后来为了养儿子,每当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就把前面那个卖掉。卖了这么多,唯独翠花卖了个好价钱,王氏想着李氏家是不是要更富裕些,所以这才来投奔。 春花本来是不需要卖掉的。因为她已经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了,王氏也生出了儿子,只要再把两个孩子养大就够了。 可是王氏又惦记着送七岁的儿子去私塾启蒙,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春花处理掉,这样,至少手头宽裕,还能再给儿子添一件衣裳。 只可惜,春花长得和几个姐姐比差了些,看了好几家也没被看上。 儿子马上就要去读书了,王氏心中着急,这才和相公商量,给些甜头给当年牵头的,让他指条路,好把春花带过来。牵头的看王氏也是常客,最后还是松了口。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想来卖女儿的,结果发现对方家是秀才老爷家。 如果能和秀才老爷结上亲,那往后不管是儿子上学还是读书,不都有了照应吗?秀才家本来就不用交税,宽裕得很。再帮她把春花带大…… 王氏乐呵呵的打着算盘,李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事她见的多了。能够把怀胎十月的孩子轻易叫价卖出去,这种人,下辈子是要当牛马的! 在穷苦百姓们看来。卖孩子,那是不道德,要遭天谴的。可买孩子,只要善待了,那就是做善事,童养媳虽说出来不风光、丢脸面,但至少也算是给孩子活路。 李氏从来都把自己放在王氏之上,打从心底瞧不起王氏。 庄詹再傻也听出原由。这就是秦叶子的家人。他虽然不想认,但也不想让李氏太过分,招呼招呼就过去了,也让她下次别再来。 王氏哪里可能顺着庄詹的心思走。她一看庄詹动了起来,立刻张着大嗓门喊道:“亲家、亲家!秀才老爷!您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我们啊!” “你快走!快走!”李氏推攮着王氏,王氏愣是不肯离开。 “秀才老爷,亲家,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第49章 卖女儿的专业户 秦叶子听着很不是滋味。 当然,不是可怜那没见过还卖了她的娘。 她主要是觉得,毕竟大贵和万子的事刚过去,要嚷嚷着被人知道了,一会大贵和万子他们家又说些什么。 没错,她就是白眼狼,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有本事别卖了她啊!有本事,让原主记得她啊! 秦叶子想起身看看,被庄詹拦了下来。庄詹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不傻好么!要是真认了这亲家,不知道得添多少麻烦事呢。 “孩子!孩子!娘在这!娘在这呢!” 王氏看见秦叶子立刻大声哭喊了起来。整个人耍赖般坐在地上。“我不过是想见见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呜……我可怜的孩子。” 可事实上,她根本认不出秦叶子。她只是本能的猜测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她家的翠花。 她孩子都卖了几个了,女儿对于她而言,不过是生错。 一开始的翠花,王氏和夫家都非常讨厌。夫家指着王氏咒骂,说她没用不能给生个儿子。王氏一开始也委屈,但她同样也不喜欢女儿。对着翠花该打打该骂骂,从来没有待她好过。 后来王氏又怀了孩子,也是高高兴兴的生,想着这次应该没错了。谁知道在翠花之后却又生了三个女孩。 家里一共四个女儿,王氏这才慌了。那时候夫家的上头也没老人了,听不见念叨,但这事就在王氏心里头扎下根。看着一屋子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翠花是家里头最大的,最听话,干的活也多。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说道,说养不得可以把孩子卖给别人当童养媳。这样不用养孩子,也不用赔嫁妆,还能拿到银子。 王氏第一次卖翠花的时候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的,去了第一次,因为害怕又倒了回来。 后来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这就是春花。但那时还不知道是春花。于是夫家也开始怂恿她。王氏为了儿子,这才壮起胆把翠花卖掉。 但是,轻易得来的银子,让王氏和夫家都馋上了。而且她还是生出了一个女儿。不过好在,终于还是生出了儿子。 第一个女儿,是为了生儿子卖掉的。 第二个女儿,是为了给儿子买大肉卖掉的。 第三个女儿,是为了给儿子买银饰卖掉的。 第四个女儿,是为了给儿子存私房卖掉的。 如今,春花作为第五个女儿,她要为了弟弟的启蒙牺牲。 尽管王家越来越富裕,但却越来越贪得无厌。孩子卖得一年比一年小不说,一个比一个不成人样。 春花早早就盼着了,就盼着有一天能被好人家买去。这样她可以不用干活,不用因为弟弟被打,还能更加轻松些。 她最羡慕的人就是大姐,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她。但是其她姐姐都说过,大姐是最好的人,所以一定是到了好人家去。 娘说带她来见大姐,这里也确实是个好人家,房子又新又干净。这家人待大姐也好,瞧,他们还在院子里聊天呢。 如果她能成为这家的女儿,不,哪怕是童养媳她也愿意。 庄詹不可怜王氏,但却对秦叶子狠不下心来,手一松,就放秦叶子出去了。 “来这干嘛!找打是不是!”李氏着急的拽着秦叶子。 李氏现在心里头直叫苦。她从来不期望秦叶子能给她家带来什么好处,除了大胖儿子。意思是,要求不高能别添乱么? “翠花!翠花啊!”王氏一把扑向秦叶子狠狠的抱着她。“翠花,娘好想你,你过得好吗?我可怜的孩子……” “我认识你?” “翠花,你这是做什么,你在恨娘么?”王氏对自己的女儿翠花已经没省多少印象了,只记得是个乖巧好拿捏的。 当初说为了让妹妹吃饱,翠花就这么乖巧的跟着,一同离开家门。也就是说,当年卖孩子,孩子是同意的。 这让王氏心理负担少了不少。 她紧紧抱着翠花,假意大哭道。“儿啊!我的儿。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秦叶子冷漠的推开身上的陌生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王氏也傻了,怎么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恨她或生气。“娘、娘来看看你……” “那你看见了?” 王氏被秦叶子哽到,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此情此景,如果秦叶子是个圣母白莲花的话。她大概会象征性的问一问:为什么要卖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现在又怎么了?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你好不好,爹好不好,家里人好不好? 只可惜,她是秦叶子。骨子里就冷血的秦叶子。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妖兽咯!难道要被发现了!我自不自然?有没有什么异样?都十六岁了应该不会被怀疑鬼上身什么的拉去喷狗血吧? 她只求这个女人赶紧离她远点。她可不是她女儿,她女儿早投胎往生去了。 “哟!看看,你看到了吧?孩子都不认你,你能待她多好。”李氏将秦叶子拉到身后。这样也好,她再怎么强出头名不正言不顺,就应该秦叶子来处理这件事。 今晚上,她会记得给秦叶子煮上喜欢的饭菜的。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对!春花!春花快过来,来看看你的妹妹。”王氏叫来一旁的春花,春花立刻满怀期待的跑过去。 实际上,王氏现在心里后悔得很。当年翠花走的时候,春花才刚怀上,对于春花,翠花是完全没有印象的。要是换了别的妹妹,翠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肯定哭得伤心死了。 “快春花,叫姐姐。” “姐姐!”春花极其乖巧,甚至刻意压低声音,想让自己看上去更温顺些。 “然后呢?”秦叶子交叉双手在胸前,满是看好戏的样子。 “孩子。”王氏这才急了。“孩子,娘、娘和爹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了!前些年收成不好,你爹又生了场大病,家里的钱都花得七七八八。翠花,你就可怜一下娘,不,你可怜可怜春花,收留一下春花,等到、等到家里头好过来了,娘就把春花接走!” 当然,王氏心里头想的是:当你帮我把春花养大,跟你一样标致后,我再让她嫁个富贵人家。 “你说什么呢!秦叶子还白吃着我们家!她凭什么同意带个孩子,她在这个家,还想作数不成!”李氏愤怒的叉腰大骂,唯恐秦叶子真的应下来,当然,应下来她也不会认的。 “亲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孩子嫁给你们家多少年了!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女婿的面子上……” “滚、滚、滚!什么女婿!你别胡说!我儿子可没娶过你家女儿,别说嫁这个字,晦气!” “你!你怎么说话的!孩子,女婿呢!娘来求他,你让娘见见他。” 秦叶子心里头猛翻白眼。在她看来,她家小胖可傻可天真可善良了,万一应下这事,不是白找麻烦么。 第50章 最是不缺熊孩子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让我帮你养女儿的?再说了,我还没跟这家儿子圆房呢,算不上这家什么人。”秦叶子非常没有避讳的说着这些闺房密事,丝毫没有不耻的感觉。 王氏猛的一愣。“什么?都这么多年了……” “你这孩子!”或许是打孩子习惯了,王氏听不得孩子忤逆自己,随手就打了秦叶子一巴掌。“你怎么这么笨!到底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年了还没圆上房,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这可是秀才老爷家啊!好不容易能沾上点亲,结果这倒霉的赔钱货,还把事情搞砸了。 秦叶子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自己难道看上去就真的那么好欺负?谁都可以动不动打她?而且,甩巴掌真是够丢面子的。 但是,她实在不想闹事。小胖打人的事情才刚刚平息。如果又传出他媳妇打自己的娘,那还要不要功名了?大贵和万子两家都在盯着呢。 她对小胖可真好,将来小胖要是不好好待她,扒皮抽筋! 王氏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这翠花既然没圆房,那她把孩子领回去,现在孩子也长大了标致不少,卖到富贵人家当小妾,肯定也能赚不少。 王氏看着秦叶子两眼放光。“翠花,你跟娘回去,娘就是死也不能让你这么白受委屈。快,跟娘走!” 王氏拉着秦叶子的手就要把秦叶子拽走。 就在秦叶子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动怒的时候,李氏已经挽起自己的袖子。 她虽然老打秦叶子,可秦叶子长越大她就越不曾真正动手,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眼睁睁的,就看着秦叶子被人在她眼前甩了一巴掌,能不气才怪。 李氏一把推开王氏,王氏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也好意思把孩子带回去。你还会心疼孩子了?这孩子到我这的时候,手上全是老茧,才到家第二天就病倒了!你知道我废了多少银子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找来我这了!还想把人带回去!没门!” 此时的李氏,已经完全忘记秦叶子不会干活的事实。 春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孩。相反,她非常会看眼色。到现在这个程度,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家人不肯留她。 可是,这家人怎么可以不留她! 为什么,明明可以留下姐姐。 明明屋子这么干净宽敞,肯定也不缺钱。 春花本来是想说她可以干活的。可是干活的话姐姐已经足够了。春花大眼睛转动,来到秦叶子身侧。 “姐姐,娘不该打你。姐姐,对不起。” 对此,秦叶子的态度是:不认识,你谁啊! 庄詹也看不下去,走出院子就拉过秦叶子看她的脸。“疼不疼?” 秦叶子摇了摇头。 “你这人!”庄詹一个读书人,说不出什么野蛮话,怒气冲冲却无法表达,最后终于憋出一句。“你卖了孩子,这孩子就是我家的了,和你没有关系,自当也没有必要帮你养别的孩子。不管怎样,如果你执意要闹,咱就到县衙去,找县太爷评评理。” 这就是在面对无赖的时候,如果你不能比她更无赖,那就只能让她吃苦头。 庄詹当然知道闹到县太爷那他名声不好,而且如果王氏哭诉,很可能旁人也会觉得他家冷血,但这是毕竟没有条例管束,他的行为倒也不违法,两句碎嘴而已,他还是受得起的。 王氏这下也怕了。县太爷那是什么人,那是她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高高在上的人物,这家是个秀才,万一真和县老爷说好,那岂不是要把她下大狱吗? “不!我不走!”春花愤怒的红着眼眶。 只要她能在这家住下,她就可以有好衣服穿,有好饭菜吃,能睡在舒服的大床上,还不用怎么干活…… 这里这么好!她才不要走! 如果没有姐姐就好了。 春花握紧自己的拳头,小小的孩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是晒得很黑,唯独一双眼睛,明明和秦叶子那么像,却又那么不像。 秦叶子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光芒,水盈盈的,见谁都像是在笑一样,就好比那明媚的阳光。而春花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阴暗,死气沉沉,任谁看了都不会高兴,只会觉得这孩子肮脏晦气。其实,春花卖不出去,除了她确实自身条件不好以外,还有她的那双眼睛。不同于同龄人,满是*的眼睛。 “亲家,你别急,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庄詹坚定的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我们家也不是个白养孩子的条件。”一方面,家里头有一个读书的,花销已经很大,为此,他还牺牲了自己的科举之路。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一家子扯上关系。 他没能从一开始和秦叶子接触上,所以也不知道。现在听自家婆娘说起,这才觉得不好。秦叶子被卖之前,不知道过着怎样的日子呢。要不是正好遇到他们家,小小年纪,估计就这么病去了。 卖孩子,到底是该剐心的事。 春花害怕王氏会放弃。对于春花来说,她人生的全部希望就是被卖掉。可是,一次又一次,没有人愿意买她。在她年幼的所有记忆中,姐姐们所说的,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姐,是个令她无比嫉妒的人。她其实恨着大姐。其她姐姐们总是说,大姐待她们多好,可是,大姐从来没有对她好过。 明明已经没有保护过她,现在有了可以救她的机会却视而不见。这是多么好的一家人啊!大姐被打都会有人出来维护。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留在这里。 春花跪在了庄詹面前,紧紧的抓住庄詹的衣服下摆。“求求您了,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也可以做,我会很听话的。我比,我比姐姐还好,真的!” 庄詹没应付过孩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李氏自然懂得自己的相公,连忙上来拉开春花。“别在我们这闹了,赶紧回去!” 春花哭得很响亮,如果是在家,她是不会轻易哭的。因为掉眼泪,只会让自己挨打得更厉害。可是这里不是她家,她下意识的猜测庄詹一家不想要旁人知道,所以故意哭得很大声,希望能够把别人吸引过来。 李氏恼羞成怒,推了一把春花。 本是没使上劲的,但是春花贼机灵,看到不远处的一块尖锐的小石头,顺势倒在了附近,手狠狠的磕在了上面。 春花的动作,庄詹等人看不出来。 王氏和秦叶子却看出来了。 王氏从来没有教导过孩子什么好,就春花的这些讨人的小心思了解得很。春花可不是那些心思纯净的,打她小的时候,就懂得为了多吃半碗饭,而跟姐姐们装可怜。平日里为了少干活,没少装病什么的。她可从来没有信过春花。 至于秦叶子,她是看到了。春花的小动作,让秦叶子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 她的弟弟,威尔。 威尔是她老爹在国外和情人生的孩子。打从她记事起,就知道了。只是她一直没说,因为她喜欢看老爹为了威尔说出谎话的样子。 第51章 意外 威尔因为基因遗传了老爹,和学校的白人孩子不大相同,因此时常被人欺负。他们以拍摄威尔被打为乐,威尔却一声不吭的忍耐着。直到威尔小学毕业,录像却莫名奇妙的被人发现,结果欺负人的孩子,全部被送进了管教所,录像也因为老爹出马而避免流出。 在那之前,威尔对于老爹来说,是他众多情妇之一出现的意外。他根本没有把威尔放在心上。 可从那以后,或许是因为老了,恶贯满盈的老爹竟然觉得自己对威尔有责任,从此时常到国外看他。 那就是秦叶子见威尔第一面的诱因。 秦叶子之所以没有阻止威尔被欺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义务。 秦叶子之所以会去见威尔,是因为她发现,威尔和她一样,是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愿意忍气吞声被欺负这么多年,是个非常可怕的孩子。是个非常合她胃口的孩子。 于是,她偷偷坐私人飞机去见威尔。威尔只比她小一岁半,实际上,也就是十二三岁的两个孩子。他们在热闹的市中心喝着热可可,交流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事情。 关于公司、关于继承权、关于老爹的情妇——威尔的妈妈。 他明明答应她,只要老爹娶下他妈妈,他就会成为她的奴隶,为她掌管公司,劳苦一辈子。 可是他却反悔了。令人恶心厌恶的家伙!在她投入所有的心血后,用一系列概率事件,间接杀死了他自己的妈妈。 在她老爹娶了他妈妈以后。 面对着老爹,她不能说实话,她无法解释,她是如何毁掉自己秦氏集团唯一千金的身份。为了让老爹爱上他妈妈,她费了多大的心力,花了多久的时间!她亲手毁了。一路过关斩将,杀遍一地牛马蛇神,结果却败在了自己亲自教导的孩子身上。 她一个人飞去国外,绑了威尔准备拉上音音一起解决这个麻烦。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她下不了手,音音也一定有办法说服她扣下扳机。 上辈子,她已经犯下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这辈子,她绝对不重蹈覆辙。 春花一受伤,王氏瞬间就有了底气。指着李氏便开口大骂。“你秀才媳妇就了不起吗!怎么可以打人呢!你怎么对我都行,怎么能把起撒在孩子身上!” 庄詹这下子也着急,毕竟是个孩子,手臂上划了那么长的一个口子,血哗哗直冒。“等等、等等!” 庄詹连忙跑向屋内,想也知道是去拿东西想要帮忙止血。 李氏心虚得很,偷偷把目光转向一向比她战斗力强的秦叶子。却见秦叶子关键时候没什么用,像是被人定住一样,两眼无神傻愣的站在原地。 “秦叶子、秦叶子你说句话!” “姐姐,我不打紧的。婶,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你这孩子,血都流成这样了,你还没事!” 春花和王氏两人一唱一和的,只是春花脸色惨白还故作坚强的样子,确实可以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秦叶子上下打量春花。现在,摆在秦叶子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留下春花,悉心教导,努力引导她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大好人;第二,留下春花,时时防备,一旦春花有什么异动,分分钟销了她;第三,赶走春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日若狗血相逢,再秒杀她不迟。 第一种:太麻烦,太圣母。发生的可能性小,耗时耗力。 第二种:太麻烦,太无聊。发生的可能性大,毫无兴致。 第三种:很无畏,很帅气。发生的可能性小,别有风趣。 如果是上辈子,她可以把人留着,花个十年八年来观察对方图个兴致。可是这辈子不行,这辈子她活得很高兴,两只手漂得老白,没染上一丝血气。 上辈子没沾上血,可身上萦绕的血气仿佛还在鼻尖。好不容易,这次洗得干干净净,真的不想选第一、第二种。 反正她也不是她真姐…… 这种麻烦事,经历一个弟弟就够了,绝对不能再添一个妹妹。 对于如若不出手相助,春花未来的一系列可能遭遇,秦叶子毫无压力。她三观本来就不正,这世界,谁又能真正承担起谁呢? 所以,她真的很欣赏那些能够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可是她不是、她不能,她从来就不是好人, “我们出医药费,你们顺溜的,赶紧走。”秦叶子盯着王氏。“你这女儿不是个善类,我不自找麻烦。你留着祸害别家吧。” 秦叶子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像一个成熟的大人,她面色铁青,语气却十分平淡,一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流光,让人看了不由得发寒。 王氏略为心惊的后退了一步。春花更是充满仇恨的盯着秦叶子。 秦叶子来到春花跟前半跪下,一手搭着她的小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走吧,有本事就给我来个现世报,没本事的,我在地府一样可以等你。” 这是音音教的做人准则。 生前我不怕你,死后我亦不会怕你。 真正敢做坏事的人,从来就不怕报复。 跟音音不同,她做事追求的是绝无后患,而秦叶子,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自己又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样子。 那些斩草除根的行为,在秦叶子看来,不过是害怕事后报复而已。而秦氏集团秦叶子,孤单无聊得差点长草,只怕她不来。 春花愤怒得浑身发抖,庄詹走出来,拿着药膏,却已经给打包好了,看来也不准备留人包扎什么的。 王氏只当李氏卖翠花的时候好说话,万万没想到李氏一家是这么狠心肠的人。“你们给我等着!不给人活路的话,是要下油锅的!” 王氏一把拽过春花,拉着春花就要走。 秦叶子狠狠鄙视了一下对方。她们有很过分么,怎么过分都没有王氏一家过分吧? 卖孩子还带讹上,这样的一家,一旦妥协估计就要纠缠一生了。 就在秦叶子、庄詹、李氏,三人联合打败王氏大阴谋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娘!秦叶子!我回来啦!” 三人一脸懵逼状。 只见不远处,庄曜玥背着一个灰色小包袱,穿着一身蓝白色儒衫,头上束着青色发带,发丝因为奔跑的原因散落在肩前,五官明媚如沐春风,开朗快活的朝一家人招手。加上他身形修长高挑,背着光,和村路一旁的野花杂草融为一体,仿佛一副田园风景画。 秦叶子和庄詹李氏等,第一次十分有默契的扭头向一边。 “女婿!女婿!你帮帮我们,求求你帮帮我们。” “哥哥、大哥哥,你救救我。” 秦叶子等人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 刚考完试回到家的庄曜玥满是不解。 家里,这又是怎么了? 第52章 勤劳的小蜜蜂 春花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小手,紧紧的抓住庄曜玥的袖口。 这个,就是姐夫…… 春花看向庄曜玥的眼神,充满了向往。 行动上,就像是抓到就是自己的,往秦叶子方向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秦叶子根本不想搭理这让人郁闷的场景。 “你们是什么人?”庄曜玥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胖,多少有了戒备。 “女婿,我是翠花她娘啊!” 翠花?翠花她谁啊? 庄曜玥疑惑地看向秦叶子。 翠花! 表面风平浪静的庄曜玥实际上恨不得大叫出声。这就是一两银子卖掉秦叶子的娘啊! “那个,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庄曜玥拖着春花这个黏上了的拖油瓶,来到自家院子前。可院子篱笆门紧闭,像是根本不欢迎他一样。 他明明辛苦参考,急忙赶路就盼着回家喝碗热汤,怎么这么难啊! “开门。”庄曜玥故作镇定的求助秦叶子。 秦叶子心里十分郁闷,几乎都要咆哮出声了。但是,小胖是个耿直的好孩子,她一直教导他做一个有用善良的人。当着小胖的面赶走自己的娘和妹妹,多半是要使教育蒙尘啊! 殊不知早就蒙尘的秦叶子…… 秦叶子默默向前拉开篱笆门,王氏像是看到希望一样连忙挤了进来。 夜幕总是降临得非常快。一向号召家人省烛火钱的李氏,难得将家里点了个通透。厨房里的,是正在收拾碗筷的庄詹。秦叶子和庄曜玥的屋里,一片漆黑。那个很可能还留有虫子的床上,春花正蜷缩着睡得很香。 表面上。 实际上她紧闭着眼睛,努力想让耳朵更灵敏些。只要王氏没有离开,她就不能放心下来。 李氏一边威胁一边假装客气的让王氏坐上租来的马车。王氏只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虽然暂时攀不上亲家,可是春花留了下来,翠花和这家儿子洞房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春花也长大了,她既可以把春花带走,也可以理所当然的结亲,为儿子将来谋划。 事情往好的方面如愿发展,王氏也不继续逼,怕是再逼下去这家人会反悔。毕竟,他们一家都冷血得可怕! 王氏坐在马车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高兴得不得了。 她好想儿子,不知道家里的冤家有没有给照顾好。 秦叶子和庄曜玥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感慨人生。 李氏终于赶走了王氏,也懒得搭理自己儿子儿媳,直接端着蜡烛回了屋。今天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家里多了一个人口,她得冷静冷静。 “小胖,这样很麻烦。这家、哦不,我娘家,咳,反正就是她们,跟他们扯上关系准没个好。到时候拖累你们。” 实际上,秦叶子更想做的是,抓住小胖的衣领,狠狠晃上几下,让他清醒一些。 秦叶子说的这些,庄曜玥当然知道。但是秦叶子对于他来说,就跟家人一样,他怎么能把秦叶子的家人赶走,让秦叶子伤心。 庄曜玥回来得不是时候,完美错过了战力爆表时的秦叶子,根本不知道秦叶子心中所想。只当秦叶子是故作坚强。 其实如果他在,秦叶子应该也不会那么明显。 毕竟,她要培养一个三观正直的小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绝对不要再养出一个像弟弟一样的白眼狼。 三观明显已经不正的庄曜玥拍了拍秦叶子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秦叶子。我觉得我这次考得还好,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我会努力帮家里忙的,不会让你妹妹饿着。” 没关系,让她饿着吧! 秦叶子对屋里那个妹妹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好不容易把炸弹扔出去,结果小胖把炸弹像个宝一样给抱回来,还告诉她会好好待它。 问题是她还没办法对着小胖说明原由。好心塞! 厨房里,庄詹洗干净碗筷,吹灭了厨房的蜡烛。本来还很通亮的屋子,突然变得漆黑起来。唯独李氏和庄詹屋内的小半截蜡烛还在摇曳。 看来,是要打算彻夜长谈的节奏。 “现在怎么办?那小不点睡我们床了。” “什么我们床!那一直是你的床好吗?我已经多久没有往上躺了。” 庄曜玥故意说笑调节气氛。或许是因为月光的原因,使得庄曜玥看上去面容柔和了不少,眼睛也是,闪闪发亮溢着流光,嘴角处,是稍瞬而逝的温柔浅笑。 “唉,看来今天还是要打地铺。” “嗯,咦?为什么?你可以和你妹妹一起睡啊!” “等明天,如果她醒来身上没有被咬的话。” 也就是说,自己也不确定床上有没有虫子,却把妹妹抱进去了么…… 庄小胖又一次刷新了对秦叶子的认知。 虽然说秦叶子对春花没什么好印象,但还是跟着庄曜玥,两人一起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庄曜玥很是熟练的铺起地铺,动静被一直没睡的春花察觉到了。 秦叶子和衣几乎是倒地就睡。最近好像一直都没掐对睡觉点,这让她很伤心。庄曜玥听着秦叶子平和的呼吸声,悄悄支起头,将秦叶子踢到一边的被子盖回她身上。 正当庄曜玥准备安稳的躺回去睡觉的时候,猛然发现床上的春花正侧着身,一双大眼睛在黑夜之中发着诡异的亮光,就这么盯着他。 差点吓得大叫起来。 庄曜玥将食指抵在唇前,示意春花安静,春花乖巧的点点头,却拍了拍身侧的床位,邀请庄曜玥到床上睡。 因为是黑夜,加上动作幅度比较小,庄曜玥没有发现春花的动作,只是缓慢地躺回了原位。 春花一个人霸占着秦叶子的床,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好像在这个家住下来了,又好想没有。 春花偷偷看向睡得香甜的秦叶子,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分不清了,是羡慕,还是嫉妒。 春花干活,明显比秦叶子勤快、精确。有了春花,秦叶子仿佛就是多出来的一般。 于是,就在庄曜玥读书、庄詹下地干活的日子,李氏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自己一两银子买回来的童养媳,跟个大爷似的蹲在地上,嘴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像个看管的士兵一样监督着白送他们家的童养媳妹妹。 童养媳妹妹,正在乖巧的扫院子,还十分精确地绕过童养媳,避免飞尘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有种全家为秦叶子干活的感觉。 “秦叶子!你进来、搭把手烧火!” “好。”秦叶子吊儿郎当的起身,揉了揉麻掉的腿。 “我来吧!婶子,我马上就好,立刻过去!”春花拿着比她还高的扫把听到干活无比的积极。 第53章 大贵自杀 秦叶子默默又蹲了回去。 “秦叶子!”李氏一下子就火了。“你也干点活,快过来!” “婶子,不用,我这立刻就好!” 说着,春花就真的扒拉了两下,整理得又干净又快速。 李氏现在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了。虽然不是他们家自愿要养的,但也没有让一个十岁孩子从早到晚干活的意思,这传出去,那得多难听啊! “春花,你就休息一下,让你姐来,她就是闲着没事。” “婶子,我真的没关系的。” “别、别别。真的。”李氏慌乱的摇头。 秦叶子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一个人才,第一次看到李氏,放着送上门干活的都不要。 书房的门被庄曜玥推开。 为了避免再次爆发的大战,庄曜玥出来救场了。“娘!读书好累,要不我来帮你生火吧!正好休息一下。” “不是、不是。”李氏连忙追着庄曜玥进厨房。“你别,曜子,你干这个做什么!” 此时,李氏的心声是:果然,我儿子是个怕媳妇的。好忧伤。 春花看着李氏回厨房,就又拿起扫把,准备把院子外头也扫扫。 “好玩吗?”春花路过秦叶子身边的时候,秦叶子没忍住打趣道。 “姐姐,你说的什么?我一直在干活,没有在玩啊?姐姐你别诬陷我!” 话说得好好的,春花就要抬高音量,像是故意要把李氏再引出来一样。 秦叶子没好笑的露出个‘不过如此’的笑容,冲春花招了招手,点点自己身侧的蹲位。 春花疑惑的来到秦叶子身边,却不愿意蹲下,只是站着。 “小朋友,你现在玩的,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老妈不争气,和老爹离了不说,还没争取到她的抚养权,让她只能跟着一个花心的老爹。为了夺取老爹的注意力,这些小招,她都过上无数遍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春花听不懂。” “听不懂?如果你真的听不懂,我建议你改改发展路线。毕竟绿茶这条道路没有智商也走不远,你可以试试小白什么的。” “姐姐?” 秦叶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紧接着站起身,摸了摸春花的小脑袋,春花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给避开了。 秦叶子露出愉悦的笑容。“瞧,你这不是讨厌嘛!” 春花仿佛是被人定住一般僵硬在原地,只是睁着大眼睛去看离自己很近的秦叶子。因为娘怀了自己而被卖掉的大姐。为什么她就可以活得这么的潇洒快乐? 烈日之下,秦叶子廋小的身体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春花挡在其中。也正好,可以让春花不惧灼眼的烈日,细细打量秦叶子。 一双清澈会说话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柳,额头上落着碎发刘海,笑起来的样子十分亲切,让人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 很欺骗人,以至于,她都要相信对方对自己没有怀着恶意。 春花一阵恍惚。 一个,和其她任何姐姐都不一样的大姐,明明是被卖的童养媳,却可以在夫家高兴快乐的笑着,光明正大的偷懒,还敢把一盘子肉都塞自己碗里。 春花就这么看着,不由自主的注视着。 午饭过后,秦叶子又拉着庄曜玥去打水,至于最后打水的是哪个,结果不言而喻。 秦叶子心情大好的挽着庄曜玥的手臂,好像庄曜玥长大后,她就非常喜欢粘着他。对于这一点,秦叶子很不想承认,她除了小胖也没别的什么人能够腻乎。 庄曜玥提着木桶,很不想搭理身侧挽着自己蹦蹦跳跳的女人。 “秦叶子。” “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想到给自己取名叫做秦叶子?” 秦叶子认定自己的名字,认定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他们一家都没有怀疑过。娘本来以为,翠花是卖孩子的时候,她娘说来糊弄她的,秦叶子才是她的本名。 可王氏的拜访,让庄曜玥开始反应过来,秦叶子她家就没跟秦字沾到边。 “不为什么。”如果真的要说,就是她三岁的时候,差点把幼儿园烧了,老爹终于反应过来关注一下她。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爹就非常高兴,一把抱起她,高高兴兴的叫她叶子。 老爹的原话是:叶子!以后你就给爸爸当绿叶,绿叶好啊!你听过摘花的,哪里听过折叶的?叶子才是人生赢家啊! 人生赢家?年轻早逝,这人生赢家的时间也太短。 “那、你妹妹呢?总是叫她春花好像也不太好,也跟着你姓娶一个?叫秦花子?怎么样?我觉得听着还顺耳。” 庄曜玥高高兴兴的建议,却见身侧的秦叶子不动声色的松开他的手,停在了原地。 “秦叶子?你怎么了?”庄曜玥回头看秦叶子。 秦氏集团唯一的千金秦叶子。“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秦叶子。秦叶子这个名字等同于我的性命。”她一旦丢掉这个身份,就等同于否认她前二十几年的所有努力。额,上辈子前二十年。“永远不要让第二个我出现。” 不负责任的老妈曾经说过,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活着。 “怎么了?”庄曜玥有些尴尬,没想到秦叶子会这么的认真。“你不喜欢,就算了呗。” 对于庄曜玥来说,秦叶子就是秦叶子,而春花只是秦叶子的妹妹。他还不会傻到为了春花辩驳什么。 秦叶子的心情这才好了点,举步走向庄曜玥。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去水井打水。 就在庄曜玥和水桶搏斗的时候,百无聊赖的秦叶子察觉到远处一个略显富态的背影。秦叶子本来没怎么在意,却突然看见那人手上一直在滴落什么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秦叶子仿佛有感应般的从石头上跳下。 “怎么了?”庄曜玥提着水桶疑惑地看向秦叶子。 “小胖!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说完话,秦叶子仗着自己身轻唰的一下就没影了。庄曜玥提着水桶,无奈露出了一个略带宠溺的浅笑。 “这不是我帮你打水吗?怎么好像是你可怜我跟我来的一样?” 庄曜玥摇了摇头,离开水井走向回家的路。 秦叶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感觉心口跳得老快。等她寻着那身影终于找到人的时候,是在溪流旁边。 这个点这里也没人,只有那人瘫坐在地上,撑在地上的右手,血哗啦哗啦的往外流。 “大贵!”秦叶子愤怒的叫出那人的名字。 要死你可以跳河啊!割腕这么时髦的事情,你怎么也上赶着凑热闹? 秦叶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一张脸煞白得跟个鬼一样,两手冰冷,脚下如千斤般沉重。 她那死心离婚后的老妈,在经历两场潮流姐弟恋背叛后,像骄傲高贵的皇后一般,穿着价值百万的晚礼服,坐在真皮沙发上,肖邦的乐曲回荡在客厅,整整两天,没有人发现,就这么割腕死了。 第54章 认真开导 大贵失魂落魄的从家里出来,满脑子都是放榜的消息。他的眼睛肿起一大块,是他娘顺手拿扫把打的。 娘被爹赶出家门,咒骂着离开了家。爹一言不发的坐在屋子里,他连应答的方法都没有。 爹当时就让他别去参加乡试,但是怎么办?娘说不去她就要去死啊!一向没什么脾气的爹,为了他,都说出不管娘生死的话了。 可他还是背叛了爹。但是又能怎样?还是没有考上。 考试的时候,看到卷子的那一刻,他有那么一点恍惚,甚至连题目都没有办法理解清楚。过了好半会才缓和过来。 如今,因为他,家都散了。 其实这样也好,他更担心自己考上了。如果真的考上,失了德风的他,又怎么能守住功名? 大贵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怎么会想到纠缠秦叶子?他被秀儿的话刺激过了头。 现在,万子已经在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只有他,这么不上不下的。 如果他死了?娘是不是就会变好了?爹也不会再为了他劳心伤神? 恍惚间大贵用偷带出来的小刀划伤自己的手臂。明明那么明显的在村子里走动,却仿佛天意一样,没有人发现他任何的不对劲。 就这么死掉好了。 就在此时,秦叶子愤怒的叫喊声传来,大贵心下一惊,立刻起身回头。 也就是一瞬,竟然直接被秦叶子推到了小溪了。大贵身形微胖,加上平日里也没怎么运动,因为慌张,猛的呛了两口水,这才急急忙忙站起来。 “你做什么!” 大贵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他却忘记了,只记得艳阳下的秦叶子。 十六岁的秦叶子,穿着淡黄色的半截罗裙,头发半挽着,松松散散。因为廋弱,脸型显得尖俏,也就半会功夫,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萤光闪闪,又不知为何,强忍着没有流下来。淡粉色的薄唇倔强的抿紧,脸色惨白,双手握拳。明明愤怒,却浑身发抖,好像被欺负了一样。 她就这么站在岸边的大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溪流中的自己。 “不负责任。” 秦叶子颤抖着双手,缓慢的在胸前握紧,不自觉的做出防备的样子。 哪怕一次,想到她也好! 大贵猛的瞳孔扩大,惊讶地看着秦叶子。 秦叶子的泪水,缓慢地擦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哪怕一次,心里有她这个女儿也好。 仿佛被打败了一般,秦叶子虚弱的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哪怕一次,想过她,都不会就这么走了。 将水倒入水缸的庄曜玥疑惑地看向窗外,开始担心为什么秦叶子还没有回来。 大贵和秦叶子两人相互并排坐在大石头上。大贵的身上*的,手腕却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大贵性格本来就胆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下手有点欠缺,很快伤口就暂时止住,没怎么往外流血了。 秦叶子坐在大贵的身侧,却很防备的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贵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被绑的手腕,怎么也想不明白,秦叶子为什么会绑他包扎。 秦叶子的话,应该非常恨他才是。 毕竟是一个姑娘,还被他、她应该吓坏了才是。 因为自己之前醉酒纠缠过秦叶子,大贵总觉得有些尴尬。这使得,他很离奇的听从了秦叶子的话,就这么从溪流里上来,然后接受包扎,然后傻坐在这里…… 他自己也很头疼这个情况。 “那个、秦叶子,你哭什么?” 秦叶子此时的内心比大贵复杂一万倍。她真的很嫌弃,这样莫名奇妙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柱子爷爷也是,大贵也是。离开肖音音的秦叶子,失去了所有宣泄的途径,变成了一个陷入过去的悲惨女人。 这样的事情,究竟还要重复多少遍! 秦叶子在心里,将代表自己的小人鞭打了无数遍。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丢脸。 “秦叶子?” 秦叶子低垂着头,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小声地道:“想想被抛下的人,不要,不要只想着自己。” “为什么?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秦叶子本来想来一个骄傲得意的大笑,告诉大贵‘当然,怎么可能不讨厌你’。但是,低落的心情让她根本勾不起嘴角。 于是,她只能认真的回答大贵:“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人。也许,她以为自己尽力了,可是她没有,她的选择只是逃避而已。我才是,那个尽力的人,尽全力活下来的人。” “你……” 秦叶子看着大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活着,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每天每天,明明都只能流泪的,却要一直笑着。但是尽管如此,也不要去逃避,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大贵低着头,看着溪流沉思,双手因为紧张搅在了一起。“我,没能读好书。娘很生气,如果我考不上秀才的话,我们家就不会好。但是、我考不上,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只能被人家骂痴心妄想……” “总还是有别的你能做的事情不是吗?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可以学学别的。你顺着你娘一次,她就能为难你一世,还不如就此机会让她冷静一下。” 这是秦叶子第一次充当知音姐姐的角色。也是大贵第一次如此敞开心扉的跟别人谈话。哪怕是在好友万子面前,这些话,都是令人难堪难以说出口的话,在秦叶子面前能说得如此自然,他也是万万想不到。 “我爹说,要跟我娘和离。” 曾经,同样面对老爹老妈离婚的秦叶子,第一次觉得,大贵其实也满可爱的,意外产生了一点息息相惜的感觉。但是,论可爱的话,果然还是小胖,傻乎乎的,白嫩嫩的还。 大贵的话,形象上应该是个多愁善感的成年胖子?哦,他突然又不可爱了。 “很难吧?因为没有立场。明明身为子女,却没有立场。要这么过一辈子的是他们。如果这是他们希望的,除了听从意外,还能怎么办呢?” “可这,都是因为我!” 大贵激动地站起身看着秦叶子,目光却很是灼热,好像期待着秦叶子能够如何开解自己一样。 秦叶子抬头看向大贵,轻声道:“可没有你的话,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那一瞬间,大贵仿佛听到自己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紧接着,它又疯狂的跳动起来。 秦叶子站起身,想起当年在幼儿园里,音音冲自己伸出手的样子。那一刻,她把自己和音音融合在了一起。她说:“如果要哭的话,可以来找我。” 第55章 传说中的捉奸? 哈? 大贵歪着脑袋,看秦叶子装逼,很是不解。秦叶子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大贵觉得,秦叶子有病。 于是他很是嫌弃的默默移了一下位置,想离秦叶子远点。 “秦叶子!” 溪流的对面,是越等越着急的庄曜玥。他现在很生气。 秦叶子,果然是一个没脑筋的。 秦叶子站起身,拍了拍大贵的肩膀。本来她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大贵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实在太蠢了。“没事!谁年轻的时候没调戏过一两个女孩子呢?被调戏,说明我有魅力啊!” 大贵觉得自己那天一定吃错药。 秦叶子跳下石头,撒欢了的跑向庄曜玥,还没等她扑上去熊抱,却被庄曜玥一把推开,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小、胖?”秦叶子疑惑又受惊的抬头。 “你在做什么!”大贵几乎是下意识的,直接跳进溪流里,横穿来到秦叶子的身前。 额,反正他身上也湿着。 “滚。” 庄曜玥穿着青衣儒衫,只是最为简单的衣服,连常见的花纹边饰都没有。却被高挑的身材衬得不凡。为了方便干活,他挽起了两边的袖子,露出结实白皙的手臂。头顶结发髻,将白皙俊朗的五官完美的衬托出来。庄曜玥的语气,如寒冰一般刺骨,眼神却如烈火般炽热。 大贵意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如果自己挪动一步,都会被杀掉。明明只是高了些,身体也没有他壮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一般的书生,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 庄曜玥绕过大贵,来到秦叶子身前,半蹲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叶子。 “你怎么敢,单独和他相处。” 有时候他真的很恨,秦叶子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叶子对待所有人,都可以是这样。 他生怕她有事,连夜赶到私塾,第一次发狠毁掉一个人。可是她却毫不在乎,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秦叶子第二次被庄曜玥镇住。她默默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她竟然,会害怕天真可爱善良好拿捏的庄小胖。这世界是怎么了? 秦叶子像是想要打破尴尬一般‘哈哈’的干笑两声。还没等她继续发挥,庄曜玥却已经站起身,走向大贵。 我勒个去!难道还要再打一架? 秦叶子连忙起身拉住庄曜玥。“小胖!你别冲动啊!他没怎么我,是我做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大贵惊讶地看着秦叶子和庄曜玥的相处模式。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庄曜玥才是那个被拿捏的。脑洞大开的大贵突然想起秦叶子说的哭泣和笑,以为秦叶子在庄秀才家一直受着欺负。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刚刚交心的人,尤其是智商不高的人,很容易走歪。 秦叶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大贵气息突变。她差点没来个泪流满面应景。 什么鬼! 我不过是看见个自杀的,想起了我老妈,和对方假聊了两句。怎么事情会发展得这么诡异。现在,现在,小胖给人的感觉,好像已经转变成捉奸的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敏感。 她就是这么的聪明。 “小胖!”秦叶子立刻熊抱住庄曜玥,直接像个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果然,庄曜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突然就被打破了。庄曜玥顶着额头上的十字架,好不愤怒的说道:“下来!” 秦叶子连忙摇头。“不要!” 小胖,你要理智一点!现在大贵可没有喝醉酒,虽然手腕受了点伤,但危险在身材。和你当年一样,是压一下都可能断两根肋骨的情况。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而且,她培养的不是一个书生么?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上来先暴打一顿? “秦叶子!” 秦叶子将脑袋埋进了庄曜玥怀里。“小胖、小胖、小胖。我错了,我以后绝对离他远一点!天底下除了我家小胖,其他男的都是恶棍、混蛋、畜生!全部眈视着我秦叶子的美貌,都是色狼,我以后绝对离他们远远的!” 庄曜玥被秦叶子不要脸的公告给破了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部表情诡异得不得了。“你把爹也算进去了。” “哦!除了咱爹。” 不知道为什么,庄曜玥觉得自己被秦叶子取悦了。心里一阵舒畅。“好了,下来。成何体统。” “那你答应我不打人。” 一把年纪都可以当人家阿姨的秦叶子不要脸的撒娇。 “不打他,你下来。” 秦叶子得到承诺,这才松开庄曜玥告别考拉。本就个高的庄曜玥低头看秦叶子,秦叶子正巧抬起头。 不得了,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家小胖的笑容好温柔,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家小胖的眼睛美如星空般闪烁。 秦叶子猛的没站稳,跟前的大贵顺手扶了一把。 大战,又一触即发! 秦叶子的嘴角发疯一般的抽搐着。 这下,不说庄曜玥,秦叶子看向大贵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 大贵差点被他们夫妻俩吓出了心脏病。 “从此以后,离本姑娘十米远!” “不,看见你就要退避。”庄曜玥面不改色的追加条件。 “对!就这样!” 秦叶子点点头,拉着庄曜玥就往回走。 在她简单的思维中,必须,妖兽了,得赶紧趁小胖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拉走小胖啊! 尽管秦叶子故作镇定,连走路的脚步都进行了严格的距离控制,但,还是被庄曜玥看了出来。 “秦叶子,你和大贵是怎么回事?” 秦叶子的小手,抓着庄曜玥的大手,走在前头的她突然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庄曜玥的手很暖和,手指尖都是拿笔出的茧子,而她的手,也告别了以往的粗超,开始柔柔嫩嫩的长着。 如果小胖能够像她一样多注意一下对方的手就好了。 为什么要那么的固执,她明明都已经和那个话题告别好几天了!“没什么关系。” 哭!真的越来越像捉奸了。 “真的吗?” 秦叶子不敢回头,即使她觉得背后阴冷得很。“虽然说出来不可信,但确是真的。平日里,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在闺房里学刺绣学书画,哪里有什么时间勾搭野男人。哈、哈哈。” 第56章 番外最好的朋友 秦叶子的一生,是非常失败的一生。 眼看着父母离婚,目睹自杀身亡的老妈,孤孤单单不受疼爱的成长着。 三岁那年,没人照顾的秦叶子被管家带到幼儿园里。那年夏天,她把幼儿园给烧了。原因?因为当时她叫老师帮她处理自己手帕上的污渍,却被无视了。 在家里,她就是一个透明人。可是,在幼儿园里,明明大家所有人都受到了疼爱,怎么可以忽视她。 也就是那年夏天,她得到了老爹的认可,终于被想起来取名字上户口的事情。那时候,秦叶子才知道,原来,被老爹认可,能得到这么多。 她开始用尽各种方法来讨老爹欢心。而老妈,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老爹的身边盘旋着众多女人,秦叶子都知道,但从来没有说过,阻止过。因为,那样会使得老爹不开心,秦叶子担心那样会让自己失去老爹的喜爱。 秦叶子一直,默认着自己老爹的行为。 那时,好像是冬天。秦叶子一个人过了自己五岁的生日。 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因为寒冷身体都缩在一起。她的一头短发,为了参加宴会而被人特意染成褐色。在幼儿园里变得非常瞩目。 为了平息她火烧幼儿园,老爹给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紧接着给她转到了一所贵族幼儿园。在这个幼儿园里,每个孩子似乎都不一样了。就连老师也是。 老师给他们的爱,再也不是平均的,公平的。 作为秦氏集团唯一千金秦叶子,她总是被老师们悉心照顾着,但却感觉更加不开心,更加空虚。 许多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唯独她没有。 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她。他们都在说:那是一个烧掉学校的疯孩子。 他们害怕她, 那一天,老师想给大家分组做游戏,两个人一组。她很紧张、很期待,一直在想着什么人会选择自己。 是离自己最近的某个男孩,还是总是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某个女孩。 可是,没有。 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围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分着组,唯独她一个人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 最后结束的时候,老师把孤单一人的她牵了出来,用自以为很贴心的语句安慰着她。 而她,全部都知道,全部都能看出来。 或许是天注定。 从一开始,班上的人数就是双数。 人群中,一个穿着奇怪裙子的小女孩举手走了出来。 她表情冷漠,平静得仿佛一切就在意料之中一样。 五岁的秦叶子,难过得快要哭出来的秦叶子,只听到对方冷漠的说:我也是一个人。 她们一起玩游戏,她心不在焉,而对方却十分认真。她听见老师叫对方:音音。 音音,一个奇怪的孩子。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孩子。 她没有任何表情,即使是很严肃的在玩游戏,却笨拙得可怕。她们没能交流一句话,但她却默默期待着。 放学离开的时候,在幼儿园大门口,音音对自己伸出了手。那是完全大人的问候,对于孩子来说非常不合时宜。 但是她还是伸出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握住。 于是,秦叶子有幸,听到了救赎她一辈子的话。肖音音说:如果要哭的话,可以来找我。 秦叶子和肖音音,世上最默契的朋友。 秦叶子用秦家庞大的家产帮助肖音音消灭她身边所有心怀不轨的庶氏兄弟,而肖音音,则帮助秦叶子,一步一步,夺得秦氏集团。 秦叶子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秦叶子的身边,开始有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奇怪朋友。 她们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斩杀牛鬼蛇神的路上,不是没有人用过离间计。 有人告诉她,肖音音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的自己。 可秦叶子并不伤心。因为,肖音音这个大面瘫,面对她的质问,天然呆一般的承认了所有的控诉。她觉得好高兴,因为她相信,自己拥有了一个说话直接,并且永远不会背叛的朋友。 而且,肖音音也追上来了,明明很害羞的话,却说得非常直白。 ‘虽然我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你,不,我现在还是想要利用你。但是,我也一样可以被你利用。即使这种利用有一天会变得不再等价,我也可以接受。你是我的朋友,秦叶子。’ 那时候,她没有忍住就笑了出来。 她说。‘什么嘛?这不是在说,你是可以为我牺牲的朋友吗?’ 肖音音停顿了一下,颇为不解的挠了挠头,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意思应该是一样的,你可以这么认为’。 于是,明明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来自文学世家,拥有极高的内涵和素养的肖音音。钱多没处花的大老粗秦叶子。她们成为了相互依赖,相互共生的好朋友。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的朋友。 她们相互救赎着对方,一起共享着对方的阴暗面。 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 因为肖音音的加入,秦叶子的一生,从失败的一生,终于走向成功。 秦叶子曾经很中二的幻想过,面瘫成性的肖音音会在三十来岁的一天重病去世,然后留下没人照顾的乖巧女儿。女儿长着和肖音音一模一样的脸,于是她霸占肖音音的女儿,给她穿各式各样好看的小裙子,十分夸张的给她介绍一堆小竹马,然后让她和小竹马一起在城堡里长大。自己时不时的坐直升机去看她。 对此,肖音音的表现是。 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你少女漫看多了’。 她们都把这个当作玩笑。 毕竟,肖音音如果有了女儿,多半会是个不受控制的面瘫,不会穿上裙子,会把竹马一个一个毒死。 哈哈,当然,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结果真的英年早逝了。 两个人一起。 没结婚没小包子,倒霉透顶。 来到这里,秦叶子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肖音音。可是很快,她就放弃了。 她选择等待。因为,如果肖音音真的和她一样来到这个倒霉地方,还真的活着。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来找她。哪怕只是可能,肖音音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想尽办法给她留下讯息的。 和找不到失去希望相比,秦叶子理智的选择了等待。 这样,或许还能有点盼头。 而等待的情况下,秦叶子需要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这辈子,尽全力让自己活得久一点。仅此而已。 虽然不说,但秦叶子的每一天,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能够完全托付后背的朋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第57章 争执 秦叶子觉得要死了、要死了,明明是真话,为什么自己说起来那么心虚呢? “是吗?” 秦叶子缩了一下身子。“是的!” 就在此时,庄曜玥却停下脚步,秦叶子努力无视想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却没能把对方拉动,最后只能是僵硬着身子傻笑。 “哈、哈哈,小胖,你怎么停下来了?” 庄曜玥一个用力,秦叶子就被拉回他的身前。秦叶子躲避一般的低着头,死活不肯看庄曜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跳好快。她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吧?难道身患什么隐疾而不自知? “秦叶子。” “是!” 庄曜玥抓着秦叶子的肩膀,秦叶子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好像烧起来了一样。耳朵、耳朵发出了报警讯号,不会吧!怎么突然高温起来了? “秦叶子,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家人。” “是!”标准的军事回答,秦叶子严苛要求自己镇定。 “我会给你找个好夫家,给你一世的安逸快活,我可以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但是秦叶子,你要学着保护点自己,我总有、目不能及的情况。你明白吗?秦叶子。” 秦叶子只觉得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到地上,身上冷得发寒。她愣愣的抬头看着庄曜玥,鼻尖是萦绕不去的酸涩感,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庄曜玥的眼睛,努力确定他的说辞是真是假。 庄曜玥没有得到秦叶子的回答,看秦叶子大受打击的样子,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于是他紧紧牵起秦叶子的手,和秦叶子换了个位置,在前头牵着她离开。 秦叶子看着庄曜玥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抓着的手。 音音,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想哭了。 右眼一滴清泪划过脸颊,掉落在地上,消失在泥土之间。除了秦叶子,没有人发现。 失落感无以复加。 李氏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儿子和儿媳好像吵架了。 好神奇,她还以为这两人除了腻歪以外就不会做别的事情了。但是说真的,突然好想打儿子。 秦叶子啊!混吃等死调皮捣蛋没心没肺的秦叶子! 第一次看到她安静忧郁的样子。 秦叶子坐在篱笆门旁边,脑袋靠在篱笆上,魂不守舍的模样。 李氏又看了看书房,儿子也在看书没反应。 李氏缓慢走在秦叶子身边蹲下,秦叶子却连一个反应都没有给她。洗完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春花,愣在原地,看着李氏和秦叶子。 “怎么了?傻愣的模样?” 李氏和秦叶子的相处,从来就没有温柔过,即使担心,问话也绝对不温柔,反倒是非常别扭的责备样。 秦叶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四十五度仰角望天。“我好想又做了多余的事情。” “啊?” “天底下除了音音,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回应我的期待。我应该有这个觉悟的。” 李氏难得看见秦叶子一脸深沉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没接上话,最后只能尴尬的起身离开。来到春花身边的时候,不由得对春花指了指秦叶子。 “去看看你姐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李氏吩咐完这才回屋。春花乖巧的点头,小步跑到秦叶子跟前。“姐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姐姐和姐夫闹别扭,春花其实打从心底里高兴。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很确定,她想要孤立姐姐,代替姐姐融入这个家里,这是她现在唯一确定的事情。 秦叶子看看瘦小的妹妹,一把捞过来,不顾对方的挣扎,像抱布娃娃一样打横抱坐在自己身上,揽进怀里。 “姐姐、姐姐你放开我!”春花吓得脸色发白,疯狂的挣扎着。 “安静。” 秦叶子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一点都不亲切,甚至实在威胁她。但是春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而有点莫名的雀跃。 “姐姐。” 春花偷偷伸出手,抓住秦叶子的衣口,悄悄靠在秦叶子身上闻她的味道。 “人果然是要一个人活着的。” 秦叶子的话让春花全身僵硬,仿佛是被点了穴一般。 “你也是,最好还是一个人活着。”秦叶子摸了摸春花的小脑袋,阴郁到不行。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好像被小胖甩了。她认真思考了很久,小胖的一段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没想过娶你。 上辈子情感经验为零的秦叶子,第一次有了话堵在心口的感觉。她一直以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顺其自然的,毕竟,音音也是这样…… 姐姐的怀抱——好温暖。 春花不受控制的害羞了起来,脸颊变得通红。 原来,这就是其她姐姐们说的,温柔善良,疼爱妹妹的大姐。 春花突然间想哭,她悄俏收紧抓着秦叶子衣口的手。她有满肚子的委屈、满肚子的冤枉、满肚子的害怕,她,她想说出来。 春花紧张的张了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姐姐会原谅我吗?她会喜欢我吗?她会像疼爱其她姐姐一样疼爱我吗? 不会怪我吗?应该怪我的吧?明明是因为我才被卖的不是吗? “姐姐……” 春花还没来得及开口,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拉开。庄曜玥怒气冲冲的从书房里走出来,最后来到秦叶子身前。 庄曜玥看着秦叶子略微呆滞的双眼,突然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秦叶子,你有在好好的反省吗?” “有。”秦叶子点点头。“深刻的。” 庄曜玥偷偷用眼角看秦叶子。不知道她究竟又想演哪一出。故意从屋里般了个椅子坐在这……他,看不下去书,有些心绪不宁。本来说好要让她反省一下的。 “那、那就好。我的意思是,你反省了就算了。快点回屋吧,我,功课有点问题,你帮我检查一下。” “我不要。” 秦叶子冷漠的声音让庄曜玥心脏不自觉的一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生气?我不是故意说你的。但是……” “没有。”秦叶子摇头。“我没有生气。” 第58章 错误的解读 庄曜玥突然一把拽着秦叶子的手将秦叶子拉起。被无视的春花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春花惊讶地抬头,看着庄曜玥。 “秦叶子,你干嘛呢!别这样,大不了、你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秦叶子,我很讨厌你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让你喜欢?” “什么?”庄曜玥愣在原地。 秦叶子向庄曜玥伸出手,在庄曜玥的注视下,缓慢捧起了他的脸。 “不是应该你来讨好我的吗?你算什么东西?”秦叶子松开手,离开院子。 春花看了看愣住的庄曜玥,起身追上秦叶子。 秦叶子坐在村子里的大湖边。小时候,她为庄曜玥揭穿猜石子骗局的时候就是在这。 孤单。 秦叶子抱膝看着湖面,整个人开始神游。 秦氏集团的秦叶子,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干脆,解决掉他好了。如果那么痛苦的话。 就这么想着,秦叶子突然出现了幻听。 孩童嬉闹的声音传来。秦叶子侧头看向一旁。当年笨拙的庄小胖、鬼精灵的柱子,憨厚的大贵,胆小的万子……一切,仿佛都在眼前。 秦叶子身上的戾气突然消失,就在一瞬间,眼睛里突然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身体里的小人愤怒的握拳! 她费心教导出了一个凤凰男,如今要便宜别人了。 靠! 秦叶子对许久没有想起的老天爷进行祖宗十八代的问候。面部扭曲,一大堆脏话借由思想接连涌出。 “姐姐?” 跟来的春花疑惑地在秦叶子身后看她。 秦叶子听声音回头,长长的发丝垂落在肩边,远处,是刺眼的艳阳。 春花突然紧张得握住拳头,尴尬避开眼神。 “小鬼?”秦叶子一把捞起春花,将她安置在自己身侧坐下。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不高兴。姐夫惹你生气了对不对?没关系的!姐姐,你还有我!”春花近乎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然后,她听见秦叶子开口说。“我叫秦叶子,秦花子不好听,好像叫花子一样。你以后就叫秦春子,怎么样?” 春花激动地点点头。 她一直很好奇,姐姐为什么会叫秦叶子。但是现在,这个并不重要了,她终于,得到了姐姐的认可,她有了和姐姐一样的名字! 春花激动之余,偷偷握住秦叶子的手,又怕被甩开一样小心的打量她。 姐姐的话,就会保护她了吧? 春花突然觉得,她不想要这家人了。她代替不了姐姐,姐姐是无法替代的。虽然迟些,但是姐姐也可以保护她了。像保护其她姐姐一样。 “春子。这名字听着怎么那么像日本人?”秦叶子郁闷的扒拉了一下头发。 “姐姐!”春花抓住秦叶子的手,像是护着什么珍宝一样小心的整理着秦叶子的头发。“姐姐,我帮你整理头发吧。” 她在家的时候一直都帮娘梳头,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叶子摇摇头,拒绝秦春子的提议。“不用,这就是传说中的凌乱美啊!” 秦叶子高兴得哈哈大笑,春花很是不解的看着她。她觉得,姐姐笑得比哭还难看。 因为多了一个妹妹,秦叶子高高兴兴的拉着人家去巡村。另一边,庄曜玥气喘吁吁的到处跑着找人。 明明不大的村子,到底到哪里去了! 庄曜玥甚至有了不好的感觉。 如果秦叶子,带着妹妹就这么离开…… 不! 庄曜玥摇了摇头,坚决否认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秦叶子明明没有喜欢春花。他不是傻的,他看得出来,秦叶子明明不想跟春花亲近。 庄曜玥开始无比的后悔。该死的家人!一定是这样的!因为秦叶子有了家人,所以她才会变得那么奇怪。 为了一点点莫名奇妙的事情就生气,根本就不像秦叶子。 一个错误的观念开始深入庄曜玥的思想。他开始觉得,或许,秦叶子就是因为有了依靠,所以才会差别待他。 什么都顺着她的秦叶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冷漠的…… 奔跑的庄曜玥突然停下脚步,呆滞的看着不远处和春花有说有笑走来的秦叶子。 秦叶子,在笑。 庄曜玥僵硬在原地,开口想要叫住秦叶子,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被秦叶子无视,插肩而过。 庄曜玥惊慌的瞪大眸子,双手握拳,愤怒的转身一把拉回秦叶子。 “你放开!放开姐姐!” 春花发疯一般咬上了庄曜玥的手臂,而庄曜玥却死活不愿意松开。 秦叶子本来在好好计划自己未来的走向。包括,如何让小胖考上举人,如何勾引一个超级成功的男人,如何将小胖像垃圾一样丢掉。 然后,小胖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秦叶子把垃圾和小胖对等在一起,心有点虚。这才想要假装空气飘过,谁知道被人抓了回来。 “秦叶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庄曜玥的第六感告诉他,他不能在这里松手,一旦松手了,就会因此失去很重要的东西。“秦叶子,你一定要知道,你是非常重要的。你不能不开心、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秦叶子,如果我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拿我出气都行。秦叶子、你要知道,你对我而言,非常的重要。” 秦叶子惊讶地张大嘴巴,秦春子却突然更加用力的咬庄曜玥,庄曜玥一个闷哼,秦叶子立刻回过神来。 “放开春子,咬出痕来得难看死!” 秦叶子拉开秦春子,将她安置在身后。然后,秦叶子傻看着庄曜玥。 小胖,一脸认真。 好像又被非常直白的说了很令人害羞的话。 她能不能总结一下小胖的意思。小胖是不是在说:秦叶子对于庄小胖来说非常重要。只要秦叶子想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去做,包括以后娶她什么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等三年,差不多二十岁,不,要不两年,一年?十七岁可以成亲吗?会不会早了点? 秦叶子猛然不受控制般露出一个超级大的大笑容。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是谁啊!天底下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秦叶子,怎么可能连一只小土狗都拿捏不住。” 明白自己在秦叶子心目中形象的庄曜玥只感觉到一阵挫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突然轻松了很多。庄曜玥冲秦叶子伸出食指,秦叶子瞪向他,仿佛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庄曜玥将食指轻点在了秦叶子的额头上。温柔轻声的说道:“吓死我了,调皮。” 秦叶子突然双手叉腰‘呀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 第59章 看榜 秦春子看着庄曜玥脸上温柔的笑容,再看看自己的姐姐。他们之间,好像又隔起一道隐形的墙,将她牢牢的隔绝在外面。 明明是她的姐姐! 秦春子握紧拳头,用充满愤怒的眼光看着庄曜玥。 都是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明明,已经让姐姐的眼里只有自己。 被破坏了,被这个男人破坏了。 仇恨的种子,在秦春子的心中扎下了根。 秦叶子心情大好的抱起秦春子,高兴地冲庄曜玥介绍。“来,小胖,打声招呼,这是我的妹妹,秦春子。” 庄曜玥很是惊讶秦叶子竟然接受了春花,还给了她名字。明明,说好了绝对不能有两个秦叶子出现的。 虽然满满的疑问,但庄曜玥还是迎合着秦叶子,对秦春子露出一个明媚温柔的笑容。“你好春子,往后请多指教。” 反正,只要秦叶子高兴…… 秦春子下意识的抓紧秦叶子的衣服,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大笑。“谢谢哥哥。”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有什么姐夫,姐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秦春子在心里如此发誓道。 秦叶子和庄曜玥这么一闹,两个人都忘了正事,还是最后秦叶子灵光一闪,喂鸡的时候猛的一掌拍到了鸡笼上。以为要被壁咚的鸡表示非常的忧伤。 “对啊!小胖!小胖!” “怎么了?”庄曜玥从书房里钻出来。 “放榜啊!今天它丫的放榜!” 庄曜玥也是完全愣住,好半会从书房里甩门跑出来,还差点拌摔倒了。 “我出门一趟!”庄曜玥边说边跑出院子。 “小胖!小胖!”秦叶子叫了两声,庄曜玥好似没听见一样,唰的一下消失在秦叶子视线中。秦叶子连忙跟了上去。 秦春子想要追上,却被秦叶子关在了院子里。“春子乖,乖乖待在家里等婶子回来。姐去去就回!” 秦叶子疯一般的化成一阵风,飘走了。 秦春子默默接手喂鸡的工作。心里却一片凄凉。都是那个混蛋,吸引走了姐姐全部的注意。 秦叶子不要命了的跑,终于在村口追上了庄曜玥。而他,已经和驴车车夫僵持着了。 死小胖! 庄曜玥也看见了秦叶子,满是无助。 秦叶子跑到庄曜玥面前,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没喘上气接连失败。 “秦叶子。我忘记带钱出来了。我得到镇上去。秦叶子,你身上有没有铜板?不,你怎么会有钱,我还是回去一趟!” 庄曜玥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结束个人剧以后就要往回跑,被喘不上气的秦叶子一把抓住。庄曜玥疑惑地看向秦叶子。 秦叶子从袖口努力扣出些许铜板,随后指了指驴车。 赶车车夫也是一个村的,自然认识庄曜玥和秦叶子。更何况,上次秦叶子在他车上嚎啕大哭,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尽管庄曜玥心急如麻,车夫依旧仗着自己十几年的车龄缓慢驱赶着驴。“你们两个小娃子这么着急上镇上做什么?” 秦叶子上了车这才喘过气,庄曜玥十分好心的用袖子帮她扇风。 “急事!”秦叶子如此应到。“麻烦您那快一些。” “这已经是最快了。这驴上了年纪,走不快。” 秦叶子郁闷自己不带把伞出来,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露天敞篷什么的,挑战难度真的很大。 庄曜玥一眼就看出秦叶子的纠结,稍稍挺起身将袖子展开遮挡在秦叶子头上。“秦叶子,你可以不用跟来的。” “怎么不用?”秦叶子愤怒的道,复又看了眼车夫,压低声音。“万一考不上,你不又得哭?” 庄曜玥不自觉的羞红脸,也学着秦叶子压低声音。“秦叶子,我已经长大,早就不哭了。” 长大? 秦叶子很是鄙视的看了眼庄曜玥。她怎么完全没有看出来? 她已经准备好小胖考不上以后的说辞了:不用担心,人生自古谁无?好像不是这句。应该是:失败和成功的关系来着? 失败和成功应该是什么关系来着?哦!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虽然她准备好了,但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很正常。而且,相信哪怕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给小胖提供一个肩膀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小胖考上就更好了。那就顺便带两个包子回去。郑重声明,她真不是为了包子跟着小胖的。 等到马车赶到镇上,已经是日落之后了。天还没完全黑,但绝对不亮,好难形容。总而言之,镇上没看见什么人,隐约还看见有几乎人家点起了烛火。整个镇子显得很冷清。 庄曜玥和车夫商量好,让车夫等着送两人回去,自己便拉着秦叶子一起去看榜。 “秦叶子,你怎么知道今天放榜的?我都忘记了。” “是大贵、贵在记忆能力好。”秦叶子立刻引开炸弹问题,拍了拍庄曜玥的后背。“小胖,你以后要多锻炼一下记忆力,你还年轻,相信还是有得挽救的。但是要变成我这样可能还有点困难,毕竟我太聪明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庄曜玥已经不辩驳秦叶子的自夸了。每当秦叶子自我夸奖得意的时候,庄曜玥只觉得好笑和可爱。 于是他浅笑着摸了摸秦叶子的后脑勺,看榜前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朝廷放榜墙前,停了两个呆若木鸡的人。 秦叶子推了推一旁的庄曜玥,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修长的食指从红榜底下一路向上划,最后停在了某个位置。“小胖。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庄曜玥。” 庄曜玥心中的欢喜已是翻江倒海,最后还是强行压制。 “是吧,你不是叫庄小胖吧?你怎么会叫这么恶俗的名字呢?他们都叫你曜子啊!”秦叶子紧紧拽住庄曜玥的手臂,眼睛却依旧盯着红榜。“来,小胖,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此时,庄曜玥已经隐隐约约回过神来,看着秦叶子拽着自己的呆愣模样,不受控制的露出宠溺的笑容。“你说。” “仔细确认一下,庄是你名字的庄没错吧?曜是你名字的曜没问题吧?玥也就是上面写的那个玥,不是什么月亮的月吧?” “没错,我确定过了,是我的名字。” 就在庄曜玥以为秦叶子要高兴大喊的时候,秦叶子依旧愣愣的。 “那么小胖,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 庄曜玥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不明白了,明明秦叶子一直说他很厉害,为什么却对他存有那么大的怀疑?“你说。” 第60章 改变 “应该,庄家村没有和你同名同姓的了吧?” “没有,秦叶子,你不也在村子里生活了好几年吗?” 秦叶子拽着庄曜玥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庄曜玥原本还温柔似水的脸猛然扭曲了起来。 “秦、秦叶子……” “小胖!”秦叶子的大圆眼睛,在黑夜中发光发亮。“考场作弊的话,下了考场应该不会再被抓了吧?” “秦叶子,我没有作弊……” 就在庄曜玥试图申诉的时候,秦叶子已经往他身上跳了过来,庄曜玥下意识的展开双手,把秦叶子抱了个满怀。而秦叶子……双腿直接缠在了她腰上。 “哈哈哈哈!小胖、小胖!你考了第一名啊!优秀学生一百分你知不知道!小胖,哎哟喂,高兴死我了!” 秦叶子抱着庄曜玥的脖子,发疯般的大笑着。庄曜玥也受感染,心情不由得畅快起来。一开始,他看红榜,是从中间看起的,看完发现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后背都是凉的。但等到他从头开始看的时候,却立刻楞在了原处。 原来,当年庄守心的榜首,是这样的感觉。 庄曜玥开怀的大笑,抱着秦叶子就转圈圈。 两个人智商瞬间下降成负,大晚上的‘哈哈哈哈’大笑。 果不其然,附近的一家酒楼二楼直接开窗大骂。“有什么毛病!大喊大叫什么!” 秦叶子继续扒拉在庄曜玥身上,却狠狠的朝二楼瞪去。极其护短的大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这可是榜首的秀才老爷!” 二楼的住户循着声音终于看清秦叶子和庄曜玥,猛的变了脸色。“疯子!伤风败俗!” 砰的一声,窗户被紧紧关上。 秦叶子高兴地捧起庄曜玥的脸,眼睛都笑眯在了一起,她长长的丝发垂落了下来,和庄曜玥肩边的束发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秦叶子把额头抵在庄曜玥的额头上,吐纳的气息也打在了庄曜玥的鼻侧。“小胖,你好厉害。” 庄曜玥紧紧的抱着秦叶子,黑色的眸子闪烁着点点亮光,把秦叶子印在了眼底最深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秦叶子,谢谢你。” 秦叶子只觉得耳朵又开始燥热起来。 简直不科学! 秦叶子突然打破气氛,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落山,为什么她还感觉到热? 秦叶子拍了拍庄曜玥的肩膀,庄曜玥会意的把秦叶子放下来。秦叶子和庄曜玥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停的抓自己的耳朵。 “秦叶子。”庄曜玥抓住秦叶子的手腕,非故意的碰到了秦叶子的手。“干嘛呢?看你,把耳朵都挠红了。” “放开我!” 秦叶子突然用力甩开庄曜玥的手,两手握拳在胸前做出防备在姿势。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却在隐隐约约颤抖着。 “秦、叶子?” 庄曜玥惊讶地看着满脸通红眼睛闪着泪花的秦叶子。 同样不会看气氛的庄曜玥突然捧起秦叶子的脸,就在秦叶子几乎被软化瘫倒的时候,着急的大喊。“秦叶子!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说完,行动力十足的庄曜玥一把背起秦叶子,气势上,像是马上就要找到大夫,并且一脚踹开医馆大门。 秦叶子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又是害羞又是生气。于是她举起粉拳,‘砰’、‘砰’、‘砰’下手毫不留情,好像要把人打成重伤一样的制止。 “没有!我没事!” 重伤在身的庄曜玥终于冷静了下来。“你没事?” 庄曜玥想要扭头看一眼秦叶子,事实上这个动作有点困难,秦叶子如果不伸头过来他肯定也看不到。 但是,几乎快要被煮沸的秦叶子根本没能思考这个问题,只是狠狠推开庄曜玥的头。 有那么一瞬间,庄曜玥听到自己骨头咔嚓的声音。 秦叶子,也楞了。瞬间哭笑不得。 什么嘛!她怎么突然大力水手上身了? 被背的秦叶子趴在庄曜玥的背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如艳阳般眩目,如春风般撩人。不同于以往任何的一个笑容,完全,完完全全,不一样。 可惜,庄曜玥并没有发现。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己的脖子。 “秦叶子……你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先下来?” 秦叶子点了点头,被庄曜玥放落了地。 “秦叶子……”庄曜玥看向秦叶子的目光好似一个可怜的小狗,委屈得不得了。“我好像扭到了。” 于是,夜幕之下,在没有人烟的小镇街道上,秦叶子牵着今年的乡试秀才榜首,为、扭伤脖子的他引路。 秦叶子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而刚刚那种奇怪的情绪,好像完全被冲刷掉了。当然,是好像,存不存在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现在可以直面小胖了。 如果,小胖没有僵硬着脑袋看她侧脸就好了。 那场景一定很浪漫。 哦!对了!“小胖!包子!” “哈?”负伤在身的庄曜玥觉得自己根本抓不住秦叶子的重点。 半饷之后,等待二人回归的车夫看见两个身影手牵着手,十分腻歪的走向自己。但等两人走进一看。 女娃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 男娃紧紧盯着人家,有点色迷迷的感觉。 没有买到包子的秦叶子表示,不高兴! 扭伤了脖子还被冤枉色迷迷的庄曜玥表示,很无辜! 于是,两人坐上驴车,一路闷不吭声的回到村子。 而庄家村里,等待秦叶子和庄曜玥回来的庄詹等人着急得不得了。庄詹对秀才考试其实已经没有印象。毕竟,他考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很多年。 但是,李氏还留有过人的直觉,掐指一算,得了,估计是放榜了。 于是,黑漆漆的庄家村里,庄詹一家灯火通明,仿佛清晨一般亮眼。秦春子乖巧的学着初见时秦叶子缝补衣服的模样,一言不发。而李氏和庄詹则是来来回回的走动,恨不得在自家院子里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听到脚步声,庄詹和李氏立刻扒在篱笆上,伸长了脖子远望。 一个垂头丧气。 一个不见欢喜。 得了!今年又失败了!李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崩解,满满的都是失望。一旁的秦春子悄悄抬头,看着李氏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勾起嘲讽的嘴角。 第61章 报喜 说不失落是假的。尤其是庄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是吧?儿子学得挺好的啊?难道今年乡试又出了什么不知名的高才?如果这样都考不上,那还怎么才能考上啊? 秦春子放下正在缝补的衣服,拉开篱笆门高高兴兴的跑向秦叶子。甚是乖巧甜美的叫了声:“姐姐。” 秦叶子松开伤者庄曜玥的手,一把抱起自己瘦小的妹妹。“春子,好伤心。” “姐姐没关系。”秦春子抱着秦叶子的脑袋。“姐姐想要什么春子都可以给姐姐,姐姐,你等春子长大,春子什么都可以帮到姐姐的。” “包子。”秦叶子小声地抱怨。 “什么?” “春子,以后长大了,就帮姐姐把镇上的包子铺全扫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庄守心买的那个。” 庄守心是谁?秦春子觉得,自己光听到陌生人的名字就满是危机感。但她还是那个很懂看人眼色的秦春子,于是她甜甜的一笑。“好,姐姐你放心,无论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哪怕自己饿死,也会给姐姐买上。只要姐姐待她好就够了。像待其她姐姐一样,不,比其她姐姐更好。独一无二的好。 “秦叶子。”庄曜玥欲哭无泪。“还挂心你那个包子的事情,我这脖子真的好难受啊!疼死了。” “没事小胖,这跟落枕一样一样的,谁让你不小心。你睡一觉就好了。” 秦叶子说得好像跟自己无关一样。 秦叶子不能兼具抱着秦春子又牵着庄曜玥的能力,于是她还是把秦春子放了下来,牵起庄曜玥这个歪头看不见路的伤患。 秦春子默不吭声的看着庄曜玥,跑到篱笆门那把门大敞开,让秦叶子能够好好的走进来。 “曜子,你这是怎么了?” 本来想安慰儿子的李氏,见庄曜玥奇怪的模样很是惊讶。 “扭到了。” “快快,来坐下。”庄詹也放弃了沉默,将庄曜玥牵到椅子上坐下。“这怎么弄的?” “疼疼疼!”因为庄詹担心的‘抚摸’,庄曜玥立刻大叫出声。 庄曜玥看了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秦叶子,无奈帮她隐瞒下来。“看榜的时候太兴奋了,一不小心给扭的。” “兴奋?”李氏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很重要的重点。 “哦,爹娘,我考上了。” 本来应该很高兴大声宣布全家庆祝的情况,结果因为负伤在身,只能可怜兮兮的拉着自己爹的衣袖小声宣布。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太好了,曜子!爹就知道你可以的!” 李氏高兴地在院子里走动,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太好了,感谢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秦叶子这会也忘记了包子,被大家的心情所感染,挂上了笑脸。 秦春子看着庄曜玥,低垂着头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秀才对于秦春子来说,已经是远在天边的人物。她见秦叶子如此高兴,心中很是难过。 这个混蛋是秀才,可以给姐姐很多东西,让姐姐高兴。而她却只会干活而已。 如果他考不上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会失望,会对他生气,她就可以安慰姐姐,让姐姐更喜欢她,更注意到她。 “是榜首呢!”秦叶子补充最重要的信息。 庄曜玥揉了揉脖子,这才想着。对啊!“对!爹娘!我是今年乡试的榜首啊!” “榜首?榜首的话,是、和庄守心一样的……”李氏整个人都懵了。 李氏不知道榜首意味着什么,可庄詹知道。榜首的话,就说明很有可能考上举人啊!考上了举人的话,就可以当官了!那他们家,就是官老爷家了! “曜子!这事你可不能说谎。是真的吗?” 庄曜玥本想点点头,但碍于受伤不便,于是只能应道:“是真的,我和秦叶子确认过了。的确是榜首。” 庄詹激动得来回踱步,李氏看着她走动,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李氏心情大好的冲庄詹笑道:“儿子考了个第一,可比你当年出息多了。” “这可是榜首啊!那可是,考过了多少个书院私塾才能得到的。” 庄詹这么一说,李氏也才回过神来。“是啊!我儿真厉害……” “不行!我得去看看!”庄詹说完就要出门,却被李氏紧紧拽住。 “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去哪啊?” “我得去看看!万一,万一给看错了。我得自己看看才放心。” “你真是,孩子还能给你说假的不成!” “不是……”这可是乡试榜首啊!很有可能就能考上举人当官了!他能不再确认一次吗? “爹!”庄曜玥喊住庄詹。“我真的确认过了。这不,秦叶子也去了,她可以作证。” 秦叶子笑眯眯的点点头。 “可这、你是在官榜的地方看的吧?别什么奇怪的地方,万一贴错看错榜了……” “没有的事!”秦叶子把庄詹给拽回来。“爹!我当时确认过很多便了。再说了,小胖是你教出来的,你还不知道?” 庄詹心口直跳。 他教出来的?是他教出来的吧?虽然儿子优秀得并不像他教的,但的确是他教的不错吧? 庄詹整个人都是猛的,结果走神的时候,被李氏一把按坐在了椅子上。“当家的,你别折腾了。明天,这乡里得了消息,里正肯定回来一趟报喜。就算不是榜首,那肯定也考上秀才了。” “糊涂!”庄詹忍不住大骂。“这榜首和其它,能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李氏也怒了。“不都是秀才嘛!” “这!”庄詹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弃沟通。“我和你没得说!” 如果是秀才榜首,到时候可以被推荐上官学,上了官学,考上举人也不会是什么大难事。这几乎,就是举人老爷了!能一样吗? 这里,读过书的只有庄詹和庄曜玥。只有他们两个明白,这个秀才榜首究竟意味着多大的希望。 而李氏,她辛苦供自己相公读书,结果证明,举人还是太遥远了。她已经,完全放弃了什么举人的想法。在她看来,儿子考上秀才,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担心不用愁了。往后就算她和当家的二人撒手离开,儿子也能靠着功名舒坦些。 这年头,老百姓种些庄稼,都得上税。在他们看来,上税就得分去他们的剩余,跟别说碰到个灾年什么的。不努力,就没得活。而只要能免了赋税,哪怕一年到头都没什么好收成,也能日日留有余粮,活得轻轻松松。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至于秦叶子。她目前只考虑到秀才的小胖,暂时还没想要让他去打下一个副本。加上她真的很懒散,至今对当局情况都没什么太大的了解,更别说去了解什么科举制。 “爹。今天晚了。再说,赶车的刚送我们回来,不可能再出一趟车。还是算了。”庄曜玥宽慰着庄詹。 第62章 预感 “你确定,你给看仔细了?” 庄曜玥再度点头。 庄詹这才收起自己心中的不确定,举步进了房里。 “真是,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儿子考中了秀才,李氏高兴得快要疯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当家的是什么意思,不跟着高兴,还要忧心忡忡的。 其实,庄詹并不是不相信庄曜玥和秦叶子。他只是……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咳,正儿八经的说就是,太出乎想象所以不敢承认,加上害怕失去而已。 夜里,李氏又拉着庄曜玥在院子外面说了会话。庄曜玥本人,表现得并不是很兴奋。毕竟,他现在扭到了脖子,真的很难受。 加上,大家一直说些有的没的,没多关注一下他难受的脖子,他很郁闷。 秦春子看秦叶子洗漱完准备睡觉,连忙在床上铺好被子。秦叶子走到床边摸了摸秦春子的脑袋。 “春子乖,来,告诉姐姐,你睡在这个床上舒不舒服?” 秦春子连忙点头。 “夜里没什么蚊虫吧?”秦叶子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腹黑的引导秦春子。 没办法,弟弟妹妹什么的,太可爱,忍不住就想好好疼爱他们。 秦叶子如此为自己辩解。 秦春子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自己缩到床沿边,自己划了个三八线。把床分成五等份的话,就是她占一成,秦叶子占四成。“姐姐你睡里面,我睡这一点就好了。” 突然觉得我的妹妹很可爱! 秦叶子两眼开始冒金星。 这个妹妹,和弟弟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啊!威尔的话,闷葫芦一个,闭嘴不说话,还得她时时花时间花精力去逗弄他。可这么一看,妹妹做什么都很乖很惹人疼的样子。 此时的秦叶子,已经完全抹去当初看到的秦春子坏的一面。 秦叶子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以前,音音时常把她比喻成撒旦的使者,说她是最接近撒旦的人。 秦叶子承认每个人都存在阴暗面,并且觉得,那其实并不是什么重点。对于秦叶子来说,她评判一个人是否可以来往,只有两个方面。 第一,她/他的优点是不是足够掩盖她/他所有的缺点。 第二,她/他对自己是不是足够好。 第二点红线标粗。没错,秦叶子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到可怕的女人。她不接受批评,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给予前面两点来说,秦叶子对秦春子很满意。因为她被讨好得很开心。 于是,秦春子一把拦过自己可爱的妹妹,开始挠痒痒上下其手。 “哈哈,好痒!姐姐,姐姐……” 秦春子在秦叶子怀里哈哈大笑,终于有了一个孩童的样子。 最后,秦叶子还是睡在了外面。这是秦叶子的睡觉习惯。她喜欢一翻身就可以下地的感觉。 至于秦春子。以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睡在外面的。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待遇。因为她必须在外面是睡着,如果弟弟醒来要喝水什么的话,得由她来伺候着。 在秦春子看来,睡在里面,是被宠爱的。 觉得自己终于被宠爱的秦春子偷偷朝秦叶子的方向缩成一团,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拉着她的衣袖,偷偷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姐姐喜欢我。 她在保护我。 得出这个结论的秦春子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圆满。终于不用再羡慕别人。隐约的,一滴泪珠从秦春子的眼角滑落,没有人发现,被她悄无声息的抹去了。 等到李氏终于说完知心话,庄曜玥这才解脱。他扶着自己受伤被忽略的脖子,推开房门抹黑走了进去。 全家亮着烛火,从厨房到书房到爹娘房间,甚至是院子。只有自己屋! 因为秦叶子必须熄灭烛火才能睡觉,她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光的。 庄曜玥这个新出炉的秀才榜首,正想认命自己铺床自己睡的时候,突然发现床沿的秦叶子坐起身,朝自己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秦叶子轻着脚步,帮庄詹铺了床,在用准备好的药酒帮忙揉他的脖子。 庄曜玥因为疼,不停的发出忍耐的倒吸气声。可是,一旦他倒吸一口气,就被秦叶子打一巴掌再背上。庄曜玥觉得自己看人真的很准。 毕竟,他早就知道,秦叶子粗鲁极了。 秦叶子不知道庄曜玥的想法。只是本着,我不小心弄伤你的,看你可怜就帮你揉揉药的心,帮庄曜玥小小的按摩了一下脖子。 庄曜玥本来觉得应该没什么用的,最后一舒展。别说,好像还真好了一点。 庄曜玥颇为感动的向秦叶子伸手,想要摸摸秦叶子的脑袋,被秦叶子别扭的移开。 秦叶子用之前打好的盆里水清洗了一下手,翻身上床背对着庄曜玥就要睡。 庄曜玥帮着秦叶子拉了一下被子,也跟着在地铺上睡下了。 等了一阵,秦叶子悄悄翻身,看了一眼睡得老实安稳的庄曜玥,这才闭上眼睛。 而她身后,是秦春子亮着的一双大眼睛。 姐姐,她的姐姐…… 秦春子看着秦叶子的背,向秦叶子伸出小手,把秦叶子的衣角紧紧拽在手中。 她好不容易找到,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不能让任何人夺去。 秦春子缓慢闭上自己的眼睛,终于跟着陷入沉睡。 这一夜,大家睡得并不安稳。哪怕是看上去镇定的庄曜玥,半夜醒了也就再也睡不着。而一向心宽的秦叶子,想的倒不是庄曜玥考上秀才的事,而是莫名奇妙做了一个梦。 梦里,威尔面如寒霜,坐在秦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首座,面对一众董事,放在桌上的手指,如同催命音符一般有规律的跳动着。 他整个人融入黑暗,好像阻断了一世的光明。 还有她老爹,竟然出人意料的去给她老妈献花,也不知说了什么,但是他坐在坟墓前,夕阳之下,美得仿佛就像一幅画。 然后她还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庄小胖。 七岁的庄小胖。 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然后越长越高,越长越大,终于变成了如今的庄曜玥。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却从她的身后,一路走到了她的面前。 还没等她对他伸出手,他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一路朝着他的背影狂奔,不停的喊他,可是却没有喊出声音来。 她急得快哭了。 但是她没有哭。 她听见自己对着自己说:我是不会哭的。我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秦、叶、子。 第63章 为举人考试铺路 秦叶子是被喧闹声吵醒的,本以为还早,谁知道醒来发现屋里没人,窗子外头日头高照。 怎么都没人叫醒她? 秦叶子揉了下眼睛洗漱,正在此时秦春子跑进屋中,给秦叶子递来了手帕。秦叶子也不矫情,直接给用上。 “春子,外头怎么这么吵?” “是里正,带了好多礼,村里的人都赶着来看热闹。” 秦叶子浅浅一笑。“是吧,小胖是榜首吧?” 秦春子点了点头。秦叶子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可爱的春子。改天吧,改天姐姐给你扫盲,让我们春子也看得懂字。” “姐姐认得字!”秦春子惊讶不已,看向秦叶子的眼光更加的崇拜。 “这家两个秀才老爷,想不认识字都不行吧?” 秦叶子镇定自若笑言秘密的撒着谎。半掩的门外,是正好想来叫醒秦叶子的庄曜玥。 他脚步一顿,又后退了两步,叫了声‘秦叶子’,这才推门进去。 “怎么了?”秦叶子完全刚睡醒的模样,手里还拿着帕子。 “里正让我跟他到镇上去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带的?” 秦叶子毫不犹豫。“包子。” 庄曜玥无奈的浅笑。“秦叶子,人生要有点目标有点理想。” “我的目标就是找到庄守心他买的包子,唉,念死我了。” 庄曜玥不自觉得收起嘴角的笑容。以前他没考上秀才,所以秦叶子都会有所避讳,很少提及庄守心,怕惹他不快。但是,也不能完全避免。秦叶子好像很挂心对方。自从庄守心走了以后,整个村子里就很少有人说起他。但是秦叶子却时常念着。 秦叶子每次念着包子的时候,不就是在想着庄守心么? 庄曜玥也很诧异自己如此斤斤计较。按道理来说,他考上了秀才,也同样是榜首。怎么,也不应该再对庄守心有那么强烈的排斥才对。 “我给你买包子。”庄曜玥如此说道。“我就不信了,买不到庄守心他买的那个。” 庄曜玥开始后悔,当初买什么簪子,跟着庄守心去买包子就好了。 秦春子欲言又止,眼圈都红了。 明明,姐姐是让她横扫镇上包子铺的。凭什么!凭什么抢走她的! 秦春子感觉到了非常可怕的危机感。好像,只要庄曜玥在,她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庄曜玥一定要抢走她的东西。他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他有他自己的爹娘,却还想带走她的姐姐。 如果,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此时的秦春子非常的无助。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解决自己心中的不安。但是她知道,只要一有机会,她会死死的抓住它。 “小胖!加油!” “好。” 庄曜玥点了点头,看见秦叶子刚睡醒头发凌乱的傻模样,一不小心产生戏弄的念头,趁秦叶子不备,按着秦叶子的脖子,狠狠揉了她两下头发。 “啊!庄小胖!你给我放开!” “哈哈。” 秦叶子死命的挣扎,庄曜玥却笑得很是开怀,撒手的同时,大长腿一迈,整个人就跑出了屋子。 秦叶子狠盯着庄曜玥做了坏事就跑的背影,气得气火不打一出来。 秦春子连忙摇了摇秦叶子的手臂。“姐姐,我来帮你梳头。” 对整理头发完全没有经验和耐心地秦叶子,几乎每天都是‘散落’着头发,追求‘凌乱美’的。此时,她终于妥协,不再倔强。 秦叶子哭笑不得的道。“麻烦你了春子。” 该死的小胖! 里正和庄詹坐在院子外头说话,院子里都是里正带来的贺礼。村民们还不大好意思来围观。只是三三两两在院子里说话。一些村里的小孩像是碰到什么有趣的喜事,满是兴致的来凑热闹。 通报的人一路敲锣,从村头走到村尾,宣布村子里出的秀才榜首。 村民们每户都有些骚乱。他们甚至开始想,难道秀才是那么好考的?要不把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送去书院都书吧? 那昌安书院可真的厉害,已经出了两个秀才了。 只是收生严格,不知要砸进多少银子才进得去。可是,他们真的开始想让孩子去读书了。毕竟,见人好眼红,是万年不变的道理。 而大贵家,可要被对比死。 曾经在庄曜玥的压力,全部落在了大贵身上。庄燕已经回了娘家。那日大贵听了秦叶子的话,跟庄安吉交心的谈了一遍,庄安吉已经冷了庄燕几日,多少也有了点求和的意思,加上大贵给了他下去的梯子,他也开始想要求和。大贵想着今日应该传出放榜的消息,不愿意让庄安吉受这气氛,便把他支走去找庄燕了。 万子一家也不大好,也被顺带说道。可万子虽然也混,但至少听他娘的话。说放弃虽然不甘,但放弃以后却又觉得,生活似乎并不是非考功名不可。 现在,万子已经放下了不少。听到庄曜玥考上秀才的消息,只是羡慕的感慨了两句,并无其他。 按照村子里的习俗。里正准备向村里人收些银钱,然后从村资上拿一些,在村子里大开宴席以示庆祝。 今日他来,除了道喜以外,还是想要和庄詹庄曜玥谈谈往后的事情。他先嘱咐完李氏下午宴席的事,李氏便到镇上再添些没有的东西。而后便是开始跟庄詹商量,如何拿到县官大人的推荐信,往更高学府求学,为庄曜玥往后考取举人做准备。 这是科举的常见行为,因为考取举人需要异地赶考,花费很多银两,加上举人考试就是在乡试一年以后,往往秀才们的第一次举人考试都非常困难。大部分时间花费在路上不说,根本没有时间接触到新知识研习。这就有了推荐制度。 乡试优秀的秀才,可以有机会拿到县官的推荐信,带着推荐信进入官学。在举人考试前可以在当地官学读书,还免费提供吃住。这样不仅省去很多银两,还能接受到更高的教育。 但是想拿到这个名额何其难,如果太差,说不定到了官学处,还会被拒收。因此,县官们也要多为自己的颜面考虑,不轻易写下推荐信。能拿到推荐信的,除了要求真才实学,一般都还要挂一个乡试榜首的称号。 庄曜玥现在拿到了这个称号,就只差到县官大人面前,让他过过眼,考考才学。 里正愿意和庄曜玥一同前往,他对庄曜玥的印象不错,也算做个担保。庄曜玥自然感激不尽,择日不如撞日,便要立即过去。 庄曜玥上了里正的马车,和庄詹挥别以后,随着里正一齐到县城里去。 县衙府里,县官正穿着官府,坐在庭院亭子之中,夏风拂来,院子里的花随风摇曳,带来阵阵花香。 县官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却丝毫没有减少自己的文人做派,举手投足间满是风雅。县官坐在矮桌前,品酒畅谈。而他对面,是上届举人考试,十七岁解元庄守心。如今,他已入翰林学府,只要等待此届殿试,便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第64章 相谈 历史上没有的朝代,高熏王朝。天下众分三国,南部久治高熏,中庭大势和炎,北疆蛮族义部。其中,和炎国力最盛,占据天下六成有余,而高熏最为平和,治国历时之久,渊源最深。义部是草原之国,是部落统称。虽较为落后,但族人英勇善战,不可小视。 高熏起源最早,尚是封疆治国。分六部卿,以文久治。 上三卿:宝熏白家、云熏萧家、锦熏墨家; 下三卿:天烟南家、天明东家、天翔关家。 朝廷没有所谓的中坚武将。以六部治,六家分管。封疆内的文官,县官拥有自由护卫权,即一定的地方武装力量。 六部卿自朝堂出,帝位之下,不等同于疆王,仍隶属官职上朝为政。但因为其极大的自主权,往往是制约皇权的一把双刃剑。武将在文官之下,受文官驱使,因而,在高熏,一旦封官,地位不同于往,非商户人家可比。 高熏以文治国,文臣当道,哪怕是面对高高在上的皇权,也时常有激辩之势。 这其中,文官之鼎盛,最为显著者,即万德之师,南归子非。 这是由先帝亲自册封的封号。子非是字,其本名扬子宁。传闻出自文学大家,三岁能诗,六岁能文,被宝熏收归,十二岁成为门客,游走四方,于六卿结好,名扬天下。二十四岁,被先帝亲自求请,拜为帝师。其超人的学识和能力,使之成为六卿之上文官之首,一时间地位无人能及。 先皇将一国公主下嫁为妾,何其风光。扬子宁门客众多,鼎盛之时,半个朝堂都出自子非门下。 但也就是此时,扬子宁五十四岁,遭遇度学案,自请辞官退隐朝野,从此了无踪迹。先皇临终前仍旧挂念,感叹其才学,并称‘天下文官,无人能及其子非一二’。 时光荏苒,转眼已去多年。新帝即位,当年名誉天下的那一群人,已经老去死去,如今只能在学子们的转述中窥见那时盛景。 这其中的一群人,包括隐归的,昌安书院学监,曾经的萧家门客,云熏之下三品官员田仲才。他与扬子宁一同求道,在学识上虽远不及对方,二者也来自不同卿部,但却极为推崇对方。 他一直认定,扬子宁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心智不坚。 庄守心并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惊艳的人。就算田仲才有多么好的惜才之心,也达不到如此尽心培养的程度。 但是,庄守心却像极了扬子宁。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那首咏鹅,在田仲才第一次讯问庄守心时就察觉到了。但是他偏偏不说,他想知道,庄守心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庄守心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将昌安书院当做是自己最后的一根稻草,紧紧抓住,没有对曾经的诗做出任何的否认。 某种程度上来说,庄守心并不是庄守心。他只是田仲才制作出来的一个复制品,扬子宁的复制品。他的为官理念、学识之道,全部承袭于扬子宁。 但是却唯独一点。心性。 心性上,和扬子宁不同。他更为坚定。庄守心追求的是天下大义,能为天下大义牺牲全部自我。扬子宁会因为自身的不足而抛弃官场抛弃天下,而庄守心,却成为了那个能为天下抛弃自己的人。 当然,庄守心只是一个农户,要将他训练成这样未免太难。田仲才只是打了个基础,便将这块璞玉匆匆出手交由秦国公。 可秦国公只是一个幌子。自扬子宁以后,无论是六卿还是皇上,都极为忌讳这样的大能者。秦国公是一个闲散国公,将庄守心交给他最适合不过。 他求得扬子宁的帮助,本是想借用扬子宁在朝堂上遗留的实力,一举将庄守心推向至高之位。但是,一切出乎了田仲才的意料。 稍众即逝间,秦国公将庄守心转手,将他归于宝熏。宝熏自然很重视庄守心。毕竟,他得到了扬子宁的认可。他们一心想要培养出第二个扬子宁,却是宝熏一卿的扬子宁。 去往霞山寺之前,庄守心已经做好了准备。其实,他并不认同学监的行为,并从一开始就窥见了失败。 没有人会想要第二个扬子宁出现。因为无论是对于皇权还是六卿,这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庄守心,不仅承担不了这个重任,同时,也生不逢时。 扬子宁已出,便不会再轻易有第二个。 庄守心觉得,自己仿佛就是水中浮萍,随漂流而动,最终,也不过短短几日。成为泉边坚石的妄言仿佛还在耳边,却已然物是人非。 终究,只是他的妄想。 县官热情的接待了庄守心,二人侃侃而谈,相互之间倒也和谐。庄守心自知,一旦自己回了京城,就将变成真正的身不由己。那在此之前,他还有最后的一点牵挂。 如果注定将失去全部,那至少,也让他抓住那人。 “老夫倒也没想到。不过匆匆两年,先生已是翰林之首,想来殿试册封,已如囊中取物。” “承蒙大人关照。” “如若先生不急,可在这府里多住几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庄守心一侧,是已煮沸了的清茶。庄守心提起袖子,倒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美不胜收。“听闻今年乡试排名已出,不知如何?” 如今,庄守心已经拥有五品大臣的头衔。虽然只是虚名,但地位等同,自然不会向六品县官再自称学生,相处间,理所当然将自己放在县官之上。更何况,他归属上卿宝熏,地位自然不同。 “说来倒也是巧。今年这乡试榜首,竟是出自庄家村。”县官当年亲自出马为庄守心办的除名,如今,自然不会傻到去说,和你一样出自庄家村这类的晦气话。 “庄家村?”庄守心品茶的手一顿,轻轻皱起眉头。“庄曜玥。” “对!就是此人。” 庄守心放下茶杯,食指不动声色的摸索着杯沿。“大人,这庄曜玥也算是我同窗。人品学识倒也不错。就是有这么一桩糊涂事。” “哦?不知先生所说为何?” “也算是受爹娘之累,年少时领了一个童养媳。大人也知,虽合理但毕竟不合情。往后官路,难免要受到拖累。” 县官大人也是官场上的老人物,庄守心这话,间接也是在暗示,他觉得对方有举人之才。如此,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下属之人,县官把人记在了心上。 “先生是想要帮衬一把?” “不如。”庄守心垂下眼眸。“倒是听说二人没有圆房,无男女之情情如手足。还不如收为义妹,成全了名声。” “先生高见。”县官畅快的喝了一口酒。“有学之人,若要为此糊涂事止了官路也实为可惜,老夫择日便于其说道,赠其推荐信,助他一臂之力。” 庄守心不卑不亢的朝县官行礼。“大人爱民如子,实乃典范。” “哈哈。”县官也随之高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的喝下。“好酒!” 庄守心浅浅一笑,目光却移向了遥远的天边。 如果被秦叶子知道他这么做,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时候,去见见秦叶子…… 第65章 考虑 县官大人府,出乎意料的好进。县官本人极为客气的接待了里正和庄曜玥,一番言语下来,总是把该说的事情说了。 等到庄曜玥以为结束的时候,县官却忽地说道。 “你富有才学,往后科举应是无碍。只是……” “大人有和顾虑?”里正连忙问道。 “本官对你家中一事有所耳闻,听说你有一个童养媳?” 庄曜玥心中一愣。他好像,很久没有听过秦叶子这个头衔。他都快忘了。秦叶子不知不觉的融入他们一家的生活,娘也许久没有提起。不知为何,庄曜玥只觉耳朵烧得厉害。 “是。” “尚未圆房?” 县官大人未免管得太宽。庄曜玥整个人都不好了。俊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遮挡不去心中心思。 “是。” “你与她二人,可有私情?” “没有!”庄曜玥立刻否认,想都没有想,仿佛迟了一步回答,什么东西就会变得不一样。 县官大人点了点头。“那便是好,你也是个懂分寸的。” 里正也为这事觉得奇怪。“大人是想、要小庄秀才明媒正娶?” 里正想不明白县官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些。但是秦叶子是买来当童养媳的,他除了想到这,也想不出其它来。 庄曜玥只觉心头打鼓跳得厉害。娶了秦叶子?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好似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拒绝了娘这个提议,也时常和秦叶子说道不娶她。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忘了,秦叶子是买来给他当媳妇的。 给他当媳妇的…… 庄曜玥此时,已经慌乱得不行,表面却还强装镇定。 “本官的意思是,既然已收入家中,却尚未圆房,不如归入户籍,成为兄妹,名声上,也要好听些。” 里正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又是找他改户籍来着。他见县官大人两次,两次都被要求改户籍。 这更改户籍的事,哪有那么简单?明明是一个村子的事情,却总是被他悄悄办了,这该怎么说过去。 “大人,这不大好吧?那姑娘买回来得早,村里人都知道。就算改了户籍,恐也困难。” “本官倒是不担心这个。只要托辞说不愿宣告旁人,就当这姑娘早已入了户籍,此事也就罢了。” 得。现在不仅要求他改户籍,还要求他改加入户籍的时间。 这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办到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里正疑惑地看向县官大人,复又打量了一下庄曜玥。 难道…… 就跟庄守心必须要有一个清白的身世一样。 庄曜玥也会一飞冲天,必须得保全名声么? 其实,不仅里正,县官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了别的解释。 庄守心也不会傻的去说,是因为我喜欢他媳妇。 县官大人只当庄守心驻留在这里,是为了庄曜玥,是来替宝熏谋得人才的。如果是这样,他虽不属宝熏一派,但地位卑微,总还是得帮助谋划好。 只是运气好考了个秀才榜首的庄曜玥还云里雾里的。本来,县官大人的提议,就是他一直以来和秦叶子的相处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被人这么要求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这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帮助秦叶子摆脱原来的家,变成自己正儿八经的家人。 可是,他又不想了。 于是,庄守心起身向前,蓝白相间的儒衫配得他容颜如玉,举手投足满是儒士风雅。他不卑不亢,凝定心神。 “大人,此事,还由在下与家人相商后再回复大人。” 县官大人本来是有些诧异庄曜玥的回答,但后来一想,买来童养媳的是家中长者,如此询问一番也不无不可。 “如此,你便先回去。之后再来答复本官即可。” “谢大人。” 墨色山水屏风之后,庄守心穿着一身蓝袍,木簪束发,手边拿着一本古书,一页未翻,整个人立在屏风之后,表情认真严肃,眉头皱起,很是不满。 外头,庄曜玥和里正一同请辞。县官大人倒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把推荐信交给他二人,只说待是下次答复之时在一同交予。 他现在还弄不明白庄守心的想法,不敢轻易允诺。 果不其然,庄守心从屏风后出来,君子如玉,风雅翩翩。只是这嘴中说出的话,未免太过薄情。“大人,如若这庄曜玥没能按照说的去做,这推荐信,不给也罢。” “老夫不甚明了。”对方本就是秀才榜首,拿到推荐信,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果不给,就是故意刁难了。 庄守心垂下眼眸,按照县官大人心中所想给予了回复。“心智不坚,难成大事。此人不要也罢。” 县官大人点了点头,更加确信庄守心是来这里为宝熏找寻人才。 殊不知,却是庄守心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以权谋私。 此时,离开县官府的庄曜玥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对。他看向县官府中,眼神晦涩不明。 里正一想没有拿到推荐信,心中抑郁。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令县官大人不高兴了? “小庄秀才,这事,你还是快些与家人商议,早早办妥才是。” “是,在下明白。” 里正和庄曜玥一同坐上马车。驶上回程。 一路上,庄曜玥都十分安静,只是皱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里正当他是为没有拿到推荐信自责,便没有打扰。 庄曜玥隐约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答县官大人那三个‘是’。 如果给予否认,或许现在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庄曜玥把这个总结为,他把秦叶子当作妹妹,但是并不代表必须要由别人来评判些什么。他想要秦叶子入户籍自然会给秦叶子入户籍,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说道? 此时,在未步入朝堂之前,庄曜玥学到了为官的重要一点。 切莫诚实。 并且,在自己为官之道上,一直坚守此理念。其理念的核心是。 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就在庄曜玥又开始一路走歪的时候,马车来到镇上,刚好车夫停下想要喂马喝水。庄曜玥探头一看。 正好许夫子家就在侧面。 如此正好,许夫子上次在大贵和万子的事上帮了他不少,如今他考上秀才,理应拜访道谢。 择日不如撞日… 第66章 误会 上回说道,为添些需用上镇的李氏。李氏买了些回礼。没办法,毕竟要感谢的人太多,怎么也得偷偷送去。 这个钱她本不想花,都考上秀才了哪还那么多事?但当家的不给,坚决要求,还出乎意料的在这方面格外豪爽。既然如此,她也高兴,便随了他。 可这大大小小买了不少,回头一出铺子,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不是在家要和里正相商些什么?怎么就跑镇上来了? 李氏叫喊了几声,因为人多,庄曜玥并没有听见,李氏便不自主的跟着他走了一段。 庄曜玥辞别里正,让里正先行回村,自己,则是沿街买了些拜访礼,进了许夫子家中。说来也失礼,他之前来私塾两次,都没给带礼,故而,这次庄曜玥故意把礼买得厚重了些。 放榜这几天,都是书院私塾的沐休。由于日子特殊,还是能见着些人。庄曜玥记性好,还记得人,认识的也都打了招呼。 李氏在门外一看,唉?怎么这曜子,还跟私塾学生熟络? 李氏看了看门外大匾,猛然回过神来。来私塾,可不就来找许秀儿的?李氏某种程度上,是非常执拗的人,记忆力也是好得不得了。 她从庄曜玥小时候就念着,只要庄曜玥考上秀才,就帮他娶了秀儿。 这本是一个玩笑和激励的话,说得多了,也便挂在了心头。这下子,正好考上,一看,儿子才刚刚接受里正的贺喜,就跑来了这私塾…… 李氏也开始懊恼自己糊涂。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给忘了,还让儿子亲自跑一趟。 李氏当然懂自己的儿子,也知道他不可能这么糊涂就去提亲。只是一想,如果他早早和秀儿约定好,那么一切也都顺理成章。 再一想,上次秦叶子惹出来的麻烦,还是许夫子帮忙遮掩过去的。那这许夫子,想来也是对两人乐见其成啊! 李氏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当即租了辆马车,匆匆赶回家去。 私塾里的学生,其实都没人记住庄曜玥。毕竟,当年的庄守心未免太过耀眼,而那时候的庄曜玥,还是个说不上话的大胖子。 可是庄曜玥一提,他们就想起了,加上庄曜玥这个今年乡试榜首的头衔,多的是人请教交好,一时间就被包围了起来。 刚刚还道私塾冷清,现在人一下子就变多,也不知打哪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过来了。 庄曜玥笑得很是勉强。实际上,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可能记不住他。 只是难免有些人会有印象,害怕到时候给说起来,传出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误会。 前厅如此热闹,端着茶水路过的冬娘停了脚步。“唉、唉!学生你且停步。这是闹什么呢?” 冬娘抓住路过的一个学生。 “哦!你有所不知,今年的乡试榜首来了私塾,大家都来看热闹呢!” “今年榜首?他为何来此啊?” “说是以前承蒙了先生关照,此番是来道谢的。里头渊源可深,听说也是庄家村的人,前两年,还来给师姐祝贺过生辰。真没想到,先生和有学之士都有相交,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冬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端着茶水就要走。这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打量了一下人群中的庄曜玥。 身形倒是不像,但这模样也还留有几分印象。 这庄家村,对于她家小姐来说,就像个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坏事。因此,她十分上心。 小姐今年已是双八年华,却至今尚未定亲。曾经的师妹,不知不觉已经熬成师姐。早两年,多少人户家的公子,把门槛都踏破了。但是因为小姐拒绝挑剔出了名,这些年全部冷清了下来。 夫人急得不行。甚至已经不再避讳私塾学生接近小姐,只说如果是个端正的,相识一下倒也无妨。 都怪那年的庄守心误人,只不过是匆匆一瞥,竟把小姐的心魂给勾了去。模样俊俏不说,还是乡试榜首,连老爷,都对他赞叹有加。她家小姐,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哪一户人家求娶,都要和那庄守心对比上一场。 但如此风华的人,哪里能轻易找到。就算真有,许家虽有着先生名声,但也高攀不起不是? 偏得小姐还认不清,固执得很。 冬娘又到拐角处偷偷打量了一下庄曜玥。别说,此人犹如脱胎换骨般,看他在学子见侃侃而谈,和那庄守心比起来,竟也丝毫不逊色。 更甚者,他对小姐还心存爱慕。当年送与的那木簪,也不知被她随手丢到哪个木箱里了。如若她能找出来,给小姐带上,这情谊,就不水到渠成了吗? 冬娘打定主意,就急忙到自己房间里翻东西。 当年那个木簪,许秀儿看不起,便随手丢给了她。她自然也看不上,但也不是那些惯养的小姐们,说丢就丢,最后还是随手收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同样是乡试榜首,同样拥有俊俏的容貌,更重要的是,这人心诚,还喜欢着小姐。 冬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那些浪漫的小心思,就算能随着年龄成熟,但归根结底还是存在的。 此时,冬娘已经脑补出,励志的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子,努力减肥,发奋读书,这一朝高中,就迫不及待的前来会面表达心意了。 冬娘翻箱倒柜,把房间弄得是乱七八糟,最后,终于在某个沾满灰尘的大箱子底下,找出了当年的木簪。 木簪已经有些褪色,没有当年那么亮丽。看上去,就像一跟再简单不过的小树枝,再加上受到箱子里物品的一些磨损,难看得很。 但也无妨,这样更能体现是随身带着,时时用着的。 冬娘激动地拿着簪子,就去找她家夫人。 如此喜事,当然要告诉夫人才好。 原本许家最为骄傲的女儿,挑哪哪是好,结果,因为大龄未婚,已经逼疯了家人。许夫人是个性子强悍的女人。 毕竟,许夫子只是个读书人,这私塾上下,多还是许夫人帮衬着。许夫人在这家里,也算是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她眼神锐利,看人极准。穿着上,不似寻常书生妻子。反倒跟那商户人家夫人一般。金钗银饰,锦衣华服,傲气得不行。 冬娘是她随嫁过来的,对她忠心耿耿,一听冬娘说道,她的心思就动了。 许夫人坐在屋子正位,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是说,这榜首对小姐有意?” “可不是,还是个有心的。当年落魄还只是学生的时候,在小姐生辰时,还特意寻了过来,这木簪子一直被冬娘收着。” 许夫人接过冬娘递来的木簪,露出个冷笑。“真是个破簪子,家中,可不知多穷苦。” 许夫人之所以看得上庄守心,不止是他的才华什么的,主要是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亲戚,能把人随意送到昌安书院,使其受到学监照顾,怎么着,都应该是个有好家世的。 这样的人,一个村户是没法比的。 冬娘当然知道许夫人心中所想,连忙道:“夫人,小姐的心思和咱们不同,您想,哪还能再给小姐找一个年轻有为才华出众的乡试榜首,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书生,这拖不得啊。” 第67章 凑合 道理,可不就是那个道理。 许夫人点了点头,算是听了建议,将手边的木簪丢给冬娘。“想办法给小姐带上。既是秀才榜首,考上举人也不无可能,你且让小姐与他多熟络。至于别的,等最后举人考试结果出来再说。” “夫人英明。” 事实上,往后的日子里,许夫人都无比懊悔自己此时的这个决定,如果不是她贪图富贵,早早把此事定了,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一堆麻烦事。只是此时,她还完全没有察觉。 闺阁之中,一股淡淡的脂粉香传来,少女的闺房里,山水屏风,案台诗画。一旁的两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许秀儿坐在圆凳上,认真的绣着手上丝帕。 她梳着少见的朝云近香髻,编发分股拧成盘,全部交叠于顶。这个梳发倒也不难,只是若是没有漂亮的簪子相衬,未免单调。好在许秀儿有一个崇尚贵气的娘亲,买了许多的金饰。漂亮的泪珠金簪,华丽耀眼的步摇,都把人衬得艳色无比。 她穿着锦绣留仙裙,单边的褶皱是裙子特有的亮点。肩上披了件梅花纹纱短袍,贵气之余还不忘迎合自己原本的书香气质。 许夫人在许秀儿这唯一的女儿身上,费了不少心思。也不怪许多书生学子都心存仰慕。 但也正是如此,使得许秀儿的眼光高了不少。逢人就觉得高攀自己。 “小姐。”冬娘端着茶水进门。 许秀儿放下手中的丝帕,冲着冬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冬娘,你怎去了这么久?” “唉,都是厨房没看好柴火。”冬娘给许秀儿倒满茶,端到许秀儿的手边。“小心烫。” 许秀儿点点头,轻抿了一口。 冬娘看着许秀儿,越看越是满意,觉得这天底下,再难找到比她家小姐还要端庄漂亮的人了。她时常就对着许秀儿念叨,说是可怜了许秀儿,没能投胎个好人家,这出落得,连官家小姐也无法比拟。 冬娘说的是她的心里话,可她这辈子,哪里见过什么官家小姐。念叨多了,反倒真让许秀儿这么觉得,变成十分在意自己举止外表来。 “小姐。”冬娘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冬娘我听旁人说了个发髻,说是简朴好看,小姐要不要试试?” 许秀儿摸摸自己的头。“不要,这样好生麻烦。” “小姐,可以先试试,不好咱再给拆了。” “我觉得我这挺好的啊!为什么?” 冬娘见许秀儿没有上当,灵光一闪。“实不相瞒,是夫人吩咐的。还说这样发髻能看出人脸够不够标致,夫人特意嘱咐,让小姐换好后到她那去一趟。” 冬娘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毕竟许夫人确实经常让许秀儿折腾这个折腾那个。 “好吧,那你便给我换上。” “好,那小姐到这来。” 许秀儿点点头,任由冬娘折腾。 事实上,冬娘拆掉原本的发髻花的时间远比她盘新发要长。费了半天时间,把原本漂亮的头发拆了,换成一个简单的披发发髻,原本编股的头发,变得弯弯曲曲的,难看极了。 许秀儿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很是不满。“我不要,难看死了!这让我怎么走出去!” 许秀儿说完就要扯开头发,冬娘眼疾手快,连忙拦下。 “小姐,我们就去给夫人看看,夫人看过后就给你换回来。” “不要!”许秀儿疯狂的摇头,心里委屈极了。“弄这头发出去,指不定得有多少人笑话。” “小姐,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不要。”许秀儿大抵是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想注重自己外形的她,一想到顶着这么一个乱糟糟的头发出去,被旁人看见笑话,一个没忍住,就开始急哭了起来。 冬娘吓得不清,连忙安抚。“小姐,冬娘保证。今儿个沐休,没什么人。不会有人看见的。回来冬娘就给你弄别的好看的。小姐……” 许秀儿还是不愿,呜呜咽咽的哭着。 但到底是磨得过冬娘磨不懂许夫人,许秀儿闹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冬娘出去了。出门后眼神闪躲得厉害,一个劲的整理自己的头发,生怕被旁人看见。 庄曜玥终于是突破重重难关见了许夫子。许夫子自然是热情的接待。两人相谈了一阵,许夫子还有意留庄曜玥吃午饭,却被庄曜玥拒绝了。 许夫子想着今日喜报应该下到村子,也是有得忙,便没有强留。 许夫子把庄曜玥送出门,说巧不巧,正好一个由里到外,一个由外到里,庄曜玥和许秀儿碰上面了。冬娘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成功,脸上一片喜色。 庄曜玥对于许秀儿,那心里头,可谓是平静如水。要换你,被你喜欢的女神给你来招狠狠的幻灭,你不是狠她,准也不想记得她。 庄曜玥狠明显就是后者。他面色平静的给许秀儿行礼。许秀儿没认出人来,只道是能和爹爹走一块的,就不是寻常学生,便也跟着回礼。 许夫子本来也没想到这茬,但只看自己女儿和个年轻有为的好青年站在对面,画面感一下子就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满意,故意多话道。“这是今年的乡试榜首庄曜玥,秀儿你这礼,还得再规矩些。” 许秀儿诧异许夫子的说辞,她自认礼数已经给足了。 只是庄姓未免让她很敏感,心头一下子就直跳。但是庄曜玥这个人,她还真是没有印象。一旁的冬娘看着干着急。 想来也是,小姐这些年,受多少学生追捧,当年的一个送木簪小子,哪里值得小姐挂念? 可问题是,现在这个小子,非但俊秀,还是一等一的榜首秀才啊。 庄曜玥收礼挺身,一瞬间便看到了自己那根破损的木簪。当年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 如今,他看到许秀儿盘在头上,只觉得羞辱。 “许夫子取笑。当不得小姐大礼。” 许秀儿察觉气氛不对,矜持的不愿意搭话。许夫子觉得不高兴,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傲气。“秀儿你这是要到哪去?” “见娘亲。” 也算是个好机会,许夫子嘴角一笑。“庄秀才,还没见过内子吧?” 庄曜玥看向许秀儿头上的木簪,低垂下头。“倒是未曾拜见。” “如此,庄秀才也可与我家小姐同去。”庄曜玥的小动作被冬娘发现,立刻出声应会。 许秀儿面露不满。“冬娘,你不与我同去么?” 冬娘露出笑容。“正好,书房布置的事,夫人让我与老爷商量,我这糊涂的,都给忘了。” 许夫子一听也知道冬娘的想法。虽心里不悦,面上还是没有显出来。对于他一个读书人来说,这样私下相处未免有些孟浪。只是冬娘平日里也不敢随意做这样的主,多半是自己夫人安排的。 在这方面,许夫子一向随着自己的夫人,没太多干涉,便也点了点头。“不知庄秀才意下如何?” “那便有劳小姐了。” 许秀儿尴尬的一笑。“您请随我过来。” 庄曜玥点了点头,跟着许秀儿一起走回中厅。 冬娘目送二人离开,还没放下心,就被许夫子训斥。“糊涂!” 第68章 骗回和求请 冬娘吓得连忙跪下。“老爷。” “你与夫人究竟是……”许夫子本想大声呵斥,但一想私塾里人多眼杂,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唉!” 许夫子拂袖而去,心里却想着晚上要好好与许夫人说道。 虽然时隔两年,但庄曜玥对这私塾还是有很深的印象。两人一同来到后院,院子里没人,当初的亭子还在,一切仿佛当年模样。 庄曜玥不由得想着。他其实总是比庄守心慢了一步。两年前,庄守心站在这里的时候,他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两年过去了,当他终于站在了这里,那庄守心又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但又有什么关系?正如秦叶子说的,他实在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非得去和别人比。 “庄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因为庄曜玥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亭子,许秀儿不免出声。 “小姐可能忘却了。庄某人和小姐曾有过数面之缘。” 庄曜玥清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坏了许秀儿。试问你对一个人完全没有印象,那个人竟然说见过你好几次,不是一次,是好几次…… “秀儿记性不好,倒是忘了。” “我,我叫庄曜玥,是庄家村的。往年你来庄家村,我们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我的意思是……祝贺你生辰。” 同样的一句话,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同人说出来的一样。庄曜玥此时,眼睛里一片柔情,也不如当年那般紧张磕碰。 许秀儿的记忆一下子就勾了起来,脸猛的通红,臊得慌。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许秀儿将手摸向了头上的木簪。她就说今天冬娘怎么这么奇怪,原来如此。 庄曜玥眼神锐利,挂着的笑容却刻意变得更加温柔了。“小姐头上的簪子,是庄某人当年送的。年少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海涵。” “不,没有。”许秀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两耳发热火辣辣的烧。 “这木簪高攀不上小姐。”庄曜玥冲许秀儿伸出右手。手指修长食指间握笔茧子很是明显。“还望小姐归还,他日,必定送上能与小姐相配的簪子。” 许秀儿也是慌了。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试过被一个人温柔的看着,轻声的赞美着。许秀儿连忙拿下木簪,没想到,整个头发都靠木簪挽着,一下子如瀑般倾泻下来。 这下子,不仅是害羞,还出丑了。 许秀儿对木簪子,像烫手山芋一般放在庄曜玥手中。指尖稍稍触碰,已经令许秀儿万分吃不消。 庄曜玥不动声色的收起木簪,浅笑道:“其实,庄某人两手空空,倒是不好拜访夫人。怕是会失了礼数,小姐觉得呢?” 许秀儿现在哪里还能想那么多,都是庄曜玥一句话她一个动作,她紧张得双手揉捏着裙摆。点了点头。 “我送公子走旁门吧,免得又见着爹爹。” “小姐如此善解人意,庄某人自愧不如。” 许秀儿收拢了一下头发,闪躲着目光,连忙走到庄曜玥身前带路。 殊不知她身后,哪还有什么温润公子,有的只是一双冷清的眼睛。 庄曜玥这人,记仇得很。都说人以群分,庄曜玥自小就和秦叶子一块,身上沾了不少秦叶子的恶习。秦叶子虽总号召着要把他引向好的地方,但性格塑造本来就是潜移默化的事情。哪怕秦叶子不想,庄曜玥也很像她。 庄曜玥恭敬有礼的拜别许秀儿,揣着簪子走路都带风。这簪子也算是他的一个心病。对于一个懵懂的少年来说,这就是一颗脆弱的真心。万万没想到,如今还有讨回来的机会。 考上秀才身上带钱的庄曜玥也不含糊,到首饰店买了根金钗。掌柜的看他爽快,高兴得不行,就送了个木盒给他。庄曜玥想了想,额外讨了块布,细细心的把木簪子包好。 不过两年,却恍如隔世。 如今的庄守心,坐在马车里,马车外边简陋,但里面宽敞,纹刻精致非寻常人家可比。里头细软靠垫不说,还有依靠看书矮桌。庄守心出门前,特意让下人整理仪容,换了身干净的新袍,手边,是一个大大的礼盒,准备偷偷送与秦叶子的。 明明应该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家乡,却渐渐变成了陌生的地方。庄守心的家在较为偏僻无人的村尾,一路坐马车进来,倒是没见什么人。 庄守心没有下车,只是差了下人,这下人是他提前安排好,偷偷放在村子里观察庄詹家的。他让对方偷偷前去叫秦叶子,作为信物,是某被揣得依旧热乎的包子。 “你且小心些,别惊动旁人。” “是。” 下人恭敬的接过包子,前往庄曜玥家。 本身,闭塞的村子里出现外人就是非常可疑的一件事情。但对方就穿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户衣服。伪装融入了这个村子,成为沙滩上的一粒沙。 下人一路也没见个人阻拦,就这么停在了庄詹家的院子外。 院子里,是蹲在地上看秦春子干活打呵欠的秦叶子,和老老实实喂鸡的秦春子。 秦叶子一眼就看见了对方,疑惑地起身,还外带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秦叶子走向对方。 没办饭,今天情况特殊,来来往往已经多少祝贺的人了?她也没放心上,以为又是来串门的。秦叶子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九年,也认得人,但对于什么这家亲戚,那家公婆什么的,从没关心过。 “你有什么事吗?” 下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热乎的包子递给了秦叶子。秦叶子这个没心没肺外加不忌讳外人的家伙,天真可爱迷迷糊糊的拿出一个包子,咔嚓的咬了一口。活像这个包子是自己家的。“问你话呢。有什么事?” 下人明显楞了一下,超强的职业操守逼迫他镇定。“我家公子说,让您收拾一下,到家中一叙。” 秦叶子这包子真是越吃越香,灵光一闪,叼着包子不清不楚的问。“庄守心?” 下人点了点头。 秦叶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行。你等等。” 下人这才送了口气。谁知秦叶子拿着剩下的包子大叫了声秦春子。“春子!过来!” 一直偷偷关注却假装没看见没听见的秦春子瞬间解锁跑到了秦叶子跟前。秦叶子把手上的包子塞给她。“来春子,就是这个包子,你帮姐记住这个味道,往后给姐买啊!” 秦春子抱着包子点了点头。 “行!那姐出去一趟,回头爹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好了。还方便我说假话发挥什么的。不用对借口。” 秦春子再度乖巧的点头。 秦春子拉开篱笆门,看着已经傻掉的大哥。“嘿,走啊?” 下人也是恍惚。他跟在先生身边办事,多多少少也见过些名门小姐,哪个不是锦衣玉服,金钗银饰。为了见先生,出门前肯定折腾了不少,走过的路上,许久还能闻见熏香。 可如今,先生难得让他来监视这家,还特意让他情人。结果,这姑娘完全不上档次不说,还啃着一个大包子,吧唧吧唧的满口油渍。他有点怀疑人生…… 第69章 重逢 虽然如此,下人还是非常敬业的把秦叶子一路领到庄守心家。其实,完全不需要他领,秦叶子表示,这旮旯我熟。 但是怎么办?他还得回去复命啊? 于是,分明一路平平安安到庄詹家的下人,却得露馅被人指指点点的走回去。 “庄守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秦叶子对于庄守心这个说好发达带她飞却又溜得不见人影的人很有怨气。 再说你跑就跑,还稍上家属,把爷爷给带走了。对于她这个除了小胖家就没有别人说话的可怜虫,连前去串门唠嗑的机会都给剥夺了。 下人还是很不适应秦叶子一口一个庄守心。“先生目前是翰林五百氏之首,受五品俸禄。” “很厉害吗?” “非常。”下人咬牙切齿,努力想让秦叶子这个乡野村妇明白些什么。 “哦。” 哦?就一个哦?下人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到底知不知道,翰林之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可能是殿前状元啊!尤其是先生,宝熏一派,指不定就要变成上三卿重要人物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钱?”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 下人悲愤的说道:“大人一心钻研学问,怎能和钱这样的俗事沾染在一起?” 不适应新发型的秦叶子又开始抓头发。“不是你说的吗?五品的俸禄。钱怎么是俗世呢?我跟你说,官越大,管的事就越多,人也就越俗。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那都是天上不管事的神仙。” 下人不懂这些道理,但总觉秦叶子话粗理不粗。看秦叶子的目光又多了份探究。 被先生如此重视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妇才对。难不成,还是什么避世高人? 下人被自己脑补得脸色煞白。 就在此时,秦叶子破形象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道他能借我多少钱。” 咱能别再谈钱了吗?下人欲哭无泪。 已经许久没来的村尾茅屋,渐渐长了些荒草。这么一看,还真是荒凉。当初只有庄守心爷爷一人,没觉得什么,现在人走了,才发现,住着人的时候还真是不一样。 秦叶子大老远就看庄守心。不错,看上去像是个大款。 实际上非常有儒士风雅的庄守心被直接扣上大款的标签。下人只觉得,无论是什么时候,看着先生,都能令人打从心底产生一丝敬佩。 先生志行高尚、温文儒雅,缓带轻裘满腹经纶。再没有比先生更耀眼的儒士了。光是往那里一站,就美得像一幅风雅水墨画般。 然后水墨画里突然蹦蹦跳跳的闯进了一个放牛姑娘。 下人差点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庄守心没有进门,而是站在了马车边,即使是轻装便衣,也是上等的锦袍,纹路鲜明张扬却丝毫不见艳色。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犹如他整个人一样整洁。两手负在身后,一个浅浅的笑容,就足以令少女怀春。 活了两辈子自认怎么也不是少女的秦叶子对庄守心完全免疫。三蹦一跳的跑到庄守心身边‘啪’的一下就是肩膀上的一巴掌。 “好你个庄守心若富贵,不相忘。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庄守心的笑容加大,看上去让人打从心底里愉悦。就连秦叶子也不自觉的受到感染,露出笑容来。 “怕是告诉你,就不好走了。” “有什么不好走的?难不成我还能把你怎么着?” 你是不能把我怎么着。但是我怕,我会把你怎么着。 庄守心默默在心里念道。 每次一见秦叶子,他就止不住的雀跃,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搬到她的面前,然后看她高兴地乐呵。他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尤其是当自己考上秀才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到庄詹家提亲。 想起这个,庄守心的笑容一闪而逝。 秦叶子饶有兴致的围着庄守心转圈,撑着下巴,审视的目光放肆得不得了。下人只觉得脑袋都快要埋到了地下。 怎么感觉他家先生,出门遇见了一个女流氓,还傻乎乎的眼里只有对方。 “怎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秦叶子站定在庄守心面前,得出自己的结论。 庄守心的笑容,突然变得牵强。 下人握着拳头咒骂。先生入秦国公门客,受秦国公礼遇奉为上宾。随后入驻翰林,成为翰林之首,多少人羡慕嫉妒,哪什么吃苦的。 “你且退下。” 庄守心向下人说道。 “是、是!”走神了的下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连忙退开,自动自觉的给主子望风。 “秦叶子。” 庄守心抓着秦叶子的手臂,还没等秦叶子拒绝,就学着庄曜玥当初的样子,把脑袋搁在了她脆弱的肩膀上。 秦叶子觉得,自己对这些男人真是好得没话说。“衣服挺新的,眼泪可以,鼻涕不许往上面擦。” “爷爷死了。” 庄守心就是想假装被秦叶子逗笑都没有办法。 秦叶子全身一下子僵硬,脑海里不由得冒出那个每天坐在茅屋外头,编着竹篓笑眯眯等她提水的慈祥老人。 “哦。”秦叶子的声音难免也变得干涩。 “我跟他们说了,爷爷上了年纪,恐不能长途跋涉,可他们还是要接走爷爷。还没到京,爷爷便去世了。” 秦叶子伸手抱着弯腰靠在她肩上的庄守心。“爷爷不会怪你的。” 庄守心离开秦叶子的肩膀,狠狠的抱住了她。“我没用,秦叶子,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而已。” 秦叶子拍了拍庄守心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什么人是一成不变的。你也不可能一直是颗棋子是不是?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会改变会变化。咱改天就变齐天大圣,桶了这该死的天。额,我的意思是,总有一天,你也能狠狠给他们一巴掌。” 庄守心红着眼眶,虽没有掉泪,但看上去却悲恸极了。他吞咽了一下,把全部苦楚血泪咽了回去。“秦叶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什么为官为民,什么天下苍生,说到底,想要的得不到,重要的保护不了。一事无成。 所以,至少秦叶子…… 庄守心不自觉的加大了拥抱力量。 秦叶子脸色一变。抱得太紧,很不舒服。 于是他拍了拍庄守心的手臂。“来,眼泪擦掉,快被你抱死了。” 庄守心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依依不舍缓慢松开了秦叶子,眼里一片柔情。“秦叶子,你好像一直都没变。” 第70章 跟踪 秦叶子淡定的给了个白眼。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塑造性?现在都应该是越老越顽固。“因为太完美,不需要变了。” 十六岁的秦叶子,一直老成的活着…… 庄守心轻笑着拨开秦叶子抓乱的丝发,帮她别在耳后。“秦叶子,我带你到镇上玩好不好?” 说实话,就那个破镇子,真是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如今庄守心也是个有钱人了。秦叶子偷偷打量庄守心,眼珠子转得极快。如果想要找别人借钱,多年未见上去打了声招呼未免不够。怎么着也得喝几口重逢酒,相互醉得七七八八。 打定主意,秦叶子点了点头。“行!这是吧?” 秦叶子指着马车,长腿一迈,就爬上去了。正想拿小板凳给秦叶子垫的庄守心默默收回手,学着秦叶子的模样上了马车。 跑一边的车夫发现两人进了马车,连忙上前准备驾车。 说起来,秦叶子还没坐过马车。一直以来到镇上都是坐的敞篷驴车,因为高兴,秦叶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唉,想当年,她也是好几辆劳斯莱斯候着的人啊。 车夫驾着马车来了个急转弯,正半站着观摩马车的秦叶子脚下一个不稳,连忙往后倒去。好在庄守心已经坐在了旁边,拉着她的手臂,把人带进了怀里。 “呵呵。”秦叶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手里还拽着马车的某个装饰流苏。很明显,被她扯下来了。“失误!失误!” 秦叶子就坐在庄守心的大腿上,人就倒在他的怀里。眼滚滚的大眼睛,嘴角带笑,明明已经阅人无数的庄守心,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尴尬的移开目光,也没来得主意男女授受不亲。 “咦?庄守心,你脸红了啊?” 调戏人的秦叶子话音刚落,就被庄守心拉出怀中。 秦叶子像个小流氓一样盯着别扭的庄守心,搓了搓手,笑得猥琐极了。“庄守心,你说你,年轻有为长得又好,多少闺房色女,就等着你这款小白脸,什么清风道骨,揉虐起来最好不过。你要多长点心,别动不动就脸红。” “秦叶子!”为了掩饰尴尬,庄守心不由得大声呵斥。 乡路本就不宽,正好对面也来了辆马车,车夫躲避了一下。双方技术不错,完美的闪过去了。只是庄守心的这声‘秦叶子’,好巧不巧,正好传到对面马车这边。 买了金簪又买了包子,庄曜玥正准备赶回家。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稍微明白了当初庄守心揣包子时的心情,生怕晚回去一部,包子就凉了。此时还是夏日,他还坐着马车。而那时,坐驴车又正逢寒季的庄守心,还能把包子揣得热乎乎的…… 这份心情,真是司马昭之心…… 跟着秦叶子学了不少有的没的,熟悉《华夏史》的庄曜玥,用起成语来也是毫不含糊。 庄曜玥眉头皱得紧,就听见了一声‘秦叶子’。他浑身僵硬,猛然拉开窗帘子,只见一辆马车和他交叉而过,往镇上去了。 马车里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除了秦叶子,也没有哪户人家的姑娘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庄曜玥想起在县官府里受到的莫名待遇。那时候他就觉得不对,没想到,还真是庄守心回来了。 “车夫。” “唉,怎么了公子?” “回镇上去。偷偷跟着那辆马车。” “这……” “银钱我照样算给你。” 车夫露出一个大笑容。“好嘞!” 对于此事丝毫不知情的庄守心和秦叶子,还在马车里玩闹。好吧,秦叶子一个人玩闹。她大大方方的坐在正位,歪脑袋看庄守心,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我还以为,只有小胖会这么害羞,没想到你也是。还是说你们这的人都是?” “秦叶子。”已经被逼得两耳通红的庄守心推开秦叶子的脑袋,将她的目光移开。“是你太过了。你是个姑娘家,不要总是这么、坦诚。” “哎呀。”秦叶子拿过细软,躺在上面,懒洋洋极了。“做人就是要坦诚。活得畏畏缩缩地有什么好。我突然有点担心你啊。官场可黑着呢,混不好咱就回乡啊。那个啥?翰林到底怎么算的?我都不大明白,这是当官了还是没有啊?” 庄守心不由得一笑。“你成天教曜子读书,这些也不上点心。我还以为、曜子对你很重要呢。” “对我很重要。额,也算吧。是蛮重要的。我跟你说。”秦叶子猛的做起来。“伟大的人都是不理俗世的。像那什么福尔摩斯,是福尔摩斯吧?听说他还不知道地球绕太阳还是太阳绕地球。” “秦叶子,你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嘻嘻。”秦叶子摸摸自己的头。“这样显得自己有文化。” “你瞧你。”庄守心帮秦叶子顺她的头发。“你怎么总喜欢扯自己的头发?” 因为她上辈子剪的是一头短发,九年过去了,秦叶子还是没有习惯自己这一头的累赘!女汉子都是这么潇洒。 “别弄了,由它吧。” “这可不行。”庄曜玥说着,拿起自己带来的大礼盒递给秦叶子。“打开。” “哦?”秦叶子高兴地接过。“果然啊,富贵了没少我的。” 秦叶子打开盒子,里面的礼物却出乎她的意料。是一件叠放整齐的衣裙…… 恶俗的粉红色…… “你以为我会喜欢这个?” “你不喜欢!”庄守心一下就急了。连忙又从脚边拿来另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都是胭脂珠宝首饰。“那、那这些呢?” 秦叶子一眼就看中了某根金钗,立刻拿起来仔细打量。 “喜欢。”来到这里还没见过金子的秦叶子很是诚实。 庄守心送了一口气,终于露出笑容来。 秦叶子看看衣服,又看看首饰。 感觉,不妙啊…… 最后,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庄守心。 要说小胖送她这些东西,她倒不会多想。毕竟小胖他傻啊!蠢啊!没啥小心思啊!但庄守心不同,他打从小时候,就是个明心的。 庄守心从来都是知道目标以后再去行动,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送她这些东西。 要不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好用?秦叶子虽然总是少根筋,但关键时刻,第六感总能超常发挥。 秦叶子拇指和食指转动着金钗,低垂着眼睛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庄守心当她收到礼物高兴,便将手撑在马车窗沿,靠着脑袋温柔的看她。 而事实上,秦叶子满脑子都是:我虽然对他也算有恩但是礼太重了,这小子不会喜欢我吧?他现在很有钱吗?将来要当大官吗?不对,划掉!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重点是什么来着?小胖!呜呜,小胖会哭的…… 第71章 改头换面 庄曜玥不会哭,他会嫉妒! 车夫总觉得,自己载的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跟踪马车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那马车晃晃悠悠驶进了县府那就不一样了。 车夫连忙把庄曜玥赶下马车,突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半块木头,看上去挺眼熟的。转念一想,扒开车帘。这小子竟然把他的小窗子给掰了一块! 虽然他这车老旧了一点,虽然窗子是破损了些。但是这是木头啊!你直接掰一块这是得有多大仇! 庄曜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身上所剩银钱本就不多,结果包括车费几乎都赔了去。庄曜玥现在心里满肚子的火气。这秦叶子,一路上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他跟在大老远都听见她的笑声了。 庄守心这个德行有失的,秦叶子不开窍,他也不会避讳着些。不,他更不想避讳。只是,若要旁人看见,秦叶子这名声该往哪放? 想要秦叶子当他妹妹,休想!庄曜玥目前还死死拽着那块木头不愿意还车夫,车夫硬掰着他的手抢。庄曜玥只是盯着县府不肯松手,车夫废了好大劲才抢过来,随后连忙驱车跑了。 这里有疯子,而他只是个车夫,不管闲事的。 庄曜玥在县府对面的一个路边小摊坐下,花了两个铜板拿了杯清水就这么坐着。他就不信了,他们就不出来! 庄守心靠在县府偏屋的门栏上,偏屋房门紧闭,里头可热闹得不行。 “自己来!大姐我自己来!” “姑娘,您把衣裳换上。” “我会换!我懂穿!我懂穿衣服!你手摸哪呢,你个女流氓!” “姑娘,不是这样绑的……” “我知道,我自己解!求你们了,我自己来!” 一阵噼里叭啦后…… “有手!自、己、来!” 随着秦叶子的一阵怒吼,房门唰的打开,三个娇弱毫无战力的丫鬟就这么被推了出来。 “姑娘!” ‘砰’的一声,是秦叶子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姑娘,那衣服……” “自己来。” “姑娘,那脂粉……” “自、你等会。。” “姑娘,那发髻……” “自、说是等会没听见啊!” 三人之中唯一没有得到‘有用’标签的丫鬟低下头,懊恼的看着突然抬高下巴,骄傲的其余两个丫鬟。她愤怒的甩了一下袖子,正想着离开,就看见抱臂靠在门栏上的庄守心。 庄守心本来挂着笑,一见三人立刻收敛了笑容。站直起身,将手握成拳在嘴边遮挡假装咳嗽了两下。不动声色的朝三人摆手。 三人连忙行礼离开。 实际上内心已经是疑问满满。 那个是翰林之首啊!听说比咱老爷的官还打。专门从京城来的这里,也不知道是想做些什么,难道是为了里面的那位姑娘? 看那姑娘的穿着,不像是什么高阁小姐才对,难不成,才子流落异乡,偶遇佳人,互生情愫…… 沉迷于话本的三个丫鬟瞬间就好害羞、好害羞,然后躲到角落里八卦去了。 秦叶子不知道外头的是庄守心,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狠狠嘲笑他。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种男人等女人换衣服的戏码在古代也能遇上。 不都有那种剧情么?天真可爱又善良的灰姑娘遇到了王子,然后王子邀请她参加什么宴会,带她又是买衣服又是做头发,最后华丽变身,在宴会上秒杀一众女配。 对此,秦叶子想说,一直以来,对于这类剧本,我都是宴会上的背景墙,嗑瓜子的那个。 想来秦叶子是真正的懒女人。她的试衣间比房间大上好几倍,平日里自己几乎都不进去,因为害怕会迷路……咳,没有那么夸张,活跃一下气氛。只是门口是她的小柜子,里头都是一套又一套的休闲衣。随便穿一套就可以出门。 但别说,凡是什么慈善晚宴,生日派对,股东大会什么的,都是脚踩十二厘米细高跟,由设计师从头到尾量一身出来。股东大会,那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王大人,气势上就要凶狠。生日派对上,那就是娇小可爱的小女孩,扮傻装嫩不在话下。而慈善晚宴这种,无异于天生的主角,礼服一向端庄清雅。 她就是懒,不打扮自己。底子倒也还是好的。 她老爹曾经拿着棍子从别墅二楼一路追打她,追到了院子。当时她正躺在床上嗑瓜子看韩剧,一边看一边给音音打电话,满满的嘲笑,总觉得人家一分钟有60个梗。那时候音音是个绝对的道貌岸然,和一群平均年龄75岁的老人家一同参加某学术会议,表面认真发言,实际上,挂着蓝牙耳机时不时还回应她两下。 他老爹一边假装打她,雷声大雨点小,一边要求她换衣服相亲,那感觉,好像心脏病都要出来了一样。 然后不久,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出现在某知名画馆里。 如今这感觉,颇有点回到当初。 秦叶子换好衣服,就招呼丫鬟给她化妆弄头发什么的。庄守心也不大好意思再站着,就再院子外头沏了壶茶,背对着屋门细细品着。 那屋里头,活像打仗似的。 庄守心撑着脑袋,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海棠喜阳又耐寒,庄守心觉得,挺像秦叶子的。 本来是想带秦叶子出来玩耍的,可听秦叶子在里头折腾,却又更像他在为难她,有意捉弄她一样。 他已经可以料想到…… 还没等庄守心思考完,后背‘啪’的一下就是火辣辣的。 他已经可以料想到,秦叶子一定会打他的。 庄守心苦笑着放下茶杯,侧身回头。 简单的露鬓发髻,一根金钗,一根步摇。半挽着的头发垂落在右肩。峨眉清清淡淡一扫,眉眼仿佛流动着晶莹的春波,皮肤如玉般白皙,在艳阳之下,反射着亮光。樱桃小嘴朱丹轻点微微嘟起,一双灵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在撒娇,调皮淘气得可以。 她身上穿着他从京特意找绣娘绣的平罗衣裙,衣裙倒是简单,没有太多的花纹绣样,只是衣裙本身褶皱间就自具美感。粉色的纱裙衣边随风飘起,好像林中舞动的粉蝶一般自由灵动。当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秦叶子见庄守心看痴了,不由得摸了摸头发,其实她也觉得应该蛮漂亮的。但是这里铜镜照人效果实在太渣。秦叶子一个没忍住,向头顶的发髻摸去,被庄守心连忙起身抓住手腕。 细腻的触觉传来,吓得庄守心连忙松开。他微微撇过头,尴尬轻声道:“别摸了,省得你弄散了。” 秦叶子好似嫌自己还不够可爱一般,晃了晃脑袋,步摇跟着跳动着发出悦耳的响声。“嘻嘻,蛮好玩的。” 第72章 自谋生路 秦叶子随庄守心一同出了县府,又再度坐上马车。 庄曜玥已经隐约有点遭受白眼的意思了。不知怎么的,庄曜玥突然想起当年秦叶子来陪他‘送信’。他倒好,和庄守心一同入许府,独留秦叶子一个人在外头。大晚上的,还好没碰着什么坏人。不知道秦叶子那时会不会害怕,是不是也像他这般看别人脸色。 那年冷极了,秦叶子就这么缩成一团站在镇门口,他好不容易到了,却没有抱抱她给她衣服穿,而是光顾着自己伤心难过。想来,他也确实不如庄守心。 记忆这东西,一旦开了阀门就停不下来。庄曜玥隐约又记起当年自己被庄守心骗走的毛笔。那时他少不更事,心思也没放在读书上,连支毛笔也分不出好坏来。他为了给许秀儿买礼,哄骗秦叶子,秦叶子这傻丫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攒出银两给他买的东西。 他非但没能送送秦叶子,还嫌弃她,担心被人取笑,没能让她多歇歇脚。 庄曜玥抿了一口清水,只觉得喉咙哽得难受。 秦叶子对他多好啊。教他读书,也时常保护着他。他还没能为秦叶子做上什么,就要被庄守心抢走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庄曜玥暗自恨上自己这不开窍的。 可怜的秦叶子,被卖到她家,每日干活不说,也没什么人能说上话。亏得秦叶子还总是笑着,真不知她是怎么办到的,若是他,可得疯了不可。 就在庄曜玥一个人苦涩得不行,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县府侧门,庄曜玥探脑袋去看,只见侧门中,庄守心牵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庄曜玥皱了下眉头,细细打量那姑娘,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马车这边,庄守心快秦叶子一步拿来小板凳,放在她的脚下。“秦叶子,这里人多眼杂,你一脚跨上去不好。” 虽然看不到裙底,但姑娘家的,怕是遭人目光。 秦叶子打量了一下小板凳,拍了拍庄守心的后背。“没想到,你还蛮体贴的。” 说的,可不就是庄守心之前没有拆穿自己嘛。 秦叶子手脚极快,蹦哒一下,马上就钻进了马车里。庄守心跟在后面上了马车,还不忘帮秦叶子拉开帘子。 本来,庄曜玥是认不出人的,但是,那姑娘拍庄守心后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 眼看两人上了马车,姑娘笑脸盈盈,公子面若桃红,郎才女貌,般配得不得了。马车一路远去,独留他一人一清茶,满腔的苦涩。 庄曜玥一个人,也付不起叫车的钱,就这么走回了村子。路上,他垂头丧气,脑海里都是秦叶子和他的这九年。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 他考上了秀才,甚至很有可能考上举人。若是他考上了举人,一朝封官,领着朝廷的俸禄。家里头也不用下地干活,他请个下人,秦叶子就能高高兴兴享受着她快活的日子。 或者就算他考不上举人,估摸着秦叶子也不会嫌弃他。他就在家里,和秦叶子守着那几亩薄地,等日子好了,再买几亩新的。分家的时候,就往旁边搭一个小木屋,和秦叶子就这么住上一辈子。 庄曜玥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迟钝得可以。总是嚷嚷着要给秦叶子找个好人家。事实上从来没有真心想过秦叶子离开她嫁人。他早就不惦记什么秀儿了,自然也再没有想过旁人。 明明就能过上好日子。 明明日子过得好好的。 庄守心却偏偏惦记着。惦记什么不好,偏要抢他的秦叶子。 庄曜玥从来就没有把庄守心当作朋友,在此之前,也算不上劲敌。只能说是别人家的孩子正好是我同窗。 他和庄守心之间的联系,有且仅有秦叶子。 那么,秦叶子为什么要对庄守心那么好? 庄曜玥一想到很有可能二人早就已经互表心意,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一路走着。到了村口,听见里面热闹的敲锣声。今儿个可是他的场子,全村的人,都在给他庆贺呢。 庄曜玥特意换上的青色儒衫,被爱护得跟新的一样。那个在县官面前维持风度的秀才儒士,在许秀儿面前温文尔雅的俊秀公子。如今瘫坐在路边边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袍,将脸埋在手心里,发出阵阵可怕的笑声。 手指缝隙间,露出的一只眸子阴郁得如同黎明前的黑暗,连最后那点星光都掩盖得一丝不剩。 明着不行竟然还敢暗着来,想用一封推荐信套他?他庄曜玥,就算这辈子不考举人,也不会称了他的心! 不,他要考举人,他非但要考,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考上! “庄守心。”他咬牙切齿的叫着庄守心的名字,就像如果庄守心在他面前,他都能把人活剐了。 他庄曜玥求的本就不多。追求功名直至今天,也没想到会如何出息。唯独这一瞬,他觉得自己至少要比庄守心强。他绝对不能容忍,庄守心站在他前头! 做了坏事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抓包的庄守心还带着别人家的媳妇到处玩耍。这里搭个小船,那里卖个小饰品,不亦乐乎。 可实际上,我们的女主角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一路上都只是很牵强的赔笑。这种小女生的爱好,真的挺不适合她的。 我只是想跟这个大款借钱,而他却想泡我。 秦叶子表示,很忧伤。 但是,这一次,钱却不是为了别人借的。说起来,她穿越来到这里九年多,为庄守心闯过书院,为庄曜玥砍过柴、打过架、骂过人……好像有点多。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不,她做了。她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小胖。本来嘛,养成这种东西,养着养着,应该就成了才对啊! 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的小胖,竟然不想娶她?这心里头啊,拔凉拔凉的。这辈子,除了小胖,她还没有对旁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好过。 上辈子能排上名的,也就只有音音、老妈、老爹、威尔,也就只有四个,其中三个还是家属。 秦叶子嘴上不说,但从噩梦之中就可以窥见,自己凄惨的后半生。于是,秦叶子就开始暗搓搓的谋划要怎么自立自强。 这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首先,她是个文科生,火药到底怎么配,她很懵。其次,她肚子里没什么墨水,那些什么古诗词,都是跟着音音瞎背的,真要让她应景的做点什么诗句,她分分钟投降。 不过好在,她比较聪明,把能想到的都给记小本本上了,只盼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点用场。 思来想去,秦叶子突然发现,在有限的资源里,她这样的,最多就是给村里人写书信赚个小钱。又掐指一算,村里头识字的也不少,弄不好最后还会丢了生意。脑补了一下自己和大贵抢生意大打出手后,秦叶子果断放弃如此谋生。 最后,她得出结论。她就真的只能等着小胖考上举人,然后给她找户好人家。秦叶子沮丧得不行,一个人偷偷蒙在被窝里哭了。 她终于明白,当初董事们哭爹喊娘说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心情。果真是报应不爽,如今,她尽心竭力的去对小胖好,最后小胖要把她一脚揣掉,她还没能抱怨什么。 第73章 设法借钱 庄守心,简直就是她人生的稻草! 有了庄守心这个大款,那‘有限的资源’概念就会不同,这样,她或许能开个小酒馆什么的。 虽然不会做菜,但能招个厨子不是?虽然不大会跑堂,但也能招个跑堂不是?至少,她会做帐啊!钱的事情肯定能整清楚。 这样一来,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混吃等死了。小胖是指望不上,但小白脸可以多养几个。额,预算上来看,或许也能有三。然后也不用嫁了,反正上辈子也没嫁出去。最后挑个长得好看的,生个小包子出来,再告诉她,这辈子一定不能玩养成,青梅竹马什么的,最不靠谱。这不就行了? 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开酒馆。上有一个庄守心,中间挂一个庄曜玥,谁敢不给她面子?那什么要开道,谁敢逼她让三尺墙,她就嗖嗖两封书信,逼得对方退让九尺!这不?活得多风生水起? 越想越觉得靠谱。如今大道在前,她只要说服庄守心借她点起步资金就行,不用还的那种最好。 但是,庄守心带她去买小首饰…… 秦叶子欲哭无泪。从首饰店里头出来,秦叶子看到了一个画糖人的摊子。这玩意她熟,以前凡是什么特色风景区,少不了这个。 “你喜欢?”庄守心好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秦叶子喜欢的东西了。 事实上,好吧,秦叶子是真的感兴趣,于是多看了两眼。秦叶子也非常老实的点头。 “小姐公子,看看吧。又漂亮又能吃。” “我想要、喜鹊。” 本来想说让画龙的秦叶子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画龙好啊画龙。吃过的人都知道,龙是最大的一个。肯定够吃好久。但是这里国情不同,秦叶子还是很理智的没有提出那个敏感字眼。 那小贩也不含糊,刷刷两下就是一只漂亮的小喜鹊。“嘿!”别说,这时候的手艺就是比现代细腻。“我能试试吗?” “那小姐小心些,别沾了衣裳。”小贩看秦叶子的穿着,就认定是高阁出来的小姐,礼貌恭敬得很。 于是乎,秦叶子啃着某喜鹊,庄曜玥则拿着秦叶子画出来的一大坨糖。没错,没有形容词,就是一坨,不明意义的糖。 偏得庄守心,还十分高兴的拿着吃。 “没想到这玩意这么贵。”说好的古代物美价廉呢? “听说这糖难得得很,免不了是这个价钱。” 不就是蔗糖么。秦叶子不是很看好。得到糖人的秦叶子,一蹦一跳的,完全掩饰不了内心的欢喜。穿梭在人群之间,还真是犹如个下凡仙女一般潇洒随性。 穿得招摇长得还漂亮,看上去非常单纯不谙世事,于是乎,秦叶子被人揩油一般撞了一下,倒在了一旁某个猥琐男怀里。 “姑娘,哎哟,你撞疼我了。” 庄守心脸色大变,急忙上前,秦叶子却比他还快,狠狠踩了一下对方的脚,用手肘撞了一下对方的胸膛,完美退开。 “秦叶子。”庄守心着急的将秦叶子护在身侧。“没事吧?可有伤着?” 秦叶子摇了摇头。“他故意撞我。” “姑娘,你说什么呢!别血口喷人啊!” 光顾着调戏人没注意人家后头有人护花,哥们俩别提多郁闷。“你自己撞上来的,咋还打人啊!” 这一闹起来,大家就立马开始围观。人走着走着,也要多看两眼。相互之间问个明白,究竟是撞着了,还是被推的。热闹得很。 秦叶子今天虽然穿得淑女,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骂得庄燕等乡野村妇答不上话来的她。袖子就要挽起干架,亏得庄守心眼明手快给拉了下来。 “他撞的我!”秦叶子瞪大眼睛委屈得不行。 “我知道。”庄守心抓着秦叶子的手臂。“你别急。” 秦叶子一看,糖人都给她撞坏了,生气的把糖人扔到占她便宜的人面前。 “嘿!你这姑娘,咋还拿东西丢人呢?” “丢的就是你!你知道我这糖人有多贵吗?看你撞的。” 占便宜的李大瞧了瞧自己的衣服,掩饰不了自己心里的猥琐和犯贱的嘴巴。“哥哥我还没找你赔衣服钱呢。” “哈哈哈。” 李二跟着自己的大哥大笑。这二人本来就是混混,也不做什么坏事,就是嘴巴犯贱得很,喜欢调戏人家小姑娘。其实这也算是坏事了。 只是秦叶子不觉得什么,她上去打两下也就解恨,可庄守心拦着她。 庄守心将秦叶子半搂在怀里,眼睛冲某处示意。角落里突然跑出来两个下人,把李大李二给按在了地上。 别看这两人身着寻常百姓衣服,实际上可是士兵来着。庄守心回乡寻扬子宁的时候,还是秦国公的门客。他是翰林之首,秦国公一直奉他为上宾,少不得派几个贴心的下人随从。后来他入归宝熏,宝熏上面还没来得及派人,把他转手的秦国公也就作为门面,把这几个人送给了他,随他差遣。 “你,你们什么人?放开我,放开我!” “你敢压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县官里可有我认识的人!” 庄守心虽然衣着华丽,但本身翰林研读就没有封官,虽受五品俸禄,可若不身带令牌,也没人识得。 “那便带到县衙里去,让县令好好审审。” 县令一职六品官衔,庄守心若真计较起来,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高低。所以说起县令来,也十分理所当然。 两人看庄守心称呼县令,也不带大人称号,一下子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愣着做什么。”秦叶子狡黠的笑着,仗势欺人起来,丝毫不含糊。 押着人的士兵见庄守心没有说话,权当默认。“是!” 两人押着人,便往县衙走。看热闹的人,也连忙跟上。不过县官审案,有明审、暗审之分,估摸着肯定也是暗审,看不到什么,人群也散了一些。 就是围绕在秦叶子和庄守心身上的目光久久没有散去。 “找个地方坐吧。免得被人盯着。就这、就这家茶馆!我来这听过书,可好了。” 说完秦叶子就把庄守心拉进茶馆。 “客官、客官里面请。”跑堂的连忙端着笑过来。 “雅间!”秦叶子老练得就像一个常客。 “好嘞!二位楼上请!” 庄守心看着秦叶子高兴地样子,知道她心里头肯定又打着什么奇怪的算盘。 二人来雅间坐定,敞着窗子,还能看到外头的街景。跑堂的送上茶,却被秦叶子小声暗示了拿酒,跑堂的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应下了。 “秦叶子,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听过书?”庄守心挽起袖子,帮秦叶子倒上茶。 第74章 表露心意 “你不记得了?”从来没有品茶格调的秦叶子解渴般吹吹喝下。“以前你和小胖去许府,我就来的这家。我跟你说……”秦叶子压低声音,看着门,生怕有人闯进来的模样。“刚刚的那个跑堂,可势利了。那时候我点了杯茶水,他三番四次想赶我走,那话说得……可难听了。” 庄守心掩去笑容,面露怜惜。 秦叶子却大大方方,也不遮掩。“我就看不惯他这样,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我手里有银子,就拿着在他面前晃啊晃啊!死活不给他!哼,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庄守心笑着解下自己的钱袋子,直接递给了秦叶子。“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 要不怎么说,有钱的帅哥令人很没有抵抗力。 就连秦叶子这个曾经视金钱如粪土的人都快受不住了。她木愣愣的接过钱袋子,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都给我了?” “给你了。” “你就不怕?我这转身逃走,把你留在这里洗盘子?” “我比你手中的钱袋值钱多了,秦叶子。” 秦叶子这厚脸皮的,被如此温柔的看着,一时间也撑不住,脸蛋通红。 以前是我没注意,这么一看,他好像蛮喜欢我的。这时候我把他灌醉问他拿钱,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会不会伤害纯情少男的心? 还没等秦叶子想明白,跑堂的就动作利索,给拿来一小坛子酒。 在庄守心疑惑地目光中,秦叶子没忍住臊得慌。她今天打扮得本就十分漂亮,脸蛋一红,衬上粉红色的裙子,整个人粉粉嫩嫩的,可爱得让人没忍住想摸摸碰碰。 庄守心尴尬的移开目光。跑堂的自认聪明,体贴的帮两人关上门。 “我还没喝过酒呢。就觉得喝茶没什么意思。”秦叶子找着借口为自己开脱。 “现在还是白天……” 庄守心话没说完,秦叶子就打开酒坛,砰的一掌打在了桌上。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纯粹是恼羞成怒了。“费什么话!谁规定白天不能喝酒的!你个男的,还没我一个小女子爽快!” 秦叶子说完就给庄守心倒酒,为了表示诚意,自己还豪爽的喝了一杯。 那滋味,呛得很。 上辈子,秦叶子是个喝不醉的神人。千杯不倒不敢说,喝醉一片然后镇定自若的离去,还是可以办到的。 秦叶子,以为,她这辈子应该也不差。 “小心些。”庄守心想要帮秦叶子顺气,却被秦叶子拒绝了。庄守心无奈苦笑。“秦叶子,你还真是不能让人放下心。” 他的意图本就不光彩,偏得秦叶子还如此信任他。秦叶子这人,从小待人就没什么心眼,若不看紧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骗走了。 “怎么了!我秦叶子聪明得很,你们这些小屁孩,和我可不是一个档次的。”秦叶子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秦叶子。”庄守心看秦叶子喝得厉害,想着至少要在她清醒地时候把话给说了。 “什么?”秦叶子又独自干了一杯。 “关于曜子考举人的事。” “举人?”秦叶子嘲讽的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庄曜玥。她觉得,她咋就把那小胖墩教得这么厉害呢?“你们,都挺厉害的。考举人怎么了?” “他娘买你当童养媳,名声总不大好。”本来,用来说服县令的话,结果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庄守心心里头犹豫得很。最后拿起酒杯,自己也学着秦叶子一口喝下。“秦叶子,我喜欢你。我让县令与曜子说,若他能把你加入户籍,认作内妹,就把推荐信给他,助他考取举人。若他、若他不愿,我便不给。” 庄守心把空的酒杯放到桌上,心脏跳得极快。在秦叶子面前,他撒不了谎,也不想撒谎。 秦叶子看着庄守心楞了神,半饷才反应过来给他和自己倒酒。 “然后呢?小胖怎么说?”秦叶子觉得,自己问的话,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说要与你们商量。”庄守心垂下眼,看着酒杯发愣。“秦叶子,他若问你,你会答应他吗?” 秦叶子吞咽了一下,手摩挲着酒杯。“谁知道呢?如果他想,或许会吧。” 反正,小胖是不想娶她了。那正好,她变成小胖的妹妹,出门的时候还蛮带风的。更何况……“他要什么,我从来都允了他。” 秦叶子又是豪爽的一饮而尽。“该死的跑堂,给这杯子怎么这么小!” 庄守心惊讶地看着秦叶子。“秦叶子,你……” 秦叶子一掌拍到桌子上,空茶杯被震了起来。“我秦叶子,这辈子就对庄曜玥这么掏心掏肺!好人做到底,姐姐我成全他!” 庄守心看着秦叶子半醉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跟着喝完杯酒,便抢过秦叶子手中的酒坛子,给二人满酒。“秦叶子,你待我,也是极好。” 秦叶子撑着脑袋,歪头看庄守心。“你要早说,我秦叶子是个认死理的人。你至少要在……”秦叶子看着手掌,开始数手指头。“1、2、3、4……至少要在一开始,很早很早之前的一开始。” 秦叶子打了个隔。原本的千杯不醉,变成了现在的一杯就倒,落差不要太大。 “我现在还不晚,秦叶子。”庄守心酒也不喝了,就这么看着秦叶子。 “不。你个傻的。我其实,就是想来跟你借点银子,大概、五百两……好像有点多……算了,不管。我就是想来跟你借银子,以后我就不嫁了,开个酒馆自力更生。可怜的人都得自力更生。” 庄守心忽的一笑,只觉得秦叶子可爱极了。“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借你?” 秦叶子趴在桌子上看庄守心,一个劲的傻笑。“我觉得……你喜欢我,你肯定会借给我的。” 庄守心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摸了摸秦叶子的脑袋,并顺势碰上她的脸颊。“我不会借给你的秦叶子,你还要嫁人呢。别人都不可以……和我成亲吧,秦叶子。” 好不容易两辈子,终于被人正儿八经的求了一次婚,可酒劲上来的秦叶子竟然醉了。 这郁闷程度,就跟上辈子被人表白,结果去约战一样坑爹。 “不行,小胖会哭的。” 庄守心的手扫上秦叶子的眉心。“你说谎秦叶子,会哭的是你。” 秦叶子摸着庄守心的手,醉醺醺的说道。“庄守心,爷爷不会怪你的。你别伤心。你别哭。你们一哭,我这心里头……就难受。爷爷记挂你、就算走了!也不会记恨你。他只会挂念你好不好。庄守心……只要你活得好!爷爷在天之灵,就能安息了。” 庄守心的眼眸里一片深沉,满满的都是爱意。“秦叶子,你是待我极好的。你不知道,一直都是你,没有别人。” 庄守心抽回手,起身来到秦叶子的身边。不敢唐突佳人,却还是没能抑制住情感,在她脸颊的手背上留下一吻。 “秦叶子,我们做个约定吧。若你没选我,我便借你五百两。若是我得不到你,我希望,也没有别人。我就坏这么一回。你说好不好?” 秦叶子撑起脑袋看庄守心,冲着他露出一个傻笑。 “你这样,我便当你默认了。” 第75章 送回家 实际上,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的秦叶子,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就看见一个小帅哥在她面前晃悠晃悠。 然后…… 她好像还记得一件事。“让人给我把衣服换回来,妆也给卸了。” “好。” 庄守心以为秦叶子是不想被旁人知道,加上自己的私心,他也不希望别人看到这样的秦叶子,一心认定只有自己知道就好。 事实上,秦叶子只是记得。睡觉要换舒服的衣服,免得把贵的弄皱弄脏,还一定要卸妆,因为带妆睡觉对皮肤不好。 那个没能得到自身价值体现的丫鬟坚持承担护送秦叶子回家的任务。在亲手扒了秦叶子帮她卸妆解发髻以后。庄守心想着自己把秦叶子送回去毕竟不合适,便答应带她一同。 此时丫鬟心里得意。你倒是有本事自己换上衣服,你有本事在醉酒的情况下把衣服换回来么? 庄守心送秦叶子回来的时候,正是村子里午宴开席的时候。村子里可热闹了,大家围着庄詹家吃喝着,有说有笑。庄守心没能进去,但也是远远的亲眼看见庄曜玥扶过秦叶子才转身离开。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上马车的时候,拦着秦叶子的庄曜玥,将目光移到了他这边,眉头皱得极紧。 丫鬟本以为,自己好心送人,应该能得到几句感谢,谁知道对方都没有搭理自己,把人抢一般的从她手里抢走,然后就视她为空气。丫鬟跺了跺脚,便离开了。 秦叶子消失,秦春子一口咬定不知道看不见人。这事,庄詹信了,李氏可是不信的。可秦春子身份不同。人家秦叶子是她买来的,想怎么打怎么打,她也不把秦叶子当外人。可秦春子毕竟不是自个家的,拿着棍子威胁好几次都没能下去手。 好在庄曜玥后头回来,说着可能秦叶子贪玩,在哪忘了时间。 李氏气火稍微下了点,又开始张罗宴席的事,这也就没有时间去惦记秦叶子了。 庄曜玥扶着秦叶子,秦叶子酒劲上来,整个人软趴趴的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庄曜玥觉得,自己和那庄守心,真是要结下不共戴天的大仇才好。 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庄守心竟然带秦叶子去喝酒!秦叶子此时穿着也不是他在县府看到的那一身,欲盖拟彰到了极点! 庄曜玥揽着秦叶子的手又没忍住多使了点劲。 “疼……” 秦叶子皱着眉头,用小拳头砸了一下庄曜玥的胸膛,因为喝酒,战斗力下降百分之九十八,连挠痒痒都不如。 虽然如此,但秦叶子还是死死抱着自己怀里的大包袱。死活不愿意松开。庄曜玥看人多眼杂,一把打横抱起秦叶子,准备送回屋里去。 “哎,这怎么了!”李氏看秦叶子被庄曜玥抱在怀里,还以为她晕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跑过来。 秦叶子身上都是酒气味,庄曜玥想瞒也瞒不过,只能睁着眼睛撒谎。“躲起来喝酒呢,可能是太高兴了,我这刚好看到她。” “哎呀!”李氏伸出巴掌就打在了秦叶子的肩膀上。 庄曜玥见她伸巴掌,下意识的挪了一下,想要避开。“娘。” “死丫头!大白天的喝成这样!快,送屋里去,免得别人看见。” “好,那我先送秦叶子进去。”庄曜玥把秦叶子抱回屋。一旁正在洗盘子的秦春子,貌似不经心,实际上都在偷听着。 她清楚的知道。那个坏人骗人,她明明看见姐姐是被人叫走的。那人还给姐姐带了包子。 那包子秦春子不舍得吃,只闻了一下扒了一下口,便偷偷藏在箱子一角。她知道姐姐喜欢,想要留给姐姐。 而屋里的木桌上,放着的是庄曜玥从镇上给秦叶子带的包子,也早就凉了。无人问津可怜得很。 庄曜玥抱着秦叶子掂量了两下,诧异秦叶子竟然如此的轻,他随便一使劲,她就在他怀里了。 庄曜玥将秦叶子安置在床上,得了被子的秦叶子这才放弃了手上的大包袱。庄曜玥捡起来,走到门处关了门,又封了窗子,这才打开包袱。 果不其然,是他在镇上看见的那套衣裙。庄守心究竟是何居心,就这么让秦叶子把衣裳抱了回来。衣裳被叠放得整整齐齐,上头还有一个小钱带,打开一看,都是碎银子。 庄曜玥一个没忍住,把钱袋连同衣裳一同扫落在了地上。 动静有点大,秦叶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撑着坐了起来。“小胖?” 秦叶子一喊他,他就没由得慌乱。明明他生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却又害怕她生气。于是他连忙挪到床沿,遮住了秦叶子的视线。 秦叶子眯着眼坐在床沿,抓着庄曜玥的手,将头抵在他的身上。“晕死我了小胖。” 庄曜玥只觉心里头不是滋味,尤其是想要发火又感觉没有立场,非常恼火。 他将手伸向秦叶子的脸颊,将她脸捧起来细细打量。 因为秦叶子醉酒不老实,负责卸妆的丫鬟废了老大劲,最后却还是在她的嘴角留下了朱丹的痕迹。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被庄曜玥发现了。 庄曜玥用拇指抹去那点红色。脑海里开始止不住去想是不是庄守心对秦叶子做了什么。 他手握成拳,嫉妒得眼角都泛起了红晕。眼眸犹如一潭黑色的死水深不见底。“秦叶子,你告诉我,你今天去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阴森得可怕,让人听了都止不住后背发凉。 只可惜,秦叶子酒精上脑,还笑嘻嘻的抬头,对着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佛曰,不可说。” 秦叶子撑着庄曜玥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去开箱子。庄曜玥生着气,半点也没有扶她的意思。秦叶子打开木箱,里头衣服就直接往外扔,还顺便搜出了秦春子藏的包子。 秦叶子看着包子楞了一下,咬了一口,傻乎乎的点评。“庄守心的包子。” 庄曜玥再也忍不住上前拉起秦叶子,秦叶子站起身的同时,手上去拿着一个漂亮的玉佩。她得意洋洋的抓着玉佩拿到庄曜玥的眼前。“小胖,送你的。” 庄曜玥也是诧异。 这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秦叶子丢开包子,半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玉佩系在庄曜玥的腰上。“你考上秀才,我没什么给你的。以后的路,小胖也要自己走!” 秦叶子醉醺醺的扒着庄曜玥。“我只有这个,听说关键的时候能帮人的。送给你。” 庄曜玥摸着玉佩,只感觉一片清凉。这玉佩显然十分贵重,非寻常人家能够得到。庄曜玥抓着秦叶子的手腕,将她从地上带起,细细的打打量她。 秦叶子,很奇怪。 他早就知道了。 很早之前。 他小时候可能会被她蒙骗,可当他真正读了书,还不知道其中蹊跷是不可能的事。 秦叶子绝对不会是一般农户家的女孩,她的《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任何一样,都足以与大能媲美。 第76章 皆是司马昭 倒不是说这些就是秦叶子写的。只是,他认定的只是,秦叶子真的很奇怪。 无论秦叶子是谁,来自哪里,都一定,是超乎他想象以外的。 秦叶子醉晕得站不住,靠在了庄曜玥的肩头。庄曜玥就这么任她靠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边手却迟迟没办法扶住她。 所以他从来不问,就怕问了以后,会改变什么。 在十四岁之前,他甚至还会想,是不是他问了,秦叶子就会消失。秦叶子像是天上来的仙女一样,来了、就会走。 十四岁以后,他连想都不想了。他只知道,秦叶子陪着他,这就已经足够。其它什么,他都不想知道,也没有探究的心思。 如今暮然回首,他才突然察觉,其实他根本不了解秦叶子。她就像是风,吹过了,就散了;就像云,飘来了,就飘走了。 都说天上的仙女下凡,凡人偷了仙女的羽衣,仙女就回不了天宫。 那么秦叶子呢?他对她一无所知,就算她要走,他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庄曜玥伸出手,揽上秦叶子的腰,将她带向自己,紧紧的抱着。秦叶子靠在庄曜玥的肩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秦叶子,我要让你哪也去不了,哪也跑不了。就算你不愿……我也不会依你。” 仙女永远是仙女,她绝对想不到,凡人的心思是多么的恶劣。偷看仙女洗澡、偷走仙女的羽衣,最后和仙女成亲。 一切,都只是私欲。 庄曜玥再度打横抱起秦叶子,将她带至床上,细心的帮她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庄曜玥拨开秦叶子散开的头发。轻声嘱咐她。 紧接着镇定得和之前判若两人。把箱子里的衣服都整理收好不说,连包袱里的衣裙都叠放得整整齐齐。钱袋子里的碎银子,数得清清楚楚给她放回去。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庄曜玥来到床沿坐下。看秦叶子闭眼熟睡的样子。她的睫毛好长,皮肤白嫩得很。和庄守心完全不同的是,庄曜玥放在秦叶子脸边的手放肆极了,扫过她的眉眼,又抚过她的红唇。 最后,庄曜玥俯下身来——他想吻秦叶子。 在靠得极近的地方,庄曜玥抬头看了一眼秦叶子,正准备吻下去,房门却急促的敲响。 “哥哥!婶子让你出来!哥哥!” 秦春子在外头,叫得着急得不得了。 庄曜玥看了一眼秦叶子,最终把吻落在了秦叶子的唇角边。“好好睡秦叶子。睡醒就好了。” 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的头,这才起身打开房门。 秦春子脸色煞白的站在外头,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婶子叫你,哥哥。” “嗯。”庄曜玥点头,出了屋子。“进去照看你姐姐吧。要是她醒了你便来叫我。” “好。”秦春子点了点头。 庄曜玥放秦春子进门,亲自把门关上,这才放心的离开。 秦春子进了房中,下一秒,便是紧紧把门栓上。 她心虚的看向窗子,窗户纸的一角漏了一个小洞,是她用手指桶的。她听到里面有动静,便悄悄过来,没想到最后看到那坏人想对姐姐做些什么,便连忙跑过来敲门。 秦春子趴在床沿看熟睡的秦叶子,小手摸了摸秦叶子的唇。停下来想了一下,便拉起衣袖擦拭起来。 那坏人竟然想亲姐姐。她听二姐们说,被亲了,是要怀小娃娃的。 秦春子眼眶里溢满泪水。小手颤抖得不得了。咬咬牙,秦春子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泪。 那个坏人,竟然想趁姐姐睡觉欺负姐姐。 秦春子梗咽了几下,转身去拿她藏起来的包子。包子落在地上,都沾了灰。秦春子可怜的缩成一团,蹲坐在床沿边,一口一口的吃着包子。 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姐姐!任何人都不行! 秦春子眼角挂着泪珠,眼神却不是一个十岁孩子应有的样子。狠毒毒辣得不行。 无论是送包子的人! 还是外面那个坏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 没有人能够欺负姐姐,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相对应的,姐姐是她的! 秦春子大口咬了一口包子。 她秦春子一个人的!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会保护妹妹、对妹妹很好的姐姐。 姐姐给了她名字,还温暖的抱着她。 姐姐的笑容漂亮极了,任何人都比不上姐姐。 姐姐还说要教她认字,睡觉的时候,还总是把很多被子都留给了她。 秦春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眼泪,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甚至和包子混杂在一起,全部被她吃下肚子。 没有人可以抢走她的姐姐。 没有人! 宴席摆过就散了。按照规矩,庄詹家收了一部分的礼钱。另一部分便交给里正,当作这场宴席费用的一点补贴。 热闹过后,便是漫长的收拾东西时间。 李氏一边收拾,一边抱怨秦叶子没能帮上忙。“一个妇道人家,学别人喝什么酒!改天,我一定要好好给秦叶子说道。教教她规矩,都野惯了都。” 庄詹坐在一旁洗碗筷。庄曜玥便是收桌椅送回各家各户。当然,一部分是里正那边弄来的,还得他还回去。 庄詹打趣李氏。“估计孩子没见过酒,当水喝了。你别骂她,吓着她不好。” “有你这么宠孩子的吗?我跟你说,这样迟早会出事。这个性子,往后还有哪家敢要,这还要不要嫁人了?” “你说什么呢?”庄詹觉得李氏的话很不可思议。“秦叶子可不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你还要把人往哪嫁?” 李氏神经兮兮的顾盼着四周,凑近庄詹小声地说话。“当家的,你还不知道吧?今儿个我上集市,看见我们家曜子,到许夫子家去了。” “不是去见县官大人吗?倒许夫子家做什么?” “哎呀,你听我说完!” 李氏拉着庄詹的袖子,庄詹嫌她手脏,还掸了一下灰。“你说、你说。” “许夫子家哪还有谁?不就是那许秀儿……” 李氏话没说完,庄詹就急了。“你咋还惦记着这事……” “不是我惦记!是我们家曜子。你忘了?大贵和万子的事,是许夫子私塾,帮咱们办妥的?许夫子要没这个心,就不会帮咱们!” 庄詹一听,好像话也在理。“可,许夫子和咱曜子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啊。” “怎么没有!我看那私塾里的学生,可都认识咱曜子。” 第77章 里正劝告 庄詹想了想。“你说你!”庄詹急得站起了身。“这曜子也是,成何体统这是!若是真和许家有点什么,那秦叶子得怎么办?许家那能耐,怎么可能把女儿给咱家当妾。这秦叶子是跟咱一起苦过来的,多少年了都!我受秦叶子一声爹,这事我就不能由着你们!秦叶子是我儿的正妻!谁说都不行!曜子要是敢当这薄情寡人,我、我便打断他的腿!” “你、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李氏连忙站起身。“你怕别人听不见啊!” 李氏连忙拉过庄詹,压低声音。“这二人没圆房。我都看着呢!都打地铺睡地上,没什么的。” 庄詹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说法,整个人都楞了。“唉,不是,这怎么……你买媳妇回来,也不给曜子说明白?” “说什么说!我看,曜子就没这心思。都把秦叶子当妹妹呢。这么多年,我也是把人当女儿看的。你信我,没错。” “那……”庄詹长大嘴巴,觉得自己这媳妇真是没准了。“那你还让他俩睡一间房!” 一说起这事,李氏也觉得尴尬。 其实她顺势撒了一点小谎。比如,她之前撞见的某一幕。 她确实拿秦叶子当女儿看待,但前提是这秦叶子是她媳妇! 唉,反正乱得很。 她本来也没别的心思。就想着秦叶子和曜子到时候了就成亲圆房,然后给她生个小胖孙。可这,曜子不是不喜欢嘛! 而且,确实,说起夫子家的女儿,门面上也有光。曜子是个秀才,总不能就一个买来的童养媳。 李氏现在后悔极了,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给儿子买什么童养媳。 曜子和秦叶子还清白着,也不止一次说过不想娶秦叶子。 然后又和夫子家的女儿有谱,人家夫子好像对咱家也有意。 那么,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将来她还能多个女儿回家探亲。秦叶子虽然皮了点,但还算是个嘴甜的,当她女儿也正好,哪里有什么不合适? 要不怎么说人心都是向着自己人。李氏在这件事情上,就极大的削弱了秦叶子的存在感。 她没有细心的考虑过,如果秦叶子喜欢自己儿子,这事得怎么办。说白了,她就没想过秦叶子会不同意! 她的根子上,还是认定秦叶子是她买来的,人权一事没有过多考虑。合着就是自己想怎么来,怎么来。什么人都满意了,就是没算上秦叶子。 只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非常心安理得而已。 “不行!这孩子清誉都往哪放……”庄詹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虽然迂腐了些,但心底还是好的。 虽然他嘴上反对着童养媳这事。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他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接受这事。 秦叶子喊他一声爹,他也就真把人当自己儿媳妇。他就看不惯自己媳妇这么办事,哪哪都不靠谱。 “今天!”李氏连忙拽着庄詹。“今天我就到曜子他们屋睡去。你和曜子睡一屋。” “你、你!” 面对这么□□的媳妇,庄詹指着李氏,半天都没能说上话来。 在屋里头照顾秦叶子的秦春子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她看看昏睡的姐姐,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要姐姐不用嫁给那坏人,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庄曜玥还忙着各家各户还东西。等他把桌椅搬到里正处的时候,里正清点了一下,就邀他歇脚喝茶。 庄曜玥看里正的样子,心里头也有准备。 两人一同坐在里正家的偏厅。里正说了两句闲话,就开始进入正题。 庄詹家两个秀才,为了区分,他便称呼庄曜玥为小庄秀才。 “小庄秀才,这县官大人说的事。你还是早些下决定才好。事关你的前程。我知你与你家那位……” “秦叶子。” “秦小姑娘感情颇深,但若是真无男女之情,便随了县官大人的心意也不无不可。”说到此处,里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旁人寻我做这事,我还倒是不愿,可如今,却来催促你了。唉,人老了。” 庄曜玥垂下眼眸,起身朝里正跪拜。 “唉!小庄秀才,你这是做什么!”秀才逢官亦可不跪,怎能跪他一个小小里正? “里正。”庄曜玥坚持不肯起身。“庄某人有愧您提拔,劳累了您。” “这话怎么说。这县官大人吩咐的,我能不给他照办?” “但是里正!”庄曜玥略略提高声音。“此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明日,我便会亲自去与县官大人回令。” “你,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里正费了老大力气把庄曜玥从地上带起来。“我看那县官大人的意思,你若不同意,这推荐信,他是不会给的啊!” “里正。我一样会去赶考的。若是今年考不上,那便明年。总能考上的。” “糊涂!”里正气得直跺脚。“这能一样吗?赶考得废多少银子。你爹不也一样,这来来回回,哪能供得起。你是乡试榜首,可是多好的机会!” “里正!我不能昧着良心。”庄曜玥犹豫了一下。“我喜欢那姑娘,将来也定是要娶她的。” 里正惊讶地张着嘴巴。他万万没想到,庄曜玥说出来托辞,竟然,如此难以令人再劝导。如果说是为了姑娘的名声,他还可以说户籍改时间。如果说是为了流言蜚语,他还能说是心正不怕影子斜。 但,这若是喜欢…… 他还真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庄秀才,你这,可得想好了。你考上了举人,什么姑娘……” “里正。我便只喜欢那姑娘,是要娶她和她过日子的。” 里正咽了下口水。得,没他什么事了。 “明日,我便亲自去与县官大人说。”庄曜玥扶里正回位坐下。“无论他与我推荐信与否,这事,我都不能这么做。” “唉。”里正叹了口长气,摇了摇头。“罢,也罢。那秦小姑娘,还没能上户籍吧?” “卖身契倒在家里……”庄曜玥隐约猜到里正的意思。 “我看县官大人恐不会轻易放弃。你把秦小姑娘的卖身契带来,我帮你,把她如你籍中,你也不用等到成亲,若是怪罪起来,就说入籍难改,就这么罢了。” “里正。您的大恩大德,庄某人没齿难忘。” 里正摇了摇头。“我也上了年纪,当不了几年庄家村里正了。倒是你,是个好前途,以后别后悔了才是。” “既已认定,便绝不后悔。” 庄曜玥的声音坚定而悠远。里正也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庄曜玥不错,便也愿意帮他。相比于脱了户籍没露面的庄守心而言,庄曜玥这样的,更令里正满意。 人老了,对于有情有义的年轻后辈,总是宽容得多。 庄曜玥得了承诺,便起身回家,殊不知,家里头酝酿的,又是另一码子事了。 第78章 番外梦 庄曜玥做了一场梦,很真实的梦。 梦里,是初春,风还带着凉意。整个庄家村里热闹非凡,大家脸上都带着浓浓笑意,他站在村道上,村子里的人们一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好似没看见他一样。 一顶四人大红花轿,从远到近,缓慢朝他走来。吹喇叭的、打鼓的,将一曲喜乐奏得很是欢庆。 他为了躲避轿子,连忙退了两步,一脚踩到了水坑里。匆忙离开水坑,一阵春风拂来,轻轻吹开了轿子的布帘。里头的新娘子,正掀开盖头,好奇的睁着大眼睛,打量四周,直到看见他,便冲他眯眼一笑,再将盖头遮上。 是秦叶子! “站住!”他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拦轿,却被轿子横穿而过。 他慌乱的追上轿子,不停的在叫喊轿夫。“停下,你们要把秦叶子带到哪里!” 布帘被秦叶子偷偷掀开,隔着盖头,小心的把头侧向外头。他连忙倾耳去听。只听秦叶子说道:“你在干嘛!好不容易我成个亲,有必要捣乱么!” “成亲?秦叶子,你疯啦!你和谁成亲呢?” 秦叶子似乎恼怒了,一把掀开盖头,将脑袋伸出轿外,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缩回身子的动作慢了一些,秦叶子就该亲上他了。 “还有谁!不是你给我找的良人嘛!” “我给你找的!” 不知名的愤怒突然席卷了全身。他只想把秦叶子拉下轿子好让她脑袋清醒一些。可是就在此时,轿子却突然停下,秦叶子露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穿着大红嫁衣的秦叶子,袖口金丝纹绣,衬着修长的纤手白嫩漂亮。她画着从未画过的妆容,露出了一抹少女的浅笑。那浅浅一笑,犹如琵琶遮面,美得连同空气都染上色彩。他仿佛听见自己犹如锣鼓奏响般的心跳声,沸腾着他全身的血液。 秦叶子半掩着盖头欲语还羞,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悄悄挪到他的耳边。她吐纳出来的呼吸,炽热得犹如烈焰一般燃烧着他。 “谢谢你小胖。” “谢我什么?” 他支支吾吾的问她,她却盖下盖头,起身下了轿子。 “秦叶子!” 他连忙跟上,却只看见了拦在路道轿子前白马上的新郎官。是庄守心,他愤怒得差点朝对方扑上去。 而身侧,穿着嫁衣的秦叶子,却一步一步的离开自己,走向对方。 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了秦叶子的手腕。白马上的庄守心下马朝他走来。 庄守心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的质问他。“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他将秦叶子护在身后,挡在庄守心之前。“秦叶子是我媳妇,你才是,究竟在做什么!” “秦叶子是你媳妇?”庄守心忽地笑了。“痴心妄想!秦叶子喜欢的是我!” 他没能控制住怒火,出手打了庄守心。秦叶子掀开盖头,盖头就这么落在地上,掉落到了泥坑里,可是她不管不顾,却一直拦着他,但是他也没有停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即使被打得嘴角出了血,庄守心依旧是那个拥有诡辩之才的庄守心。“我是堂堂翰林之首,论地位,你不比我,论才学,你也不比我。你凭什么会认为,秦叶子会选择你而没有选择我!” “你胡说!”他狠狠推开庄守心。“秦叶子与我一同长大,从来都护着我,只要是她能给的,她会全部都给我。你才是,庄守心,你才是什么东西!” 愤怒使得他两眼通红,眼角染上的,是暴虐中袭来的恨意。 “庄守心!亏你人前一副君子做派。从以前,从以前开始你就一直谋划着要从我身边夺走秦叶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龌鹾的心思,你当年,你当年从我手中骗走的毛笔……” 越说他越是愤怒。他正想把人再打一顿,却被秦叶子一把拉开,狠狠的甩了个响亮的耳光。 他浑身僵硬再远处,愣神的看着秦叶子。 春雨总是来得特别的突然,刚刚还清风拂面,瞬间就又是刺骨的寒风。 雨打湿了他们,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秦叶子。”他看着秦叶子眼中的愤怒,试图解释些什么。“秦叶子,庄守心他不是好人。我、我只是想要找他拿回,拿回你送我的那支毛笔。” 他看见庄守心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秦叶子的身后。残忍而又冷酷的给他判刑。“是你自己不要的,凭什么秦叶子就得一辈子这么对你好。没有人要求必须这样做。” 他疯狂的摇头,想要拒绝些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在乞求一般。“秦叶子,你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明明是打了他,可是秦叶子的声音听起来却那么的无辜可怜。她后退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庄守心的袖子。“我喜欢庄守心啊。” “不!”他本以为自己会仰天大喊,可是没有,他只是很小声地否认申诉,即使如此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依然萦绕不去。 就是那一瞬间,场景瞬间变化,他惊讶地看着周围。是他的房间。 “小胖!” 换掉嫁衣的秦叶子,穿着她一贯的半截罗裙,好奇的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戏谑般的轻声道:“小胖,你快帮帮我吧。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什么?”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秦叶子却突然脱掉了自己的上衣。他吓得立刻扭头到一边。“秦叶子!你在做什么啊!” “哎呀小胖,快痒死我了,你帮我上上药啊!” 手里被塞入一个东西,他失神的看着——是药膏。 缓慢抬头,印入眼帘的是秦叶子的半截裸背。肚兜的红绳绑在上面,格外的显目。仿佛是觉得他受的刺激还不够大,秦叶子还把散落在背后的黑发整理揽到身前,露出她纤细的脖子。 “想什么呢小胖!” 秦叶子突然侧脸回头,一双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满是水气。 心律不齐的症状又开始出现。他打开药膏,颤抖着手,抹着秦叶子洁白柔滑的后背。 此时,他隐约已经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了。 因为这个场景如此熟悉。而且,秦叶子上次明明被叮咬得厉害,这次却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醒来的,但是他却任由自己放纵了。 也就是因为知道是在梦里,他好像更大胆了些。 他将抹药变成了抚摸,一点一点的在秦叶子的后背挪动。 “小胖!好痒啦!” 秦叶子不舒服的缩着身子,试图避开他。他却一把拦住了秦叶子的细腰,将自己浑浊的呼吸毫不犹豫的打在她的耳边。 “秦叶子。”他紧紧抱着秦叶子,感觉到自己浑身燥热,连眼眶都是热的。“对不起,我该对你再好一些的。” 他紧张不已,完全无法控制情绪。 秦叶子却不再挣扎,露出明媚阳光的笑容,举起粉拳,轻轻落在他的脑袋上。“死小胖,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秦叶子!” “痛!不许抱这么紧!勒得疼知不知道。” “秦叶子,我们成亲。”他紧张得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庄守心他凭什么抢走你,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你注定是我的。” “小胖……啊!” 他不想听见她拒绝的声音,于是把人拦腰抱起。 “小胖!你做什么……” 秦叶子一个劲的挣扎,却被他死死按压在床上,他本来两手分别抓着秦叶子的手,身体撑在秦叶子的身上。他看着秦叶子害怕的小模样,又忍不住一手抓着她的双手,使得自己空出一只手来。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秦叶子的手腕是那么的纤细,他的大手随随便便就可以控制住她。他的手抚摸着秦叶子的脸颊,感受她柔滑的肌肤。 “秦叶子。”他不耐得挪动身体,贴近试图靠着秦叶子更近一些。“我……” 秦叶子的脸,红得仿佛都要滴出血来。一双大眼睛闪烁游移,尽全力躲避着他的目光。她的衣服凌乱的披在身上,红色的肚兜格外的显目。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角落里去了,现在占据他思想的,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他试探性的用鼻尖去碰秦叶子的脸,秦叶子的眼睛竟然闪出了泪花。“小、小胖……” 秦叶子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活力,仿佛是被抓的小动物,发出了可怜的呜咽,那细小的爪子,在他心头不停的挠着,令他心痒痒。 “秦叶子,我,我就看看你。”放在秦叶子脸上的手不由得移向她脆弱的脖颈,秦叶子的身体被他炽热的手燃烧着。他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点火。 终于,他鼓起勇气,去摸索秦叶子脖子后面的肚兜绳子。 “不要。”秦叶子害怕的缩了起来,一滴清泪就这么落到他的手上。“我怕。” “不怕。”秦叶子一哭,他也就慌了。他颤着声音哄骗她。“没事的秦叶子,我就看看……”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叶子。白嫩的肌肤变得粉嫩,脸仿佛是从沸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当然,他没有资格笑话她,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烈焰燃烧了。 于是,他又不受控制的说。“秦叶子,你让我,摸摸你。” 秦叶子仿佛更加害怕了,整个人就在他的身下瑟瑟发抖,水汪汪湿漉漉的大眼睛戒备的看着他,粉嫩的唇口诱惑着他上前。 他终是没忍住,吻上了秦叶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失礼到了极点,粗鲁炽热的呼吸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在秦叶子的脸上。秦叶子身上透着一股清香,引诱着他贪婪呼吸。 他撬开秦叶子的唇,邀她的舌尖和自己共舞,恋恋不去。他终是退开来,让秦叶子能够大口的喘上气。 秦叶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心脏跳得极快,用空出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终是绑在了秦叶子的细腕上。 “秦叶子。”他自私万分,引诱劝说着这个害怕得发抖的姑娘。“你让我,亲亲你。” 他已经是极限,埋首在她的颈肩,吻密密麻麻的落在了周围。 终于,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从肚兜的边缘,探了进去。 “小胖,饶了我,饶了我吧。” “秦叶子、秦叶子……。” 他没忍住,叫着她的名字,久久不愿意停下。 第79章 做贼心虚 庄曜玥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坐起身打量四周。上一刻还浑身燥热,这一刻却突然冷汗直流。等看清身处环境,庄曜玥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子底下,他手边的,是昨夜爹偷偷塞过来的春宫图。爹和娘不知怎么盘算的,让他和秦叶子分开来睡。他想着春子也不小,这样也不好,就答应了。 谁知,才搬被子到房间,爹便不由分说就给他塞东西,他本以为是书,便认真的开始观摩,越看越不对劲。庄曜玥,渐渐回想自己的梦境,懊恼的将手埋在掌间。 更赧然的是,他身下一片清凉,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曜玥脸色绯红。 好在庄詹一早就下地干活去了,屋子里也没什么人。庄曜玥连忙起身换衣服。看着换下的裤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庄曜玥早早有了童养媳,庄詹也没怀疑过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便也没想过教些什么。可李氏是个糊涂的,没上过心,以为男子不像女子,还需要特意教些什么,旁人,都是自己悟的。 可谁知,庄曜玥十四岁便从书院离开,成日闷家里读书,村子里也没什么同龄玩伴,这些方面,没有交流,知之甚少。 想来已经十六岁了,却才初识□□,不妙得很。 庄曜玥拿块布包好裤子出门,才刚打开门就看见秦叶子和秦春子在院子里玩耍。 “春子,这几个呢就是a、o、e,来跟着姐姐念a、o、e。” “a、o、e。” 秦春子坐在小板凳上,秦叶子就蹲在地上拿棍子给她教拼音。 庄曜玥脸色一变,正想教训秦叶子让她别这么教。还没等他走上前,猛然想起怀里的裤子,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后退了两步。 “小胖?”秦叶子看见庄曜玥立刻笑靥如花。“你今天睡懒觉了啊。里正刚刚来过了,他说你要去见县官大人,特意把自家马车拉过来给你用。” 庄曜玥一看,马车可不就在外头拴着。 “你醒了?醒了就去找村里的车夫送你。” “不!”庄曜玥慌乱的抱着裤子。“等等,我等等再去。” “等什么?还得把马车给里正送回去……” “不!”庄曜玥下意识的抱着裤子避开秦叶子。“我一会再……” “你藏什么呢?给我看看!”秦叶子难得见庄曜玥羞红耳朵,她性子一向恶劣,喜欢逗弄庄曜玥。只是庄曜玥也不是当初的小胖墩,随随便便就能上她的当,难得一次,她兴奋得很。“来,给姐姐看看你藏什么呢!” “秦叶子!”庄曜玥像是受惊的小兔一般瞪着眼睛,惊慌的看着来抢的秦叶子。小手紧紧死拽着裤子不放。 “嘿,你说你!”秦叶子本来就想逗庄曜玥玩玩,这下子火气也上来了,拼了老大劲要抢。 然后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庄曜玥傻愣着放松了手,秦叶子一把就把裤子抢了过来。扯开外头包裹着的布。秦叶子大大方方的看着。“不就是一件裤子嘛?你藏什……” 秦叶子突然把裤子收了起来。好在她现在背对着秦春子。 秦春子也一直实行自己,只偷听不明显偷看的原则低着头假装认真学习。 “你还给我!”庄曜玥也不管裤子破不破,连忙卷起收在怀里。“秦叶子,你怎么这么野蛮。” 秦叶子傻愣的看着庄曜玥。嘴角直抽搐。 小胖这俊脸绯红,话说得完全没有威严…… 秦叶子一把拽过庄曜玥的手臂,将他拉着带离秦春子,两人躲在了小角落里说悄悄话。“我就说你怎么到爹房里睡了。” “你胡说什么!”庄曜玥紧张的反驳秦叶子,完全就是被抓包的难堪。 谁都好,为什么偏生是秦叶子…… 他现在,根本连秦叶子的眼睛都无法直视。 秦叶子却还浑然不知。“你偷着点,家里还有小朋友呢。别让春子撞见啊。” “秦叶子!”庄曜玥也不知道秦叶子到底明不明白,只觉得自己难堪得都要挖洞把自己埋起来了。 “小声点!”秦叶子又拽了一下庄曜玥。“你这,确实不好处理。我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会帮你洗的。你自己藏一下,先跟马车把正事办了。” 秦叶子看着庄曜玥的裤子,也很是为难。“藏严实点啊。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她还很有义气的拍了拍庄曜玥的后背。 庄曜玥抱着裤子,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你、你知道?” 秦叶子看着庄曜玥,嗤笑了一声。“小胖,姐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青春期的少男懵懂,我还是理解的。没关系,我不会取笑你的。” 话虽如此说着,可秦叶子越来越加大的笑容怎么也不可信。 庄曜玥耳尖还留着温热的余韵,脸却绷得紧紧的,严肃得很。“谁与你、谁与你说的这些!” 庄曜玥愤怒得胸口一个劲的起伏,就等秦叶子说出个人名就冲过去把对方宰了。 上辈子活在动不动就开车的新世界,秦叶子表示,我没杀过猪,还不知道猪会跑吗?“你管我。” 秦叶子被庄曜玥盯得也有些尴尬,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 “秦叶子。”庄曜玥欺身向前,秦叶子被逼得后退了小半步。 秦叶子恼羞成怒的一掌拍到庄曜玥怀里的裤子上。“还不去藏起来,抱着干嘛!能晾干吗!” 庄曜玥刚树立起来的威严又一下子崩塌,连忙抱着裤子回屋。 “姐姐?”秦春子疑惑地看着两人,心里因为听不到两人的交谈着急得不行,实际上却是满脸单纯无辜的样子。 “哦!春子,姐昨天喝酒又错过晚饭,晕死了。厨房里还有没有糖水?” “姐,你等一下!”秦春子立刻起身去厨房里忙碌。 秦叶子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回事。昨天她中午起来吃了一点,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晚饭都没吃。好在早上的时候吃了早餐,李氏也难得体贴的给她熬了糖水,没让她跟去干活。 秦春子正进厨房,庄曜玥就出来了。腰间还带上了她给送的玉佩。 庄曜玥见秦叶子盯着玉佩,眼神移向一边不好意思对视。“我见和我身上这身挺搭的。” 秦叶子实际上看着玉佩,没别的心思,只是后悔。 后悔死了! 她身上没件值钱的。难得遇见个很神的和尚,送了她这么一件身外之物。结果,竟然喝醉送给小胖了。 要不要这么刺激! 庄曜玥不知道秦叶子心中所想,只当秦叶子盯着自己。他用手摸了一下玉佩,清清凉凉的,让人心中莫名的欢喜。 庄曜玥来到秦叶子身前,伸出大手抚上秦叶子的侧脸,秦叶子大概是极少这样被人亲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缩了下脖颈。 第80章 意料之外的变故 “秦叶子,我去去就回。” 秦叶子察觉自己心跳加速,懊恼的打开庄曜玥的手。“知道了,快点走吧!” 说完,秦叶子便推庄曜玥出院子。 庄曜玥,最后还记得嘱咐。“春子识字的事,你先别忙活了。你这样教不行,等我回来再与你说。” “知道啦!快点走!” 恼羞成怒的秦叶子一向暴力,直接把庄曜玥这么一个大活人推着后背赶出院子,最后还彰显武力般砰的一下拉上篱笆门。“办你的正事去!” 庄曜玥无奈的一笑。“好,听你的。” 秦叶子看着庄曜玥离去找车夫的身影,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怎么会觉得小胖刚刚的笑容和那句话苏爆了? 这一定是幻觉! 小胖不喜欢我。 我也才不会喜欢他! 秦叶子摇摇头,拍了拍自己脸蛋,逼迫自己清醒些。 “姐姐。”秦春子端着糖水乖巧的站在秦叶子的身后。 秦叶子立刻回头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脑袋,接过糖水喝了一口。“我们家春子真棒!” 这世界,血缘亲情都信不过,更何况是其它别的什么。 秦叶子笑眯着眼睛,对秦春子竖起大拇指,然后轻点在她的小鼻尖上。 “嘻嘻。”春子十岁的小身板缩在一起,捂着鼻子小声地发笑。 秦叶子看她温顺,又忍不住爆棚的少女心,弯腰将她揽在怀里。“春子乖啊!刚刚那哥哥说姐姐这么教不好。他比较有经验,等他办完正事回来,姐姐就问问他。咱学习的路上,能少走弯路就少走弯路不是?” 秦春子心里一抽,面上却笑得更欢了。“好,春子都听姐姐的。” 哦!我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秦叶子没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啵了一下。“真乖。” 庄曜玥找车夫送他上县府,心里倒是一片坦然。只是另一边等着消息的庄守心却不大镇定。 庄曜玥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在庄守心的记忆中,庄曜玥是个娇生惯养没什么主意的‘少爷’。虽然身份上不属于,但行为上却很对得上这个说法。 庄曜玥家里人愿意宠着他,秦叶子也愿意帮衬着他。在庄守心的记忆里,庄曜玥还是当初那个会因为许秀儿拒绝而扑在秦叶子怀里哭的人。 庄曜玥考上秀才他并不诧异,毕竟他的身边有秦叶子。秦叶子的话,总有办法让他考上秀才的。 只是…… 感觉不一样。 气势也不同。 说起话来对答如流,不卑不亢。就连模样都变了不少。当初庄守心离开的时候,庄曜玥还只是庄小胖。如今身型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加上庄曜玥本就很高,形貌昳丽又有几分读书人的儒态,举止谦和倒让他觉得危险。 丫鬟尽心尽责仔仔细细的帮庄守心更衣,蓝白色的长袍没有一丝褶皱,被服服帖帖的舒展着。头发高束着,青色的发带飘扬在墨色长发间,隐约一股潇洒之意。 “县官大人此时在何处?” 更衣完毕的庄守心从丫鬟手中接过折扇,挂在自己的腰间。 “回公子,大人正在偏厅接待客人。” 庄守心皱了下眉。“我记得拜帖时间未到,客人怎生现在就来了?” 丫鬟退开两步,没敢抬头看庄守心。只是低头作答。“不是拜帖的客人。是县官大人的至交。这镇上的私塾先生。大人好棋和那位私塾先生来往还算密切。” “许夫子。” “正是许夫子。” 一说起好棋的私塾先生,庄守心首先想到的只有许夫子。拜当年庄曜玥所赐,他还有幸得到秦叶子的一副好棋局,进了许府和许夫子切磋了一番。 “既然大人有客,便到后亭去吧。” “是。” 丫鬟起步打开房门,规矩得很。和当初伺候秦叶子的几个丫鬟完全不同。 这是宝熏派来的人。宝熏派人接庄守心回京,如今人已经到了,他最多就是今日,便得启程离开。 庄守心就等着庄曜玥把秦叶子户籍的事办妥,再接走秦叶子。这一桩心事,也就了了。等去了京,届时会受到如何的安排,他不想去顾虑。 他现在能想的,只有秦叶子。 庄守心和丫鬟一同来到县府后亭,穿过半月门,越过回廊。后亭处的假山活水怡然一副园林盛景。 庄守心这才向前,就听见一阵笛声。笛声悠扬细腻,在寂静的后亭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何人在吹笛?” “这……”丫鬟也是脸色煞白。 她没有接到消息说这里有人。只怕碍了庄守心休息的兴致。 事实上,庄守心并不觉得这笛音如何,只觉得心中烦闷得很。他心里记挂秦叶子的事情,面上不显,但心里却紧张不已。 他不能接受秦叶子的拒绝。 所以他趁秦叶子醉酒,故意让人把秦叶子的衣裳和碎银子一同裹在包袱里让她带了回去。 他有很多办法将秦叶子不动声色的送回家,却故意让丫鬟把她交到庄曜玥手里。 他就是想要告诉庄曜玥,秦叶子之前是和他在一起。 庄守心甚至已经想到秦叶子回到庄詹家会被怎么苛刻的对待,但那恰好对了他的心思。若是如此,庄詹一家把秦叶子收为女儿也就顺其自然。 庄守心自认已经尽了全部的努力,如果最后这结局不是他猜想那般,他无法想象自己究竟会如何。 亭子那边,是正在等候许夫子的许秀儿和冬娘。许夫子有意让许秀儿见见世面,出门也是常常带着她。也算是来往之间混个熟脸。这一点,从许秀儿小时候就很是明显。 但许夫子和县官大人开始下起棋来,不免就有点无聊,许秀儿便得了允许,在这后院走走。许秀儿在亭子处张望,觉得景色宜人令人心旷神怡,便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吹上那么一小会。 冬娘笑着看许秀儿,突然眼尖的发现假山一侧站着些人。 冬娘也没多想,只当和私塾一般,是些什么轻薄书生,当即大喊了起来。“何人躲在那!” 许秀儿吹着笛子突然受到惊吓的站起身来。 两人隔得有些距离,倒没看清脸。 “真是无礼至极!公子,且待我前去……” “罢了。”庄守心摇摇头。他本就只是四处走走打发时间,没必要招惹这些麻烦。 第81章 冬娘的算盘 冬娘见人要走,一下子就恼怒上了。“不许走!”冬娘连忙跑出亭子,上前拦在庄守心面前。“偷看我家小姐,还想走!” “你胡说什么!”丫鬟见不得人这么污蔑庄守心,立刻向前。 许秀儿拿着笛子向前,只看见了庄守心的背影。看背影,也是个俊秀的公子,许秀儿想着或许有什么误会,便靠近了些。“冬娘,怎么了?” “小姐,这人躲在这偷看小姐吹笛子呢。” “混账!胆敢侮辱我家公子!” “够了。”庄守心皱着眉头阻止事态。 庄守心回身朝许秀儿行了个礼。“小姐海涵。庄某人恰逢路过此地,并无唐突小姐之意。” 许秀儿这些年来,就对‘庄’这个姓敏感得很。一听庄守心自我介绍姓庄,好奇的侧过头打量。她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己一眼就认出了庄守心。 “啊,你……”许秀儿半掩着嘴,很是惊讶。 和庄曜玥不同的是,庄守心记人这方面,就要差得多了。也或许可以说是,他就没把当初匆匆见过一面的许秀儿放在心上过。他见许秀儿认识自己,还十分茫然。 “小姐认识庄某人?” 冬娘见许秀儿如此表情,便连忙来到许秀儿身后,悄悄打量庄守心。这一瞧倒是瞧出不少名堂来。 这冬娘啥本事不高,就这看人的本事厉害得很。 就觉得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当年的乡试榜首庄守心。 而且,此人很可能已经远不及此。看他穿着打扮,身上的衣袍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再看看身上的配饰,哪一件不是色泽明亮,价值不菲。 冬娘自我琢磨着,当年乡试一罢,便是举人考试。如今的庄守心,她看着,也至少是个举人。 再对比一下他出现在县府,冬娘便猜他是中举后想让县官推荐官职。冬娘心中欢喜。庄曜玥确实为人不错,但若比起家世来,还是个耕夫。这就算考上了秀才,若考不上举人,那也是得种田下地没个好日子。到时候,还不是得靠许家帮衬着。 倒是许家也只有小姐一个孩子,如是能入赘,那便再好不过。而且都想着,乡试榜首,怎么也有几分考上举人的希望,将就将就着,也纳入了考量。 但怎么考量,也没有已经中了举人的公子与小姐更般配不是? 更何况,此人更是小姐心中所属。 冬娘看着气氛尴尬,便连忙解围。“哎呀,都怪冬娘我这眼拙。公子可是,庄守心庄秀才?” “大胆!哪里来的乡野小民,竟敢唐突我家公子。” 丫鬟心中,是京城为官的那一些做派。庄守心是翰林五百氏之首,不仅是现在担的虚位五品,更是将来是要在殿试上大放异彩的人。他人已归宝熏,宝熏乃上三卿之首,自喻贵气,对这些俗礼计较得很。 庄守心的不同,不同在于他很有可能还会是个状元。殿试如若能够脱颖而出,封官是由皇上亲封,不外派,只在庭。到时候他便可以作为宝熏在朝的一个新的重要势力。宝熏对此非常重视。 更何况,庄守心还是得过扬子宁点头的人。将来仕途远不仅仅如此。在他们看来,这许秀儿,包括这县府,都是乡野之地里的乡野之人。如此而已。 冬娘故意说庄守心是庄秀才,就为了探庄守心的口风。虽然丫鬟口风严谨没泄露些什么,但从她的态度中,冬娘也能窥测出庄守心的非富即贵。 要不怎么说,这市井之徒有市井之徒的活法,这权贵之势有权贵之势的活法。总归,是有道理的。 冬娘故作被训斥的尴尬,低笑不语。 许秀儿羞怯的帮冬娘请罪。“我这仆人性子直爽,没有恶意。还望公子宽恕。” “只是护主心切,庄某人醒得。只是小姐这倒是真与我相识?倒是我忘性大,没能记得小姐。” 许秀儿低头给庄守心行了个礼,这才红着脖子回应。“小女子名唤许秀儿,公子两年前来过我府,恰逢小女子生辰,公子与小女子曾交谈过几句。公子贵人多忘事,可能不大记得了。” 庄守心一听他报名号和时间,大概就猜出了她便是庄曜玥幼时记挂着的许秀儿。出落得倒是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也难怪庄曜玥喜欢。 庄守心这会突然放松了下来,心情也随之愉悦。如果是这样,那庄曜玥和秦叶子,大抵也不会真的有别的牵扯。 秦叶子这人,看上去性子爽朗,实际上是个小心眼的。若是哪句话惹恼了她,她定是要还回来才罢休。若是这样,估摸着也不会甘愿将自己置于许秀儿之下。 当年秦叶子带庄曜玥去送礼,说得很是清楚,是为了让这许秀儿激励一下庄曜玥。可后来他也听说,那一届庄曜玥并没有考上秀才…… 秦叶子大概还真会放松警惕。 庄守心喜滋滋的想着。或许秦叶子暗中替别人搭了线,自己还茫然得一无所知。对比庄曜玥的变化,庄守心便将其归结到许秀儿身上,一切就合理了许多。 庄守心又哪里知道,庄曜玥在那许府,不是稍微受到了点打击,而是让许秀儿,背地里狠狠羞辱个便。若他知道,也绝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原是许小姐,怪我没个记性。许夫子好棋,我当年上府还请许夫子解惑过棋局。” 许秀儿害羞的低下头来,心脏跳个不停。她对庄守心,本就记挂着,多年未见,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如今人重新出现不说,还更加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她少女怀春,怎会不动心。 丫鬟把许秀儿看个透彻,倒是庄守心不了解女人,只当许秀儿是个闺阁女子,胆小易害羞,没往深处去想。 若是旁人,丫鬟早就呵斥了去。只是她听庄守心一说,只当庄守心与她有什么不解渊源,不敢多嘴。 “是吧,冬娘便说是公子。唉,别光站着,亭子里头沏了茶,公子里面坐。”冬娘笑眯眯的和一开始完全变了副模样。高高兴兴的把庄守心迎进了亭中。 庄守心不便推辞,便跟了进去。 就是这么一时的放松警惕,往后的事情,便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庄曜玥来得比拜帖上的时间要更早了些,但也是个守规矩的,老老实实在门外候着,也不让下人去通报。 许夫子和县官下着棋,稍微过了时间。下人见庄曜玥态度极好,并且拜帖上的名讳,正是本次的乡试榜首,下人便自作主张去通报了一下。 县官多少被打扰了兴致,脸上不悦。 第82章 错误的开始 县官大人起身迎庄曜玥。 二人说了些寒暄的话,也便开始进入正题。 “大人。”庄曜玥盖上茶盖,目光清明的看向县官大人。“您与庄某人所说之事,庄某人,却只能拂了大人好意。” 县官愣住。事实上,虽然不可能,但他也存了几分担心。毕竟,这事庄曜玥并没有立刻应允下来,没想到,担心成真…… 县官默默开始想着如何跟庄守心交代此事。县官隶属下三卿天明,实际上就是一个六品浑官。当年依靠科举考试,分配七品,至原县令辞官,这才得了推荐,升至六品。他之所以一直不敢与庄守心麻烦,就是因为庄守心是上三卿宝熏门客,而自己,因为当年的七品,连天明中人都未曾拜见。 他只是官场中一个被人忽略的小人物,仅此而已。 他没入过天明,只是偏安一隅的当了个小县令,靠着多年的经验,掌管着这一处地方。实在不想去和京城权贵打交道。 庄曜玥对着里正,可以跪下推辞。但对着县令,却硬气得很。坐在座上,丝毫没有挪动的痕迹。话也说得极其平淡,好似在谈天气一般随和。 “庄秀才,我见你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未来,举人考试想必也是稳操胜券,你又何必,自阻前程?”或许是因为许夫子的肯定,县官对庄曜玥也多了几分惜才之心。“这为官之道,贵在变通。或许,你只觉得这事不碍,但要知,往后走在哪,还是要上头人说了算的。” 县官大人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通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庄曜玥是个死心眼。 “大人,我庄某人有几分本事,心里头还是掂量得清楚的。庄某人没什么志气,想必,与那上头人,也没什么同道可言。” 县官气极,终是说了狠话。“庄秀才,你若如此不识好歹,这推荐信,本官也不会落笔!你且走罢!” 县官起身拂袖,庄曜玥心知这事多半也就这样了。这才起身告辞。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佩戴玉佩,也或许是因为心底还是留有不甘,庄曜玥一不小心,起身时不留神扯了玉佩,慌乱间还打翻了茶杯。 县官也连忙看过来。 “令大人见笑。” 庄曜玥对自己的表现懊恼不已,茶水本就烫,好在茶杯没有落地。但,也没什么‘好’。他适才的风度,都被自己的一不小心给抹去完了。 尽管如此,庄曜玥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扬子宁给的玉佩,不是一般的普通玉佩。大抵为官人之间,都有一个流传。天底下最好的佩玉,就是当初扬子宁手中的一块。倒不是说此玉有多贵重,而是在于它的来历。 当年,扬子宁大寿,下有寒门门客送礼,得一璞玉,亲自献上。先帝取笑此玉简朴,想以贵品宽慰,被扬子宁婉拒。 此后,扬子宁将此玉穿洞随身携带,日日亲自打磨,终成一块佩玉。 先帝感叹扬子宁坚毅,特命人为此玉绣纹,再以进贡红边紫光丝线穿洞,赐名为‘不骄。’ 但关此玉,县官还知道一个说法。是他偶尔听闻的。这听闻对象,便是两年前来找他帮忙的学监。学监当时感叹扬子宁成就,偶然说得此玉。此玉其纹路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四角对折,便是一只仙鹤。先帝以鹤寓意扬子宁,盼其年岁长久,又以仙字,断其一鸟之下,万鸟之上,仅次于凰。 据传闻此玉虽不算价值连城,但色泽通透,四季清凉。 县官本不该认得此玉的,偏偏学监当时醉酒,一时兴起又给了鉴定之法。话说此玉从先帝处再回到扬子宁手中时,扬子宁还满是不喜。抱怨本想打磨些什么,却被坏了意境。竟一怒之下,将此玉丢至榻上。还好立马醒悟,玉也只是稍有磨损。 但也因此,扬子宁不敢再随身携带此玉,担心被先帝责罚,便将此玉对外宣称珍藏。从此以后,官场众人再不见扬子宁佩戴玉佩。便将此玉比成扬子宁门面。都传,若不是扬子宁赞赏得肯之人,绝无再见此玉因缘。 玉破损的地方,正是穿洞一侧,恰好,将仙字抹去些许。 庄曜玥这一番手忙脚乱,刚好就把茶水倒在了玉佩之上。这玉佩本就是秦叶子送他的礼物,庄曜玥宝贝得很。 庄曜玥捧着玉佩,一点点拿掉上面的茶叶,心中懊恼万分,还用袖子擦拭了几下。或许是因为庄曜玥的表现太奇怪了。县官便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看出了名堂。 “你这玉……好生奇怪,能否与本官端详?” 庄曜玥诧异刚刚还给自己脸色的县官,现在又突然找他搭话。他万分不愿,却还是解下玉佩。“只是一件寻常俗物,让大人见笑。” 就算庄曜玥曾经到书院里读过书,但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官,更别说他人的为官之道。 在庄曜玥看来,这当官的,还只是他们寻常百姓所说的,难伺候。他宝贝着秦叶子送他的礼物,也看得出这玉应该值些银两。可若县官污了去,让他以此交换推荐信该怎么办? 虽然,这玉可能真值不了多少钱。 面对着秦叶子送的礼物,庄曜玥满脑子的阴谋论。想着推荐信不换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已经被庄守心骗过一支毛笔,怎能再被骗一次。 县官大人拿着玉佩,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但他又不敢声张,不敢确认。 如若这是真的,那一切可不得了。 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刚好,学监就是扬子宁的同窗;刚好,学监书院的两个学生都是乡试榜首;刚好,学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为了庄守心忙活;刚好,这庄守心一回来就让他办庄曜玥的差事;刚好,学监句句不离扬子宁…… 难怪!无论是庄守心也好,庄曜玥也好!都需要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家世。 庄守心离开仅仅两年,就已经是翰林之首。 如若庄曜玥这番解决童养媳的事情,也随之进京,那两年之后的光景…… 若真是扬子宁现世,官场之间又该迎来怎样的风云变幻。就算扬子宁不现世,若是他得意的弟子门生…… 县官捧着玉佩,心里一阵澎湃。 读书人,大概都是如此。感性的程度要远远大于理性。一向不想沾惹麻烦的县官,竟然想到了上报此事。 若庄曜玥真的和扬子宁有关,这便宜,怎么也不能让宝熏捡了去。更何况,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天明绝对不会对他这个有眼无珠的县令罢休。 被牵着鼻子溜了一圈的县官,突然茅塞顿开,感觉自己已经领悟了全部。 他捧着玉佩,看着庄曜玥,模样就像自己抓住了第二个扬子宁一般。感觉,就要从他手里,开创出什么新时代一样。 “我与你推荐信,这玉佩,可能够借我端详几日。” 果不其然! 庄曜玥只觉愤怒冲破头顶,就差把可能藏着偷听的庄守心拉出来暴打一顿。 “大人!”庄曜玥一把抢回县官手中的玉佩。“此玉对庄某人而言甚是重要,不能离开片刻,还望大人海涵。” 庄曜玥越是不给,县官就越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殊不知自己差到十万八千里的县官,一股牛劲冲破了理智,反而将袖中早早写好的推荐信强塞给了庄曜玥。 “大人!”庄曜玥也吓得不清,完全不知道县官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此信我早已写好,你先行拿去,不要声张。” “啊?” “快走。”县官担心庄守心会过来,连忙催促着庄曜玥离开。 庄曜玥拿着推荐信,连‘谢’字都来不及说,就被人像瘟疫一样请了出去。 庄曜玥站在县府大门外,一手拿着推荐信,一手拿着玉佩。他看了眼玉佩,皱了下眉。 县官,便是看到这个玉佩后才改变的态度。 我只有这个,听说关键的时候能帮人的。 庄曜玥猛然想起秦叶子的话,不由得苦笑。如果他现在还是那七岁孩童,肯定就会坚信,秦叶子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仙术施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庄曜玥拿定主意,连忙回村,准备好好问问秦叶子。 殊不知,另一头,县官早已将自己紧锁在书房中,奋笔疾书,意图在自己手中,见证新时代的到来。 庄守心…… 则是因为一时的疏忽,被许秀儿和冬娘缠上,明知错过了些时辰,却没办法脱身离开。 就是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一切,就全变了。 变得众人,完完全全,措手不及。 庄守心几番推辞不成,最后还是在许夫子出现后才解脱。许夫子从县官处一路打听过来,见到庄守心,十分愉悦。恨不得再与对方谈论棋局。 但又见,自己女儿娇羞非常。还当自己打扰了什么好事。 决定性的误会就在于,冬娘那满是得意的眉眼。 对比拥有童养媳的庄曜玥,身世清白的庄守心自然而然更加令人满意。许夫子又拉着庄守心,想要多交谈一番。 丫鬟实在看不下去,终是出面拦下。 庄守心无奈撒了个小谎,说自己改日再登门拜访。 话为了说得漂亮,便变成了‘今日与小姐相谈甚欢,但庄某人还有要事在身,十分惋惜。他日得了时间,便亲自送贴,登门拜访。’ 许秀儿活这十几年,听惯了奉承话。满私塾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对她称赞又加,庄守心话一出来,许秀儿便觉得庄守心对自己已是倾心。 哪怕冬娘再阻拦,许秀儿还是略带惋惜的放庄守心离开。 许夫子看了下自己女儿,笑着摇了摇头。许秀儿就更是羞怯了。 他们乡里小镇,能想到的地方不远。许夫子也是和冬娘一样的想法。只当庄守心考上了举人,是准备回来当官的。如此一来,女儿的婚事,自然也水到渠成。 他们哪里知道,庄守心今日就要走。 又哪里知道,庄守心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庄守心之所以离京回来,是为了一公一私两事。 公事:和学监一起会见扬子宁。 私事:带走秦叶子。 无论哪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没许府的存在。 无论这两件事办得如何,只要办完了,就必须得走。 庄守心连忙赶去见县官,却被告知县官已经和庄曜玥谈罢。得知庄曜玥拒绝此事后,庄守心终于决定破釜沉舟,给秦叶子写去书信。 他要见秦叶子一面,然后带走她! 科举设定科普 秀才:两年一次考试,考中既有机会中举。秀才可以免赋税税收,也有开办私塾和成为先生的资格。见官可不下跪行礼。终生制,每年需经过当地县官的德行审查,如果德行不端,县官有资格出示相关文书证明后撤掉功名。 举人:秀才可以参加的考试,在秀才考试结束的后一年举行。成为举人可以等待封官,或由当地县官推荐成为下属官员。 翰林:成为举人如若不封官可以选择考入翰林成为翰林学生,不封官但地位等同五品官员,每年审查考试,且翰林一共收生五百人(也称五百翰林氏),每年会把多余的排除。排除者失去推荐封官的权力,由朝廷分配。 殿试:翰林学生可参加的朝堂殿试,册封前20名学生,前三甲为状元、榜眼、探花。 第83章 偷听 庄曜玥回了家,给了车夫些银钱,让他帮忙把马车送还给里正。车夫自然也是要给他这个乡试榜首面子。也就点头答应了。 庄曜玥已经出去溜达了一圈,秦叶子却还只是在院子里晒太阳。秦春子倒是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没见着人。 “嘿!小胖,你回来啦!” 秦叶子停止光合作用,乐呵呵的给庄曜玥打招呼。庄曜玥不知为何,总感觉今日的秦叶子有些怪怪的。 “你与我来。”庄曜玥拉着秦叶子的手腕,把人带到秦叶子房中,仔细打量有没有人在附近,最后关上了门窗。 “怎么了?”秦叶子满是疑惑,又突然戏谑道。“难不成是为了你那裤子?” 本来十分认真的庄曜玥,突然就破了功。“我不是在与你玩笑秦叶子。” 秦叶子耸了耸肩。 庄曜玥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拿到秦叶子眼前。“这玉佩你是打哪来的?” “一个和尚送的。” “和尚?” “对啊!之前说了要给你烧香拜佛,就到寺院里去了。正好遇见了一个大师,就送我了。” 许是秦叶子太过坦然,庄曜玥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好。 秦叶子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紧张急了。 这个死小胖,话也不说重点! 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关切得很。她一直等着庄曜玥给她坦白,说户籍的事。可庄曜玥死活不提,好像压根没这事一样。 秦叶子自认自己对庄曜玥还是有所了解的。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庄曜玥会商量也不商量就一个人把事给办了。 她觉得,小胖多少还是会尊重一下她的意见。 她都想好了,只要小胖说出来,她就把他暴打一顿。然后该干嘛干嘛,从此阳关道独木桥再也不走一处。 可这小胖就是不说,她又有点庆幸,莫不是庄曜玥并不同意此事…… 说来说去,心里忐忑得很。 她催促着庄曜玥去见县官,就为了这一刻的答案。谁知,这死小胖竟然问起玉佩来。 庄曜玥看着玉佩,只觉得普通得很。不明白它是怎么换来自己胸口处的推荐信。 “那大师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奇怪得很! 又是钓鱼又是说杀生…… 但,这和户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秦叶子挂了一早上的笑容终于是撑不住了,恼怒的推开庄曜玥。“不知道!知道也不想说!不告诉你!” 庄曜玥看秦叶子是真的生气了,一张小脸愤恨得很。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也顾不得玉佩,连连安慰。“秦叶子,你别气。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秦叶子只当庄曜玥真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听话了。她恼怒的一掌拍在秦叶子手臂上,拉开门就往外跑。 “秦叶子,你到哪去呢!” “去找春子!闷死了!” 秦叶子气火上来,哪里还管庄曜玥,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庄曜玥无奈苦笑,看着手中的玉佩,又复挂了回去。 算了,秦叶子不想说,就罢了。总有一天,秦叶子会告诉他的。 庄曜玥放松了警惕。总想着,里正那给秦叶子上了户籍,自己也拒绝了县官的提议,庄守心定是拿他没办法。往后,他和秦叶子的日子长着呢。 秦叶子跑到一边,正好碰见送水给李氏回来的秦叶子。她挎着一个小篮子,见着秦叶子就立刻飞奔了过来。 “姐姐!” 秦叶子跑出来了以后才后悔。她还没等小胖把话说出来呢!于是,秦叶子拉着春子,蹲下身来,小声地嘱咐。“春子,你回去以后帮姐看着哥哥。如果,如果他见了什么人,你就帮姐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好不好?” 秦叶子嘱咐的话,秦春子自然答应,连忙点头,生怕慢了秦叶子会不高兴。 “小心点,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嗯!春子知道了。” “好,快去吧!” 秦叶子叫秦春子去当了小卧底,这下才宽心了不少。 她料定庄曜玥一回来就问了玉佩的事,还没见过里正,总是要去见一面的。这户籍,无论是改还是不该,总要跟里正说上一声。 嘱咐完了秦春子,秦叶子这才顺了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歌,准备到地里去看看李氏等人有什么好帮忙的。 不是她不偷懒。只是,这心里头静不下来,倒不如干点活。 加上,她确实有点小愧疚。 秦叶子想着,或许是那斯德哥尔摩,平日里,李氏越喊她干活,她就越喜欢和李氏做对。如今李氏难得体谅她一回,没让她帮忙,她反倒是想去凑凑热闹。 秦叶子不知道,李氏这也不算完全体谅。她只是盘算着要给自己儿子娶妻,不大好面对秦叶子,总觉得心虚。 话说两头,里正迟迟得不到信,便着急前来找庄曜玥。他打从心里,还是希望庄曜玥别惹怒了县官。可庄曜玥担心县官迁怒于他,便没让他陪同。 里正来得好巧不巧,刚好就和马车错过了。庄曜玥正在屋里苦思玉佩的事情,就听见里正在院子外头喊。 庄曜玥连忙让里正进来。 秦春子得了命,拐角就看见里正和庄曜玥在院子里头说话。 秦春子靠着自己十岁娇小的身材,一路蹲走,躲在了院子外头。 “如何?县官大人可有责罚?” 庄曜玥见里正关切,想起对方冒险为秦叶子更改户籍,就不想瞒他。“县官大人未有责罚,非但如此,还交予了我推荐信。” “真的!”里正满是不可置信。“可,县官大人不是让你把秦小姑娘认作妹妹吗?你拒绝了县官大人好意,他怎还与你推荐信?” 庄曜玥不想提起玉佩的事情,担心给秦叶子招惹麻烦,便自动隐去。“想来,县官大人也只是好意。没我等料想的那么严重。” 里正很是怀疑。当初说考虑时,县官大人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但里正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于是他只当县官大人是真的惜才爱民,不愿与小辈计较。 里正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倒好了。我也把那秦小姑娘列入你户籍,你俩名份上来说,也算是夫妻一体了。正好如你所愿。若真是没能坚持,把秦小姑娘变成你舍妹,可是毁了一桩好姻缘。” 庄曜玥被里正这略带取笑的话说得很是羞怯。不大好意思的赔笑了下,便把里正请入屋中喝茶。 秦春子此时蹲在院子外,脸色苍白得没一丝血色。 上回她分明偷听到李氏等人说的话。要给这坏人娶妻,把姐姐当作亲生女儿来养。可现在呢?这坏人是又想娶妻,又死死拽着自己的姐姐不放。 秦春子自认,天底下没有比自己姐姐更好更温柔的人了。 这样的姐姐,怎么能受这委屈。 秦春子心底盘算,莫不是当时姐姐没醉晕过去,还是听到了李氏等人的话,所以才这么敏感的让她来监视这坏人? 若是姐姐知道了,那得多伤心啊。 她觉得,姐姐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这坏人的。可这坏人,竟然坏得如此彻底。 简直就是无耻之徒! 还说什么秀才榜首,根本就是无赖! 秦春子此时连篮子都要了,起身就跑去找秦叶子。 秦叶子此时,正在自家田地的小土堆上,坐着唱歌。地里头,是正在忙碌的李氏和庄詹。 庄詹见秦叶子成日里活泼,却因为醉酒睡了一夜,担心她身体有恙,没让她下地帮忙。而李氏,则是心虚,又难得有些体谅,反正十分复杂的把秦叶子赶出了地里。 秦叶子不想回去见庄曜玥,便赖在田边不肯走。无聊了,就说要给二人唱歌。 可秦叶子这人,歌是经常哼,但唱的却不是很好。除了时常与音音哼唱的那首,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跳出来的不是‘abc’,就是‘粉刷匠’。 秦叶子想了半会,这才决定,来个小毛驴好了。 于是,庄詹和李氏就一人用着个锄头,听他们为儿子买来的童养媳,大声且不知羞的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很是魔性。 秦春子慌手慌脚的跑过来找秦叶子,见着秦叶子就往她怀里钻,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样。 “怎么了春子?” 秦叶子这才停止荼毒李氏庄詹。 “姐姐。” “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去看着哥哥。”秦叶子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秦春子偷偷靠在秦叶子耳边,小声回复。“哥哥见了里正。” 秦叶子将秦春子扒拉下来,小声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秦春子知道,不远处庄詹和李氏就在。她突然不想说实话了。说实话了,姐姐该有多伤心啊。 告诉姐姐,这家人准备娶新媳妇? 告诉姐姐,那坏人还不许这家人收姐姐当妹妹? 在秦春子看来,如若能成为这家的一份子,就再好不过了。童养媳,说白了就是花钱买的一个媳妇。旁人是看不上的。若是娶了新人,连妾的名分都谈不上。 更何况,姐姐与那坏人,也没拜过天地…… 这是不做数的。 姐姐,说不上是这家媳妇,只能是买来当个仆人,还做不得小。 秦春子还小,不懂户籍上谱这东西。只当娶媳妇是要拜堂设宴席的。加上,家里的几个姐姐,都被卖了当童养媳。 像个货物一样被人挑拣。 在秦春子看来,再没有比童养媳更卑贱的媳妇了。 “春子,说话!他们说什么了?” 户籍制度 为了方便本文叙事,对户籍制度有所更改。淡化男女嫁娶事宜,加重户籍存在分量。(想着本文是架空文,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方便作者讲故事) 第84章 秦叶子好像失恋 秦春子被秦叶子这么稍稍一大声,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被姐姐惯坏了,明明不应该掉眼泪的事情,却觉得心里苦涩得很。也不知道是为了秦叶子还是为了她。 秦叶子一看,自己可爱的妹妹。明明已经十岁了,却还瘦瘦小小的。缩在自己的怀里,穿得朴素极了,膝盖处还打了补丁。 小小的一个挂着泪花,好生可怜。 秦叶子心下一动,暗自责备自己对妹妹说了重话。 着急是着急,可拿妹妹动气干嘛! 本质上,秦叶子是个非常护短的人。她既然认定了秦春子是她妹妹,定然是要待她好的。虽然她自认,她并没有怎么特殊对待秦春子。 于是秦叶子一把抱起自己的妹妹,离开田地,来到遮掩的小路,轻声安抚她。“春子乖,不哭啊,姐姐有些着急,把话说重了。” 秦春子趴在秦叶子的肩膀处,眼泪不敢抹她身上,趴秦叶子脏了衣服,于是就拿小手接着,乖巧得不得了。 “春子告诉姐姐,哥哥和里正说了什么好不好?这对姐姐来说、非常重要。”秦叶子沉了脸色,心情极其糟糕。 秦春子抹去眼泪,挣扎的下地。 秦叶子就顺势放她下来,弯腰在她面前帮她擦眼泪。“老实告诉姐姐,他们说什么了。” 秦春子看着如此温柔的姐姐,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户籍。” 秦叶子心下一抽,果然…… “他们把姐入了户籍?” 秦春子咬牙点了点头。 秦叶子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表情危险极了。漂亮的眼睛里没了笑意,常带微笑的嘴角也抿得极紧。是秦春子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她一下看得痴了。 秦叶子做了十足的心里准备,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的生气。她现在,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万种杀死小胖的方法。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 秦叶子,不是一个能经受背叛的人。 例外是肖音音。 除了音音,没有人有资格被叛她!因为她总是付出更多的一个,不论其它,就论感情! 老爹也好、老妈也罢。甚至就是威尔,她都是一心一意的。可他们全部都没有好好待她! 付出同等的,永远都只有音音。所以除了音音,没有任何人可以背叛她! 她一心教庄曜玥读书,忍耐逼迫自己去回忆记不全的诗句辞赋,有点什么东西,总是想留给他。他笑的时候,她也高兴随他笑。他难过的时候,她总是比他更伤心。 看不得他被别人欺负,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 可庄曜玥从来没有为她付出过这些。就算有,也绝对没有她更在意。 秦叶子很是失落。她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是不能同等的去付出得到些什么。 她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有钱的大老粗。虽然手段跟着音音是有些狠,但心总是好的。对自己人总是能给就给,但每次,收获的都只是背叛。 这一次,她认定自己被庄曜玥背叛了。 那么彻底!连声也不给她吱一下。 “庄曜玥,竟然敢让我当他妹妹!”秦叶子眼睛里都是阴郁,平常总是闪着亮光的星星点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春子正想说不是,却突然把话咽了回去。 姐姐,好像因为这个生气了。 难道,姐姐不想当那坏人的妹妹? 那姐姐想当什么?那坏人的妻子吗! 可是,那坏人很快就要有新的妻子了。 秦春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她想告诉秦叶子,庄曜玥并没有把秦叶子认作妹妹,另一方面,她又不敢这么说,担心自己姐姐,会因为那坏人要娶新媳妇而痛苦。 所以,秦春子选择了安静。 什么都不说。任由自己的姐姐误会着。 她宁愿自己姐姐讨厌那坏人。这样也好,在被拆穿之前,姐姐只会恨这那坏人,而不会伤心的掉眼泪。 实际上,秦春子并不知道,有些时候,恨和伤心也是同等的。只不过秦叶子性子直,表现起来,总是那么单一。 秦叶子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脑袋。“春子做得好。这事,他不说,咱就不提。” “恩。”秦春子乖巧的点头。 秦叶子却已经在盘算,如果庄曜玥真的考上举人,她得怎么谋生。 想不出什么□□啊,就往死里想!不知道怎么抄袭诗词歌赋,就往死里抄! 靠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 这个道理,本来上辈子就明白的。因为换了个没人认识的环境,傻眼了。以为换个身份,总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秦叶子恨极了自己——愚蠢! “春子,你回去吧。姐还没给我爹娘把歌唱完。” 秦叶子不知道李氏盘算。只当李氏和庄詹也被庄曜玥蒙在了鼓里。她对李氏和庄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姐姐,春子可以听吗?” “春子,你等着,总有一天,姐会抱着你,在咱们自己的床上唱歌给你听。” 秦叶子说出这话,本身就带有离心的意思了。这庄家,没她立足之地。她得溜! 可秦春子还小,不明白秦叶子这句话,当她是推托,心里难受面上却不显,乖巧的点头道。“那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好,去吧!” 秦叶子看着秦春子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这才突然蹲在地上埋头无声哭了起来。 死小胖! 臭小胖! 诅咒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连我秦叶子你也看不上,告诉你,你眼睛都瞎了! 秦叶子咬牙,忍着不发声,泪珠却豆大似的一个劲往外流。 如果音音在就好了。 她一定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她一定会给自己报仇的! 她秦叶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秦叶子,竟然被迫给别人当了妹妹! 可悲可笑! 竟然不被询问意见,强行当了别人妹妹。 难不成,那庄曜玥,还把这个当作对她的好吗? 真是有够看得起自己的! 秦叶子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一个劲的掉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秦叶子?你怎么在这?” 第85章 送信 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到一般,秦叶子没来得及擦眼泪就惊慌的抬头。 只见大贵扛着把锄头,关切的看着她。 秦叶子刚好就在村里人前往田地的必要通道,大贵遇见她,也算是正常。 大贵楞眼看着蹲在地上的秦叶子。她抬起头,尖瘦的巴掌小脸上泪痕满满。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睫毛都被浸湿了。那两鬓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脸颊边,狼狈不已。 大贵想,他近来见了秦叶子两次,她都是这么狼狈的。 秦叶子,过得肯定不好。 想起上次秦叶子在溪流边说的话,大贵放下锄头,鼓起勇气,对秦叶子伸出手。“如果要哭的话,可以来找我。” 秦叶子觉得,这世界真的疯了! 什么时候,音音对她说的话,变成了随便可用的俗语! 此时,秦叶子坐在大贵家中,接过大贵递来的热水,死盯着大贵直到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大贵觉得,自己还真是不长记性。连续多次被庄曜玥打,却还不知道庄曜玥是个什么脾性。看他那疯狂样,就知道把秦叶子看得多重,然后他还去招惹秦叶子…… 真是疯了。 他只是觉得,秦叶子好像真的很可怜。瘦小的身子就蜷缩在一起,哭起来连声音都没有。上次还能嚎啕大哭,现在却委屈成这样了。 说到底,他觉得秦叶子救了他。秦叶子的话,虽然不想,但他总觉得,无法袖手旁观。 “你爹娘呢?” 秦叶子喝着水,打量这空无一人的屋子。 “爹去找娘了。秦叶子,你说得对,爹落不下面子。我想和家里人老老实实过日子……” “你想怎样关我什么事?”她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啊。”大贵大概是没想到秦叶子会把拒绝谈心表现得这么的明显,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既然拒绝交换式谈心,那只能直接问了。 秦叶子低头不语。想着这怎么也是自己的私事,不必张扬。而且,大贵现在看上去是蠢了点,但也是因为她曾经拿捏过他的软弱面。 事实上,大贵可不是小胖,他是个里里外外都已经完善自己价值观的人。说得明白点,就是他是在自己面前装蠢! 秦叶子这人,看人眼光还是挺毒的。 她就觉得,大贵历练历练,还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 但前提是,得让大贵明白,她可不是那些哭哭啼啼较较弱弱的小姑娘。但她在大贵面前哭了两回。 秦叶子叹了口气,准备暂时不想这么麻烦的事情了。 大贵见秦叶子不愿意说,就更不好搭话了。傻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叶子,其实我觉得……” 大贵话还没说完,秦叶子就打断了他。 “我得回去了。” 吃了瘪的大贵看着秦叶子离去的背影郁闷到了极点。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把秦叶子带回来给她烧水喝。 但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 庄守心送到下人手中的信,下人找不到正主了。 这下人,便是之前庄守心留在村子里监视庄詹一家的那位。自打上次受了刺激,下人整个人看秦叶子的眼神都是怀疑加崇拜。 之前主子没吩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是需要汇报的。只是那日见了秦叶子,他大抵明白了秦叶子在庄守心心中的分量。因此格外慎重起来。他监视人的工作做的不错,一直紧跟在秦叶子身边。 但也就是他去取信的这么一小会功夫,秦叶子,在这半大不大的村子里,消失了! 消失了! 湖边没有,溪流没有,田里没有,家里没有。 既然如此,她还能消失在哪? 下人急得不行。 这信,上头人吩咐,必须立刻交到秦叶子手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主子交代的,他哪能拖延。 正当下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就看见了乡路上的秦春子。 上次匆匆打过一个照面,下人还记得当时秦叶子并没有在秦春子面前避讳。 他连忙上前拦下秦春子。“小姑娘,你可知道姐姐在哪?” 被打发的秦春子其实正在村子里来回晃悠。这是姐姐教她的,巡村。没事溜达两圈,烦的时候溜达两圈,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 秦春子记得这人,昨天,也是他过来,带走了姐姐,然后,姐姐就喝醉回来了。“你找我姐姐,有什么事吗?” 下人看出了秦春子的防备,暗自苦笑。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孩,也这么难缠。“我家主子有要事要传达给你姐姐。昨天你姐姐还跟我去见了我家主子,我不是坏人。” 秦春子觉得,一切伤害姐姐和试图伤害姐姐的,都是坏人。于是,她撒谎了。“我知道姐姐在哪。” “真的!快,快告诉我!” “但你得告诉我你找姐姐有什么事。” “哎哟,小姑奶奶,是急事。不能说。” “不能说?”秦叶子故作迷惑,实际上心里的算盘打得直响。“那我也不告诉你好了。” 下人着急得不行。送信的人,还等他回话呢!“你且告诉我你姐姐在哪,我,我给你买糖!你喜欢什么样的?点心也成。” “姐姐说了,陌生人如果嫌殷勤,定是要图谋你什么的。” 下人觉得,凡是跟秦叶子沾染上关系的,都没个好!除了他家爷!但是,爷也被秦叶子带得奇怪了。 下人无奈,只能掏出自己怀中的信封递给秦叶子。“你且帮我,把此信交予你姐姐。此事十分重要,十万火急!” 秦春子此时还不认得字,但也知道,信封外头是要写字的。可这信封什么都没有,倒是像怕被人看见。 秦春子不动声色的收起信封,可爱乖巧的道了声‘好’,仿佛刚刚出现的那个难缠孩子是个幻觉。 下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信任秦春子,这也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一定是要亲眼看见秦春子把信交到秦叶子手中,才能离开的。 于是下人就一路偷跟着秦春子,或许是因为下人认定她还只是个孩子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因为秦春子自小就是个贼精灵,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下人的跟从。 于是,下人就这么一路跟着秦春子回了家。 秦春子打定主意,这下人和他的主子,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她年龄小,却什么都懂。知道拉帮结派,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第86章 强行动手脚 于是,上一刻她才恨庄曜玥恨得不行,下一刻便不动声色的那信去书房找他。 下人找秦叶子的时候和庄曜玥错过,只当他送里正回去,不知庄曜玥还在书房之中。于是,这封被人千叮咛万嘱咐,贵重得不能再贵重的信,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送到了他主子情敌手中。 庄曜玥从秦春子手中接过信,秦春子还是一副不解无知的模样。 庄曜玥对秦春子,才是全家最无心的那个。一开始,他之所以会留下秦春子,完全是因为想着是秦叶子的妹妹,不想拒绝了她,让秦叶子伤心。后来,等他发现秦叶子并不喜欢对方,那股略带讨好关注的心情就完全被冲散了。 秦春子,在庄曜玥眼里,才是这家的影子。 也正是这样的毫无存在感,令庄曜玥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秦春子。只当她是个小妹妹,秦叶子喜欢又不喜欢的妹妹。 更多的,秦春子更像是秦叶子的玩物。 秦叶子高兴了便逗弄她两下,不高兴了便不搭理。庄曜玥骨子里也冷血,也乐意给秦叶子养宠物。 被反咬一口的事情,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是一个叔叔,昨天也是他带走了姐姐。说什么他的主子,春子没见过。” 秦春子这么一说,庄曜玥立刻就猜到是庄守心。他皱着眉,不敢相信,庄守心真的放肆到了这种程度。 那么至少,庄守心现在就是个举人! 只有当了官,才不会刻意去守秀才的规矩。 “春子,你先出去吧,这信等你姐姐回来,我会亲自交给她的。” “我们不能先看看吗?信里写了什么啊?春子还没读过信呢!”若不是因为自己不认识字,这信怎么也交不到这坏人手中。可偏偏,这坏人拿了信还想赶走她,休想! “春子,私自拆封他人信件是不礼貌的事情。你姐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秦春子暗骂庄曜玥迂腐。气的不行又拿他没办法。 毕竟,他知道拿姐姐来压自己。“那信给春子行吗?那人就是想让春子把信交给姐姐。” “春子,你放心,你不还要干活?揣在身上免得丢了。我把这信压在我书里,肯定不会丢的。” 秦春子再傻也知道,庄曜玥是不准备把信还给她了! 秦春子急得红了眼,想用哭来解决问题。却见庄曜玥却随手拿起本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仿佛她并不在此处一样。 如果没人在乎,掉眼泪是很无用的事情。 秦春子用她固有的思维解释去处理这一切。于是,刚刚还在酝酿的眼泪,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仿佛是旁人眼花一般。 秦春子打定了主意,等姐姐看书信的时候,她一定要偷偷看,然后记住里面的内容,往后等她学了字,再去想什么意思也行。 秦春子推开门走出去,眼角一瓢就看见了躲在一边的下人。知道依旧被监视着,秦春子便假装书房里没人的模样,关上门离开。 好像找人一般,四处张望着。 见终于打发了秦春子,庄曜玥松了一口气。打开被书压着的信封。庄曜玥也没多想,便寻来剪刀,偷偷从旁边划了一个小口。 这一切大概再没有这样的巧合了。庄守心住在县官处,用的就是县官的纸笔信封。而县官因为匆忙,没能及时在推荐信信封外头写上亲启,也尚未封口。一切都刚刚好。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是一封,情书! 而且! 庄曜玥捧着书信,觉得这其中诗词十分熟悉。可不是当年,秦叶子在驴车上一时兴来念起的。 如今已经过了两年,秦叶子也就只念了一遍。庄守心竟然一字不差的把诗词给记住了! 无论是那一句,都是刻骨的相思。 除了最后那一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很明显,这是庄守心的心声。庄守心倒是知道避人些,没写上落款,倒是留了个‘溪边午时一刻’。 庄曜玥正那这信,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了秦叶子和秦春子的声音。庄曜玥心如如雷战鼓般跳动着。这信是交到秦春子手中的,就算他想扣下来也没有办法。 庄曜玥那着信,突然心声一计。 通俗上,高熏推行数字大写并未得到广泛应用。只有在涉及账目的时候才会用上复杂的金额数字大写。这也就给了庄曜玥便利。 庄曜玥拿起桌上未干的毛笔,把午时一刻,改成了午时三刻。 急忙吹干笔迹,把信收到县官给的推荐信信封中,再连忙封好。 屋外头,是拉着秦叶子说话的秦春子。 秦春子知道那下人还没走,便故意高声告诉秦叶子。“姐姐,昨天那个人给你带信了。” “昨天?哪个人啊?” “就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 从大贵那回来,已经平复心情的秦叶子,又是没心没肺的模样,眉毛一抬。“庄守心?” “我不知道。” 秦春子摇了摇头,把秦叶子带到了书房。 外头下人松了口气,认定自己差事办妥了,便立刻赶回去复命。 “小胖?” 秦叶子,莫名有点奇怪的感觉。庄守心对她,咳,有那么点小心思。被小胖知道,感觉怪怪的。 可秦叶子又转念一想,这小胖都已经是她哥了。所以她大大方方的冲庄曜玥伸出手。“信!” 庄曜玥看秦叶子理直气壮地模样,气得差点就要站起身把人扛走。瘪着一股醋劲,这才将信递给秦叶子。 然后,他还假装不知情似的,欲盖拟彰般问了句。“谁写信给你?这乡里乡外,有你认识的人吗?” 虽然忍住了醋劲,可这火气也不小。话说得还有点讽刺。 秦叶子也恼了。“谁说我没有?你以为我就成天待家里?我告诉你,我秦叶子的朋友大江南北,多了去了!” 庄曜玥被秦叶子的不要脸给梗咽住,半点说不出话来。 秦叶子当着庄曜玥的面拆了信,然后耳根就开始红,后悔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在曾经的未婚夫,现在的哥哥面前,看新欢的情书,感觉要不要太刺激? 第87章 土狗和贵宾的选择 秦叶子觉得,自己都已经产生了错觉。甚至觉得,小胖现在目光如炬的死盯着自己。 事实上,庄曜玥就是在目光如炬的盯着秦叶子。 这前世加今生,秦叶子第一次被音音意外的人,如此诚心对待。当然,上辈子对她蠢蠢的表白然后被误会的那个小帅哥不算。 秦叶子看着那些情诗,当初背的时候倒没感觉。不过是被别人重新写了一遍借花献佛似的给了自己,却让自己这么的…… 秦叶子故作镇定的收起了信,本想要直视庄曜玥却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咳,上次她就说了。女人都比较虚荣。表面上说不要不要,心里头也是会欢心的。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啥,小胖,我还有点晕,先补一觉。” “你从昨天中午醉酒醉到今天?” 秦叶子更尴尬了。“裤子洗好了没!” “你!” 庄曜玥气急败坏,站起来就要追秦叶子,秦叶子拉着秦春子一下子就跑了。 秦叶子将秦春子带到自己屋里,紧紧锁上门。然后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着。她压低声音,小声地尖叫:“啊啊啊,庄守心他是认真的。天啊!这也太……” 秦春子很是疑惑,却认定那封信是让姐姐高兴了。 确实,是挺让秦叶子高兴地。 秦叶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老是说小胖傻傻的好欺负。但是看到庄守心这样一个本身就好的好人,为了她然后各种使坏,这小心肝,就忍不住跳啊跳啊。 明明知道庄守心在背后桶了她一刀,她却还忍不住各种害羞。 “姐姐。” 秦春子害怕秦叶子滚出毛病,连忙爬上床,却被起身的秦叶子一把给抱住了。 “春子啊!姐姐这颗万年不变的老心脏哦。最近被这些小屁孩搅得是不要不要的。” “姐姐?”秦春子抱住秦叶子。“你怎么了?” 秦叶子看着秦春子,然后很认真的直视她。“来,给姐评判一下。” “姐,你说。” “是这样的,你养了只土狗,费尽心思对它各种好,然后看它蠢萌蠢萌的喜爱得不行。但是这只土狗,转眼翻脸不认人。你会怎么办?” “不养了。”秦春子单纯的眨着眼睛。实际上秦春子更想说的是‘杀了它’。 “那么,还有一条贵宾小犬,小时候你顺路给了它口吃的。它就心心念念念了你好几年,一看见你就冲你笑黏过来。你会怎么办?” “抱回家?” “对吧!”秦叶子激动得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啪’的好大声。“疼死了、疼死了。” “姐。”秦春子伸出小手拽着秦叶子的袖子。“你想养狗吗?” “想!特别想!”上辈子单身二十来年,这辈子终于有望能够摆脱,她也是想抓住机会的不是? 可是,秦叶子却突然泄气般的扑在枕头上。 “姐,你又怎么了?” 秦叶子的声音闷闷地,十分失落。“可我喜欢那条没心没肺的土狗,不喜欢那只忠心的小贵宾,都养了许久了……” “姐。”秦春子顺势倒在秦叶子身边,小手拨弄着秦叶子的乱发。 “如果你喜欢那只土狗,春子就帮你把它抓起来栓住。如果你不喜欢那只小犬,春子就帮你赶走它。” “那人家小犬多可怜啊!” 秦春子被反驳得哑口无言。“那姐你不能养两只吗?门口栓土狗看家,里头养小犬?” 秦叶子好笑的抱着自己的妹妹。“没想到啊,咱们春子还是挺有霸气的。” 秦叶子坐起身,抱起秦春子,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里。“春子,姐跟你说啊!人这一生可短了。要做让自己轻松快活的事情。让别人辛苦就行了。” “那要怎么做?” “不喜欢你的东西,你也千万不要去喜欢它。因为这样,你会很辛苦的,你得讨好它。但是,如果是喜欢你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你只需要去接受,讨好你是它的事情,姐这么说,你明白吗?” 秦春子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姐的意思是不养土狗,要那只小犬?” “对啊!说不定你养着养着,被讨好高兴了,就喜欢它了呢?” 秦春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对于自己喜欢的。 姐姐好像更愿意接受,喜欢自己的。 秦春子决定,她一定要特别特别喜欢姐姐,这样,姐姐就会愿意接受她,然后会更疼爱她。总有一天,姐姐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那么姐!养小犬需要准备什么吗?”秦春子跃跃欲试,已经想好要把犬栓在哪里比较好了。 秦叶子楞了一下,苦笑的抱紧自己可爱的妹妹。“午时三刻,姐就去瞅瞅。” “好!那春子能跟着一起去吗?” “额,姐可能要接受一下那只小犬的一些、较为强烈的感情,你在姐会不好意思的。” “好吧。”秦春子略微失落。“那我会等姐姐的。” “乖!啊!我可爱的妹妹。” 秦叶子狠狠亲了一下自己妹妹一口。错觉,肯定是错觉,怎么觉得我妹妹更乖更可爱了。 清澈的溪流冲击着石头,激起一圈一圈漂亮的涟漪。树木繁茂的此地,静的只有风和水的声音。一片叶子掉到溪流中,夹在石缝间,被人捡起,轻轻放走。 正是村子人做饭吃饭的午时,小溪边没有了平日的欢声笑语,有的,只是默默等着的庄守心。不吱一声恍若静止。 这溪流向左,便是村子。向右,便是另一条岔道。为了避人耳目,庄守心特意从右边穿过树丛过来。 下人着急的看着日头,微微有些跺脚,凑近丫鬟,压低声音。“这怎生是好。马车已经在外等着。” “公子午时一刻与人有约。让马车候着。” “可,上头派来的人。而且今夜前要赶往下一个县城,那边已经准备好为公子接风。如若迟了,对公子……” “我说了,公子午时一刻与人有约,让马车候着。” 下人对这个年纪不大却面冷心冷的丫鬟完全没辙。 丫鬟本名枯香,宝熏白家一等丫鬟。平日里跟着各个主子来络各处,因犯了点规矩,被罚出门。家主对她仍有情分,便把人派来供庄守心差使。 别看枯香年纪不大,做事可要比许多人精练得多。枯香性子直认死理,白家派她过来,她便是庄守心的人了。做事做人,只为自己公子。 第88章 有缘无份 庄守心出门前,在旁人还只是打点行礼的时候,却很是焦躁不安。换了好几身衣裳,来来去去,就连一件小小的佩饰都要苛刻。 这公子要见的人,对公子而言,肯定十分重要。 下人气极。 下人本名阿修。是秦国府人,自打庄守心入了秦国府,就一直伺候着庄守心。与庄守心也要亲近些。大抵是秦国府没白家那么多规矩,性子直爽。一惊一乍也是时有的事。 阿修看看自己静止的公子,又看看冷脸的枯香。无奈只能跑回去复命。 这说是复命。实际上就是挨批评。 公子不愿意走,旁人也不敢说公子什么,可他一个传话的,难免少不了威胁和牢骚。 他本就是秦国府的人,对宝熏白家陌生得很,也被排斥得紧。 阿修觉得,这宝熏派来的人,都是木头,死板,死规矩,无趣得很。 庄守心站得挺直,背着路口不愿看着。只是对声音敏感极了,就盼着秦叶子会突然出现然后喊他一声。 时间就这么从午时,到午时一刻,午时二刻……秦叶子一直没有来。 秦叶子,已经迟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阿修在此期间,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后面也就放弃了。只是回到枯香身边,坐着歇会脚就回去复命。 最后的一趟,阿修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是个武将,虽穿着便服,但身形健硕,手里还拿着佩剑。他来到庄守心身侧,恭恭敬敬的给庄守心行礼。 “公子,您得赶在日落之前到达瑞阳。白大人亲自派下四品尚大人为您接风,护送您一路到京。县官倒是无妨,只是这尚大人性子直,恐不好得罪。” “我便骑马……” “公子!”武将打断庄守心。“于礼不合。” “等到午时三刻……” “您片刻也等不了,必须立刻启程!” “大胆!”枯香上前训斥武将。“何人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竟敢顶撞公子!” “公子,末将唐突了您,您就是取了末将这条性命也不无不可。”武将捧起自己手中的佩剑直视庄守心。“但末将劝公子,京城大势,顺者生逆着亡。无论您在秦国府如何,都不应用在宝熏白家身上。” 说完,还嫌自己不够表态,又将佩剑往枯香面前递了过去。“姑娘是白家人,其中道理再明白不过。还望姑娘莫要糊涂,多劝劝公子。” “我只是个下人,既跟了公子,便只有公子一个主子。公子若要如何,不是我一个下人能左右的。”枯香话说得讽刺极了。表面是在说自己,实际上,明明白白是在说武将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 “够了。” 就在两人快要吵起来的时候,庄守心出言制止。“她不会来了。” 阿修和枯香惊讶地看着庄守心。他们本以为,公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我应该懂的。” 庄守心的表情是那么的漠然,仿佛平和如镜的湖面,碧绿色的湖水,看似清澈,实际深不见底。 “走吧。” 眼见庄守心就要往来时路回去,武将立刻起身开路,枯香连忙想要跟上,就被阿修拦了下来。 “公子就这么走了?” “你没有听见?” “不,我是说。公子不喜欢那姑娘吗?我看公子和那姑娘处得……要不,我偷偷到那家去瞧瞧?” “是那姑娘没有这个福分。”枯香推开阿修。“莫要做些多余的事。京城上路,本就不平静,公子不带着旁人,其实也是好的。” “你不是说你不质疑公子嘛!” 阿修气愤地拆穿枯香。他就看不惯这些所谓的白家人。处处将礼,什么都是规矩。秦国公虽不理朝事,只是一个闲散国公,但他们地位不低,这白家,凭什么就一副天生在他们之上的样子。 “我随公子伺候,公子做的事无需因我的看法而改变。刚刚的,只是我的看法!未有质疑公子之意!” 枯香瞪了阿修一眼,有些恼怒的跟上庄守心。 阿修是走也不是跟上也不是,迟疑了好一会,这才随着众人离开。 也就短短的一瞬。人消失没多久,那去时路就被树丛掩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跟庄守心没能在寺院碰到秦叶子一样。这人,总是要讲究缘分。 秦叶子是正巧午时三刻来的溪边。她本想早些的,可被庄曜玥给缠上了。一路打闹拉拉扯扯,硬是拖了她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在来之前把庄曜玥打发了,秦叶子心中郁闷得很。 秦叶子上辈子怎么说也是混商场的,知道准时的道理。可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约自己午时三刻,还会在午时三刻前来,未到午时三刻时走。 庄曜玥担心秦叶子跟着庄守心怎么,他觉得,两人就算凑近点说句话他也受不了。所以他就躲旁边看着。 可当他发现,溪流边只有秦叶子一人的时候,莫名松了一口气。 庄守心约的午时一刻,不可能晚,只有可能是走了。 庄曜玥很是庆幸,就想着秦叶子等上一两刻钟,就该回去了。 但他万万想不到,秦叶子等到了日头落山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庄曜玥心中着急,加上这几日烈阳高照,秦叶子就这么晒了许久。庄曜玥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盼着秦叶子能够起身离开。 但是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秦叶子还坐在了那里。 庄曜玥的心就随着秦叶子的寸步不移,从炽热变成冰冷。 秦叶子想,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庄守心人的。 不是为了其它什么。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庄守心是真心喜欢的她。她秦叶子再傻,对方说得如此明白,她怎么可能接收不到。 可是,为什么、没有来? 既然已经大费周章的让小胖改户籍,为什么,没有来? 等了一刻钟的时候,秦叶子在想,或许是有什么事,让庄守心耽搁了。 等了两刻钟的时候,秦叶子在想,这庄守心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迟到也太久了。 等了一个时辰的时候,秦叶子开始觉得,庄守心是后悔了,不会来了。 等了两个时辰的时候,秦叶子开始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花了九年的时间,窝在这个半大不大的村子里面。自欺欺人的做着人家的童养媳,就想着调戏一下小孩子,然后等音音来接她。 本想着如果音音不来,那她就把自己嫁给按照自己意愿教养出来的小胖。平平淡淡,干干净净的活一辈子算了。 第89章 病倒 可如今,她等了九年。音音没有来。然后她不得不去承认,或许她再也不会来了。 就在她渐渐放弃的时候,她也被人放弃了。 小胖不要她,她可以理解。不,她可以逼迫自己去理解。毕竟,小胖打小就不把她当他媳妇,或许是因为从小的抵触心理,让他不能接受,更愿意把自己当成妹妹。 庄守心不要她,她觉得很荒唐。因为并不是自己说喜欢的庄守心。是庄守心跟个傻子似的,自己自导自演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喜欢她。这是庄守心的问题,他是个疯子。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秦叶子这才不得不承认,也许一开始她就走错了方向。 就算音音可能真的不在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死了。哪怕见面的希望微小得如同宇宙中的一粒沙,她也不应该自欺欺人,想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然后白白蹉跎时光。 或许,音音遇到了比她还困难的情况。或许,她该放出点自己的消息,让音音能够察觉到她。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做点什么。 无论是庄曜玥也好庄守心也好,他们不喜欢自己。不是他们的原因,那就应该是自己。 她本就是个坏女人。如今的模样还没有上辈子好看。上辈子,至少她还有钱,这辈子,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秦叶子,本来就坏的秦叶子,得不到喜爱,也很正常。 日落西山,天空徒留一片霞光。溪流旁边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变得有些凉意。秦叶子坐在溪流边上,手摸着冰凉的溪水,脸上木然。 “采莲女哼半支小调,歌缓缓压何处韵脚,烟柳牵归舟烟波中停靠,远山浓淡一笔轻描……” 秦叶子哼得认真,声音十分空灵,仿佛是从遥远的远方飘来的一般。 上辈子,她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第一次杀人。 那年,她七岁。 她把贪污的股东逼到了悬崖边上,本着杀鸡儆猴的意思,连帮他善后的儿子也送进了监狱。那时候他有个小孙子,刚出生没多久,小巧得很。 股东死的当天,她和音音去唱歌,两人高高兴兴还看了场电影。正从自家商场里出来,她带上了耳机,听音音给她挑的歌曲,唱的就是这首。 然后,商场顶楼,股东从上面跳了下来。 正好死在了她眼前。 折断扭曲的手脚,满地的鲜血,美得像朵血花。 一把年纪的人了,结束生命的方式,还如此的壮烈。 秦叶子觉得,她骨子里就是冷血。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声,很平稳,没有一丝的波动。反倒是面瘫脸的音音,担心她害怕,牵起了她的手。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她什么歌都唱不好,唯独这首歌。 她和肖音音,是一路杀过来的。每走的一步,都溅起血花。 如果不杀,便是死。没人给她们卸甲,她们除了一路染血前进,再无退路。本来以为,来到这个地方,能有所改变。正巧是七岁的年纪,想着也许是老天爷给的另一个活法…… 结果,只是自欺欺人,被耍了一招。 秦叶子将手从溪流中抽出,站起身的一瞬间,晕倒在了地上,直接栽倒在了水中。 一旁看着的庄曜玥吓得连忙跑了出来。 “秦叶子!”庄曜玥顾不得其它,直接穿过溪流,一把扶起秦叶子。“秦叶子,你怎么了!” “秦叶子!你别吓我秦叶子!”庄曜玥心急如麻,用手去拍打秦叶子的脸颊,发现她脸滚烫,身上还冒着热汗,眼睛紧闭眉头紧锁,难受得不得了。 庄曜玥打横抱起秦叶子,横穿溪流,踏着石头离开此地。 秦叶子!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什么都依你秦叶子!你千万不能有事! “天啊!这是怎么了!”院子里扫地的庄詹看见庄曜玥跑着把秦叶子抱回来,着急的帮他们开门。 “怎么了?怎么了!”厨房里做晚饭的李氏听声音也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秦春子。 “姐!” 庄曜玥把秦叶子抱回她屋,给放到床上,全家人都挤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哪摔着了?”李氏看秦叶子身上衣服又湿又脏,连忙问道。 “娘!你给秦叶子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去叫车夫带秦叶子到镇上看大夫!” “这天都快黑了……你跑哪!哎呀!” 庄曜玥吩咐完就跑,也没听李氏说话。 李氏郁闷得不行。“当家的,你先出去!” “啊?”庄詹也懵了。 还是秦春子反应迅速把庄詹推出去,又是锁门又是锁窗户。 “春子,拿块湿布,找身你姐的衣服过来。” “好!” 秦春子手脚利索,很快就把东西拿了过来。 夜深人静,镇上小医馆中。 医馆的掌柜是个老大夫,六十好几的年纪,看上去还很是有精神。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刚熬出的药,小心走到屋中。 屋里头点着安神香,还没走进门,就听见拧水的声音。 “公子,你且歇着吧。忙了许久,还未用饭吧?” 庄曜玥放下手中的帕子,摸了摸秦叶子还烫着的脑袋。 “大夫,我没事。劳烦您了。” 庄曜玥起身从老大夫手中接过药放到一旁。他坐在床沿,扶着秦叶子靠在自己身上,端起药,拿着勺子小心喂入秦叶子口中。“秦叶子,你多少喝一点,会让你好受些的。” 秦叶子却还是眉头,和之前一样,看上去痛苦极了。 老大夫叹了口气。这小公子倒是个痴情的,夜里敲他医馆门,一般他们这些医馆,是不接关门客的。万一死人,可是要坏名声。 可他一把年纪,在这镇上也算有威望。还是给他开了门。 情况倒没他想得严重,只是发热受了风寒。就知不这小姑娘为什么仿佛陷入梦靥一般没能醒来。 来的时候还有个妇人,想来是一家子,只是姑娘没能醒来,小公子担心,便准备留宿,让对方先回去,自个留下来照顾。 “大夫,真的不会烧坏吗?怎么突然就……” 这喂一口进几滴的情况,让庄曜玥担心极了。 “小姑娘染了风寒,发热的情况也下去了,没多大碍。只是不知是不是儿时留下过什么病症,身体虚得很。” “小时候,我没多大印象。倒是听我娘说,七岁的时候病得厉害,差点就……” 老大夫点了点头。“这往后可得多注意。身体虚,得慢慢补回来。” “劳烦大夫了。”庄曜玥抱着秦叶子,摸着她的额头,将人贴入自己怀中。“秦叶子,你快些好起来吧。” “公子,医馆中厅还有个床榻,公子今夜,不如就在那歇息。” “劳烦大夫。这是我内子,我便在这守着,等她醒来也无妨。” 老大夫想了想点头。“若有什么情况,差人去叫我便是。” “多谢大夫。” 庄曜玥冲大夫行礼,大夫点点头便离开,出门时还十分体贴的把门给关上。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发烫的额头,脱下自己的鞋,直接坐在床上,让秦叶子靠在自己身上,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秦叶子,是我对不住你。” 他不知道,秦叶子对庄守心,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可你喜欢他什么?”庄曜玥只觉得眼睛涩得厉害。“他能给的,我也可以给你。秦叶子……” 庄曜玥摸着秦叶子的脸颊,将头靠在了她的头上。 他和秦叶子相识九年,从小一起长大。他答应过秦叶子,就算自己连口饭都吃不上,也绝对不会让秦叶子饿着。只怪他明白得太晚,如果能早些知道,也不会闹成这样。 秦叶子待他一向就好,只要他想,秦叶子就一定会给的。 可偏偏,他还没能说想要,秦叶子就把心给了别人。现在心空了,他还能求些什么? 清冷的月高悬在空中,繁星点点。烛火闪烁,亮光越发的微弱。 庄曜玥靠在床头坐着睡着了,怀里是烧得迷糊的秦叶子。 秦叶子似乎有些难受,翻了个身,却差点摔出庄曜玥怀里。庄曜玥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扶住秦叶子的头,这才稳住秦叶子。 “秦叶子,你醒了吗?“ 秦叶子没有回答,还是闭着眼睛。却说起了梦话。“音音、你不能死……” 秦叶子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嘴里的话声音缥缈极了。 “秦叶子,你在说什么呢?”庄曜玥附耳去听。 “小胖……” 庄曜玥只觉得心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抱紧秦叶子。“秦叶子。我在,我在呢。你可吓死我了……” “对不起。” 庄曜玥瞬间僵直了身体,目光停留在秦叶子的脸上,却又好像看向了远方。“你且说……是对不起庄守心,还是我。” “小胖……” 秦叶子在梦靥之中,眼泪接二连三的掉落。小脸本就苍白,唇也干涩得没一丝血色。可她还在喊着自己,却说着对不起。 庄曜玥强忍着内心的失落,把秦叶子抱得更紧了。“你究竟喜欢他什么?他书读得比我好,更讨你欢心是不是?也对,我是个没用的。你用心教我,我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他对你说话总是很温柔,我却不行,我总是笑话你,爱和你作对,惹你生气。你像是在笑着,但一定没有想要笑着。” 庄曜玥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把脑袋埋入秦叶子的颈肩。“我早就听说了,是你跑到书院去帮庄守心求的入学,你对他那么用心,心里肯定喜欢他。我却还浑然不知,没能好好守住你。小时候我总是嫌弃你,娘也老让你干活,她打你,我连拦都不拦……” 秦叶子的颈肩低落了一滴泪珠,庄曜玥的声音,更加不稳了。“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我没上进心。不像那庄守心,我可能也考不上举人,不能给你争口气……我这般没用,你又怎么会喜欢我。” 第90章 他拿推荐信跑了 “你穿上新裙子的样子,好看极了,谁都比不上你。你笑得好高兴,任何一朵花不如你美。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你,你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而我却碰不到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敢上去拉走你。你和庄守心走在一起、般配极了。我比不上他,如果我出现,你定是会跟我走的,但是我不敢……秦叶子,我不敢。” 庄曜玥越说越激动,把秦叶子抱得越来越紧。“可是我不明白。”庄曜玥急忙用袖子抹去泪花,看着秦叶子。“你明明好像更喜欢我……你喜欢庄守心什么?秦叶子,你喜欢庄守心什么?” 秦叶子因为庄曜玥的越抱越紧隐约清醒了过来。什么都没看见,眼睛还是闭着的。只听庄曜玥迷迷糊糊间问她,她喜欢庄守心什么? 她头疼得很,身上也难受,可这死小胖却还硬要这么折磨她。为了尽快摆脱这不舒服的姿势,秦叶子皱着眉,自认为用了很大的声音训斥,实际上就是虚弱的回应了下。“他坏,但却是为我坏的。” 那样好的人,为了她愿意去做坏人,难道还不讨人喜欢? 庄曜玥只觉得这话听起来讽刺极了。“庄守心他坏,你喜欢他,你可知他对我做了什么!” “知道。”秦叶子没好气的回应。 怎么还不让她舒服的躺着,难受死了。 庄曜玥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知道户籍的事……” 秦叶子也生气了。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那令人烦心的户籍!而且,她现在很难受,头疼!身子也疼!这死小胖到底有没有一点眼色! “知道!”秦叶子不耐烦地推开庄曜玥,眯起眼睛趴到床上自个睡下。“不就是当我哥吗!我叫你哥便是!” 终于沾到了舒服的枕头,秦叶子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妙了。连半刻都没有,秦叶子便舒舒服服的发出平和的呼吸。 庄曜玥就在床边坐着,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眼睛里的亮光却渐渐暗下来,他俊秀的脸上平静无波。半刻后,他抬起手,手背挡在唇边,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一双眸子里满是黑暗,一望深不见底。 庄曜玥一手撑着床,一手掰过秦叶子的下巴。 “你喜欢他,你知道他欺负我。秦叶子,你是当真喜欢他。” 庄曜玥俯身吻了秦叶子,照着他想的那样。他没有撬开她的檀口,却含着她的唇瓣,那些想说的,不可说的,统统以这样的形势交付出去。 庄曜玥用自己的拇指摩挲着秦叶子的唇,想着那日她醉酒时唇角的口脂,他没说,他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那我便强过他。他为你坏,你便喜欢他。那我便为你比他坏一百倍,一千倍!他夺走了你的心,我绝不饶他!”庄曜玥抚摸着秦叶子的脸颊,温柔得令人害怕。“可秦叶子,他若真是心里有你,就不会这么简单的离开。我若是他,哪怕闯进家里头,也会把你扛走。” “无论方法,我都会去试,无论成效,我都会去做。可到那时,如若你心里还未能有我……那你也休想走了。” 庄曜玥抓住秦叶子的肩膀,仿佛困兽一般发出悲鸣。“我发誓。” 秦叶子这么一病,便是三天。 仿佛又是她七岁那年,无依无靠被人买回来,都没能好好和自己的未来夫婿打声招呼,便大病一场,昏迷不醒。 好的是,这次她床头有了人,无论是李氏还是庄詹,甚至是不能算是否有血缘的妹妹……反正场景温馨极了。 但不变的是,她还是没能和自己的未婚夫婿打声招呼,他便一个人背着行囊,踏上了茫然未知的道路。 秦叶子醒来,已是三天之后了。她感觉到了有人在唤她,睁开眼,便只看到了满脸欢喜的秦春子。 “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秦春子用她的小手抓着秦叶子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上头。“姐姐,你吓死春子了。” “嘶……” 秦叶子只觉得头疼,撑着要做起来,秦春子连忙拿着枕头,帮秦叶子靠坐。还没等秦叶子开始理顺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外头李氏和庄詹的吵骂声。 “什么玩意!当自己是什么金枝!那模样,明显就是看不起咱家!” “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没看到他们一家的样子!我儿子可是秀才榜首!他们竟然还看不上!就他们家那女儿,十六岁了都没订下,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的!” “好啦!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他们不愿,也就罢了。我瞧着那家女儿是个金贵的,倒是能贴脸面,可也不是个过日子的。” “贴脸面!呸!我就是死也不会要这样的媳妇贴脸面的。什么意思啊,还说等曜子考上举人?我儿子要考上举人,谁还娶他家女儿做媳妇。瞧着风吹就倒的样子,肯定也不是个好生养的!” “你别这么大声。” “我偏要大声!我就要喊得谁都听见!什么玩意他!” “好了好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强求不来的。” “让他等着!我儿子明年就考上举人,你看我还去他家提亲不!” 秦叶子在屋内接过秦春子递来的水,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娘到哪提亲了?” 秦春子有些犹豫。姐喜欢那坏人,她是知道的…… “是……春子也不知道。听说是什么夫子家的。” “咳咳……咳咳咳……”正在喝水的秦叶子被呛了个措手不及。“夫子、咳,夫子家的?小胖?” “唉!秦叶子醒了!” 屋外头的李氏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跑了进来,庄詹也跟在后头。 “秦叶子,你醒了,哪不舒服呢?”李氏摸着秦叶子的额头。“烧退了,可算退了。这三天,又是热又是不热的,可吓死我们。” “娘,我睡了三天?” “可不是!” 秦叶子看着屋里的人,突然问了一句。“曜子呢?” 李氏被噎得触不及防。“曜子,他领了推荐信,到京里去了。说是要在那边赶考……” “入官学。”庄詹补话。 “对!就说赶考上官学。我也不是很懂。他是看着你烧退了才走的。可谁知道他一走,我们刚把你从医馆接回来,你又烧起来了,来来回回,就怕烧坏脑子!” “你说什么呢!话说得这么难听。”庄詹不满的指责李氏。“现在好了,不难受了吧?” 秦叶子摇了摇头。想着庄曜玥拿推荐信的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是苍白。“娘,你说的议亲,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李氏有些心虚的乱瞟眼睛。她本来是想着,反正许夫子家拒绝了他们家,曜子也不知情,就把这事,当作没发生过,就这么和秦叶子过着算了。 反正秦叶子也算是她养大的,性子如何,虽然懒散了点,但也习惯了。只要把大胖孙子生出来,就什么都好说。 可还没等她和当家的窜好说辞,就嚷嚷被秦叶子听见了。 “娘,你是给曜子提亲去了么?” 庄詹看秦叶子脸色不好,更是生气自己怎么就听了自己这糊涂媳妇的话。“叶子,是爹糊涂,这事爹给你赔罪。” “是我!”李氏看自己男人话都说不清楚,决定豁出去了。“曜子他,喜欢许夫子家的女儿,就那许秀儿,他打小就嚷嚷着要娶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你少说两句!”庄詹一看秦叶子仿佛要哭出来的模样,当即就急了。 “怎么说。我今儿个就把话说清楚!”李氏抓起秦叶子的手。“叶子,是娘想岔了。以为那许家对咱家也有意思,瞧着曜子不是喜欢他家闺女,就自作主张想要去提亲,没想到这许家这么不要脸皮!还说等曜子考上举人了才说这事!” 李氏本来想跟秦叶子解释的,但因为心里头生气,没忍住就跟秦叶子抱怨上了,还是庄詹暗中推了她两下,她这才反应过来。 “但娘也不亏待你。娘养你九年,你喊我一声娘,我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娘本想着,你给娘当女儿,这往后婚嫁,娘也定有办法把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秦叶子听着李氏的话,受不住了掉了一滴泪下来。 李氏也急了,连忙推开床头的秦春子,挪到秦叶子的身侧抱住她。“可娘现在明白了,是娘糊涂。你就和曜子好好过日子,娘不折腾这些了。你就是我庄家的媳妇,你别急,你原谅娘一回。” 秦叶子曲起膝盖,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间,哭着不说话。 “叶子,叶子你别哭。” “哎呀!”庄詹急得跳脚。“这!你别哭!爹给你做主!这曜子要是敢不待你好!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爹,娘!”秦叶子埋着头喊他二人。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和梗咽。“曜子他添户籍,把我认作他妹妹了!” “你说什么!” 李氏吓得从床上站起。“这不可能!这,他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这事办了!叶子,你从哪听说的!这,里正得经过村里头同意……” “他就是找里正办的。”秦叶子抬起头,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她抬头仰着天,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泣。“县官让他办这事才给他推荐信,他就把这事办了!” 秦叶子不得不承认,庄曜玥非但自己把这事办了,还拿着推荐信跑了。 李氏一听此事有县官插手,一个妇道人家当即不知如何是好,话也不敢多说。 反倒是庄詹,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胡闹!这高熏就没一条律法说不能买童养媳的!什么县官!竟办这糊涂事!” “当家的你小声点!”李氏气得打庄詹。“别被人听到。” “难道还不是!这曜子、这曜子也是,说都不说!这小子,原来是拿着推荐信跑了!”装张怒火攻心,气得脚步不稳,李氏见了连忙扶住他。“我、我没生出过这样的儿子!” “当家的!”李氏也生气了。“这曜子不说,指不定有什么难处!县官是什么人,他要是说话,谁敢说个不字!更何况,这事关前程……” 李氏话还没说完,秦叶子哭得更大声了。 昭显存在感一般。 “姐!”秦春子看秦叶子伤心,心中着急,有知道自己没有法子帮她。情急之下,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叶子。”李氏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她又连忙抱着秦叶子安慰。“秦叶子,你别哭。这事爹和娘也没法子……” “你!”庄詹想说话又被李氏给瞪了回去。 “你放心叶子,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好女儿。”李氏依旧努力说服。她眼尖的看见一旁的秦春子,也一把揽了过来。“这春子也是,是我们家的二女儿。你放心,我们家不会待你不好的。” 秦叶子将头靠在李氏的肩膀上,泪流不止的同时,却悄悄的朝秦春子竖起了大拇指。 秦春子正伤心着,看着自己姐姐竖起的拇指,明明应该是表达的高兴,可姐姐却流着泪。 秦春子想,大概,我穷尽一生也无法了解我的姐姐。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可能也已经习惯了,没有人理解的活着。 又是一次科普(非常重要,红线标粗) 高熏朝堂以六卿封疆治国,分六部,却非疆王,仍属官职上朝为政。四品以上官员,可议朝堂事,提议书,却不可上朝面圣。 六卿中,各有一位一品卿员。拥有本卿最高官职,统帅卿部,管理隶下。如今的上三卿,则是白家、萧家、墨家,三家为上。下三卿,则是南家,董家,关家当政。 六卿一品以下,各部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司。每司各有两位二品官员,一位三品官员。只行政不执事,无属权。其中,两位二品官员,由皇帝认命一名,卿部内自我推荐一名,剩下一名三品,则是由其它卿部挑选合适优秀的人才担任。 其余官员,如太傅、左右侍郎等,皆属三品。由皇帝亲任。皇帝可对四品以下官员行驶独立权,即自由任命,自由撤职,可不经六卿。但所任命官员,仍归六卿分管。 和其它国家不同,高熏治国历史悠久。各辖地之间的官员都拥有很大的自主权。文官拥兵,武将在官员之下。 第91章 庄侍郎和庄礼司 四年后。.| 万治五十一年,冬,大寒。 恍若一夜之间,京城被大雪覆盖,一片白皑皑的景色。各家各户忙着门前扫雪,寂静之下又多添了几分忙碌。天明吏部司中,两位身着淡红色官服的官员促膝而坐,书案上是展开的新折子,旁边还堆着整整一大摞。 左边那位官员,是下三卿天明吏部二品官员杨鸿,他本人混迹官场多年,由科举出,奉皇上命,在天明当职二十来年,如今已是临近耳顺。许是劳累的缘故,他略显消瘦,皮肤褶皱明显,胡子花白,说起话来时常也是长辈做派。 右边的那位,是同卿隶下新县官蒋陶,临近不惑,一朝中举,正值卿部挑选人才之际,奉命前往县下为官。 今日,正是他来各部报道之时。大雪封路,车行不变,杨鸿便多留对方小坐半饷。 “大人日夜繁忙,下官叨扰了。” “无妨。” 杨鸿关上展开的折子,手边陶壶的水正烧开。他从旁挑了两个茶杯,拿起湿布,泡起茶来。“蒋大人是瑞丰县人吧?” “是,下官自幼在瑞丰长大,此番也是得原县官举荐,这才有幸到瑞丰为官。” 杨鸿冲泡好茶,端起茶杯放到蒋涛面前。 “多谢大人。” “你既生在瑞丰,可曾听闻过庄侍郎庄大人?” “这……下官孤陋寡闻,倒只听闻过宝熏庄礼司。” “呵。”杨鸿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这才解惑道。“你这话,在京里头说,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蒋陶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跪下。“请大人恕罪。” “我倒没什么好治你罪。只是我们这庄侍郎,脾气大得很,最是讨厌他人把庄礼司和自己相比,更加讨厌的是,听他人说自己不如对方。” “求大人解惑。” 杨鸿跪坐在原地,却冲蒋陶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坐下吧。今日你即在我这停留,也算是缘分,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免得你鲁莽无知冲撞了贵人。” “谢大人。”蒋陶起身跪坐。 “要说这庄侍郎,和那庄礼司,二人身份也算是天差地别。庄礼司是秦国公族人,虽是远亲,但出身高贵,文识又好。从乡试,到举人,再到翰林,一路畅通无阻,皆是榜首。殿前大试,得皇上赏识,特封状元。” “此事下官有所耳闻,天下学子都道此人是万德之师第二。都传其七岁作诗,十九岁封官二品,学识渊博,人人艳羡。” 杨鸿笑着摇了摇头。“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莫不成还有何隐情?” “那便要说说这庄侍郎。庄礼司年幼时在瑞丰求学,当时所读书院,乃是前二品官员严仲才开设。庄礼司在那,一读便是九年。恰好,这庄侍郎也是此处学生,二人还是同窗。”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巧合?想来这庄侍郎,学识也非同一般才是。” “这你就错了。” “不是?” “不全是。” 蒋陶帮杨鸿添了点茶水,杨鸿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老夫也是听闻,这庄侍郎求学期间甚是懈怠,随后便是乡试落榜,也正是此次,庄礼司考中乡试高封榜首。其后第二次乡试科举,这庄侍郎才顿然醒悟,发奋读书,堪堪学着也考了个榜首。” “即能得乡试榜首,也理应是位有学之士,大人为何说不全是?” “那你得听后头。乡试榜首之后,庄侍郎便入京官学,第二年,考取了举人,名字却在红榜后头,倒数之位。” 蒋涛摇了摇头。“如此说来,下官倒是猜测得出一二,那年,好像恰逢恩科。” “便就是恩科!”杨鸿说着,仿佛来了兴致,声音也抬高不少。“这庄礼司,被皇上亲封状元,一举名扬。” “这庄侍郎,可是不服气了?” “何止不服气。当场谢绝了下派,敲着我们天明的大门,求得东大人让他留宿京中,第二年,便考入翰林。” “可是翰林五百氏?下官早就听闻,翰林五百氏何等了得。这得赢过天下多少学子。” “你莫急,有趣的还在后头。” “还在后头!”蒋陶这下也来了兴致,喝光了自己身前的清茶。“大人请讲。” 杨鸿摇了摇头,嘴上却是带笑,似乎蒋涛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一般。“这入翰林是一道坎,可翰林五百氏,庄侍郎学识,顶多排个三百开后。还没等他站稳,就传出,宝熏向皇上亲荐,将那庄礼司封官二品,也就是现今的情况。” “这倒真是一桩糊涂事。” “可不是。也正是如此,那庄侍郎便又在翰林待了一年,学着那庄礼司,成为翰林之首。你也莫瞧他如此,这京城中,少不了他的风言风语,一时间也是门庭若市,热闹得很。多少学子登门拜访,就想瞧瞧,这跟着庄礼司后头不放的,是个什么人物。” “若是下官身处京城,大抵也是要求见上一面的。庄礼司是何等人,自然相比不过。可这庄侍郎不同,两年乡试榜首,一年入翰林,一年翰林之首,其中辛苦,非常人能受得。” “就是同你一样的想法,上下三卿接连出动,就想试探试探这庄侍郎的才学,好归入自己卿部悉心培养。可庄侍郎倒是恼了,放言这京城,谁再敢拿他与庄礼司相比,还说自己不如他,便放两只恶狗,栓在人家石狮子后头,让他人也尝尝这受人叨扰的滋味。” “庄侍郎也是个脾气大的,京城多少权贵,哪能由他折腾。” “可你别说,还真是奏效了。”杨鸿又是一茶润喉,这一掂量,茶水都空了。 蒋陶顺手提了一下尚有余温的水壶。“大人可介意?” “无妨。” 蒋陶便满了二人的茶杯。说得兴起,连茶也不喝了。 “这六卿人都见过他,除了先前我家东大人施过援手得以善待,其他的,都是寥寥几句,便给打发了。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也来了兴致,便想要见见这庄侍郎。可庄侍郎早已放话出去,皇上是想见不能见,忧心极了。” 蒋陶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皱起眉头。“大人这么一说,竟有当年子非先生几分之势。” “对了!问题,便出在这里。皇上借着我家东大人,微服私访见了那庄侍郎,因是夜里见的,这早朝都到了时候,皇上与庄侍郎,竟彻夜长谈了整整两个时辰。”蒋陶说到这里,这才叹了口气。“随后,便是殿试,那庄侍郎得了个榜眼,六卿纷争,皇上力压众议,直接收为侍郎,当职三品。” 蒋陶听完此事也陷入沉思。“这庄侍郎,真是威风极了。” “可不是。当年子非先生,不也是太傅三品,故而这庄侍郎,心气高傲,就更听不得旁人说起庄礼司和自己的那档子事。这京里,什么都可以拎不清,就是这两位。不过是弱冠之年,便将这官场闹成如此,往后,可说不清会变得如何。” “下官多谢大人提点,若无大人,下官可是要得罪了那庄侍郎。” “若仅仅是为此,我便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你需了解,是因为,你此番的官职,不是原县官推荐而来的。是那庄侍郎,上东大人家拜访,私下为你求来的。” 蒋陶一听,后背吓出冷汗。“大人,我与那庄侍郎,可无任何交情啊!” “你也不要惊慌。这庄侍郎做事,刻薄为己。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这一把,他要忙活的事,比我这二品吏官还多。他之所以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做这事,是因为他恰好需要你陪同罢了。” “陪同?大人说的是?” “嗯?就是他在朝堂上提了个新赋税法,皇上允了他,决意先找个小县推行看看。这六卿吵来吵去,也就看我天明可欺,加上与那庄侍郎有段孽缘,便把此事,推到我们头上。” “大人!您说的……可是瑞丰?” “正是。” 蒋陶吓得神色木讷,颓丧的跪坐,再无先前谈论别人闲话时的高昂兴致。 如果这庄侍郎真是如此难缠,性子连六卿之人都拿他没辙。他一个小小六品县令……如今看来,想在庄侍郎手上讨个好,那是千难万难了! 他就说,他举人排名不高,只能是个七品小官。哪能有这样的好事,就偏偏落在了他头上。 他虽生住在瑞丰,但长在县城,根本就没听说过,庄侍郎这等人物。 “你也莫要担心。”蒋陶看把人吓呆了,不由得出声宽慰。“本官因为碎嘴,没讨着好,便被那庄侍郎推荐,这瑞丰,本官是要与你同去的。” 蒋陶更加惊恐了。“求大人救我!” “你宽心吧。只要不惹着他,他也不至于把你往死里折腾。就是本官……”杨鸿说着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本官一把年纪了,也被他推了一把。不过是喜欢和人说些他和庄礼司的闲话,他就非得这么整本官。” 蒋陶看着杨鸿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这分明是知道自己被盯上,没讨着好不说,还管不住嘴,又把事和旁人说了一遍。 他便是那旁人。 蒋陶想着:大人,也是极其厉害的…… 第92章 四年终回乡 蒋陶从吏部司中出来,下人跟着打点扶上马车。且看主子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询问。“大人可有何不妥?” 蒋陶上了马车。“与你说也无用,回驿馆吧。” “是大人。” 下人收了小板凳,坐上马车驾马。马车恰好回身,便见一顶四抬轿子朝吏部司走来。这轿子样式倒是普通,却要比一般四抬大轿要更敞阔些,带了两位带刀随从,昂首阔步在极寒下也不见畏缩。抬轿之人丝毫不把他们的马车看在眼里,直接便停在了他们前头。 “为何还不走?” “这……”下人无法。“大人,前头停了顶轿子。” 蒋陶掀开帘子,便见前头停着的轿子,带刀随从拉开轿帘,轿门还关着。那轿门雕刻着精致的山水纹路,哪怕是在这冬日不见阳的情况下,还反射着光滑的亮光。 蒋陶一看,便知对方不是普通人。 带刀随从敲了敲轿门。 “大人,到天明吏部司了。” 蒋陶听着带刀随从说话。轿子里头传来一声不慌不忙略显年轻的慵懒声音。“地上积雪多深。” “回大人,1寸有余。” “这天明吏部司偷懒功夫倒是一流,门前积雪也不清扫干净。抬进去吧。” “是大人!” 带刀随从也不质疑不阻拦,直接领命便放下轿帘,到吏部司看门侍卫处禀告。 离得远了,也不知二人说些什么。那看门侍卫朝带刀随从握剑行礼,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带刀随从示意抬轿下人,下人稳稳当当的抬起轿子,就这么招摇着抬进了天明吏部司。 “你且去问问,适才轿子里的,是什么人。” 蒋陶吩咐下人。 “是,大人!”下人得了令,便急忙去问,这跑回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回大人,说是庄侍郎坐轿……” 蒋陶一个不稳,差点跌下马车,还是下人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庄侍郎!你没听错?” “没错大人。小的听得清清楚楚!” 下人还不知怎么了,回答得很是肯定。直接戳破他主子最后的一点侥幸。 他只听自家主子瘫软在轿子上,嘴里迷迷糊糊的念叨着:“这可怎生是我,我这有眼无珠的,竟然就这么看着。” 他还没能出发去瑞丰,却把人得罪死了。 只求那位大人没有出轿,未能知晓是他。 轿子一路抬到吏部司大院,这才端端正正的停了下来。轿帘拉开,轿门被人从里推开来。根骨分明的手搭在下人的手臂,缓慢下了轿子。 庄曜玥身高临近八尺,人群之中也是秀雅拔尖的个头。他头戴平施两脚乌纱帽,身着上好丝绸绣制的红色团领衫,束带公服。这官服,品阶越高颜色越是鲜红,站在这白皑皑的雪景中,犹如傲立的一枝火色桃红一般。 足下官靴不见湿渍,甚至干净。 下人从轿中拿了一身灰色狐制裘衣,通身一个颜色,恍若一体,可见精致。不知得如何挑选,才做得到这样的程度。下人恭敬的将裘衣披在庄曜玥身上,这才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庄曜玥侧头去看那下人。弱冠的形貌,更多的是少年模样,却带着与身俱来的疏离感,很是高贵清华。脸庞光洁白皙,棱角却分明冷峻。剑眉英挺,一双黑眸里蕴藏着深不见底的锐利,泛着孤傲冷清的色泽,睫毛密扇,轻轻一扫甚是逼人。高挺的鼻子和薄唇勾勒出肃然的模样。 仅是一个侧脸,便让下人吓得是浑身发抖。下人惧怕自己的擅作主张主张,连忙跪下,连呼吸都静止了下来。 “起来吧。本官还没说话,你跪些什么?” 庄曜玥的声音平稳清冷,连丝起伏都难以窥查。 “庄侍郎好生威风,在我这吏部司里,还拿捏着你那侍郎府的做派。”闲着无聊的杨鸿站在窗前,拿着折子朝庄曜玥摆手。 “呵……”庄曜玥冷哼一声,稳住裘衣便抬脚走入屋内。 “谢大人!”下人朝着庄曜玥行了个大礼,额头间竟落下几滴冷汗来。 庄曜玥没有理他,倒是进了屋,带刀随从从外头关上门。那杨鸿也不再打趣,将窗户关上。 “庄侍郎,你说你,别成天板着一张脸。小小年纪,都快要比上兵部那些木头人了。” 庄曜玥眼角看了眼书案上的两个茶杯心中了然。脱下裘衣与杨鸿对面跪坐。“蒋陶来过大人这了?” “刚走。与你前脚后脚之差。许是没认出你的轿来。”杨鸿说着,又管不住嘴。“也就是这些京外人才不识你庄侍郎的坐轿。这特制木料,比寻常轿子重了整整两倍。八人的大轿四人抬,这雪地里,也不看看那些抬轿武夫的步足,丁点眼色都没有。” “杨吏司,杨大人。”庄曜玥正色的轻拍了下书案。“大人是想说,这便是吏部司门前留雪的原因么?” “哈哈哈。”杨鸿放声大笑,摸着胡须,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你也没给本官好看,轿子都抬到本官吏部司里来了。就算这天明与你交好,你也不能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不怕东大人隔阂。” 庄曜玥拿起眼前茶杯,放在杨鸿跟前。不急不慢的道:“杨大人为了让下官难看,报这推荐之仇,又是败坏下官名声,又是故意门前留雪。想必下官让人抬一抬轿子,东大人也是会理解的。” “无趣!真是无趣!”杨鸿失了兴致,收起眼前的茶壶茶杯,将旁的一摞折子全部推到庄曜玥跟前。“你要的东西,本官日夜忙碌,帮你给找出来了。不过你也真是,做事想一招便是一招,也不知皇上是如何被你说服的。明明说好半年后才实施的计划,却一声不响的提前了。打得本官如此措手不及。就连六卿都被你瞒骗了去。” “皇上如今花甲之年,大病一场后身体大不如前。凡是能尽快办妥的事情,自是不会阻拦于我。”庄曜玥拿起折子,打开便是细细 “可你想过没有,你根基不稳,可得遭多少骂名。这外头,都说你蒙圣恩而自骄,沽名钓誉,前些天,听闻还有书生特意写了篇文章,专门斥责你庄侍郎的。” 庄曜玥关上折子,抬眼便是对杨鸿一笑,很是明了的模样。“大人,平日里你也没少这么训斥下官。” “咳。”杨鸿甚是尴尬的用手握拳,假意咳嗽。“本官这不是为了帮你。若他人不知,传你是个脾性好的,都到你这来糊弄两手,你也就别想做事了。” 庄曜玥又随手拿了个折子,低垂着眉眼打开。“大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当初来这京中,大人可没少帮助下官。” 庄曜玥这一说,杨鸿一张老脸,差点泛起红晕来。“庄侍郎,不过是区区四年。唉……当初还是个稚嫩无知的孩子,怎今生成这副模样。论玩弄言语,也就你庄侍郎一家独大了。” “下官是说真的。”庄曜玥抬起头来。“下官初到京城,浑然不知这京中模样。若不是大人帮衬,下官恐怕,也没有今日。” “你这便是挖苦本官!”杨鸿没好气的笑着。“你想,若不是本官成日督促你,你哪能像现今一般,17岁举人、18岁翰林、19岁翰林之首、二十岁……” “大人!”庄曜玥不耐烦地打断杨鸿。“这事,大人是准备此生都挂在嘴边了吗?” 杨鸿没好气的笑了。“想本官为官多年,膝下儿子孙儿,竟无半个成才之势。想来,本官此生,是没什么好念叨的了,也就你庄侍郎,可以在本官死后,为本官添些颜面。” “如若下官没有记错,大人前些天在御前,就差抓着下官领子打人了。” “是你记错了!”杨鸿侧过身,不愿再看庄曜玥。 庄曜玥也不言语,认真的研读着手中的折子。 杨鸿看着一旁的暖炉,止不住的有些愉悦。当年,他收到下放汇报,说是这次官学会来个扬子宁后人。他还道是个什么才子,这官学一试,才知是个半傻不傻的傻子。 只是他身上的‘不骄’佩玉却是真的。也不知这傻小子哪来的机缘,可别的都好说,就是这玉佩,咬定是自己的。他没得法子,便只能上报皇上。 皇上让他秘密关注此事,谁成想这小子争气,考了个举人后竟夜闯天明东大人府,说自己要考翰林。他觉得有趣,便时常帮衬着,许是他火候下重了,好好的孩子,被他教导成如今模样。 不过好在,是个肯学的,时常有些非同凡人的想法。一来二去,倒也折腾出不少好东西。这小子或许是天生的臣子,做的事偏就对皇上胃口。想他身为皇上心腹,这么些年来,竟也不懂皇上心思,没能明白皇上所想。 可他近来有些过了。没来由的有些着急,也不知为何。若说皇上年纪,这太医也说了,身体康健。肯定是值不得他这样豁出去,更像是有什么人在后头逼着他似的。 事实上,可不就是有人在后头逼着。 今年后,秦叶子就得21岁了。 若是寻常女子,此时,孩子都得好几岁了。 庄曜玥日夜为此事苦恼。他当初想得简单,就盼着能压庄守心一头,再把秦叶子给抢回来,可这官场风云变化,一朝封官在朝,他竟四年都未能回乡。 先前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缘由,把爹娘接进京中,秦叶子却没有来。说是在瑞丰开了个小酒馆,离不开她。他便想不明白了,秦叶子前头十几年,活得安安分分的,怎生突然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后来一打听,庄守心走便是走了,后头还差人秘密送了五百两银子给秦叶子。他恨得不行,却拿庄守心没有法子。 平日里,两人看上去是同僚,相互之间谦和得很。实际上,每每见着对方,都恨不得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时间久了,旁人都道是他庄侍郎妒忌庄礼司,还让庄守心讨了个好。 如今爹娘说京城里住不习惯,想要回乡过之前的日子。他便起了心思,派人回瑞丰打听宅子,这一打听,就恰好不好收到消息。说秦叶子被一风流公子缠上,那公子模样俊俏,也是大商户世家,嫌着银子多,时常在瑞丰各处想尽法子讨秦叶子欢心。整个瑞丰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他哭笑不得,觉得秦叶子如今,真是越发的能耐了。但他却还怨不得她,甚至觉得秦叶子给自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若是寻常女子,哪有双十未嫁之说。 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是对秦叶子真心没辙。秦叶子这人,变心的时候,连声也不会吱一下。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喜欢上旁人了。 再说庄守心,入京多年,指不定秦叶子见着新人,兴致来了,也就对他死心了。想来庄守心迂腐不堪,也没什么值得人挂念的,若是那风流公子真讨了秦叶子欢心,他不得白忙活一场。 真是越想越揪心。那几日里,他板着一张脸,生人未近的模样。连朝堂上时常和他做对的几位大人都避他不少,生怕触了他霉头。他想着这么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提了日程,将之前与皇上等人制定好的推行日期,硬生生提前了半年。 不过这样也好,没了风声,旁人只道是他心血来潮,没太防着。六卿闹过便闹过,也没想要怎么拿捏他。也算因祸得福。 就不知,若此事真相被旁人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如若真要计较,也算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就算不说,没法子明着治他,可心底总是不悦的。 庄曜玥翻看着手中的折子,任由杨鸿提着茶壶烧水泡茶,很是认真严谨的模样。心思却早已飞远,只盼化身为鸟,煽动两翅,早早抵达心上人身侧,将她盯得严严实实的,哪也去不得。 然后再把那胆敢抢她媳妇的公子哥,拽出来板子伺候!他庄侍郎难处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这如今,得罪他的人,可不得从身上掉下两层皮。 一个小小的商户人家,他有的是办法摘了他脑袋! 第93章 四年后秦叶子 瑞丰县乌彤镇 虽是冬日,瑞丰县倒是未曾下雪,就是那夜里的细雨下得温度骤降。m.. 移动网人人添着大棉袄,走在街上都缩成了一团。 瑞丰其下有一乌彤镇,先前倒是没什么不同,就是自打四年前,开了个听风酒馆。这酒馆不大,占了上下二楼。门前一副对联。 上联道:早进来晚进来早晚进来。 下联道:多吃点少吃点多少吃点 这倒不是新鲜的,横批却是里外各两个,和旁的十分不同。 外头大门贴着:爱来不来。 里头小门贴着:要吃不吃。 这酒馆开张前,就聚了不少人凑热闹。气势倒是足得很,也不知东家是谁,经营门店的法子十分有趣。 先是对外公开招聘,那银钱,给得比任何一家酒馆客栈还要多。还说有什么培训?不知这家跑堂是个什么样子。 紧接着开什么品尝会,免费给路过的人提供吃食,别提,这家的饭菜,还真有些不同,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最后是试营,好生风光。说是可以白吃白喝待上一个时辰。但不能对外打包,且也只有答得上题的人才能进去。 大家伙都来凑热闹,可这题出得,先是字谜,再来对对子,然后做诗,做赋……最后却让一堆书生进了去。 只是一个小小的酒楼,丁点风声都不外露,不知在保密些什么。人的心思大抵都是这样,你越不让我知晓,我便越想知道。偏就那些书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神神秘秘的,都说这酒馆极好,但细问,又不肯直说。 于是酒馆正式开张那天,整条街道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直到那时,捂了两个月的酒馆这才展露于人前。和那粗俗的对联不同,里头可是雅致。说是酒馆,倒有几分书楼茶馆的意思。每间雅间都有不同的特色,对应着不同的背景,各有各的故事。这故事,也甚是有趣,说书的将它们聚在一块,都能当谈料讲上几天。 比如读书人最喜爱的‘诸子百家’。说这雅间,来自三个时期学派,诞生自春秋,至今少有千年。代表的各个派别,说得是头头是道,每个派别,都有自己的来历和代表思想。光就一个,仿佛都能让人深省许久。这雅间里的每个物件,小到一个茶杯,大到一个屏风,好似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再来便是刀客们最是喜爱的‘英雄煮酒’。这雅间说是英雄出处,诞生自三国,张飞、赵云等一众武将,每个都有来历故事,令人喜爱不已。 而这雅间一共只有七间,每当有新客入坐,便会多出一点故事。就拿‘英雄煮酒’来说,一共只被预定了四次,翻开了四位武将。热闹极了。 可这雅间也不是谁人都可以订的,都传有钱也不行。为此闹得厉害。但听闻这酒馆东家,家里头有人当大官,就在京中,不少人碰了壁。 寻常百姓是碰不得雅间,但还有一楼的大堂。大堂里随处可见诗句赋文,说书先生说着别处听不到的故事。偶尔间场还有朗朗上口的小曲。想进来喝杯酒,还得提前订下位子。这听风酒馆,每日都会贴上节目单,就在酒馆外头。每天的节目时间段都有不同。 你若想跟着这位说书先生,听他的故事,你还偏得这个时间来。这酒馆,还有别的营生。出了本小书,专门说这七间雅间的故事,卖得可是热闹,就连翻抄的,都能卖到了二两银子一本。人物介绍和背景说明,都令人看得津津有味。 听风酒馆后院里的一间小屋,算盘的声音打得是极快极响亮。仔细一听,这紧凑的声音下,竟只来自一个算盘。 十四岁的秦春子,坐在略高的桌椅上。左右两边梳着两个小发髻,各自绑着绸带。模样乖巧稚嫩,一双大眼睛圆滚滚的甚是可爱。樱桃般的小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肉嘟嘟的小手,一手按着账本,一手打着算盘,眼神来回移动,速度极快。 她身旁的榻上,躺着一个青衣女子,手边放着个暖炉,枕着几本厚账本,侧着身子打盹。那便是秦叶子。 如今已经是二十岁的老姑娘,打扮却还是个少女模样。一头长发养得极好,乌黑发亮。因嫌麻烦,她盘发时常只是一个简单的矮发髻便草草了事。于是就见她长发又黑又直,披散在肩边,长而及腰,好生漂亮。 闲了四年的秦叶子,如今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美人娇儿。皮肤白皙嫩滑,身形也一改瘦弱,圆润了不少。她一双明眸紧闭,睫毛纤长,鼻子高挺,小嘴吐着芳兰,如此悠闲,隐约有些少女卧睡图般模样。 秦春子这账本一翻,察觉自己算完了,做个记号,便去看自己的姐姐。她小嘴一嘟,跟着秦叶子撒娇。“姐!你又睡着了!” 打盹的秦叶子突然想起身,头磕在了账本上,揉着额头,偷偷用眼角去瞥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意外!春子,这是意外。春困、夏倦、秋盹、冬眠……这不冬天来了吗?姐寻思着,越来越冷了……” “姐!”秦春子从椅子上下来,跑到秦叶子跟前,指着秦叶子枕着的账本。“我都算完了,可你还没动。” 秦叶子好笑的拉过自己的妹妹,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给她顺毛。“春子乖啊!你也知道,姐这心算,天下无人能敌。小小的一点账本,姐姐随随便便就能看稳妥了。” 论厚脸皮,也就秦叶子一家。 秦春子还是不解气。“可姐你每次都是到最后了才看。” 秦叶子歪头一笑,如冬日的一抹骄阳,一双明眸里闪着漂亮的盈光,将秦春子印了进去。秦春子不由得脸红,将自己手从秦叶子中抽了出来。“随便你了!” 秦叶子默默为自己点个赞。她不是故意的,意外解锁了妹妹爱害羞的技能。秦叶子故作沉思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自己这份美色能保留多久,戏弄孩子倒是可以…… 唉,妹妹已经十四岁了。 秦春子看自己姐姐又露出了不正经的模样,小脚一跺。“姐!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没有!绝对没有!”秦叶子立刻直起身板对天发誓。 “胡说!上次你露出这个表情,坐上马车偷溜出门,外头闲逛了两个月。” “咳咳!”秦叶子假意咳嗽,装作懊恼的样子捶榻板。“都怪姐姐我无能啊!本来是想去给咱小酒馆拉新东家融资的!谁能想到,半路就迷路了呢?那山头,花开得还真是不知羞耻,模样好看得不行,姐这不是被迷了心智,才在那小住……” “姐你连地契都买了,木屋都搭起来了,不像是要小住的样子。” “小住!绝对是小住!谁冤枉我,我跟他急!”秦叶子连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紧闭的房门就开始念叨。“祖国风光无限好,千里冰山,万里雪飘……” “姐,文不对题。咱这不是冰山,也没飘雪。” 秦叶子无奈一秒化身垂头丧气人。为了这小小酒馆,她把她这前后两辈子的才华都给用尽了。现在得了作诗、不、念诗症。 以前只是被音音教得说些四字成语,现在这情况,真是越发的严重。 想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得多不容易啊。好在当初跟庄守心狮子大开口了。这五百两银子,就现在的国情,让她毫不费力的把酒馆给折腾起来。 她盘算着要找音音,气势怎么都得大,于是便绞尽脑汁的去折腾些什么音音喜欢的,三国啊、诸子百家啊、诗词歌赋啊……唉,可真是难为她一大老粗富二代。 她虽不管事,可上辈子好歹也是个走商道的,一点点小小的营销伎俩,就能轻松搞定这些古人。但也好在她背后的大树够大,而且还是两棵。 小胖争气啊。不,现在她对外都说小胖是她哥。没办法,白得来的靠山,不用白不用。她哥争气啊。一个小胖墩,活成如今的模样,她居功甚高,逢人就说,若不是当初她鼓励对方读书,现在还在地里种田呢。 她也不知道小胖是个什么情况。但听说是个三品官。三品?分分钟秒杀一众路人。 再说那庄守心,名气大了去了。她把他当作最大的底牌。反正如果碰上个不识趣的,小胖不管用就用庄守心,一来二去,玩得是不亦乐乎。也没人敢折腾她这小酒馆,生活倒是滋润。 “报当家的!那韩公子又来了!正在听风外头闹着,还……” 屋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秦春子一听就炸毛了。“他又想怎样!” “二、二小姐!” 外头通报的下人吓得两脚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旁的都好说,就是这二小姐,对韩公子提防得很。这没人告诉他,二小姐也在屋里头啊。 秦叶子打开屋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跪着干嘛?不嫌冷啊?” 这昨夜下了雨,地上还湿着。秦叶子自认自己还算厚待下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动不动就爱跪下。 逼得人跪下的幕后黑手秦春子,拽着秦叶子的衣裙,盯着下人的模样,让下人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汗。 二小姐长得倒是乖巧可爱,就是这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渗得发寒。旁人都不敢直视,也就只有当家的,拿二小姐当个孩子样调笑逗弄。 第94章 韩公子不差钱 听风酒馆大门外头,是一个八人步辇,步辇上头坐着个白衣锦服的风流公子哥。那公子白带束发,披着长袄,嘴角带着坏笑。模样倒是俊秀端正,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狡黠,一看就是存心闹不好的。 随从细数一下,多至十来人。又是提篮带花,又是大抬贺礼。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韩公子,公子接连几日如此,酒馆还要做生意……望公子给一条生路。”掌柜的很是老练。不惑的年纪,说起话来十分稳重,他朝对方作辑,却也不见卑微。 韩公子名叫韩景,京城中人。是京中大商户韩老爷的嫡子。生来就不是个稳重的,时常借着视察家中产业的名义四处游玩。也正是来到瑞丰附近,听闻这里有个不错的酒馆,他是没什么兴致,但随从却是个老古板,硬要他来此处看看。 他没得法子,半路就跑了。谁知跑便跑罢,竟遇上了这听风酒馆真正的东家。想着是个女子,他也是处处礼让。可对方性子倒是很得他心意,越是相处他就越是欢喜。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熟络了不少。 听闻这东家双十未婚,他便起了心思,觉得两人性子相投得很,肯定是要比家中介绍的女子要好得多。他缠了一阵,这女子竟越躲他越远了。他自认风流倜傥,哪家闺阁姑娘不是随随便便手到擒来。于是又是送爱心又是送惊喜,闹了许久。 韩景满含笑意的看着掌柜的。“我今儿个是来听风雅间喝酒的,是个客人,你可别拦着啊!” “韩公子说笑了,听风雅间一向不随意预订,公子莫是记错不成?” “怎么可能!”韩景朝自己仆人挥手,那仆人便拿出一个帖子。正是听风酒馆发的。 掌柜的看着帖子,知道肯定是这韩景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于是便招来下人。“去请东家。” “是。”下人得令,便连忙跑了进去。 大堂的客人可不就爱凑这些热闹,酒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很是兴致的看着。不一会,那下人便请来了传说中的听风东家。 众人一见是个女人,私下止不住的嘀咕,相互之前窃窃私语,一时间很是吵闹。 秦叶子身着一袭青衣,披着件黑色袄子披风,手里端着一个暖炉,黑发齐肩,一双眸子里盈盈笑意,很是活泼。她柳眉一挑,对着步辇上的韩景就开始酸讽。“韩公子贵人事多,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这帖子里何曾写了你的名字?” 韩景也不含糊,往步辇后头一躺,懒洋洋的撑着脑袋。“这本公子可管不着。本公子花了一千两,才买的这帖子……” “一千两!” “一千两可得有多少啊!” “花了一千两,真是有钱……” 还没等韩景把话说完,这看热闹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 秦叶子没好气的笑了。“韩公子是要来我这酒馆耍无赖?这帖子上写的是谁,就得谁亲自来,人也不许外带。公子糊涂了,连听风的规矩都没有打听清楚。” “那本公子可管不着。”韩景打了个呵欠。“若你不让我进去,便赔我一千两银子。若你不给,我便闹官,折腾死你。” “闹官?”秦叶子冷笑道。“怎么闹,理应该都在听风这才对吧?” “没关系啊!”韩景笑看秦叶子,无赖的模样勾人得很。“本公子有的是时间,这里告一下那里告一下,你可别等本公子告到京去,那你,可得跟着本公子上京了。” 秦叶子自认,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了。想来或许是有钱的脸皮都厚?秦叶子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上辈子是有多讨人厌。 那韩景见秦叶子被自己顶得说不出话来,就更加高兴了。“小叶子,怎么样?本公子都准备好了。家里头,爹娘总催我回去,说是至少得把你带回去见个面,我就寻思着,如果你今天应了我,我便沿路撒花,聘礼都抬你听风里去。若你不应我,我便赖在这,等官老爷来,送你我二人上京。” 秦叶子悄悄在衣袖下面手握成拳,被秦春子发现了,秦春子看着秦叶子的拳头,对上韩景的表情越发的阴郁。 也就是姐姐那两个月的小住,便让她招惹出这样的桃花来。若不是她及时把姐姐带回来,这得让这无赖纠缠到什么程度。 秦叶子朝抬步辇的人招手,示意他们把步辇放下来。那抬步辇的人也是个识眼色的,知道自家少爷喜欢这女子,也很是听话就准备放下。 正当快要落地时,只见那女子上前,抓起裙摆抬脚对着步辇就是一踹。众人没能反应过来,滑了手,步辇上的韩景差点摔了个底朝天。 “你!”韩景稳住身形,指着秦叶子。还没说话,却见对方站在人群之中,小脸傲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甚是得意的模样。 他这心,就止不住动摇了。“你这脾性!就对爷胃口!” 秦叶子走到一箱子面前,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上头。“有些事得让韩公子你明白。首先,本姑娘比韩公子你大了一岁,你这一声叶子,叫的很是不妥,倒不如唤我一声叶姐姐来得可爱。其次,你这几个大箱子,若是不想带走大可留下,可聘礼这词说不得,坏本姑娘名声,说是闹事补偿,倒还可以接受。最后,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你想带本姑娘进京,你就不怕,京城里,本姑娘会怎么着你?” 韩景就喜欢秦叶子这坏脾气的小模样,像只难以驯服的小野猫,成天抓着他心,挠得他心痒痒。他知道秦叶子是在暗示他,说她京中有人。可他好歹也是大户韩家,和六卿也算交好,指不定还会是成就姻缘的好推手。 总而言之,他就一心想把秦叶子带走。如此灵性动人的姑娘,在这乡野之地,只能是可惜年华。 “若我说不怕。你能拿我怎么着?” 无赖! 头一次,众人心声一致。 秦叶子也是被气笑了。她当时看出这韩景不是普通人,正为扩张听风的事情烦恼,便想着拉个合伙人,自认是赔笑又赔玩,做得很是得体。谁知道,这韩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说是要娶她。 她秦叶子,这辈子可是不准备嫁了。养几个小情夫倒还可以,只是韩景这款,家世背景在那,哪能由她折腾。可她笑也赔了,玩也赔了,至少得捞回一点小本。 于是,她便故意由他闹,顺带推广一下听风的名声。毕竟对方是京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够了,她便把听风分店开到京城里去,免费推广,不要白不要。 谁知道,韩景是个脸皮极厚的,这强抢民女的架势,让人恨不得抓着打两巴掌。还笑得那么的灿烂,净勾引良家妇女。 还没等秦叶子想出打发人的法子,突然一队官兵冲了过来。众人连忙让路,秦叶子还道是韩景的后招,饶有兴趣的看着。 “县官大人接到报案,说这有人聚众闹事,抓起来!” 带头的官兵冲手下示令,官兵们立刻便冲了过来,把韩景从步辇上拉起。 “唉、唉!你们小心点,弄伤了本公子可有你们苦头吃!” 韩景被人驾着,一旁的下人也连忙上前。“这位官爷,可是弄错了什么?我家公子是这家客人,来此处喝酒的。” 秦叶子看势头不对,眉头轻挑,走了上去。“官爷所说的县官大人,是新上任的蒋县令吗?” “回姑娘,是蒋县令。”那官兵对秦叶子倒是恭敬礼貌得很,连忙做辑回话。 韩景一看,心中了然。“看来我们小叶子可真惹不得,县官大人刚上令就着急来给你做主。” 韩景挣脱开官兵,极其友好性的将手搭在秦叶子肩上。“那小叶子,爷去去就来,回头继续跟你说聘礼的事。” 秦叶子瞪了韩景一眼,心中也非常疑惑,还没顾得上多想,用手拍了一下韩景搭自己肩的手。 “拿开!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那爷就只有以身相许……” “滚你的!”秦叶子没好气的推开韩景凑过来的头。“天下那么大,你需要滚滚。” “滚在小叶子你心头上,不行么……” 两人习惯性的打闹,没看见一旁带头官兵面如死灰的僵硬模样。 这可怎生了得…… 他悄悄抬头,看前方茶馆二楼的雅间,那雅间窗户还开着,人却不见了,只留半边手臂在外靠着,手掌紧握成拳,一看就是动怒非常。 好姑娘,你们快别聊了,再说下去,我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来人!带走!” 于是带头官兵连忙下令,急匆匆的把韩景拉开。 偏生韩景话多,走便走了还要念叨。“你们轻点,若是伤着爷了,小叶子得有多心疼啊。轻点,都轻点,如此野蛮办案,也不怕爷告你们一状。” 走着走着,韩景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回头冲秦叶子喊。“小叶子,你等着啊!爷回来就娶你!聘礼不够,你再说!爷不缺银子的!” 第95章 情敌过招 听风小屋,下人得了消息,连忙进屋回报。-小-说-屋子外头下着写鹅毛小雨,下人满身的寒气,进门时旁侧的秦春子不喜的颜面,下人话还未说,就惊出一身冷汗。 秦叶子坐在榻上,捧着本账本似看非看。悠闲自在得很。 “回当家的,小的到县衙打听了,可这韩公子没被带到县衙,直接拉到县府去了。正巧撞到了韩公子的随从,说是蒋县令,一不问二不审,直接把韩公子压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 秦叶子和上账本,朝着秦春子挑眉。“春子,想来咱是被当作替死鬼了。就不知这韩景闹了什么仇家,当真可怜得很。” 秦春子一听韩景被打了,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她来到秦叶子身侧,帮秦叶子移开账本。“这倒也好,看那无赖还敢不敢纠缠姐姐!” “你且下去吧。” “是。” 下人得了令,冒着雨就跑了。秦叶子顺手敲了一下秦春子的额头。“这就不懂了吧?都说咱是被当枪使了,人不是为我们遭的罪,账却得算在我们上头。” 她便觉得奇怪,她开听风四年,这小胖也没问过一句,嗯,虽然不想承认,但根本就是小胖可能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哪怕她现在是他妹妹。多令人寒心啊。 那庄守心,如今名气越发的大。当年她等他而他未来,只是送上了说借的五百两银子,摆明是想要撇清关系。 她随时常拿他二人档灾,还不就是因着脸皮厚,若是旁人,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可情况虽然如此,门面上却不能让人欺了去。“这韩家是个生意人家,势大,若是记仇起来,咱这小生意可没法做。” 更何况,她还想把听风开到京里去,那不是把自己送到财狼口下。 “那该如何是好?”秦春子一听也急了。“都怪那不要脸的无赖!分明是他纠缠的姐姐,他自己在外惹了仇家,关姐姐什么事!还让姐姐为他受难不成!” 跟着秦叶子多年的秦春子,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盘外,最厉害的就是这护犊子的模样。不过,也没有旁人,就是她姐姐,谁都不能说了去。 还是当初的那个意思。 想要抢她姐姐的,都是坏人! 秦叶子懒洋洋的起身,做了段伸展操。 “姐!你还穿着衣裙呢……”秦春子对自己姐姐这段体操很是不满。 “唉,人老啦。我秦叶子不说话,还当我是好拿捏的病猫不成?”当年她不过七岁,都可以卷起袖子跟来势汹汹的庄燕等人干架,如今到了商场,她的地盘,她还能被人欺负? “姐,你要做什么?” 一段伸展操完毕,秦叶子揉了揉脖子。“去会会那蒋县令。这高手交锋,一开始可不能落了下乘。要是这次我忍气吞声,往后他任命的这些年,在他治下,少不了苦头。” “我跟姐一块去!”秦春子着急的说道。 秦叶子回身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脑袋。“乖啊!姐去去就回。看这天气,你还是出县去接接大贵吧,他出差这么久了,接接他,是咱对员工友好的重要表现啊。” 秦春子嘟着嘴抓下秦叶子的手。“姐,你又说些春子听不懂的话。春子听你的便是。可你要小心些,有何不妥你便赶紧出来,凡事商量着来。” “行啦,就你个小不点,还想担心你姐姐。”想她一商场老油条,哄骗一个六品新任县令,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是有那句话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就先别说她,等那韩景回过身来,指不定怎么报仇呢。她就去凑凑热闹,顺道,给韩景留个好印象,这事她别提多无辜了。 话说两头。 另一边县府地牢里,关押着身穿囚衣的韩景。韩景也是个本事人,一瞧势头不对,倒是配合得很。要换衣服就换衣服,想把他关哪他都没有异议。 韩景趴在牢房的稻草床上,任由下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这新县令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公子是什么人,竟就这么打了二十大板!公子身贵,哪由得他放肆。公子莫要担心,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传信给老爷,定要让这县令好看!” “好了。絮叨个没完。”韩景受了板子脸色有些不大好,透着股苍白。加上这地牢甚是冻人,那县官换了他的衣服,单就给他一间薄衣。若不是下人拼着股劲带人硬闯进来,给了他身衣服。这县官说不定还想活活冻死他。 “小的是替公子气愤,您不知道,小的说要见那县官,那县官竟然闭门不见好生威风,要不是小的觉得不对,带人硬闯了进来,指不定现在连公子的面都见不着。” “这见着有什么好的?不都给关进来了?”韩景强撑起身,昔日里轻佻勾人的俊脸,如今看来可怜得很。“本公子自认得罪的人不少,敢这么做的,排得上号的也没几个。但这细想,反倒都不对。那就只能是跟韩家有仇的……” “公子说的什么?这还不是那听风……害的。”下人气愤不已,话说一半却被韩景瞪了回去。“公子还为那姑娘辩护,抓人的官兵摆明了就是维护的她。” “你懂什么?掌嘴!” 下人被吓得不行,连忙跪下来。“是!小的掌嘴。小的胡说八道!” 韩景凤眼一扫,却见牢房外头来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带着嵌玉的金冠,眉如墨色,眸如寒潭,容貌如画。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其周身笼罩着生人未近的气息,很是薄凉。且看那人身侧,跟着一个带刀随从,手里拿着把纸伞,正滴落雨水,晕出一片水渍。 “唉,外头下雨了。想来那没心没肺的小叶子,是不会来看爷了。” 韩景故意套话,想看看那人的反应。他本觉得这事和韩家有关,可看那人的气势,一瞬间变得更加逼人,又有些不确定了。 “那蒋县令科举考了多年,临近不惑的年纪,可没有这么年轻。你是何人?本公子可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你。” 庄曜玥看着吊儿郎当的韩景,心中愤怒非常。这人他看着轻浮得很,也不知秦叶子怎这生没有防备,和他如此亲近。 所以他少时便念叨秦叶子,让秦叶子在男女之事上多留份心眼。秦叶子那时便不听他的,如今倒是越来越没有分寸。 “本官知你是韩家人,同时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烂死在这牢里。若你还想把命活长些,便管好你的嘴。” 韩景眯了眯自己的桃花眼,却是笑了。“本官?你是哪门子的官?一不问二不审,连个正经由头都不给,就把本公子打了一顿。这理可是在本公子这边,你就不怕本公子想法子參你一本?你且要知道,当官的,随便一个都是结下梁子的。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却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才是那个需要当心的。” “那本官便让你有银子没法使。本官敌手多,也不是个怕人的。在朝你随便拉两人,都和本官有仇。但你要知道,你可能没法活到那时候。” 韩景脸色不好,冷笑了一声。“你是朝中人?” “你也别费心去猜。本官在朝三品,上侍郎庄曜玥。你活得糊涂,恰好撞到本官这了。” “你便是那蒙圣恩自骄,沽名钓誉的庄侍郎?” “公子!” 下人连忙阻止韩景。 一说这庄侍郎,他后背直冒冷汗。这京里人,谁人不知道庄侍郎挟私报复又记仇的性子,跟他撞上,可没什么好处。 当初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少爷谁人都可以不避,唯独这庄侍郎,街头街尾碰见了,都要转身离开。如今没在京城惹事,倒是在这乡野小地给碰上了。 这庄侍郎说得没错,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少爷此时若是把命搁在了这,老爷还真没法子救下。避而不及的人,少爷还火上浇油什么。 韩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己胆小怕事的下人,对上庄曜玥,上下打量,恨不得把他看个透。“你一个三品侍郎,来这乡野小地肯定是要办些了不得的大事。还不如直接求求本公子,本公子还能给你帮些忙。若是想要拿捏本公子,免了。本公子今儿个就是把命撂在这,也不受你威胁!” 庄曜玥嘲讽的一笑。“韩公子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本官抓你就因心中不快,没有旁的。” “你!”韩景气得想要起身理论,却因为伤重又疼得趴了回去。“好你个庄侍郎!这话你也说得,你还当自己是谁,无法无天到这般模样!” “本官是谁本官自然知道,你是谁,你自个倒是拎不清楚。” “报!” 还没等二人说完话,先前的带头官兵连忙跑了进来。他急忙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报,禀大人,秦姑娘来了!” 庄曜玥一下子便慌了,顾不得和韩景说话,连忙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还边着急的询问。“乱来!外头还下着雨呢!她带伞了没有?” 带头官兵连忙起身跟上。听了问话,也是楞了一会。“额,没有。” “我便知道!”庄曜玥没好气的拂袖,走出县府地牢。 第96章 终相见 庄曜玥疾步走出地牢,带头官兵和随从连忙跟在后头。()随从举着伞,屡次试图跟上庄曜玥的步伐,却总被甩下。庄曜玥一脚踏入泥泞洼地,泥水溅湿了他特制的金丝蓝靴。他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停也不停一下。 一行人来至大院。 带头官兵这才回过神来。“大人,属下见下着薄雨,担心秦姑娘受寒,擅作主张将其请到内屋了。” 庄曜玥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紧跟的随从反应及时,连忙侧过身,稳住身形。若是慢了一步,便要和他撞上了。 “做得好。” 庄曜玥气息不稳的说了一句,便改变方向拐向廊道。带头官兵楞了一会,眼看两人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 “好!活过来了!”带头官兵止不住庆幸,握拳小声又兴奋的说道。 庄曜玥一路穿过回廊,通过拐角,便瞧见了敞开的内屋。内屋正中跪坐着一女子,其背对门外,腰背挺直,身着一身青色长衣裙,,一头乌黑的丝发齐至腰间,背影孤寂得很。 庄曜玥只觉得心头化身钟鼓,被人狠狠击打着。他停下脚步,突然有些不安,回头看着随从,整理了一下衣裳。“本官可有不妥?” 随从自京中来,自认跟在庄侍郎身边多年,还没见过其如此慌乱的情况。没想到大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也会有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他帮忙仔细打量了下,这才作揖回话。“禀大人,并无异处。” 庄曜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迎面飞来的薄雨,这才匆匆走向内屋。 随从跟在左右,站立在内屋之外,放下手中的伞,握紧了他随身的剑。 秦叶子听闻脚步声。撑着起身,大冬天的,还把脚给跪麻了。她脸色不大好,只当来内屋的,就只有那县府主人蒋县令而已。因此她也没来得及看清人,只是回身朝庄曜玥行了个常礼。 “民女秦叶子,见过大人。” 庄曜玥停下脚步,看秦叶子低眉顺眼的模样。若不是他先前在酒楼上见了秦叶子,还当真要被她骗过去。 真好。不再是当初的野姑娘了。皮肤白皙,身子也丰腴了不少。想来没他的日子,她也没亏待了自己。 秦叶子僵硬着行礼的姿势,只觉得一股视线很是炽热的打到她身上。这县令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也没让她起来。 果然,不是来给她当靠山的。若是如此,就不该让她行礼下去才对。 庄曜玥看秦叶子皱着眉头,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用手握拳,假意咳嗽了声。“咳,你起身吧。” “谢……” 秦叶子正想答谢,却突然抬起头来。看那‘蒋县令’用长袖遮脸的模样。即使挡了半边,可这欠扁的样子和声音,天底下,除了小胖,旁的她也对不上号。 “呵。”于是秦叶子冷笑一声,甩了甩袖子就坐回位上,也不老老实实跪坐着了,反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庄曜玥看秦叶子的态度,就知道她发现了,便冲随从摆手。随从自以为顿悟的关门,庄曜玥也不阻拦,反倒是门快关上的时候才吩咐。“去让厨房速熬些姜汤过来。” “是!大人。”随从关上门,领命赶去厨房。 秦叶子被关门那一瞬的寒风吹得冷了,不适的缩下肩膀。 庄曜玥见着,便急忙去拿自己榻上的裘衣,披在秦叶子身上。“你怎穿得如此单薄,至少也得披件披风吧。” 他话未说完,却被秦叶子一把揪住了耳朵,整个人倒在了案台上。“啊、啊!秦叶子,秦叶子你小心些……疼、疼……” 庄曜玥被揪得措手不及,护着耳朵,除了哀嚎也说不上别的。 “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说!不在京里头当你的大官,回来做什么!还占我便宜!” 庄曜玥被秦叶子的话说得是心乱如麻。他虽有这个想法,但还没做什么呢,秦叶子难道便看出来了? “大人!”秦叶子气得用空出的另一边手打庄曜玥肩膀。“好你个大人!还让我给你行礼,你好大的官威啊!” 秦叶子小脸气鼓鼓的,模样灵动得很。这小拳头落在人身上也不疼,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庄曜玥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味了。他一个受不住,握住了秦叶子乱打的手腕。 秦叶子松开庄曜玥的耳朵。“嘿!你还敢躲了!还有理不成?” 庄曜玥浅笑出声,用另一边手也去抓秦叶子,秦叶子双手就这么被他抓住,交错安置在案台上。“秦叶子,你可真是野蛮极了。我话还没能说上两句,你便动手打人。” 庄曜玥心中欢喜,自是不会跟秦叶子端着为官的架子。刚刚还满口‘本官’的人,现在温顺得自称为‘我’,很是顺口。 秦叶子大眼睛瞪了一眼庄曜玥,还不解气。“早知道是你,我便不折腾了。大冬天的,可冷死我。” 秦叶子把手从庄曜玥手中抽走,摩擦了下自己的肩膀。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柔弱些,她故意穿着单薄,就这么过来了。早知道便把家里头的皮袄子穿来,闪瞎这小胖的眼睛。要不然,他还以为她开小酒馆,没了他不行,日子过得不好呢。 今日也没能化妆,头发也没有打理。前几日刚做了新衣裳,早知道就穿来了。 庄曜玥帮秦叶子拉拢了一下裘衣,又到一旁拿了个模样精致小巧的暖手炉放她手里。“我知你打小就没把细雨当回事,但你身体虚弱,不能这么折腾。” 他走时大夫说秦叶子幼时留过病根,这事让他很是介怀。看秦叶子如此不爱惜自己,他觉得心疼不已。 庄曜玥围着案台坐在秦叶子身侧。还有意识的靠近了二人距离。 秦叶子捧着手炉,心里喜爱极了。她抬眸去看庄曜玥,脸上都是喜意,庄曜玥看得有些心动,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叶子一瞧他笑了,却一下子又不欢心。 这死小胖,四年未见,倒是越发的俊俏了。京城的水土可真是养人。不,小胖小时候就白白嫩嫩的,个头也总比同龄孩子要高,那便是人靠衣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打断的秦叶子很是尴尬的漂移眼神。“没想什么。”她故意转移话题。“问你话呢,你都不回答。你不在京里头当大官,跑回来做什么?” “爹娘说京里头住不惯,想回来。我便寻思着给他们找处宅子,安置好后再把他们接回来。” 秦叶子一听李氏和庄詹,心里头也是想他们。于是她柳眉一抬,嬉笑道:“那这事你便交予我。如今这瑞丰,我要比你熟。” 庄曜玥爱极了她这磨人的小模样,他不动声色的抬手去摸秦叶子的小脑袋。“是,是。你是越发的能耐。” 秦叶子避了下庄曜玥,看庄曜玥的表情很是嫌弃。这小胖不过是去京四年,说话待人,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小时候,时常可是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如今,怎么处得,更像是他更大些。 虽然年龄上,小胖是比他大。可从心里层面上讲,她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庄曜玥看秦叶子不喜,有些失落的收回手,又对她笑了笑。 秦叶子冷哼一声。“倒不知你个官老爷是从哪学来的这些风月手段,骗了不少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吧。” 我便只想骗你。 庄曜玥面不改色的苦笑,活像自己多冤枉似的。“秦叶子,我十分洁身自好,不会去骗小姑娘的。” 秦叶子莫名的有些被取悦。她便是喜欢这小胖子在她之下的感觉。于是,反倒是她抬起手,挺起身摸了摸庄曜玥的脑袋。“乖哦,没关系,你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凤凰男了,要什么小姑娘没有。” 秦叶子话一说,便想起了还未出阁的许秀儿。当即靠近庄曜玥,用肩膀碰了碰他,满是戏谑的说道:“对啊!四年前,你想娶的那许秀儿,如今还没把自己嫁出去。都成这瑞丰县里的一桩笑谈了。你若不再去一趟?我跟你说,咱偏不把她当妻,就让她当妾!看她还敢驳你不。” 庄曜玥收敛了眼神,很快就又是一副严肃的面无表情样。爹娘办事不妥当,他当时知道此事后也是哭笑不得。好在那许家没有答应,若是答应了,可不是没来由的惹上一身腥。 可他就是看不惯秦叶子这满不在乎的模样。秦叶子待他自是亲近,却偏偏对他无心。她拿着当玩笑的话,可是戳他心窝子。 秦叶子看庄曜玥变了脸色,只当那许秀儿对他极为重要,玩笑也开不得。她心里头闷闷的,但也知道分寸。“行了,我错了。不拿她与你开玩笑。” 秦叶子没好气的瞪庄曜玥,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控诉。“去京四年,看人的眼光也不长长。”一想到往后许秀儿当她大嫂,她就各种不舒坦。“你想想,多亏啊!难得你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她送去金簪定情,她却说你得考上举人才配得上她。你也是个心宽的,若是我,我便咽不下这口气。” 庄曜玥为此也是郁闷难当。他不过是赔了根簪子,竟惹来这么多的误会。“说起那簪子。” 庄曜玥又是起身,从屏风后头拿了个精致的小木盒,弯腰放到案台上。“你且打开看看。” 秦叶子疑惑地看着庄曜玥。这又是给她裘衣,又是给她暖手炉,最后还不忘给她带礼物。小胖是长大了,越来越懂得疼人了。 秦叶子白皙纤细的小手轻轻打开木盒,就盼着里头有点什么稀少难得的宝贝,也好让她长长眼。 第97章 争论又和好 秦叶子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东西还被裹着,感觉很是精致的模样。()秦叶子盖上盒子,一双眼睛贼精灵的盯着庄曜玥。“先说好,东西可是送我的?别我看了你又不送我,那我多想啊。” “送你。” 庄曜玥心跳加速,如沸腾的茶水激烈翻滚一般。他故作平静期待着秦叶子的反应。那簪子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年少的一颗心,都在里头。当年秦叶子讨它,他没给。如今他想尽办法要来了,只求秦叶子能看上它。 秦叶子高兴地打开盒子掀开外头的丝布,看着簪子表情却一下子冷了下来。秦叶子抓起簪子,一把将它丢到远处,起身便要走。 庄曜玥只觉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他的动作远比簪子落地的速度还快,他追上想要跑开的秦叶子,紧紧拽着她的手腕。那簪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六年前,它在许府受羞辱时的一般模样。 可是不一样! 这人是秦叶子! 在许府,许秀儿那么待他,他只是觉得羞辱。可如果是秦叶子,那便是拿刀子在剐他的心!酷刑无以复加! “你放开我!放开我!”秦叶子激烈的挣扎着,小脸上满是倔强。 庄曜玥身上那股蛮劲出来了,顾不上刚刚还柔情似水的模样。他一把将秦叶子扛了起来。 “庄曜玥!你放开我!你敢!” 庄曜玥哪里还听得秦叶子的话,他一把将秦叶子丢到榻上。秦叶子得了自由便要跑,却被庄曜玥欺身压上。庄曜玥一手按下秦叶子的肩膀,秦叶子试图挣扎,却像是被钉子钉在榻上一般,半点也挪动不得。 秦叶子没能好好打理的一头黑发,凌乱的散落在周身,脸上还缠着几根发丝,狼狈极了。她不愿服输,眼睛死死盯着庄曜玥。 庄曜玥仅存的理智也被秦叶子耗得一干二净。昔日稳重得体的模样,如今一夕败个精光。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就在庄曜玥都快要说服自己就地办了秦叶子的时候,秦叶子却是哭了。 庄曜玥一下子便慌了手脚,按着秦叶子的手也放轻了动作。他倒还没说伤心,她却是哭上了。 秦叶子可不就是委屈。她用仅仅自由的另一边手擦着泪,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大声嚎哭。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她低声呜咽抽泣,像只可怜的小乳猫似的。 “庄曜玥!你该死!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便拿来送我,你当我是什么了!”她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秦叶子,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子的气。 庄曜玥松了按在秦叶子肩膀的手,另一边手却还将身子撑在秦叶子的上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失去了全部的表达能力。 他可绝不是这意思啊! “我自认待你还不错,你若讨厌我便直说,我还能缠着你不成。你可别惹我,若真惹了我,小心我咬死你!” 秦叶子说的,可是完完全全代表她内心想法的狠话。 庄曜玥却只觉得她可爱极了。蜷缩在他身下,受了委屈的小声控诉他。 庄曜玥双眸变得深沉,俊秀的脸上满是不耐的神色。明明想法已经在行动,身子却还僵硬在原处,不敢越雷池半分。 秦叶子越想越气,抬脚一踹,直接踹到庄曜玥的肚子上,还在游移的庄曜玥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挨了她这一脚。 “嘶……该死!” 庄曜玥捂着肚子倒在旁边,秦叶子推开他便要走,庄曜玥又死撑着把她拉了回来。秦叶子被按坐在榻上,庄曜玥这才将她严严实实固定住。 “秦叶子!”庄曜玥没好气的叫她。“你这脾气,当真是无人能管了是不是?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说什么!当初谁不知道你把这破簪子送给了许秀儿,如今倒好,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做的!”秦叶子激动过了,眼泪也不再掉。反倒是怒火攻心,声如洪钟,一副‘你惹着我了’的模样。 受了天大委屈的庄曜玥脑子转得极快,就想着怎么借题发挥。他这几年什么没学好,倒是跟了几个老狐狸,心思上转得总比旁人快些。 于是他故作可怜的将头靠在秦叶子肩上。 也不管自己一个临近八尺的男子,会给秦叶子这一小小弱女子带来多大的负担。 锦衣华服的三品上侍郎庄曜玥,明明一身臭脾气,嚣张又霸道。六卿的各家大人,都拿他没有法子。平日里严肃板脸,朝堂之上,话也时常是句中带讽很是肃然。旁人见了,只一个眼神,都是退避三舍的情况,如今倒是没脸没皮起来。 “秦叶子,可不是那样的。你别看轻了自己,将那许秀儿与你相比。我当年是个什么情况,你最了解不过。我特意找回这簪子,还不是因为你说你想要么。那金簪哪是什么定情之物,只是我换簪子的东西罢了。” 庄曜玥这么一说秦叶子便没好气的挪开身子看他。没得人靠的庄曜玥显得越发的委屈了。“我还当你会高兴,你这又是丢我东西又是踹我的……” 秦叶子冷笑的拉开自己的袖子,那手腕可不是被抓红了。“你也不简单啊!好你个庄曜玥,我倒是没发现,你这性子,变了不少。” 秦叶子越想越气,又是高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少在我这装可怜!” 小时候她老爹就时常教育她。别因为他人在你面前示弱你就信了。若是其有本事压住其他人,怎么可能就偏生怕你?如此,定是要警惕的。 想来这小胖如今也是个三品官员,走官场的,哪能是这般小模样。 被拆穿的庄曜玥尴尬的清了下嗓子,眼神游移四方,在那房梁顶上来回观察,好似在研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秦叶子气瞪他,起身捡了那木簪子。因着本身就懒散不爱盘头,簪子什么的,她用得很是习惯。本就散乱的头发随便用手梳理下,用着簪子轻轻松松便把头发挽了起来。 庄曜玥用眼角偷瞄秦叶子,眼里闪着盈光和笑意。 “行了!”秦叶子来到庄曜玥身侧,扬手打向他手臂。“还装!” 庄曜玥笑着去拉秦叶子的手,眼睛固定在她身上,却是怎么也移不开了。“真好,秦叶子。” 秦叶子见庄曜玥欢喜,自己也被感染了。她扬起下巴,很是得意。“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当你妹妹还有这么多的好处!我便是时常给人当姐姐的,还没当过小,如今看来,也满不错!” 秦叶子是真心的高兴,她能感觉得到庄曜玥在宠着她。她活了两辈子,更多的是学着如何去宠别人,其实,她的本事可是在邀宠身上。想她老爹,可不就是被她整得没有法子么? 小胖待妹妹这生好,她冲他撒撒娇,他不都得应了? 三品官员呢!随随便便就抱上的大腿,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秦叶子便是这么想着,这么得意的笑着。没瞧着一旁庄曜玥铁青的脸色。 秦叶子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便想起四年前秦叶子昏迷时说的话。 她分明知道庄守心设局框他,却丝毫不在意,还想要跟着庄守心走。许久没触及这事,他以为自己是放下了,如今看来,只是没让自己回忆起。 早知在京时,就想办法和那庄守心打上一架!那庄守心总是躲在官员之间,端着令人讨厌的儒士风度,故作不想跟他计较的样子。实际上,比他坏得多了去了。 庄曜玥还拉着秦叶子的手,表情甚是复杂。秦叶子待他越是不防备,可不就是在说,她越无心自己? 想来,他与牢里的那位韩公子,又有何区别? 那韩公子也是该打!若没得他,他还勉强算得上是庄守心第二,多了他,便成了并列第二了! 如今的庄侍郎,在秦叶子身上,显得斤斤计较,整个性子变得极其小肚鸡肠。面上和气不显,实际上,心里头已经把在京的庄守心又判了一次刑,把在牢的韩公子又打了几大板。 还没等庄曜玥从嫉妒心情里走出来,组织语言和秦叶子说明户籍的事情,外头随从就敲了门。“大人,姜汤熬好了。” 秦叶子脸色一下子不好了。挣脱庄曜玥抓着自己的手,很是惊恐地瞪大着眼睛。“我可不喝!我不喜欢那姜的味道!” 庄曜玥顺手摸了下秦叶子的黑发。“是,冒雨前来,满身子的寒气。” 秦叶子却是笑了。“说得好像你比我好似的?” 庄曜玥顺着秦叶子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他衣摆泥泞,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他不由得苦笑。“那我与你,一同喝了便是。” “不要!”秦叶子又是摇头。“你自己喝吧!我在这可暖和了!” 庄曜玥起身打开门,接过随从手中的端盘。 “大人,属下擅作主张拿了两碗……” 好巧不巧听到这段的随从,觉得自己真是白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大人说要一起喝,他怎么还犹豫? 当即就该反应迅速的拿起另一碗姜汤,扔飞到草丛里才是! 自认犯了大错的随从,低着头,连主子的表情都不敢多瞧。 庄曜玥倒不予他计较,接过端盘,便又把门关上了。 随从立刻跪在地上,面色惨白。 大人没说他做得好,那便是觉得他做得多了,只是在姑娘面前不愿明摆着训斥他。他自作聪明多此一举!此番,没有大人命令,他是怎么,也不敢擅自起身了。 第98章 将误会就误会 庄曜玥将端盘放在榻边小桌上,坐在榻上便朝秦叶子招手。 秦叶子走过去,嘴上还不饶人。“警告你!若是敢逼我喝它,绝对要你好看!” 庄曜玥倒是不恼,自个把自己那碗喝了,秦叶子瞧他喝得干脆,一时放松了警惕走上前去。“不就是一碗姜汤?还能做得怎生不同?” 庄曜玥喝完姜汤把碗往小桌上放,很是干净利落。 “我此番带回来的人,有一部分是专门备下伺候爹娘的,手艺也是京里头数一数二,你确定不试试?” 秦叶子看庄曜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是笑了。“你当我是那无知孩童呢!就算这姜汤被你吹得跟朵花似的,我也不喝!听到姜字我就犯冲!” “那你靠过来做些什么?” “我这不是开了个小酒馆?唉,厨子手艺得跟上啊。放在瑞丰,倒也还过得去,若是拿去外头,只怕不如人家。” 秦叶子低头沉思,很是苦恼,想来为此烦闷了不久。庄曜玥见惯了秦叶子活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如今看她为酒馆愁苦,还当她是在烦忧生计,心头柔软了一片。 这人他都恨不得捧在手里头供着,根本无需她如此。她便如同儿时一般,明媚灿烂的活着便是。 秦叶子见庄曜玥看自己眼神奇怪,就知道他误会了。现下,她知道小胖待她好,倒不如不显强,明示弱。小胖心疼了,还不得好好帮帮她这个妹妹。 庄曜玥哪里晓得秦叶子心里头的宏图大业,她今天盘算着把听风酒馆开到京里,明天就敢把目标定在整个高熏,一旦拿下,便是和炎、义部。她铁了心要找到音音,在得到消息前,动静只能是大,绝对小不了。 庄曜玥用手轻敲着小桌,暗示意味十足。 “你把这姜汤喝了,我便差人到你酒馆里去。你想学什么都可以,若是他们不会,我便从京里头打听,请些合适的人过来。” “不!”秦叶子坐在庄曜玥身侧,扬起下巴,一副你能拿我奈何的模样。“喝姜汤可以,不过你得先把一个人放出来。” 庄曜玥一听秦叶子提放人,脸色很快便沉了下去。“若是我不放呢?” 这可不就是在说,人是我抓的? 秦叶子没好气的拍打庄曜玥的手臂。 “傻啊你!抓人也不问问清楚。这韩景,可是京城韩家嫡子!这是韩家啊!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们家有的是银子,产业哪哪都是。你惹急了他们,这官、不,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庄曜玥听秦叶子担心自己,脸色这才好了些。官派的架子却已是端了起来。“你莫担心,本、我就是存心要拿捏他,他也没得法子耐我如何。” “你还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秦叶子打小便知道小胖脾气倔,但万是料不到,长大了会完全不听劝。“你把人放了,我糊弄他两下,这事也就过去了。别较什么真。他与我还有用!” 她还得靠他把听风带入京城。虽然难缠了点,却是实打实的财神爷,性子,其实也蛮讨喜的。至少,也没得罪过她,还不停的送东西表心意,怎么着都是她欺负人更多些。 “我打了他二十大板,你糊弄他两下,你确定他听你的?” 秦叶子只当庄曜玥担心她说服不了对方,没听出来庄曜玥这话里头满满的陷阱。她很是肯定的举起右手。“对天发誓!分分钟搞定他!” 庄曜玥醋劲上来,伸手从其后背往前揽住秦叶子的肩膀,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 “唉!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啊!别以为你是我哥我便怕你……” 秦叶子话说一半,庄曜玥却已经用空着的手端着姜汤,直逼到她眼前。 “啊、啊!”秦叶子惊恐地闭着眼睛,头使劲的扭向另一边避开。“我不要!我不喝!谈不拢你就来强的是不是!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 秦叶子感觉嘴巴碰着了碗沿,知道庄曜玥是来真的,那令人厌恶的姜味迎面扑来,很是刺鼻。秦叶子更加惊恐不已。 “我错了!我错了小胖!哥!哥!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秦叶子最后耍赖般疯狂的来回摇头。庄曜玥头便在她肩侧,意料之外的,庄曜玥感觉到脸颊边一个柔软的东西飞速掠过。哪怕只是轻轻一下,庄曜玥都忍不住心猿意马,做贼心虚般的红了耳朵。 “好了!” 庄曜玥不免移开姜汤,生怕不小心洒在了她身上。 “不喝了?”秦叶子立马停了下来,仰头看庄曜玥,嘴角还勾着得逞的坏笑。 庄曜玥瞧秦叶子就这么毫不戒备的半躺在自己怀里,自认两人真的亲近得不能再亲近了。可这秦叶子什么都好,偏就这方面迟钝得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就这么顺着秦叶子。秦叶子喊他一声哥,就自然而然的喜欢亲近他。她心里填了旁人,若是此时他诉说了情意,秦叶子不愿意接受,两人岂不是更加疏离? 如此,还不如让秦叶子把自己当哥哥,时常亲近自己。时间久了,自然是离不得的。 这事,表面上倒是冠冕堂皇,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庄曜玥分明是意图披着兄妹的外皮,执意哄骗秦叶子了。 当初户籍的事情瞒得紧,里正担心县官责罚,没有对外宣扬此事。庄曜玥在京的时候,被杨鸿逼问玉佩的事情,加上后来入翰林,皇上也感兴趣的提了两句。那时,他怕查到秦叶子身上,害了秦叶子。便借着接爹娘入京的机会,派人把村里户籍自己和秦叶子那一页撕了下来。只要不往上追究,查到天明吏部司,这事就没人知道。 天明吏部司的杨鸿杨大人,和他也算交好,只要说服了对方,户籍如何,不还是他说了算么? 仅仅一瞬,面色平静的庄曜玥脑子里已是转了几转。 “你便再求我一次?” “哥!哎呀,我的好哥哥,我没那么弱,我秦叶子是何人,强悍如我,不会随随便便就病倒的。” 庄曜玥被秦叶子喊得整个人都酥软了。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摘月亮,让她把那声‘哥’给他换成‘相公’。本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俗理。庄曜玥还是逼迫自己忍耐,松开了秦叶子。 秦叶子得了自由,反倒是不挣扎了,整个人躺在榻上不说,还懒洋洋的将头枕在庄曜玥的腿上,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 “真好。”秦叶子喃喃低语。“早知道跟你如此相处会这般自在,我便不折腾那些年了。” 庄曜玥没大听清秦叶子说的话,便当她是在嘟囔自己逼她喝姜汤的事。 “我看着那韩景不是个好人,你往后离他远些。等我利用完他,自会把他放出来……” 庄曜玥说着便低头去瞧秦叶子,她却平缓了呼吸,小嘴吐着芳兰睡着了。庄曜玥看着秦叶子毫无防备的睡颜,朱丹小嘴微张,不免想起当年秦叶子昏迷时他做的糊涂事。 那时的秦叶子,就这么躺着,任他拿捏吻下。 但…… 庄曜玥将手中姜汤放回小桌上。 此时却不行。 等了一会,秦叶子睡得更沉后,庄曜玥这才起身小心移动她。秦叶子身体虚,虽不外显却是真的。这冬日里,手脚冰凉,哪怕盖上被子,也是许久未能暖和。 庄曜玥从屏风后头的床上寻来被子和枕头,轻抬起秦叶子的脑袋,秦叶子一碰着枕头,便立刻侧过身蜷缩起身子。 这是她睡觉时的惯常姿势,庄曜玥帮她脱了鞋袜将被子盖到她身上。总算是把她安置舒服了。 正想要走,庄曜玥又将屋中的暖炉移了位置,既盼着它能离得近些,让秦叶子暖和。又不敢把它移太近,生怕秦叶子起来时一不小心碰着烫伤。 来回挪动了几次,这额上就带了汗。 庄曜玥擦拭了下额头。捡起掉落在案台附近的裘衣,随手搭在椅子上,这才开门走出去。 “属下罪该万死!求大人责罚!” 庄曜玥轻手轻脚,正要小心把门带上。跪在地上自堵耳朵的随从,立刻就高声请罪,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庄曜玥就真不明白了,这随从在京时也算是机灵,怎么一到了别处,就这么不识眼色。 随从见庄曜玥脸色不好,透着那门缝恰巧看见了躺榻上睡着的姑娘。他脸色一阵青紫,最后什么也不说了,直接重重地给庄曜玥磕了个响头。 庄曜玥关上房门,不耐烦地说道:“随本官来。” “是。”随从的声音如蚊蝇飞舞般大小,眼里却已是悲壮赴命的模样。 内屋榻上的秦叶子明显被吵醒了,翻了个身,觉得周身温暖得很,本身犯困也就懒得计较,又继续睡了去。 回廊一头,庄曜玥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满身贵气。其面色紧绷,眉头轻皱,眸子里透着股阴暗和深沉。便一字未说,也已是震慑。 随从将剑放置于身前的地上,行大礼跪着。额头抵在地上,撑在肩侧的手还瑟瑟发抖。 “你回京帮本官办一件事,此事若是办妥了,本官便既往不咎。若是此事办不妥,你便自个寻个山头,别再回来了。” “请大人吩咐!” 庄曜玥看向下着薄雨的天边,明明很闲情雅致的情况,说出的话却是极其破坏意境。“到那京城韩家走一遭,就说这韩景得罪了本官,先前本官说的事,他们若是不应,便等着替韩家嫡子收尸吧。”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恩泽!” 暂时捡回小命的随从,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大人也说了,这事若是办不妥,他便只能寻个山头自行解决性命,但也好,这样至少能够保证全尸了。 一旁站岗被迫听了一切的带头官兵默默擦了额头一把冷汗。 这随从刚还好好的,肯定是得罪了那位姑娘。 多亏他机智! 第99章 话说三头 秦叶子冬日嗜睡,一觉睡到了晌午。本文由  首发起身后用了个晌午饭,便提议要在院子里走走。庄曜玥哪能驳她,自是应下。 两人在院子回廊上走着,雨倒是不下了,空气却湿润得很,地上也都被浸湿。庄曜玥的裘衣长袍与秦叶子来说,有些过长了。走起来难免要碰到地上。 秦叶子也不是个不识货的,自然认得出这裘衣是极好极上等的。她不愿弄脏了裘衣,便不肯披出去,最后,还是被庄曜玥逼着喝了一碗姜汤。 庄曜玥又差了下人,去给秦叶子添些衣物,秦叶子是哭笑不得。她虽有意要表现得可怜些,但至少也是听风的东家,怎么可能连衣服也穿不起。 不过,想着白来的东西,她便也不吭声。 回廊之上,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有说有笑。刚升了官职的带头官兵,努力保持着固定距离,跟在他们两米开后。 这官兵名叫李安,本是原县府当差的,虽有几分本事,但和原先的随从相比,那可是万万不如他。别瞧那随从撞了霉头,可却是实打实的疆场出身,祖上三代都是战场杀敌的士兵,以晓勇闻名。 那随从名叫武战,原先是宫廷禁卫部的人,新入宫时,皇上瞧他还算老实,便将他赐给了庄曜玥。让庄曜玥,至少有个信得过的人差遣。 他本应算是皇上的半个眼线,谁知后来庄侍郎得了圣心,皇上又陆陆续续赐了一批人,他对庄曜玥很是信任,也就忘了武战的事,再没召见过他。 武战瞧这风头,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命他安安分分的供庄侍郎差遣。于是,他也就把自己身家性命栓在了庄侍郎身上。从此便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那武战和李安比,只能说武战为人正直,没得李安滑头罢了。正好,庄曜玥此番,需要的就是这般人伺候。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弄得不顺心了,弃之也不用觉得可惜,再好不过。 却说秦春子接了大贵,在听风里头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叶子回来,一时间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坐不住了。 大贵这些年越发的成熟,虽还是很具富态,却壮实了不少。看上去倒是个憨厚老实的,实际上人很是精明,生意做起来,一套一套的。他穿着别家掌柜才能穿得起的衣袍,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之前他家里头爹娘闹了一阵,如今也和气了不少,日子如常般过着。一开始,他说要跟着秦叶子做生意,差点没被爹娘打死。爹是恨他不争气,当他纠缠着秦叶子不放,怕惹了祸事。娘是咽不下那口气,觉得他作贱自己,竟然还跑到毁他功名的庄詹家里当下人。 可秦叶子说了,这可不是当下人,是正经的生意雇佣关系。和那请掌柜的一样,给他写了份协议。秦叶子和秦春子二人,都是姑娘家,跑不了别处。而这做生意,难免要四处跑动应酬。秦叶子便将这些事推交给了他。 听风酒馆生意不错,红火得很。他分到了不少银钱,家里头也就不说他什么了。前年,他还在村子里给爹娘修了间屋子。一个大院四间偏屋,和镇上的人家比,也是不差的。如今,在村里头,可算是有头有脸。 娘不是没起过心思,想让他偷师自己开家小酒馆。可他不能这么做,秦叶子待他有救命之恩,加上,他虽然明白自己配不上秦叶子,但心底却还是仰慕她。 家里头看他日子过得好,想要给他娶个媳妇,被他以忙为借口推托了。他知道自己高攀不了秦叶子,但秦叶子双十未嫁,庄曜玥去京四年都没有消息,把自己爹娘接走,也没带走秦叶子。 大贵看人待事是地道的百姓眼光,他就觉得,自己这么等着,也不带念头,可万一真被他撞上了……就算这事痴心妄想,他是男子,晚些议亲,其实也无妨的。 总而言之,他定是要老老实实在秦叶子手底下干活的。之前秦叶子起了心思说是要开分店,让他四处打听,他便随车离开了县城。据秦叶子说,这叫出差,回来还有补贴。 大贵跟着秦春子进屋,背着个竹筐,一点都没有听风开发部的威严,反倒像个乡野傻小子。他把竹筐往地上一放,就掏出不少的玩意来。“东家哪去了?我寻着一些好玩的!” 秦春子坐回位置,拿起秦叶子未算的账本开始打算盘。“姐不小了,不会喜欢你这些玩意的。” “我听人说,姑娘家都喜欢!” 大贵熟络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暖和了身子。 “春子,你快别算了。靠着暖炉暖暖身子,刚淋了雨别闹了寒。” 秦春子停下手中的算盘,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行!我得上县府去一趟。” 话音刚落,秦春子便要离开,大贵连忙拦了上去。“唉、唉!不,你等等。春子,那县府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哪能随便让你进去?” “不对!”秦春子脸色煞白。“不对劲!我去接你,一来二去都已过了晌午。姐却还没有回来,这一算,至少待了一个多时辰!哪家官老爷,是这么把人扣着的。” “谁说扣着,万一是相谈甚欢,聊得久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她那人聪明着,落不到下乘去。” “你走开!” 秦春子推开大贵,也不管昔日里装出来的柔弱模样,提着裙子便要跑。 “小心些!” 大贵大老远回来,还没能坐下,就又得跟着跑了出去。 秦春子不想带着大贵碍事,一个人闯入闹市中,几个闪躲,便甩下了他。大贵急得不行,却怎么也看不到人了。 秦叶子可是宝贝这妹妹,小姑娘一个人自己出门,身边也不带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能担着的。 于是大贵便回了听风,带了些打手,连忙分散去街上寻她。 秦春子却已叫了辆马车,赶去了县府。她心头总跳着,觉得不好。这事太不合常理,若县官是冲那无赖去的还好,若是冲着姐姐来的,这可怎么办! “车夫!麻烦你,再快些,我有急事!” “好嘞!”收了一个碎银子的车夫,十分好说话,赶着马,加快了速度。 话说另一头。 京城宝熏礼部司中,这大寒的日子,不似寻常百姓般门前积雪。从拐角大道入礼部司,一整条路都是干净整洁。下人各司其职,从走动视察的官兵,到端水伺候的婢女,一切都井然有序。巍然庄严的大院后,是办事的书房。 宝熏礼部司的庄礼司,爱好在书房议事,品茶论道,那是出了名的。房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地龙烧得极热,整个屋子暖和不已,仿佛是大寒中的初夏一般。 书童模样打扮的下人敲了敲门,低声道。“大人,属下奉白大人之命回禀。” “进来。” 屋内传来清雅淡然的声音,下人在门外行了个礼。 “是。” 房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怕外头寒风侵了里面贵人,下人几乎是硬挤进来,便又急忙把门带上。 一入门,正对的就是一个山水渔翁垂钓的墨画屏风。屏风很大,透着光。后头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执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下人行大礼跪拜。“禀大人,那庄侍郎的确已经抵达瑞丰。只是路上蒋县令似是染了风寒,杨吏司年事已高,二人便缓了脚程,目前推测,应该还在路上。” 屏风后头的身影气度儒雅,不急不慢地搁下手中的笔,从案上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可别小瞧了庄侍郎,他为人只做利己之事。如今大费周章讨了杨鸿蒋陶二人,却又把二人撇下,不得不防。” “此事,白大人已经亲自过问。得了风声,说那庄侍郎因着一个女子,把韩家嫡子打了板子。白大人推测,此事是不是故意设局为之。担心是为那新赋税法开路。” 那身影放下茶杯的动作明显在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才将茶杯放在案上。“是何女子?” “是个酒馆的东家,年二十,名唤秦叶子。白大人的意思,是否深查一下那女子?” “不必查了。”身影人的声音明显有些气息不稳。 “大人?” 下人疑惑,却遵礼没有抬头。 “你且回禀白大人。就说、那女子本官认识。是庄侍郎家中之人,若是因着那女子,那韩家嫡子定是犯了庄侍郎的忌讳。” “是!小人明白。” 下人磕了头,退礼出房门。半饷之后,那书房之中,这才悠悠传来一声叹息声。 屏风后的人再度拿笔沾墨,悬腕批阅公文。 看来,庄曜玥这番,是铁了心要做些什么。偏就拿秦叶子做了掩护,于情于理,他欠秦叶子颇多,秦叶子的来历,连他也是几番怀疑,若是被京中人盯上,许是讨不了好的。 庄曜玥连他也算计上了。明知此事不简单,可他却还不能查他。 落笔的动作随着心思而动,一时不察,那公文之上,竟平白突兀的多出了个‘秦’字。那身影执笔苦笑一声,一双清澈淡雅的眸子柔和了些许,泛着流连不去的浓浓情意。 第100章 县府地牢 秦春子没去县府大门,反倒是来到了偏门。()她出手大方,给看门的一袋碎银子,看门的掂量着银子,上下打量她。 “这位官爷,您帮帮忙,我姐姐她进了县府,这会还没出来。酒馆出了急事,非她不可。您帮我打听打听,传个信。” 秦春子见对方是个官差,不像以往是个下人,心里头有数。这县府里,肯定瞒着什么大事。心下更加着急。 “你是来找你姐姐的?” “是,小女子是听风酒馆的。” 看门人并不知晓多少情况,只知道县府来了个贵人。今早得了令,若是有人硬闯地牢,便把人放进去,然后再抓起来。 如今人已经全抓了,却又来了个姑娘。这姑娘也不说自己是来找地牢人的,看门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十四岁的秦春子,穿着华裙披着小袄子,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小脸无辜,单纯稚气极了。 “来人!”他叫来下人。“把她关地牢去,小心点,别伤着了!” “是!” 下人上来便威压秦春子。“姑娘请!” 秦春子越是慌乱,反倒越是镇定了下来。若是地牢,这里头肯定关着韩景。他兴许知晓一些什么。他来历不普通,跟着他,或许还能见到姐姐。 打定主意,秦春子抬脚跟随,进了县府。 下人将秦春子带至地牢,本想关在外面,免得太过潮湿阴冷。谁知秦春子却突然撒开腿便跑,一下子就跑到了里头。 “唉!姑娘!” 韩景和下人听了动静,只见一小姑娘,迈着莲花小步,疾跑到牢房外。脸上挂着两颗大泪珠,千金小姐经不起追逐,倒在了地上。 韩景自是认得秦春子,虽没说过话,但也知道她是时常跟在秦叶子身边的小姑娘,是秦叶子的妹妹。听闻秦叶子对她很是宝贝,他还想着,若是这招还不行,往后就得讨好这小姑娘了。 “你站住!”下人追了上来,不大客气的拽着秦春子的手臂。“跑什么你!” “疼、疼。”秦春子害怕的缩着脑袋,小声抽泣了起来。 “住手!”韩景着急的从床上起身,下人也是连忙扶着。“你知道这姑娘是谁吗!不客气点,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松开!” 下人被训斥得松了手,记得吩咐的是别伤着她。可如今人都哭成这样了。 “韩哥哥。”秦春子委屈的擦了下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韩景。“我能不能和你关在一起?我怕,别的地方,会有什么虫子……” 这一个地牢,若有虫子肯定是一起的才是。下人二丈摸不着头脑,很是疑惑。韩景可顾不得这些,一看自己未来的妻妹被人如此欺负,小小一个孩子,来到这地牢可得有多怕。 他当即从自己下人的腰间一摸,直接就是一张百两银票丢了过去。“人放进来!你关哪不都一样!” 外头人捡起来一看。这可是一百两啊!他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而且,话说得可不就是,他把人关在哪里,不都是关? 他也不犹豫了,直接就给打开牢门。“姑娘小心些。” 秦春子擦着泪,委屈的嘟着小嘴走入地牢之中。 “姑娘,小的多有得罪……” “行了!快滚!”心痛银票的下人大声呵斥,把人给赶走了。 韩景自个身上就带伤,桃花眼下满是倦意,却还是端着笑,把秦春子扶到床上。 “你□□子对吧?本公子记得你。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姐姐来县府为韩哥哥你求情,我见她许久未归,便来寻她。这些人也不知为何,就要把我关起来……” 韩景很明显被取悦,眉眼一挑,眼角都泛着笑意。他拍了拍身侧的下人。“听到没有,爷便说那小叶子对爷有心。你们还偏说不是。” “公子英明!公子英明。” 韩景心情大好,又随手从下人身上摸了几张银票,展开后,叠放得整整齐齐塞到秦春子肉乎乎的小手上,满是深意的笑着。“春子乖,这是韩哥哥送你的见面礼,你且收着,不够再找韩哥哥拿。” 秦春子心里头可把这个无赖公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遍,脸上却还带着不解的乖巧。“可是韩哥哥、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补上!”韩景豪迈的拍拍胸脯。“回去爷便给你补上!谁说见面礼只能第一次给?你放心,之前见着的那几面,爷都给你见面礼。” 秦春子故作犹豫,最后却还是把银票收下了。用姐姐教导的话来说,白送上门的不要,那不是傻么? 有了这些银子,她可以多添些家用,天气冷了,姐姐新做的那几身衣裳还不够好,她先前看中了个好料子,明儿个便让人赶制出来。 完全不知秦春子所想的韩景,还当自己讨了小姑娘的欢心。只觉得身上也不疼了,脸上满是笑意。平日里轻佻的模样,反倒看起来有几分傻气。仿佛自己已经娶上媳妇了一样。 “韩哥哥。”秦春子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喊韩景。“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啊?” 下人暗道无耻!这官差分明就是因为你姐姐关的人!可碍于刚刚自我掌嘴,脸上还疼……还有这小姑娘年幼无知,看上去委实无辜。 一定是那听风东家教的! 下人在心里下了定论。 韩景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游移着眼神。“韩哥哥也不知道。不过……”韩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庄侍郎,你可晓得此人?” 秦春子脸色猛然有些僵硬,扶在床沿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怎么?你认得!” 韩景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要不怎么说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就看这是奇怪!那庄侍郎走时说的话,分明是对秦叶子含有情意…… “他是姐姐的哥哥。” 意……咦?咦! 韩景瞪大了眼睛,完全被这消息吓住。“哥哥?什么哥哥?亲哥哥?不是吧?他一个三品侍郎,怎么可能是你们的……” “他是姐姐的哥哥。”可不是她的。当年的谎话,秦春子已经将其融入到了骨血,她把事情埋在心里,没有跟旁人说出来。久而久之,这个谎话就成了真话,连她自己也信了。“上了户籍的哥哥。庄家人把姐姐买来,上了户籍。” 她秦春子的本事,可不就是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么? 可秦叶子不明白,庄曜玥如今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接走了他的爹娘,一去就是四年。姐姐心里头也早就没了嫁人的心思。日子过得是那般的快活。姐姐与她说,往后若是想要孩子,她便养几个男人,随意生几个。 秦春子自己也都想好了,到时她便跟在姐姐后头,帮姐姐教养孩子,护着孩子,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她生来孤苦,好不容易遇到了姐姐。她什么都不求,只要姐姐心里头挂念着她便好。 可这庄曜玥也好,庄守心也罢,哪怕是现在的韩景,都不让她安生! 秦春子低下头,掩去自己眸子里的恨意。 韩景和下人丝毫不察,完全被这意料之外的消息给震慑住了。韩景急得来回转悠,因着身上有伤不便,就拉着下人,逼他和自己一起转悠。 “这可如何是好?本公子还以为……看这架势,爷这妻哥可是恨极了爷!” “公子、公子您慢点。” “都怪这小叶子!骗爷说没有别的家人!若知如此,爷早就让爹娘大抬聘礼到侍郎府,正儿八经求亲去了!” “公子!您身上还有伤……” 一说这个,韩景就来气,也不顾伤,直接抬脚就踹了下人。他恨得牙痒痒,对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也毫不在意。 “你们也是!当初让你们调查小叶子,一个两个的都给本公子打擦边球,本公子花钱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下人往地上又是干净利落的一跪,这大冬天,地牢又寒,可要闹出什么毛病来。 秦春子用自己渗人的眸子去看韩景,眼睛里满是阴森。也就下一刻,她便掩去一切,勾起嘴角,柔声道。“韩哥哥,你别着急。曜子哥哥很听姐姐话的,姐姐若是要放你出去,你肯定能出去的。” 韩景只想着,他担心的哪是能不能出去。就算是把他韩景关在六卿大牢,他也总是会有办法出去的。只是,惹着了脾性不好的庄侍郎,他可还怎么娶他妹妹啊! 韩景突然眼前一亮,抓着秦春子的肩膀。“春子,你说,那庄侍郎听你姐姐的话?” “嗯!”秦春子点头。“如果是姐姐,无论想做什么,曜子哥哥都不会拦着的。” “那还好,那便还好。”韩景这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用心讨小叶子欢心便是。只要小叶子想嫁他,就算是哥哥也不能拦着啊!再不济,他高熏房宅千万处,拉着小叶子私奔可不就是了? 秦春子见韩景落了套,脸上纯真可爱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那坏人如今是官,她没法子治他。可这无赖勉强还能用,就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好了。 第101章 闯入地牢 庄曜玥带着秦叶子游县府,秦叶子见着什么都特别感兴趣的模样。()只是秦叶子越走越偏,最后见着远处一个院子有官兵把守,心中了然的碰了碰庄曜玥。 “哥,你跟我一起,顺路去放个人呗?” 庄曜玥沉下脸。秦叶子这一来二去,喊他‘哥’喊得是越发顺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去这些年,都是这么处的。想他被秦叶子叫了多少年的胖子,如今都像是幻觉了。 “我说了,该放的时候,我会放的。” 庄曜玥话没说完,就被秦叶子挽过手臂,拉着跑向院子。庄曜玥一个踉跄,差点便摔了下去。 “秦叶子!”庄曜玥正色道。“韩景他不仅是闹事,其下人还意图闯入县府地牢,这尚未审案,你便让我把人放了,于理不合!” 秦叶子可不信他这话。“你别诓骗我,说得好像你那板子打得于理相合一般!” “你!” 秦叶子仰起下巴,瞪大眼睛故作凶狠的对上庄曜玥。“你给我放人!这韩公子可是我的小财神爷,他的二两肉,比两箱金子还重。哪能由你说剐就剐!” 庄曜玥气笑了。“如此,那我便要多剐下一些,这才够本不是?” 庄曜玥说完便要往院子里冲,好似真就要进去剐别人二两肉一样。 “唉唉!”秦叶子吓得连忙拉住他。“我错了!我错了!”秦叶子双手合十,小表情委屈得不行。“可那韩景对我真的很重要嘛!你就算卖我个面子,把他放出来又怎样!” 秦叶子哪里知道,她这番话,就等于是火上浇油。那韩景对她越是重要,庄曜玥越是不会轻饶了他。庄曜玥甚至已经设想好秋后算账,想着该如何把人妥妥弄死。 秦叶子见庄曜玥好话说不听,当即就恼了。她当着守院官兵的面,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庄曜玥脑袋上。庄曜玥头上的玉冠束发都被打歪了。庄曜玥扶着头一个不稳,前头的守院官兵,一个连忙扶住他,另一个则是拔出了长剑,直接隔在了秦叶子的脖子上。 “放下!” 庄曜玥惊慌的怒瞪拔剑的官兵,那官兵吓得丢掉剑跪在地上。“大人饶命!” 还没等秦叶子缓和惊吓回过神来。庄曜玥上前便是一脚,直接踹到了官兵的头上。官兵身形不稳,直接瘫倒在地。“把他给本官压入县衙!鞭二十,打入死牢!” 庄曜玥冲适才扶住自己的官兵大声命令。 “是大人!”官兵被吓得连忙行动,也顾不得那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官兵被按压在地上,却疯狂的挣扎着,大声求饶。 庄曜玥尚未平了气息,身上官威尽显,脸色铁青,动怒非常。“押下去!” “是!” “等等!” 秦叶子叫住官兵,被押的官兵满是乞求的看着秦叶子。刚刚还是一个站立不动威严满满的守门官兵,如今却狼狈不已。“姑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我不过是让你顺路放个人!” 秦叶子又是跳起来打了庄曜玥的脑袋,庄曜玥护着头,看着秦叶子的表情很是无措。“秦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叶子摊摊手。“就是刚刚准备把这话说出来,结果被吓得没说成,补上。” 庄曜玥这才缓下心情,无奈的摸了摸秦叶子的脖颈。 “没伤着吧?有没有刮到?” 刚刚官兵拿刀架在秦叶子的脖子上,他只觉眼前一阵白雾,差点站都站不稳了。 秦叶子摇了摇头。“吓死我了都。” 地上被押的官兵很是不解,不敢轻易出声。他怎么瞧着,这姑娘也不像是要为他求情的模样?他得了吩咐,这县府的贵人,身份比县令还要尊贵。他瞧着贵人受惊,也存了几分讨好的意思,便拔剑架在那姑娘肩上。 可他,是万万没想伤着那姑娘啊! 若是旁的大人,最多就是让他收起剑,再把姑娘抱在怀里安慰一番。他算盘打得好,谁知,这就惹了祸事。贵人上来便要把他打入死牢。 这死牢,只有大凶大恶之人才会关进去,一旦关进去,若不是送上再审,便是必死无疑。县衙已经许久未曾用上死牢。如今竟然落在他身上,可不就是出门没看黄历么。 “行了。”秦叶子朝被押官兵扬了扬下巴。“天这么冷,打二十可不好受。打五下,死牢也就算了。莫损了我阴德。” “谢姑娘!谢姑娘!” 官兵连忙磕头,声音响亮,秦叶子看着都觉得额头发麻。押人的官兵看了眼庄曜玥的脸色,庄曜玥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他这才把被押官兵拉走了。 秦叶子看庄曜玥目光被那两个官兵夺去,一个闪身,脚步飞快,连忙跑到了院子里。 “秦叶子!” 庄曜玥立刻追上。身后距离两米保护的李安,也是连忙追上。 “唉!何人竟闯……” 地牢入口,守门的士兵正要拦人,却看身后贵人和李安跑来,一瞬间楞了神,就让秦叶子这么跑了进去。 三人都没停下脚步,接二连三进了地牢。 士兵年纪尚轻,不是很懂这些原由。他抓了抓头发,满是疑惑不解。 这地牢,今日怎么如此热闹?一个两个的,都冲这地牢来。 秦叶子提起裙角就跑,庄曜玥只能紧跟着喊她。 “秦叶子,你别摔着!” 这里寒气大,地上都是湿气,若是没站稳摔了可怎么办! 县府地牢,本就是空的,唯独一间牢房里关了人。秦叶子一眼便看见了韩景,跑到牢房外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小叶子!小叶子你来看爷了!”韩景兴奋的冲过来抓着牢门。“嘶……好痛。” “秦叶子!”庄曜玥赶来抓着秦叶子的手腕拉开秦叶子,将自己不动声色的挪到韩景和秦叶子中间阻挡了二人视线。 韩景一看庄曜玥来了。脸色大变,站直了身子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妻哥,我很老实,没犯什么事。” 庄曜玥愤怒得手握成拳,整个手臂直接打到了牢房栏杆上。“闭嘴!” 其来势不善的模样,直接把下人吓得不行,连忙拉开了韩景。韩景也很是不解,模样倒是稳重戒备了不少。 “春子!” 随着秦叶子的一声惊呼,二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得以缓解。寻着声源一看,秦叶子却蹲在地上,好奇的扒着栏杆看里头。 这牢房里头,可怜兮兮在床靠着墙角坐的,可不就是秦春子么。 “姐。”秦春子见着秦叶子,立即委屈的掉眼泪。秦叶子一瞧,心疼得不得了。站起身拽着庄曜玥的衣袖便开始打他。 “死小胖!死小胖!竟然敢欺负我妹妹!我便说你为何不肯让我来地牢!说,你想把我家春子怎么着,你说!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跟你没完!” 庄曜玥不愿在情敌面前失了威严,尤其是如今情敌还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秦叶子,你有话好好说。” “说个鬼!”秦叶子打得过瘾了,接着还上脚。“你快把我妹妹放出来!放出来!要不然我咬死你!” “好了好了!”庄曜玥听着秦叶子声音带了哭腔,当即答应。 秦叶子得了应允,这才松开他。秦叶子的小脸蛋,因为愤怒染上了绯红,眼眶里蓄着盈盈泪水,小模样可怜极了。 庄曜玥本就冤枉得可以,冲着看热闹的李安吩咐。“还愣着做什么!找人开门!” “是!”李安不敢耽搁,立即跑开。 “好了好了,不哭了。”庄曜玥手忙脚乱,想抱抱秦叶子又不敢,手伸了半天,却只是在她后背上拍了拍。“我可真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春子为什么会在这。” 秦叶子抬头望天,把有意挤出来的眼泪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谁说我哭了!你才哭了!” 庄曜玥当秦叶子跟他闹脾气,自然是顺着她。“好,你没哭,你没哭。” 从士兵处拿了钥匙的李安连忙跑过来。“钥匙来了!钥匙来了!” “快开门!”秦叶子着急的指使着李安。 “是,是。”李安也不含糊,一下就把门打开了。 秦叶子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趁着李安开门,抓住那一瞬,竟溜进了牢房里。 “姑娘!” 李安大敞着牢房门,整个人都呆住了。庄曜玥这才察觉不妥,走到牢房门处。“出来!” 秦叶子可不理这些。她寻来些稻草铺在床沿,象征性的拍了拍,往上头便是一坐。她眼睛里满是狡猾坏笑,像恶作剧的小狐狸一般。“恐怕不行。这牢房我看着喜欢,准备在这待上一阵。等你什么时候清场,我再跟着出去好了。” 秦春子和秦叶子之间,有着旁人说不上的默契。打从秦春子第一眼看见秦叶子,就知道秦叶子的意图。她从床角边跪着挪过来,来到秦叶子的身后,亲切乖巧的从秦叶子身后抱住她的脖子,像个黏糖似的,还把小下巴搁在了秦叶子肩膀上。 她眼睛阴郁的盯着庄曜玥,嘴角却明媚的笑着。她拿捏着声音,让自己显得无辜又可怜。 “姐姐,春子就知道姐姐会救春子的。” 秦春子明着缠人,暗里示威满满。 第102章 生气了 韩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庄曜玥。 小说 他心里的猜测已经涨到七八分。他隐约觉得,就算这二人名分上是兄妹,庄侍郎也绝不是这么想的。 庄侍郎此人,在京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自私自利。若是没有利己的好处,是绝不会这般忍让的。六卿的几位大人,他庄侍郎都能不放在心上。怎就对一个名义上的妹妹如此容忍? 想来他二人正是隶属天明管辖,只要庄侍郎想,让天明吏部动动手脚,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景是京里韩家嫡子,韩家本就是商户大家,里外规矩也不少。韩景这人虽性子潇洒妄为,但骨子里还是清明做派。他到底是个商人,这会便开始低头盘算,这庄曜玥究竟是惹得还是不惹得。 韩景垂下眼去看秦叶子,姑娘随性开朗,笑起来连天上的太阳都失了颜色。她穿着一袭青衣,坐在床沿边上,晃动着自己的小脚,眼睛灵动美丽,仅是一个得意的小表情,都叫他心动万分。 他若放弃了,许是这辈子,也见不着姑娘第二。如此,他这辈子,可都得这么念叨记挂下去了。 韩景面上不显,心里却下定了主意。他来到秦叶子身侧,因受着伤不能坐着,便站在一旁,将手搭在秦叶子的肩上。眉头一挑,桃花眼泛着轻佻,挑衅的看向庄曜玥。 “庄侍郎,这下,你可真得把本公子放出去。其实本公子倒还觉得,这牢房,也挺舒坦,不大想走。现在好了,小叶子还想来陪爷,本公子更是满意。如若你真要清场,可能还得求求爷才行。” 秦叶子伸手打嘴贱的韩景一巴掌,直接打在他手臂上。本来好好的,硬要把小胖脸给说黑。如今看着俊脸都快比上黑炭,让她眼神都不敢跟小胖对上。 “唉哟哟,打是情骂是爱,想来小叶子真是非爷不可了。” 韩景将自己挺鼻薄唇、俊美如涛的勾人俏脸探在秦叶子跟前。秦春子见韩景都快靠上自己姐姐了,而这无赖的脸就在自己手边。 真是恨不得,一巴掌呼了去! 秦叶子推开韩景,有揪下秦春子。她压低声音与韩景说悄悄话。“你不想出去了?本姑娘警告你!本姑娘是绝对不会陪你蹲大牢的。如果你真不走,我就带妹妹跑了!” 韩景一听这话也着急了。 这该死的小叶子,他为了她,都准备跟三品侍郎杠上了,而她一随口就要抛下他。可不就是戏文里唱的那薄情女么。 于是韩景将秦叶子拉到墙角,二人便说起了悄悄话。 “小叶子,你可不能抛下爷。本公子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苦,如今上来就被你这好哥哥不由分说打了二十板子,本公子如此可怜,你若是敢离开,本公子就记死你!” “可你这感觉也不像重伤啊?”秦叶子出声嘲讽韩景。 韩景也急了。“疼!真疼!本公子把身上银票都掏光了,那些人竟然还是要打。不过好在,没往死里去……但都是实打实的板子啊!” 若不是身上银子没了。他有必要去拿下人的么?还没能凑够银两,好讨妻妹欢心。这还是他第一次,身上没带够钱的情况。 “行了!”秦叶子偷瞄了一眼庄曜玥更加阴沉的脸色。 庄曜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紧盯着她。秦叶子却觉得,她好似都能看出来,小胖的背景色是个漩涡黑。 “那你便安分些。知道我哥哥的厉害,你还招惹他。” 韩景听着秦叶子的话,晓得秦叶子是把庄曜玥当哥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大笑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牙白的样子,傻气得很。 “他不喜欢我,我这不是不想讨好他么。这天底下,爷只讨好小叶子一人。” 秦叶子没好气的瞪向韩景。“做鬼也要风流是吧!” 韩景被秦叶子直白的话噎住,愣是接不上话。 秦叶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扶了扶庄曜玥送的木簪,这才鼓起勇气走向庄曜玥。她声音好生甜美,跟个鸣叫的黄莺鸟似的。“哥……” 秦叶子抓着庄曜玥衣袖一角撒娇晃悠。“我知道错了。哥哥,你看,咱们顺路来了这地牢,又顺路打开了牢门,如今,不过是顺路放他们走……” “你为何不顺路再把他们送回家?”庄曜玥黑着脸冷声嘲讽。 那头,韩景却不怕死的接话道:“可以啊!小叶子,爷家在京城!” 庄曜玥却是真的恼了。他朝李安吩咐。“将二姑娘送回酒馆,韩公子的话便留在县府做客罢了。” “唉!你凭什么扣押本公子!” 韩景试图上前理论,却被李安拦了下来。 秦春子倒没有莽撞。既然韩景留在了这,那就算姐姐不走,这坏人应该也伤不到姐姐才是。她可以等情况缓和些了,再来找姐姐。姐姐如此疼她,她若说想让姐姐回去,姐姐也不会拒绝才是。 秦叶子没能顾上旁人。 庄曜玥安排别人,就是不提秦叶子。秦叶子最受不得他生闷气不理人。小时候他这般模样,她都是追着逗弄他,直到他笑起来才停下。 如今也不例外。她管不得旁人,提起裙角就追了离开的庄曜玥。 “小叶子!”韩景着急的唤秦叶子,试图追上,却又被挡下了。“你走开!真是!” “小胖!哥!你站住!” 秦叶子着急的跑着叫庄曜玥,庄曜玥铁了心不理她,就是没有停下脚步回头。 这地牢确实受了寒,地上留有水痕,秦叶子一个没注意,滑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底朝天。好在她眼明手快,连忙扶住了一旁的牢房栏杆。 庄曜玥听她动静,顾不得生气,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伤哪了?” 秦叶子大圆眼睛一转,掩下得意的嘴角,皱起眉头,装作痛苦的模样。她按着小腿,可怜兮兮的看着庄曜玥。“哥,我好像扭到了。” 这可还得了! 庄曜玥不顾秦叶子惊呼,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往地牢外走。 秦叶子知晓她着急,担心自己谎言拆穿挨罚,便立即趁热打铁。“哥,你说,如果不是你生气,我也不会为了追你受伤啊!” 庄曜玥心焦躁得不行,他将秦叶子抱得更紧了些。 “秦叶子,我不该与你生气的。你忍着些,我这就让人给你看看!” 秦叶子抬头去看庄曜玥着急的神色,她的一边手揽着他的脖子,另一边手的手掌下,是庄曜玥强有力的心脏,它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颤动穿到她指尖,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炽热。 秦叶子尴尬的将手握成拳,移了位置。 庄曜玥带着秦叶子出了地牢,外头的那个士兵连忙行礼。 “去!把偏院的孙太医请到内屋,就说本官找他有急事。” “孙太医?”士兵很是不解的念叨了一下,又立刻回命。“是!属下这就去!” 士兵连忙跑开去找人。庄曜玥抱着秦叶子走了一段,一直走到回廊处,秦叶子这才想到缓解寂静的尴尬。 “哥,你累了吧?要不把我放下,我、我自己其实也可以走一段的。” 秦叶子心虚到了极点。 小胖此时有多担心,知道真相就该有多生气啊!她得赔多少笑脸,讨多少不是,才能安抚好他啊! 秦叶子觉得,虽然有个哥哥是挺不错,但脾气有点大,不大容易讨好。还是有个小相公,能肆意拿捏更让人舒心。 可她哥也叫了,人也早就收了情意,如今后悔也没用。她总不能,因为讨不好小胖,便想着回头给他当童养媳吧?多没志气啊!更何况,小胖不喜欢她。 想来真是可怜,她都快要为自己哀悼些什么了。 正在秦叶子胡思乱想之际,庄曜玥就已快走到内屋了。 秦叶子一个灵光,好像自己忘了些事。 “太医?你说太医?你哪来的太医?” 庄曜玥不由得为秦叶子迟钝的反应担心。他抱着秦叶子,走了一大段路,她这才想起来问这个。 “我从京里头带过来的。” 他亲自跟皇上要的人。 明着,是为了以防万一。路途遥远,大雪封山。杨大人上了年纪,怕是会吃不消。再者,若是有人想借着他离京的时候下手除了他,也不无可能。 暗里,是为了秦叶子。秦叶子身体虚弱,他早就想好了要为她求得名医。四年前,秦叶子病倒的样子历历在目。一点征兆防备都没有,那样的担惊受怕,一回便够了。他受不来第二次。 庄曜玥将秦叶子抱入内屋。里头炉子还在烧着,与外头相比,可谓是暖和了不少。庄曜玥小心翼翼的把秦叶子放到榻上,蹲下身子,很是认真的抬头看她。 “伤了哪边脚?” 秦叶子被庄曜玥认真的眸子盯得有些发臊。现在才说没有受伤?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迟了! 第103章 兄妹的相处模式 “右边?” “右边?” 庄曜玥听着便抬起秦叶子的右脚,秦叶子一听庄曜玥重复自己的话,立即做贼心虚般摇头。 www.. “左边!” “左边?”庄曜玥诧异的抬头看向秦叶子,很是不解。“秦叶子,你是不是伤着了两边?” 三品上侍郎庄曜玥,穿着蓝白相间的便衣华服,袖口领子是精致的金边花纹,蓝色腰带修饰出其修长挺拔的身形,一如过往般尊贵高雅。明明是旁人退避不敢近的人,如今却单膝跪在榻前,满脸担忧的看着榻上的青衣姑娘,仿佛眼里只有对方。 如此含情脉脉,饱含温情的模样,有哪家闺阁姑娘能受得住? 秦叶子被庄曜玥认真炽热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她做贼心虚谄笑学着庄曜玥先前的模样,抬头望着屋顶,很是认真。 庄曜玥担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大抵明白了什么。他放下秦叶子的脚,却是更加生气。他沉着脸,不动声色的看着秦叶子,表情严肃。庄曜玥没能察觉自己此时的狼狈。他衣袍底下一片泥泞,发髻散乱,金冠歪倒在一边。大寒的冬日,额头上还留有适才焦急的汗迹。 “秦叶子。”庄曜玥敛了神情。“你莫要为了那韩景骗我……” 否则,他真的会杀了他。 秦叶子想,或许,她还是没法跟这样的小胖相处。感觉两人的角色倒转了过来,如今,反倒是她拿他没有法子,对着他手忙脚乱了。 “我,我只是不想你生气。再说了!你抓他做什么?他确实没惹着我什么,只是一个商户公子……”秦叶子话说一半,却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莫不是,想拿他做些什么文章?” 因着先前先入为主的观念,官差抓人用的是她的缘由,再后来,小胖待她很好,她便以为小胖是因着自己是他妹妹,所以才生了气。 如今看来,只能是她愚笨,搞砸了他的计划。 “秦叶子。”庄曜玥将手搭在秦叶子的手腕上。“若我说是呢?” “那怎么办!”秦叶子着急的站起身。“那、还能给抓回去吗?” 庄曜玥又一次莫名的被秦叶子取悦了。大概,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能因为她的一个举动,一个表情,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被牵引着。 庄曜玥站起身,帮着秦叶子理了她披着的长发。“他不是你的财神爷吗?我还能抓么?” “傻啊!”秦叶子瞪大了眼睛。“我们可以套话啊。让这件事达成双面好处。你完成你的事,我利用我的。这本就没什么冲突。” “我瞧着,那韩公子喜欢你,虽不知这份新鲜能存多久,但此时也是认真的。你如此待他,岂不伤了他的心?” 秦叶子勾起嘴角一笑,走到那书案前坐下,指了指茶几,让庄曜玥给她泡茶。庄曜玥也是听她的,提来茶壶,坐在她的面前。 “因为是你,我也就不瞒着。我就是想要讨好讨好他,让他在京给我行个方便。没成想,他一个富贵公子哥,情场世面见识却少得可怜。许是没碰见我这样不服顺的,这才来了兴致。我的想法可没变,只盼着他能出手帮帮我,旁的……若是有个人喜欢我,我便得待他不同,那我得多憋屈。” 庄曜玥见秦叶子无赖的模样,很是哭笑不得。秦叶子这人,其实并没有她想的这般坏心。她待旁人,是极好的。 她给儿时的庄守心帮助,费心教自己读书,想尽法子去讨爹娘欢心,甚至是未曾见过一面的妹妹,如今也被她养得丝毫不比官家姑娘差。 她待人,很是费心。只是她自己,还未察觉罢了。 “那我若是要他性命呢?” 庄曜玥倒了杯茶放到秦叶子跟前,话说得很随意,神色却仔细认真,他盯着秦叶子,想着看她究竟怎么回答自己。 秦叶子看着庄曜玥,察觉他并非是开玩笑。小脸煞白,觉得自己口干舌燥。“非杀不可吗?” “必须非杀不可吗?” 被反问的秦叶子咽了一下口水。她想过小胖如今可能不如意,但,她当初,可没有教过他这些!究竟是何人,将他变成了这般? “如果非杀不可,我自然没法拦你。只是,你可能不知道,人命是世间一个神奇的存在。背负的东西……”秦叶子垂下自己的眼帘,掩去自己内心的思绪,回忆渐渐涌上,她手上一慌,碰了碰眼前的茶杯,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冷得可怕。“你会想着,若是他没死,他又该怎么活着。他死了,旁人会为他哭吗?家人是不是伤心了?有没有人思念牵挂他?或许,在这件事上,他做错了,可在别的事上,他是不是又是个好人……” 秦叶子说着,突然嘲讽的一笑,她抬眼看庄曜玥,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那些都是虚的,因为他们和你都没有干系。你且听着,那些都是别人的,而你得到的,是你的。” 庄曜玥心下一颤,他未曾见过这样的秦叶子。他对秦叶子的了解,总是肤浅的止于表面。秦叶子从来没有说过她的事情,从没有提起她的过去。 而他,甚至连她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庄曜玥撑着地,不再跪坐,反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秦叶子,自己想要的,便应该不择手段的去拥有,是不是?” “那是自然。” “若是你,你也会这般做的,是吗?” “是。只要是我秦叶子想要的。” 庄曜玥心乱如麻,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神色清明。“叶妹,过来,让哥哥抱抱你。” “咳、咳咳……”正两手捧着茶杯喝茶的秦叶子猛然呛到,撑着书案,指着庄曜玥半天说不上话来。 “过来。” 庄曜玥倒是个不知臊的,直接朝她伸出了双手。 “小胖,你可没烧着?天气寒,是不是染病了?” “怎么?只许你秦叶子喊我一声哥哥,不许我唤你一句叶妹?” “肉麻!”秦叶子摩挲着自己的肩膀。“我这鸡皮疙瘩都被你喊出来了。你、你离我远些!” “秦叶子。我觉得,我是有法子治你的。” “治我?便凭你!” 秦叶子戒备的双手握拳置于胸前,狠瞪着朝她走来的庄曜玥。庄曜玥来到秦叶子身后屈身将她抱入怀中。 秦叶子只觉得周身领域被人侵犯了一般,她缩着自己的脑袋,避开庄曜玥打来的呼吸。“你这招便只能骗骗春子,早就被我用烂了。” “你小时候也是这般戏弄我的,对吧?” “胡、你胡说!” 秦叶子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只觉得秋后算账什么的,来得未免太过突然。她究竟跟小胖说了什么,让他有了这般深刻的认识。 秦叶子哪生知道,适才她那段多余的话,间接破开了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心墙。从今往后,除了她的影子音音,世间,又会再多上一个,能够理解识得她内心的人。 “我可不想叶妹你记挂那韩景,你且放心,我绝不会取他性命。只是我得扣下他,等京里头传来信,再决定拿他如何也无妨。” “不要叫我叶妹!听得我难受死了!” 庄曜玥看被他从后抱在怀中的秦叶子,说是听得难受,却两耳泛红,避着眼睛不敢看他。“我想唤个特殊的。就像你小时唤我那般。若你不满意,且帮我想一个。” “凭什么!” “叶妹……” “你等等!你等等!我想想还不行吗?”秦叶子只觉得,小胖他脸都要凑到她脸上了,她承认,真的承认,小胖如今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男孩……不,用词有误,是个成熟的男子,气势逼人的那款。“我,大家叫我叶子。” “谁?” “音音!老爹、妈妈……反正,你也可以,你叫我叶子。若我惹你生气了,你再喊我全名,我、我会听你的,我发誓!” 庄曜玥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笑容如三月春风般绚丽。 “庄曜玥!” 秦叶子惊慌的捂着自己的脸颊,一把推开身后的庄曜玥。 庄曜玥懒洋洋的半撑着身子倒在地上,快活极了。“我觉得我的妹妹很可爱,止不住的想要亲近。” 这死小胖!竟然敢亲她! 秦叶子气得浑身发抖。 “叶子,你可能不好找夫家了。往后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人接近你,你得要先让哥过目才行。” “凭什么!凭什么!”她何时签过这般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条约了! “你不是喊我哥吗?你可能没有过哥哥,不大清楚。哥哥对妹妹,可不就是这样么?你且说你待春子,不就是如此?” “我不过是逗弄逗弄孩子,哪里有限制过他们的人生自由!” “哦?那便是你这个姐姐当得不称职了。” 第104章 去叫许家小姐 听风酒馆 酒馆的东家消失不见了,偏得如此大事还不能往外说。 章节更新最快 秦叶子这人别的可能不在乎,但对这酒馆却非常上心,从一开始买下这楼,到后来的布置,还有那些吸引人的方式。都是秦叶子一点一点想出来的。当初,秦叶子与他说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大摞的书纸。可见用心程度。 大贵心中熟知秦叶子的脾性,若是真要闹出什么,给听风添了不好的影响,等她从县府回来,可没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但如今,秦春子不见了。秦春子可是秦叶子的宝贝。想当初开酒馆的时候,秦叶子便每日将她带到身边,请夫子教她读书,又教她算盘,白日分明累得不行,夜里头还去检查她的功课。秦春子的事,秦叶子是事事亲为的去帮她。 大贵是亲眼看着秦春子走过来的人。当初十岁的孩子,穿着破布麻衣,长着一双骇人的眼睛,身上还算干净,但瘦小得,就和街边小叫花子没什么不同。 秦叶子费了多少心思,才把秦春子养成现下这般。如今长得是皮肤白皙圆润,穿得是上等的锦衣华服,谁见着都得喊一声二姑娘。里外有人伺候,丝毫不比官家小姐差。 若是弄丢了秦春子,他这半条命,也活该没了。 大贵差人去县府蹲守打听一下情况,自个带着听风的人,将整个乌彤镇里外翻了个遍。旁人都道是他们听风又整出了新花样,可这次真是冤枉。 跑累了的大贵回了听风,正想着如果县府没来消息,就直接报官得了。谁知道,那县府不会办事的看门官兵,早已把前来打听的人关进了牢中。 就在大贵焦急万分的时候,外头有下人大声叫喊。 “二姑娘回来了!” “二姑娘回来了!” 大贵立刻起身,走出房门的时候差点没磕着门栏。 秦春子是被马车送回来的。她依旧是穿着离开时的衣裳,却因为先前摔了一跤沾染了些污渍。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谁人都能察觉出她的不悦。 “春子?你怎么了?可是遭了什么事?” 秦春子进了屋,大贵瞧她不愿明说,便跟着进屋关上屋门。 秦春子坐在榻沿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样才能讨回姐姐。她瞧庄曜玥来势汹汹,若是他是来带走姐姐的…… 秦春子有些懊恼,早知先前就不要说那韩景太多坏话。如此,还能让姐姐对他更欢喜些。一来二去,这庄曜玥还能讨着好。 “春子?你说话,别板着一张脸,我看着骇……担心。”大贵挪动了下暖炉,靠在秦叶子身侧,想要驱走她身上的寒气。 “许秀儿。” “什么?” “许夫子家的许秀儿!” 秦春子灵光一闪,立刻站起身,激动得略略有些发抖。大贵连忙去问她。“许秀儿怎么了?春子,你可别吓我,这一惊一乍的……” 秦春子看向大贵,露了个笑。“大贵哥,你帮我个忙。曜子哥回来了,人就在县府。姐姐好似惹了曜子哥不快,我瞧着曜子哥不大高兴的模样,心里难受。你能否帮我到私塾一趟,传话就说曜子哥回了县府,请许家小姐过去。” “这、这不大好吧?” 秦春子来的时候,正是大贵被打事件后的不久。因着这事不光彩,加上有些心虚。大贵一家从不往外宣扬。秦叶子也不是那般多嘴的人,加上,她本来就不觉得此事有多么的过分,她看中大贵的性子,想让他给自己打下手,这点小矛盾,自然不会往外说。 如此这般,秦春子竟还不知道当年之事。那更是别提,大贵与许夫子私塾的恩怨,更别提,大贵曾经被许秀儿如此羞辱过。 大贵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再靠近许夫子私塾。如今被这样委托,第一反应肯定是推托。 那这第二反应,肯定就是曜子回来!先前便说,大贵对秦叶子存了些仰慕的心思,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秦叶子,可止不住存些幻想。 大贵知道庄曜玥喜欢秦叶子,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为了秦叶子那般毒打他,还直接毁了他考取功名的机会。可他琢磨着庄曜玥在外当了大官,也没带走秦叶子,他俩的这事,肯定不成。再说了,哪有什么京城大官,娶童养媳当正房夫人的。 却说如今,曜子回来了。 那是什么说头? 除了是带走秦叶子,他也想不到旁的。 大贵有些垂头丧气的道。“曜子怎会与秦叶子生出不快,他二人自小感情就好,曜子哄她还来不及,不会跟她置气的。” “不,事可不是这样。”秦春子这个护姐狂魔,怎么可能对大贵的心思没有察觉,实在是因为大贵也懂得分寸,她也便不和他计较。大贵若是不肯去,她自会有办法让他肯。“这次,都是因着那韩公子。” “韩公子?” 大贵走之前还没有这回事,回来更是没有机会听说。 “一个风流公子,嘴上说着喜欢姐姐,便时常来听风闹。不过家中殷实,还是家门嫡子,姐姐瞧他在京有几分能耐,便不敢得罪了他。今日,他又来听风折腾,说是要娶姐姐,随后就被官兵抓了起来。我这去了县府打听,才知道是曜子哥回来了。” 大贵心中的愁苦更加深刻。他便是知道,秦叶子这般好的姑娘,哪会没人发现。如今看来,他是得死了这份心了。 “那人闹事,抓了便是抓了。你姐和曜子置气什么?” “不是我姐和曜子哥置气!”秦春子维护着自己姐姐。“是曜子哥。姐怕曜子哥得罪了那韩公子,便让曜子哥把人放了……” “是这样……” 大贵苦笑了一下。这倒是说得通。喜欢一个人,哪能不是处处占着,如今心上人为了别人和自己置气,肯定是要郁闷不快些。 “可这般,找许家小姐又有何用?她与你姐姐有来往?” “哪里。”秦春子面上带笑,心里头却嘲讽得很。“姐姐怎会和那许家小姐有结识。这事我便只与你一人说,你莫告诉旁人。” “你且说来。” “曜子哥当年考上秀才,实际上是有意要娶那许家小姐的。婶子甚至还亲自去了私塾,倒是那许家瞧不上曜子哥,便要曜子哥考上举人才中。曜子哥当年不吱一声便离开瑞丰,我琢磨着,指不定和这事也有关系。如今曜子哥晋升当官,那许家小姐也为了曜子哥至今未嫁,若是曜子哥知道了,见着人、可不高兴么?” “曜子喜欢许秀儿!这、不可能啊!他喜欢你姐才是……” 秦春子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的道。“怎么可能。曜子哥和姐姐是户籍上定下的兄妹。姐姐若是跟了曜子哥,童养媳身份,我定是不允的,难不成,你还想让姐姐去给曜子哥当通房?” “我现下就去!” 大贵脸色一变,连忙开门跑了。 都道当官的人三妻四妾六通房,他怎能让秦叶子去受那气。曜子面上对秦叶子还是有心,他觉得,总是带几分情意的。那便更不能让他接近秦叶子。若秦叶子真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往后可不是要搭上一辈子。 “来人!给我备马车!快!” “是!管事,您慢些……” “慢不了!急事!” 秦春子对着敞开的房门,看大贵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压下嘴角得意,学着秦叶子,轻躺在了榻上。 她总是有法子的。 当年,她能有法子让姐姐离开那坏人,如今,她也一样有法子找那坏人麻烦。怪便是怪,谁人不好,偏要惦记她姐姐。 她姐姐这般好的人,是谁都不能要了去的。当然,若他们识相,能寻着姐姐的意思,跟着姐姐处着,她倒是不介意。那坏人皮相好,姐姐若和他有了孩子,定是个可爱讨喜的。 加上他官当得大,书读得也不错,孩子肯定特别聪明。 真是可惜了。 秦春子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也没关系,她会为姐姐寻着的。听话,有才识又有风度,一心待着姐姐好,却什么也不求的人。不是娶了姐姐,而是被姐姐养着的人。 不要一个,一个的话便会特殊,那就没了旁的意义。要寻上好几个,如此姐姐每日见着不同的人,心中也会欢喜些。 秦春子现下,是中了秦叶子养小白脸的毒。她便觉得,凭什么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须从一而终。她的姐姐是这般的好,要上几个世间难得的男子又何妨? 这样,他们便得听着姐姐的,得听着她的。不会和她抢去姐姐,她也能有可爱的姨侄子、姨侄女……这可有多好。 秦春子想着往后的事,仿佛此时周边就围了一堆小萝卜头,她带着笑意,渐渐进了梦乡。 第105章 许夫人的盘算 大贵虽是应允了此事,但也绝不可能亲自进私塾。且不说许秀儿,他当年被许夫子责令赶出,如今两人自是能避则避。 因着如此,大贵便让下人进了私塾,谎称是县府有令去请的许小姐。 许秀儿如今也是双十的年纪。模样去了一些稚嫩,多了一些成熟。若是旁的男子看来,只道是小姐有韵味。可若是其夫家挑选,大抵就要说上了年纪。 对此许夫子也是万分无奈。女儿十六岁的时候,因着十四岁时与庄守心的匆匆一面,不愿订亲;女儿二十岁的时候,还是因着那庄守心,不愿成亲。谁人能想十六岁那年的一番浅谈,竟是情根深种。 许夫子是个读书人,最好的不过是脸面。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后来,旁人问道得多了,竟连一般应酬都推辞掉。姑娘家错过了最好的年纪,十六岁时还可以随意挑选俊良,如今二十岁了,不久前竟上过一个媒人,说是要女儿给四十好几的商贾做续弦。 此人自然是被许夫子轰了出去。但如今,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许夫人隐约有些疯魔。她一边担心许秀儿的婚事,一边又想着再拖一拖。谁人不知,当年许家是一致否了李氏的求亲。许夫人心头想的好,不过就是考个举人。许夫子,因着先前见了庄守心,以为庄守心对自己女儿存有情意,便也推托了去。 两人只想着,若庄守心上门求了,便应了那庄守心。若庄守心不求,还有一个庄曜玥备着。庄曜玥也算是个有才学的,拖个两年,总是能考上举人。本来多好的两桩亲事,许夫人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弄错了。 别的人家,她如今真的看不上眼。什么人家能比二品吏部司、三品上侍郎更令人满意呢?她便寻思着,自己女儿既然能被他二人喜欢,再迟一些,应是能等来好人家的。 许秀儿按着许夫人的心思,便一直拖着婚事。 她不挂念庄曜玥,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他喜欢自己,年少时送了木簪,后又送了金簪求亲,她多少对不住他。如今他失望,没有回来找自己,也算情理之中。 可她就是不明白,庄守心为何离开了。当年,他以为庄守心会留在瑞丰,两人也能成就一桩姻缘。那庄守心也不该是对她没心才是,毕竟还说会正式拜访她家。 先前她就在家里头等着,等了许久,等到拒绝庄曜玥的亲事,见他没有动静,派人打听,才知晓他早便离开了。 只是那原县官也说,是在见了自己之后匆匆离开的。她便寻思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她守着诺,一直在等他,只盼他能回来。八抬大轿,不负卿心。 闺房之中,许秀儿执笔悬腕,帮着许夫子抄录些文章。她身穿红绿色半折罗裙,披着素色的短袄,衣裙鲜艳亮丽,有着淡淡熏香的味道。头上梳着复杂的云天发髻,两头各插着两个步摇。金钗固定发丝,单边留下些许垂落下来。 她举止端庄,模样却甚是哀愁。精致妆容下的美丽,反倒没了儿时的艳人。 闺房之外的大堂,接待了自称县府派来的下人。 因是私塾课时,便由许夫人接待了对方。 原县官大人和许夫子是棋友,二人熟络,因此时常走动。但县官已经辞官,之前已经相互拜别,如今新县官上任,理应没什么来往才是。 私塾里,许夫人是手掌内外的人。和一般夫妻相处不同,许夫子这私塾更多靠的是许夫人的娘家,因而,许夫人也不是个不知事的妇道人家。她筹划着,若是能和新县官交好,往后私塾肯定要好办。 因着缘由,她将下人请进后厅,好茶招待。 下人本就是大贵派过来传假话的。 他虽然跟着大贵在外走动,但还没涉过官,脚步有些不稳,好在面上不显,勉强镇定。 四年过去了,许夫子和冬娘二人倒无多大变化。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变不到哪里去。 冬娘领着下人进门,满面笑意。“您请坐,我家先生在上课,没能亲自接见您。” “不、不。哪里。我只是传个信。” “您可别这么说,来,喝茶!” 冬娘听得县令刚到府中便差人来此,看下人风尘仆仆,也就没多加怀疑。下人也是好运,才跟着大贵回来,身上穿着见客的好料子,又在外头跑着找秦春子,如今都不用说谎,自身都带着说服力。 “唉,夫人来了。” 冬娘见着许夫人进屋,眉开眼笑的前去扶她。 “许夫人。” “唉,你坐,不碍事,不用起身。”许夫人端着亲和的模样迎向下人。 “许夫人,小的来只为传个口信,时间紧,怕耽误了功夫,还望夫人原谅。” “县官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唉,我相公还在上课,真是……”许夫人给冬娘脸色。“去,把老爷叫来。” “是。” “等等!”下人阻止道,给许夫人作揖。“夫人误会了。小的口信,是传给许小姐的,还望夫人把小姐请来。” “秀儿?”许夫人和冬娘疑惑地对视了一下。 不怪许夫人误会,大抵当官的,权势太大,都没给百姓留下什么好印象。许家先前还遭了小妾事件,现下是紧张得很。一听县官找自己的女儿,许夫人脸色难看极了。 莫不是新县官,把注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来了? 也真是没个避讳,一来此便给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带口信,成何体统! “哎呀,可真是不巧。秀儿她午后受凉,如今已经睡下了。” 下人跟着大贵走商,哪能看不出来许夫人的推辞。他也怕等许夫子回来会受到拆穿,虽然管事多次许诺说无妨,但若被扭送县衙中,可是说不过去。 “许夫人,既然如此,小的就把话带到这里。还望夫人能与小姐传信。我家大人此番回乡,对小姐甚是思念,望小姐能到县府一叙。” “你莫要胡说!” 冬娘情绪有些激动。 许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却镇定许多。“县官大人可是弄错什么?我家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安分得很。怎能有这般机遇,见着县官大人?” “许夫人误会了。小的请小姐前去县府,却不是县官大人派来的。” “那你是?” “如今县府住的,是我家三品上侍郎庄大人。大人此次回乡,也是家中人自作主张,想要请小姐前去县府一叙。” “庄侍郎?庄曜玥!”许夫人惊呼,却突然改口。“庄大人!庄大人回乡了?” “是,今日才到的县府。” 许夫人只觉得高兴得快要飘起来了。她与冬娘欢喜的对视了一番,连忙朝下人请罪。 “真是唐突,不曾想庄大人如此用心……真是,民妇愚钝,还望您莫要责怪。” “哪里。” 下人看着事成了,便想着赶紧脱身。 “大人的家中人?可是双亲也回乡了?”冬娘欢喜过后却还记得这事。 许夫人一听,脸色也不好起来。当初那李氏纠缠,她话说得有些狠了,李氏当即也是恼怒,两人大吵了两句。那庄詹倒是个读书人,没怎么与她计较,可,也定是落了不好的印象。 如果真是他二人,还能顾着庄曜玥来请自己女儿,想来,那庄曜玥对秀儿定是用情极深。倒时她请罪一番,都是亲家,应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许夫人按下筹算好,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这是大贵教与下人说的话。他们走商的人,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怎么着都不能把话说死了。 若这口信,变成庄侍郎求见,那就是假传官令。可若是庄侍郎家中人,这就不做坏事。二姑娘可不就是庄侍郎家中人么? 更别说东家,东家可是庄侍郎的妹妹,如今在县府做客了好几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庄侍郎如此疼爱妹妹,又怎生会与二姑娘计较。 “老爷夫人倒没回来。是我家二姑娘吩咐的小人。” “二姑娘?”许夫人很是疑惑。“容民妇多嘴问一句,这二姑娘……” “是大人的妹妹。”下人点到即止,明白多说就要露馅,朝着二人请辞。“许夫人,小的话已经带到,二姑娘也是为了讨大人欢心,这才命小的前来。既然小姐身子不便,小的也该回去复命……” “等等、等等。”许夫人哪能就这么让下人走了。一听他要走,都恨不得把他拽住。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若是那庄侍郎觉得当初被拒亲脸上无光,不好请秀儿。那如今,这二姑娘可不就是给他们搭了桥。都说是为了讨欢心,那说明这庄侍郎,对秀儿还是留有情意的。 如此只要他二人见了面,还有什么不妥当? “冬娘,去,把小姐请来。” “是夫人!” 冬娘得了吩咐,连忙提裙跑开。 第106章 多好的姻缘 许秀儿还在闺房里抄录文章,便见冬娘急匆匆的跑进来。| “小姐,小姐大喜啊!” 许秀儿将毛笔搁在砚台上,合上自己抄录的文章。“怎么了?逢着什么喜事?” “小姐!大喜。”冬娘喘着气。“庄侍郎,他从京回来了,正派人请小姐。” 许秀儿有那么一瞬间愣神,迟疑了下才反应过来庄侍郎是何等人。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这本是她难得的机会,她也时常想着,若是庄曜玥回来说要娶她,照着娘的意思,她年纪也大了,嫁了便是。可如今人真的回来请她,她又有些犹豫不决。 “他想见我?” 冬娘见许秀儿没有欢喜,知道她心里头还挂念着庄守心。可这庄守心,一走许多年,官升二品,接手整个宝熏礼部,他们是见都见不到一面了。 冬娘从小就把许秀儿宠着,觉得自家小姐谁都比不上。可如今小姐已经双十年华,就是再好的姑娘,也熬不过年岁。 “小姐。”冬娘拉起许秀儿的手。“冬娘知道,小姐心里头委屈。若是可以,冬娘也不会让你如此。只是,那庄守心是个没良心的,京里头官家女子多,许是负心了。这女子,就应是找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才好。那庄侍郎虽不如庄礼司,但至少是个痴情种,如今算来也有六年,还惦记着小姐,小姐,痴心难得啊。” “冬娘,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小姐啊。冬娘两年前就这么说了。小姐,你别再寻思,若是错过这桩良缘,往后可便没了。” 许秀儿受不住这些,落下泪来。“娘怎么说?也要我去见他吗?” “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许秀儿觉得自己好生悲凄,因着年岁,爹娘都把她当作瘟疫一般。好像只要有个不错的,就能想也不想的推出去。她待在家中,已然成为了负担。爹待她一向疼爱,今年却也总是提及这事,就想快些把她嫁了。 她曾问过娘亲,若是她嫁得不欢心,那该如何。娘竟告诉她,只要老实本分的相夫教子,这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欢喜不欢喜。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便嫁了。娘还说自己待她好,可她丝毫不觉得。娘只不过是想拿她攀个富贵,哪里有替她想过。 许秀儿知道,如果她再不听从庄曜玥这事,就该被家人扫地出门了。 “冬娘,我知道了。你且帮我打理一下。” “来不及了,小姐,先前夫人说错了话,说你身子不利索。正好,冬娘给你扑些脂粉,让脸色看上去虚弱些。你且到了庄侍郎跟前,多说些好话。当年因着婚事,驳去了庄侍郎,怕是弄得他心生不快。但好在他心里头有小姐,看小姐病着,想必也会宽谅。” “这般,竟是让我去讨他欢心了吗!”许秀儿将桌上的砚台扫落。“我不愿!你去与娘说,我不去。” “小姐!”冬娘连忙拿手帕就着捡起砚台。“哎呀,小姐,您若不去,夫人和老爷,可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小姐,没让你去讨好庄侍郎。庄侍郎喜欢小姐,便只是让小姐说两句软话。小姐容貌天资,尊贵得很,哪能让小姐落了下乘。” 许秀儿听了这话,才稍稍顺心了些。“我便只是过去,若我不喜,旁人也逼不得我!” “是是,小姐你且先去看看。庄侍郎少时看着就是个俊秀的,模样极好。如今想来也不会差的。”冬娘急忙拿来脂粉,就着帮许秀儿扑上。“再者,他能位列三品,定是个才识渊博的人。是难得的良婿啊。” 冬娘急忙扑着粉,直到瞧着许秀儿脸色苍白,这才收了盒子。“小姐快些,免得等久了。” 许秀儿万般不愿,这才起身,跟着冬娘一同到大堂去。 还没走到大堂,便瞧着许夫人怒气冲冲的跑来。 “你个白生养的!走快些不行!还敢娇气了!” “夫人,夫人你别打!夫人这是什么了!” 冬娘见许夫人抬手打许秀儿,连忙拦下。许秀儿本就委屈,如今更是难受,一副欲哭的模样。 “哭!你便是哭!我且与你说,你便一个人老死吧!家里是不会给你收棺的,你若是死,也得给我死外头。” “夫人!”冬娘急了。“夫人你快小声些,别叫旁人听见。” 好面子的许夫人这才打量了下四周,静了声。 “夫人,这是何事,你要如此动怒?” “都是你们,磨磨蹭蹭!这传信的人走了,说得回去复命,让我们自己寻辆马车到县府去。” “啊,这可怎生了得。哪能让小姐自己送上门。不是说来请小姐的吗?” “都怨你们,哭!你倒是哭!平白让你废了桩姻缘!” 许夫人见许秀儿掩袖哭了,当下更加生气。她们这些妇人,平日里少不了聚在一起说说话。早些年,都是旁人奉承,说她姑娘养得好。可近些年来,明里暗里都说她姑娘嫁不出去。若不是碰不着桩能和庄曜玥庄守心比的,她早就把姑娘嫁了,还留着烦心做什么?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擅自和男子来往还心有所属,本就是不容的事。你倒好,还有脸面了!我跟你说,若是这庄侍郎你不能安抚好,他不愿娶你,我便把你嫁给商贾做妾去!还能多添些彩礼钱!” “娘!”许秀儿震惊的看着许夫人。“娘你怎能如此说?我便不喜欢那庄侍郎,你也不能逼着我嫁啊!” “怎么不能!”气急败坏的许夫人此时哪里顾得了曾经对许秀儿的好。事实上,近两年来,她就没给过许秀儿好脸色看。成日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在私塾里头晃悠,就怕被别人看见笑话。整个瑞丰,谁不知道他私塾许家,有一个二十未嫁的姑娘。“我且与你直白说了。就算庄家此番要你做妾,你也得跟着去!” 许秀儿倍感薄凉。脚下有些虚,差点站不稳了。看着回廊处,下课了的许夫子正走过来,她委屈的红了眼眶,弱弱叫了声爹。 “这又是怎么了?” 近两年,为了女儿,家里没少折腾,许夫子已经很是疲惫,渐渐有些不想管,很是冷淡。 “你说怎么!那庄曜玥回来了。” “回来了!”许夫子也是意料之外。“这、回来不是好事……他不愿娶秀儿?还记挂着当初的事?” “若是这样,我还没什么好说道。就是让我跪下去跟那村妇赔罪我都甘愿。偏生是这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人家派人来请,她还不愿过来,磨磨蹭蹭,这人都走了!” 许夫子也有些懵。“你怎么没把人给留下!” “我怎么没有留!就差追到家门外了。可我有什么办法,许是人家瞧人没来、你说,这若是复命,说咱家不愿,误会了可怎么办啊!” “糊涂!”许夫子大声训斥许夫人。“这么大的事!你且也不叫我。” “你以为我不想么?他来时说的是县府的人,我便当是新上任的县官,哪知晓那么多。” “你!”许夫子指着许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哎呀!妇道人家碍事!秀儿,来,你跟爹过去,咱去给庄侍郎赔罪……” 许夫子拉着许秀儿的手臂,许秀儿却要走不走,委屈低声呜咽起来。 许夫子这也恼了。“你哭什么!这么好的姻缘,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三品上侍郎,这可是三品大官啊!若是嫁了过去,那可真就是光耀门楣了,旁人求都求不得的事,竟然还不愿意。 “我便不喜欢他!”许秀儿带着哭腔捂脸说道。 “你!糊涂!你还真当那庄守心喜欢你!他现在是二品大官,掌管着上三卿宝熏礼部,怎还会记得你?难得这庄侍郎有心,将你记挂着,这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你、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不就是。”许夫人也气愤地说。“趁着回话的人没走远,冬娘,你快,去备辆马车,把小姐送县府去。” “唉!好。”冬娘得了吩咐,连忙跑开。 许夫子指着许秀儿的脸。“瞧这哭成什么模样。夫人你且给她收拾一下。别愁眉苦脸的,让人看了不欢喜。” “好,我晓得的。”许夫人拽过许秀儿,不让她挣脱。“你且给我老实点!” 许秀儿掉着泪,心里委屈得不行,话却没能说上。 “我、我这换身衣服,夫人你先带秀儿到马车那去。” “你先等等!”许夫人拉着许夫子。“咱先别去。” “你说什么呢。当然是得上门赔罪……” “别!”许夫人摇头。“你听我的。让秀儿先去一趟,探探口风,如若不妥,我们还能再去一次。” 许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一起去,被拒绝了,后头恐怕也没有名头再访。可若是只有秀儿去了,他们还能再去一趟,赔罪不也是个名头。 “好!那便听夫人的。我去看看马车!” “快去吧!” 许夫子说话话便急忙离开。许夫人松了一口气,看着许秀儿。“你也别不识好歹,多少人家盼都盼不来。你若不信,且等回来看着。不出三日,那要为庄侍郎说亲的媒人,就能把县府门栏给踏破。你听娘的,娘总不会害你的。” 第107章 陈太医 庄曜玥带回来的太医名叫陈志,他跟从庄曜玥回来,身上却还穿着宫中的太医服,想来是个重权贵的。如今,他也是不惑之年,只因拜了个好师傅,学着不少本事。在宫里,多少也有点名声。 他背跨着一个医药箱,急匆匆的赶去见庄曜玥。谁知才一到内屋,便听见嬉戏打闹的声音。朝堂上那辞严厉色肃穆庄严的三品上侍郎,现下看来,倒像个轻薄急色的京中权贵子弟,他圈抱着人家姑娘,两人倒坐在地上,笑脸盈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志避过身,决定假装自己晚点到。 他在宫中伺候,这些规矩熟悉得很。看人眼色什么的,他很是明白。 “陈太医?你怎么还不进去?”身后不懂事的士兵问道。 陈志气极打他,这可不,内屋就传来声音,庄侍郎清冷略带愠怒的声音。“到了便进来罢。” “去、去、去!别在这碍路!” “可,属下还需要去跟大人复命……” “我到了谁就不知道你命令带到?带着你碍手。走走走……” 士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本来就只是个看牢门的,他不大懂这些,只知道太医官大,便迟疑了两下,这才回去。 陈志看着士兵离开,这会才顺气下来。 他背着药箱进门。刚刚在在地上打闹的庄侍郎,如今已经在榻上正襟危坐。只是没成想倒也不避讳,将那姑娘安置在身侧。 想来,那姑娘定是十分讨庄侍郎欢心。庄侍郎弱冠之年,未曾订下一门亲事。朝廷中,多少大人也在寻思着这个。皇上也曾有意赐几位美人给庄侍郎,却被庄侍郎以当差忙为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当庄侍郎是个不近女色的,如今想来,一回乡便性子外露,果真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庄侍郎。” 陈志朝庄曜玥行礼作揖,庄曜玥只是轻轻抬手。 “陈太医,本是找你来给叶子看看脚的……”庄曜玥边说着话,边故意去瞧秦叶子,眼里都是笑意。“如今怎生是好,她又说她脚不疼了。” 陈志看庄侍郎单手摩挲着下巴,斜眼去看那姑娘,脸上的笑意与愉悦,真是想藏都藏不住。这,打情骂俏也不顾一下旁人,真不愧是作风喜性的庄侍郎。 秦叶子朝太医尴尬的假笑,背地里却把手偷伸到庄曜玥背后掐了他一把。庄曜玥皱了下眉,将她作乱的手握在手中。秦叶子想抽出来,却还没得法子,被他拽得紧紧的。 “放开。” 秦叶子小声说道。 “叶子,你别怕。不过是见见太医,太医不会给你开什么苦药的。” 陈太医被迫逼出个笑脸。 “陈太医,本官这妹妹霸道得很,她若说自己脚没事,那多半就是先前了骗本官,本官还不能与她计较。不过,你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她身子虚,你不是最擅长调养身子,就帮她看看。” “是。”陈太医向前朝秦叶子作揖。“姑娘,本官多有得罪,能否请你伸出腕来,让本官替你瞧瞧脉象。” 秦叶子气庄曜玥擅作主张的拿她当个病人看待,她朝陈志笑了笑,将手腕伸出让陈志把脉。把脉期间却伸脚踢了庄曜玥一把,把庄曜玥本就不干净的衣袍踢得更脏了。 庄曜玥也不介意,便拿脚轻轻碰碰她。 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陈志努力做到目不斜视,本来还有些走神,这一定下心,眉头便皱了起来。庄曜玥见着了,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 陈志是个太医,借病拿捏人的本事好生厉害。因着他是帮宫里贵人调养身子的,凡是人,身子多少有些体弱的毛病,他便寻着缘由,话说得重些,往往能因此得到不少好处,还能备受尊敬。 陈志莫名奇妙就接了谕旨,要求他跟着庄侍郎回乡。他自认从来没见过庄侍郎,只当是皇上或那位贵人想起,意外给他惹了祸事。 他心里,只想快些完结此事,或是等杨吏司到来,过了冬,他便请旨离开。他自己多少也是个五品太医,就连六品的蒋陶病了,他也没给他瞧过一眼。如今这庄侍郎倒是会差遣人,要他来给一个姑娘看病。 陈志适才撞见二人打闹,因此哪怕庄曜玥说秦叶子是自己的妹妹,他也不会信的。京里的那些高阁公子们,可不就喜欢这般。一口一个妹喊着,最后都给接自己家里头。风气如此,也不怪他多想。 为了让自己来此能好过些,陈志重重叹了一口,表情上,仿佛秦叶子不久就要归天了一样。 庄曜玥皱着眉,一方面是担心秦叶子,另一方面,是觉得这陈志不识好歹,竟然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秦叶子倒是见过了这样的大场面。上辈子,有过多少名医上过她家门,她光私人医生都有好几个。这些拿捏的做派,她见得多了去了。 于是,她懒洋洋的背靠在庄曜玥的怀里,侧脸去看那陈志。 陈志也没想到,怎么这二人的反应完全出了自己意料。他有些拿不准了。 “姑娘气虚脾弱,可曾受过什么大病?” “倒是有。”庄曜玥怕秦叶子摔着,便把她抱在怀里。“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四年前也是受了风寒,病倒了几日这才醒来。” “调养身子本就急不来,下官去写几个方子,大人派人去抓几副药,按时吃着调养,慢慢的便会恢复。” 庄曜玥听得陈志的意思。就是说他写几个方子,往后的事,不随他管,他便提个建议。 庄曜玥也不计较。“好,不过,陈太医莫不是还有别的要和本官说?” “啊?” “叶子,你先在这等着,我去送送陈太医。” “哦。”秦叶子从庄曜玥怀里离开,当他去办什么大事。“你去吧。” 庄曜玥这才起身离开。“陈太医,请。” 陈志脸色难看,很是犹豫。他没想到,庄曜玥会直接想要和他独处,这庄侍郎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莫不是看出了什么?如今在姑娘面前给他好脸色,后头,指不定要怎么拿捏他。 “是、是。” 陈志犹豫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庄曜玥说送陈志,还真是送他。二人一同走在回廊上。陈志还背着药箱,身体下意识的蜷缩着,略有些卑微的样子。 庄曜玥边走边与他说话。“陈太医,你可有怨过本官。本官何人不选,偏就把你弄出了宫。” “哪里。下官有幸能跟随大人四处走动,见见这世间美景,又怎会怨恨大人。” “你是说,本官是让你来看美景的?” “大人饶命!” 庄曜玥不急不慢的话,让陈志一下子失了神色跪倒在地。前头的庄曜玥止了脚步,却不回头看他。 “陈太医。本官既然选你,那定是能保证,本官可以拿捏你。” “大人,下官不明白大人所说。” 庄曜玥侧过身,负手在后,声音悠悠,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统统打在了陈志身上,震出骇人的响声。 庄曜玥纤长的睫毛低垂,满满阖上眼眸,又忽的睁开,眸底满是戾气。 “本官带你出宫,拿捏的可不就是你的性命!宫里头,你给那张嫔看病,可瞧出了名堂?” “这,张嫔娘娘身子已是调养妥当……” 陈志不知道自己哪里激怒了庄曜玥,怕得话也说不全了。 这张嫔是皇上新宠幸的娘娘,入宫许久,都未能谋得圣面。如今却一朝得幸,都传要晋升成为妃,是宫里头的大势。 先前,不过是染了风寒,他听传召,便将娘娘治好了,如今,庄侍郎提起此事作何? 庄曜玥冷笑,陈志身上抖得更厉害了。“这张嫔娘娘你是治好了,可你也没瞧准是谁让她病的。” “大人说的是有人要害张嫔娘娘……”陈志惊慌的看着庄曜玥。 “张嫔娘娘偶路御花园,逢着圣面,有幸和皇上交谈一番。可你知晓,那日,皇上在御花园等的,可是若云公主。张嫔娘娘借着自己是宝熏的人,便毫无忌讳,半路截去了若云公主,自个见了皇上。你又可知晓,张嫔娘娘病了五日,太医院不是没得法子,而是根本不敢治,你倒是好,上来便把人治好了。若不是本官顺手扶了你一把,如今,你也早就横尸在了雨月宫。” “大人救我,大人,大人……下官糊涂,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宽宏大量,饶下官一命!” 他便说,他不过是一个调养身子的太医,哪能得幸去帮贵人治病。都怪他糊涂,没能打听清楚。这雨月宫的若云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公主,深得皇上喜爱。 就是这天上的星、天上的云,只要若云公主想要,皇上也能逼得人想法子给摘了。若云公主自小就不是个好性子,脾性比几位殿下还要厉害,就连几位殿下也只能让她三分。 想必这张嫔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否则,也不会入宫这么久再想此法子。但想归想,为何要拉上若云公主。 若云公主若是得罪了,少不了横着离开。他倒是好,偏生撞上…… “本官且告诉你,若想活命,这宫里你可回不去。你便安生留在这里,从此往后,那内屋的姑娘便是你的主子,她活一天,你活一天。她若好好的活一天,本官也能让你舒坦的活一天。本官所说,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不,小的明白。还望大人救命。小的那家眷……” “放心吧。本官在,自不会让她们伤着。只是,若你敢与本官耍小心思。本官便让她们挨个为你陪葬。” 第108章 媳妇见初恋 两人正说罢话,那旁李安便听了下人带话赶来禀报。 “见过大人,下人来报,外头来了一位姑娘说是奉命来见大人。因打着大人的名讳,属下等人不敢擅作主张。” 庄侍郎回乡可是件秘密的事。这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出县府,如今随意便被人得了消息,还说奉命前来,李安等人都拿不定主意,只能让人在外头候着。 “是何人等?” “报说是私塾小姐,名唤许秀儿。” 庄曜玥眉头一挑。“许秀儿……把人迎进来,且派人查查,是谁泄露了消息。” “是!属下遵命!” 李安领了命离开。这陈志低着头,心思倒是活络。 本以为这庄侍郎是个不近女色的沉稳男子,如今看来,弱冠之年,对男女之事正是热衷的年岁。才刚刚安置好了一个姑娘,便就又来了一个。 庄曜玥哪里察觉不到李安的想法。这些个在宫为官的人,见着的都是妃子贵人,能想的,可不都是这些心思。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庄曜玥还是提点了一下陈志。 “你且听着,内屋那姑娘才是你的命。除此以外,旁的任何人都救不了你,包括本官。你也莫想其它不着调的事情,若是你自做糊涂伤着了她,那也不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是、是。小的明白。” “你一五品太医,行太医令,不必自称小人来作贱自己。”庄曜玥说完便弯腰扶起陈志。“陈大人你且说是不是?” 陈志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作风诡异喜好不定的庄侍郎给吓死了。“是、是,小、下官明白。” 庄曜玥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拍了拍陈志的手臂。“许大人这身太医宫服还是换下为好,也显得亲和些。本官那妹妹,性子潇洒,最讲不得规矩,你也别吓着她。” “是,下官稍后当即换下。” “那便麻烦陈大人了。本官这宝贝妹妹,就交到你手里,还望你,事事亲为,多加费心。” “是,下官明白。” 庄曜玥得了满意的答案,这才把陈志放走。他回身到内屋去见秦叶子,秦叶子却在内屋里外翻动东西,十分好奇的模样。 “瞧着什么了?我送你?” 庄曜玥跨入内屋。 秦叶子手里还拿着个翡翠玉石盘,正在验证真假,庄曜玥突然发声,吓得她差点没把它摔着。“这满屋子的东西,是你的还是县府的?” “是县府的。我为官清廉,哪有这么多的小玩意。” 庄曜玥打趣的拉过秦叶子,深情似水的看着她,还带些做坏事的坏笑。“你若喜欢,要不咱偷些回去?” 秦叶子反手就是一巴掌,庄曜玥捂着自己被打疼的手臂,很是郁闷。“叶子,你怎生如此粗鲁。小时候也是这样,可,我怎觉得你现下更严重了?” 可不就是这样,今日他仿佛一直在被打。 秦叶子也笑了。“大抵你没有过妹妹,不大清楚。妹妹对哥哥,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哦?”庄曜玥也跟着笑了。 秦叶子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是你太接近我了。你别靠我太紧,我不喜欢。然后也别说些讨打的话,我也不喜欢。” 她就是止不住。这打人的毛病,是被威尔惯出来的。就连她老爹,还有音音,她都没打过。说到底,就是那些爱动手动脚外加嘴贫不听话的人,活该遭殃。 “那叶子还是打我吧。哥哥我可戒不了这些。” 庄曜玥摊手,话说得很是大义凛然,秦叶子当下真恨不得把这人的厚脸皮给撕下来。 “你和那太医说什么了?我跟你说,病这玩意,是你越当病治就病得越重,身子的事,吃好睡好,哪能有那么多麻烦。” “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不会让你经常吃药的。只是让太医给你调养,偶尔开两幅药膳。我们便慢慢来,养个几年,总会白白嫩嫩体态丰腴的。” 秦叶子怒瞪庄曜玥。“你敢说我现在没有白白嫩嫩,而且,体态丰腴是什么?姑娘家都是要瘦才美,我近年来已经吃上肉了,再吃下去,可就真胖了。” 胖不才好生娃娃? 庄曜玥坏心的巡视了一下秦叶子,笑容很是深意。他轻道。“无妨,叶子你长得可爱,丰腴点理应更加讨喜才是。” 秦叶子只想拿糕点糊他一脸。 “对了,我忘了。传报说许秀儿来了,你可要见见?” “我?我见她做什么?” 说起小胖这个初恋,秦叶子还是很尴尬。 “你不想知道,当年我在私塾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告诉我?” “放下后,才能把话说出来不是?你也去听听,省得你老是说我心里头有她。我有你这么一个刁蛮任性的妹妹已经够了。” 庄曜玥话说得隐晦,秦叶子也没多想。“其实我真觉得,你完全可以把她纳成妾啊!简单粗暴又省力。我是不明白你们男子,若是我,我便把她纳进来,一来呢,弥补当年的初恋情意,二来呢,也落落她的脸。” 秦叶子又在无形中开始教坏庄曜玥。只可惜,庄曜玥现在自己也是个黑的。“其实最近我总是在想,或许我与她,并无多少少时情意的。” “诡辩!绝对是诡辩!你如今不喜欢人家了,才开始说这些话。当初你为了她,可是……”秦叶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还靠着我哭了呢!” “我不是为了她哭的。”庄曜玥抓着秦叶子的肩膀,认真的对她说。“我是为了自己哭的。爹娘和你待我太好,我还没受过那等委屈。若是有什么仇,你总是当场就给我报了。那时我便在想,若是你在,定是要为我上前打上一架。因着我见着了你,心中苦闷,这才哭了出来。” 秦叶子有些尴尬的推开庄曜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会为你找回场子?想太多。” “叶子,你可能不知道。你总是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我从苦海里拉出来。”庄曜玥苦笑了一下。“你且记住,若是往后,我变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定是因为你。” “哇!关我什么事啊!你自个不学好。我可从没教过你什么不好的东西。我教你的,都是纯洁美好正直善良的,你自个不知道在外面沾染了什么,便来冤枉我。” 庄曜玥不与秦叶子计较,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去见见许小姐,把当年的误会说清楚。” “唉!等等!”秦叶子拉住庄曜玥。“你还是换一身吧。看你现在狼狈得。” 庄曜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秦叶子游移着眼神,顺手帮他扶了一下发冠。 “叶子,也就只有你,能让我狼狈至此。” “可不关我的事,那韩景……反正,我不管他就是,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叶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让下人给你泡壶热茶,我换身衣裳速速便来。” “去吧。” 秦叶子故作不耐得朝庄曜玥招手让他离开。 庄曜玥出了内屋,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秦叶子就坐不住了。她觉得,光是这么坐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算账本呢。 在听风,她虽然也不怎么出门,但总有事做,春子也十分黏她,总是在她身侧。她安心得很。如今冷清的去等别人,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秦叶子无聊了一会,灵动的大眼睛一转,突然来了主意。 她好像除了儿时的匆匆一瞥,就再没见过那许家小姐。当年看着,自己和她还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不知道现在,双十未嫁的许家小姐出落得如何。 秦叶子来了兴致,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蹦蹦跳跳的就出了内屋。 李安在外头候着,见秦叶子出门,连忙朝她作揖。“姑娘这是要到哪去?” “许小姐在何处?你带我去见见。” “这……姑娘,还是等大人回来。” “怎么?我不过是见个人,还要得到他的允许?我和你说,若是他站在你这,他也肯定会点头答应,那么,你凭什么不应我?” 李安拿秦叶子的狡辩没有办法,这性质哪能相同。但他从秦叶子的话中,也能知道这姑娘对庄侍郎的重要。 如此,他怎么能得罪。 可若是秦叶子坚持要离开,他还能请罪,说是拦不下姑娘。但她偏要他领,略带征求的模样…… 李安一咬牙。“姑娘,这边请。” 秦叶子得了带路,心里头高兴,哼着小调就离开了。她隐约想起在庄家村的时候,若是在村里头,指不定她还能顺上两根狗尾巴草。 如此想来,从庄家村出来整整四年,她都没能这般开心过。这种开心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是经由庄曜玥给的,和其它开心…… 是不同的。 第109章 小姑子看嫂子 许秀儿和冬娘一同前来的县府,马车还停在县府外头,人也只能干站着。 许秀儿脸色难堪,看着县府外头来往的人,只觉得大家的眼神总是关注着她,晓得她是来见的庄曜玥,而被拦在了门外。 她觉得羞辱极了。 “冬娘,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 “小姐,咱再等等。不能就这么回去,老爷夫人那可得怎么交代啊。” “可我不能站在这!”许秀儿着急的跺了下脚,见守门的将目光移下自己,便连忙避开。“你让这些人怎么看我。我可是许家小姐,若是他们派人来请我也就不说了,可竟让我在这大门外等着。他以为他庄曜玥是谁……” “小姐,小姐小声点。” “我……”许秀儿生气的扭头向一边。 还道说是喜欢她,不过是当了官回来,便想给她脸色。若不是爹娘逼她,就算是抬着轿子来请,她也不会见他一面。爹娘可不知,这般自己送上门去,可不是轻贱了她。 “回禀小姐,姑娘请您进府。”下人接到通报立刻前来领人。 “唉。”冬娘高兴地跑上台阶。“真是太好了,麻烦您了。” 许秀儿别扭的跟上。“姑娘?什么姑娘?你家大人呢? “这、小的不知。姑娘正在偏厅候您,还请您跟小的来。” “麻烦您领路。”冬娘陪着笑脸,悄悄拉着许秀儿。 许秀儿脸上带笑,心里头却是不愿的。也不知这庄曜玥究竟想的什么法子,竟然这般待她,也不亲自过来……这样的人,她又怎能嫁他。 许秀儿打定主意,一会趁着冬娘不主意,要落落他的面子。 三人一同穿过县府回廊,来到偏厅。许秀儿已经许久没有来县府了。因着原县官辞官,公务繁忙,也无暇和爹爹下棋,她年岁也大了,时常来县府也怕遭人笑话。 许秀儿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想起当年在高亭与庄守心的匆匆一别。可不就是个负心人吗?这么多年了,也没想法子回来一趟。让她就这么记着念着,上辈子可生不是欠了他。 “姑娘,许小姐带到。” “行了,下去吧。” “是。” 下人受命离开。冬娘自打一进门就开始打量四方。一看这偏厅高位上坐的是位小姐,微微有些戒备。那小姐看上去尊贵得很,穿着华服身上披着袄子,小脸红润灵动,像个官家女子。先前说是二姑娘请她们来,如今这人却只说姑娘,冬娘拎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许秀儿看高位上的秦叶子,心下有些恼怒。暗道这庄曜玥真是能耐了,竟然拿别的女子来羞辱自己,气得脸颊绯红,气息急促。 “这位便是许小姐了吧。你请坐,我特意让人泡的好茶。” 许秀儿行礼低头,见着秦叶子头上的木簪,只觉得眼熟,想不起来什么。她轻声回道。“劳烦姑娘了,只是秀儿也是得了消息,说是庄大人想见秀儿,秀儿这才带病前来,不知庄大人现下何处?若是庄大人不想见秀儿,秀儿离开便是。” 冬娘压低声音拉扯许秀儿的衣袖。“小姐!” 许秀儿倔强的看着秦叶子,拿捏她不敢轻易将自己得罪。这姑娘好生没有规矩,她是客人,来到此处,也不起身。她对她行礼,她却不冷不热,当自己是什么了。 秦叶子尴尬的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起身朝许秀儿行了个礼。“许小姐还望等候……”秦叶子此时也不好意思说小胖是自己哥了,总觉得有点特意澄清的意思。“庄大人更换身衣裳,马上便过来。” 许秀儿垂下自己的眼眸,听庄曜玥是去换衣,当他是想要换身好看的衣裳来见自己,心头的不快去了十之*。“如此,秀儿便再等等。” 许秀儿在先前秦叶子让坐的位置坐下。轻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冬娘尽职尽责的站在许秀儿身后,腰板挺直,很是气派的模样。 秦叶子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坐回原位。她大概是看明白了,这许家小姐是个娇生惯养受不得气的。秦叶子这人,本是不好牵线拉媒这事,可是对象是庄曜玥,和他从小喜欢着的初恋。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的遭遇,秦叶子总觉得,初恋是件很神奇的事情。那黄发外国小子,都能记恨她到那般程度,看她的眼神,她还觉得是留有情意的。倒不是她自做多情,而是……那小子太过明显。 她便总觉得,初恋,理应是怎么也忘怀不了的才对。只是,她误会了庄曜玥。以为他也会像那小子一样,经过了,刻骨了,便会放弃了。她倒没想,他会如此上心。 大抵,古代的人都更加纯粹一些。 总结起来,就是秦叶子根本不信庄曜玥说的金簪鬼话,就算是信,肯定没有信了全部。她甚至觉得,小胖能有今天,都是靠着这许秀儿得来的。 十四岁的时候,她帮他一把,推了一下,让他被许秀儿拒绝了。小胖奋发图强,十六岁考上了秀才。 十六岁的时候,小胖为了许秀儿,将自己列为他的妹妹,一声不响拿着推荐信跑了。被拒婚后又考了个举人。 这里头,都是少男的情爱……她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人,只是,他不想她笑话,她便也当作不知道罢了。 但这许秀儿,她真的看不上,于是不断地暗示小胖,让她当个妾便可。 如今见这一面,模样倒还可以,说是端庄,未免有些太过,瞧这一身金钗银饰,没个风度。做个等男人恩宠的小妾勉强还算合格。 秦叶子渐渐地,有了些小姑子的责任感。虽然多半是心血来潮,图着好玩。 “不知姑娘与庄大人是何关系?” 冬娘见两人冷场,有些犹豫的开□□络。 秦叶子不大欢喜的用手敲着桌子,心里想着,不成,这奴才不成。当小妾是要安分的,这奴才的话,比主子还多,不懂规矩。小胖纳进来以后就把她赶走! “你主子还未开口,你便抢着说话了,倒是不知道,许府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 许秀儿放下茶杯,手上力气重了些,茶杯与桌发出清脆的响声。冬娘是跟着许夫人进府的,从小看着许秀儿长大,凡事也是维护着许秀儿,许秀儿见秦叶子这么说,当她打了自己脸面。 “姑娘。秀儿不知道姑娘是何人家。但是,秀儿不是姑娘的客人,还望姑娘能看在庄大人的面子上礼遇。” 秦叶子嘴角抽搐,觉得真是没准了。脾气这样,活该给人当三。想她上辈子,老爹的那些情妇,可不都是这个模样?一个两个的,都令人喜欢不起来。 “许小姐,我倒是没落你面子的意思。这是你的下人,自然是你来教训。只是这里是县府,规矩还是要懂得,你瞧我这话,说得可是没错?” 许秀儿脸色变了一下,愠怒之下隐约有了些委屈。都是这庄曜玥,说要见她,害她平白在此受这些窝囊气。 “是小的错,小的话多,还望姑娘海涵。” 冬娘连忙上前朝秦叶子跪下请罪。 秦叶子对这些恶人需要恶人磨的家伙拿捏得很是精准。“罢了,你也莫要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主仆。” 冬娘这会也稳不住,却看秦叶子还坐着慢条斯理的喝茶,也回不上话。“哪里,姑娘教训得是。我家小姐也是体恤我,这才说了气话。” 明摆的,就差没说她不体恤人了。 秦叶子按压了一下自己额头,不明白这主仆二人怎么就把她当成了敌对坏人。她虽然有心只要许秀儿当妾,可毕竟,能保证小胖娶她啊。她倒好,没感激她,还要把她当坏人一样防着。 秦叶子这性子,本就是喜怒不定,这下,也学着许秀儿重放茶杯。“我不高兴了。你们请回吧。” 许秀儿站立起来,满是怒火。“姑娘你这是何意思!请我等前来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赶我走!庄大人同意了吗?秀儿当你是贵人,语言处处忍让,但你也不能如此羞辱人。” “我想让你们走,便是你们庄大人也没得法子。他若是敢见你,我便打得他不敢见。许小姐,人要拎得清楚,就你这般模样,怕是没几个人家能受得住。庄家人,不敢收小姐,小姐你还是,打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秦叶子把自己当作了庄曜玥的妹妹,本着,维护家庭关系和谐的理念,坚决抵制这样拥有极高作妖天赋的女子进门。她手里拆散的小三,没有五十也有二十。这样的女人,她见得多了。 且说威尔他老妈,虽然极端,但智商不高,是个好拿捏的。而且,还有威尔压着,威尔也是把自己卖给了她,她这才同意撮合她和老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头威尔又杀了自己老妈。但是,也就是这样了。一点点看着倒是有趣,但若是太过,就只会徒添烦恼。 唉…… 秦叶子暗自叹气。 想来,还是应该给小胖,找个贤惠端庄又得体,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才好。最好性子还欢快,不要太沉闷,这样,姑嫂的关系才能和谐啊。 第110章 小姑子是无辜的 庄曜玥换了一身蓝黑色的长袍,袍子用金边银丝绣着青竹的纹饰。原本散乱的头发,又重新让人用玉冠冠起,黑色发丝和白色玉冠,衬得人一丝不苟很是严谨。浅蓝色的腰带紧缚在腰间,上头挂了两块佩玉,样式简单又精致,光泽明亮,一看便知贵重难得。 此时,庄曜玥正停在偏厅外头,用自己常年执笔根骨分明的手抵在唇边,掩去自己怎么也垂不下的笑意。 只瞧人身姿提拔,容颜入玉,这浅浅一笑,犹如画般入境,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受感染心生欢愉。 他来得刚巧不巧,正好听见秦叶子赶人。 他现下,只想冲进偏厅,抱抱秦叶子,然后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让她打得他不敢见许秀儿。 想必秦叶子,并没有她表现的那般不在意自己。 庄曜玥忽的想到什么,神色渐沉了下来。 若不是那庄守心,怎能凭空添这么多事端?庄曜玥越想越是吃味,秦叶子可不知得待庄守心有多好。 都说陷入情爱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庄曜玥也恰逢如此。上一刻还笑如春风,这一刻却是暮雪沉沉。他定了下心神,举步走进偏厅。 秦叶子是第一个见着庄曜玥的人,她有那么一刻是失神的。不怪她被美色迷了眼睛,实在是这小胖、长得真是好极了。和先前相比,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却奇怪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叶子的愣神,让许秀儿等人回头。 许秀儿见着庄曜玥步伐沉稳,泰然自若的模样,有些紧张的避开了眼睛。这人当了官,可就是不同了,瞧着好生气派…… 许秀儿止不住自己急促跳动的心,总觉得对方在盯着自己,她浑身不自在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鞋,羞得差点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跪着的冬娘侧过身,见着庄曜玥也很是惊讶。事实上,她对庄曜玥的印象已经很浅了。她记得的,更多是四年前高亭一别的庄守心。庄守心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满身的儒者做派,光是一笑,都能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但这庄曜玥,如今看来也是器宇不凡,人还没走近,就觉得受到压迫一般止不住的想要低头避开。若说那庄守心是温柔的清泉,那这庄曜玥便是深谷的烈焰,两者根本无从比较。 冬娘暗自后悔,许家退婚,若真得罪了这庄侍郎,怕是没能善终。她心里隐约有一股声音在劝告她,让她拉着许秀儿赶紧离开此地,但她的理智却逼迫着她僵立在原地,半步挪动不得。 “在聊什么,这么生气?” 庄曜玥径直从许秀儿和冬娘身边走过,来到秦叶子身前,安抚性的帮她别了一下头发。 冬娘偷着瞧上一眼,脸色惨白。 她边说好想有什么不对。这姑娘身着华服,却只零散着头发,用一根木簪子随便挽着。这木簪子、可不就是当初庄侍郎送给小姐的吗! 冬娘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泛着冷意,她有满肚子的话想问问自己小姐,可许秀儿还是在低着头,没能看她一眼。 秦叶子不满的嘟着嘴。“这许家小姐脾气大得很,我跟她处不来!” “你、姑娘,你别血口喷人!”许秀儿激动之下涨得小脸通红,她眼角泛着委屈的泪花看着秦叶子。“姑娘,秀儿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惹着了你,要你如此对待秀儿。” 庄曜玥站在秦叶子身侧,抬头去看许秀儿,许秀儿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慌忙避开,耳尖泛了红晕。 冬娘恨不得立刻将许秀儿的嘴给捂上,小姐看不明白,只怕这事,本就没什么二姑娘。一开始,就是这姑娘设下的圈套。故意将她们引来,惹得庄侍郎不快,因着先前的结怨,再让庄侍郎好生羞辱小姐。 小姐自幼便被娇惯,哪里受得住这些。 冬娘急得连忙大声磕头。“求大人责罚。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我家小姐也是为了小的,这才着急误嘴,请大人饶过我家小姐!” “冬娘!你这是做什么!” 许秀儿急得跺了一下脚。她偏生不明白,为什么爹娘甚至是冬娘,都要作贱了自己。这庄曜玥摆明是想要给她下马威,只是因着她不喜欢他,便故意想要冷上她一阵,冬娘还看不得脸色,和他求饶什么,不是白白给他添了威风。 庄曜玥也不发话,只是沉着一张脸,帮秦叶子添了点茶水。秦叶子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小口,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发话。 “行了。你们倒还委屈了?我可不是那坏人,若不是我性子坚强,早就被你们气得投湖了。” 不是和她比谁更不要脸么? 这一点,谁能比得过她秦叶子? 秦叶子端着上位者的做派,说着混混的胡话,还没有一丝难堪的表情。许秀儿气得双手发抖,却因着自身的教养,这才没上前和她厮打。 “庄大人!”许秀儿唤着庄曜玥。“此事,你可得给我做主!” 庄曜玥尴尬的看了眼秦叶子,他寻思着,这也没什么好做主的。 若是他媳妇,真的欺负人了,他便帮着搭把手,让她更欢心些。 若是他媳妇,真的被人欺负了,兴许也用不着他,他只要闷声当靠山便可。 可这靠山也好搭手也罢,他还没来得及发挥,对方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跟他讨公道。瞧秦叶子一副‘我就是欺负她了’的表情,他突然有些心虚。 “你这便要投湖了?” 庄曜玥没有理许秀儿,倒是打趣秦叶子。 秦叶子很是坦然地看着他。“对啊。你别瞧我现下这般模样,其实我心里头早就已经泪流成河,比这掉泪珠的许家小姐委屈了去。” 庄曜玥被秦叶子逗笑了,一停才想起来人家许家小姐还哭着,他尴尬回头。可不,刚刚还只是闪泪花的许家小姐,这会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庄曜玥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快些了解了这段孽缘才是。 “许小姐。”庄曜玥朝着许秀儿行礼做辑。 “你什么都别说了。”许秀儿打断了庄曜玥的话,泪流满面的哭花了自己脸上的妆容。“你若想说对我无心,这也未免太过刻意。只因许家不允婚事,下了你庄侍郎的颜面,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姑娘来羞辱我!我许家一家清正,怎能受你如此侮辱。” 许秀儿越说越是激动,都差点岔气过去。“你可知道,你越是这般,我越是无法对你有心……” 许秀儿盯着庄曜玥,突然提起裙角跑出了偏厅。 “小姐!”冬娘也顾不得旁的,连忙站起身去追,还因着先前磕的头,脚下虚晃了一下。 庄曜玥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说的是什么?” 秦叶子已是许久没见着他这般模样,被他逗乐了。她一时不察,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喝口水冷静一下吧。人家许姑娘是说,若是想追她,不要用这些下三流的手段。” 庄曜玥拿着秦叶子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眉眼一扫,寻着那点茶渍,只觉得心下燥热,打开茶盖,装作坦然地模样,抿了一口清茶。 “我是无辜的叶子,我真与她没什么。也没想刻意羞辱她……” 朝堂上明辨三分地庄侍郎,如今对上秦叶子,话也说不利索了。许是刚刚喝了口茶,只觉得心下慌乱,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般,生怕被发现。“也不是说没想刻意羞辱她、不,我的意思是……” 庄曜玥尝试性的解释,最后也是被自己打败了。他无奈的一笑,把自己绕了出来。“不是说等我一起,你怎么就先见了她?” “我等你了,可是你太慢,我觉得无聊,便想来瞧瞧这许家小姐。”秦叶子到底还是怕庄曜玥误会,便还是出口解释。“哥,我可真没想怎么着她。嗯?怎么说呢?就是这许家小姐,我瞧着不好,脾气也大,娇生惯养得很,纳进门我怕后宅不宁,可是为了你好,我才想要弄走她的。” 庄曜玥很是大度的摸了摸秦叶子的脑袋。“没关系的叶子,你一心为我,我又怎能不察呢?” 许是庄曜玥的眼睛太过明亮了,秦叶子有些不大舒服的避开。 “报!报!大人、许家小姐投湖了!” 还没等二人把话题结束,外头下人连忙闯进门禀报。 庄曜玥和秦叶子面面相觑了半饷,竟一点反应都没给。下人还以为没听着,正想再重复一遍,谁曾想,秦叶子将庄曜玥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豪饮了一口,这才猛的放下。 “巾帼英雄!我不过说说,她就胆敢上来实践!厉害!” 庄曜玥本是该给个宠溺的苦笑的,只是,他被桌上两人来回公用的茶杯夺去心魂了。 “走!救人!看热闹!” 秦叶子豪迈的起身,浑身上下透着凑热闹的兴致,像只扑花的青色小蝶一般,提着裙摆飞走了。 徒留在原地的庄曜玥,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桌上的茶杯,表情是极其忍耐的克制。 第111章 凑热闹的代价 韩景做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公子哥,一向以风流倜傥自称,在这高熏各处游山玩水性子本就耐不住闲。 如今也算是碰着敌手,被庄曜玥二话不说给软禁起来。偏生他身上还没了银子,想疏通一下都难。他便在屋子里吃好喝好,空坐了一个多时辰想等秦叶子来看他。 可秦叶子真是个没良心的,他都坐睡着了,人影都没能见一个。 韩景这么个脾气,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便恼上了,拉着下人给他绑了个床单从阁楼上逃跑。乡野小镇,这县府人手本就不够,若是真要用些什么人,一般都是从县衙调过来。如此一来,韩景逃跑得也还算自在。 可正当他迷路路过一亭子时,看见一姑娘直接从湖边边上跳了下去。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直道惨烈。 那姑娘身后追来了一个仆人,大喊大叫很是有失风度。韩景性子也爱凑热闹,当即就围上去问缘由。 “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公子……” 韩景人一靠近,冬娘便拉着他叫唤。韩景心疼自己这身衣裳,为了见秦叶子,他可是特意换的。他会水是不错,可这大冬天的,谁跳水救人啊! 于是,韩景推了推冬娘。“你可以再喊大声些,我不会水。” 冬娘着急的松开他,跑着喊人。韩景低头瞧那湖里,许秀儿在里头可劲了的挣扎。韩景有模有样的摇头。“若说你不想死,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这么个罪受。” 那头,跟着韩景的下人缩了下身。韩景拍打他。“去,救人。” “是、是。” 他们走商的,会点水很是稀疏平常。下人心里头其实就怕韩景会让自己下去,没想到还是着了招。 下人一跃跳入水中,因着冷,还发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许秀儿托上湖边。这湖台本就高些,下人托举不上,韩景顺便搭了下手,把人拉了上来。 冬娘带着几人来救,正好看见了这个画面。许秀儿还在呛水,很是可怜。她身上穿着袄子,进了水以后沉得很,一个劲的在滴水。而脸上特意画的妆容,遇水化得厉害,发髻缠起来的丝发散乱在肩边,总的下来,狼狈得很。 她见着冬娘,抽泣的哭了出来,冬娘连忙把她抱入怀里头安慰。 “小姐莫哭,小姐受了委屈,冬娘知道,小姐莫哭。老爷会给小姐讨回公道的,小姐……” 韩景摇了摇头,那边下人靠着自己的毅力,终于撑上了平台,冷得瑟瑟发抖。 冬娘抬头见了韩景,感激万分的给他磕头。“谢公子、谢公子!若不是公子,我家小姐性命不保!谢公子!” 下人哆嗦了一下,暗道自己才是那个下水的人,公子不过是搭了把手,也不见给他说声谢。 许秀儿冷得在地上缩成一团,给韩景低头行礼,说话的声音了带着几分颤抖。“谢公子,公子救命之恩,秀儿没齿难忘。” “唉、唉!”韩景连忙后退摇手。“千万不要,你就今早忘了吧。还有那以身相许什么的,本公子见得多了,可受不来这个。” 许秀儿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人虽然救了她,可说话好生难听,没个教养。 “人救上来了没有?” 未见人先闻声,秦叶子一路小跑出现,来到许秀儿身侧,见着她无恙,这才停下脚步。 “你这罪魁祸首!还敢出现在我家小姐面前!” 冬娘本就气着,见着秦叶子跑来,当时就恼怒的站起身。 “冬娘……” 许秀儿跪坐在地上,流着泪水,很是委屈的叫着冬娘。冬娘这下更加生气,直接向秦叶子怒气冲冲的走来。 秦叶子避开她连忙后退。“你可有话好说。我哪知道你家小姐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啊。要我说,这样不行,做人嘛,就该豁达些……” 冬娘对秦叶子此时已经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投湖,若是没有这位公子搭救,小姐指不定已经死了。而她竟然还嬉皮笑脸的和自己说些奇怪的话羞辱小姐。 “小叶子,你且说说,你把人家姑娘怎么着了?” 韩景凑热闹的多问了一句,很是调侃的模样。许秀儿有些误会,她自进府一来,第一次听得人家帮她说句话,她泪流满面,梗咽到了极点。“我还活着做什么,今日受此番羞辱,丢尽了许家颜面,倒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庄曜玥跟着秦叶子的步伐走来,见着秦叶子身边的韩景,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他快步来到韩景跟前质问韩景。“你怎出现在这里!” 秦叶子也傻了。“对啊,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韩景摊开自己的手,很是无辜的对上秦叶子。“都是爷的小叶子没心没肺不来看爷,爷没得法子,只能想办法来看她了。” 韩景说罢,还将脑袋伸向秦叶子,眸子里满是调侃和欢愉。庄曜玥将韩景拉开,自个站到了二人中间。 “韩公子,望你自重!” 冬娘看着自家发抖可怜的小姐,又看了看绕着秦叶子打趣的庄曜玥和韩景,她甚至有了一个想法,直接把这个不知羞耻的姑娘拉出去让众人围观,好好看看她的这身脸皮,不成体统勾引男子,还害得她家小姐投湖,是个妖女狐狸精! “算啦算啦。你们少说两句。” 秦叶子好笑的想要拆开对峙的二人。许秀儿见自己甚至得不到关注,更加羞恼,从地上爬起,又想要冲进湖里,还是冬娘眼疾手快拦下了她。 “冬娘!你放开我!你让我死!你且告诉爹爹,女儿不能给他尽孝。女儿被人羞辱,已无颜面再回家中……” 韩景来到秦叶子身侧,小声问她。“这小姐怎么了?” 秦叶子也低声回答他。“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我可真没怎么她。无辜得都快六月飞雪了。” 冬娘听着秦叶子的话,只觉得一股冲动涌上脑中,她护着许秀儿,愤怒的起身。“你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害得我家小姐差点枉死,竟然还满嘴胡话的污蔑我家小姐!” 冬娘气得胸口起伏,说完便突然狠推了一把秦叶子。 “啊!” 秦叶子一个不稳,韩景也没来得及反应。秦叶子直接被冬娘推入湖中。 “小叶子!” “秦叶子!” 韩景和庄曜玥吓得脸色惨白,当即便要往水里跳,韩景人就在湖边缘,想拦也拦不住便跳下去了。庄曜玥则是被跟随的李安连忙拦下,他惊慌的挣扎大叫。 “放开我!救她!快救她!” 和许秀儿落水不同,秦叶子一掉进去,会水的不会水的都往里跳。 秦叶子其实也就落水的那一瞬间失了神。她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标准富二代,哪栋别墅里不修建游泳池?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只是天寒,冷得她哆嗦。加上冬天的衣服吸水,差点没把她重死。秦叶子其实也就落在了湖台边缘,韩景往下一跳便把她捞到了。 “小叶子,你抓住爷!” 秦叶子倒还配合,只是出了水更冷,浑身哆嗦得厉害。李安稍稍松手,庄曜玥便一把推开李安,连忙跪在湖台边,把她拉了上来。 还没等秦叶子歇住脚,庄曜玥就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被堵在湖下面的韩景真是气得不行又没法爬上去,只能大声喊道:“庄侍郎,你别偏当小人!” 最后还是韩景的下人自个爬上了湖台,拉了一把韩景,这才把他带上来。 众人陆陆续续从湖里上来,大家脸色都不大好。但若论脸色最难看,也只有被自己吓到的冬娘了。她一时糊涂,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庄曜玥紧抱着秦叶子,看她嘴唇发紫浑身发抖的可怜的模样,恨得眸子都泛起了血丝。“秦叶子,叶子,没事,你别怕。” 秦叶子本想大声宣布下自己会水,没什么毛病,但发抖得话都说不齐。大抵这就是报应。虽然她自认自己真的无辜,但是谁让她爱凑热闹呢?这下倒好,自己也给栽进去了。 庄曜玥将秦叶子安置在怀中,一把抱起秦叶子,护着她急忙离开。 韩景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子,终于解放了自己身上的重量。他冷得不行,却还端着自己韩家嫡子的风度。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把这奴才关牢里去,给这小姐换身衣裳也不许离开。想我韩家韩公子,不过是和小叶子凑得近些,这庄侍郎都要呷醋吃味。这两人照着庄侍郎的脾性,还是等他回过神,亲自处置。” 下人面面相觑,理智告诉他们‘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听他的’?可实际上,他们也没得法子,不知道怎么处置才好。 最后,还是李安拿了主意。“照韩公子的话做。” “是!”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冬娘!你们要带冬娘去哪?冬娘……” 徐秀儿和冬娘一同被拉开,冬娘吓得脚软,竟是走不动了,最后还是让人把她拖着带走。 李安朝韩景作揖道:“韩公子,还请让小的带你换衣。” 韩景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我大抵明白为什么庄曜玥要你跟随了,是个会看眼色的,使唤起来也方便。阿大你可学着点!” 韩景顺手拍了一下自己的下人。 第112章 说清 庄曜玥将秦叶子抱到内屋,安置在榻上,顺手拿了之前的裘衣,想要将秦叶子裹起来。喜欢网就上还是秦叶子反应快,连忙制止。 “我还是先换衣服……阿嚏,你别弄湿衣服。” 庄曜玥拿着裘衣,在原地急得打转。“衣服,我这没有姑娘的衣服……” 秦叶子见着庄曜玥傻里傻气的模样,没止住笑,但又因着太冷,浑身哆嗦。 “大人。”一个婢女连忙捧着身衣裳进门。“李官爷让小的来给姑娘送衣裳。” 庄曜玥接过衣裳也顾不上婢女就给秦叶子解衣服。那婢女站着不是离开也不是,犹豫了半饷,最后决定还是默默走了。 秦叶子见庄曜玥都快把她剥到里衣了,连忙推开。“我自个来,你、你去把炉火添热些。” “好。” 庄曜玥也没反应,以为秦叶子冷着,很是听话的就生火。秦叶子抱着衣裳躲到屏风后头给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人还发着抖,庄曜玥将裘衣披到她身上,引她到炉火边坐下,他握着她的手,觉得凉到心尖上。 庄曜玥将秦叶子的手紧紧抓在自己胸口处,努力想要她暖和些。“叶子,是我的错,我应该看着点的。我糊涂,怎就让人伤了你。” 秦叶子噗哧一声笑了,人却还有些发抖。“我这便是常年打鱼的,被鱼给打了。就那许小姐的段数,比起当年的庄燕等人还不知差了多少个级别。许是我客气得有点过,显得好欺负。” “姜汤,我再让人熬碗姜汤。陈太医,对,再叫上陈志……”庄曜玥没顾上秦叶子的自我调侃,他将秦叶子抱到榻上,给她添上被子,把她紧紧包裹起来。 他心疼懊恼到了极点。“你身体本就虚弱,我还怕你生病,如今却害你在寒天里落了冰水……” “我喝姜汤,你也可以让太医给我看看。”秦叶子靠在庄曜玥身上,蹭着他的体温。“没事。一码子归一码子,虽然她是自己跳的我却是被推的,但道理上来说,两人也都落水了。你也别太自责。这事便算了,我勉强同意让事情扯平,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便是千件万件我都依你。只是这怎能说扯平,她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你莫要担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不用。”秦叶子摇着头。“倒不是说我心地好,只是不想和她们纠缠。这一来二去,难不成还得和她们绑在一条船上不成?先前她投湖,便能编排我。我没她那本事,跳不下去,只能受了。可如今我也被推下去了,大家谁都没能占上便宜,她怎么着也还落我一乘。我装作大度,还能讨个好。不过,我也说了,你得答应我件事。” “你说,我听你的。” “你可绝对不能娶她,也别说纳妾通房什么的。我话撂在这,我和她天生不和,你若还对她留有心思,也甭管是什么心思,反正我不同意。若你找了她,也不要再和我联系了。过来人的眼光告诉你,这女人处不好。” 她是真的为小胖着想,这许秀儿,性子就是一副祸害后宅的。她上辈子见过那么多的小三,什么类型没有瞧过。若说真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她也绝对不拦着,往后,说不定还能姑嫂相宜什么的。但这许秀儿,绝对是个祸害,祸害别人她也不管,但不能祸害小胖。如今小胖怎么说也是她哥,是她的亲人,她不能看着小胖这般。 庄曜玥苦笑了一下,找来帕子给秦叶子擦头发。“叶子,我与老天爷发誓,我不喜欢她。如今你提了,我便跟你说明白。那年我送了许秀儿木簪,回头想想忘记了书信,那信是你让我写的,我写的时候好生用心,想着怎么也不能不给,于是便跟了上去。” 庄曜玥扳过秦叶子的肩膀低头看秦叶子。“她与那仆人背地里取笑我是个乡野小子攀她高枝,这倒也是实话,我没能说些什么。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丢了我送的簪子。那时候,我就躲在门外,簪子就在我眼前。我想着去捡簪子但又没办法去捡。我后悔极了,总止不住想起,叶子你找我拿簪子而我却没有给,凭白将它拱手送与别人糟蹋。从那时起,我时常挂念着,想要把簪子送给你。在进京赶考前,我顺路去了趟私塾,把簪子讨了回来。但……” 但因那时知道你对庄守心的情谊,又没法把簪子送出去。 “因着某些缘由,我没能把簪子给你。叶子,我与她真没什么。你至少信我。我给她金簪,也是我换簪子的由头,不是什么定情之物,爹娘误会,这才有了这桩糊涂事,我今儿个本是想要说清楚,没想到,又是弄巧成拙了。” 秦叶子难得听庄曜玥说这番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小胖没有喜欢那许秀儿,可是她却依旧无法欢喜。他不喜欢许秀儿,可也没有喜欢她。他一心想要给她找好夫婿,若是真对她有点情谊,又怎会说得出这种话? 不过,到底都过去了。她也没了这番心思。“那便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便早早把他们送回去才是。可能还要派人与他们家说道一下,省得说我们惦记他们家女儿。” 秦叶子说着,觉得自己先前未免有些小气,略微尴尬。 “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特意把人请过来解释……” “我没有请她。” “啊?”秦叶子楞了。“她自己来的?” 庄曜玥无奈的一笑。“我派人打听了,是春子叫来的。” “春子!”秦叶子惊呼。“春子叫许秀儿来做什么?这不合常理吧!” “许是之前在地牢,以为我生气了,怕给你带来麻烦,便想着让我开心罢了。春子自小就喜欢跟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叶子更加不好意思。合着这许秀儿还真是无辜,无缘无故被她们姐妹俩给唰了。“春子给你添了麻烦,我给你赔不是。小丫头没什么坏心眼,你也把她关过地牢,就算两清了。我也去与她说,让她别与你置气。” “叶子。”庄曜玥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我们是一家人,她是你妹妹,我怎会去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秦叶子眉头一挑倒是笑了。 “有件事没有告诉过你,不知爹娘与你说了没有。” “什么?” “春子不仅仅是我妹妹,还是你妹妹。” 庄曜玥觉得两耳有些发热。“这是自然。你妹妹,当然也是我妹妹。” “你知道?爹娘与你说了?” “知道什么?爹娘说什么?” 秦叶子打量庄曜玥,总觉得他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你走之后,爹娘给春子上了户籍,春子和我,都是你实打实的妹妹,你可别欺负她。” 庄曜玥觉得一时间头重脚轻,差点没栽下去。 春子,分明应该是他妻妹才对! 这,辈分全乱了啊! 里正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庄曜玥话哽在喉咙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你不高兴?”秦叶子这些年与秦春子相依为命,护妹妹也是护习惯了。“春子有什么不好,让你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我告诉你,我妹妹好得很呢,听话乖巧又懂事,算盘打得也好,瞧账本比那些老掌柜还要快……” “叶子,你别急,我没说不好。” 庄曜玥急忙安抚秦叶子。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觉得乱了辈分,没法反应。这么一来,到底春子应该说是和他更亲些,还是和秦叶子更亲些? 秦春子当初被王氏带来的时候,本就是存心卖女儿的,那时的秦春子,身上藏着自己的卖身契。只是她机灵,事也没说。后来秦叶子让李氏和庄詹认了她,她便才拿出来。 庄曜玥苦笑了一下。“叶子你放心,无论怎样,她都是我妹妹。你放心吧。” 秦叶子这才稍微消了气。 “我让下人给你烧热水,你泡个澡,再喝碗姜汤去去寒,收拾以后我就让陈太医给你瞧瞧。” 秦叶子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吗?他一个太医就这么来给我看病?” “你且放心,他在朝同我关系很好,不会介意的。” 庄曜玥安抚好秦叶子,这才出门吩咐下人。 彼时神态严肃,浑身上下充满着戾气,丝毫不见和秦叶子说话时的温和模样。他负手而立,一身蓝黑色长袍,吐出的话语冷清得令人发寒。 他问着李安。 “许家主仆呢?” “许小姐在厢房候着,那恶奴属下让人押入地牢了。” “将她也带到厢房,本官要在她主子面前,提点提点她。” “是!属下遵命。” 听风小屋,庄曜玥真正户籍上的妹妹秦春子,此时正打着秦叶子账本的算盘,算盘声接二连三,清脆的响彻在屋子之中。观其模样眸子深邃,气势凌人。十四岁的小身板里,藏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凶狠毒辣。 第113章 明白 许秀儿坐在厢房的椅子上,遥望着窗外的县府美景,心中沉默难当。她换了身衣裳,穿的是婢女衣服,头发因着没有冬娘,只能随便的盘了起来,还带着湿意。 屋里头的炉火烧得不够,温度有些凉。 许秀儿回想这县府一遭,她就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别人。她活得一向老实安分。若不是这庄曜玥要见她,她也不会来。可即要她来了,又何必找个姑娘羞辱她? 当年她拒绝他婚事,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如今,是害得他因爱生恨,途白给许家惹来祸事。 厢房里头还有一人。是怎么也不愿被关到别处的韩景。 说起这韩公子,下人还真无可奈何。可瞧他自己跑了出来,贵人也没有谴责,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随他去了。 韩景就觉得这事有猫腻。想来情情爱爱这事,他也逢场作戏见识了不少。这里头铁定是有好戏瞧。 韩景也换去了自己的衣裳,却是又逼着下人阿大掏私房钱给他讨的。这是府里头下人最好的一身。还说什么要留着过年穿,是娘亲亲手命人裁缝的。先前死活不肯给,后来银子砸过去就松手了。 毕竟,这么多银子,他娘想必也不介意再裁缝一件。 可这衣服,比起韩公子原先那身,差得不是一丁半点,韩景嫌弃了一番,最后无奈还是穿上。 只见他身着淡黄色的袍子,没有一丝纹路,素雅干净。身姿秀挺束着黑色的长发,长发肆意垂落,多了几分潇洒随性。他桃花眼轻挑,薄唇带笑,模样连女子都逊色几分。 这里,最为明显的,可不就是许秀儿么?如今妆也卸了,头发也散了,落魄到了极点,哪还有什么许家小姐的端庄模样。 韩景一开始没与许秀儿搭话,任由她一人看景悲伤感怀。自己倒是饶有兴趣的围在火炉旁边,暖着他这本就娇贵的身子。 许秀儿渐渐放下了心防,时不时的低头偷看他。 这公子好生奇怪,先前就是,说话出言不逊,举止略有些浪荡。但……心地总是好的,将她从湖里救起,虽又救了那姑娘…… 但人命关天,公子菩萨心肠,又怎能见死不救? 许秀儿起身,微微朝韩景行礼。“公子救了秀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韩景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拿来垫子直接坐在地上。举动潇洒自然,颇有些风骨随性,加上他容貌如玉,桃花眼一扫,都能令姑娘心动万分。 许秀儿觉得对上韩景坦然的目光有些羞涩。她一闺阁女子,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上了年岁,也不能如儿时那般和私塾学生交好,见着人了,总是守礼的躲到一旁。可没见过像韩景这般轻挑的公子。 “本公子名唤韩景,你且唤我一声韩公子罢了。你这小姐,大冬天的,上吊跳崖服毒,什么不好,偏要选一个难的。冷极了的日子去跳湖,呵,本公子还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人。” 韩景对姑娘家说话,习惯了这调戏的调调。哪怕他本意并不是如此,也能随随便便使得姑娘心花乱放。 许秀儿低着头,只当他轻挑之下其实是在关心自己。 “秀儿本也不想的。秀儿家中有爹娘疼爱,又怎会不顾自己,随意做出这般事来。” “哦?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倒是想起来了。你说你在县府受了委屈,可是什么委屈?” 许秀儿说起这事便开始落泪,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是落水的那姑娘。我仆人虽是冲撞了些,但也是一心护主。那姑娘言语羞辱我不说,还反倒是说我为难她,说她要去跳湖。我一时气不过,为证清白,只能投湖正身。” 韩景嘴角掩过嘲讽。他这人,也一向护短。由不得旁人落了自己人面子。什么叫一心护主?一心护主便能推人下水了? 这小姐,看上去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性子却这般刁蛮。若不是他与小叶子独处过一阵,还当真可能被她骗了去。 小叶子这性子,哪还有什么处不来的人?就连他这般难伺候的,不也是被她收得服服帖帖么? “那姑娘说了你什么?竟让你这般难堪?你莫担心,如若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爷回头就给你做主!” “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许秀儿跪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韩景下意识的扭头不去看她。他说谎话,效果头一回这般好。他能把小叶子怎么着?罚她少给自己两个笑脸? “你说说、说说。” “是。”许秀儿应了下来,回想了半响也没有说话。她觉得,那姑娘是恶主,阴狠坏得不行,和那戏本里写的恶人一般讨厌。可若真说她做了什么,她们二人不过是发生了几句口角。 许秀儿脸色煞白,心下慌乱。哪能就如此说出,不是丢了许家颜面么?旁人又会怎么看待她许家小姐。 “怎么?不好说?” “没!没……”许秀儿犹豫了一下,忽的想起庄曜玥来,略带羞恼。“小女子是镇上私塾许家人,多年前,庄侍郎曾入府为我庆贺生辰,说是爱慕于我。我当他胡言乱语,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考上了秀才,竟让家里人来许府求亲,爹娘觉得他不够稳重,便将此事委婉拒绝,说等他考了举人再议。谁成想,他记恨在心,官越做越大。此番一回乡,便又来纠缠于我,说让我来县府见他。爹娘瞧他是官咱是民,怕惹恼了他,便将我送来。谁知他为了报复,故意让我在门外等候,又派了一姑娘落我脸面羞辱于我……” 韩景诧异这一段说辞。毕竟,整个京里谁人不知庄侍郎与那庄礼司,二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肃克己。就像是寺庙里的佛像,坐怀不乱不近女色,弱冠之年,身旁连个女子也没有,更别说是娶妻纳妾了。 没成想,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韩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原来如此……可,你这么一说,羞辱你的,是那庄侍郎啊!关那姑娘什么事?” 许秀儿羞得红了耳朵。她没能想那么多,只当那庄侍郎是因着喜欢她,她便也没多加计较…… “可,说话羞辱我的,是那姑娘。” “你这便是不讲理了。她最多,也是遵着庄侍郎的命令。” “你、你!”许秀儿指着韩景站起身,只觉得这人也不像是要给她做主的。“那姑娘、那姑娘我瞧着就是故意的!你没见着她说话的模样,若是心里没鬼,怎么可能这般!” 韩景挑了一下自己的桃花眼。“心里有鬼?” “可不是!”许秀儿说完便想起那姑娘落水时被庄曜玥抱在怀里的模样,有些呷醋的说道:“如今这庄曜玥,也是个三品大官了。少不得姑娘家喜欢,想来也是故意的。同是落水,怎生她就可怜得说不出话来?便是故意装得柔弱,引男子心疼罢了。” 许秀儿想起冬娘的骂词,想说骂得好,但言语毕竟有些粗鄙,与她身份不合,怕让人笑话。 韩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也不大在意。“本公子瞧着,你是不喜欢人家庄侍郎,又想人家庄侍郎捧着你,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再者,那庄侍郎是何许人,若被他记恨上,连六卿几位大人都要防备三分,一个小小私塾小姐,哪用得着这么废心思。 韩景话说得直白,把许秀儿的脸说得是一阵青紫。她就不明白了,为何这些人像疯了一般的数落她,她又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韩景瞧许秀儿不说话了,也想让她死个明白。“你先前见着的姑娘,是庄侍郎户籍上的妹妹。她若是说你两句,你也是得受着的。本公子留在这乡野小地,哭着求着就为了让她与本公子回京,她脾气大,本公子几乎都是被他打出来的。如若你真的得罪了庄侍郎,她说你两句,已经是很给你颜面了。” 许秀儿听着韩景的话,先生惊吓,后是镇定。“户籍上的妹妹?庄侍郎家里头就他一个……” 许秀儿说着,突然想起她爹爹曾说的,庄曜玥家里头还有一个童养媳的事。想通了的许秀儿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倒我与那姑娘有何仇恨,令她针对我至此。” “怎么?你又想说什么?” “公子,瞧你话里的意思,看来是喜欢那姑娘了。我还是奉劝公子,离那姑娘远些。那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什么户籍上的妹妹,分明是为了庄侍郎前程改的。先前,庄侍郎家可没什么妹妹。有的,不过是一个买来的童养媳罢了。” “童养媳!”韩景慌了手脚,踉跄之下,想要起身差点便起不来了。 第114章 当场报仇 许秀儿略带嘲讽看着韩景慌乱的模样。 韩景冷静了下,站起身来,质问许秀儿。“你说,秦叶子是庄侍郎的童养媳?” 许秀儿被韩景的突然靠近吓退了两步。 “秦叶子?”许秀儿低声念了一遍秦叶子的名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一个童养媳罢了,爹爹让我不比在意。身份卑贱到买卖的人,如何能与我们书香门第相比。我自是不用费这个周章。” 韩景垂下自己的桃花眼,这才了然了一切。若是这般,他二人如此亲近,倒是有了由头。不过这庄侍郎还当真是如说的那般厚颜无耻。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自己的夫人都可以放弃。 想来那庄侍郎,入京的时候已经年近十七,自是和秦叶子行过夫妻之礼的。却还如此委屈秦叶子,说是自己的妹妹。他与秦叶子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是不会将秦叶子让给旁人。 韩景只觉得怒意汹涌。 他韩家嫡子韩大公子!这辈子就对这么一个姑娘动过心,恨不得把好的都给了姑娘,可这姑娘遇人不淑,竟被糟蹋到了这般境界。韩景想起之前他二人在山上漫谈的情景。 彼时山花浪漫,姑娘笑靥如花,随性潇洒,如山中仙子般清净空灵。只是一个浅笑,都能令他勃然心动。他二人在山中筹划搭建木屋,姑娘满心欢喜期待,引他甚至有了幻觉,仿若是寻常夫妻人家在规划住处一般。 他还没能做些什么,凭空让她受了这般委屈。 韩景起身冲出厢房,守门的两个下人要拦,却被他狠狠推开。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子!告诉你们,最好让开!” “韩公子!”一个下人连忙作揖。“韩公子,李官爷吩咐过,说公子是贵客。只是,我等奉命留守保护公子……若是公子要去别处,还请容许我等跟随左右。” 韩景又怎会不明白这些,无非是庄侍郎要软禁自己在县府罢了。“那你便跟着,绝不可拦着!” 韩景怒气冲冲的离开,留了一个守门人看管许秀儿,见只有自己,许秀儿心中害怕,正想要跟上,却被守门人无情的关上木门。 “你们究竟是何意思!放我出去!我要告诉爹爹,要将你们报官!你放我出去!” 见守门人没有搭理自己,许秀儿踉跄着步子往回走,走至原先的座位处坐下,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萎靡了不少。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如此羞辱自己,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还有那庄侍郎,是他自己说的喜欢自己,如今又是什么说头? 许秀儿想起身着华服的秦叶子,忍不住露出了个尖锐的笑容。那女子是疯了吗?为了什么要如此针对她? 她时常听娘亲说过,高门的后宅,都养着不少女人,要学着防备。有些女子,为了得到男人的欢喜,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先前她并不在意,如今看来,娘亲说的不无道理。那童养媳定是为了那庄侍郎,这才假意装作柔弱意图讨他欢心。甚至还言语羞辱陷害于她。 冬娘说得没错,那童养媳便是一个狐狸媚子,就连刚刚那个公子,不也是被她迷得七晕八素。 想起冬娘,许秀儿未免有些担心,冬娘为了她推了那狐狸精,这会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模样。 许秀儿空坐了一会,厢房门被人打开。许秀儿一看,竟是庄曜玥背光而来。这才一小会,屋子外头已经是日落西山霞光四射。庄曜玥一身蓝黑色衣袍,身挺笔直,一双眸子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肃穆。 许秀儿暗道他负心,落下一滴清泪来。 她撑着起身,给庄曜玥行礼。“秀儿见过庄侍郎。” 庄曜玥侧过脸示意,身后的李安便招手,下人就把关在地牢的冬娘拉了进来。此时,冬娘已经浑身发软吓得没有半点力气,神色恍惚衣着脏乱。 “冬娘!”许秀儿连忙去扶冬娘。 “小姐!小姐你可有伤着?” 许秀儿摇了摇头,主仆二人相互依靠着站立,看上去哀戚极了。 “让人退下。” “是!” 庄曜玥吩咐李安,李安便将守门人赶走,把门关上。庄曜玥不急不忙稳步走到椅子旁坐下,手搭在桌沿边,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且看他眸子清冷,让人有股后背发凉的感觉。 李安站到庄曜玥身侧,自己也是吓得十分紧张。 “许小姐,今日本官原是想与你把话说清楚,如今这么一闹,本官倒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许秀儿倔强的抬头看庄曜玥。“庄大人!秀儿不过区区平民,值不得大人如此上心!可秀儿毕竟是客,大人竟任由府里人羞辱。大人的待客之道,真是让秀儿刮目相看!” 庄曜玥嘲讽的嗤笑了一下,用手握拳半掩着。他本就生得极其俊秀,一身黑袍坐立在那,仿佛是画中勾勒的一般。 许秀儿看着,不免有些紧张,连忙避开了眼神。 “许小姐大概不大清楚。本官这人,性子不好。一般有仇都不憋着,能报的,都是当即报了。本官仇家多,这若是记账,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忘了。” 庄曜玥朝李安示意,李安一想庄曜玥在牢中与冬娘说的话,脸色一变,上前拉扯过冬娘。 “你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许秀儿试图阻止,却被李安推到在地上。冬娘似乎已经接受了,任由李安将她按在地上。 庄曜玥缓慢起身,眼睛盯着许秀儿,脚步却朝着冬娘走了过去。“按理说,本官与你们也没什么冤仇。少时之事,本官也不屑与你们计较。可你们,怎么就不懂避避呢!” 庄曜玥话音刚落,一抬脚,就着李安摆弄的姿势,硬生生把冬娘的右手给踩骨折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房间里极其明显。 许秀儿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庄曜玥黑沉的眸子,吓得话都说不上来。整个房间里,只有冬娘痛苦的哀嚎声。 李安也是觉得浑身发凉。 他跟过原县官大人,里外也办了不少案子。但还没见过读书人如此心狠手辣的。 “另一边。” 庄曜玥开口吩咐,话说得极其平静。 许秀儿被庄曜玥盯得浑身发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庄曜玥不是在教训冬娘,而是在惩戒自己。 李安抓住冬娘的另一边手,冬娘拼命的挣扎。“大人!大人!求您饶命啊!大人……” 庄曜玥微微阖眼,暴怒的气息被稍稍隐藏,他弯腰抓住李安的佩剑,缓慢抽出。 冬娘脸色惨白,仍在发疯的叫着。“大人!小的错了!小的那是疯了!是糊涂!竟然伤了姑娘,大人……您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啊!” 还没等冬娘话说完,庄曜玥便是将冰冷的剑抵在了冬娘的手腕边,手上一用力,竟直接挑断了她左手的手筋。 冬娘痛苦的大叫,鲜血溅到了地上。 庄曜玥将带血佩剑丢到许秀儿面前,许秀儿吓得面如死灰,急忙后退,避开佩剑。 庄曜玥走向许秀儿,嘴里还说着些渗人的话。“这是本官在兵部司学的,对于手犯下的错,那便让手来偿还。只是,本官好不容易回乡一趟,也不想出手污了这地方……”庄曜玥半蹲下身,抬起许秀儿的下巴,直盯着她。“更何况,本官拿她的断手也没用。许小姐觉得本官说得对吗?” 许秀儿发着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李安松开冬娘,冬娘便倒在了地上,半点声音都不敢再发。 “许小姐,本官心尖尖上的人,哪能由得你们伤害?” 庄曜玥只要一想到,他心心挂念着秦叶子的身子,特意从京中调了太医想为她调养,甚至不惜得罪了若云公主。如今却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在大寒冬日将秦叶子推落到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回忆起秦叶子冰冷的双手,和略有些微烫的额头,他便恨不得令这一对主仆血溅当场! 庄曜玥抓着许秀儿下巴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气。“祈祷吧。她没有事情。否则,哪怕是落下一点点病根,本官都能把你许府给埋了!” 庄曜玥推开许秀儿,起身走出厢房。见着他离开时高傲决绝的背影,失魂许久的许秀儿竟然又神志清醒了起来。 她抖着唇,带着泪,张嘴问他。“那姑娘!是那姑娘让你来我面前如此示威的吗?” 庄曜玥清冷的浅笑,却没有回头。“许小姐,你该谢谢她性子懒散,不愿与你计较。否则,你们都活不成。” 庄曜玥打开厢房门,径直走了出去。李安看着这一片的狼藉,朝许秀儿做辑行礼。 他跟在原县官大人身边,和这私塾许家也见过几次面。不过是些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乡野老百姓,何必来找这些高不可攀人的晦气? “许小姐,你还是带着下人尽早离开吧。此事,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张扬。这庄侍郎,传言在京就是个凶狠暴戾的人物,就连京中六卿大人拿他也没有法子。此番他回乡,是天明东大人亲笔手书,告诫我等千万要顺其心,行其事,万不可使其恼怒。否则……便是送上京,也没得人做主的。” 李安这番话,算是给了许夫子一点颜面,不敢久留,捡起自己的佩剑,连忙离开。 第115章 总是在捉奸提防的路上 韩景逼着人领他去见秦叶子,下人哪里敢应允,他便四处乱闯,下人越是戒备的地方,他便越要去,最后,竟还是被他找对了地方。 庄曜玥走后不久,秦叶子被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陈志摸了脉象,还没等往后煎药出来,竟然身子滚烫浑身发热。 陈志吓得不行,自个亲自跑去了厨房。秦叶子觉得烧得自己眼睛都有些发烫。她近些年,基本上是能不活动就不活动,看上去人是丰腴了,可底子里是虚的,还没有小时候干活健朗。 下人铺了厚厚的棉被在榻上,又给添热了炉火。秦叶子微微有些发沉,就把下人赶了出去。她自认,还没有被盯着睡觉的习惯。 韩景来了内屋,见门口有人守着,便放声嚷嚷。 “小叶子!爷来看你了!你方不方便啊!那庄侍郎不在吧?小叶子!爷来瞧瞧你!” “公子,公子您莫发声……” 婢女着急的想要韩景安静,韩景却推开她们。 “本公子见自个媳妇,你们管得着么?” 秦叶子本是不想搭理的,可瞧韩景又四处诋毁自己名声,叹了口气,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婢女们面面相觑,韩景得意的笑着推开她们,打开房门进了内屋。 “这里好暖和!”韩景感慨了下,顺手把门关上,却瞧秦叶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韩景吓得连忙上前,坐在了榻沿边。“小叶子,你可别吓爷,你这是怎么了?” 秦叶子皱着眉忍着头疼朝他摇了摇手。“没事。我也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一直打喷嚏……然后就这样了。” 秦叶子脸烧得通红,很是难受的模样。 “该死!这恶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爷的人都敢动!” 秦叶子没好笑的打了韩景的手臂,却因为病着,没什么力气。“你别成天毁我名声。一点点小毛病,别跟着大惊小怪。” “这庄侍郎也知道了?看来,他不得削了那一对主仆。” “他不敢。” “他不敢?小叶子,你以为他是谁?三品上侍郎庄曜玥,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他若真削了那对主仆,有的是本事让人说不得他。” 秦叶子摇了摇头,想笑又没法好好笑,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我不让他这么做,他不敢。我想他回来,应该是有事情要办。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我这点小事耽搁,传出不好的名声。且让他把人放走了。” 韩景俊脸下满是无奈,略有些吃味的道:“小叶子,你倒真敢跟爷说实话。也不怕爷找他麻烦。你如此护着他,他又知道些什么。” 韩景伸出手,摸了摸秦叶子的脑袋,心疼极了。 “我都听那许小姐说了,说你曾经是他的童养媳?” 想起旧事,秦叶子脸色有些不大好。韩景以为秦叶子生气了,连忙补充。“爷可没有嫌弃你。本公子这一辈子,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本公子依旧有办法让你做正妻。只要你和本公子回去。” 秦叶子见韩景满脸认真的模样,不免有些愧疚。她本就盘算着接近他,只当他觉得新鲜,便拿自己取乐玩玩。可如今说出这话,多少也是带着情意的。 秦叶子这人,最受不得的就是旁人的情意。 就像那当初的庄守心,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她这人,总是爱度量。算来算去,觉得那庄守心真是亏极了。喜欢了她这些年,她便想着,或许她跟着他,会是个好的结局,自己肯定是赚的。 可结果呢? 如今,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旁人喜欢她,那是旁人的事。 于是秦叶子将脑袋半缩进了被子,徒留一双泛红的大眼睛在外头眨着,很是无辜。 “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也不要嫁人。你喜欢我,情意我收到了,但我不会喜欢你的。” 韩景笑了笑。“是因为那庄侍郎?” “和他什么关系?” “小叶子,你别诓我了。是庄侍郎要你这般说的吧?他还威胁你什么了?他想要如何安置你?就这么让你一直挂着妹妹的头衔活着?小叶子,爷瞧你也不是那般迂腐守规矩的,怎么就偏信了他?” 秦叶子听着这话,知道韩景是误会了。她和小胖可真是清得透明。若真是有些什么,她秦叶子又怎会罢休? 可他们真的清白,小胖至始至终只当她是家人,他待她其实是好的。小时候也总是很听话,她逗弄两下他也立刻投降。她便想着,多个家人总比强求其它要好得多,也才接受了这个身份。 但是还不如就让韩景误会着…… 小伙子年纪轻轻,动情了恐怕难以收拾。秦叶子这上辈子加这辈子的老剩女,带着一丝看破红尘的味道,自顾自的给韩景下了定义。 “我哥他没威胁我,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也别和他硬来,这地方又不是你的地盘,斗也斗不过他。倒不如顺着,我再帮你说说话,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韩景就觉得自己被人小瞧了。他看秦叶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眨着,声音也不如平时活力,反倒是虚弱可怜得很。他单手撑在了秦叶子肩侧,将脸凑近秦叶子。 秦叶子瞪大了眼睛,紧抓着被子不放。 “你怕什么?怕爷会对你不利?也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韩景话说完,还十分调侃的上下打量秦叶子。秦叶子这会的心情,倒和其她姑娘不同,什么娇羞害怕在她这也搭不上边。 她只恨自己没有力气,否则,便立刻起身好好打一下这个风流的公子哥。让他知道一下,随便调戏良家妇女是个什么惩罚。 “滚!” 秦叶子言简意赅,倒是把韩景逗笑了。他摸了摸秦叶子的小脑袋,很是开怀。 “这便是对了。本公子就盘算着,小叶子你这人,就算是真喜欢,也不应该这般委屈才是。”韩景起身不再压迫秦叶子。“小叶子,爷本来听那许小姐说,心里不失落是假。庄侍郎这人,家里头警告过多次让本公子不要撞上。和他抢女人,本公子还是有些顾忌的。可爷喜欢你啊!京里多少姑娘都不如你对爷心意。唉……” 韩景叹着气,又看看秦叶子,恍若受了多大的委屈。“小叶子,你便跟爷吧。跟了爷,爷也是不怕他的。” 秦叶子暗道韩景是个不长眼的顽固石头,话怎么也说不通。 “咱能不说这事了么?我还有些冷,你找找看还有没有被子?” 韩景也不在乎,只是笑。“你个磨人的。” 他起身帮秦叶子找被子,却也没有发现,回来见秦叶子真的已经盖得很厚了,不免有些怀疑。“小叶子,你真的还是假的?你别吓爷啊。” 秦叶子从被窝里伸出手,冲韩景道:“不知道。我觉得我没什么大事啊。可是就是觉得冷,手盖半天了也不见暖和……” 韩景抓过秦叶子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他又摸了摸秦叶子的额头,见她真的浑身滚烫,一下子慌了。 “你等着!本公子给你找人!” “就不劳烦韩公子费心了。” 韩景刚要离开,门边便传来庄曜玥的声音。他和秦叶子扭头一看,庄曜玥面色铁青,周身戾气环绕,即刻爆发的模样。 韩景绕着县府走了不少冤枉路,哪里知道庄曜玥已经把事情处理稳妥过来了。 韩景有那么一瞬间惊慌,却又立刻将秦叶子的手抓得跟紧。“庄侍郎,别来无恙。本公子和你妹妹互通情意,没别的什么。” 秦叶子最恨的就是韩景这挑拨不怕死的模样。她撑着难受的身子,又是伸出另一只手打他。“你别闹!你每次都去招惹他做什么。还想被关地牢去。” “小叶子,你果然是担心爷的。你便嘴硬吧,爷知道你的心意。” 庄曜玥见两人又开始自顾自窃窃私语起来,只觉怒火中烧,刚刚手上握剑的感觉还在,他恨不得手上还握着剑,直接劈死这韩景。 他上前拉开韩景,韩景不依不饶。 “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你是哥哥,也不能阻止妹妹和男子相爱啊!我们这叫情投意合,你不能拆散我们。” 庄曜玥没理会韩景,他抱起秦叶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走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了?” 被移动的秦叶子头疼得不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以前身体很好啊!为什么突然这样?” 庄曜玥看秦叶子惨白着小脸,唇色无光的模样,心疼万分。 “你这病我派人打听过,少时病根深种,平日里倒没什么,若是突然引起,怕是要出大事。” 秦叶子一听这么说,颇为感慨。 “你走了四年,我连个小病都没有生过,没想到啊!突然就浑身上下闹腾起来。” 秦叶子这话也不过随意说说,没带什么意思,庄曜玥却觉得烧耳朵得很,好像是在责备他给她带来灾难。 他本就生气,现下更是冷成生人勿近的模样。秦叶子性子本就大大咧咧,丝毫不差。 “对了,看来我今天是没办法回听风了。你帮我把春子叫过来吧。天快黑了,她胆子小,夜里一个人都不敢自己睡。” “好,我便差人去办。” 第116章 相互试探 秦春子自听风被接到县府。心里头还算镇定,知晓如果姐姐不回来,多半会有这么一遭。她在姐姐面前装得还算好,说是怕黑,因着她年幼便和姐姐一同,姐姐也时常宠着她,没有怀疑。 可秦春子万万想不到,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姐姐就躺在了榻上。内屋里,庄曜玥和韩景依旧在僵持冷场。二人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一人一边对视着对方。满是不服输的神情。 秦春子径直来到榻前,秦叶子正在闭眼睡觉。 刚喝完药,身子还有些发烫,但毕竟没有那么头疼了。 秦春子忍耐的将手握紧成拳。 她从榻上起身,朝庄曜玥行礼。“曜子哥,春子不明白,姐姐入这县府不过一天,这是怎么了?” 庄曜玥移开戒备韩景的目光,对上秦春子。他微微有些诧异,因着秦春子的眼神,未免有些太过,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一般。庄曜玥又劝慰自己,秦春子幼时便跟在秦叶子身边,感情一向就好,如此就不再做他想。 “是我没护住你姐姐。令许家小姐的恶奴伤了她,叶子、被推到了湖里。” 秦春子颤动着睫毛,神色慌乱到了极点。“是许家小姐?” “你也不要自责,此事更多是我,与你无关。” 秦春子强忍自己的愤怒,装作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小脸惨白,差点便站立不稳。好在韩景在她不远处,起身扶了她。 “小春子,妻妹,你别担心了。会没事的。太医都看过了,一碗药下去,身子好了不少。” 秦春子点着头,不言一语,只是默默来到秦叶子的身边坐下,看着守着。 如今这般,韩景和庄曜玥倒是不好再待在原地,相互做了请的姿势,便一前一后离开。庄曜玥自是去处理他的事情,而韩景依然被软禁到了阁楼上。 秦春子帮秦叶子盖好被子,将头靠在了她的手边。 “姐姐,春子错了。” “错哪了?” “姐姐!” 秦春子立刻坐直起身,惊讶地看着勉强睁眼的秦叶子。她略带撒娇的靠近秦叶子,冲秦叶子说道:“姐姐,你不是睡着了?” 秦叶子勉强露出个笑,伸手戳了一下秦春子的脑袋。 “那两个木头,我快被他们折腾死了。如若不是假装睡着,他们还安静不下来。” 秦春子笑了笑,好生可爱的模样。 “休想蒙混过关,为什么要把许秀儿叫来?” “为了让曜子哥高兴啊!春子不是把曜子哥惹生气了么……姐姐也和曜子哥置气……” “你这话,觉得你聪慧的姐姐会相信?” 秦春子小脸煞白,稳了半天心神。 这四年来,秦叶子对秦春子越上心,就越是了解她。知道这小孩子远不如表面那般。但秦春子一向对她上心,凡事都是为了她,她便也高兴由着。 可如今她都被推到水里了,难道还不能给问问原因? “曜子哥不是喜欢她么?她若来了县府,曜子哥就会把姐姐放回去了。” 秦春子说着半真半假的话,秦叶子也是信了。她没好笑的说她:“那就惨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姐姐这般,恐怕得常住在县府了。” “凭什么!”秦春子愤怒的质问。 “你曜子哥,他现在说要太医给我好好调养。我总不能,让太医天天到听风给我把脉吧?不过你也莫要担心,听风的事你都可以与我说。夜里你若是一个人睡不着,实在不行就过来,姐让人给你搭个床。” 秦春子垂下眸子,乖巧的点头。 “还有,你也休要再去找许家人麻烦。那许小姐也落水了,感觉更像是被咱姐妹唰了一把,此事作罢。” 秦春子将头抵在秦叶子的身侧,掩去自己眸子里的表情,她柔声道:“姐姐,我知道了。” 秦叶子这一病,就是整整三天。和以前的昏迷不同,这次她清醒得很,于是,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的古代,秦叶子在病床上过得极其痛苦。秦春子倒是时常来陪她,只是她要顾着听风,算帐本也是不说话的,一个人静得很。 庄曜玥在县城四处走动,每日都如此,忙碌极了。常常是日出便走,日落才归,他虽有心陪秦叶子,但夜里秦叶子的时间,秦春子都在,庄曜玥也不好在姑娘家的屋子久待,总是说上会话便走。 韩景倒是时常来,只是总会因为自己不着调的言语被秦叶子轰出去。 终于得了允许从床上起来的秦叶子,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便开始在县府四处走动。她大抵性子便是如此,没法再改了。 以前在村子里,可不就是喜欢巡村么?再者,这可以说是巡府。 她行至一高亭前,远远看见了庄曜玥,诧异他今日竟然在府,正想上前却被拦下。 “姑娘,庄大人在与人谈事,姑娘若是想见大人,可到别处稍坐。等大人结束,属下便让大人去见姑娘。” 秦叶子有些扫兴的看向高亭,发现确实还有人在。她大度的一笑。“不用了。我就随便走走。” 秦叶子说罢便离开此处。这亭子之所以建在高处,为的便是避免人偷听谈话,从高至下,守着眼界。从下至上,守着路口。在此处谈话,多半是很重要的事情。 高亭之上,一身便服的庄曜玥对面,坐的便是终于赶到瑞丰的杨吏司。 杨吏司喝着庄曜玥煮的茶,和庄曜玥正在下棋。庄曜玥的棋艺还是由杨吏司亲自教的,起先倒不觉得什么,只是一来二去,棋艺竟比杨吏司还要高超。 因着如此,杨吏司便学会了落子偷棋的一招。他黑子刚落,棋面上庄曜玥就少了一颗白棋。庄曜玥倒也不与他计较。 “天明吏部司杨大人,大人如今也是耳顺之年,何必如此计较输赢?” “本官还未到耳顺,庄侍郎你莫要将本官说老了!” 庄曜玥摇了摇头。“杨大人,下官听闻,你来时路上去了别处?” “呵。”杨鸿笑着,颇有几分无赖的模样。“庄侍郎,只允你让蒋大人病重,不许我顺路给他拜个佛?” 庄曜玥正了神色,抿了一口茶,眼神却停留在棋盘上。“杨大人这佛,拜得可真是凑巧。” “不凑巧!不凑巧!那扬子宁一身臭脾气,二话不说便把本官赶了出来。不过,听得庙里人说,庄侍郎已经和杨子宁叙过旧了?快马来回,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大人因何会觉得,往年查不出来的事,您去一趟就能查了?” “唉!”庄曜玥正好一落子,便围困了杨鸿半片棋局,扬鸿阻止不及,颇有些恼怒。“本官哪想查什么,不过是老友叙旧罢了。庄侍郎还真是多心!” “是吗?” 杨鸿看了眼庄曜玥,想起什么了一般。“话说,你又为何要拖住蒋陶?庄侍郎你若不信他,从一开始不用就是。以你的口才,说服东大人让你掌管这一片,应也不难吧?” “本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闲碎小事还是得有人去处理的。” 杨鸿投子认输,因着棋面明朗,二人也没有数盘,直接便分收各自的棋子。 “庄侍郎你用人还真是奇怪。不过,本官听闻,你是一回乡便动了脾气……”杨鸿挂着感兴趣的表情,身子往前倾向庄曜玥。“你且与本官说说,本官倒是好奇得很。究竟是什么姑娘,把万年春心不动的庄侍郎给迷了心魂。” “杨大人可以先喝口水压压惊。” “啊?为何?”杨鸿一脸疑惑,却也照着庄曜玥的意思喝了口茶。“你莫要打哑谜,快些与本官说说。” “是本官的童养媳。” 庄曜玥话音刚落,杨鸿便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庄侍郎,你莫要开玩笑。本官奉圣命,早在四年前,便把你这人上上下下都探查了个遍。本官身为天明吏部司,这里又是吏部司管辖,怎么会连你有个童养媳都不知道。” “这瑞丰的原县官,因听了宝熏人的吩咐,怕此事外传招来祸事,便闭口不提。”庄曜玥重新给杨鸿倒了杯茶,放到他的跟前。“这庄家村里正,因着违抗了县官的命令,怕被责罚,因而也闭口不提,还自作聪明的给本官找了个妹妹。” “妹妹?”杨鸿改了坐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本官倒是知道你有个妹妹,叫秦春子。只是你这媳妇……庄侍郎,你这是要害本官啊!本官自认待你不薄,此事,若是传至圣上,本官的失职不察之罪,恐要比想象中重得多。” 庄曜玥垂下眉眼,满身清贵稳重。“下官知道。所以下官想要与大人做笔交易。” “与你庄侍郎做交易?”杨鸿嗤笑。“与虎谋皮!” “下官自会给出大人满意的筹码。韩家嫡子,现在便在我手上。” “在你手上!”杨鸿激动得半撑起身子。“当初不是说好,从赵家入手的么!” “没法子。”庄曜玥将收拾好的棋盒放置在棋盘上。“是他自找的。” 第117章 不嫁 许家私塾休整三日,一向热闹的私塾如今大门紧闭,不见人影,街道旁路过旁人见着奇怪,都要多问询两句。 私塾里头许秀儿的闺房中,一郎中背着药箱出来,许夫子出门迎送。 “麻烦大夫了。” “无妨,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先前的药继续喝着,没什么大碍的。” “多谢大夫。来,替我送送大夫。” “是老爷。”身侧的婢女向前。“大夫请。” 大夫跟着婢女离开,许夫子重叹了一口气,又提步回屋。屋里头点着静气凝神的熏香,熏香从香炉中散出氤氲开来,冲散了常年萦绕的墨香气。因着冬日,门房紧锁,不见透光。炉火又烧得极旺,不免有些死气沉沉。 许夫人坐在床沿,看着许秀儿喝下药,她看许秀儿这般没用的模样,心下恼怒。 “我不过就说了你几句,你倒晕过去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夫人!”许夫子进屋阻止许夫人。“你莫再提了。这都三日过去了,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嘛!” “我哪有不安生!”许夫人用手帕拭泪,也是委屈。“若不是她没用,又怎能给许家遭这样的事端!我让她去与人赔罪,她倒好,耍上性子,还把人给推湖里去了!” 多好的亲事,眼看就要成,竟然被这般给坏了。许夫人真是越想越气。连着念了三天也没法释怀。 许秀儿不愿再听人重复这些,顾不上苦,大口喝完药,便将药碗递放在一旁。逃避着许夫人,又缩回被子里想要睡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连话也说不得了吗?” “夫人!别说了,这事过去了,算了。” “算了?怎么算?冬娘也是,一个不长眼的!亏我待她不薄,她竟这样桶我阴刀。” “娘!”许秀儿撑着身子起身。“娘,你说我便罢了。为何还要说冬娘?我在县府,只有冬娘护着我……” “她那哪是护着你!”许夫人也急了站起身来。“她这是害你啊!你也是,本就是你做错了,忍两下不就过去?那庄曜玥如今是三品上侍郎,你不跪着求着,还敢与他耍性子?他一个当大官的,面子一事本就看得十分重要。他就算心中有你,你这般,他也没法再与你说好话不是?” “娘!你就别想了!他心里哪里有我?他就顾着那童养媳,还说妹妹?可笑,龌鹾到了极点!” “你快给我闭嘴!” 许夫人连忙握住许秀儿的嘴,被许秀儿挣扎的推开。“娘,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没看见他在意那童养媳的模样,他甚至,都能挑了冬娘的……” 一提起这事,许秀儿就有些害怕得发抖。许夫子坐在了椅子上,深叹了口气。 “是为父的错。” “爹爹?” “为父教你诗词歌赋,却没能教你待人处事,你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爹!”许秀儿本以为,疼爱自己的爹爹要给自己说话,没成想,开口竟也是埋怨她。她惨白着脸,哀怨的看着许夫子。“爹,我错在哪了?我没错!” 许夫子一个读书人,又身为私塾先生,受人尊敬之余,性子本就坦然大义。因此,活得一向精神气十足,可如今遭逢此事,一夕之间看上去老了不少。 “其一,你去见人,是为客。主人拿好茶待你,你却给人下马威不愿好言相对;其二,她即在县府,身份显然比你尊贵,你却恃宠而骄拿捏她,逼她在你之下;其三,你万不该维护本就错了的冬娘,县府是官邸之地,一个区区仆人,不守矩,问责于你也是对的;其四,你一言不合便投湖弃命,实际上便是想要落那姑娘威风,削了庄侍郎的面子,逼他与你道歉;其五,你千不该万不该!”许夫子气得站起了身,指着许秀儿。“冬娘伤了那姑娘,你连一句请罪都没有!那姑娘就算曾经是童养媳,而今也是三品大员的妹妹,是官员亲属,若治你等一个意图谋害三品亲属之罪,你还有命活着回来!” 许秀儿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她是没错的。如今说她错了,不过便是那庄曜玥当了官,家里人为了攀附,这才替他说好话。 庄曜玥请她上门,却没有亲自见她,用一女子来处处打压她,那女子也不是她推入湖中的,是冬娘!分明错的都是旁人,为何要如此待她!她甚至还投湖明志,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就没人能体谅她? 许秀儿再度掩面痛哭。 这三日里,为了这事,她已经无数次的落泪了。许夫人一听许夫子说辞,更加的生气,又偏偏拿这个唯一的女儿没有法子。 她见许秀儿脸色苍白再无往日漂亮的模样,忧扰越甚。“你也莫哭了。就你这性子,真是嫁到谁家,谁都拿你没有法子。这事已经发生,说多了也气。你自己好好改改。改日娘找媒人来问问,看看这瑞丰还有哪户好人家未娶,帮你打听打听。” 许秀儿震惊的瞪大眼睛,眼角还带着泪,她惊恐地看着许夫人。“娘!你说什么?你要把女儿、不!女儿绝对不要这么随便的嫁人!” 说起这事,许夫子一直拿许夫人和许秀儿没有法子,如今许夫人自己说了,他倒觉得轻松不少。“夫人,你放心,这事我也帮忙打听打听。” “不!”许秀儿从床上爬起,脚下虚浮,却还硬撑着和许夫子许夫人僵持对视。“我不要!我不要就这么随便嫁人!还要我们去打听?我难道嫁不出去么?还得去攀附人家!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你冷静点!” 许夫人上前想要扶住许秀儿,却被许秀儿挥开。许秀儿发现了绣篮里的剪刀,连忙抓了过来防备。 许夫人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嫁!谁也休想逼我随意嫁人!” “你到底明不明白!”一向好脾气宠女儿的许夫子也被激怒了。“那庄守心不会回来了!你究竟要拖到几时?都有人上门要你当续弦了!你还不明白吗!” 许夫人见许秀儿疯魔的模样,怕她伤着自己,泪水一个劲的滴落。她现在无比的后悔,若不是当初她攀富贵,早早允了那李氏,如今女儿就是三品大员的正妻了,哪还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说到底,许夫人心里头,还是记挂着让许秀儿攀个好亲罢了。只是她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但面子一事也占了许多分量…… “秀儿,你听娘说。娘不会随意给你找的。娘会去问媒婆!定是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我不要!不就是酸腐书生,或者是有点小钱……我要这些做什么!续弦?呵,若是我喜欢的,我宁愿与他做妾……” 许秀儿话未说完,便被上前的许夫子打了一巴掌。 巴掌的声音尤其响亮,许秀儿的左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她拿着剪刀,眼眶溢出泪水,震惊的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 “爹……” “你莫要再说这种话!我许家是书香世家!还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你若敢给祖上蒙尘,我便打断你的腿!” “老爷,老爷你别生气。” 许夫人连忙上前拉住许夫子。“秀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与你爹赔不是,说你不敢了!” “我……”许秀儿颤抖着手,将剪刀搁在桌上。“我说的是真的。”她跪在许夫子面前。“爹!你把我送进京吧!你帮女儿想想办法,就是给他做妾,女儿也愿意……” “你!你!” 许夫子气得血气上涌,差点便要昏阙,还是许夫人扶着。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许夫人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女儿似的,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女儿知道。”许秀儿掉着眼泪。“可女儿就是喜欢他。爹不是与他相交,若爹托付,他至少也会允的……” 许秀儿说着,仿佛事情已经成功了一样,脸上都带了光。 “好啊!你这才、你这才给我说了真心话!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盘算的对不对!” 许夫子推开许夫人,怒气冲冲的对着许夫人说:“关起来!尽早把她给我嫁出去!我许家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许夫人没见过许夫子生这么大的气,很是担心连忙追了出去。“老爷、老爷你去哪啊!老爷……” 许秀儿跪坐在原地,觉得全部人都疯了。就连娘也是,也想随便把她嫁了。疼爱她的爹也是,竟然还打了她。 这个家里,只有冬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手也被废了,只能送她回乡偷偷养着。 许秀儿感觉到无比的无助。 都怪那童养媳! 若不是她陷害自己,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许秀儿越想越气,抓起绣篮狠狠扔到了角落里,止不住大哭起来。 第118章 登门拜访 又是一日热闹集市,街上人熙熙攘攘,因着快过年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喜悦的气息。(小说)本文由 。。 首发一辆马车在道上走着,因着人多,车夫便只能拉着马前行一段。 马车里头坐的是秦春子。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罗裙,绣着粉色的小碎花。头盘着一个发髻,别着耀眼步摇,随马车走动晃悠。略有肉肉的双手交放在膝上,闭目养神。清秀的小脸,莫名显得有些薄凉。 这是庄曜玥回乡后的第二十一天,她记了许久的帐,这才找到机会出来算算。秦春子自认事关自己,若是斗不过,她便也就让了。可对于姐姐,是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的。 她十岁之前,活在阎罗地狱里。爹娘只会让她干活,姐姐们自顾不暇时常是各自保命,她因着年纪小,弟弟总是喜欢捉弄她,她便一直被他牵连。在日日盼着能被卖掉过新日子的时候,她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甚至没有人愿意买走她。 她幼时,便对大姐充满了向往。那些个自私自利的姐姐,说起大姐,脸上都是在放光。她曾经无比的嫉妒,自己出生后没能得到大姐的一丝保护。 可如今…… 她拥有了。 姐姐给她请了先生教书,手把手教了她打算盘,天冷了会给她添衣裳,吃饭时也总能记着她的喜好…… 秦春子想,她求的真的不多,把姐姐留给她便好了。为了姐姐,她自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马车被赶到许家私塾门前,私塾如今逢着沐休,清冷得很。秦春子踩着板凳,下马车后便吩咐车夫。 “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接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了这。包括姐姐。” “是,二姑娘。” 车夫听了吩咐赶车离开。秦春子上前朝看门的下人打招呼。“我要见你们许小姐,这是我的拜帖。” 下人接过秦春子递来的拜帖,看她衣着贵气,不敢怠慢。“您稍等,小的这便去通报。” 如秦春子所料,许家人没敢让许秀儿见自己。近些日子来,她对许家暗中还是有监视的,许家为小姐探听俊才的消息,虽裹得严实,但挨不住她有钱。 韩景和庄曜玥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倒是被放出来了。如今身上什么没有,便就是钱多。她时常跟在姐姐左右,无聊之时总能收到几张银票。 秦春子坐在大厅喝茶等候,许夫子便急忙朝她走来作揖。“原是二姑娘,多有怠慢。” 秦春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给许夫子回礼。 许夫子急忙阻止道:“二姑娘!当不得、当不得!” 秦春子是个会仗势欺人的主,拜帖写得客套极了,挂的却是庄曜玥二妹妹的头衔。先前来请人入府,说的可不就是二姑娘。许夫子和许夫人是又敬又怕,担心又给惹了什么事端,便急忙让许夫人去提点许秀儿,自己亲自过来了。 “许夫子,小女子常常听闻夫子才气德行过人,对夫子很是敬佩。” “二姑娘客气了。来,您请坐。” 秦春子坐了下来,许夫子看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举止得体,不像是那般刁酸刻薄胡搅蛮缠之人,对秦春子多了几分好感。 许夫子到主位坐下。 “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还劳二姑娘挂心,老夫真是无言面对姑娘。” 秦春子摇了摇头道:“那日之事,是我没能考虑周全。人也未在县府,等得了消息,事也已经过去了。听闻许小姐从县府回来,受惊大病了一场,心中愧疚,一直惦记不敢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想要给许小姐赔礼请罪。” “二姑娘心善,只是我那女儿不久前偶感了风寒,姑娘若是见了,怕被冲撞。” 秦春子笑道。“小女子做事不周,使得令爱受惊,夫子你不想让见,春子也是理解。” “二姑娘多虑了。”许夫子连声道。“真的是怕冲撞了姑娘。” “若是如此,小女子倒是不介意。”秦春子拿起身侧带来的木盒子,起身递给许夫子。 许夫子打开一看,只见一支金钗在其中,纹饰精致漂亮,有上等珠玉点缀,隐约泛着亮光,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这……” “这是备给许小姐的赔罪礼。小女子也不知带些什么好,正巧得了一新鲜玩意,便想着许小姐或许会喜欢。” “二姑娘,这未免太贵重了。” “无妨。只是一件身外之物。却是未能见上许小姐一面,心中略有遗憾。” 许夫子犹豫了一下,这才叹气起身。“既然二姑娘有心,老夫也不能再拦。二姑娘还请随我来……” 秦春子点了点头,跟着许夫子一同出了大厅。 秦春子送出去的这支钗子,来历颇有些曲折。是韩景偷着送给姐姐,姐姐又偷着送给她,如今,她又哪来偷着送给许秀儿。 都是借花献佛的主,只是倒是便宜许秀儿了。 秦春子跟着许夫子一路来到许秀儿的闺房。远远的,就是一阵药香。许夫人还将许秀儿强按在床上。一早特意梳的头发,也被解了开来。 许秀儿不愿到了极点,她是恨,但也怕,挂着不情愿的脸,也便只能和许夫人犟犟脾气罢了。 “二姑娘,便是此处。” 听到外头许夫子的声音,许夫人急得不行,连忙僵直身子站到床沿一侧,许秀儿则是装作闭目熟睡的模样。 秦春子进了屋,便由许夫子引着,去床边看许秀儿。许夫人连忙上前带着笑,也有拦她的意思。 “二姑娘,您怎么来了?秀儿刚刚睡下。” “是吗?”秦春子乖巧的低头,带着几分失望的模样。 许夫人也因为这出人意料的戒备对象有些愣神。 “夫人,把秀儿叫起来吧。让秀儿见见贵客。” “啊?”许夫人诧异许夫子的态度,见许夫子朝她点头,这才犹豫的走到床边,假装叫许秀儿。“秀儿,起身吧,来见见贵客。” 许秀儿心里头生着闷气,紧闭着眼睛怎么也不肯张开。 秦春子半眯着眼睛,举步向前。在许夫子和许夫人万分戒备的情况,朝着许秀儿跪下,给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 “二姑娘!您这是为何啊!” 许夫子连忙上前。许夫人也是惊得不行。“二姑娘,我们受不起,受不起。” 许夫子和许夫人想搀扶秦春子起身,她便倔犟得很,怎么也不肯起。很是诚恳的看着他二人。“许夫子、许夫人。因着小女子错误的善意,给许小姐引来了祸端。许小姐如今缠绵病榻,小女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二姑娘……我们受不起您大礼,您快起来。” 许夫人急得不行,好像秦叶子再跪下去,他们就都得关牢一样。秦春子挂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小脸,真诚的道:“错了便是错了。” 她侧头去看床榻上的许秀儿。“许小姐,小女子与你赔罪,还望许小姐海涵。” 秦春子说罢,便又朝许秀儿拜了一次。 “哎呀!”许夫人急得去推许秀儿。“还不快起来,别让姑娘再跪着了。” 许秀儿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如今见秦春子是来赔罪的,心下得意,假装悠悠转醒的睁开眼睛,很是迷茫的看着秦春子。“这位姑娘是?” “便是找你去县府的二姑娘!” 许夫子愤怒的回答。他突然发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这还是他那乖巧体贴大度得体的女儿么?拿捏着这般姿态,简直丢了读书人脸面。 “二姑娘?”许秀儿装作害怕的缩回床里头。“是害我的人!娘!我不要见她!你让她滚!让她滚!” 许夫子见许秀儿害怕的模样,还当她是真的,上前朝她解释。“莫怕,二姑娘没有坏心。” 许夫人是最了解许秀儿进门未睡的人。她也不阻止女儿的行为,便是觉得,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这二姑娘既然已经降低了姿态,说是错了。他们不防装上一装,让这二姑娘心存愧疚,往后,也使得别再折腾他们一家,若有点什么,还能帮着给说说话。 “许小姐。”秦春子朝许秀儿缓缓又是一个大拜,如今已经是三拜大礼了。她低着头,做错事般的为难,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游移眼神。“我能否,私下和许小姐说说话。” 许夫人和许夫子对视了一眼,点着头。许夫人上前还是搀扶起了秦春子,这次秦春子倒也是配合。“二姑娘莫要过于责备自己,我这女儿也是犯了错事的。您若有什么话,便慢慢与她说,有什么需要的,吩咐我等便是。” 秦春子点了点头。 许夫人和许夫子相互走了出去,还帮着关上了门。 许秀儿戒备的看着她,还硬要装作害怕的模样。秦春子小脸露出了一个愧疚的笑容,心里却道:不过如此,是个好拿捏的。 第119章 各怀心思 “你、你想与我,说什么?” “小女子今日这般,确实是来请罪的。还望许小姐宽谅。” 许秀儿见着没人了,脾气也上来。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你来请什么罪?怎么也说是你姐姐,她怎么不来!” 秦春子低下头。“姐姐性子可能确实有些急。小女子……其实也不大知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听闻小姐受了惊,府里人也不大愿意说。” 许秀儿想起那日之事,略微有些害怕。又想及那日之后引发的后果,更是恨上了秦叶子。 “你且搬个椅子来我跟前坐下,若你不知,我便好好与你说说。你这姐姐,可真不简单呢!” 秦春子觉得,这许秀儿多半是疯了,她究竟是凭借什么,会误会成,一个做妹妹的,能够容忍旁人说姐姐的坏话?秦春子虽是个能掩盖心思的。但碍不过日子过得舒坦,怕自己在许秀儿说的过程中没藏好怒意。 于是她便搬来椅子到许秀儿跟前坐下,说道:“小女子以为,曜子哥喜欢许小姐,许小姐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没成想让你受了惊。” “喜欢?呵,他现在全被你姐姐迷了心智,哪能顾得上喜欢我。” “不是吧!”秦春子故作惊呼。“姐姐的话,是曜子哥的妹妹啊!” 许秀儿看秦春子年龄小,是个涉世不深的,起了诱骗秦春子的心思。如今爹娘也不替她讨公道,倒不如拉上这个二姑娘,让她对那大姑娘心有芥蒂,破坏一下她们的关系,也不让她好过。 下定决心的许秀儿靠坐在床上,亲切地拉起秦春子的手。“你还小,不懂那些龌龊事。指不定她们背后,早就已经勾搭成奸了。” “不可能!”秦春子脸色煞白。 而事实上,她的另一边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快划破手心了。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到你姐姐勾引庄侍郎的模样。我与她一样是落水,落水时间远比她长。我还能与救我之人答谢,她却装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姐姐病了。在病床上躺了三日。” “便是庄侍郎伺候左右的,对吗?” 秦春子强忍着对许秀儿的厌恶,故作迷茫的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后宅之事,你姐姐拿捏得可好了。你莫要当她是个简单人物,也不要被她蒙骗,否则,往后她推你一把,可有你受的。” 许秀儿终于下成了眼药,心里头高兴,说出来的话,语气便越发的坦诚,好像一心为了秦春子一般。“你既然来见我,与我赔罪,我便将这些话与你说了。若是旁人,我也是不敢提的。只盼你能小心点,莫要遭了你姐姐的毒手。” “可是,姐姐为什么这么做呢?韩公子很喜欢姐姐啊,还说了要娶姐姐,姐姐又怎么会和曜子哥……” 说起秦叶子还有别的追求者,许秀儿便想到了救她的那位。看上去也是个贵公子,模样家世定是极好。许秀儿嫉妒万分,分明自己要比那个童养媳好上千万倍,而旁人都看不见,都被她糊了眼睛。“这便是你姐姐的高明之处啊,让那韩公子对她有求必应。你若真是个善心的,就应该提醒一下韩公子,免得他受骗。” “我、我会的。”秦春子缩回许秀儿抓着的手,害怕得两手开始摩挲。“可,许小姐,你不喜欢曜子哥么?这样,姐姐、不就害了你吗?” “唉。”许秀儿故作叹息。“他喜欢我,却连这点伎俩都没能看清,我往后,又怎能与他过日子。” “可曜子哥、他喜欢你啊!” 许秀儿看秦春子这般激动,有些疑惑。她从县府出来,是料定庄曜玥不喜欢自己了。可许秀儿又这么说,她觉得很是奇怪。 “你又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曜子哥可是为你考的举人,只是,你们家不同意,爹娘落了面子,说了绝对不会让曜子哥娶你……曜子哥,莫不是为了让你死心……才这么对许小姐的吧?” 许秀儿听这说辞,想起庄曜玥确实是凶狠狠毒,可伤的却是冬娘,她可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她心跳加速,两耳有些泛红…… “你莫要胡说,他若是喜欢我,又怎会这般待我。”可是,许秀儿总忍不住反驳自己,庄曜玥变得确实有些反常,怎么会突然就对她改了态度?如若真是希望自己忘了他,让自己重新嫁个好人家…… 许秀儿真是越想越羞,越想越气。但,莫名又有些愧疚,她心里一直有着庄守心,从未给过那人一个好脸色,他又何苦这般记挂她。想他一个三品大员,要什么姑娘没有,真是个笨的。 秦春子看许秀儿这般娇羞的模样,知道自己把事情办得七七八八。“许小姐,你不喜欢曜子哥么?” “我、他这般待我,我才不喜欢他!” “可、那好吧,是我多话了。” “你又怎么多话了。有什么话就说,我虽不喜欢他,但,他待我这般好,我也是、可怜他的。” 秦春子用手掩去自己嘴角的嘲讽,一双大眼睛清澈透明,显着不谙世事的无辜。“许小姐,你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曜子哥他,不是被我姐姐骗了么?” “可不就是!”想起这个许秀儿就有些生气。“你也不要叫我许小姐了,便叫我一声许姐姐吧。你心地善良,不该有那样不知羞耻的姐姐。” “姐姐她,待我还是极好的。”秦春子低着头。“我不想姐姐犯错了。那韩公子也是这般的喜欢姐姐。许姐姐,你能帮帮我吗?可、你不喜欢曜子哥……” “你这丫头,想我帮你什么?有话便直说。” “我不想把这事告诉曜子哥,免得他对我姐姐生气,姐姐待我是极好的。许姐姐,如果你能和曜子哥成婚就好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许秀儿有些脸红。 “可不是吗?曜子哥多喜欢你啊。我看着都羡慕,不,这事到哪说,都会有姑娘家羡慕的。听说,曜子哥从小时候便喜欢你,又为你考取了功名,若你们因为爹娘不能在一起,曜子哥就、就太可怜了。” 说到情深处,秦春子还拿着手帕拭了一下眼角的泪。 许秀儿如今遭逢了这一次事件,许夫子和许夫人已经狠心要把她嫁给一些寻常人家了。她对庄守心虽还留有心思,但也被冲刷得七七八八。和那些个凡夫俗子相比,许秀儿想着,至少是要比庄曜玥还好的人,才能嫁。 这么一对比,恍然觉得,庄曜玥是真对她有心的。许秀儿和许夫子许夫人,其实是一样的人。她也不大经得起旁人的话,秦春子说是羡慕她,她便隐约有一种得意在里头。 庄曜玥这般喜欢她,她委屈一下自己嫁给他,未免不是一段佳话。 “可,我是不会去求他的。他若自己已经放弃,我又何必去低声下气。” “许姐姐,谁都看得出来。你便只要朝曜子哥说说软话,他又怎能气你。” 秦春子的话,正好和先前许夫子许夫人的意思重合,许秀儿垂下眸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其实,曜子哥是哥哥,我是不希望姐姐和曜子哥一同的。我想让姐姐嫁给韩公子,如果是这般,就好了。” “你这傻丫头。”许秀儿摸了摸秦春子的脑袋。“怎还为你那坏心姐姐着想。” “许姐姐,你能帮帮我么?” “可……”许秀儿摇摇头。“如今若再让我去一趟县府,我是绝不会去的。除非庄曜玥他亲自来求我!” “许姐姐。”秦春子撒娇的摇晃着许秀儿的手。“曜子哥这般喜欢你,你也不让步一下。再过几日,便是年前夜市,我和姐姐开了一酒馆,叫听风,那天是有活动和礼物的。许姐姐要不就年前夜市过来听风,我亲自接待你。曜子哥肯定也是在的。” 许秀儿转着自己的大眼睛,有些迟疑。 秦春子又继续撒娇道:“许姐姐,曜子哥这般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为他想想。若是他真被我姐姐骗了,你于心何忍啊!” “你这丫头!”许秀儿笑着推她。“你分明是为了自己姐姐,想让她嫁给韩公子,还说是为了我,想与我耍小心眼是吧?” “可曜子哥真的喜欢你嘛!有什么不好?” 许秀儿又是羞红了耳朵。“行了,我知道了。那天我便过去。” “那许姐姐别和旁人说这事好吗?也别告诉我姐姐、不任何人也别告诉!如果姐姐知道,会打断我的腿的……” “你放心吧,我不与旁人说。” “那、如果曜子哥还故意装作对你很凶怎么办?我怕……” “无妨。”许秀儿叹了一口气。“当真是欠了他的。大不了,我忍他一忍便是了。” 明着暗着都达成目的的秦春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歪着小脑袋的可爱模样,犹如明媚的三月春花般眩目。 第120章 不嫁之心 瑞丰的年前夜市十分的热闹,各家各户门外点着一盏花灯,远远看去,整条街都发着光,一直亮着延伸到了目不可及的远方。()街道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卖过年必需的,供孩子玩乐的,还有一些迎合氛围的诗画……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如此就更别说是那些开着的店铺了。小小的铺子里,挤着各种看热闹的人。便是不买,也是要来瞅瞅。平日里见着寻常的玩意,今晚看起来,好像都格外的不同。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大家三俩结伴,有说有笑的。分明是寒冬,却丝毫不受影响。 秦叶子穿着淡粉色半截裙,绣着朵朵碎边小花,上衣是白色宽袖,轻轻拂动,仿佛是个花丛飞蝶一般。她的腰间被腰带束着,婀娜的身形显露无疑。外头披着长裘,脖颈藏在其中,站在花灯下等人的她,借着微光,衬得人皮肤白皙粉嫩,一举一动都恍若画中。 秦叶子脸上流露出焦急,绣花鞋因着她跺脚的原因,在裙摆下跳跃。终于,她看向远方,眼前一亮,连忙跑了过去。 庄曜玥穿着一身黑色锦缎长袍,外头披着白色长裘,举步前行间,隐约可见绣着精美纹饰的腰带,那上头挂着的两个圆形佩玉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一头黑发,被玉冠端正的冠起,整整齐齐,不见半点凌乱。他边前行边看着来往的路人,似是在找人一般,其容颜如玉,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秦叶子小跑到庄曜玥跟前,略微有些抱怨。“忙什么呢!等你好久了。” “和杨大人商量了些事,不是说很忙吗?怎么不在店里等我?” 秦叶子带头走在前面,领着庄曜玥。“已经结束了。春子在酒馆里,还有大贵……额……” “还有什么?” 秦春子停顿了下脚步,又复继续前行。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是个不长心的。小胖从小就和大贵不对盘,她还没给他说店里用了大贵的事,若是两人见到了…… 庄曜玥加大脚步来到秦叶子的身侧。“叶子,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秦叶子想也不想便反驳。“我只是觉得……你问路去酒馆好了!我还有急事先过去!” 秦叶子说完便要跑,被庄曜玥拉住了手腕。“有什么急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了。” “不!很急!必须现在!” 庄曜玥摇了摇头。“如果很急,我跟着你跑。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秦叶子扯开庄曜玥抓着自己的手,不大高兴。“哥,我怎么记得,从小到大,闯祸的都是你,我可老实本分得很唉!” “那就一起走,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秦叶子避开庄曜玥的眼睛。那眸子真是深沉,仿佛一对上,就能被看透一般。秦叶子和庄曜玥在人群中艰难的并肩行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秦叶子适时转移了话题。 “哥,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被朝廷贬到这里来了?当官的,可以擅离职守这么长时间么?” “我是奉命来此处办事,没你想的这般。你这是想我回去,嫌我烦了。” “哪有!”秦叶子夸张的笑着。“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你喜欢与我一同么?” “喜欢啊!” 秦叶子点着头,心里却抱怨极了。她倒是喜欢揉虐小胖,只是如今小胖变成了大胖,看上去完全不好惹,使得她被动万分。两人角色对调,倒成了他时常逗弄自己。 庄曜玥浅浅一笑。“喜欢便好。如此,我若是回京,你也会跟着吧?” “跟你回京?”秦叶子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跟你回去做什么?住宅子么?我啊,若是到京,便是要把听风开过去。” 庄曜玥垂下眸子,声音低沉的问道:“我大概知道你那个酒馆的情况。你很用心,搬弄的,都是《华夏史》中的故事吧?” 秦叶子这才想起来,儿时给庄曜玥扫盲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大段历史。想来如今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她是个傻的,何必这么认真,自己上辈子,历史本就没学好,牵强极了。 “对!大概是这样。” “那你这酒馆,可有得开了。你想要开到什么程度?” 秦叶子没想到庄曜玥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颇有些尴尬。“没什么程度……大概、反正,既然要做,那便做到最好不是?” “可你、叶子,你就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嫁人吗?” “嫁人?”说起这事,秦叶子不免回忆一下自己的年岁。二十岁,若放上辈子,大学没毕业,若放这辈子,不好意思,便是老姑娘一个了。“我盘算了下,觉得我可能不大适合嫁人。” “这是什么道理?” “我脾气不好,是个好吃懒做的,而且我还受不住气,肚量极小。怕是没什么人能合我心意,想想还是算了。” 庄曜玥和秦叶子这段日子的相处,其实已经大致猜出来了秦叶子的想法。只是他不敢相信,便也一直没有求证。 当初,秦叶子可是为了庄守心,能带病在外苦等几个时辰的人。 而如今,却心灰意冷到都不想出嫁了。 庄曜玥只觉得心头苦涩得很,他难得提起了庄守心。“叶子,你还记得庄守心吗?” “记得啊!”秦叶子回答得倒是爽快。“他怎么了?” “二十一岁的二品大员,朝中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盘算着跟他结亲。” 秦叶子笑了一下,用手碰了碰庄曜玥。“你也是吧?我能猜得到!” “叶子,四年前,你为什么会在溪边?你在等什么人?” 秦叶子停下脚步去看身侧的庄曜玥,只是这人面无表情,她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怎么说?这事,如果追究,某种意义上算是背叛了他吧?虽然在那之前她已经被他背叛了…… 但,说不清道不明,究竟谁对谁错?说多了感觉一定很不美。 可他这么问,肯定是察觉出什么才对?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收到信才去的不是吗?” 庄曜玥此时明知故问,是铁了心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看看秦叶子,心里头是不是还忘不掉那庄守心。如今的不愿嫁人,是不是,就是为了那庄守心。 秦叶子被逼问,颇有些恼羞成怒顺手打了他手臂。“你管这么多干嘛!我早说了,我秦叶子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多几个写信的人,怎么了!就一定是为了、为了等写信的人去的?” 庄曜玥见秦叶子不愿明说,觉得她便是忘不了想要护着庄守心。他低下头,抓着秦叶子的双肩,黑色的眸子直盯着她。 “秦叶子,你等的人没有来。” 秦叶子暗道庄曜玥靠得太近了。不舒服的想要避开他。“我知道,你不用强调。我不嫁和那没关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不,我的意思是……你别靠太近、靠太近啦!” 庄曜玥看秦叶子僵硬着身子,把她抱入了怀中。 “喂!是哥哥也不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我说了!你没有过哥哥,所以不知道。” 秦叶子闻着庄曜玥身上的熏香,一阵安心。她总觉得事情不对,但她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同。 “那、哥,我们有话说话,能不这样吗?” “那你且说实话,你不愿再嫁,是不是因为庄守心?” 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秦叶子瞪大着眼睛,心跳加速,乱得不行。“你胡说什么。我和他,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呢!你见我以往和他说了几句话。” 庄曜玥没忍住笑了一下,秦叶子听着只觉得刺耳极了。 “这你都要骗我?你在怕什么?我又不会拿他怎样。” 秦叶子觉得,在大街中央,他们这么说话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挣扎的想要逃开,却被庄曜玥紧紧抱着,想来早就在防止她逃跑。 “我没说你会把他怎样、他不喜欢我,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你看我那天都没等到他来。”如此坦白自己的失败,秦叶子觉得两耳臊得慌。“而且!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是哥哥也不能妨碍婚嫁!” 秦叶子想着觉得自己话说得对极了,抬脚就踹了庄曜玥的小腿,庄曜玥吃痛松开她,秦叶子便狠瞪了他一下,表情傲极了。 “再动手动脚打你!” 秦叶子说完话便疾步走入人群中,庄曜玥步步紧逼的跟在后头,他一边走一边说着。“那庄守心如今多的是姑娘想嫁他,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惦记!秦叶子!我倒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的!为了她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了么!” 庄曜玥嫉妒得口不择言,秦叶子羞恼的回身打他。“要你多话!要你多话!我想怎么活着便怎么活着!你以为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你再敢胡说、再敢胡说!” 还不是这死小胖,不喜欢她!然后还不要娶她!害得她费心费力养了九年的小相公泡汤了!这事他才是祸因!那庄守心,最多不过是个□□。 再说,她上辈子便是一个人过的,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庄曜玥任由着秦叶子发脾气,却见秦叶子眼角湿润了。他顾不得旁人注视,连忙拉住她的手,心疼的帮她擦眼泪。 第121章 气氛冰点 “我错了,我错了。(小说)我不说你了。” 秦叶子恨极了自己这般模样。明明说好已经过去的事情,却总是会记起来,总是莫名的不甘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可是她又没有办法问,因为她也说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上辈子活了二十来年,也只有一个朋友的秦叶子,披着骄傲的外衣,骨子里自卑到了极点。 “我好心邀你去听风玩,你就偏要和我说这些。” 庄曜玥也暗道自己心急。秦叶子不想嫁,理应是更好的。那样,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 “我只是有些生气。”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的头。“叶子,你大抵不知道,一个姑娘家,说着自己不嫁了,对旁人而言又是多么的难以接受。我既是你哥,又是知道你与庄守心、自然是想要劝劝你。” 秦叶子避开庄曜玥的眼眸,小声地嘟囔。“明明是你。” “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快开始了!都怪你!” 秦叶子着急的拉着庄曜玥在人群中穿梭。庄曜玥愣神的看着自己和秦叶子交握的双手,温柔似水的眸子里闪着点点亮光。 这般便好,他有的是时间,他总能取代的。 听风为了今日的年前夜市提前五天开始做的宣传。为了附和气氛,听风的上下二楼窗子边都挂着一盏花灯。整个听风一片亮堂。 秦叶子对今晚很是用心,安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欢庆节目。有说段子故事的、有唱曲打板的、还有跳舞逗乐的。整整一个时辰,听风时不时就能听见一阵笑声。 那些个没能得到坐席的百姓,也能在听风外头买到小吃食。作为活动,买到二两银子的,还可以参加抽奖活动,奖品也是非常的丰富。除此之外,还推出了新的小本子,那些个好这些的,早早便来询问,因着是特价,所以价格也便宜,许多路过的凑着热闹,也顺手买了一本。听风外头,围着里外三圈。 今夜,秦叶子是废了极大心思,要将听风的名声再做一次推广。 庄曜玥知道听风酒馆很具特色,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程度。他由秦叶子领着,两个健壮的打手在门外站着。瞧着秦叶子来了,连忙放行。 “东家,您回来了。” “嗯。” 秦叶子点着头,对庄曜玥说。“我与你在二楼廊道留了位置,临时搭的。那视野也好,还清静。” “你不与我进去?” “你先进去,我问问生意情况。” 庄曜玥点了头,由着一个打手带路进了听风。秦叶子见着庄曜玥离开,连忙压低声音问另一个看门打手。“管事去哪了?” “刚还在,可能是在后头帮忙。” “别让他出来,就说他仇家来了,让他躲着点。” “啊?” “还不快去?” “是!” 秦叶子见看门打手跑去后屋,这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进了听风。 听风一楼大堂着实热闹,大家看着节目,各自有说有笑,气氛火热。听风二楼本是厢房,一般也是不开放的。今夜可以说是二楼都没有人。秦叶子为了寻着个好地,特意让秦春子在二楼廊道摆了张桌子,正好他们可以坐那。 秦叶子提裙上楼,廊道上因挂满了花灯,亮堂极了。只是那唯一摆的桌子,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那四方木桌旁,坐着整整四个人。 天真浪漫笑着的秦春子。 面色冷漠不悦的庄曜玥。 端庄得体羞怯的许秀儿。 白缎长袍潇洒的韩景。 秦叶子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来到桌前。“怎么?没想到,今夜这般热闹。” 韩景摊开自己的双手,故作无辜。他今日穿的白色锦缎一看便是上等的料子,瞧上去是极素的,实际上都是细活巧功,稍稍一个红色扣结,也使得增色不少。加上他本就勾人的模样,桃花眼里满是看好戏的神情,整人衬得格外的风流倜傥。“小叶子,你可别冤枉夜。也不过是瞧着热闹便四下走走,瞧见这许家小姐和你妹妹说话,我便凑凑热闹。” “春子,今日的位置客人都已经订好了。你怎能让人随意进入听风?” 秦春子低下头,略带歉意的道:“因着那日我让许家小姐去县府,许家小姐便找了过来。本是觉得话不好在听风外头站着说,想着今日有留一桌边带来了。谁成想,碰着韩公子。” 秦叶子挑了下眉,在庄曜玥身侧坐下。“也便是说,韩公子是硬缠着进来的?” “咳咳。”韩景尴尬的咳嗽。“小春子,爷不是让你别这么出卖爷么?” 想他平日里没少给这妻妹银子,怎么还没把她给收服?本以为不过是个孩子,随便逗弄两下便会欢喜,也算是打通一下关系。谁成想,不过是被问一句,便把他出卖了。 “姐姐问,春子便是要答的。” 庄曜玥觉得奇怪,但他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许秀儿便坐在他对面,他冷着脸很明显是不悦,而她竟没有退却,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许秀儿站起身,来到秦叶子一侧。秦叶子顺手拿了个糕点咬了一口,没回头看她。 许秀儿朝秦叶子行礼。“姑娘,上次县府一事,是秀儿做得不对。家中爹娘训过秀儿,秀儿这才恍然大悟。姑娘心善,还望姑娘不与计较。” 许秀儿今日一身是特意打扮了的。哪怕是如此冷的天气,她也只穿了一件小袄子。其下是淡绿色的连身罗纱裙,隐约在亮光下可见层层纱边。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几根步摇做为点缀。脸上妆容极其简单,看上去是个清秀可怜的模样。 她已经许久没再做这般打扮,今日特意如此,是为了让庄曜玥忆起她少时的样子。 她以前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加上本就漂亮清秀的模样,总是能引人好感。韩景也是,见了她这般,态度也好上了许多。 她今日是下了决心才来的,自是什么也能忍,什么也必须忍。其实,只要打定了主意,一切都没有那么难。 爹已经绝了她所有的想法,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她和庄守心。京城对于她而言,太过遥远了,她没得法子。事到如今,她才不得不承认,庄守心与她,是没有可能的。 先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庄守心会不会是忘了她,对她没心了。可她又欺骗自己,暗自盘算着这也无妨,当年的庄守心,很明显待她是有情谊的,既然如此,只要她寻着时机,让爹送她上京,爹若开口,她至少是能给那人当个妾室。 她不愿嫁,一方面是盼着她回来八抬大轿娶了自己。另一方面,则是想着,只要年岁拖大了,就算爹爹不愿,也是只能顺了她给庄守心当妾室。 可如今,娘要把她嫁了,她一时心急,搞砸了事情,把想法提前说了出来。爹是不会同意了,难不成,还真让她嫁给那些凡夫俗子不成? 至少,得是三品大员的庄曜玥才行。 秦叶子冷了许秀儿一会,这才对她说。“罢了。来者是客,许小姐进我这听风,茶水钱自是会付的罢?” “那是自然。” “许小姐不必站着,坐吧。” “是。” 许秀儿回到位置坐下,却是暗道秦叶子不知羞。她是女子,自己坐了一边。而秦叶子没有起身和她坐一处,也没有和自己妹妹坐一处,偏偏坐在了庄曜玥的那边,夹在了庄曜玥和韩景的中间。 该死的狐狸媚子!只知道勾引男子罢了。 庄曜玥也是疯了,竟然会由着她。这听风酒馆看起来这般好,想必也是借着庄曜玥帮忙。若她成了庄曜玥的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把这家酒馆给夺回来! 庄曜玥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帮秦叶子倒茶。“别光吃糕点,喝口水。” 秦叶子点了点头道:“既然都坐一桌了,大家便聊天呗?都哑巴的话那多无趣啊。你们别光看,我这酒馆虽小,但糕点茶水也还是不错的。” 韩景笑着拿起块糕点。“家中也有酒楼,手下人糕点做得也还不错,小叶子你若需要,本公子便让人带几个过来教教你。” 秦叶子也不与韩景客气,说些什么不外传的话。“好啊!我正缺些手艺人。” “你不是与我求人了吗?” “唉?什么时候?”秦叶子迷糊的看着庄曜玥。 “先前在县府,我让你喝下姜汤,那时你不是让我给你派些人?我已经传命让人从京里带过来,此时应该也快到了。” 秦叶子很是惊讶,细想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可先前她也说了不必,只要帮着把韩景放出来便好。秦叶子笑着去碰了碰庄曜玥。“你这便是嘴硬心软,分明是两件事都给我办了。” 庄曜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移开目光。韩景暗道不好,多有利于自己的讨好机会,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庄侍郎,你能请些什么人?无非是给下私厨的。本公子带的可不同,那是实打实酒楼来的,对这些小点心什么,可是了解不少。” 许秀儿看这些人无视自己的模样,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还是端着浅笑。 秦春子邪眼看了许秀儿一瞬,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第122章 暗中计划 秦叶子一听韩景这话,可不是天上掉馅饼么?当即也是高兴笑着问道:“那韩公子是否也能把人带来?咱们可以沟通交流手艺不是?” 庄曜玥用手敲了敲桌子,秦叶子疑惑地看向他。 “韩公子,酒楼茶馆的点心,做得再怎么好,也不新鲜,哪比得上官家私厨,做出来的东西,旁的都是没见过的。” “你!” “对头!”秦叶子一拍桌子。“其实……多多益善,我都是不介意的。” 秦春子见许秀儿面色铁青,觉得也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说起新鲜玩意。姐姐,上回我们酿的酒已经出来了,要不趁着今天高兴,拿出来大家小酌一杯?” 秦叶子本是不想同意的,眼珠子一转,却起身将秦春子拉到一边,小声嘱咐她。“春子,你去拿酒的时候,顺便到后头找找大贵,让他今夜先离开听风。” 秦春子很是不解,但她心里头也有记挂着的事,便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秦叶子满意的道。“去吧!” 秦春子很快便提裙下楼,等秦叶子回座,许秀儿便拿捏住了机会,她略皱眉说道:“姑娘,我们都是姑娘家,在外喝酒恐有不妥吧?” 庄曜玥也略有些责备。“喝什么酒?就你这不胜酒力的,怕是不妥。” “我不喝!我早就戒了,滴酒不沾。不过,这酒是我们听风特酿的,先前我便给春子说过,让她给你们这些官老爷富公子尝尝,寻常百姓不懂酒,你们肯定是能喝出好坏。只是我就说说,都给忘了,春子倒是记得。” 庄曜玥没好气的用手指戳她脑袋。“你如此老实也不避讳,明摆着想要我给你当个品酒的。” “有什么关系嘛!韩公子,你介意吗?” 瞧着自己心上人笑眯眯给自己明下套,韩景自认做鬼也风流,如今便是什么剧毒□□,他恐怕也挨不住点头。 “小叶子,你且放心,本公子这嘴毒得好,好与不好,立刻便能给你尝出来。” “这还差不多。” 许秀儿看秦叶子拿捏着俩个人,满脸得意的模样,心中恨到了极点。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如今这般落差,让她加重了对秦叶子的看法。尤其是秦叶子还抢了庄曜玥。 她恍然忆起,当年庄曜玥给自己送来木簪,情真意切的羞怯模样。后来又是高中秀才榜首,来她府上讨回木簪,临行进京前给她送了金簪过来。 这人待他情意绵绵,如今却被狐狸精迷了眼。 只是许秀儿虽恨,但到底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书香小姐。你若让她说些什么脏话,她也是说不出来的。更别提给耍什么小心机小手段。 秦叶子便是看中她这一点,这才放心的由她。 只是她忽略了自己的妹妹。 秦春子从跑堂的手中接过一坛酒,跑堂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二小姐,这酒烈性得很,若二小姐和东家喝的,还是莫要这坛比较好。” 秦春子打开封口,闻了下味道。 “二小姐!这酒熏人,二小姐避着些!” 秦春子盖上封口,问道:“只有这一坛?” “只有这一坛,当初二小姐说了,要酿一坛不一样的,小的也一直听吩咐,瞒着东家。” “你且放心,若是姐姐问起你便直说,这本就是我给姐姐的惊喜。” “是,小的明白。” “下去吧。” “是。” 秦春子看着跑堂的走远,打开封口,从袖子里面偷拿了一包药粉,撒在了里面。自打庄曜玥回来,姐姐落水,她便一直计划着这事。这坛酒,本是要给姐姐惊喜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秦春子摇晃到药粉融了,这才盖上封口。抱着坛子去寻大贵。 大贵在厨房里头帮忙,厨房的人都十分忙碌,秦春子也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大贵发现了秦春子,连忙跑出来。 “春子,你怎么在这?这里油烟大,你莫过来了。” 秦春子摇了摇头。“是姐姐让我来找你,说是叫你今夜离开听风。” 大贵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只是在后头帮忙,你告诉秦叶子,让她放心。我是不会出去和那曜子撞上的。” 秦春子本就不知道什么内情,顶着一张疑惑地小脸问道:“为什么?你和曜子哥有什么冤仇吗?” “倒不是、也不知道怎么说。”大贵怎么也不能告诉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说因为我曾经调戏过你姐姐。他支吾着。“是曜子,他误会我了,你不知道,他从小护着秦叶子,可能是以为我喜欢你姐姐……若说喜欢,我至少还排在庄守心后头啊。” 秦春子心里早已洞察出大贵对自己姐姐的爱慕。只是他突然说起的另一个人,令她非常的在意。 庄守心。 当年命人带走姐姐,令姐姐醉酒的就是这个人。 后来,派人给她书信,托她把信交给姐姐的也是这个人。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怀疑,当初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在溪边病倒,是不是和那封信有关。她年幼时不识字,庄曜玥也不肯把信给她看。后来她时常缠着姐姐,想要找找那信,可怎么也找不到。 “他也喜欢姐姐?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心虚的大贵此时也没有怀疑秦叶子的询问,只是有问必答。“你可能没与他见到面。如今,他也是二品大员了,是宝熏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庄礼司。许多读书人对他都甚是崇拜。”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姐姐有关系?” “你可不知道,小时候因着庄守心骗了曜子,秦叶子还帮过曜子揭穿了庄守心。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们倒还好上了。有一段时间村子里人时常见着秦叶子挑水往庄守心家方向走。只是那时没人注意。后来曜子和庄守心去了同一个书院,两人也和好了,也不避讳,秦春子便时常到那庄守心家和庄守心他爷爷说话。” “你光凭这些,怎么能说明那人喜欢姐姐?” “我只是觉得……他们三人时常在一处。若说我和你姐姐有些什么,怎么也该是排在后头的。” 大贵这一番自我辩解的话,非常巧合的和当年邀约以及信挂上,秦春子故作大悟的笑了下,实际上内心已经很是波澜。 她不知道的,只知道这庄守心有买过一个包子,令姐姐十分记挂。后来她跑遍了整个瑞丰的包子铺,都没能找到姐姐说的那个味道。 如今想来,或许,姐姐挂念的,从来都不是包子。 秦春子垂下自己的眉眼,十分温顺。“虽然这般说,但若是曜子哥误会,见着你,怕是姐姐不好说清。既然姐姐开口了,若不躲躲吧?” 大贵听了秦春子的话,叹了口气,看了眼厨房,很是不舍。“好吧,我这就从后门走。” “要不!用马车吧!” “马车?听风的马车不是赶到县府去……”大贵很是不解。 “后院还有一辆马车,你且坐那辆走便是。” “可,莫不是客人的吧?” “没关系的。那姑娘与我交好,想必是不会介意的。大不了,我再给她雇上一辆。” “今日热闹,恐不好找马车啊!” 秦春子摇头。“前门总是能找到的。你从后门走,现在忙,也没法让人去雇马车引路,你便坐那辆马车走吧。我再安排便是。” “好吧!那便交给你了。” “嗯。” 秦春子点头,看着大贵离开,默默抱紧了怀里的酒坛子。 机会本就不多,如今反倒有些像是老天爷在帮她。事实上,大贵要坐走的那辆马车,正好是许秀儿停放的。 今日照着热闹的情况,哪怕是正门大道,也见不着什么马车。她这般说,不过是想要一个许秀儿留下的借口罢了。 如今的许秀儿,估计要嫉妒姐姐嫉妒得发狂。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无论是混迹官场的庄曜玥,还是阅遍众人的韩景,都不会被她骗过去。 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大家怀疑的对象自然也会是许秀儿,而不是自己。 姐姐早已滴酒不沾,是铁定能避开的…… 秦春子下意识的又摇晃了一下酒坛,眼中满是坚定。 等到秦春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阵。一直被冷落的许秀儿已经以她很慢为话题问了两次。秦叶子想着秦春子去叫了大贵,以为秦春子找不到他废了时间,自是出面替她说话。 姗姗来迟的秦春子将酒坛子放到桌上,露出揭秘的小表情。 “来!大家尝尝吧!这是我们听风新酿出来的……” 秦春子刚打开封口,秦叶子就皱了眉头。这酒香味确实不错,但度数一看便知道不简单。 “春子,我们酿的不是这个吧?” 秦春子笑道。“这是我让人偷酿的,想要给姐姐一个惊喜,就这一坛子。姐姐你闻,很香的!” “这酒未免太烈。”庄曜玥用手挡开酒坛子,让秦叶子避开。 韩景一瞧却笑了。“庄侍郎,你若不是怕了吧?酒量不行?” “韩公子是什么意思?” 韩景拿起桌上的酒杯往秦春子眼前一放。“来,小春子,来给本公子满上。本公子可是千杯不醉的。不像某些人,会怕这个。” 庄曜玥阖下眸子,忍着自己的暴戾气息,也将酒杯放到了秦春子面前。“酒多伤身,我倒不兴这个。不过,为叶子尝尝味道,还是可以的。” 第123章 顿悟 秦春子没在酒里放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加了少量的迷药罢了。()令人昏沉,但又不至于倒地不起。加上这酒本身就烈,相互作为掩饰,也没得人怀疑。 也便是因此,号称千杯不醉的韩景,喝了许多,便直接迷糊的趴在了桌上,而喝下三杯的庄曜玥,则是有些昏沉的撑着脑袋。 秦叶子拦也拦不住,索性就看他们热闹了。许秀儿也不傻,看得出两个男子在为秦叶子争风吃醋,说不嫉妒是假的。 秦春子看情况差不多,便问秦叶子。“姐姐,这可怎么办?醉成这般……莫不先扶他们到后院休息?” “送回去吧,咱这也没人伺候这些爷啊!” 秦叶子话音刚落,庄曜玥便拿手撑着桌子,将脑袋靠在了秦叶子肩上。“秦叶子,我不走……” 秦叶子觉得,庄曜玥靠在自己肩上的额头醉得身上发烫,温热的吐纳都打在了她的锁骨旁,很是不适应。“我这客房许久都没让人收拾……” “你也不许走。” 庄曜玥带着四分酒意,六分昏沉,直接双手环过了秦叶子的腰,将她拉向自己。秦叶子也是一时猝不及防,连忙摊开双手以示无辜。 “哥,我说了啊!男女授受不亲。” “那庄守心……” “啊?” 庄曜玥提及的人,令避开眼睛的许秀儿惊讶地抬头。 “那庄守心凭什么喜欢你?他敢喜欢你一分,我便让他痛苦一分。他敢喜欢你两分,我便让他难堪两分……我是、是绝不会让他好过的。你是我、是我的。” 莫名奇妙被划分归属权的秦叶子有些羞红了耳朵,这些醉酒的话,能私下说么?为何要在旁人面前说?很容易被人误会的罢? 许秀儿颤着双手,感觉牙齿都在打颤。刚刚听完庄曜玥话的一瞬,她甚至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倒下地去。 “庄大人是不是醉了?怎生说这些糊涂话?” 一直在观察许秀儿的秦春子略略有些意外。若说庄曜玥待秦叶子好,她表现得更多的是嫉妒,可如今提到庄守心喜欢姐姐,她竟然掩饰不了慌乱和恨意? 秦春子露出了个大笑容,对着秦叶子说:“庄守心的话?就是给姐姐买包子的人么?我便说他走的那天为什么一直派人来找姐姐,原来……” 对上秦春子略带调侃的表情,秦叶子更是撑不住了。这哪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不过是庄守心幼时无知,一时错付,后来人家可是头脑清醒,立刻离开了。怎生说得好像情根深种一般? “春子!你也跟着胡闹,快去找人来,把这些醉鬼送到后院客房去。” “是,姐姐。”秦春子站起身,带着三分演技,七分顿悟,忽然犹豫。因为这从未想过的可能,她面色严肃,没办法好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姐……听风开业时的五百两……” “春子!”秦叶子感觉到庄曜玥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事实上她都快和庄曜玥贴合无缝了。秦叶子哭笑不得的对春子说:“姐求你了,莫八卦,快去把人叫来。姐这姿势很是僵硬,支持不了多久。” 秦春子点头离开。许秀儿此时表情已经阴暗到了极点。她不信,她是绝对不信的!只是,就连醉酒的庄曜玥都这般说…… 许秀儿只觉心被人揪了起来,一阵一阵的抽搐发疼。若说刚刚秦春子话是真的,那么当初县府,她与庄守心,只能算是巧遇,而庄守心,却实打实的派人去找了秦叶子。 如此,她二人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已然明了。许秀儿暗笑自己愚蠢,那庄守心,其实从未与他许过什么诺。只是临行前说会拜访而未到罢了。她便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有心,痴痴苦等他至今。 想那时交谈,他神色有些慌张,似是有什么急事一般的想要离开,或许,便是和她人越好,想要前行相见罢了。 可怜她被欺骗蒙蔽,白白推却了自己的好姻缘。她看着紧抱秦叶子的庄曜玥,眼睛略略泛红,她止住泪,生怕别人发现的低下头来。 这庄曜玥是何等的喜欢她。年少时混进家中,只为了送她一个簪子祝她生辰。后来高中秀才,第一反应便是来找她,想要为她换掉那丑陋的木簪。他走时以金簪相送,满腔情谊,却被她拒绝。害得他是何等的心伤。他为了她的拒婚要求,仕途一路高走,回乡后心中也是挂念着她,她却受小人蒙蔽,凭白伤害他,害得他心灰意冷。 爹娘,哪怕是这个二姑娘,看得都比她清楚明白。 秦春子带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二人是兄弟,年岁相差不大,看上去也略有些相似。 “东家。” “东家。” “行了,一人拖一个,送到后院去。” “是。” 小弟是个聪明的,连忙走到韩景身侧扶起他便要走。大哥瞪了小弟一眼,犹豫的看着缠在东家身上的男子。 “楞着做什么?拉开!” “是!” 大哥借着一身蛮力,强行拉开庄曜玥,小弟在楼梯处等着,见大哥走来后这才一前一后离开。 秦春子对着秦叶子说道:“姐,我到后院去收拾安排住处……” “嗯。你去吧。我来送许小姐便可。” 秦春子点点头,连忙追上兄弟二人。 秦叶子此时身上的害羞燥热,这才稍稍消退,她看低头坐着的许秀儿,缓慢起身。“许小姐,若不嫌弃,可否由我相送?” 许秀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起身直视秦叶子的眼睛。“还请大姑娘带秀儿到马车处。” 秦叶子点了点头,领路送许秀儿离开。 秦春子跟着兄弟二人,在后院客房处停下。她不敢停留过久,怕被发现,于是便开始嘱咐。 “你们把两位客人送到客房。”秦春子指着庄曜玥。“他送到一号屋。”复又指着韩景。“他送到二号。他二人身份尊贵,万万不可送错,你们可明白?” “是,小的明白。” “明白。” “再说一遍,哪个是一号屋?” 大哥虽不明白二小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但想着或许是他二人身份不同,这才分屋要求。“这位是一号屋,那边那位是二号。二小姐放心罢,我等是不会弄错的。” 秦春子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千万记得帮两位客人把炉火和熏香点上,听明白了吗?” “您放心,我等一定会办妥。” 秦春子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这才放下心。“行了,送去吧。我去与姐姐一同送送客人。” “是!” “您慢走。” 兄弟二人得了吩咐,便扶着人离开。秦春子担心的看了一眼,见他二人没有走错方向,这才放下心来,起步去见许秀儿。 秦叶子和许秀儿一起往马厩的方向走。秦叶子搭着话。“许小姐,虽不知你今夜为何前来,但是有些话,我认为,还是要说清才对。你觉得呢?” 许秀儿嘲讽的笑了一下,道:“秀儿便说,自己怎么也算不上贵,担不得听风东家撇下贵客相送,原来如此。姑娘想说什么,便直说罢。” “我自认上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喜欢你,还望小姐莫要纠缠。” 许秀儿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再寻死觅活,而是咬着牙继续前进。“姑娘又何必激秀儿。姑娘也莫要把自己看得这般重要,你不喜欢秀儿,和旁人无关。秀儿和庄大人的纠葛,远比姑娘想得更要深,姑娘还是恪守礼节,管好自己罢。不要随意和名义上的哥哥太过接近,惹来旁人笑话。” 两人穿过月亮门,一同来到马厩。秦叶子停下脚步看许秀儿。“许小姐,你有哥哥么?” 许秀儿跟着秦叶子停下:“秀儿是家中独女,受尽宠爱,没有哥哥。” “那便对了。你没有哥哥,又怎么知道哥哥与妹妹是怎样的?” 秦叶子把庄曜玥挂嘴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许秀儿。 “呵,姑娘说笑吧?你便是走遍天下,也不会有像姑娘这般缠着哥哥的妹妹。庄大人是朝廷命官,姑娘可真是会给庄大人抹黑。” “你确定……”秦叶子皱着眉。“没有?” “姑娘若不是疯了?秀儿也是心知庄大人,这才没有误会,如今也算是提点姑娘。姑娘与庄大人的相处,旁人看了去,可不是不堪入目德行败坏么?” 许秀儿说着狠话,没注意到秦叶子深思的样子。 若说一开始,秦叶子没能发现,那也无妨。可近来,她也是觉得奇怪,小胖这般实在不正常。可她不敢乱猜。毕竟小时候,她便断定他喜欢自己,结果最后也是自打脸,小胖只是把她当家人罢了。如今,她倒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可连旁人也这么说…… 小胖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时隔四年…… 他不会,有那么傻吧? 第124章 错放 “姑娘,秀儿适才所说的话,姑娘是否理解了?” 秦叶子收回思绪看向许秀儿。()“许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某种情况来说,你对于我们来说,心思通透得像一张白纸,若想一较高下些什么,实在是太不入门了。许小姐,这里不是你可以掺和的地方,你有那个心,但你没那个能力。”秦叶子说罢便看向院子各处,却没有发现马车在附近。“许小姐,你今日是坐马车来的吗?” 许秀儿见秦叶子三两拨千斤一般把话题移开,心里愤恨。“姑娘,秀儿自然没有姑娘那般阴险的心思,比不得姑娘。” 许秀儿一心想要吵些什么,秦叶子也懒得搭理她,她转了一下,发现还真是没有马车。吩咐好一切的秦春子赶来,就见着这么个情况。 “春子。”秦叶子见着秦春子出现,便问她。“许小姐的马车呢?得送她回去了。” 秦春子连忙走到秦叶子身侧,做错事的了小模样拉着秦叶子的衣袖,她压低声音,小声讨饶。“姐姐,大贵哥他把许小姐的马车坐走了。我瞧大贵哥不大愿意离开,便说有马车方便……” “你这小坏蛋!”秦叶子拿手戳秦春子的额头。“这么晚了,更何况是今天这种情况,哪给她找马车去?” “反正我不喜欢她,就让她自己走回去!” “胡闹!”秦叶子隐约觉得头疼。加上先前的猜想,她现在急需静一静,实在没别的心思。“去,帮她也找处客房,派人到许府告知一下许夫子。” “啊!姐……” “行了。”秦叶子见秦春子撒娇,又推了一下她脑袋。“快去!” “那姐姐做什么?” “我?姐今天信息量有点大。现在就想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什么都不想了、” “那好吧……” 秦春子故作无奈的答应,秦叶子和许秀儿说辞,一个人便离开了。许秀儿见不到自己的马车,但想或许是秦春子的意思,便没有说话。如今见秦春子支开了秦叶子,这才上前。 “二姑娘。” “许姐姐多礼了。” “二姑娘这般是?” “许姐姐的马车被借用了,春子想着这样也好,能找个借口让许姐姐留宿听风。” “二姑娘,你说得我很是不解,我留在听风做些什么?” “照顾曜子哥哥啊!曜子哥哥不是醉了么?春子便想,若是许姐姐你能够给曜子哥哥端碗醒酒汤,和曜子哥哥说说话,那怎样的误会,不都解开了么?” 许秀儿一听,可不就是个好办法。 其实细想下来,是有很多漏洞的。秦春子自从拿酒回来以后便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那马车被借肯定是在那之前,她又是怎么会知道庄曜玥一定会喝醉,而且一定会留在听风的。但许秀儿还真没想那么多,就听法子不错,便应了下来。 “可不就是个好方法!二姑娘,你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姑娘。” 秦春子低头害羞的笑了。“那许姐姐请随我来。” “好。麻烦二姑娘了。” 秦春子带路送许秀儿到客房去。 此时,在秦春子嘱咐的客房安置好庄曜玥和韩景的兄弟二人,手脚利索,炉火也升起来了。照着吩咐,小弟便去点熏香。 但这些本就是跑堂做的事,他一个打手,还从未见过这般精美的香炉,试图打开,却发现还打不开了。怕把贵重的香炉弄坏,小弟急得满头大汗,只得去找哥哥。 大哥也是为这香炉手忙脚乱,但好在聪明,最后还是打开给点上。可刚点上,就见小弟抱着香炉来找他。 “哥!这个我打不开,你给帮一下。” “你转几圈就开了。我来,要不你先把这个带去,我点好了。” “好!” 小弟接过大哥点好的香炉离开。大哥便开着小弟带来的。“这个还挺紧……开了!” 大哥终于打开香炉,便点着里头那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熏香,放到案上,这才吹熄烛火关门离开此处。 秦春子带着许秀儿从厨房端了碗醒酒汤,便告诉了她方位,眼看着许秀儿进了一号屋,屋里头很快便点起了烛火,秦春子见着许秀儿的身影走向床榻,这才满意的离开。 秦春子觉得,自己或许天生就是个坏心的。这一番事情做下来,心情竟然没有半点起伏。她回了寝屋,见着屋内烛火通亮,姐姐却在床榻上躺着。 秦春子走向秦叶子。“姐,你是怎么了?” 秦叶子听见秦春子的声音,直挺挺的突然坐起身,吓了秦春子一跳。秦叶子拍了拍床沿,秦春子便乖巧的跟着坐下。“姐,是不是着凉不舒服?可不要再生病了。” “春子,姐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曜子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春子听着秦叶子的话,稍稍变了脸色。“嗯……是个挺好的人吧?当初若不是曜子哥,春子也就没有机会和姐姐一同。” 秦春子撒娇的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到秦叶子的怀里,顺势躺在了床上,枕着秦叶子的大腿。秦叶子也习惯了秦春子的撒娇,没有拒绝她的亲近。 “你这话,也就骗骗别人!旁人看不出来,你姐姐我可是火眼精金,你每次瞧着他的时候,眼里一丁点好意都没有。” 秦春子听了秦叶子的话,只觉得一瞬间额头发凉,后背也激灵了一下。“姐姐怎么知道……” “额……”秦叶子撑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她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脑袋。“我时常在想,或许咱家基因是这样。春子,你知道什么是基因吗?” “春子不懂。” “就是……一家子都是一类人。你知道姐为什么第一眼就讨厌你么?” 秦春子的瞳孔涣散,她顺着秦叶子说话,心思却完全空白。 姐姐说,第一眼就讨厌自己。 “为什么?” “因为你和一个人超像!你可能不认识他,他叫威尔,是姐的弟弟。你也别问姐为什么会有一个弟弟在哪里什么的。总而言之,见着你第一眼,姐便觉得你像他。你可不知道,姐待他有多好,为了他,姐也算是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 秦春子吃醋姐姐竟然还有一个弟弟,甚至曾经那么宠着他。她掩着自己的心思,问秦叶子。“既然这样,春子像他,姐姐不是应该喜欢春子么?” 秦叶子笑着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姐还被他背后插刀了。” “他伤着了姐姐!” 秦春子一听便想起身查看秦叶子是否受伤,被秦叶子按回位置躺着。“不是那种伤,就是背后搞小动作,坑了你姐一把。” 秦春子额头多了些薄汗,她心虚的害怕,姐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许,姐姐说的那个基因,是真的存在的。她也和那个威尔一样…… “所以、姐姐生气了么?” “可不是!”秦春子点着头。“但毕竟是你姐我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孩子。所以啊,无论他做了什么,姐姐我都是没能拿他出气的。他比你还会撒娇,说上几句,姐便气不得他。或许,他也是拿准了这般,所以才不怕你姐的。” 秦春子稍稍放下心。也就是说,那个人做了很严重的事情,姐姐都会原谅……秦春笑了一下。“真好,那姐姐有疼我和他一样么?” “那当然是一样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每次瞧着我的小模样,和那小兔崽子像极了。不过……” “不过什么?” “他要比你倒霉一些。” “为什么?” “因为你姐我虽然对他狠不下心,但别人可以。你不知道,姐姐有一个好友,那唰人的本事,厉害极了!他欺负了你姐,姐都委屈得快哭了,姐对他可能下不了手,若是姐的朋友,她定能给姐一个公断,她若是认为姐应该杀了他,姐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秦春子害怕得抖了一下,不是怕姐姐会杀了她,而是害怕姐姐说的那个好友。她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么一个能影响姐姐的人存在。 “那他现在怎样了?” “还活着!”秦叶子摊开了手。“因为姐和好友都没办法管到他,所以让他逃过一劫了。” “姐姐的好友、春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对姐姐,很重要么?” “嗯!”秦叶子点了点头。“若说重要的程度……那便是哪怕她要你姐姐去死,你姐姐都会毫不怀疑去听的。” 秦春子听着秦叶子的话,发现自己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姐姐。“那姐姐的好友呢?春子想见见她。” 如果这样的人真的存在,那该是怎样特别的人啊! “走丢了!” “走丢了?” “对!姐现在就是在找她。唉,不过好像挺难的。” “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额,为什么说到这些……哦!都怪你,你个小丫头,带跑了姐姐的话题。你说你,若是不喜欢你曜子哥,就说不喜欢嘛!为何要说假话呢?你且告诉姐,你对你曜子哥,究竟是怎么看的。让姐参考参考。” 第125章 打扰 秦春子低下头,也不想再耍花招。()“他是个坏人,春子不喜欢他。”秦春子的话里,含着几分小孩子的固执,应是最直白不过的讨厌了。 “怎么说?” “自从我来了庄家,他就从没有用正眼瞧过我,我在他眼里是不存在的一个人。诚然,我也不需要他喜欢我,只是,他总是缠着姐姐。” 秦叶子略略有些耳朵泛红。若说以前,小胖缠着她,这话有待商榷。因为她总觉得,是她缠着他才是。她在村子里没有个说话的人,春子也还小,虽乖巧讨喜,但毕竟不能像对待小胖那般肆意。因此她时常缠着他,干活的时候总喜欢拉着他。 “我怎么不觉得……” “姐姐没有发现罢了。”秦春子抬起眼认真的看着秦叶子。“姐姐干活的时候,他总是盯着姐姐;我若想和姐姐多说几句话,他便会从中劫走;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挑走姐姐最喜欢的挑衅姐姐;他分明没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功课,却还是硬要姐姐帮他看……” 秦叶子此时已经被秦春子说得臊得慌。“春子,你这是一面之词。你是只看见了姐姐,所以才这般觉得。” “姐姐,你想想。”秦春子难得如此认真,她的眸子里,隐约还有几分哀切。“一天时间里,他占了你几个时辰?” “这……” 秦叶子想要挪动一下,避开秦春子的目光,却发现秦春子正躺在自己的大腿上,避无可避。 “姐姐每次干活的时候,他总会故意的出现,他会变着法的让姐姐注意到他。姐姐,他是故意的。” 秦叶子心脏急打鼓,不适应到了极点。“春子,你这话、过了。你可能不知道,他比较蠢,以前考秀才没考上,所以待在家里,因为也没什么人和他一处,所以总是我和他……” “春子看到了。” “看到、什么……” “每次他赢得姐姐注意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在笑。他是故意的、姐姐,他是故意的。”秦春子说着渐渐愤怒了起来,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咬着牙不让它落下。“春子只有姐姐,姐姐却不喜欢春子,春子总想着,或许春子在姐姐的眼前,姐姐总能和春子说上话。可姐姐没有。每次,姐姐一旦要说些什么,就会被他刻意的夺走目光。” “春子!你别哭啊!”秦叶子着急的拿袖子帮秦春子擦眼泪。 “春子从不敢在他面前和姐姐多说两句话。和姐姐说话的时候,春子根本不敢对视他。因为只要有一点点的缝隙,他就会抢走姐姐。姐姐喜欢他,总能被他带走,顾不上春子。” 秦叶子根本没有想过,春子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小胖本身待春子就冷落了些,才让春子这般看他。秦叶子微微有些心疼了。春子这般看人眼色,在来到庄家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她总是故意不问,想着那时春子还小,一定是很令人伤心的事情,她便体贴的不去提。如今看来,是她做错了。 秦叶子难得眼角有些泛涩。她突然想起,是不是,她也忘记了问问她弟弟。是什么能让他忍受那么多年的欺凌,是什么让他坚持费那么多心思去报复。或许,并不是为了让爸爸注意同情他。 或许,只是,走投无路,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秦叶子想到威尔杀死自己母亲的事,突然觉得,自己的姐姐做得还真是不称职。她只顾着让他们开心,照顾他们。却忘记了和他们一起分享痛苦,去帮助他们。 秦叶子心疼的亲了亲秦春子的额头。“春子,改天你和姐姐聊聊天,把以前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告诉姐姐好不好?” 因为失职,她已经失去了弟弟,她不能再失去她的妹妹。 “好。”因为忍着哭,秦春子的声音略带沙哑。她将脑袋埋到两手里,蒙面哭着道:“姐姐,若是春子做错了什么,春子绝不是要伤害姐姐。春子只有姐姐,春子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好,怪,姐姐知道了。不哭啊!” 完全没有哄小孩经验的秦叶子对着自己的妹妹手忙脚乱极了。“可是春子啊!”秦叶子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脑袋。“其实依赖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总是忍不住的希望对方注意到自己,总是忍不住去吸引对方注意。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春子有没有想过,或许……” 说到此处,秦叶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这话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但出于教育小孩子,她还是厚着脸皮把话说出来。“或许你曜子哥,只是因为喜欢姐姐,所以才总是想要占着姐姐,他和春子是一样的,你说呢?” 秦春子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泪,大眼睛里满是控诉。“那他便是坏人!我讨厌他!他要和我抢姐姐、他抢了姐姐,春子就没有姐姐了。” 说到最后,秦春子一个委屈,又是掉眼泪,秦叶子刮了一下秦春子哭红的小鼻子,笑道:“可是不一样的啊!” “哪里不一样?” “他和姐姐、咳,姐姐的意思是,姐姐的妹妹只有春子一个。姐姐的家人只有老爹、妈妈、威尔和春子。姐姐的朋友也只有一个,只有肖音音。所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不一样,所以是不会被别人夺走的。” 秦春子听不懂秦叶子点名说的那些人究竟是谁,但她知道,姐姐所说的家人,肯定不会是她所知道的那些家人。 秦春子睁着自己还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不解。“那坏人不是姐姐的家人吗?” “额……姐姐也不知道。本想问问你的看法,现在被你弄得更乱了。” 秦春子从秦叶子的身上起来,跪在榻上看秦叶子。“他若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他。他娶了姐姐,是姐姐的夫婿……那、也不会分走姐姐对春子的喜欢么?” “当然不会!这是不一样的。而且,有一个姐姐喜欢的人待姐姐好,不是更令人开心的事吗?”秦叶子说到这,却沉下脸来,表情平静的看着秦春子。“不过,姐姐不喜欢他了,姐姐对老天爷发过誓,再也不那般喜欢人了。所以,若他不是咱们的哥哥,就让他滚回京里去!你说好么?” 秦春子盯着秦叶子的眼睛,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她突然从榻上起身穿鞋,着急得不行。 “春子?你去哪?” “姐!”秦春子立刻抓着秦叶子的手臂。“姐,你先睡吧!春子给忘了,没交代人给曜子哥送醒酒汤!我这就去!” 秦春子说完便跑,徒留秦叶子哭笑的不得的看她离开的背影。 小胖可是遭了什么孽?凭白让春子讨厌了这么些年。 秦叶子躺回床榻上,像是面对自己的真心,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如此就好。她不需要什么喜欢,什么爱情。若小胖喜欢她,便和那庄守心一般,回京去吧。别再在她眼前晃悠,惹得她心烦。 这么想着的秦叶子渐渐放宽了心,陷入了梦乡。 其实,秦春子哪是去送什么醒酒汤。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姐姐好像是喜欢那坏人的。如果那坏人不会分走姐姐对自己的喜爱,而且也是真心喜欢着姐姐,那么她安排的事情,一定会令姐姐伤心! 秦春子一路着急小跑,到一号屋前已经是气喘吁吁,她推开屋门,见许秀儿正靠在床边睡着,一旁还放着盆清水和空的醒酒汤。 秦春子松了一口气,暗道多亏这许秀儿是个不长脑袋的。她走到香炉前灭了熏香,还将熏香端到了窗口边上散味。秦春子来到许秀儿跟前推了推她。 “许姐姐,你怎在这睡着了?还是到偏院客房休息吧?”因着后院只有两间客房,所以秦春子明面上,自然是把身为女子的许秀儿安排到偏院去。 许秀儿有些尴尬的笑着,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昏沉,止不住想要睡下。 实际上她是故意留在这的。因庄曜玥看上去睡沉了,她便留在此处,明日庄曜玥醒来,见着她了,知道她是在这照顾了他一夜,定会对她多加怜惜。再者,她一个姑娘家,如若真在此处留宿了一夜,出于名声,他庄曜玥,是怎么也得体贴些的。 只是她没想到,特意给她制造机会的秦春子,会这时候过来。 秦春子也意识到自己出现得突然,她浅笑道。“我睡前突然想起,光顾着给曜子哥送醒酒汤,忘了给韩哥哥送去,却见这里灯火还亮着,就来看看。” 许秀儿气秦春子坏了自己的好事。她还当秦春子是个有头脑的,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孩子。她很是不舍的起身,故作担忧。“可庄大人睡得沉,喝醒酒汤的时候还当我是伺候的婢女,都没能说上话……就这么放他一人,不会有事吧?” “无妨的。许姐姐,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能一直待着这里啊!若被旁人知道,可不是害了许姐姐你的名声?还是我送许姐姐到偏院吧。” 许秀儿见秦春子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心中堵着一口气,无奈的应她。“好吧,那便劳烦二姑娘了。” 秦春子带着许秀儿出门,将门关上,这才平复自己激动地心跳。 第126章 去你的温柔 秦春子又带着许秀儿走了一段,许秀儿跟在秦春子的身后,还是有些不甘不解气。(小说)=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手帕,手帕打开,里面紧紧包着一个小香囊。 这是她出门前娘特意交给她的。娘担心她又误事,还特意求了一个香囊给她。娘说了,若是二人独处,就把手帕打开。她倒忘了,都没能戴上。 二人路过厨房,厨房喧闹声令许秀儿回过神,她突然皱着眉头,停下脚步。“二姑娘。” “怎么了?”秦春子回身看她。 “二姑娘你是去给韩公子送醒酒汤的?怎不见你入门端着?” 秦春子暗恨这许秀儿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倒聪明了。她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很单纯无辜。“厨房在忙,还没能把醒酒汤端上来,春子瞧着无聊,便四处走了走。” 许秀儿很怀疑的看着秦春子。若说是看见亮光进的屋,分明庄曜玥的一号屋在二号屋前头,怎么说进门都应该端着东西才对。就算是先端去了汤,至少也得拿上端盘。 许秀儿突然对秦春子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秦春子这般解释,也是有些牵强。但是,她又瞧着秦春子无辜的模样,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春子暗道不妙,见着许秀儿手中的香囊便转移话题问道。“好香的味道,这是什么?” “哦。”许秀儿这才反应自己手里就这么拿着香囊。这手帕一打开,香囊的香气也是扑面而来。听娘说,这香囊特意求保佑姻缘的。许秀儿是个好面子的人,当然不能就这么被发现。“是自己绣的小玩意,二姑娘若是喜欢,便送与你了。” 秦春子接过许秀儿递来的香囊,闻了一下,味道确实很香,并且刺鼻极了。秦春子故作喜爱的把香囊系在腰间。“真的好漂亮,谢谢许姐姐。” “不用、不用。” 秦春子看向厨房,朝许秀儿请辞。“许姐姐,穿过这里便是偏院客房了,我去看看厨房醒酒汤做好了没。” “好,你去吧。” 二人都是心怀鬼胎,怕被对方看出,便着急的分开。 秦春子点了点头,提裙跑进了厨房,大声向厨子说道:“一碗醒酒汤!快些啊!” “是!二小姐,马上给您。” 厨子不明所以,以为是点的菜单,连忙吩咐下去。许秀儿听着秦春子的话,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便摇头笑笑,离开了此地。 秦春子偷看了一眼,见着许秀儿进了偏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她见着姐姐的前十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爹娘不喜欢姐姐和自己。她们都不讨他们喜欢。他们只喜欢着弟弟。她一直以为,如果喜欢的话,是只能给一个人的。 可是因为是姐姐,所以她愿意去相信姐姐说的话。喜欢,也是不一样的。是不会因为别人而被夺走的…… 今日便先这样,她下手过狠,怕是会伤着姐姐。先观察一阵,若那坏人对她有害,她便再想办法就是。她的机会,不缺今天这一次。 秦春子因为想事情失神,就这么站在厨房里等了一会。厨子见她不走,以为她很着急那醒酒汤,便连忙给端了上来。 “二小姐,醒酒汤已经好了。” 秦春子被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飘着余烟的醒酒汤,无奈的笑了。 罢了,那韩景好像也喜欢姐姐,还蠢到用那么多银票来贿赂自己。若是姐姐真不喜欢了那庄曜玥,喜欢上了韩景,她讨好讨好他,总是没错的。 “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端过去。” “是二小姐。”厨子应着话离开。 秦春子端着醒酒汤缓步来到二号客房,或许是走得急了,额上还带着几分薄汗。她推开屋门,屋里头的炉火烧得很旺,甚是暖和。 秦春子将醒酒汤端放到桌上,走至案台上点起了烛火,照亮整个屋,顺道还帮忙添了茶水。秦春子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觉得屋里炉火过了。她蹲在炉火前,又稍稍把火调得小些。到底不是伺候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秦春子复端起醒酒汤来到床前。 床上落着帘帐,秦春子想着冬日里又没有蚊虫,便又把醒酒汤放置在一旁准备帮韩景拉上帘子。也就是手刚碰到帘帐的一瞬,她便被人拽到了床上。 秦春子一个惊呼努力想稳住身,却被人压倒在床。 秦春子睁着自己的大眼睛,黑色的眸子印上了一个人的身影。“韩哥哥?” 此时的韩景衣裳凌乱,发髻也散开了,刀刻般的俊脸上满是不耐,哪里还有原先潇洒公子的模样,狼狈极了。可因着加分不少的深邃眸子,衬上如玉的容颜,大抵上,还勉强算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秦春子眼睁睁的看着韩景朝她吻来。她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却怎么也推不开这个缠上来的疯子。她瞪着眼睛,感觉到韩景在她身上作乱的双手。眼角一瞥,秦春子看向了案台上的香炉。 可这明明是二号屋没错! 难怪,那坏人会睡得这般死沉! 难怪,药性这么久了还没有发挥! 难怪,这屋怎么这般奇怪! 因着两个屋子相近,她便特意差人到花楼里拿了些药香,在各自香炉里放上药料。一个安神、一个崔情。为了避免被察觉熏香不对,先前还在烈酒里准备了些许迷药,让人昏沉些。她本想着若庄曜玥和许秀儿有些什么,闹出动静不大好,特意给另一个屋备了安神香。如今看来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么多的怪处,她竟没有反应过来! 秦春子羞恼到了极点,双手双脚被缠缚住,嘴一得了空隙,便朝韩景的脖颈咬去,她咬得极狠,硬是把韩景的脖颈咬出了血迹。 韩景此时哪有什么理智,他本就喝得多,身子沉得很,又没法逃离只能在这屋受这熏香折磨。一听着有人进来,透着床帘一看,是个姑娘家的身形,他哪里还忍得住。一抓着人,身上燥热去了不少,身子也莫名有了力气。是万不会让她挣脱的。 一声衣裳撕裂的声音传来,秦春子急得眼睛通红,咬着也没法,只能松开。“韩景!你放开我!看看我是谁!” 秦春子话音刚落,韩景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他一双黑色眸子深邃得令人发寒,他盯着她,像豹子盯着猎物一般。 “韩、韩景。”秦春子怕得不敢挪动,任由他手上作乱。“我是春子,是秦叶子的妹妹,你可瞧清楚了!” “爷管你是谁!” 韩景的声音沙哑又带有几分怒意,秦春子听着他的话吓得瞳孔睁大,眼瞧着他又扑过来。像是报复似的,还咬了她脖子。 秦春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向来就我行我素,可不管名声什么的。她张嘴便喊:“来人!快来人!唔!你放唔……” 韩景也被她激怒了,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抓着她的两边手腕。秦春子挣扎着起伏呼吸,却不知只能是将屋里的熏香更多的吸入而已。 韩景半跪在秦春子身上看她,咬牙切齿的道:“爷倒还想温柔些,你别自找麻烦!” 去你的温柔! 秦春子耗尽了这辈子应有的耐性,她瞪着眸子,阴森森的看着韩景。韩景好似被她看着来了兴致,不但将身子贴合无缝的压上她,还吻了她眼睛。 “你这小妞,眼睛倒是可爱。” 去你的可爱! 秦春子发泄的踢着自己的小短腿,却被压得根本没有一丝抵抗能力。 韩景像是故意要折磨她似的,俯下身便用吻去探索她的身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春子这一刻,才深深了解到姐姐教她的这句话。 “太安静了……爷、不喜欢。爷把你松开……” “唔!”感觉到什么似的秦春子抑制不住惊恐地挣扎。 “你不许喊人……” 韩景松开捂着秦春子的手,秦春子得了自由,顾不得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下意识的便喊:“救命!救……” 韩景也是恼怒,逮着秦春子的唇借着接吻狠狠咬破,秦春子也不罢休,张嘴便咬,像只不服输的小兽,死活要抵抗。 韩景解开自己的腰带,想也不想就把秦春子两手绑在了床头木上。这才解放双手的韩景一手捂着秦春子,一手给她野蛮的撕衣。 “你瞪爷也没用。有种你便跑啊!” 无赖! 秦春子发觉,自己每次给人评价都很正确。那庄曜玥是个坏人,而这外表风流倜傥的韩公子,就是一个连市井小人都不如的无赖! 跪地求饶吧!求着老天爷千万不要给她机会!否则,她定要韩景为此付出代价!让他一辈子不得安宁! 第127章 醒来 清晨天蒙蒙亮,因着昨天深夜下了会薄雨,气温骤降。(g d o w n)@案台上的烛火早已熄灭,熏香也没了余烟。与此相比,昨夜的火热仿佛只是错觉般。 韩景从昏沉中醒来,睁着自己的桃花眼看向床顶,总感觉自己思绪混乱得很,昨夜好像经历了什么。想他韩景,因是家中嫡子,自小跟着出入行商,什么样的烈酒没有见过,能让他醉成这样的,怎么想怎么都不该。 韩景单手撑着床起身,低着头用另一边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那隐藏在华衣之下的精壮身材展露无疑,身上各处隐约可见些许牙印和指痕。有些地方甚至渗着血迹。 不对劲,昨天好像…… 韩景一瞬间瞳孔放大,桃花眼眼角一瞥,就看见了床榻身侧背对他趴着睡着的女子。 该死! 韩景愤怒到了极点。他活的这一十九年,自认一向是花丛中过片叶不沾,如今竟然被人摆了一道!韩景清楚的知道,自己昨夜一定不正常! 他拉开床帘要走,正巧看到因昨夜激烈搏斗从小桌上打翻碎裂在地的瓷碗。经过一夜,地上也瞧不见了醒酒汤水渍。韩景便误以为自己迷糊间被人灌下什么。 他咬牙切齿,放下帘子一把抓起熟睡之人的手腕,将对方整个提了起来。 秦春子周身散落着齐腰长发,身上到处是泛红青紫的印子,因着一夜的反抗,基本上已经陷入浑身瘫软的境地。她自睡梦中,被人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韩景对上秦春子惨白虚弱的小脸,惊讶得没了主意。昨夜的激烈,从她被咬破了好几处的红唇便可以看出来。秦春子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没了什么颜色,黯淡极了。她盯着韩景,也不说话,任由他抓着。 韩景觉得,自己便是倒了十九年来最大的一次霉。他是真心的喜欢秦叶子,如今却莫名奇妙的和妻妹在一张床上醒来。简直就是话本里都不屑用的老套段子。 秦叶子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是个小心眼的,若被她知道,他这辈子也休想娶她了!韩景抓着的秦春子手腕,又紧了几分。 “你怎会在这里。”韩景的声音,低哑中充满了威胁性。 不是他不相信人,而是这些后宅之事本就不光彩。他身为大商韩家嫡子,怎么不知道人心险恶。他隐约发现自己好像错信了别人。 任谁也没办法解释,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深夜来一个男子的屋里。 酒是她备的。 听风是她的地盘。 莫名出现在他床上的也是她。 这小姑娘看上去是个不谙世事的,实际上心机深沉得很。装得倒是无辜,成天跟在秦叶子的身边,许是秦叶子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留了这么一个祸害! 秦春子也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凶狠的表情。这事是她的过错,也算是自作自受,她认栽,但不代表她就会原谅这个疯子! 昨夜她求了多少次,他分明是越来越清醒,可就是不放过她!若他是个聪明的,她也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该怎样怎样。但他现在可是盯着自己。 秦春子第一次感受到有话说不出的痛苦。她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事会被姐姐知道,再者,韩景毕竟是韩家人,怕是讨不得好。 她只能闭嘴自认栽! 韩景见秦春子不回话,当她是默认了。看她狼狈,恨得牙痒痒又拿她无可奈何。“本公子可不会娶你,你个疯子!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不把你抓官饶你一命就不错了!” 秦春子依旧表情平静,只是说出的话略略有些破了嗓子,透着一股可怜的味道。“你出去,让下人给我偷拿身衣裳。这事出了这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往外说。” 韩景被秦春子给气笑了。“你以为本公子会信你?”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你有两个选择,杀了我、和听我的。” “真是、你个恶毒的,亏得小叶子待你这般好。” 韩景此时反倒不走了,直接拉起角落的被子缠上,盯着秦春子。被子一移开,床上可真够狼藉。又是绣花鞋又是被撕破的衣裳,香囊肚兜扔得到处都是。韩景黑着脸,逼自己做到了目不斜视。 “说说,你想从本公子这里得到什么?钱吗?” 秦春子眉头不可察的微微一挑,尽管心里嘲讽到了极点,但还是不冷不热的说着话。她朝韩景伸出了手。“两千两,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给你立字据,你自个收着,如何?” 韩景瞧着秦春子的面瘫脸,恨不得撕破她无耻的脸皮。“你想威胁本公子?本公子从没对什么人妥协过!” 秦春子用自由的手拉开床帘,看了看天色,挣脱被韩景抓着的手,随意披起了韩景掉落到地上的外衣。她身子可以说是哪哪都疼,但最疼的,昨夜也受过了。 秦春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撑着走到书桌前,执笔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表情倒是壮烈。她站着铺开纸,直接给韩景立字据。 因着生气,她的字张扬极了,完全没有时时隐藏的那般娟秀。 韩景接过几乎可以说是往他俊脸糊来的纸,低头一看,冷笑了一声。“你对自己倒是下得去狠手。” 说是字据,其实更多的像是认罪书。倒是没说别的什么,只说今夜一事是她特意安排的,与他无关,还说他不予计较宽恕于她,给了她两千两作为安置。从此恩怨无关互不相欠。 有这封字据在,至少不会太给他添麻烦,他也不用担心,会再被莫名奇妙的桶一刀。“你确定要两千两?花楼里的姑娘,哪怕是头牌的第一次,也没有你这个数。” 秦春子知道韩景是故意羞辱自己,她也不觉得这话伤害有多大。她爬上床,把外衣脱了还给他。 明明心里是想让他滚,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趁着天还没有大亮,走吧,去给我带衣服来。” 韩景看着秦春子镇定的模样,也是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不过可以肯定,之前他所认识的秦叶子妹妹,都是假的。 面对这样的事情,不哭不恼,而是一脸平静的和他谈条件。韩景又隐约有了昨夜的印象,视线不可控的在秦春子身上游移。秦春子也不羞恼,只是拉起被子,遮住身上的伤痕,用平静的眼神传递着‘你该走了’的信息。 韩景拉开床帘下床,捡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当他弯腰穿鞋的时候,见着了地上的瓷碗碎片,偷偷捡起了一小块,带走了。 等到韩景离开了屋,秦春子这才从床上起身,她将香炉里的熏香灰全部倒入了炉火之中,隐去了所有的痕迹。 要说起这事谁受伤害更大,还真没个公论。 那夜韩景没有手下留情,秦春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两人在对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最明显的,就是各自唇上怎么都藏不住的伤口。 韩景直接以处理要事为由躲起来‘养伤’,秦春子是避无可避,但因着冬日,身上穿得密不透风也不被人察觉。她以风寒为由,带上了曾经秦叶子做的口罩。 这口罩还是先前为了厨房烧火下人准备的,她也是被逼得没有法子。 要说瞒过姐姐,真该感谢姐姐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姐姐夜里一向睡得沉,她动作也轻,起得还早,姐姐丝毫没有怀疑她是彻夜未归。 秦叶子因着想要弄清心中所想,便总是跟在庄曜玥身边做试探。庄曜玥高兴秦叶子待在身侧,自然是乐意和她一同。二人也算是各怀鬼胎,合拍得不行。 秦叶子见秦春子没有想法子拦着自己,当她想通了,心中高兴,也没有察觉。秦春子以风寒为由避着秦叶子,住回了听风。 这日子过得最为煎熬的,当为韩大公子。 连着两日,有些茶饭不思的感觉。他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凭白送出了两千两,接着便开始一头雾水。 他让人验过,说是那碗上没有沾药,闻着还是醒酒汤的味道。这就奇怪了,他分明……韩景无法说服自己,那样的奇怪只是因为千杯不倒的他喝醉了。然后秦春子只是个善心给他送醒酒汤的。 韩景挠了挠自己的后背。 此时,他正在某处屋宅房间里,关着门,敞着膀子坐在榻上,任由下人阿大帮忙,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涂药。 这都两天过去,结疤的指甲痕痒极了,丝毫没有减轻的模样。那恶女,是下足了狠手。 阿大尽全力做到有口不言。这些留在身子上的暧昧,再瞧公子的模样,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难。 更甚者,那日他负责采买,还让人给某位姑娘送了衣服…… 听下人回话,那姑娘年岁这般小,也不知公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而且,那不是公子心上人的妹妹么?为了保命,阿大很是聪明的闭口不言。 因着心情烦躁,韩景在这大寒的冬日给自己备了把纸扇,唰的一下打开后就开始扇风。“你说,你就说你觉得,那秦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大莫名奇妙挨了点名,郁闷到了极点。他不是那些个年轻仆人,如今也是上了点年纪的老奴仆,若说圆滑,也没谁比他圆滑了。可偏偏,是这么难的事情。 他真的察觉不出主子的心思啊! 第128章 碰巧撞大戏 这做下人的,都是看着主子想法说话,讨主子欢心的。()可他呢?实在拿捏不准公子对那二姑娘的心思。 “公子,小的也不知怎么说,瞧着倒是个乖巧懂事的。” “本公子没让你说瞧着,本公子瞧不出来么?本公子说的是这人心!你说,她若是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想闹什么,这都两天过去了,该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额……” “她就为了本公子的两千两银子?她若成了本公子的妻妹,本公子给她一万两都给!你说她何必呢?这不是傻么?” “额……” “再者说,如果是那酒的问题,那庄曜玥也喝了吧?人就没什么问题啊!还乐呵乐呵的带着爷的小叶子。偏偏是本公子遭这殃,还以为是那碗里的东西,结果你们又说没毛病。这让本公子怎么猜!” 阿大做到了静默,因为他发现,其实公子并不需要他的回话,公子只是在发牢骚,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自问自答。 秦春子是万万想不到的,她以为自己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没成想韩大公子身价太高,要的还不够令他满意,引起了他的怀疑。若是知道,她必定把‘千’给换成‘万’要。 韩景是越想越不对,总觉得要背后遭人什么阴招一样坐立不安。“别涂了!心烦!” 韩景拉上衣服穿好,皱着眉头问。“查出来了什么没有?那秦春子是怎么回事?” “小的派人查了,但二姑娘不姓秦,姓王。回报的说,那王家接连生了五个姑娘,那秦二姑娘就是最后一个。那家人是个坏心的,为了生个儿子,把女儿都给卖了。二姑娘作为最后的一个女儿,受了不少委屈。村子里人都说王家女儿身上总带着伤,孩子养的一个不如一个。”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么说来倒是什么都有可能,家里这般,肯定教不出什么好的!” “这小的也不敢说,就是听闻二姑娘十岁那年,那王家为了儿子上私塾,想要把二姑娘给卖了,但二姑娘看着瘦小不是个好模样,就一直卖不出去。那王家为此也没少打她。后来没得法子,就寻到了庄侍郎家,被庄侍郎一家收留了。” 韩景皱着眉摸下巴,也还是觉得没能给他解惑。若说这秦春子因着幼时穷苦,想要偷瞒着小叶子留些银两,也说不通!小叶子待她是极好的,别说幼时卖不出去,如今出落得连官家小姐都没法比。瞧她给自己写的字据,就那学文识字的水平,许多姑娘都比不上。小叶子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如此,她也犯不着做到这个地步啊! “还是不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爷冤枉了她?可是……也不对啊!她自己都承认了,连句话都没多说!” 阿大看着自己主子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觉得那秦二姑娘也是神人,公子上回这般模样,还是九岁时,被夫人诓着抄书,着急想逃的时候。 怎么也想不通的韩景恼怒的冲阿大发脾气。“你说,本公子想她做什么啊!字据在本公子手上!她若想要拿捏本公子,本公子弄死她不就得了!” 可不是这个理么? 说是这么个理啊! 阿大和韩景此时正在听风后院的花园里。因着上回被秦春子领进门,还和秦叶子等人喝了酒留宿,跑堂的没敢再拦他。韩景和阿大偷偷摸摸的找着人,最后躲在了草丛树后。 阿大偷偷瞟自己主子,觉得公子这性子变得也未免太快些。上一刻还说不管她,下一刻便说不行、一定要来弄明白。 他本就搞不懂主子心意,这会更是迷茫。 韩景此时带着黑纱帽,半弯着腰,偷瞄亭子里打算盘的秦春子。姐姐时常嘱咐她,白日不可以闷在屋子里算账,她便总是溜到屋外头。 两天前的事,秦春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她还必须带着口罩,她都快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桩。 不是她心宽,而是和姐姐拖延到最后还是没有算的账本比起来,那夜的事,实在是轻如鸿毛。她还顺道讹了一笔银子,都可以开始着手分店的事情了,忙得不行,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那事本就是她没把握好出了差错,也没得怨,反手还得了一笔银子,若是细算,感觉还赚了。而且,那韩景也因此没再出现,这样多好,也不缠着姐姐了。少了一个无赖成天在姐姐面前晃悠,再好不过。 她可不怕韩景反悔,瞧着也是个好面子的,再加上对姐姐还有妄想。她写的那什么字据,他就是宁愿烂掉,都不愿拿出来见见光的。 秦春子心情大好,算账的速度便更快了。 秦春子的算盘是秦叶子手把手教的,打起来速度极快,,算起帐来气势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韩景躲着偷瞄,他可不信一个姑娘家经历了那样的事能够当什么都没发生。他推了推身旁一同埋伏的阿大,小声问道:“你说,莫不是伤着得了失心疯,看起来像算盘欠她什么似的。她不会!把那算盘当成本公子了吧!” “额……” “不应该啊!本公子也是受害人,没怎么着她啊!若说本公子不够体贴,她也咬了本公子一身。” “额……” “不过,她戴的那是什么?面纱吗?也不像啊!看着挺实用的。” 阿大自从充分了解自己主子并不需要人回话后,已经学会了用一个‘额’字来帮自家公子承接上下话题。 公子其实自己自问自答就够了。 只是他还没有发现。 正当两人努力埋伏的时候,跑堂的带来人拜访。来者正是许秀儿。许秀儿穿着比以往还要华丽的衣裳,盘着的长发上插满了簪子和步摇,整个人用夸张的贵气妆点着,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自身的身份。 她一夕之间仿佛变了个人般,眼神都锐利了不少。来至亭中,她也不与秦春子问好,就这么站着。 “二小姐,许小姐带到。” “行了。退下吧。”秦春子合上账本,用算盘压着,因口罩遮去了半边脸,她只能用着眼睛和声音装无辜。“许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许秀儿笑着坐到石凳上,很是自来熟的模样。自那日回府,她把事情与娘亲说过后,娘亲便教了她许多。她现在已经不信任秦春子了,并认定她是在耍着她。 娘说了,或许一开始这二姑娘是想帮她,可后来却改了主意,所以特意把她从庄曜玥屋里赶了出来。她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也就这秦家姐妹害了她。她二人变着法的戏耍自己,对此,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讨些公道回来的! 无论如何,她都会成为庄侍郎的正妻,而其余人等,终于只能在她手底下讨活口。娘说了,无论那大姑娘暗里和庄侍郎是什么关系,明面上就是他妹妹,是怎么也低她一等,没得光明的。这般,她总是占了上风。只要她强起来,让庄曜玥明白她的心意,不再误会她,一切就都注定了成为她的胜局。 “二姑娘这是做什么呢?还带着个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你的性格还真像。” 秦春子诧异的挑了挑眉,口罩下头的嘴角止不住的勾起。看来,她是被发现了。可是,这许家小姐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生,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秦春子来了兴致,决定好好逗弄逗弄她。 “让许姐姐笑话了。春子偶感风寒,怕传染给了她人,这才带上这玩意。” “是么?二姑娘还真是努力,染病了还在此处打算盘。” 许秀儿故意挑衅,伸手去拿秦春子的账本,想激怒秦春子。可她没料到,秦春子因着她的改变心情大好,故意迎合她。 秦春子紧张的将账本抱在怀里,起身避开许秀儿。“许姐姐,这账本、姐姐说了,不能与旁人看的。” “哦?倒是我没想那么多,想来也是,你们这两姐妹生来就是个狐狸贱胚子,阴谋诡计小心思多得去了,自然是防人的。” 秦春子这人,说她什么,她都可以不气,但唯独说不得她姐姐。她止不住面色阴沉,却因口罩没能显露出来。“许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春子可以,但你不能说春子的姐姐。” “怎么?难道不是?你也莫装,弄得我都快被你糊弄过去。你便老实交代,那日你把我从庄曜玥屋中叫出,可是因着你姐姐吩咐?你们姐妹俩,倒是会故意找我难堪啊!” “许姐姐,怎么会呢?春子没有。春子只是觉得夜已深了,许姐姐你一个姑娘家待在曜子哥哥的屋中不妥……” “你还敢撒谎!”许秀儿拍着石桌起身。“你那日根本不是去送什么醒酒汤!你连个盘子都没端!分明是故意的!” 秦春子摇着头,很是急切委屈。“许姐姐,春子没有。真的是厨房没有忙出来,春子后来去给韩哥哥送汤了。” 若不是因为许秀儿掺合了这事,她能受那气?念头至此的秦春子转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子,计上心头。 她低着小脑袋,呜呜咽咽的哭泣出声,并且从袖子中扔出了当时许秀儿送她的香囊。香囊里的香料早就被取出,她本是想派人送去许府,算是敲打敲打许家人,如今反倒用上了。 许秀儿见着那香囊,一瞬间也慌了。 “许姐姐!你休想诬赖春子!春子好心去与你道歉,还给你大跪磕了三个响头。特意邀你来听风见曜子哥哥,想让你和曜子哥哥和好。结果你还利用了春子。春子派人问过了,你这香囊里装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说!你那夜,是不是想借着机会和曜子哥哥……” 秦春子故作气愤,握着小拳头,看上去无害极了。 许秀儿脸色煞白。也是回去的那夜,娘问起香囊她才知道的。娘说那香囊里装着些崔情香料,虽没那么厉害,但至少能让男女间气氛缓和些。她说没能拿出来,娘还懊恼了许久。 “你怎不说话了!”秦春子用袖子抹了一把泪。 许秀儿强撑着笑道:“怎么?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拿着这小香囊,和哪个野男人私会了?不愧是个贱种狐狸精!” 秦春子得了机会,故意激怒许秀儿,拿起账本就朝许秀儿的脑袋打去。“你是个坏人!坏人!” “啊!你个小贱种!” 被打的许秀儿护着自己好不容易盘好的头发,她头上都是簪子,受打的时候戳得可疼。秦春子看上去下手并不重,实际上都是挑准了地方打的。 许秀儿恼羞成怒的推开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秦春子推倒在了地上。许秀儿怒气冲冲,正好摸到石桌上的算盘,顺手抄起来就抄秦春子身上打去。 “住手!” 随着一声惊呼,许秀儿的算盘落到了秦春子的身上。秦春子用手挡着,许秀儿下手也是极狠,虽算盘本身老旧,但竟直接打坏了,珠子全部散落到了地上。 本来,这时,秦春子就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然后对着许秀儿说:你个蠢货,就冲你这一下,本姑娘就能让你们许家连私塾都开不下去! 接着带伤报官…… 最后,把许家赶出瑞丰。 结果,因为多了一声惊呼,包括秦春子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韩景、韩大公子,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白活了前头十九年,头一回被耍得团团转,还是因着一个看上去极好拿捏的私塾家小姐! 一个低贱得给他提鞋都不配的人!硬生生的在他脸上啪啪的打了两下声响极大的巴掌。 他便说怎么都不对,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秦二姑娘,亏她还是小叶子的妹妹,半点小叶子的聪明才智都没学到。傻乎乎的一口一个许姐姐,分明知道因着对方受了委屈也不解释。自作聪明的还跟他拿了两千两! 他便说,拿两千两有个什么用!原来是特意和他划清关系用的。 那两千两,确实是特意划清关系趁火打劫用的,只是,和韩景心中所想,完全不一样罢了。 韩景也管不得自己身上因为埋伏的狼狈,拿下黑纱帽,便脸色铁青的推开许秀儿。许秀儿哪里知道这里还藏着个人,整个人都傻了。 傻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的秦春子,开始转着眼睛咬唇回忆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 还没等她理清,就被韩景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第129章 又讹一笔 韩景凭着一股怒意,也忘了两人之间的尴尬。(g d o w n)他把秦春子抱着,想带出听风找大夫给她看看,却被秦春子拉住。 “别、别……”秦春子见韩景这般模样,大概猜测出他误会了什么,决定将错就错的秦春子,又是委屈的垂眸低声。“春子不想闹大,姐姐会知道的。带春子到后屋就好了。” 秦春子装作不敢直视韩景的模样,小手一指便道:“往那走。” “她都把你打成这样了!得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啊!” 韩景一说,秦春子便立刻想得通透,她犹豫着小手,轻轻地拍了下韩景的肩膀。“韩、韩哥哥,春子伤的是手,你把春子放下来。” 若是这般被旁人看到告诉了姐姐,岂不是自找麻烦。姐姐那般聪明,一听肯定便知道是自己下套给的许秀儿,再问一问缘由,就都会被发现的。 韩景楞了一下,也是被气到一时糊涂,只想把秦叶子这不长脑袋的妹妹赶紧带离坏女人身边,免得伤着。也忘了人家脚没事。 韩景把秦春子放到地上,秦春子退离了韩景两步,不敢抬头看他。“春子,自己走回后屋。” “唉!你等等!” 秦春子说完便走,听着韩景的话也没停下脚步,韩景只能跟在她后面一同前去。好不容易追上自己主子的阿大,瞧着自己主子又离开了,喘着气,还得继续跟。 秦春子来了内屋,也放了韩景进门,鬼鬼祟祟的小心把门关上,正巧将阿大关在了外头。阿大想敲门,后来便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敲什么门啊!这般没有眼力见,第一天伺候主子啊! 这么想着的阿大选择在门外守着,还非常体贴的离得远了点。 “你小心些,别伤着手。” 关门的时候,韩景还顺便搭了把手,帮助秦春子这个受伤之人。 秦春子到榻上坐下,搭着自己受伤的左臂,右臂还紧紧抱着账本。她低着小脑袋,仿佛这屋里只有她一人一般,坚决不抬头看韩景。 韩景叹了口气,来到她身旁坐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本公子、爷、我帮你瞧瞧手,那一下打得不轻,免得落下毛病。” 小可怜秦春子稍稍向韩景挪去自己的左臂。韩景小心帮她挽起袖子,比伤口更早印入眼帘的,是秦春子那晚被绑且拼命挣扎留下的手腕淤青。 韩景此时才想起尴尬,耳后稍稍染上些许绯红,袖子再往上,便是一瞬间肿起来的手臂,看上去十分渗人。小姑娘白臂如藕,却突然红肿起了一大块。“我还是去找人给你看看!” “韩哥哥!”秦春子用右手抓住韩景起身的袖子,可怜红着大眼睛看他。“别,春子不想让姐姐知道。” 韩景瞧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就好像一只无害可爱的小白兔,受了伤还硬撑着朝自己拱脑袋。韩景一个没忍住,伸手到秦春子耳后,把她的口罩解了下来。 秦春子任由他动作,口罩拿下来后,衬上那惨白的脸色和被咬破结痂的唇,更是无辜。 “你姐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况且,是那许家小姐打你,她还能找你麻烦?” “春子自作主张,还去与许家小姐道过歉,那夜,人也是春子叫来的。春子与姐姐说了谎,就算姐姐不责备春子,春子都不想让姐姐知道。” 韩景瞧秦春子倔犟,忍不住想起阿大说的,小时候她受了不少磨难,一开始听着还没什么,现在一回想,真觉得自己不是人。 “你这有没有什么伤药?我给你先抹上。你也别说不看大夫,晚一些你得了空,说是出躺门,没人知道的。” 秦春子乖巧的点头,指向屏风后,韩景便去拿。秦春子看着韩景的背影,偷偷勾了下嘴角。不是说还是什么韩家嫡子,就这傻劲,基本已经告别商场了。既然如此,送上门的,她便利用利用他。 秦春子放下自己手中的账本,计上心头。 韩景从后拿了个药箱,坐到秦春子身侧,找着合适的药瓶子给她上药。他瞧秦春子也不喊疼,只是皱着小眉头,有一股怎么也说不上的感觉。 他韩景,对女子一向大度温柔,上次,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朝姑娘凶。他自作聪明,以为被人算计,结果还是人家姑娘不予他计较。想想那一晚上,他的行为简直是为人君子不耻到了极点。 “春、春子。”韩景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那天,你怎么不说呢?” “春子不知道怎么说。”秦春子低着头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听风是春子的地方,酒是春子拿出来的,大半夜出现在韩哥哥屋里的也是春子。” 秦春子这话又是在韩大公子脸上打巴掌。当初,他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么?这下,轮到韩景盯着秦春子手臂上的伤不挪动眼神。没办法,太羞愧,抬不起来。 “而且春子也不知道那香囊有问题,后来让人验了才知道的。” 她还没进屋的路上,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事后想想,就顺手查了一下香囊里的香料,谁成想,还真是。 “那你也不能……你一个姑娘家,给我写什么字据啊!谁教你的!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就自作聪明……”韩景责备着,见秦春子不吭声,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我不是骂你。” 秦春子之所以会突然低落,是因为,她想起那两千两银子。那银子都被她划入分店筹建里头去了,若是这人还想拿回去,不!姐姐说了,到手的东西,哪还有送回去的。 “韩哥哥,春子不是故意的。春子把那两千两银子还你。” 秦春子说完便起身,因为突然,正在上药的韩景便撞到了秦春子的伤处,秦春子小声叫了一声疼,韩景便连忙把她拉回来坐下。 “你别乱动了!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送你了!” 得逞了的秦春子脸上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得意。“可……” “可以的!” 秦春子又安静了下来,像是听话了。韩景见上药上得差不多了,盖上药膏去看秦春子,正巧看到她小白兔般纯洁无辜的小眼神。 “咳。咳咳……”韩景用手捂嘴,避开秦春子的眼睛。他安静了一会,将手上药膏放回药箱,这才开口。“本公子、爷、我,春子,我没法娶你。” 秦春子侧过身不去看韩景,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春子知道。” 又来了! 韩景真的觉得,莫名的,自己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犯错不承认就算了,还厚脸皮到了极点。 “那不是韩哥哥的错,是春子自己,把那香囊带身上的。” “那是许秀儿……我也喝多了酒。” “酒是春子的。” 韩景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按道理来说,春子这么善解人意真的是太好了。给他省去不少麻烦,他完全可以当作这事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日子。可他瞧春子为做坏事的他辩解,他就忍不住去宽慰她,说不是她的错。那不是她的错,错就在自己啊! 韩景郁闷得不行。 “你还想要些什么,爷、我都给你!爷、我补偿给你!” 韩景何时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连想自称为‘爷’都要掂量三分,他都被自己给整晕了。 秦春子突然高兴了起来,仿佛在盛阳下欢乐扑翅而过的鸟一般。她拿起账本,一双眼睛里都是笑意。“韩哥哥!那你帮春子在京里头找个位置好的酒楼吧!姐姐想把听风开到京里去!可京里头不好落脚,根本找不到位置,银钱也很多……一直都没有法子……” 韩景看着秦春子从欢乐到沮丧,表情生动可爱极了。让他有那么一瞬都移不开眼睛,他十分尴尬的转移目光。“可、可以。爷、我!我!什么毛病这是!我在京里头看好了一处地方,你若想要,给你好了。” “不、不。春子有钱,春子和姐姐备了银子的。春子还偷偷省了一些家用!真的!” 对上秦春子如此坦然单纯的眼神,韩景觉得,自己若是收了人家姑娘一两银子,是要下地狱的!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你不用给我钱。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你收着就行。我、我回去给你拿地契。还,还有那字据。我会烧了的。” 韩景有些坐立不安的站起身,想走又觉得自己应该打声招呼再离开,迈出去的步子又硬生生的给缩了回来。“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秦春子摇了摇头,又突然抓住韩景的袖子,韩景吓得不轻,连忙回头看他。 只瞧秦春子十四岁稚嫩可爱的脸蛋上挂满了笑意,大眼睛笑眯成了一对漂亮的弯月,刚刚还苍白的小脸,染上些许激动的红晕,那受伤的薄唇在喧嚣告诉他,这姑娘是极好欺负的,他抓着她,她都跑不了。 韩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脸一下涨得爆红的感觉。他用尚未被抓的另一边手,半捂住自己的脸,小碎步后退了两下。 秦春子察觉他的异常暗道不妙,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然后告诉韩景:“韩哥哥,你放心,春子不会把那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春子绝对、绝对不会再和韩哥哥扯上一丁点关系了!” 第130章 违心的话随心的事 阿大觉得自己的主子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情。()<去听风之前,坐立不安,从听风回来,枯坐成石。整个人在屋里撑着脑袋,然后一动不动,等到日下西山,眼睛一闭,就说要睡了。 可怜他一个下人,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阿大伺候韩景褪去外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公子,您吩咐的地契,小的已经送去给秦二姑娘了。” “哦?哦。送了就行。那、她去看大夫了么?” “小的亲眼见着二姑娘去的医馆才回来。” “那就好。那,大夫有没有说什么?” “啊?”阿大也楞了,难不成,他还应该再等等,然后问个结果?“小的没问……” “就说你们怎么办事的!明天,去给本公子问清楚了再回来!” “是、是。小的明白。” 阿大应着韩景,却发现两人关注的东西根本不是一处的。他更想说的是地契的问题,公子却问他什么大夫。 想想都令人头疼。 那地契,是公子为新铺子备的。京里头的铺子,向来难得,便是许多人都不愿卖。好不容易找了个要出手的,几家竞争下来,铺子贵得吓人。为了这铺子,先前公子忙了大半个月,就等老爷生辰,偷着给老爷惊喜。如今别说惊喜,若是传了出去,都成惊吓了。老爷可不打断公子的两条腿。 韩景褪衣后往床上躺,阿大又再一次鼓起了勇气。“公子,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那地契就不用说了,回去爹若是打我,你记得帮我把娘叫出来。” “不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公子……您还没有用过晚饭,而且,鞋、鞋子没脱就要睡么……” 韩景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心烦意燥的扒了扒自己头发,如今这般模样,哪还有当初潇洒帅气的样子。 “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扇子!去把本公子的扇子拿来!” “是、是。”阿大连忙跑去拿来扇子递给韩景,韩景唰的打开,拼命的扇风。“爷一定是没做过这般的亏心事,所以才紧张了!” “啊?” “这、这人紧张,可不是要心跳加速的么!” 阿大对上自家公子极美的俊脸,瞧着他的一脸认真,半饷说不出话来。“是这么个理。” “是吧!” 韩景得了回话,心情大好,轻松了许多。阿大发现,他好像悟出公子的心思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秦二姑娘,他往后见着,头还得再低两分。 事情也果然不出所料。在那之后,阿大多次体会到了自家公子的口是心非外、加跟踪人的本事。先是说着违心的话,再带着他去做随心的事。如今,他跟着公子,完美的熟悉了听风的地形,躲哪哪不会被发现,问他! 阿大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意思。这种情况绝对是第一次。公子身为韩家嫡子,见过的闺阁姑娘,多了去了。哪怕是官家的女子,也有不少。公子一向不喜那些拿捏做派的,面子上却总是给足了功夫。随口两句,便能讨得姑娘家心花怒放。 自打意外见了秦大姑娘,二人话说得也投机。公子自是喜欢极了。但也是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也敢说。想要送礼便把礼送上门,想要求亲便大张旗鼓的去。这还是头一回,需要蹲墙角躲起来偷看人家姑娘。 阿大隐约猜测到自家公子身上的痕迹是秦二姑娘留下的。别说,瞧着秦二姑娘,说话声都不敢再大些,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有那么大的力气。 咳,也可能是他家公子折腾得…… 本以为公子喜欢秦大姑娘那样随性肆意的,结果看走了眼,公子喜欢的竟然是秦二姑娘那般娇小依人的。 阿大对于此事,装聋作哑,瞧着心急也没有法子。但眼看就要过年了,少爷竟然就这么偷着躲了一个多月,连面都不敢和秦二姑娘见一次,更别说说句话。 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阿大找了机会,去帮助自己胆小如鼠的公子。 “公子!公子!了不得!了不得了。” “急什么!有话好好说。” 碰着秦春子盘点点货的日子,韩大公子这才止住自己往外走的脚步。还没等他在屋里翻会账,阿大便闯了进来。 “公子,小的瞧见……” “瞧见什么?” 韩景身着上等如云锦绘制的锦衣白袍,绣着青蓝两色的花纹边饰,头顶镶玉银冠,衬得容颜如玉,肌肤如雪。低垂的桃花眼里一片盈盈亮光,轻轻一抬,便美的人眩目三分。然后,他因为阿大接下来的话,顿住了。 “那、那秦二姑娘和一男子有说有笑的,还把人请进了里屋,眼看着已经待了一会,还没出来……” 韩景账本‘啪’的一声便打到书桌上,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你确定?怎么都没听说过她结识了旁的什么人?” “小的打听清楚了,下人说是听风的管事,总在外跑,先前出门,因着过年又才回来。” 韩景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阿大瞧着有戏,便开口问道:“公子,若不,去看看?” “走!看看去!” 韩景极其熟练的从某箱子里拿出黑纱帽,阿大暗道主子是个扶不上墙的,连忙拦下。“公子,我们要不提上拜帖去吧?这、这眼瞧着要过年了,送礼祝拜一下没什么问题的。” 韩景拿着黑纱帽很是犹豫。“可、不行啊!” “怎么不行?” 韩景也说不上怎么不行。他都与秦春子说好的了。两人从此往后互不相干,他又不想负责,然后还去人家姑娘跟前晃悠,这成什么事啊! 说白了,韩大公子还没有下好决心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有点太脱离他的掌控了。韩景这人,喜欢能够随心愿发生的事。 就好比秦叶子,他早已想好,就是得这样的姑娘才适合自己。不是那些商户家好斗的姑娘,也不是那些官宦家守矩的小姐。就应该是秦叶子那般的,像他,随性,聪明又伶俐的好姑娘。 至于秦春子,她还只是个孩子。脸蛋小小的,笑起来傻乎乎的,性子简单,还特别善解人意…… 韩景又觉得自己有点晕。 亏着阿大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 “不!本公子不能去!”韩景咬牙坚定道:“本公子又不想娶她,这般也好,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两刻钟后…… 韩大公子和自己的贴身仆人埋伏到了里屋外头的窗子底下。 韩景懊恼的打着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阿大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自豪了一番。他便说,公子忍不住的。 一个下人端着茶水路过,见着屋子外头蹲在地上的一对主仆,目不斜视,恍若无人一般的从旁走过。 如今东家不在,他们听二小姐的。一个月前,二小姐偷着把他们叫到一处,要他们跟韩公子讨价,让这韩公子成为听风里瞧不见的人。这听风人多啊!可碍不住韩公子有钱。大家伙得了不少银子。这笔银子,他们和二小姐对半分,二小姐也说,算是过年礼钱,多给的。从那以后,他们便由着这韩公子玩游戏,都不理他。 自以为买通下人的韩景在这听风越发的放肆,反正,他只要做到不让秦春子看见便行。殊不知,每天夜里,秦春子都听着下人汇报一次,只是后来腻烦了,连听都懒得听。 因上回躲庄曜玥离开的大贵,后来又跑了一趟外地。如今要过年了,就连忙回来和家里人一同。大贵拿着账本,交予秦春子让她核对,秦春子便在书案上倒茶与他闲话,顺便打打算盘。 “春子,你这算盘打得是越来越好了。我都不及你一半,可是惭愧。” 秦春子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打着算盘,眼睛没有挪动,却回上大贵的话。“春子怎么比得上姐姐。”秦春子用着略为骄傲的语气说道。“姐姐才是极厉害的。都不用算盘,也能把账算的一清二楚。” “说起来,秦叶子在县府住了许久了吧?就这般住着?” 秦春子停下算盘,拿起毛笔往账本上一勾,笑道:“姐姐玩得开心,春子觉得,这般也好。” “唉。”大贵叹了口气,取笑道:“她便玩着,留你一人打算盘?这秦叶子,上辈子是得了什么福分,有你这么一个听话的妹妹。” 秦春子对着尾账,低头很认真的模样。小手指划过账本,还皱着眉头,乖巧极了。“才不是,姐姐是春子的福分。这听风都是姐姐想的。姐姐日日想这些已经够辛苦的了,春子能帮上姐姐,春子高兴还来不及。” 大贵自然知道秦春子话里的意思。可不是嘛!这听风,大到每次活动,小到一段节目,都靠着秦叶子想。大贵只是故意和秦春子逗着玩罢了。 他便总是觉得,秦叶子这妹妹闷得很。“说起来,春子今年过后就该十五了,也不知,到底是哪户人家这般有福气,能娶走你。” 第131章 跟着姐姐接爹娘 韩景一听大贵这么说,当即别了扇子就要往里冲,好在阿大发现及时把他给拽走了,韩景还不服气,蹬着脚试图挣脱。(百度搜索""每天看最新章节.) 阿大把韩景拉到亭子里,韩景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还生着气。“你拉本公子做什么!” “公子,您刚刚想冲进去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瞧见那胖子说的话?脑满肠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好意思说什么?娶她?谁脑子有病把自家姑娘嫁这种货色!和本公子有得比么!不行……”韩景着急的摇头。“那秦春子傻啊!爷得去看看!” 阿大又连忙上前拦下,为自家公子着急得不行。那人也没说要娶二姑娘啊!公子是怎么听出来的?韩景急得直跺脚。“你说你!拦着本公子干嘛啊!” “公子,公子你别急。你这般突然出现,怕是惹二姑娘不快啊!” “你……”韩景有些犹豫。“本公子又没怎么着她,她还能生气了?” “公子,瞧着那管事和二姑娘甚是熟络,若是公子突然出现诋毁,二姑娘肯定不悦啊!” “那,那本公子能怎么着?就由着她被骗?她傻啊!万一人说两句,她就跟人跑了……” “谁跟人跑了?” 还没等阿大回话,一个好奇的女子声音响起。秦叶子突然出现在亭子一处好奇的眨着眼睛。韩景和阿大做贼心虚,吓得不行,尤其是韩景,都差点跳了起来。“小、小叶子?” 秦叶子此时披着黑色披风,穿着翠绿色的罗裙,歪着脑袋有趣的看着韩景。大眼睛里满满的八卦味,她嘴角一勾,俏皮的蹦跳来到韩景面前。“韩公子,本事人啊!在我这听风,真是越发如鱼得水了。” 因着这阵子,秦叶子一直跟着庄曜玥闲晃,没怎么注意听风的事情。加上秦春子也吩咐了下人,得东家问了才答。大家也就闭口不提韩景之事。 韩景难得被调侃得红了耳,他拿出自己的扇子,又是一阵猛扇。“小叶子,爷许久不见你了,你莫不是跟着那庄侍郎游山玩水去了吧?” 秦叶子诧异的挑起柳眉,绕着韩景打量了一圈,直勾勾的看得人心慌。 “不对啊!韩公子,若是先前,你可不会这么说话。你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吧?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好久没见你了。” “胡、胡说!本公子能做什么亏心事,本公子是那样的人么!” 韩景见着秦叶子,突然想起秦春子的事,灵光一闪。“小叶子,怎么就你一个,你妹妹呢!” “春子?春子的话……”秦叶子大眼睛一转。“肯定是不听话又躲屋里算账了!” 秦叶子小脚一跺就去抓妹妹,韩景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招呼阿大一同跟上。秦叶子领着韩景一同进门的时候,秦春子还在和大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春子见着秦叶子,一瞬间整个人都发着光亮,连忙起身小跑向秦叶子。 “姐姐,你可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瞧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别提了。”秦叶子拉着秦春子的手往榻上坐。“还指望我那哥,带我吃香的喝辣的,没成想带我下乡视察民情去了。” 秦春子听着脸色一变,连忙蹲下身想要帮秦叶子按按腿,却被秦叶子一把拉住。“干嘛呢?” “给姐姐按按。”那坏人真是没个长进,亏着还是喜欢姐姐的,竟然让姐姐去跟着吃苦头,还以为是带姐姐去玩了! “肩膀!” 秦叶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秦春子二话不说踢了鞋连忙跑上榻坐在秦叶子的身后,帮秦叶子按摩。 “唉,大贵?你回来啦!” 大贵好笑的看着她二人,憨厚的挠了挠脑袋。“秦叶子,你说说你,我刚还和春子提呢!就你这命好的,得了这么个可爱听话的妹妹。” 秦叶子眉头一挑,笑到:“哦?是羡慕我有个妹妹,还是想要个媳妇?大贵,今年你回去过年,可又要热闹。” 大贵知道秦叶子在取笑他什么,尴尬的笑了。还没等他反应,就见一贵气的公子哥,从门口一路小步挪到秦春子身侧,然后黑着一张脸盯着他。 “这位公子是?” “哦!”秦叶子这才想起来介绍。“这位是韩公子,也是生意场上的,韩家家大业大,韩公子可是个本事人。” 大贵连忙起身。“原来是韩公子,在下听风管事庄大贵。” 韩景止不住的冷哼了一声,察觉自己反应不对,又是忙道:“原来是听风管事。想来你也是个厉害,竟让小叶子这般信任你。” 韩景脸上带笑,实际上才没有笑。说起来,听风就靠着一对姐妹两个姑娘家在忙活,唯一的骨干是个外来的男子,可想而知必定是非常信任的。两个姑娘家美丽可爱,尚未出阁,不知得着多少人惦记。这管事,难保没有这些心思。他越瞧越觉得是个坏心眼的。 大贵很是尴尬,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人,只好赔笑。 秦叶子觉得情况不对,拍了拍榻板。“韩公子,收收你的威风,瞧把我管事吓得。” “本公子可没有吓他,是他自个的问题。” 秦叶子摇头笑笑,抓住春子按摩的手。“好啦!姐姐没事了。对了,春子,你一会有没有空,和姐姐去个地方?” “姐姐不是刚回来?又要到何处去?” “爹娘回来了!一会我和哥去接,要不就一起去吧!” 秦春子诧异道:“叔和婶子不是入京住了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说是住不大惯,还是这好,便回来了。”秦叶子用手戳了戳秦春子的额头。“你说你,还叫着叔婶,那也是你爹娘好么?” 春子怎么说也是上了庄家户籍的,是实打实的庄家人,老这么生疏的叫着,生分得很。 秦春子打从心里就没觉得李氏和庄詹二人是她的家人,她怕极了爹娘这样的称呼,但若是姐姐要求的,她定是应的。 “那春子和姐姐一同去接爹娘吧,春子没什么要忙的急事。” “这庄侍郎家人都回来了?” 大贵皱着眉头问。 秦叶子知道大贵担心什么,笑着宽慰他。“你也别担心,爹娘是准备在镇上住,没想回村里。宅子都买好了。先前我和哥还看了几天,瞧着是个不错的地,离咱们这也有一段,不会常常上门的。你安心做你的事便是。不过,这几天你可以先回去。算是我这个东家提前给你放假,你早些回去过年不是挺好?” 大贵也笑了。“秦叶子,你这可是诓我,当初说好是正儿八经的明着雇我,现在倒好,我是今天避一个明天躲两个。唉,你这工钱看来得涨涨了。” 秦叶子没好气的瞪大贵。“你这工钱,整个瑞丰没哪个管事比你开得高。你放心吧,爹娘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我会与他们说说的。至于我哥,你也别想了。别说我哥体谅你,你见着他,也是不会给他低声下气的主。还是避着吧!” 大贵憨厚的笑,看上去已经不再将当年的事放心上了。近来他想通了不少,如今庄曜玥回来了,秦叶子他是怎么也等不到的。既然如此,就该收了心,安心成家立业过日子才是。今年过年,娘若再提他婚事,他便不会再拒绝,娶个老实本分的好姑娘,旁的都不想了。 但即使下了决心,心里头还是有些涩涩的。秦叶子是个好姑娘,当时不与他计较,救了他一命不说,还在他痛苦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若没有秦叶子,也没有他庄大贵今天。 “秦叶子,今年过年后,我便要找个好姑娘成亲了,你可有贺礼钱备我?” 秦叶子惊讶地看着大贵。她以为大贵也是个追求感情的,所以才一直拒绝什么盲婚盲娶,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她虽打趣大贵,但真没觉得他就能娶上媳妇。其实,盲婚盲嫁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像她这般先是单身二十来年,再外加单身一辈子。 “行啊!你若成亲,我与你备大礼便是!春子……” “嗯。” 秦叶子一□□子,韩景的心猛的就提了起来。 “到时候你也给你大贵哥备一份,咱俩一块闹洞房!” 秦春子听着姐姐不着调的话忍不住笑,乖巧的点着头。“全听姐姐的。” 韩景听着秦叶子的话,知道她没有把妹妹嫁给这管事的意思,心头松了一口气。好在,小叶子不是个没眼光的,有见识。 可转念一想,韩景偷瞟了秦春子一眼。这小姑娘还真是绝情得很。说是互不相干,然后就真没跟他说句话。他都进来这么久了,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们聊得倒是高兴,就让他这么干站的,也不找个地方请他坐下。 韩景眼神里充满怨气。 事实上,只是韩景没有发现罢了。 只要秦叶子在身边,秦春子是一贯不和旁人搭话的。他与秦叶子见过那么多次,秦春子都只是安静的待在一旁。只是他以前关注的是秦叶子,没有发现。 对于秦春子来说,她只需要安静的看着姐姐就好。然后,对上对姐姐心存妄想的人,狠瞪对方一眼。 第132章 双双骑马 秦叶子带着秦春子坐马车去接人,本来是多令人期待的家人团聚。()结果却多了韩大公子这么一个碍事的。 韩景主动提出可以外借自己的马车,秦叶子瞧着人家韩大公子的马车,那叫一个宽敞豪气,二话不说便应了。可这么大的马车,瑞丰里头还不好找车夫,如此,便只能由阿大出马。阿大是个仆人,人家得跟着主子的,于是,秦叶子便顺利把他主子稍上了。 韩景发誓,自己真的就只是好心要给她们借马车,她们要走得远,怕是颠簸。他这马车走远路稳妥得很,这才有了这个提议。 谁想到,莫名奇妙的就发展成自己也在马车上。 外头赶车的阿大默默给自己主子加油,希望对方能争口气,别凭白浪费了他帮着求来的机会。 韩景坐在马车里,姿势完美诠释了正襟危坐这个词,一副严肃拘谨的模样,完全没有了本该有的潇洒气。 秦叶子瞧韩景,真是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她偷偷碰了碰秦春子,秦春子顺着秦叶子的手指方向,往韩景那看。韩景后背更加直挺了。 秦春子说不准韩景是个什么情况。 大抵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是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着的主。一开始,她还担心对方是不是对听风有所企图,所以才会偷偷摸摸的上门。后来,她瞧着对方老盯着自己算帐,便担心起账本,最后发现,也还是多想。 她拿捏不准他的意图,便随他去了。 秦春子默默抓住秦叶子的手臂,只要不是害姐姐,惹姐姐不高兴便好。 韩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秦春子的恶意,动作更加僵硬,扭头看向窗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利索。 他实在没法和秦春子就这么待在一个小马车里头,而且里面还有她的姐姐小叶子。这种做了坏事怕被人发现的感觉,实在太为难人了。 阿大赶着马车来到县外远郊,就停在官道附近。赶到时已是黄昏,天边的晚霞逐渐消退,勾勒出一幅美妙的天景奇观。 庄曜玥虽来晚了一些,但骑着快马抄近路比秦叶子他们还要早到。庄曜玥和李安,二人各骑一匹快马,李安避在庄曜玥之后,马儿听话的低头吃草,没有越过前头。晚霞照耀下,庄曜玥身上染了些许美丽的夕阳颜色。 他穿着紫蓝相间的锦衣袍,衣着简单,没有太多华丽的纹饰。但从感觉上看,虽是便服,却像极了武人的常服,有一种肃穆威严在。他黑色的官靴踩在马镫上,指骨分明的手拽着缰绳,腰背挺直目视远方,一双眸子甚是清明,从旁看去,雕刻般的侧脸带着几分冷峻刻薄的味道。 秦叶子没搭理阿大放好的小板凳,直接跳下了马车。她跑到庄曜玥跟前,谨慎保持着和马儿的安全距离。“你说你,骑马也不带上我。” 庄曜玥见着秦叶子,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变了不少,瞧着生动了很多。“我与扬大人有要事相商,再者还得交代蒋大人一些事情。是你自个说懒得等我的。怎么?春子可是叫来了?” 秦叶子点了点头,说着朝马车的方向指去。“那呢!” 庄曜玥回头一瞧,看着秦春子站在马车处,身旁还跟着韩景,他略略嘲讽的勾起嘴角。“这韩景还真是缠人,这都要跟来。” 秦叶子替韩景喊冤。“这可真不是。是我瞧上人家的马车了。不过早知道你骑马来,我定是看不上。”秦叶子走到庄曜玥身侧拍了拍他小腿。“下来!换我跑两圈。” “你会骑马?” 庄曜玥冷静的问着秦叶子,似是也不惊讶的模样。 “那当然!” 有钱人的标配,游泳池和马场!她名下可养着不少好马,一眼便瞧出庄曜玥这匹马儿的好来。 庄曜玥稳着下马,帮着搭了秦叶子一把手。“我与你一同先跑一圈,可不能你说什么我便信。” 庄曜玥说完话,便轻轻一跃,坐在了秦叶子的后头。 秦叶子甚是不满的踢腿。“我还没和人同骑过一匹马呢!挤得很。” “那你便忍着吧。否则我也不敢让你骑。”庄曜玥帮着抓住缰绳,问着秦叶子。“我们往前跑一段怎么样?看看爹娘来了没有?” “行!听你的!不过得和春子说一声。” “好。走!” 庄曜玥驱着马,和秦叶子一同骑马小跑到秦春子跟前。秦叶子因着骑上了马,整个人开心得不行,笑出了自己的皓齿,眉眼弯弯的朝秦春子喊。“春子!姐到前面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好!”春子连忙应下,小脸上满是担忧和着急。“姐!你要小心点……” 秦春子话音刚落,庄曜也便掉转马头,带着秦叶子一路扬长而去。秦春子还是担心,两手紧握到了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韩景瞧秦春子这般模样,有些好奇的问她。“春子……你怎、不与庄侍郎打声招呼?” 秦春子看向韩景,表情似乎他在问些什么多余的话一般。 “我与曜子哥哥没什么要说的。曜子哥哥知我来了,只要他好好护着姐姐便好。” 韩景有诧异,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可瞧秦春子担忧的样子,觉得其实秦春子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倒是个老成的,起了故意逗弄她的意思。 韩景朝阿大示意。“去解一匹马下来。” “啊?是!”阿大听话办事,很快便把拉马车的两匹马解了一匹。韩景牵着马走来,笑着像要和秦春子说些什么,瞧她没注意自己,一双眼睛单纯干净得令他心慌。韩景又别扭的闭上了嘴。 阿大瞧着干着急,竟一时没注意尊卑,偷偷推了自家公子后背一把。韩景回头用自己的桃花眼怒瞪阿大,阿大吓得差点没瘫软到了地上。 “咳。”韩景假意咳嗽吸引了秦春子的注意。他牵着马走到秦春子跟前,避开她清澈的眼睛,别扭的问道。“你也不用担心小叶子,更何况庄侍郎还在,朝廷要员马术定是不错的。你要不要上马试试?不是那么危险的事情。” 秦春子看了一下马,觉得未免太高,有些犹豫,却又想追上姐姐看看。可…… “不,春子哪都不去。” “为什么啊!”韩景诧异的问道,他瞧着,小姑娘分明是喜欢的。 “姐姐让春子在这里等她,春子便哪都不去。” 秦春子说这话时,表情非常的认真,仿佛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韩景觉得未免死板,不由反驳。“小叶子不是那般不讲情理的人。你骑个马走两圈,她还能骂你不成?她让你在这里等着,无非是告诉你一声,你何必……” “我知道。”秦春子略为厌烦的出声打断韩景的话。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妥,又复补充了一下。“春子知道姐姐的意思。可是春子听话。姐姐若是这么说了,春子就不能不听话。” 韩景忽的笑了,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韩景一向自由潇洒惯了,就没有规规矩矩的听过什么话,这还是第一次,他听见旁人这么死板的说辞。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韩景上前一把抱起秦春子的腰,秦春子吓得脸色苍白,眼见靠近马儿,她也没敢挣扎,怕惊了马。“这是做什么?” “踩上马蹬,爷带你跑两圈。” “你放我下来。”秦春子害怕得小声请求。韩景哪能听她的,又把她抱高了一点,秦春子没有法子,只能顺势踩到了马蹬上,学着秦叶子上马的模样,翻身艰难的骑上了马。还没等她坐稳,韩景便翻身跃上,坐到了她身后。 “抓稳了啊!怕就靠着爷!” “等等……” “驾!” 韩景没给秦春子反悔的机会,一下子便驱马跑开。阿大目送他二人离开,觉得自己主子终于硬气了一把。 这般才对嘛!难不成还要继续埋伏个把月不成?现在,过年是赶不回去了,可年后总是要走的,总不能还拖下去。 阿大虽然常年跟在主子身边行走商场,见识了不少旁人风花雪月的□□。可骨子里,还是有分辨的。他瞧着这秦家二姑娘就挺好。乖巧善良听话,尤其打得一手好算盘,还是庄侍郎的妹妹!这般的家世能力,配韩家是再适合不过了。 更别说,公子把人家姑娘都给…… 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不能看着人家姑娘傻,便想着糊弄过去啊!这姑娘的家世,往后婚嫁定是要挑个极好的,可若是嫁人,被发现身子不干净,还怎么让人活了。 阿大觉得,自己主子,肯定是要为这事负责的。 他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的正直。一把年纪,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第133章 孤单的秦春子 韩景虽是个商户公子,但四处游玩可不是瞎说的。这骑起马来,与武将相比丝毫不逊色。可这还是秦春子第一次骑马,她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种颠簸。加上马儿本就很高,她惊恐之余,下意识的抓紧着韩景的手臂。 只是也是个倔脾气的,愣是不肯吭声说怕。韩景瞧着,总觉得这秦二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不谙世事。骨子里肯定是个好强的,否则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自己咬牙就想着挺过去。 韩景骑着马,觉得畅快极了。他性子本就随性,便扬声大问。“怎样?骑马还是很有趣吧?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学学你姐姐,成天闷屋里头算帐,可不给闷坏了。” 秦春子心里想着与你何干,面上却乖得很。她有些害怕的缩着身子,问道:“韩哥哥,你能骑慢些么?” “怕了?”韩景畅怀大笑。 秦春子不愿意示弱,嘴硬道。“冷。” 可不是冷么?大冬天的。 刚还闹着要骑马的秦叶子已经在前头停下了,冷得不行,拽着庄曜玥的袖子避风。“冬天果然不好骑马。这活留给春天踏青再干好了。” 庄曜玥心疼地帮秦春子别过她耳边的碎发,说道:“要不我带你回去吧,你在马车上暖暖?” 秦叶子没好气地瞪庄曜玥。“哥!你才应该是那个坐前头挡风的才对!” 秦叶子跟着庄曜玥厮混了一阵,也没瞧出这小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似是而非的那种感觉。她与小胖太过熟悉了,小时候也是床上地铺睡了许多个日夜。她也真没个哥哥,不好比较,不能太轻易的判断,省得自己又自作多情起来。 于是,秦叶子和庄曜玥之间最大的进步,就是她可以毫不犹豫、毫不做作的叫他‘哥’了。简单来说,已习惯。 “我这么大个,想来你在后头,连缰绳也没法抓住,更别说看路了。” “切!” 秦叶子嫌弃得很,小脸扭向一边。却听马尔狂奔的声音,庄曜玥拉着马儿回头,便见韩景带着秦春子一路骑马狂奔过来。 “吁……” 韩景拉了缰绳,将马停在秦叶子身侧,笑呵呵的朝她打招呼。“小叶子,若不和爷比上一局,瞧瞧是庄侍郎的马术高超,还是小爷的更厉害?” 秦叶子瞥了韩景一个白眼。“大冬天的,才不和你闹。你坐在身后,又是男子不知道。瞧我们家可怜的春子,冷得小脸白的。” 韩景本还当秦春子开玩笑,这下低头去看她。状态可是不好。韩景伸了手,试探的去碰了碰秦春子的小脸蛋,可不是冰的。 还没等韩景说话,那头秦叶子便抢过庄曜玥的马鞭戳韩景。 “唉!小叶子,你干嘛呢!” “我干嘛!离我妹妹远些!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别动手动脚的!春子,下次他再碰你,你就打他!” 韩景又忽的心虚了,刚还畅快的心情一下子就别扭起来。“本公子又没想怎么着……” “你敢怎么着!我们家春子可是要像朵花一样迎光漂亮生长的!才个小骨朵呢!你别带歪人家小姑娘!” 庄曜玥听着秦叶子的话不免想笑。秦叶子可不就喜欢让人像花一般生长么?小时候他也听过不少次。想来秦叶子是真心喜欢上了这妹妹。如此,他也理应更看重春子一些才是。 似是感觉到马背上人的坐立不安,乖巧的马儿开始挪动自己的马步,有些烦躁不安的感觉。“爷才没有!小、小春子,你与你姐姐说。” 实际上分明带歪人的韩景觉得自己真是越发的活回去了。还不如就把这事说出去,再商榷一个解决的办法,省得他老是这么在意。 秦春子一如既往地乖巧。她朝秦叶子眨眼睛,无辜道:“姐姐,你能让韩哥哥离春子远些么?春子不想再被逼着骑马了。” “哈哈!韩大公子!听见没有!我们春子性子这么好的,都受不了你了!” 韩景两耳激动得染上绯红,对上秦叶子单纯清澈的双眸话都说不齐。“你、爷还不是瞧你喜欢。” 该死的小东西,还不懂得给他感恩。他韩景韩大公子,什么时候给带过人骑马啊! 秦叶子瞧着韩景的反应觉得有趣,她侧头拉着庄曜玥的领口,让他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哥,我怎么瞧着有点不大对劲啊?” 庄曜玥此时,对韩景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喜欢秦叶子上头,加之与之接触并不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秦叶子没趣的瘪嘴,觉得自己果然每次反应过度,直觉什么的不可相信。 就说话的这一会,传来马车的车轮声,众人朝官道一头看去。只见一辆大马车从远方驶来,模样倒是朴素,只是却是三马齐驱,好不风光。那之后是一辆拖车,装着点行李。马车由一支兵队护送,带头的正是武战,一行八人。各自都是骑马佩刀,好不威风。 如此,除了他们要等的李氏和庄詹,也没有旁人了。 秦叶子高兴的拍着庄曜玥的手臂,示意自己要下来。庄曜玥下马扶了秦叶子一把,秦叶子脚一落到地,便朝马车跑去。庄曜玥见她高兴,心里头也欢喜,牵着马走到她后头。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向秦春子招手。 秦春子楞了一下,反倒是韩景驱马向前。 庄曜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泥娃小人偶递给秦春子,秦春子满脸不解的看着他。 庄曜玥牵着马笑道:“和你姐姐在外时正巧去了个作坊。你姐说我得罪了你,让我给你赔罪。”庄曜玥说到此处略略有些不大好意思。“虽然不知因着什么事,不过想着,还是亲手做的赔罪礼更显诚意些。恰巧你生辰也快到了,晚些时候,你若有什么缺的,和哥说便是。” 秦春子很是诧异的看着庄曜玥,拿着人偶直到庄曜玥走远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一直以来,她和庄曜玥明面上的相处都很简单。两个人基本上都不主动和对方搭话,瞧着就跟人不存在似的。之间若说了话,肯定是因着姐姐。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某种固定模式。 如今,还是第一次,这么突然的。 秦春子捧着人偶,觉得大抵很难找到这么丑的娃娃了。那坏人莫不是糊涂了?她早已过了喜欢这些东西的年岁。 而且她喊着他哥哥,他从来就没回应过,想来是姐姐和他说了什么,否则怎会这般的反常? 其实,庄曜玥这人也非常好懂。当年他留下秦春子,为的就是讨秦叶子欢心。可后来当他发现秦叶子并不喜欢这个妹妹,他的所有做法仿佛只是在给秦叶子添麻烦,于是,他一直把收留秦春子这件事,当作是简单的在家添一双碗筷。 既然只是收留在家的一个人,自然也不需要什么热络。可如今,他瞧得出秦叶子对秦春子的在意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责备他对春子太过忽视。如此,他自然也要上心些。更何况,原本的妻妹,莫名其妙也变成了他的真妹妹。他便想着,至少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真正的把自己当成秦春子的哥哥来待她。 他自认对秦春子没什么感情,但既然是妹妹,护着总是无妨的。 韩景见秦春子拿着个人偶发愣,推了推她的肩膀,秦春子晃悠了一下,疑惑的看韩景。 “你怎么了?不是一件小玩意,还失神了?” 秦春子把人偶收起来,也不搭话,只是小声地问韩景。“韩哥哥,能慢点到前头去么?” “到前头去自是没有问题。”韩景驱着马缓慢向前迈步。“只是,怎么瞧着你和庄侍郎一家生分得很?” 瞧瞧那小叶子,一见着人回来了,立刻下马狂奔,这小姑娘倒是冷静得很。连人随手送的一件东西都要盯许久。“没人送过你这些小玩意?” “姐姐送过。大贵哥哥也总喜欢带些小玩意给姐姐,姐姐不喜欢,最后也都是塞给了春子。”只是,她其实也不喜欢。不过,若是姐姐送的,她定是欢喜的。 “除了你姐姐呢?就没别人了?” 秦春子很是诧异的看着韩景,又是一副他问了奇怪话的模样。“没有了。可春子也不需要别人送的东西啊!春子有姐姐就好了。” 韩景被秦春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秦春子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是韩家嫡子,多了去的人奉承。不说家中爹娘,就是姨娘和庶弟,暗里恨他恨得牙痒痒,明面上却还是赔笑讨好。他可以说是被万千宠爱的,这么些年,肆无忌惮、潇洒随性的长大了。他以为别人也不会差多少。 可秦春子不一样,看上去孤单极了。日子里只有一个姐姐,甚至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韩景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一直在意那夜的事情,虽说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他确实对秦春子做了过分的事情。从她咬他的牙印来看,想必也是极其不愿的。 先前,他确实是诧异她为什么没有后招,后来知道自己误会她后,总觉得欠了这小姑娘什么,心里头老是过意不去,十分在意她会如何。说起来,他给的那张地契,就已经价值不菲,分明也算是补偿了,却瞧小姑娘听话懂事的模样,总觉得还是不够。 可他,也不能做得再多。 总不能,娶了她吧? 为什么,要让他发现她这么可怜孤独的一面呢?惹得他心慌。 第134章 回程 秦叶子一边撒欢跑,一边叫着爹娘,武战瞧见她跑来,连忙下马跪礼,其它随从瞧见了,也连忙跟着,八人跪倒一片,甚有气势。赶马车的见了,也把马车停了下来。 京中三年,庄詹和李氏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只是身上穿着的料子要比村子里头好得多了多。庄詹一副大老爷模样,却还是那个酸腐的庄秀才。李氏浑身贵气,但还是带着市井小民的习性。 也便说,人上了年纪,是不会轻易再改变的。 去了京,是有不少人要拜访送礼他二人,免不了有人求见。只是他们担心会给儿子添麻烦,一直都十分低调,基本上都是避而不见。在热闹的京城里,活得比在村子里还深居简出。一来二去,自是闷了,这才说要回乡住。 马车一停下,李氏便听到外头有人喊爹娘。她叹了口气,拉开帘子,果不其然看见秦叶子朝他们跑来。 她略为失望的对庄詹说:“当家的,你说都四年过去了,怎么这秦叶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庄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模样慈祥极了。“有什么关系?这孩子不一直都是这样的。高高兴兴的,多好。” 庄詹话音刚落,秦叶子已经来到马车跟前,她喘着气,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便朝他二人耍宝。“嘿!爹娘,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爹娘,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李氏一个没忍住,瞧秦叶子不正经的模样,用手掐了她胳膊一把。 “疼疼疼!”秦叶子一下子便跳脚了。“娘!我高高兴兴的来接你们,你上来就掐我!” “你还好意思说!”李氏气得不行。“好不容易养了个好模样,性子也不改改!一个姑娘家,也不怕人笑话!” “行了行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今年都二十了,还没个议亲的人家!” 李氏当时被接走的时候,秦叶子才十七,那时候她挑了不少人家,也相中了几个,偏得秦叶子不喜欢。她本想把这事定了才走,结果秦叶子跟她闹迂回。说是自己先看一阵,看上了就给她去信,再让她派媒婆去谈。 她瞧着没法子,就信了秦叶子,谁知她倒好,这一去就没消息了!她虽不识字,却也抓着自家当家的去信问过几次,但鞭长莫及还真是管不了她。 她回乡前已经想好了,这回来第一遭要办的事,就是把秦叶子的亲事整利索了。 秦叶子终于体会到上辈子被逼婚的那种感觉。剩女的命运大概便是这样,总是逃不过的。秦叶子打着哈哈想要笑着岔开这个话题,正巧看见庄曜玥牵马走过来,立刻跳起来跟他招手。“哥!你快点!爹娘等着呢!” 李氏没好气地打了秦叶子肩膀一巴掌。“我不急着见曜子!你别想混过去!” “唉呀,这事急不得,你总得落脚,落脚后还得找媒人来问问,一来二去,可不是费功夫?” “你就老惯着她!” “那还不是你老打她。” 李氏和庄詹饶有情趣的斗嘴,秦叶子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两人自从小胖考上了秀才,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一样。也不用担心将来的事情,吃饱喝足,感情越发的好了。 庄曜玥来到马车前,武战连忙起身,牵过庄曜玥手中的马匹。庄曜玥见秦叶子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笑道:“这是怎么了?娘?你又骂叶子了?” “我能不骂她么?没个姑娘样,往后可怎么嫁人?你也是,在京多少好人家,我让你帮着挑挑看,给你妹备上几个,你偏说忙。现在好了,乡里乡外的,哪给她找称心的人家。” “唉呀!”秦叶子跺着脚。“娘!能先别提这事么?我有点冷,先让我上马车吧!” “冷你怎不多穿点。来,快上车来,怎的穿这么薄。” 秦叶子这话题转移得好,李氏一下子便被带了过去。庄曜玥和庄詹对视一眼,苦笑的摇了摇头。大抵女子间的相处,他们这辈子都是搞不明白了。 那头韩景带着秦春子过来,扶着秦春子下了马。秦春子脚步有些虚,却还是来到马车前,给庄詹行礼。 庄詹瞧着春子这般模样,略微惊讶的叫了声。“这不是春子么?” 李氏听得也伸出头来。然后接着就是回身打秦叶子。瞧瞧人家春子长得,要脸蛋有脸蛋,有身子有身子,乖巧懂事端庄得体。当初他二人走时,还是个黑瘦可怜的孩子,如今真是养得好极了。但,既然有这能力,怎么都不改一下自己身上的坏毛病。 秦叶子笑嘻嘻的,还不知道避,得意的求表扬。“爹娘,我把妹妹养得好吧?放眼整个瑞丰,就没有比我妹妹好的了。” 李氏越听越气,还瞪了秦叶子一眼,秦叶子只觉莫名其妙。 “爹娘,春子给二位请安。” 秦春子来到马车前,恭恭敬敬的给庄詹和李氏行了个跪拜大礼,也不管这地上有多凉多脏。秦叶子是懂自己妹妹的,也没拦她。 庄詹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扶起秦春子。“你这孩子,不必跪、不必跪。”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关系的。你瞧瞧你姐,不也是这样,不用太讲规矩。” “春子谢过爹娘。” 秦春子起身,便瞧自己姐姐笑着和自己招手。“春子,咱坐马车回去。” “对,春子,你也上去,天冷得很。” 春子摇摇头,谢过好意。“春子便算了,免得坐得挤,不远处还有辆马车,春子坐那辆就行。” “哦……这样。” 不知怎么和秦春子相处的庄詹也没得话说,最后只是说了声:“那你小心点。” “嗯。” 秦春子行退礼避开,庄詹上了马车,车夫便再度趋走马车。秦叶子打开小窗子朝秦春子指了指韩景。那头被点名的韩景瞬间就不自在起来。 虽然她可能看走眼,但不妨碍她想象啊!她觉得她妹妹这般可爱,配上韩景也是极搭的。秦春子不大理解的歪着脑袋,看自己姐姐朝自己比手划脚神神秘秘的模样,最后,连人被李氏拉了回去,小窗子啪的一下关上了。 秦春子见着姐姐高兴,心里头也开心。她走到韩景身侧,低头问他。“韩哥哥,你能再送我回去么?” 韩景看了下已经跨马而去的庄曜玥,点了点头。 这一次,韩景没有策马狂奔,反而是慢慢的跟在后头。他见秦春子不说话,找个话题和她聊天。“你便是这么跟庄家人相处的?感觉和小叶子完全不一样。” 秦春子用手指去碰缰绳,略略有些好奇。她不明白韩景为什么这么问,更何况,这跟他丝毫没有半点关系。“这么处着,有什么奇怪的么?姐姐和春子本来就不一样,姐姐是庄家人,爹和娘都喜欢姐姐,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你不也是这家人么?你还是庄侍郎的妹妹不是?” 秦春子摇了摇头。“庄家人顾着姐姐的面子收留春子,春子又怎能和姐姐相比。春子之所以能成为曜子哥哥的妹妹,也是姐姐开头替春子求的。” “所以,你就一直把自己划在庄家人之外?” “春子本就不是庄家人。”秦春子说着,看着前头的马车,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嬉笑声,也忍不住跟着展露笑意。“春子的家人就只有姐姐。姐姐的家人虽然多,但是有春子在,春子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秦春子想起秦叶子和她说的家人的事,忍不住面露幸福。姐姐说了的家人里,只有四个,春子是其中的一个。是不会被任何人夺走地位的。 韩景瞧着秦春子,不知怎么把话说出来。这小姑娘,活得未免太苛刻些。那庄侍郎虽为人冷漠,但庄家老爷夫人敲起来也是个热心的,若不是她把自己摘得干净,想来也不会这么生分。 “小春子,你就没想过,像你姐姐一样成为庄家人?” 韩景因着思考事情,都忘了二人之间的别扭,直接叫上了秦春子。秦春子不动声色的露了一个嘲讽的浅笑。 她怎么没想过,她以前是想过的。取代了姐姐,自己成为庄家人,然后就可以跟姐姐一样,拥有那种关心,那样的爱护。但是后来,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姐姐待她这般的好,她竟然还想伤害姐姐,这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她才收敛自己,努力让自己存在感降低一些,不去打扰姐姐。她拥有着姐姐的疼爱,这样就够了。 说白了,秦春子虽然听了秦叶子的话,知道对于自己姐姐来说,自己是独特的,是不会被旁人夺去位置的。但她还是活在小时候固定的模式里。 姐姐并不意味着别人。 就像弟弟一样,爹娘只会喜欢他。她若是讨了李氏和庄詹的喜欢,怕是会分掉一些他们对姐姐的喜爱。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要看着姐姐高兴就好了。 她一直是这么活过来的,将来也是。 于是,秦春子认真的回答了韩景。“春子的家人只有姐姐,别的人春子都不需要。” “那你往后呢?你若是嫁人了,夫婿呢?孩子呢?” 秦春子楞了一下,她老实回答。“春子不会嫁人的。” 韩景觉得头顶一道天雷,把他震得耳膜极疼。他活了一十九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家说,自己不会嫁人的。 还如此坚定! 又不是尼姑! 第135章 催婚 秦叶子和庄曜玥等人把李氏他们安置在先前备好的宅子里。新买的宅子离闹市有一段距离,但隔着也不远,方便出行。 宅子要比许多人家大得多,布景什么的也十分上心。李氏和庄詹到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却瞧里头烛光发亮,看着是个不错通透的好地方。 秦春子进了门不久便辞别了。韩景一个外人不好久待,也跟着一同离去。庄曜玥还有事要吩咐,便带着武战回了县府,秦叶子倒是想跟着走的,却被李氏拦了下来。 无论秦叶子好说歹说,李氏硬是要留秦叶子一夜。秦叶子没得法子,只能应下。 夜里秦叶子帮着李氏铺床,笨手笨脚的,李氏身着袭衣,正欲躺下,见着了不免发牢骚。她推开秦叶子。“你说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李氏三下五除二很快便把被铺铺好了,秦叶子脱去外衣,连忙滚到了上头。李氏瞪了她一眼。“没个安分。” “娘,好久没和你睡一个床了。你说咱以前过的,可都是什么日子哦。”秦叶子本是想说笑,结果想起了当时一家窘迫,只有两间房不说,房间里还只有一张床时的事情,还真的笑了出来。 李氏躺上床,睡在了外头。“你说你那酒馆还开得好不?当初偏不听劝,一个姑娘家的硬要开什么酒馆,也不知哪来的银钱。我让你多找几个下手的,你可听了没有?” “放心吧娘,稳妥的。我那听风,现在整个瑞丰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可是名副其实的东家啊!” 李氏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孩子,长大反倒是看不懂了。要我说,姑娘家的开什么酒馆,曜子也是,既然考上了举人,便下派回乡当个六品小官该有多好,硬要去掺合那些玩意,这京里头的差,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我瞧着我哥就不错,看着多威风,娘你也不用担心。” “你们现在做的事,我也看不懂,自然说不上话。”李氏又是一次深深叹气,侧头去看秦叶子。“娘就问你一句,你和娘说实话。你双十未嫁,是不是因着曜子?” “娘!”秦叶子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没听见我叫着哥啊!” 李氏嗤笑了一下,表情倒是非常了然。“你们哦,也就光骗骗你爹。那时候,你说着曜子让你当妹妹,哭得差点把房梁都震了。曜子他,我说给你找个好人家,他一个侍郎,就算再忙,也不过是一个吩咐的事情,愣是三年没给我挑来一个人。若说你们没点什么……”李氏翻过身故意不看秦叶子,说的话里声调都高了不少。“我可不信!” “娘!我就赖你做我娘了。谁好好的庄侍郎妹妹不当,去给他当童养媳!我现在一口一个哥喊得可顺溜了。你休想反悔不收我做女儿!” “嘿!你这孩子!”李氏一下坐起身,用手去戳秦叶子的脑袋。“你咋这么傻呢?上哪找我儿子那么好的夫家?再者说,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你二人若真是有心,大不了,我再让里正帮着改一回户籍!如今县官老爷也换了人,咱也不用怕他们,不就添两笔的事情,也不麻烦。” 若说李氏这四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看开了。以前她人是势利,但现在,她都成了被势利的对象。以前她是怕这个怕那个,但现在她也不用怕别人。以前她总想着要有个能配得上儿子的媳妇。如今倒好,儿子官越做越大,她便瞧着哪个都看不上眼,反倒觉得,若是秦叶子和儿子真的有情,还不如就成全了。 现在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若是早把这事办妥,她孙子都好些岁了。再者,她如今也是真心把秦叶子当女儿看待,总觉得她这性子,多半也找不着什么好夫家,怕给人欺负了去,还不如就放自己家里头,不好的地方,她还能管教管教敲打敲打。 “娘,我还真没心。”秦叶子举起双手,作为投降。“我可不喜欢你儿子了,就算你把你儿子吹得像朵花一样,我都不稀罕。不过,若是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哥哥,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给我正经点!”李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秦叶子。“那曜子不成,你也赶紧给相一个喜欢的。我都一把年纪了,瞧瞧人家,像我这般的,都带孙子上街玩耍了。我瞧,刚刚跟着你们的那个公子,模样也是极好的,他谁啊?” “他?”秦叶子歪脑袋一想,盘算了一下才明白李氏说的是韩景。“他不成,是个麻烦的。娘,我喜欢那种易拿捏的!就是那种,我说让他走东边!他西南北都不敢多瞧一眼的那种!” “活该你嫁不出去!”李氏没忍住打秦叶子。“这夫家,自然是要找个能依靠的,女人才能安稳的过一辈子。若就一个怕妻的,还有什么能耐!” “我要他有那么多能耐做什么?娘,你别说,我现在可厉害了。改天我带你到我酒馆里逛逛,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别跟我扯这些没的!我听那武侍卫说,县府明儿个是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介绍给众人的。既然这样,明日你便把那公子请到宴席上来,我亲自帮你过过眼!” “啊……” 秦叶子郁闷的倒在了床上。这感觉还真是温馨得让人欲哭无泪。上辈子,她老爹可不是这么着么?成天着急给她找对象,相亲日程排得满满的,她稍稍见了一个异性,就好像他二人有戏,非要见一面嘘寒问暖。 本以为摆脱了老爹,结果又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了个娘。秦叶子觉得,若是真再被这么逼,她就真的要快点偷养1、2、3小白脸了。 县府书房,房门紧闭。屋里头烛光微微跳动,炉火升温,将屋子烧得极暖。庄曜玥坐在案旁,翻阅着武战递过来的账册。 武战此时正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赵家那边是个什么反应?”庄曜玥修长的手捻起一页纸翻了过去,一双眸子认真地看着上头的记录,表情倒是冷傲得很。 “回大人,那赵老爷先前定是不愿的。但韩老爷已经答应了大人,他自然没得法子,为避免贻人口实,还是答应将位于瑞丰的良田、铺子赋税做了调整。” 庄曜玥的新赋税法,若动起来,自是大动。最是为难的,便是商户。百姓的良田赋税降低了,自然要往旁的地方收回来。而六卿之中,上三卿的商贾最多,尤其是宝熏,这一改肯定是人心惶惶,难免上三卿不会为求稳定推翻他的法案。 他自然明白,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加上皇上年事已高,他实在不用将自己推到这样的险境之中。他只需要做那个四处点火的人便好。 瑞丰这处,韩赵两家来往此处最为密切,如今也已答应他的提议。他不需要做到最好,只需要把瑞丰做出个典范来即可。到时候见着了好处,天明等商贾较少对之有利的卿部自然会在这方面下功夫,想法子。到时,他便寻个由头脱身而出,任由他们折腾去。 他的提议,看上去是损了韩赵两家的利益。但韩家嫡子在自己手里,家大业大,让出一个瑞丰来求得平安并不是什么为难事。而赵家,一向将自己置于韩家之上,对名声一事向来克己。总不能让韩家平白得了一个和朝廷交好的名声。他们两家家业之大,也不会对这般小利太过计较,让他一个人情,还是办得到的。 之所以他一开始没想对韩家出手,是因为韩老爷这人,出了名的对局敏锐,若是被他察觉出什么,这可就不妙了。不过,拿捏了他儿子,想来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琢磨,此时便是想后悔,也是没得法子。 庄曜玥放下手中的账册,拿起茶杯,用茶盖拨开茶叶,缓慢的抿上一口。“京里可有什么动静?” “京里头倒没什么风声。不过……” “不过什么?” “小的从赵宅出来后,见着了庄礼司,他让属下,给大人带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庄曜玥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他将茶杯扔到案上,里面的热茶洒了出来。 “大人饶命!属下多嘴!” 武战此时吓得不清,他好不容易把主子交待的事情办妥,终于得以回来当差。不用给自己找山头,结果,还是多嘴惹主子生气了。他其实,真的不想自我解决在深山密林中…… 庄曜玥站起身,负手而立在窗边,周身的威压直接向跪着的武战袭来,武战吓得几乎要把脑袋埋到地里头去。 好半响,庄曜玥这才用自己冷清的声音说:“他既去了赵宅,那便说明,他瞧出本官的用意了,你要谢自己命大,比他早了一步,否则,你早就死了。” 武战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庄曜玥是气,但他也知道,庄守心拿捏不了他什么。他已经动手拿下了韩家,韩家是打着秦叶子的由头,庄守心就算想出声提醒宝熏,也得思量三分。至于自己,就算没了赵家,一样可以在瑞丰行事,并无大碍。 只是庄守心察觉了,就好比是一场暗斗,你既准备了应付敌人的后手,也希望不要用到后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高明来。对方发现了一切,只能说,你败给他了! 庄曜玥气得暗自握手成拳。庄守心算个什么东西!总有一天,他要真正的打败他!让秦叶子瞧瞧,他是要远在他之上的! “庄礼司说了什么?” “是!庄礼司让属下带话给大人,说是……‘这局输你,是因你拿捏着本官的重要之物,可你总不能次次有此机会,还忘思量’……请大人饶命!这是庄礼司原话!属下罪该万死!冒犯了大人!属下罪该万死!” 庄曜玥听着武战的传话,仿佛亲耳听见庄守心那般高高在上的声音。他冷笑一声,盯着窗外的明月,倒是没那股生气,沉稳了不少。 重要之物? 他庄守心凭什么把别人的‘心爱之物’说成了自己的‘重要之物’?不急,他不急着赢他,因为胜者肯定是自己。一个卿部的礼司,和万臣之上皇帝的侍郎比起来,从一开始就便注定了输赢。 他只要最后,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以了!到时候,什么宝熏,什么庄礼司,不都只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 第136章 宴会前 阿大看着送人回听风的主子。|公子一回来,又开始失魂了。这毛病,恐怕真没得医。阿大暗自叹了口气,给韩景添了一杯热茶。 韩景坐在书桌旁,桌上摊开的是厚厚的一本帐本,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块乳白色的暖玉,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大正准备退下,韩景却突然开了口。“阿大。” “是公子。” “你说,小姑娘生辰快到了,本公子是不是该给送个礼?” 阿大可不是什么武战之徒,脑子灵光得很,也不需要提点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既然是生辰,理当备份大礼才是。” 韩景继续看着手中的玉佩失神,想起他送秦春子回听风时两人说的话。他先前听着庄侍郎说起秦春子的生辰,便想着问问是什么时候,也好给备份礼。结果秦春子却说自己不会办生辰宴席。非但是她不会办,姐姐也不会办的。 他问秦春子为什么,说是小叶子的话,理应是喜欢热闹的才是。秦春子却答,姐姐或许是不在意,她却不行。当初她入庄家,身上虽带着卖身契,但不是被卖进庄家的,明面上只能说是寄住在庄家。 她若是大办生辰宴席,上拜父母,无父母可拜,怕是被闹起落人口实。她也不愿给旁人添麻烦。很明显,这个旁人,说的便是小叶子和庄侍郎一家。 韩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十四岁大的小姑娘,在旁人都是没有忧怀的年纪,却活得这么的小心翼翼。他说不上来,他觉得,他好像……是在心疼。 “一个泥人玩偶都会开心的小姑娘,本公子好像也不必太费心思。随便两件小礼,都能令她高兴吧?” “额……”阿大突然不知怎么答话。难道他还得明着去告诉公子,那小姑娘不一样,公子您的礼还是备得用心一些,贵重一些才好? 韩景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暖玉,长长的睫毛因着烛光留下一道阴影落到了脸上,衬上他媚色的桃花眼,一时令人失魂。“可她好像都没好好得过什么礼物。爷便想着,还是给她一件好的。” 阿大突然明白,自己主子又进入了自问自答模式,他也不着急了,只是不动声色的用一个‘额’字,来帮助主子完成承上启下的对话任务。 “爷身上也没什么好的。你说……”韩景突然抬头看向阿大,拿着暖玉的手略略举高。“你说,爷送她这个怎么样?” 阿大一瞧,脸色突然不大好。“公子,这不妥吧!” 这可是夫人在公子百日时亲自派人去寻的。这暖玉几乎可以说是价值连城,是个有市无价的宝贝。这玉一直在公子身上随身佩带着,公子闲来无事也总会拿出来把玩。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拿来当生辰礼物送出去。 “不是你说要送份大礼的吗!况且,你总不能也要本公子学着去做什么泥人吧?先不说本公子做不做得出来,这别人送过的东西,本公子若送了一个一样的,岂不是落了本公子的身份?”被反驳了的韩景不悦的瞪向阿大。 阿大吓得连忙下跪,倒茶的壶也直接放到了地上。“公子,这礼实在有些太贵重了。若老爷夫人知道……” “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阿大被自家公子的眼乱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说不说的问题。若说生辰之礼真的太过了,比送的那地契还要过分许多。可若说是定情信物,虽然也非常过分,但至少也算情理之中…… 阿大悄悄抬头想要观察自家公子的脸色,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可不知道是公子没有想明白,还是公子没有发现,表情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阿大开始欺骗自己,是自己瞧错了。他虽然伺候公子多年,但却连公子的想法都没看出来。 对,一定就是这样的。 县府的蒋陶蒋大人,自打到了瑞丰上任,才明白什么叫做施压。他是瑞丰县官,按道理来说,是这瑞丰里头最大的管事。谁成想,他从京带了两尊大佛。 天明吏部二品官员杨吏司,掌管天明隶属所有吏事的大人物,随便一句话,便可以把他拿捏稳妥了。 皇上亲信三品大员上侍郎庄侍郎,这个更别说,人家六卿都不放在眼里。是和六卿一品官员们议事而论的人物。 这两尊大佛,就住在自己的县府里头,哪也不去。他一个六品小官,远远见到都要弯腰拜上一拜,拘谨极了。 如今他接了消息,说是庄侍郎双亲回乡,那定是要大摆宴席欢迎才是。为了章显隆重,以便讨好那性情不定的庄侍郎,他可是下足了功夫。他把整个瑞丰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上到文人学士、下到富贾商绅无一遗漏。宴席,就摆在自己的县府里头。许多事情也都是亲力亲为,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宴席摆在夜里,还是白天的时候,府里就忙碌极了。扬鸿拉着庄曜玥在阁楼下棋。正巧就在窗户边上,从上往下看,将整个县府景色纳入眼帘,瞧着府里人四处奔波。 扬鸿落下一黑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大笑。“庄侍郎啊庄侍郎,若是在京,这般可是要被六卿礼部参个准。你可是好大的排场。” 庄曜玥执白子,看着棋局,也不关心外头之事,轻轻落下一子。 “这不是在京,礼部便是参下官,下官也是有得说头。这乡野小镇,排场再怎么大,也没得京中一半,怕它做甚?” “你这话不对,是诡辩。你也说了是乡野小镇,京里的一半,就够吃垮一个县府了。”扬鸿摇了摇头。“想老夫一世清廉,怎就跟你这样的官打上了交道。” 庄曜玥拿起茶壶,不急不慢的帮扬鸿添了一杯茶水。“杨大人莫要拿下官取笑。不过是借这宴席敲打敲打这些本地人物罢了。排场越大,他们就越以为本官做事轻浮,安分得也就越久些。他们多瞧一会热闹,要办的事才能越顺畅,大人明知下官所为为何,又何必和下官逞一时口舌之快。” 扬鸿落了一子,这才发现自己下错了位置,惋惜大叹道:“本官不过是替庄侍郎你担忧,你锋芒尽露,怕是招不得好。往后怕是不能全身而退,徒留污名遗臭万年啊!” 扬鸿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却忍不住笑了。庄曜玥抬眉看他,冷讽道:“大人若真是为下官担忧,可否笑得再内敛一些?” “有趣,有趣!” 扬鸿投子认输,心情却十分开心。他笑道:“本官这一世,为官中规中矩,顺实事不妄动。没成想,晚年还能碰着一个疯子,也算开了见识。” 庄曜玥收起棋子,扬鸿倒是耍赖,不愿动手,任由庄曜玥帮他收了。 “说起来,你那童养媳的事,真不求求本官?本官让人稍稍打听了一下,是个有胆识的。那小酒馆,开得还真别有风味。若是在京,拖着点关系,可要成为京城第一家了。如此姑娘,陪你庄侍郎,也算佳话。” “此事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本官该如何,自有打算。” 扬鸿摇了摇头,推开庄曜玥递来的棋子,表示不想再下棋。他用手示意了一下庄曜玥喝茶,庄曜玥便拿起了茶杯。 “你庄侍郎青年才俊自是不着急,可本官瞧着,那姑娘年岁也不小了,你便再拖,那就不像话了。这桩糊涂事,本官打听过,说起来也是奇怪,没想到你和庄礼司还有这般交情。宝熏做事也真是重形式,不过是区区一个童养媳,便是担着,又能损去多少名声?不过,若真这么论起,你庄侍郎,还是宝熏慧眼识珠,抢先了一步。不知你,又为何没跟着宝熏走?当年投靠的,还是天明?” “大人问这话,是问公问私?” “哦?这还有不一样的说法?” “若是公问,那下官便答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宝熏置于高位,也恐难有下官一席之位。” “倒是在理的,并无不妥。宝熏如今已有庄礼司撑局,任谁都看得出,将来白大人退位,是要捧庄礼司上台的。庄礼司这人行事稳妥,为官清廉君子风范。其背景也十分干净,再适合不过。” “到时候变成了宝熏庄家。可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为卿部而动的官职罢了。行事处处克己,和以往的那些一品大员,又有何区别?哪有什么自由随性而言。” “若你这么说,还真不如了你庄侍郎,随心随性的。但人家也是个大名声,是要受宝熏一派敬重景仰的。哪像你庄侍郎,骂你的话本子,本官都收罗了不少。” “大人爱好广泛,下官自愧不如。” “哈哈,你也别讽本官。那你便说,若是这私,是个什么说头?” “若是问私……”庄曜玥放下手中茶杯。“那便是宝熏从未看上下官。他庄礼司之所以闹这么一出,也不是什么奉尊上意。不过是为己私仇罢了。” 杨鸿惊讶得不行,整个人身子都往棋盘上靠去。“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你可别框本官。那庄礼司风尘外物的人,会和你庄侍郎结私仇报复?本官可不信你。” “呵……”庄曜玥嗤笑一声,看向了窗外。“好个风尘外物。他若能做到这般,下官也便服了他,不予他如此计较了。” “你说得本官好生好奇。快与本官说说,这可是京里本子都写不出的好戏啊!” “也便没有什么。”庄曜玥抬起自己手撑住下巴,表情倒是随意淡漠,说出的话却实打实的做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是他觊觎下官的媳妇罢了。” 杨 鸿杨大人,在听闻此荒谬的说法后,极度震惊下,又一次失手打翻了自己的茶杯。 第137章 揭穿 若是无所事事,一日过得总是比寻常忙碌要快得多。(小说)转眼间就到了开宴前的时辰。明亮的月高悬在夜空中,伴着点点闪耀繁星,美不胜收。 县府里头四处张灯,满是通明。大院里头摆着宴桌,县令特意让下人在门口迎接贵客,自己则是在里头张罗。而宴席的主人,却丝毫看不出喜庆的模样。李氏和庄詹坐在内屋里头,拉着庄曜玥和秦叶子说话。 李氏抱怨着这排场,觉得不必做到这个程度。而庄詹虽未为官,但说起教诲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直训着庄曜玥。 秦叶子逮到机会,就对低头应‘是’的庄曜玥使脸色,满是看热闹的模样。 秦春子因着听风的事耽搁,来得晚了一些,瞧着屋里头热闹,也不去凑合,一个人坐在廊道处等着。也不做多余的事情,也不东张西望,身旁,甚至没有一个人。就这么端坐着,犹如一副定格的美人画一般。就着廊道上头挂着的红灯笼,添了不少朦胧感。 不远处廊道,疾步走来的是韩景。他今日特意换了身新衣裳,上等的料子和别出心裁的样式,衬得他容颜如玉,气宇不凡。 他远远便瞧见了廊道旁坐着的秦春子,不经意的露出了个浅笑,连忙上前。 还未等他走近,便和另一边窜出来的许秀儿撞了个正着。 一阵子没见,许秀儿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黯淡无光。 自从上次招秦春自麻烦却打了人后,她吓得不清,连忙会家与许夫子许夫人相商。谁知,二人都不站在她这处,许夫子更是狠狠的训了她,罚跪许久。 她自是不甘心的,一直想要说明由头。可她爹娘没给她机会,连夜把她送到了乡下,找处屋子关了起来。她又如何甘心,她知道,如今爹娘是铁了心要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她不能认命,她的身份,远比秦家那两个小贱人高贵得多了。为什么要因为她们而落得如此下场? 别说庄守心,就连庄曜玥也敢这么待她! 她一心喜欢着庄守心,日日夜夜盼着他等着他,结果他呢?对她说了托辞,却在临走前去见了别的女人! 这也就罢了。那庄曜玥又凭什么这般待她?说喜欢的是他,不合规矩送来定情金簪的也是他,甚至,求娶的也是他!她不过就是拒了他的亲事,这又有何过错?他一个无用的酸腐秀才,家中除了几亩薄田什么都没有!还想哄骗她嫁过去过苦日子不成? 而且当初爹娘也分明暗示了,若是他考上了举人,便再另说。 他若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偏偏因着恨当上了大官,而不能回头再看看她。她何其无辜,还被那秦家姐妹诬蔑羞辱。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她不甘,至少,她得让庄曜玥知道,这秦家姐妹,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好,都是些蛇蝎女人!她不能就这么忍下去! 今日县府开办接风宴,请的自是瑞丰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在瑞丰拥有一家私塾的许夫子自然也不例外。新县令蒋陶,新官上任,哪里知道许家和庄家间的事。他便下了请帖,把许家也给请上了。 许家接到这个请帖的时候,吓得是六神无主,不怪他们惊慌,而是和庄家的仇真的是越结越深了。许家怕这请帖是庄家的意思,不敢不去,也不敢全去。当时说话尖酸刻薄了些的许夫人自然是留在了家中,只有许夫子一人赴宴。 许夫子便想着,毕竟是读书人,当年他也给庄侍郎行了些方便,按理不该太难为他。可他万万想不到,县府把这宴摆得太大了些,消息传得也是极快。听说了的许秀儿,哪里还坐得住,便偷偷甩开伺候的婢女跑到了县府。 好在县府的看门人认得她,瞧着名单上有许夫子的名字,便把她放了进来。许秀儿怕被发现,一直偷着藏着找人,只盼能找到庄曜玥,好好说说自己的委屈。谁知她看到了坐着的秦春子,当时愤怒压倒了理智,便要上前再理论一番,正巧撞上了韩景。 韩景一见着许秀儿,当即便认出了她。他看了眼秦春子的方向,发现她没注意到这边,拽着许秀儿便把她拉走了。 韩景将许秀儿拉到一处假山后,许秀儿既害怕又羞恼的挣扎。 “你放开我!” 韩景甩开许秀儿的手,瞧着她气得上下气都不顺。他抽出自己的白扇,唰的扇了两下。“本公子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个这么不知死活的!本公子不去找你麻烦,你就应谢天谢地谢自己老祖宗了,竟然还敢出现!” “韩公子!”许秀儿揉着自己被拽疼的手臂,愤恨的盯着韩景。“韩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秀儿可不记得自己哪里惹了公子不快!” “你!”韩景拿扇子指着许秀儿,许秀儿害怕之余却还是不肯避开。“你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想接近小春子?又想诓骗她?再给她送东西?本公子告诉你!只要本公子在,你休想伤她!” “公子这话秀儿听不明白。那日分明就是秦二姑娘先动手的,秀儿就算是下手重了些,可也是被逼的!公子莫不是看她是你心上人的妹妹便袒护她罢了!再说,若是诓骗,也是她诓骗于我!我何时诓骗过她!她来我家中,口口声声要向我赔罪,故意邀我到那听风受你们羞辱。还说什么,要凑合你和她姐姐,让我和庄曜玥互通心意,结果呢?我还未曾说上一句话她便把我赶走了!是我傻!分明是我傻!” 韩景皱了眉头,听着秦春子想凑合他和小叶子,总感觉心里头乖乖的。“你可别把你自己说得怎么无辜。那香囊呢?你敢说那不是你送与她的?故意将那么危险的东西送给了她,你是何居心!” 他只要想着,若那晚和秦春子待在一屋的不是自己,而是旁的什么人,一个模样丑陋的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个觊觎她美色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只要想到这些,他便止不住地发怒。“亏得你父亲还是个教书先生,竟生出你这等毒妇来!” 许秀儿被骂得脸色苍白,她带着娘给的香囊,是有些不大光彩,但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辱骂!“没错,那是我给她的。可那只是我娘为我求的一个姻缘香囊罢了!若不是她那夜赶走我,我也不会把那香囊拿出来瞧,那时我也不知道那香囊是什么,只不过瞧着她喜欢,便送给了她……” “你一句不知道,便能把自己摘干净了么!” “就算那香囊不光彩!可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小玩意,缓和些气氛罢了。这玩意熏香阁里一求便是,又无碍人身体,多少人买了,又怎生说我一个!” 韩景半张着唇,皱着眉,略略带有思考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玩意?” “不就是一些小玩意。许多出阁夫人也爱熏在自己衣裳上,香味不过一阵便能散去,又伤不着她!” 韩景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扇子,隐约可见青筋暴露了出来。“你刚刚说,熏香阁、熏香?” 熏香! 他唯独忘了的! 熏香! 韩景没等许秀儿回话,快步绕开她,也顾不上管她,急忙走上了廊道。 “唉!你……” 许秀儿疑惑的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韩景,不敢上前追去,只能眼看着他离开。 韩景在廊道上几番拐弯,便见着了依旧坐在原地的秦春子。此时秦春子正撑着自己的小脑袋,勾着笑意看着内屋,内屋里传来秦叶子欢乐的笑声,她听着也觉得高兴极了。 韩景如今什么也瞧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那夜的情景。他渐渐回忆起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加上第二日秦春子的表现确实太过镇定。 韩景来到秦春子身侧,抓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提了起来。那么一瞬间,韩景想起了那日清晨,她便也是这般无害的躺在床上,然后被她拽起了身。 韩景对上秦春子的眼睛,她的眸子看上去是那么的清澈干净,和那日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一直以为这才是她的真实模样,可若那日的她,才是真的她呢? “韩哥哥?你怎么了?” 秦春子被拽得疼了,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端着自己无辜的小脸,略带关心的模样。 韩景不只是走得极了,还是心头的怒火大,一下又一下的喘着粗气,胸口接连起伏。他甚至忘了自称,用上了‘我’字。“你说……那夜是不是你动了手脚?不是别人,是你对不对!我没来得及确认!你用醒酒汤的碗迷惑了我,是熏香!是熏香对不对!” 秦春子略略颤动了一下睫毛,表情就是一个细微的惊讶。不过倒不是显露的无害,心里头可是嘲讽。 他看出来了。不过,这才看出来?难道他先前都不会怀疑的么?除了无赖以外,还是个傻的。 韩景一直盯着秦春子的表情,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的诧异。韩景气得咬牙切齿,他一把推开秦春子,秦春子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究竟、图什么?你想当韩家的少夫人么?” 韩景逼迫自己尽全力的去克制,就连说出的话都强逼着不要过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还没等秦春子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那边内屋听着了动静,里头的人走了出来。秦叶子见着了倒在地上的秦春子,连忙跑了过去。 “春子!你怎么了!” 韩景咬着牙,瞧着跑过来的众人。他看了一眼秦春子,最后还只是紧握着扇子离开了!他还没有想好,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所以,在那之前,就让这件事依旧成为秘密吧! 第138章 发怒 秦叶子把秦春子扶了起来,她目视着韩景离开,没有叫住他。李氏等人嘀咕着,庄詹也差点冲上去抓韩景,却被庄曜玥拦下。 李氏和庄詹无论怎么问,秦春子都是闭口不语。最后,还是秦叶子说服了他二人放心,让庄曜玥带着他二人到前头会客,支开了三人。 庄曜玥知道秦叶子的意思,便也听着带爹娘离开。 秦叶子关上内屋的门,翘着脚坐在榻上,一手还撑着榻沿。秦春子坐在椅子上低头听训,她隐约觉得,姐姐这次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春子,姐姐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姐也向来没有多问。但姐不单了解你,也一样了解那韩景。那韩公子,面子上是个派头大不好相处的,实际上也是个好脾性。尤其是对待女子方面,总也是忍让三分,就是惹着他了,他也是不会动手脚的。” “是。”秦春子听训,没有反驳秦叶子。 “那我便好奇了,你说你怎么就突然惹了他?”秦叶子说到这里,连眼神都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一般。“姐不问,那是姐相信你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可若你惹了大麻烦,就应该告诉姐,至少也让姐给你担着点。” 秦叶子,是个很护短的人。 护短到了极点。 她可不兴什么,大义比亲人更重要那一套。就好比威尔,他下手弄死了他老妈,而她在意的,只是他骗了自己。对于秦春子也是一样的,她根本不在意秦春子做了什么坏事,她更在意,如果事情严重,秦春子却说也不与她说一声。 韩景若动了粗,事情绝对不简单。 秦春子悄悄握紧了小拳头,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她不知道,她设想过如果姐姐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但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姐姐会明着问她。 她该说假话吗? 她能对姐姐说假话吗? 秦叶子见秦春子不说话,也不恼怒。反正她一家子都是出了名的固执。老爹也好、老妈也罢,甚至是威尔和她。她和家人的相处,带来的经验是,如何忍让对方的固执。“行。你若觉得自己可以担下来,不说也可以。你自己想,自己衡量,事情究竟需不需要告诉我。” 秦叶子站起身,走到秦春子跟前。“但有一个前提你得明白。姐可以试着去相信你,不要让自己太担心。可是,姐心疼你。姐的家人,姐是无论如何都得护着的。你明白吗?” 秦春子听着秦叶子的话,眼眶都红了,不是因着听话感动,也不是因着被质问害怕。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她只是,只是想哭。 秦春子从椅子上半起身便跪在了秦叶子身前。那件事,她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她想要留住姐姐,她在用她所能用的方法。而最后,她也没把事情搞砸,最后是她受的,并没有伤害到姐姐。 她心中一片坦荡。 本该是这样的。 秦春子咬着自己的下唇,最后还是开了口。“姐……” 一刻钟后,整个内屋弥漫着令人不安的低气压,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秦叶子此时正坐在榻上,按摩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而秦春子,则还是保持在原地跪着的状态,一动不动,仿佛挪动一步,就会惹得自己姐姐不高兴一般。 秦叶子自论,自己已经够坏的了。结果,自己的弟弟妹妹做事一个比一个偏激。她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真的是无话可说。 她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使出这样的手段?那许秀儿自然是与她无关,她也不需要去为她怜悯什么。可小胖怎么说也是她一把手教养出来的,虽然话有些严重,但也是这么个理。 小胖是不一样的,他若是真心喜欢那许秀儿,她是同意他纳她为妾没错,甚至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不会觉得又怎样严重。她上辈子活在现代社会,形形□□的人接触了不少。更何况,他们二代的圈子本来就浑,她对婚前什么的,还是很有接受能力的。 但问题是,小胖不喜欢那许秀儿。若真发生了什么,在这古代社会,就变成必须娶一个糟心的女人回家。 说白了,她也偏心小胖,骨子里,还是想把最好的给他。 再来说说她妹妹。对,她还傻到把自己搭上了。 她该生气么? 可怎么生气? 妹妹看上去不疼不痒的,简直比她还开放,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 你说她惹了一个大麻烦么? 其实也还好,这件事就算韩景迁怒,毕竟男子不吃亏,顶多在生意场上给她闹一闹,不光彩的事情怎么都见不得光。 那么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什么立场生气? 因为小胖差点中招了? 这话拿来训斥受到伤害的妹妹是不是太过偏心? 秦叶子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做姐姐的天赋。她这姐姐,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极其失败的。 “你曜子哥那边,往后不许再给他使这些阴招。你若看不惯他,便拉他到空旷场地上打一架,你可以扯他头发,咬得他流血,用指甲划伤他的脸。但你不许背着来,若你打不过,我让他让你一边手。一家人,不许耍什么阴招。” “……是。”秦春子答得还算犹豫。她现在自然是不会想怎么去陷害那坏人,但她若是答应,那就是往后一辈子的事。她还真没法子,一下子就回答出来。 若是往后那坏人欺负了姐姐,她就真的连使法子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秦春子暗自捉摸,自己若是打,能扯到庄曜玥那样高挺男子的头发么? “还有!”秦叶子敲着榻沿。“你若对旁人使坏招,便多学学。至少要懂得规避风险。若是中途出事故了怎么办?若是事后被发现了怎么办?你不能只使坏,不管结果不是?尤其还像这次,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秦春子听着秦叶子的语气,好像也没怎么冲她发火,她绽颜露出一个笑容,跪爬到秦叶子跟前。“姐!春子没有吃亏!春子还为你讨得了京里的一个铺面地契,一两银子都没有花……” 秦春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秦叶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一掌拍到床榻上,站起身,眉头皱得死紧。 “姐……”秦春子开始害怕,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骗人。 “秦春子!你给我听着!我秦家人,绝对不会做伤害自己来为别人的事!秦家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别凭白给家人添负担!我秦叶子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妹妹用身子换一张地契了!如果是下一次呢?我还想要个铺子呢!你还能再给出自己么!” 秦春子咬牙看着秦叶子,不该倔的时候,倔脾气却上来了。“如果真的需要这样!春子可以!” 秦春子话音刚落,就被秦叶子打了一巴掌。实打实的打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不算响亮,可以说从动作上就知道秦叶子的手法生疏。 秦春子这一生,挨过不少的巴掌,这一下,算是轻的,可是却打得她那般的委屈。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的一天。她一直仰慕着的姐姐,会打她。 秦叶子这人向来就是个蛮横的。她打小,也没少被老爹抽过。在她看来,不听话,死活不听,做错了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就该打醒她! 真正的家人,才不是那些客套着说道理的。 “笑话!你是我妹妹,你又不是、又不是我顺手养的一只鹦鹉、一只猫,还需要具备什么时刻为主人牺牲的精神么!” 秦春子看着秦叶子,她觉得姐姐激动极了,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像是要哭了一样。能看得出,姐姐是极其生气的。她看着这样的姐姐,仿佛被感染了一样,她也生气了。 秦春子用从未有过的大声去冲着自己的姐姐吼。“若是姐姐需要,春子就给姐姐当鸟,给姐姐当猫!春子这条命是姐姐给的!姐姐若是让春子去死,春子也不会眨眼一下!” “我是养了个热血的仆人勇士么!” 秦叶子气得脸上发热,绕着秦春子来回转圈。 秦叶子真的生气,生气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把秦春子当妹妹,当家人,她却一点也不懂爱惜自己,哪有什么家人,是愿意对方为自己牺牲的? 她到底懂不懂? 懂不懂什么是家人? 就算春子伤害自己,来给她带来天大的利益,她也不需要! 她到底懂不懂?她不需要! 她也是会心疼的! 秦叶子现在也不和秦春子计较什么韩景的事情,反正自己也亏,顺手捞一把没毛病。但千万不能是为了她!她得让春子明白,现在必须让她明白,否则,往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给我跪在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起来!” 秦叶子一跺脚,拉开内屋房门走了出去,正巧看见回廊处飞闪而过的女子身影,秦叶子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追了上去。 第139章 没脸说 许秀儿在和韩景分开后一个人又在附近转悠了一阵。(g d o w n)她迫切想要找到庄曜玥,说明自己的苦楚,希望庄曜玥能够发现秦家姐妹的恶毒。 但没过多久,她就看见韩景离开了附近,后来庄曜玥也跟着李氏等人离开。许秀儿本是想去追庄曜玥的,可碍于李氏对她的态度实在是不好。当时拒婚的时候,李氏发怒时的恐怖模样,她还历历在目。 被吓到的许秀儿躲了起来,谁知却听到了谈话的声音。她偷躲在里屋窗外,把秦叶子和秦春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内心既愤恨又幸灾乐祸。果然!老天爷都在帮她!老天爷长眼,没让那秦春子得逞,甚至还惩罚了她! 可没等她高兴多久,她就被发现了。她恨自己没能更快的跑开,反而被秦叶子发现。 许秀儿是个闺阁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写诗作画也没别的事情。秦叶子虽然和她差不多,但至少还是强了点。这一追,距离很明显就缩短了。 许秀儿满满的不甘心! 她绝对不能被这么抓住! 她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众人! 还没有让天下人来笑话她们姐妹! 她绝对不能! 许秀儿隐约有些魔怔,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扭曲。 秦叶子很是着急,顾不上形象,什么都没法想。 秦春子是她妹妹,在这万恶的古代,就算她们姐妹俩没觉得身子太重要,但人言可畏,流言蜚语一旦传开,这让春子怎么办! 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许秀儿跑的。 秦叶子步步紧逼,眼看就要追上。许秀儿一个拐角,撞上了庄曜玥。 庄曜玥本是担心秦叶子,实在放心不下,便带着李安和武战前来看看。许秀儿冲撞上来,扑了庄曜玥一个满怀,还是武战快了一步将她拉离开。而李安,他自己甚至还只在惊讶中。 许秀儿一看见庄曜玥,像是发疯了一样要朝他冲。武战一把扭过她的手腕,把她押跪到地上。 “大人!大人!救救我,有人要杀我灭口啊大人!” 李安还正想问何人这么大胆!结果一看,后头追来了个秦叶子。他很识相的把话咽了回去。 秦叶子看见庄曜玥,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手扶在廊道的柱子上,喘着粗气。 “大人!”许秀儿一见着秦叶子就疯狂的挣扎。“大人!秦家两姐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秦二姑娘也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大人你只要派人验验,就能知道秀儿此言非虚啊!” 秦叶子站着不动,任由许秀儿说。 反正这事她妹妹做错了,她也不准备瞒着小胖。就让许秀儿说了罢。顺便,还能知道许秀儿听了多少。 庄曜玥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他看向秦叶子,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许秀儿怕庄曜玥不信她,硬是跪着向前了两步。“大人!秀儿说的都是实话!年前夜市那天,秦春子骗我到听风见你,背地里想要给我们下药。好在老天爷有眼,她自个中招了!”许秀儿说到此处,竟有了一点兴奋的感觉,脸上带着夸张的笑意。“她竟然和那韩景苟合了!大人!大人!你信我,你找人去验验,她们姓秦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大人你不要被她们蒙骗了!” 秦叶子扶了一些额。 很明显,许秀儿把事情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她也顺下了气,便对庄曜玥说:“哥,能想个法子让她闭嘴么?” 庄曜玥没急着问秦叶子由头,这是家中私事,怎么也由不得外人听着。庄曜玥用自己清冷的嗓音吩咐李安。“带下去!派人看着她,别让她乱说话。” “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许秀儿惊慌的瞪大眼睛。李安从武战手中接过押人的任务,手法上明显轻了一些。一个不留神,许秀儿就挣脱开来,直接倒在地上抱住了庄曜玥的大腿。许秀儿两眼挂着泪,委屈的大哭,丝毫没有自己书香世家小姐的模样。她放声咒骂,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解了自己身上的恨意。“庄曜玥!你不能这么对我!这女人是个狐狸精么!竟然把你迷惑成这样!你去查查,你可以让人验一下!我都的都是实话啊!” 庄曜玥很是嫌恶的试图挣脱,却发现许秀儿抱得极紧。他愤怒的看向李安,话音将到了冰点。“楞着做什么!还需要本官教你如何吗?” “是!小的知罪!”李安连忙一手捂住许秀儿的罪,一手抓着她把她拖走。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庄曜玥吩咐武战。 “你跟着去!手脚利落点。” 武战欣喜若狂。他本以为,大人自上次一事后,已经不会再把这些事情交派于他了。因着觉得失去了大人的信任,使得他在李安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低他一等。自己分明是大人亲信,落得这般下场,凄惨极了。谁知竟然还有机会!“是!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 李安还捂着许秀儿,僵硬在原地。 李安怕得后背都惊出冷汗。庄侍郎此举非常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对许家人的偏心他早就知道了,他信任不过自己,没法来让自己办这事。 李安看着武战,心里也是恨。大好的前程摆在他眼前,竟然就这么失去了!李安捂着许秀儿嘴的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加重了几分。 他糊涂啊! 竟然因为曾经和许夫子的那点交情…… 还没等李安懊悔结束,武战上来便一脚踩断了许秀儿的右脚。骨头断裂的声音极其明显。许秀儿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迎来了剧痛,她想大喊出声,嘴却被人死死捂住,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呜咽的挣扎着。 武战是个实打实的军人,直肠子一个。他可能没有李安那般会分析主子的心思,但他做事一向有规矩。他是觉得,大人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他,那便是让他按着京里头的规矩把人给处置了。 高熏律令明文规定,无故冲撞四品以上官员,情节严重者,断四肢,鞭20,置牢狱再审。 大人向来是不喜欢人近身的。他顺便踩断对方一只脚,律法上,没问题,重要的是,方便带走啊! 你瞧,她现在就多乖。 武战看着李安,认真脸在很严肃的表达着‘怎么还不走’?李安吓得话也说不出,直接把许秀儿拖走了。 他或许想错了,京里来的,哪里有什么是好得罪的…… 秦叶子等到武战等人离开,这才走向庄曜玥。 庄曜玥帮她别好因为追赶许秀儿散乱开来的碎发,也没有主动开口去问秦叶子。秦叶子有点受不住他这模样,终于开口。“春子还是个孩子,这次是她做错了。我训过她了,你别和她计较。” 庄曜玥手微微一顿,又接着帮秦叶子整理她的衣裙。“那你得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庄曜玥已经从许秀儿的口中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希望秦叶子能开口告诉他。 秦叶子避开庄曜玥的眼睛,觉得自己真的没法说。 如果她能说,还让许秀儿说什么?直接上前捂嘴了。 她实在是没法子告诉自己的哥哥。说哥,事情是这样的,就是咱妹啊!有点讨厌你,所以呢,想要下药把你和许秀儿迷了,让你们两个做羞羞的事情。结果呢,因为太傻,把自己给害惨了,一不小心第一次都没有了。 这么说? 这么说? 她心是得有多大才能说出来哦! 秦叶子苦着一张脸,也学着庄曜玥帮他整理衣服的样子。顺手给他掸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你如果好奇,还是自个问春子去吧,她在里屋……我说不清楚!” 秦叶子话音刚落,就被庄曜玥抓了手腕。庄曜玥用自己深沉的眸子直盯着她,瞳孔里印下的全是她心虚的样子。 “好!”庄曜玥这声‘好’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你让我去问她,便不怕我生气吗?你不怕我伤了秦春子吗?” “怕!”秦叶子这声怕应得是干净利落,生怕自己迟了一点,就会被庄曜玥误会成不怕一样。“哥……我怕极了。不是也没伤到你,我已经跟春子说了,她绝对不会再犯的!她一个小丫头,本来……就挺那个啥的了,你问归问,可别吓着她!” 庄曜玥此时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人心是偏的。 秦叶子分明,就是在偏袒自己的妹妹! 他背后被人阴了一招,且不说结果如何,也不说这过错有多大,秦叶子她,都不应该给他求饶讨两声好么?若是以前,她定就会变着法的哄他,站在他这边说着旁人的坏话。可如今,她却只护着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把他放心上! 庄曜玥不傻,这意味着什么,他根本不想承认。许秀儿说得那般明白,他若还不知道那夜秦春子谋划什么那还真是白活了! 为什么不生气? 秦叶子为什么不生气秦春子这般待他?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秦叶子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和许秀儿发生点什么! 她根本,不在乎他! 第140章 大悟之下的悲痛 无论他庄曜玥,是人前怎样无所不能的庄侍郎,对着秦叶子,他除了咬牙认栽以外,没别的任何办法。()但是他还是有些心寒,说不上来的心寒。 于是,他只能强压着这股不舒服,让秦叶子到宴席外头去陪爹娘。自己再去找秦春子。 庄曜玥往里屋的方向走。因着秦叶子追人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把门关上,远远的,庄曜玥便瞧见了里头跪着的秦春子。 寒风一阵又一阵的往里屋吹,屋里的炉火再旺,也经不起大敞的房门。秦春子此时还跪在地上,身上也冷得发抖。 庄曜玥进了屋,顺手把门给带上,却只是想让谈话更加保密些。整件事情,他其实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不需要问清楚什么,他只是来问一个态度。 庄曜玥坐在榻上,正对着不远处跪着的秦春子。庄曜玥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为什么偏偏对他生出这般大的仇恨。他也知道自己不讨她喜欢,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想他庄侍郎,从来都只有自己对别人下阴招的份,如今倒好,败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若不是今日这一桩,他甚至可能永远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秦春子见着庄曜玥来了,也不害怕,也不心虚,脱下以往乖巧面具的秦春子,看上去也不是个好惹的。她面上是面无表情的,眼睛却泛着一股死气,直盯着庄曜玥,面对他的施压,丝毫没有避开。 “本官想不明白,你究竟恨本官什么。” 庄曜玥正襟危坐在榻上,模样严肃极了。他的话音很冷,无形中透着一股威胁的味道。 “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不再想想?”秦春子表情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庄曜玥对上这样的秦春子,这才肯定了自己之前四年对秦春子的所有印象都是错误的。他竟然就这么被瞒了四年!这样的秦春子,秦叶子究竟知不知道?还是秦叶子,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秦叶子才会那么不喜欢秦春子。可是现在呢?秦叶子为什么又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 庄曜玥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如今还动不得她。一切麻烦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把秦春子留在了庄家。 他在秦叶子身边放了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然后一走四年,但凡秦春子对秦叶子有一点点坏心,他现在都足以后悔到极点。“你不喜欢我,可为什么要拉上许秀儿?这也就罢了,莫非,你中意的是韩景?你想让韩景和你姐姐在一起?”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秦春子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可衬上眼睛,却渗人极了。“你也不了解我姐姐。把你们搭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姐姐不喜欢那女人,只要你和那女人有点什么,姐姐自然会更加讨厌你!” “讨厌本官?”庄曜玥冷笑了一声。“本官与你姐姐,七岁相识,同吃同住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若说了解,本官是怎么也能排到你的前头。再说喜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话说到后头,庄曜玥显然是动怒了。可他越生气,秦春子就越开心。在对于姐姐的事情上,她总是输给这个人,终于,也换了这个人跳脚一次。也终于能让他尝到,这般患得患失的滋味。 “我讨厌你、讨厌韩景、讨厌庄守心,讨厌你们全部人。可是姐姐却不一样,姐姐却都喜欢着你们。庄曜玥,你说了解我姐姐,那我,便告诉你两个秘密,如何?” 这还是庄曜玥第一次听到从秦春子口中说出庄守心这个人。他本以为,秦春子甚至根本不认识对方。没想到,她竟然连庄守心都知道,他们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如此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秦春子是个极其可怕的人,她甚至连庄守心的事也调查到了。 第二,秦春子很得秦叶子的信任,秦叶子没忍住提起庄守心,秦春子便因此有所了解。 可是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于庄曜玥来说都非常的不愉悦。第一种,说明他真的是瞎了眼,竟然让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脱离了掌控。而第二种,那感觉就更是不好了,不但说明了秦春子得秦叶子欢心,还代表着秦叶子对庄守心念念不忘。 庄曜玥眉头紧锁,周身的威压更甚。“那你便说说看吧。那两个秘密。” 秦春子抬头看庄曜玥,声音平稳无波。“第一,姐姐曾经很喜欢你,想要嫁给你。” 庄曜玥听着秦春子恍若在议论寻常事项的口气,胸口因愤怒起伏着。他双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一般。“什么叫曾经?” “不,你这感觉不对。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姐姐很喜欢你,在你离开之前、不,更早一点,在我故意告诉姐姐,你让里正把姐姐上户籍变成你妹妹以后。” 庄曜玥突然愤怒的起身,两大步走到秦春子面前,俯下身直接逼近到秦春子跟前,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领,把跪着的她提高了些许。“你说什么?” “这个感觉就对我。”秦春子直接这么对上庄曜玥的怒意,这才感觉到了席卷而来的恐惧。可她固执的没有移开眼睛,逼着自己做出毫不害怕的样子。“我说,我骗了姐姐,说你要她当妹妹。” “你为什么这么做!” 庄曜玥直接掐上了秦春子的脖子。眼里的怒火仿佛就要吞没了秦春子。 秦春子害怕的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得有些发抖,但她依旧没有投降。“你说、那时候姐姐分明还没有那么喜欢我。她怎么就不质疑一下我的说法呢?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问你?是不是觉得,连问都没有必要问了呢?你一定,从来没有把姐姐当媳妇看待,你一定,伤过我的姐姐!你说,我说得对吗?” “你胡说!” 庄曜玥的声音低哑得可怕。他本能的去反驳秦春子。 他从来都不知道,秦叶子喜欢他。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秦叶子的喜欢,就变成曾经了。 庄曜玥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相关的片段。在他还没有考上秀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秦叶子对上他,还是会脸红的。她总喜欢跟着他,见着他也总是笑着的。 那一次…… 庄曜玥想起当年他和秦叶子闹别扭。那是为数不多最为厉害的一次。那时候秦叶子沮丧极了,看上去也受了很大的打击。他本以为,是他骂了秦叶子,惹她不高兴了。 ‘我会给你找个好夫家,给你一世的安逸快活,我可以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他说了什么? 他对着喜欢他的秦叶子,说了会给她找个好夫家。 庄曜玥脚下不稳,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有那么一瞬,他松开了秦春子的脖子,却又在下一刻用上了力气。 对了,也就是那时开始,秦叶子才接受了秦春子。才开始待她好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秦春子趁虚而入…… 庄曜玥用着自己极大的自制力,逼迫自己放开秦春子。秦春子此时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脖子上已经被掐出红印。可她也不吭声,只是跪在地上,撑着身子,连咳嗽都是极其小声的。 庄曜玥撑着站起身,步伐沉重的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还有呢?第二个秘密。” “呵呵呵,哈哈哈哈……本来、本来我是想着,你杀了我,或者是走了。我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的。”秦春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一些疯狂,眼角泛起了一点泪花。 “既然你没有杀了我,也没有气得离开。那我便告诉你。”秦春子撑着身子跪回了原地,身体直挺着,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极了。她说:“你走以后,姐姐就已经对天发誓了。从此往后再也不要那般的去喜欢一个人!再也不要那般的去期待嫁给一个人!否则,便是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庄曜玥脚下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上,好在就站在门边,撑着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和前院的热闹宴席不同,后院冷清极了。长长的回廊上,除了特意挂上的灯笼,什么都没有。庄曜玥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回廊上走着,突然撑住了回廊柱子,将整个后背靠了上去。 他喜欢的秦叶子,原来,也喜欢他啊! 庄曜玥只觉得心头苦涩,哽在喉咙间咽也咽不下。眼睛刺痛难忍,严重到连眼前的路都看不大清了。远远看上去,回廊上的他孤孤单单的,整个人悲恸到了极点。 他想,一直以来,他都是庄家村里那个一无所成又自卑的胖子。小时候,他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可是这个身份却只会让别人疏远他。他没有玩伴,必须充当着迎合的角色,去附和着大贵万子他们,一点主见都没有,因为和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个能说话玩耍的人。别人随便就能办到的事情,他却总是要做出一点牺牲。 那是一种委屈却又没法说的心情。当别的小孩围绕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你走过来,他们却说,不要他加入,除了他。而他问出来的为什么,每次都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他靠着一点机缘,读了瑞丰最好的书院。本想着一切会有所不同。可他到底只是一个识着点字,有一手糟糕的笔法,胸无点墨的庸才罢了。秦叶子待他是极好的,她教他识字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极简单的字,只要他问了,她就绝对会耐心的告诉他。他被她宠坏了。昌安的童生,没有一个是庸才。没有一个先生,会做到秦叶子那般程度。他不能发问,因为他的问题和无知挂钩,听起来可笑极了。 他和名列第一的庄守心住在一起。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永远都是庄守心对比下的无用之人。他连一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于是他只能玩弄些戏文,捣鼓一些小游戏,吸引一下旁人的注意,其它的什么也办不到。 当他第一次参加乡试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考卷。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一个废物而已。他的骨子里就是自卑,在那年,庄守心考上榜首之后,他便自备到了极点。他之所以从书院里离开,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因为他根本受不住了。他没有办法在那样的地方,去接受自己一无是处的本质。 他只有秦叶子,他只有靠着秦叶子。只有她,不会因着他糟糕到极点的功课数落他,而是会耐心的告诉他,他的今天比昨天更好。她偶尔也会示弱,故意去给他留下面子。在那样的日子里,他还是靠着秦叶子,还是依赖着秦叶子。 终于,他考上了乡试,他本以为,一切都会不同了。分明爹娘也这么说、分明秦叶子也这么说。 可是没有,一切更加糟糕。 庄守心回来了。 他变得更加高不可攀,然后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喜欢上了他的秦叶子。 他的秦叶子! 他唯一有的,明明只有秦叶子。 庄曜玥不明白,那人分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和一无是处的他抢。 那时候,他看着秦叶子坐上了庄守心的马车。她笑得是那般的高兴,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整条街的人都逊色她三分。 他分明恨得发抖,却不敢向前一步。他怕,怕秦叶子像许秀儿一般,将他的真心随意的丢到了地上。像个一文不值的废品一般。 秦叶子当时的笑容,他怎么也忘不掉。就仿佛是在告诉他,看着吧庄曜玥!你什么都没有!秦叶子跟着你,你只会让她受苦罢了!她永远给不了她漂亮的衣裳,永远不能成为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你给的,只是强加在她身上的负担罢了! 他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自卑。 以至于,直到最后,他还是天真地认为。他必须得赢过庄守心,只有强过对方,才能真正得到秦叶子,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 他用了太多的时间来审视自己,反而忘了,好好的去看看秦叶子。 秦春子说得对,他根本不了解秦叶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懂。 秦叶子…… 她曾经喜欢他啊! 第141章 醉酒吐真情 庄曜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宴会的。(小说)明明哀戚到了极点,却还是对着来往得宾客交流着。他仿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人察觉,只有自己一片恍然。 他做的全部都是为了超越庄守心,得到秦叶子。而现在,他好像已经没有了目标。 除了得出自己愚笨以外,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烈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本是被该阻止的,却没有人看穿他的不妥。 本来,应该是由秦叶子来发现的。 而现在,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妹妹。 秦春子没有出现在宴席上,那么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她现在还在跪着。 秦叶子觉得,这人但凡没点毛病,都不好意思自称是老秦家的。秦家人,啥本事没有,就是脾气倔得够呛。 宴会时间越是长,秦叶子就越是坐不住。哪还有心思去观察庄曜玥这么了。 宴席的最后,秦叶子提起裙角就跑。庄曜玥听着蒋陶的汇报,扬手让他下去。他一手撑在案台上,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好在庄詹就在身侧,搭了一把手。 “曜子?你喝醉了?” 看着倒是清醒的,庄詹也想不到他醉了。李氏瞧着也走了过来,有些担心。“当家的,要不咱把曜子送回屋吧?” “行,你往这边扶着点。” “好。” 李氏连忙上前,和庄詹一左一右架起了庄曜玥。一旁被忽视了的劳力武战尴尬的抱剑,自动将自己当成隐藏人。武战虽然跟着李安一起带走了许秀儿,但上头也没有吩咐要把人怎么着只说看好了。武战是个随身武将,自然是要跟在庄曜玥身边的。倒是李安主动请缨,说是由他看着许秀儿便可。 武战怕他坏事,还再三的嘱咐了李安。 只是等到他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他。只是面对他的汇报,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退下’。 他伺候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人家中是个什么情况,他自然知道。这庄家老爷夫人,是个性子好易相处的。平日里自己能做的事,也都是亲自动手,和那些个官家人可不一样。 既然他们没想着用他,那他便负责跟着就是。 县令先前在县府帮庄曜玥庄詹等人都安排了屋子。为的,就是避免宴席晚了,酒性上来,不好回程。在这一点上,还是个细心的。 庄詹和李氏把庄曜玥扶进他屋,李氏将门关上,免得屋外头冷,庄詹则是把庄曜玥扶到椅子上坐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 武战见门也关了,便自觉地抱剑站岗。 “曜子你说你,何必喝那么多酒呢?伤着身子可怎么着。”李氏心疼极了,一个劲地抱怨。 庄詹看庄曜玥这般模样,竟叹了一口气。“他一个二品大员,少不了这些酒席,他自个还没个分寸?曜子,你跟爹说,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不是吧!当家的,你可别吓我。” “哎呀!你安静些。” 庄詹给李氏做安静的手势,椅子上一直低头昏沉的庄曜玥却突然仰起了头,脑袋靠在了椅子上。若说他醉了,面上丝毫不显。只是人看上去十分的疲惫,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爹、娘。”庄曜玥低声喃呢自语着。 “唉!娘在这呢!”李氏担心庄曜玥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上前。“曜子,你有什么事就说。爹和娘都在这呢!” “对。”庄詹也点着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和朝廷有关?曜子,没事的。有什么和爹说,大不了咱们一家一起扛!” 自打庄曜玥官越做越大,庄詹这心里头老是留有一份不安,总觉得庄曜玥年级轻担不得大位。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甚至不是官,都忍不住给儿子教导的缘由。 李氏听了庄詹的话觉得晦气,没好气地瞪他。庄詹无奈闭了嘴。 “爹娘。”庄曜玥看上去痛苦极了,眼角处还微微泛红,是十分可怜的模样。“爹、娘。我得娶了秦叶子。我不能没有秦叶子……” 庄曜玥话音刚落,才说要一家人共同承担风雨的庄詹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一掌拍到一旁的茶桌上,愤怒道:“你、你胆敢再给我说一遍!” 庄曜玥歪头去看庄詹,撑着椅子直起身,随后却是突然跪在了庄詹面前。 庄詹吓得不清,李氏的心头更是大跳了一下。她惊慌的扶自己儿子,心疼极了。“曜子,有什么话起来说,你好好说。你别急。” “说什么!”庄詹大声地训斥。“没什么好说的!曜子我告诉你!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既让叶子成了你妹妹,你又如何娶她!你将人伦纲常置于何地?当初户籍那事,你给悄悄办了,好,那是县官吩咐的,爹也没得法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你了!可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你哪对得起人家姑娘!你将秦叶子看做了什么!秦叶子是个好孩子,我告诉你,今儿个只要有我在,这事我就决不会同意!” 李氏也恼火了,这一辈子,她最讨厌的便是庄詹这迂腐的性子。“怎么就不同意了!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人家两个孩子真心喜欢,你还能硬生生拆散人家不是!” 要不怎么说,人心都是偏的。李氏向来是疼爱儿子的,如今儿子都跪在了地上,她说什么也是要顺着他。 四年前,李氏自私的没有考虑到秦叶子,四年后,李氏依旧没有为秦叶子着想。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和庄曜玥比起来,未免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此时,李氏哪里还记得昨夜秦叶子说的不喜欢庄曜玥。在李氏的小人物思想里,她喜欢秦叶子,瞧着哪个媳妇,好像都没有秦叶子能够让她顺心。更好的是,儿子也喜欢她,想娶她。这两个前提下,她再考虑的才是,秦叶子其实也不亏,她儿子是三品大员,娶她一个没家世没才情的当正妻夫人,还能亏了她不成?再者说,无论是自己儿子,还是自己,都是会待她极好的。站在一个出嫁姑娘的角度上看,这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庄詹指着李氏,气得话都没法好好说。“你、你!慈母多败儿!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户籍不能改!既买了人家闺女,还让二人睡了一个屋,无论如何,也得保着姑娘的名声,给秦叶子一个交待。你又偏说不行,说什么县令,说什么没事。如今呢?如果是好的,还闹这一出做什么!” 李氏被庄詹数落得有些心虚,但她还是不服输。“那你说,当年也是为了前程不是?如果没这一招,哪有曜子今天?再者说,曜子现在官大,不就是一个户籍的事情,再让人改改就行了,有什么好抱怨的。” “有什么好抱怨的!你把秦叶子放哪里?哦,你庄家势大,就可以欺负人家姑娘?说娶就娶,说不娶就不娶,你让秦叶子怎么办!好好的姑娘,就这么随你折腾!”其实,这事在庄詹心里头,一直是个心结。 庄詹虽然是个迂腐的穷酸秀才,但骨子里是正直的。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做什么坏事。唯独在秦叶子这件事身上,他感到良心深深地谴责。尤其是秦叶子一口一个爹的叫着他,好好的姑娘,二十岁了还没能正儿八经的嫁个好人家。 他心里头过不去!难受得很! “我怎么折腾秦叶子了?就你疼她?我就不疼?我告诉你,我要有闺女,也是这么疼的!你当初也看到了,秦叶子多喜欢咱们曜子,曜子走的时候,哭得房梁顶都快榻了。既然孩子真心喜欢,你又何必拦着?和和美美的在一块不是更好么!哪还有比咱家更好的夫家,秦叶子嫁到咱家有什么不好!” “你、你!”庄詹气得浑身发抖,却没能好好的反驳回去。要不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在这方面,庄詹还真是没法斗得过李氏。 庄曜玥微微抬头去看李氏,李氏瞧见了连忙上前扶他,这下可把他扶起来了。李氏瞪了庄詹一眼。“还不把儿子扶床上去!” 李氏这人,平日里一口一个‘当家的’喊着庄詹。可若事关儿子,那是要跟你拼命的。都是老夫老妻了,庄詹自然知道李氏的脾气,虽是生气但也没法子,只能帮着扶住。 李氏和庄詹把庄曜玥扶到了床上坐着。李氏还俯身帮庄曜玥拖了靴子。她让庄曜玥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安抚道:“曜子,你别着急。娘明天就去跟秦叶子说。” “你!” 眼看庄詹又要发火,李氏连忙变了话。“娘明天就去问问秦叶子。看看秦叶子是个什么想法,你别急,这事娘给你办妥当了!” 庄曜玥真是喝醉了,他固执的只记得了一件事。“娘,你说秦叶子,她哭了么?” “哭了!哭得可伤心了!”李氏怕自己说慢了一步,就会让儿子误以为秦叶子不喜欢他,连这么片刻的伤心都怕儿子受了。“你不知道,娘都和她睡的。夜里也哭,悄悄地哭的。都咬着被子呢!没怎么发声,眼睛红了好几天都没好。不信,不信你问你爹!” 庄曜玥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庄詹身上,庄詹还生着气不愿说话。庄曜玥没有放弃,一直盯着不愿回头。 李氏急了。“你说你,这是实话实说,害不了你!” “哭了!哭了好几天!人也病殃殃的!这样你就高兴了?曜子,不是爹说你,你、你可真是糊涂!” 庄曜玥只觉喉咙一阵干涩。他咽了下口水,发现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是更难受了。就连眼睛,也酸涩得很。“爹、娘。这事你们别管了。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给叶子张罗什么人家。” 庄曜玥看向床顶,缓慢的阖上眼睛。在陷入梦乡前,还给李氏和庄詹留下了极其不负责任让人备受惊讶的一句话。 “叶子的户籍我是给改了,但上的是庄曜玥内子秦氏。” 不说庄詹,就连李氏都摇了庄曜玥想让他解释。但醉酒了的庄曜玥,早已昏睡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了。 第142章 问题严峻 秦叶子挂心秦春子,越走越急,最后在廊道上大跑了起来。她又想过秦春子跪累了状态不好,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晕倒在了地上。 内屋的房门大敞着,秦春子晕倒在原地,秦叶子上前去扶她,发现她身上冷极了,到处发着寒气。 “春子!春子你别吓姐姐啊!”秦叶子自己也是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姑娘,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秦春子撑了起来,她将秦春子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将她挪到了榻上。 她从屏风后头拿来被子,将秦春子紧紧地盖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秦春子脖子处的伤痕,隐约有些泛了紫色,可见下手之人那时用了多大的劲。秦叶子气极,但理智还在,她连忙跑出屋子,带上了门。 她得去给秦春子请大夫,片刻都耽搁不得。 等秦叶子让人请来大夫,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也不是医馆离得远,只是今日大宴,医馆里大夫人都不在。一问便说赴宴去了。 好在下人机灵,等了一阵,就把某个刚从县府回来的大夫又给拽了回去。 此时,秦叶子早已是满头大汗,她爬在地上,努力照顾着炉火,希望屋子能更暖和些。秦春子也已经从他上移到了床上,睡着软绵绵的棉被,被安置得舒舒服服的。秦春子看上去是个倒是圆润,实际上身子也是不好。大抵是小时候都没能养好的原因,冬日里畏寒得很。她盖了许久的被子,手脚却还是冰冰凉凉的。 秦叶子模了她的额头,发现她发着低烧,可她也没什么经验,急得只能是不断的用暖手炉去暖和秦春子的双手。 大夫来的时候,秦叶子拉下了床帘,只把她的手拿出了帐外给大夫把脉。秦春子伤着了脖子,这事在没有问清楚前,她暂时不想让旁人知道。 秦叶子就这么看着,大夫的表情从严肃到更严肃,上了年纪本就带有皱纹的脸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夫,怎么样了?她发着烧,没事吧?” 秦叶子自己也是病过的人,就怕秦春子和自己一样一趟趟好几天。 “是着了寒,两副药下去也便没什么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或许大夫就是这样,喜欢话说一半,然后还偏要别人附和。若是以前,秦叶子是定是懒得搭理的,可是现在她着急得很,哪顾得上这么多。 大夫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秦叶子,又瞧了瞧床帘。看骨架子,倒不像是个夫人,更像是小姐。大夫掂量着用词,反正,能在宴散之后留在县府住下的,肯定都是贵人,他谨慎些肯定没错的。“夫人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多少有些动了胎气。老夫再开几个方子,适时调养,很快便会没事的。” 秦叶子瞪大自己的眼睛,咽了一下口水。 她刚刚没耳聋,不用怀疑,她很确定。可是,怎么大夫说的话,分开来,她都听得懂,但是放到一块,她全都不明白呢? 她的妹妹! 秦春子! 如今才十四岁! 大夫说,她十四岁的妹妹秦春子,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秦叶子在极度震惊下大脑思绪总是会飘得很远。现在她已经推算到,按照怀胎十月来计算,再有八个多月,她就要有外甥了!然后,她妹妹堪堪算得上是十五岁。 初中没毕业的年纪! 天啊! 她除了表示惊讶以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姑娘?”大夫也被秦叶子吓到了,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发抖。只是手还死死摸着秦春子的脉搏。 没错,是滑脉,绝对没错! “这位夫人。”秦叶子咬着牙,极其别扭的说道。“真是大喜啊!哈哈哈……” “是、是!大喜,大喜。” 虽然尴尬,但大夫觉得自己得救了。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把脉的手。秦叶子连忙把秦春子的手放了回去。“大夫,外边请,劳烦您开放子。” “好,好。” 大夫背着她的药箱走出屏风外。虽然知道大夫肯定会注意,但秦叶子还是没忍住担心的问:“大夫,这治病的药,不会影响到胎儿吧?” “姑娘放心。老夫会避开那几味药的。如果姑娘放心不下,其实也可以只喝安胎药也无妨。夫人情况看着并不严重,也可等身上暖和些,有精神了,再判断要不要用药,这也不迟。” “那就先别开。”秦叶子很是信不过这些。是药三分毒,一个小小的胎儿,靠着母体提供营养,哪能是不伤的。 “好,那老夫就先开两副安胎药。” 秦叶子急忙点着头,等到大夫写好后,便让人快些去抓药。又是谢大夫又是送银钱,好不容易让大夫走了,秦叶子这才倒坐在椅子上。满头大汗不说,魂都被吓去了三分。 她现在满脑子里的都是,秦春子这般的小,古代生产不安全,万一给她来一个难产,她还能有妹妹不? 再者就是,秦春子年纪这么小,还没找到喜欢的人,她也没能给她,找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若是孩子生出来,误了秦春子怎么办?她一辈子还这么长,难道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带孩子?就算逢着一个好夫家,和和美美相亲相爱的过日子,那孩子怎么办?孩子就能舒坦了?往后喊春子找亲爹怎么办? 秦叶子这人,向来不喜欢麻烦。她虽对孩子特别的喜爱,但是一想要让秦春子承受这些,她的心意忽的就摇摆不定起来。 再怎么看,还是不要这孩子比较好。 春子往后长大了,还能有个好家庭过一辈子,不用凭白去遭受那些。 可孩子也是一条命啊! 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而且,这古代打胎技术到底过不过关?万一把春子的身体伤了,她可是听说,打胎以后很难再怀孕的。 秦叶子揉了揉自己发疼得额头,觉得她低估了自己妹妹的本事。她比她想象中的,还会折腾得多。在十四岁,家人本应考虑孩子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她却得为她掂量孩子的问题。 真该拉威尔一起,两人一起咔嚓照张像,就像是来讨她债的一样,偏不要她好过。如此合拍,不留影纪念真的是太可惜了。 秦叶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是当事人。如果这事落她秦叶子身上,她高兴还来不及。不用嫁了,还凭白得了一个孩子,对于准备单身一辈子的剩女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孩子生下来又是自己的,还能当亲妈,怎么折腾都不会挨批评,多好。 但关键是这孩子在她妹妹肚子里!她是个偏心的,无论如何,都想秦春子拥有最好的。可到底,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秦春子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烦恼。明天让春子自己想好了。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做出选择,总比被别人选一条道要好一些。 无论她怎么选,她都会支持她便是。她是她妹妹,她理应护着她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出于人道主义,她是不是要,通知一下孩子他爹? 此时,孩子他爹基本已经陷入了绝望。 韩景自县府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中没有再出去。屋内的烛火,烛芯渐渐榻下,陷入烛液中,火光已经渐渐熄灭,屋里也越来越暗。 韩景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他手上拿着玉佩,桌上平摊着当初秦春子写给他的字据。 那字据他本想烧了的,他也答应了会烧掉它。可那时,他回来看着字据,竟莫名觉得她的字好看极了。想着秦春子受了委屈却还咬牙写字据的模样,他便觉得她可爱,一时下不了手,便把它留了下来。 现在这一切,都成了他的耻辱! 想他韩家嫡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计谋没遇过。唯独就是这个秦春子,表面那般的可爱可怜,实际上却是蛇蝎一般的心肠。 他可不会傻到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了撮合自己和她姐姐。 韩景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确实抱有这样的妄想。可想法太可笑,很快便被他推翻了。对比秦春子前后的态度,怎么看怎么也不会是更中意他的样子。 只有他是个傻的。之前,给她送银票。之后,给她送铺子。 差点,就蠢到把贴身的宝贝给了她。 韩景从来没有感觉过这般的挫败。这是除了秦春子以外,再也没有人给过的感觉。很懊恼,很生气,又很惋惜。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没法说出自己在惋惜些什么。 韩景长谈了一口气,桃花眼轻轻阖上,还没等他想个透测,阿大却突然推开屋门。 阿大风尘仆仆的,身上带了一阵寒意。他喘着气,连忙给自己主子汇报。“公子!小的已经把事情办妥了!王家夫妇已经给请到了路上,最迟两天,就能赶到瑞丰了!” 是了。 韩景心情更加阴郁。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心口一般,让他火也没法发,气也顺不着。 他还傻到试图给秦春子办生辰,连她的爹娘都给请过来了。 那家人对秦春子不好,为了避免那家人纠缠,他还盘算了很久。现在,就好比一桶冰水,直接将他从头浇到了脚,让他通身发寒。 “公子?”阿大瞧着主子不对劲,心里可是害怕。他不过离开一阵没跟去县府,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公子又怎么了? “收拾行囊吧。天一亮便回京去。这地方,本公子再也不想待下去了!”韩景放下手中的玉佩,认真地吩咐着阿大。 第143章 倒霉孩子 第二日天微微亮就下起了小雨,引入眼帘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整个瑞丰被白雾环绕,天气温度也降了几分。 韩景吩咐下人,一夜忙碌,东西也都已经收拾在了车上。一辆马车,两辆推车,大箱子一个一个的垒在推车上,看上去就是要搬光此地。若是以前,韩景离开某地,除了银子和一些必备的东西,旁的什么都不会带。他有的是钱,封门养一个宅子并不困难。可如今他却命人收拾妥当,看上去是不准备再来了。 阿大不知道这突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开口问。他毕竟是个下人,主子定下的事情,哪有他说话的份。 韩景昨夜睡得极晚,熬了许久才恍惚睡着。这还没睡沉,就已经被叫醒准备出发了。他去意已决,尽管看上去憔悴脸色也不好,却依然要走。 阿大为韩景撑着伞,带着韩景走向马车,韩景才踩上板凳准备上马车,却见一人慌忙的跑过来。 “韩公子留步!韩公子你等等!” 来人是听风打手,韩景还有几分印象。他皱起眉,拉起布帘进了马车。“打发他走!” “是公子。”阿大听着命,上前拦下了那打手。 “唉,你这是?我找韩公子!” “我家公子不见。你快回去吧!” “不、不行啊!”打手为难极了。他听闻韩公子要走,冒雨跑来,为的就是把东家吩咐的事情办妥。“我家东家有要紧事要见你家公子。” “东家?你说的是秦大姑娘?” “不是东家还有谁!” 阿大有些犹豫。别的不说,公子对秦大姑娘一向是欢喜的。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多半也不会是因着大姑娘。 “这……那你在这等等,我问问公子。”阿大跑到马车外头停下,对着窗子回报。“公子,说是秦大姑娘要见您。” 韩景此时正靠在马车里,闭眼假寐,他一夜没怎么睡着,加上心中烦闷,是极其疲惫的。听着阿大的话,韩景叹了一口气。 他见着小叶子,又能说些什么?若是小叶子问他为什么要推她妹妹,他还能把话说实了么?就算他没法和小叶子在一起,也是把对方引为知己至交的,还从没人这么得他心,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他自是要让她三分。 可若和她妹妹牵扯上关系,这于公于私,还真不好处理。他是绝对不会娶了秦春子的,不光是因为她是个心肠毒辣的,还是因着她骗了他。明目张胆的耍着他玩,他又怎会去自取其辱。 可若小叶子知道此时,求着让他娶了她妹妹,保全她妹妹的名节,那这请求,他是应还是不应?韩景觉得还不如就这么一走了之,至少还能保证他和秦叶子之间友谊不受影响。 小叶子待她妹妹这般好,肯定也没法子接受妹妹这样。倒不如这件事就止于他与秦春子这。“不见。你便回话,说是家中急事,本公子要回京去了,让小叶子切勿挂念善自珍重。” “额,是。” 阿大听着韩景没什么气力的疲惫声,心中更是将县府发生的事列做危险禁区,更是不敢说上一句。公子待秦大姑娘一向特别,如今连秦大姑娘也不愿见了,想来这二姑娘也是个本事人。别问,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就和二姑娘有关! 阿大走到打手身边,推搡他。“你走吧!我们公子不见,这家里头出了急事,公子得立刻回京。你回了你们东家,就说公子让其切勿挂念善自珍重。” 打手一听就急了,东家吩咐,无论如何都得把事情办妥的。他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塞到阿大怀里。“这是我们东家让必须交到韩公子手里的书信,你帮帮忙。” 阿大本就一把年纪,对方是个身强力壮的打手,几番推搡下来,竟然还吃了亏。阿大见他纠缠,无奈只能手下信件。“好吧好吧!等公子有空闲,我便给公子递去。你快些回去吧。” “可……” “回去、回去吧!” 打手有几分犹豫,但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是急忙跑回去,他得再去问问东家,听听东家怎么说,若是东家让他再来,对方没走远,他还能再追上去。 “好啦!好啦!准备一下,起程了!” 下人赶着推车,车夫也扬起了马鞭。阿大坐在了车夫身侧,跟着马车一起动身。三车一起移动,加上仆人和护卫,阵势也是十分浩大。 阿大犹豫着把信从马车车帘外递去。“公子,说是秦大姑娘给您的。” 韩景用自己修长的手接过信,却没有打开,直接放到了一旁,闭眼陷入了睡梦之中。 秦叶子之所以拖到这时候才送信,就是想着也要和秦春子商量一下。秦叶子在屋子榻上睡下,也方便照顾秦春子。秦春子半睡半醒间喝下的药,到夜深时候,额上发热才渐渐退去。虽人没了大碍,但却一夜未醒。 秦叶子听大夫说已经无事,便是连后头的退烧药也没喝。她这才放下心,渐渐睡了一会。秦春子是在天破晓前醒来的。她本就早起,也是依着自己的习惯。秦春子诧异自己在此处睡着,也知道自己之前昏迷了。昏迷前身子重得很,眼前一花就倒了下去,她还是有些印象的。秦春子觉得口渴,便起身倒水,确是没注意到榻上的秦叶子,把她给吵醒了。 道理上来讲,秦叶子属于不到时间点就睡得雷打不动的人。但因着担心秦春子,她没敢让自己睡沉,反倒是一点点地风吹草动都惊醒了她。 她见着秦春子,先是看她无恙,委婉的说了秦春子的身子情况。秦春子看上去也是觉得意外惊讶,但却没有秦叶子想象中的惊慌。 然后秦叶子听见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秦春子说‘都听姐姐的’。 这孩子的事,她也排不上号,怎么就都听姐姐的了?秦春子自己是个有主意的,秦叶子心里头也清楚。可是问她她就是不说,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我听姐姐的’‘姐姐希望我怎样我就怎样’‘姐姐喜欢孩子么’‘姐姐觉得怎样才好’。 说白了,秦春子是想顺着她。之前秦叶子罚秦春子跪下,她心里头就清楚了。她这个妹妹固执得很。否则也不会跪到昏迷也不肯起来。 或许在秦春子看来,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让她开心罢了。可是她却不希望这样,她希望秦春子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犹豫再三,秦叶子便想起了孩子他爹。 本来这事也不该瞒着韩景,就算这很尴尬,很无厘头,但也没办法。孩子的事情,由爹娘一起决定再好不过。瞒着另一方,怎么看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别扯那些自己承担的话,你也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被你承担,再者说,如果真的拿掉这个孩子,也得告诉孩子他爹一声不是,否则这孩子投胎投得多冤啊! 秦春子听了秦叶子的建议,她也没反对。点着头就答应了。 秦叶子觉得,她的妹妹真的是太沉着了,冷静得仿佛、仿佛这件事连账本都不如。平日看看账本,还能给皱皱眉头。 因秦春子答应了,秦叶子便写了书信派人送去给韩景。自己则是留在屋里照顾秦春子,和她说些体己话。 秦叶子已经设想完了一整套大人间的谈话,准备用严肃的态度看待秦春子和韩景的问题。虽然很尴尬。 但她没想到,打手却匆匆跑回来禀告,说是韩景一早就上了马车收拾东西,说是要回京去。非但没有见他,连信也未必会看。 秦叶子一听就怒了,她啪的一掌打在了榻上。此时秦春子被秦叶子以复发为由又按到了榻上半躺着,自己则是坐在榻沿。秦春子心疼地拉过自己姐姐的手,略带责备的小眼神看着秦叶子。“姐!疼不疼?” 秦叶子郁闷极了,这是该关心她手的时候么?“春子?他这是,跑了?” 秦春子见秦叶子一脸郁闷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她先是对着打手吩咐。“你先下去吧,把门带上。” “是。”打手自然是更怕秦春子的。先前也说了,秦春子在听风施威极重,相反秦叶子这个东家,倒是个好相处的。 打手一走,秦春子就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秦叶子的胳膊上。“姐,也不算是跑了。先前他不知道真相,待我还算不错,现在他知晓了,可能也懒得和我纠缠。” 秦叶子就奇了,听着多令人伤心的话啊!可她妹妹就有那个把话说得还带笑的本事。“那怎么办?还跟不跟他说了?春子,姐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没什么处理经验啊!” 如果对象是她老爹的小三小四小五,管你怀了几个,一个都不给生!可若是对象变成她得妹妹,她真的只能是手足无措。 又担心这个,又衡量那个,简直了。糟心得很。 “姐你跟他说了,他若不来那便当他放弃了,姐你也尽了义务。姐姐不用担心春子。春子知道姐姐喜欢孩子,春子就是生出来也没什么大碍的。只是……那韩家毕竟势大,怕是往后会给姐姐添麻烦。” 秦叶子完美理解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她这妹妹一根筋准备走到底了。“我说了,这和我没有关系!春子,你不能总想着我活。你得想想你自己!”秦叶子站起身,语气也有些加重。“你自己好好想想,至于怎么办,你怎么选姐都依你。但有一点,千万别想着姐,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姐可不想你往后后悔。你若真没这么拿过主意,就把这当作第一次,往后你也就能多想想自己了。” 秦春子不想和秦叶子争吵这个。她先前就是因为这样而被姐姐罚跪了。她知道姐姐不喜欢,她自然也能够避开它。“好,春子听姐姐、不,春子自己想,姐姐你莫要生气。” 秦叶子上下打量着秦春子,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好,那你好好想想。” 这倒霉孩子,碰着这么一对爹娘,孩子他娘一脸无所谓,孩子他爹就直接消失。若往后真的留下,她可得好好疼疼这小宝贝,太憋屈了。 “等等姐姐!”就在秦叶子要离开里屋的时候,秦春子立刻叫住了她。 秦春子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和昨夜的昏迷,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机会。她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庄曜玥,既然总有一天这个秘密会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还不如,就由她自己讲个清楚。 没错,户籍的事情。她得告诉姐姐! 第144章 不愧是老秦家的人 秦春子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庄曜玥。()事实上她可以瞒一辈子,更甚者,就算有一天户籍的事情说开了,她也能说她当时离得远,听错了,怎么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可秦春子,她有自己的坚持。 她是除了姐姐,什么人都不愿意接受的。这种接受,便是真心真意的敞开心扉。或许是因为姐姐的话,她发现自己对庄曜玥动了恻隐之心,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于是,为了把心重新封印起来。她觉得自己不能欠庄曜玥任何东西。 庄曜玥送他生辰礼,她便给他两个秘密。这个秘密等同的价值,便是户籍和誓言。 可说出第一个秘密后,发生的事出乎了她的意料。 庄曜玥没有因着户籍为难她,这种为难,可以说是当时没有真的掐死她。他若真想报仇,当时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激动地下狠手,他既下了狠手又放开,便是意味着不再和她计较这件事。 那一瞬间,连她也解释不了,她的第二个秘密,带着第三个秘密,一起给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第三秘密,是否真的能够破局。但至少她可以完全就着良心说,她不欠庄曜玥什么!她欠的,她都还了! 只有姐姐,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得到一些东西。现在,她得坦诚交待清楚,否则,她很可能就会失去。 “怎么了?唉!别起来啊!” 秦叶子见秦春子掀开被子起身,吓得不行,可秦春子不听劝,硬是下来了。 “姐!春子有话要说。” 秦叶子最受不了别人一副要说大秘密的样子,鼓起勇气的模样总让人觉得是件大事。她最讨厌大事,这令她很不安。 “有话说话。” “曜子哥哥他没让里正把姐姐户籍上成庄家女儿,姐姐是庄家的媳妇。” “哈?”秦叶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稍稍一会后好像消化掉了这句话,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你在说什么?姐听不懂。” 秦春子低下头。“春子骗了姐姐!” “你!”秦叶子表情尴尬到了极点,似乎不愿意相信秦春子的话。“你这、事到如今你说什么呢?庄守心、他说的也是……你不也是……” 秦叶子一口气没提上来,呼吸变得急促。她脑子有一瞬间的昏沉,加上一夜都没能好好休息,脆弱极了。“小胖他……” 秦叶子心脏打鼓般极速跳动,她后退了两步,让自己扶住桌子稳住身形。“为什么?” 她的所有语言表达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样的反应来回应。 秦春子也没想到秦叶子反应这么大,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先前、春子是以为姐姐不想当庄家的童养媳,毕竟……童养媳不比当庄家女儿好。姐姐误会了,春子怕姐姐伤心就没说。”秦春子一咬牙,抬头盯着秦叶子的眼睛。“后来,春子……” “后来你是怎么想的!” 秦叶子声音加大,很明显是生气了。这是第二次她这么的生气,秦春子听着更是蛮劲不服输。“后来,春子便不想告诉姐姐了!春子没有错!只要他不在,姐姐就会对春子更好!他走了,姐姐眼里就都只有春子!” 秦叶子差点气岔气了。 白眼狼! 又是一个白眼狼! 要不怎么说她秦叶子活该亲情线薄呢? 老爹是个花心大萝卜、妈妈抛弃她自杀、弟弟欺骗了她,现在妹妹也对她撒谎耍心思。 她上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使得连续两辈子都可怜成这般模样。 她没法说什么,秦春子,我待你不薄这样的话。她说了也是白说,秦春子的不薄,人家是靠秦春子自己努力得来的。就像威尔一样,人家也是靠着自己得来的。 你对他们好,他们不耍小心眼你能对他们好? 所以他们说没错,还真是没错! 但是她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姐……” 秦春子瞧秦叶子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连忙跪着往前。 “不愧是老秦家的人!秦春子啊秦春子!你也不用我带,生来就是这个家的!我秦叶子真是可悲,连续倒了两辈子的大霉!我秦叶子哪有什么本事,可教不出你们这样的弟弟妹妹!” “姐姐!” 秦叶子话音一落便跑出了里屋,秦春子吓得连忙起身想追,却因为脚下一虚又栽了回去。 秦叶子心里气得不行,气得都开始冒泪花了。没错,她真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真是给气的! 秦叶子在县府跑动,方向正是庄曜玥院子。 这县府她住了一段时间,可比这的县令还要熟悉。昨夜李氏就曾派人来叫过秦叶子,说是庄曜玥喝醉了让秦叶子去看看,当时秦叶子满心都是自己的妹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旁人。 秦叶子跑到屋外,一把推开屋门。庄曜玥状态也不好,昨夜喝得多了,现在还没起。秦叶子跑到床边,绣花鞋一蹬,床帘一拉开,直接扑倒在庄曜玥身上大哭起来。 此时,庄曜玥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棉被睡着,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连忙想起身,却被人死死压着动不了。“叶、叶子?” “小胖!小胖!”秦叶子埋头在棉被里大哭,像个孩子一般一点姑娘形象都没有。 庄曜玥被她莫名其妙的一招吓得不清,硬是半撑起身。“叶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说,你别哭啊。” 秦叶子本来只是发泄,结果一听到庄曜玥的声音竟然莫名有些委屈。她两手紧紧拽着棉被不松开,更是放声大哭。 “叶子!”庄曜玥急得把压在被子下的手解救出来,半揽过秦叶子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好好跟我说,你别哭。” 秦叶子每次都是,只要他一哭,他便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秦叶子松开棉被,顺势拽紧了庄曜玥的里衣,把自己埋到了她的怀里。她想说些什么,却呜咽抽泣得厉害。 “小胖、我讨厌他们……我还是不要弟弟、妹妹了。你说、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坏心眼。”秦叶子因着抽泣,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总体表达也还算过关。 庄曜玥一看她这样,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一手抱着秦叶子的肩,一手拿起棉被将二人盖住,任由秦叶子像个小女人般缩在他怀里哭。 “春子告诉你了?” 秦叶子微微蜷缩身子,脸上都是泪水,鼻子和眼睛红肿一片。“我……”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秦叶子觉得自己还真是善解人意到了极点。她分明生气,但竟然心里却能被春子的话说服,去明白春子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她就说她怕,威尔那般待她,可他若求两下,她怕自己拿捏不住又去原谅了他。所以她就说,她不能没有音音。现在也一样,她话没法说,哪怕是对着小胖,她也没法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矛盾到了极点的想法只有音音能够听得懂,只有音音能够帮她。 如果音音让她舍了这妹妹,她丢了她便是。可偏偏音音不在,她怕自己会原谅妹妹,又不想原谅她。 凭什么啊!就这么骗她欺负她! 庄曜玥心疼的抱着秦叶子,想要借此给她一些温暖。他此时穿着白色的里衣,解下玉冠的黑发垂落在身后,本是非常狼狈的模样,却意外显得人纤尘不染,凛然不可侵犯。就是这样的人,抱着一个缩在怀里的小姑娘,轻声细语的安慰着,让人止不住心动。 “叶子,你别哭。倒是我比较委屈一些吧,你瞧?我不也好好的?” 秦叶子微微抬眼看他,却只看见了对方尖削得下巴和柔情似水的晶莹眸子。“你、你还说我。小胖、嗝,我可没教过你对女子动手。你的绅士风度呢?” 秦叶子直的,是秦春子脖子上的伤口,庄曜玥知道。 庄曜玥无奈的浅笑,精致的嘴角微微抿在了一起。秦春子打小就与他说什么绅士风度,故意让他帮她干活。如今倒还记得。“没法子,可能往后只能对你奏效了。” 秦叶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只瞧她眸子水润勾人,红唇更胜朱丹,娇小可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逗我吧。我快难过死了。” 换谁谁也受不住。弟弟不是个好的,结果妹妹也是,这辈子就没法安生了。 庄曜玥伸出自己的手,对上秦叶子的长睫毛,从下往上轻轻一扫,手指头上便染上了她的泪。“叶子,真好。你每次难过的时候,就该这么大声地哭出来。” 他想起娘昨晚说的话,只要想到秦叶子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哭的模样,他就心疼得不行。 秦叶子没搭理庄曜玥,出了他的怀抱直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枕头上。“我要睡一会,我一夜都没能好好合眼……”说到这,秦叶子免不住又要难受。“你先出去!” 庄曜玥苦笑道:“叶子,这是我的床。” 秦叶子也不管他。这已经不是他哥了,那就不必端着妹妹的身份那么客气。如此,秦叶子微微侧躺,小脚往上,直接揣着庄曜玥的大腿,把他往床沿推。 她就要窝在这,哪都不去! 免得见着妹妹心烦。 秦叶子把头埋在枕头下,一边用脚推着庄曜玥,一边小声地命令,略带几分撒娇。“庄小胖,你给我挪开!” 第145章 不怕你碎嘴 秦叶子无赖起来,谁都没法拗得过她。(百度搜索""每天看最新章节.)庄曜玥无奈起身穿上衣服,顶着自己还轻微有些头疼的脑袋出了屋子。 这才打开门,庄曜玥便看到秦春子跪在屋外的地上,正对着门,连个撑伞的下人也没有任由雨水淋着。 庄曜玥才迈脚出门,角落里隐藏身形的武战便连忙出现将扇撑开。整个伞都移到了庄曜玥身上,自己除了那撑伞的半边胳膊,身子其它地方都给淋湿了。 庄曜玥来到秦春子跟前,用自己清冷的声线问道:“你这又是何必?” 他本以为秦春子会非常失落,可万没有想到,她却抬起头,面上虽无表情,眼睛里却流露着得意的示威。 “曜子哥哥,你应该害怕。姐姐一定会原谅我的。” 庄曜玥皱紧了眉头,与跪着的秦春子相比,他看上去高大威武极了,浑身气势压迫着秦春子,面容冷峻,震慑逼人。“你害得我们这般,她又如何原谅你。” “那曜子哥哥你便等着看吧。” 秦春子突然露出了一个笑脸,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可爱,还让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恨意。这个笑容,是非常嘲讽讽刺的。 “那本官便等着。” 庄曜玥负手离开,倒也没有再管秦春子,连把伞都没给她留下。秦春子看着他离开,摇了摇头。 她昨夜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不大明白。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让他明白的。 秦春子回头看上紧锁了的房门,心里一片坚定。姐姐确实好喜欢这坏人,竟然对她说出了‘教不出她’的狠话。不过,也就这般了。 庄曜玥是去处理许秀儿的事情。武战把人交给李安作为看管,他二人把许秀儿绑了个结实不说,就连嘴也给捂上了。武战是贴身随从,自然是办完了事就来到庄曜玥身前护卫。而李安因着自告奋勇,也便让他守着了。 他们把许秀儿带到了阁楼上。阁楼这边位置比较偏,关押人员最适合不过。上回韩景也是在这里受了难。 武战推开阁楼门,让庄曜玥进去。庄曜玥踏步进去,却突然停了下来。 许秀儿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绑着,而是楚楚可怜的瘫倒在地上,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不说,身上也十分狼狈,妆容已花,头发也全部散落开来。 想来也受了不少苦头。 听着人进来了,许秀儿一下子受了惊,害怕的缩起了身子惊慌的避开,连人是谁都不看,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庄曜玥到主位坐下,武战则是将手搭在长剑剑柄上,浑身戒备的看着许秀儿。不管怎么说,上回就被这个女子冲撞了大人,可不能再犯这样的过错。 许秀儿模样上看已经有些疯癫了,整个人瑟瑟发抖着。 “李安呢!” 庄曜玥怒气一问,武战立刻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找。” “啊!大人!” 正好这时,李安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刚一看到庄曜玥和武战,吓得手中的水盆直接掉到了地上。热气一下子便升腾起来,李安顾不得打湿脚的自己,连忙跑到屋中跪下。 “属下参见大人。” “你倒是个会办事的。” “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小的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您看,您看她、她不会再把事情乱说了。” 李安一把抓过许秀儿,许秀儿惊慌的挣扎,却没能挣脱他半分,只是怪叫着,看上去十分害怕。 武战略略惊讶的看着李安,觉得这领兵官是不能用了。这乡野之地的小官,果然没什么大用,竟敢直接越过大人私下办事。 大人吩咐了派人看着,别让乱说话,既然没有后说,那便是要自己亲自处理这件事。可这李安真是被糊了心眼,竟然连这样以下犯上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这京里人做事,唯主子是尊,大多时候都是主子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虽木讷了些,但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错。可李安不同,他伺候着六品县令,许多时候做的事都是如何讨主子欢心,因此总是会私下去揣摩。 李安如今也不是什么年轻的小官差,他在瑞丰,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头兵,这升官发财的事情,本是没想过的。庄曜玥一来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怕自己遭殃,没把人伺候好。而后来,他跟在庄曜玥身边久了,甚至还取代了武战,他便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只要他做得好,往后是可以升大官发大财的。 可偏偏是这许秀儿,误了他的前程! 昨夜看管人的时候,李安喝了点小酒,越想越不值当。他与许夫子,本就没什么交情,充其量是相互之间还算认识,为了这么一个人,害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换谁也不愿意。 李安心里清楚,错过这个机会,他便永远只能是县官手下的一个领头兵,什么都没有。 这么想着的李安,一狠心,最后,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庄曜玥看着许秀儿,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盯着她。许秀儿与他对视了一下,突然便清醒了过来。“大人!大人救我!救我!庄曜玥,你不能这么待我,庄守心、庄守心不会放过你的!他喜欢我,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安瞧许秀儿像个疯婆子一般的大喊大叫,满脸都在表示嫌弃。这女子疯了不成?庄礼司是何等人物,会看上她?京里多少官家小姐盼望其垂青,怎么轮也轮不到这货色。 庄曜玥也是觉得可笑。“你便疯了不成?莫说本官,那庄守心、呵。看来,你那仆人没给你说实情。当年你把本官簪子弃之如敝履,本官就在门外头。不与你计较,也算是卖许夫子一个人情,你却偏还要出现,不知死活。” 庄曜玥说到最后,脸色一沉,眼神犹如一把出鞘的长剑,锐利凶猛直逼许秀儿。 “什么簪子?”许秀儿精神恍惚,也想不起来庄曜玥说的是什么。当年的木簪,根本就没再她脑海里留下多少印象,她想着的是庄曜玥临走时送的金簪,但她并没有弃之。 突然,许秀儿想起了秦叶子头上缠着的木簪。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木簪应该是她的!是庄曜玥送给她的! 许秀儿惊恐的看着庄曜玥,双手发凉抖得不行。是了,如果那被庄曜玥看见了,那他是根本不可能还会对她留有情意的! 为什么!为什么冬娘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忆起冬娘被爹娘强行押送出府时的模样,许秀儿这才明白,冬娘在恨她!所以她故意没有说,故意让她就这么误会着,让她泥足深陷至今! 当下人的,命贱不值钱,只要主子给点好,都愿意替主子出生入死。可是如果出生入死,主子却把人当废物一般丢下,没人还会心甘情愿的。 冬娘被废了手,等于是没了生计。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秀儿,再者,她是许夫人娘家过来的,跟了许夫人许久,主仆情谊很深。 可她没想到,不过是伤了手,得罪了庄曜玥,他们便把她当瘟疫一样赶走了。那么她呢?她为了许家废了手、得罪了庄曜玥呢? 冬娘恨,恨着许家看似书香门第君子风范,实际上却小人行径的恶心模样。 于是她不说,她故意没有告诉许家,庄侍郎怎么可能看上许家,他没回头把许家拆了就算不错了! 冬娘就想着,看看这没了她的许家,还能走到什么时候! 小人物的报仇,总是来得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决绝。就是冬娘这一手,让许秀儿一路走到了现在。 许秀儿此时眼神涣散,呆呆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庄曜玥似乎还觉得不够,再给她补了一句。“那庄礼司,从来就没你什么事。若他喜欢你,也省得本官与他为难。” 许秀儿怎么不知道!她已经从秦春子那听来了。她已经知道了!但是她便想着,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吧,至少他与爹交好。她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把庄守心说了出来。 她已经这般,为什么还要再伤她! “你好狠!”许秀儿盯着庄曜玥,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你以为这便算了吗?庄礼司与我爹交好,他二人还下过几次棋,今日所辱,我便要告诉爹听,让爹给我一个公道!” 李安听着许秀儿还有后台,吓得脸色发白,低垂着的双手略略发抖。 “下棋?那不过是让本官进许府的手段罢了。”说起这桩陈年旧事,庄曜玥看上去更加不愉悦。“呵。你说,为了惦记本官的人,这庄礼司还真是把自己放得极低。这点小把戏都卖弄上,也不怕降了他的身份。” 庄曜玥低声说完后又去看许秀儿。“你莫多想。什么慕名而去,不过是些门面话罢了。再者,六卿之中,还没出过能拿捏本官的人物。宝熏庄礼司,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胡说!他分明是慕名爹爹,找爹爹下棋……你胡说、你胡说!” 庄曜玥摇了摇头,不与许秀儿废话。他将手握成半拳,在桌上有规律的敲打着。“本官从不怕人多嘴说话。你便四处嚷嚷,本官也是不介怀的。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风声,谁传的风声,只要从旁人嘴里说出这件事,本官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有何不可?” 庄曜玥话音一落,武战便拔出自己的长剑,直接对上许秀儿。许秀儿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就连跪着的李安也吓坏了。 “你应该记住,本官不杀你,只能是懒得杀,和旁的都没有干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本官,又意图谋害三品大员亲属,随便一个名头,本官就能拿掉你的脑袋!” 许秀儿被庄曜玥不急不慢的话吓得瑟瑟发抖,头也不敢再抬,一个劲的低着。 “如此……”庄曜玥勾起自己的嘴角,居高临下的露出抹嘲讽的浅笑。“莫说庄礼司,六卿是连一本参折都不会上的。” 这便是阶级。高熏治国以礼,而礼这一字,却是要求从下往上来实施的。但凡是普通百姓,冲撞了这些手握重权的官员,都是讨不得好。 不过是一个小小私塾女,没人会为了她去打什么根本没有胜算的帐。就算再怎么想拿捏他庄侍郎,也不会寻这个根本不会成功的由头。 许秀儿终于万念俱灰,除了害怕的哭泣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庄曜玥冷哼一声,起身便走。被从头到尾无视了的李安想说些什么,却只能闭嘴看着。庄曜玥来到门外,便朝武战吩咐。 “那人不能用了,你提点两句,打发出府。” “是!属下遵命!” 一直在竖耳听风吹草动的李安,连最后的那点希望都被熄灭,颓败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第146章 与你无关 韩景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这辈子的灾星! 他一路坐着马车,都出了瑞丰了,顺手拆了秦叶子的书信,然后就又得马不停蹄的赶回来。(g d o w n)还不能坐着马车赶回来,还得骑马狂奔。 他倒是想多犹豫一阵,可秦叶子话说得直接。她说瞧着秦春子好像并不喜欢那孩子…… 他韩家嫡子韩景的孩子! 真是没给他片刻的犹豫,他连嫌弃的份都没有。秦叶子整封信,贯彻了三不管。一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二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三不管,现在孩子要发生什么。 既然都不管,又何必告诉他! 毕竟是他的孩子,难道就这么给秦春子这个恶毒女人打了? 韩景也顾不上秦春子骗他,只想先去把人稳住,把他可怜的孩子给保下来。他韩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么! 阿大到底不是个会骑马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子一个人跑了。他只能衷心期望着,如果公子留在了那,不走了,能记得托人给他们带个口信。虽然按照公子的性格,忘记他们的可能性非常高。 韩景一身绸缎白袍,腰间束带上系着几个佩玉,随着马匹的跑动相互击撞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响声。他手执长鞭,跨下一匹枣红色快马,寒风夹带着细雨扑打在他脸上,袍子袖口被吹得鼓起。那剑眉下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多情,眉头紧皱在一起,焦急万分的模样。 一路扬起的沙尘在马蹄之后,缓慢的被拉长。 等韩景赶到的时候,秦春子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了。她浑身湿透,瘦小的身影看上去仿佛和雨景融合在了一起。 韩景来到秦春子跟前,托起他自己的宽袖子,拧了把雨水后挡在了秦春子的头顶。 秦春子诧异的抬头看他,根本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爷败给你了,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跪什么?你这身子是能这么折腾的么!” 韩景此时狼狈极了,浑身被淋湿,发丝紧贴在脸侧,丝毫不见一贯的潇洒模样。 秦春子突然听见屋里头有了动静,眼睛仿佛寒冬日里一下盛开了三月春花一般绚丽。 之前秦叶子小眯了一会,就听见屋外头的动静,下人都在劝说秦春子起来,秦春子却执坳的不肯。秦叶子被这般吵闹,偷看了一眼屋外头,一见着秦春子在地上淋雨跪着当时便气得抓起茶杯往门上扔。 秦叶子最讨厌别人这么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这点,她在秦春子身上真实尝了个够。 秦叶子就这么和秦春子隔着一扇门相互坚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认输。可秦春子还怀着孕,光是这一点,秦叶子就斗不过她。 所以,此时屋里的一丁点动静,都能令秦春子高兴万分。 “你走开。” 秦春子冷漠的推开韩景,不希望他妨碍了自己。可韩景也是气着,他冷哼一声,抬了一下秦春子的下巴,他们两个人都湿透了,更何况是冬日,身子都冷得不行。 韩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秦春子身上的寒气。“你冻得都发抖了,还要留在这?” 她当然要留在这! 秦春子觉得韩景说的是废话。她若是离开了,哪还有机会再去求得姐姐原谅。“这事和你没关系。” “怎就和爷没关系!”韩景怒了,随手一摆衣袖,竟然就这么不顾风度的坐在地上,面对着跪着的秦春子。“我们来算算帐吧!这事怎么就和爷没关系?爷还没问你,你下那药是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韩景气笑了。“中招的可是爷!难道还不让问了?” “这是给许秀儿和曜子哥哥备下的,当然和你无关。” “好!”韩景一掌拍到了地上。“真是个好的。你不会傻到去帮许秀儿,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秦春子知道,这人回来肯定是要问个清楚了。她只能快点把对方打发掉。 此时秦春子已经冻得脸色发白,唇也失去了颜色,只是说话的底气还是十分硬气。“我讨厌他们,便把他们凑一起。省得他们来找姐姐的麻烦。” “哈?你这理由还真是新鲜,你的意思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叶子?你可别诓爷。”韩景指了一下屋门。“你别跪在这就说这的话,爷可没这么傻。” “本来就是为了姐姐。”秦春子说到这的时候稍稍扬了下巴,隐约竟然有点骄傲得意地模样。“后头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你的地契我已经让人办妥了,现在是姐姐的东西,你也拿不回去了!” “你!”韩景不可避免的想到之前和秦春子的交谈。好啊!他后来还以为说的都是假的,原来还真是。这丫头片子,啥都坏,就偏着她姐姐了。“好!算是爷蠢!可你也没告诉爷,就这么骗着爷,这怎么算!” 秦春子看韩景的表情好像是在说‘这人是认真的吗’。 “你自己都说是你蠢,难免还会再有商有量一段。大家都是行商之人,你傻我不傻。” “你、你!”韩景气得站起身,指着秦春子就骂。“这才是你的本性不是!耍着爷好玩是不是!合着之前骗得严实!那你再说!现在怎么办!你肚子怎么办!” 韩景发怒起来也不顾场合,直接就大声嚷嚷。 躲着偷看进展的亲叶子担心极了,生怕又被人怎么听了去。 可秦春子也不好惹。她便也是不怕的。 于是,她也大声地回答韩景。“这个也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没有爷你能有这孩子么!你就想这么不要他了?爷告诉你!韩家的孩子,还没有别人说了算的分!” “啊!” 正巧此时,一个打着伞端着碗的仆人听到了这话,吓得不清,连忙想跑。 “拿过来!” 秦春子眼睛直盯着韩景,却是对着仆人命令。仆人连忙端着碗上去,略带犹豫。“二姑娘……” 秦春子一把抢过仆人手里的碗,把里面的东西一喝而尽。她把碗朝韩景身侧仍去,瓷碗碎裂在了韩景脚边。秦春子一抹嘴,不服输的看向韩景。 “你、你喝了什么!” 韩景连忙上前,总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他弯腰抓紧秦春子的两边手臂,愤怒的质问她。“你喝了什么!”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了!” 韩景看向仆人。“她喝了什么!” 仆人伞也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大夫……” “我问你是什么!” 仆人连忙磕头。“不关小的事啊!是二姑娘让小的准备的。是打胎药,真的不关小的事啊!” 韩景看向秦春子,抓着她双肩的手颤抖着。他的桃花眼里一片茫然,他看着秦春子,感觉像是第一次见着她一样。 “韩家的孩子我怎敢留。你们韩家家大业大,稍稍动动手指头都能拿捏我们听风。若是孩子生下给了韩家,姐姐会有多伤心。终归是个麻烦,肯定留不得的。” 有那么一瞬间,韩景抓秦春子肩膀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你疯了!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连眼睛都不眨!” “姐姐说了,这孩子交由我来处理。无论我怎么选择,姐姐都不会生气的。” 分明他们是在说同一件事,可偏偏又好像完全不同。韩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意。他自认待秦春子不薄。如今既然扭头回来了,那定也是存了要迎娶她的心思。 他便想着她是坏,他最讨厌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孩。可偏偏他总是忘不掉她眉眼的笑,策马赶过来的路上,他为了她找了无数理由,想着她只是太孤单了,她年幼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性子难免有些极端…… 可是她做了什么! 她对他作了什么! “好!”韩景逼迫自己松开秦春子的肩膀,用理智压去自己的愤怒,使得自己看上去平静。“你倒是好的。你倒是想着了你姐姐,那么我呢!这孩子呢!” 秦春子又是一个废话的表情,看得韩景心里头针扎般的疼。 “这关你什么事。本来就是错了,是桩荒唐的糊涂事。再说,姐姐喜欢孩子,我和谁生不也是一样的。何必给姐姐找韩家这样的大麻烦。” 那么一瞬间,韩景浑身的血液都泛起了寒意。 他在意那一夜的事情,总是流连在她左右,而她却平静的告诉他,和谁生孩子不是一样的。 大抵是老天爷为了报复他这性子,偏给了他这样的磨难。这人心比石头还硬,从没有过他的影子。既然如此,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韩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说。他迈着自己沉重的步伐,从秦春子身侧走过,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满是荒唐的地方。 一声自我嘲讽的浅笑,淡淡的在人耳蜗边徘徊,渐渐消失不见。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徒留雨水击落地面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那久闭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终究,秦春子还是赢了。 第147章 自己想做的 秦叶子把秦春子带入屋中,用热水仔细的给她擦试干净身子,再给她换上了一身暖和的衣服。她将秦春子安置在床上,表情有些壮烈,像是在迎接等待什么一样。 她在等孩子消失…… 整个过程只有姐妹俩人,连句话都没有说。秦叶子本是想开口打破气氛的。可她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硬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也不大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春子的做法,其实说不上不妥。 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生下孩子本身就有很多不妥。最好的例子非她莫属。做父母的,不能给孩子一个很好的家,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再者,韩家不是寻常门户,韩景又是韩家嫡子,若是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带了一个孩子回去,这孩子究竟能不能在韩家讨着好,谁也说不准。 春子的行为很明显,她便真对韩景没什么私情。若是强行把两人凑合在一起,徒增怨偶罢了。若是不靠着小胖,依着春子这般,只能算是给韩景当妾。若是靠了小胖,难免会给对方惹麻烦。小胖不是普通的官员,韩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二者扯上关系,想必讨不了什么好。 春子和韩景都太年轻了。年轻人心性不定。春子若是往后知了情爱,遇见了喜欢的人,误了她一生,真是太不值当。韩景现下看上去也是个好的,可这实在难说,二人没什么感情,靠着孩子又能坚持多久? 秦叶子怎么想,怎么也觉得春子是对的。 就算春子不对了,她是姐姐,也必须得支持对方。 可她心里就是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眼角瑟瑟的,心里也堵得慌。 若是有一个可爱的小外甥、或者是外甥女,能让她拉着她的小手,抱着她软软可爱的身子,两人一起走街串巷那该有多好。 老爹一直盼着她给秦家添个小朋友,偏偏她剩女无敌没法解决。这小外甥、小外甥女的,也算是给秦家香火壮上一些。 秦春子任由秦叶子帮着擦头发,她的安静,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在观察。在没判断出别人的想法时,她一般不会冒然的行动。 或许,是姐姐的表情,太难解读了吧。 她看不明白。 “春子,这药什么时候起效啊?” “啊?春子没问。” “你也真是个不长心的。这药下去得多伤身子,或许还疼得很。姐守着你,不妥的时候你告诉姐听。” 秦春子把脑袋靠在秦叶子的肩膀上,十四岁的年纪,本就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此时她坐着缩成一团,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点。 她乖巧温顺极了,像只无害的小乳猫。“姐姐,你后悔吗?如果你喜欢,只要开口就能把他留下了。” “这是你的决定,姐说了,无论你怎么选,姐都听你的。” 秦叶子放下手中的擦拭布,摩挲了一下秦春子的肩膀。“春子,你还记得吧。我们买下听风的第一天,姐说要教你识字。” “春子记得。姐姐亲自带着春子看了不少先生,那天我们走得脚底都磨出泡了。姐姐还和春子泡了热水,说是不用药也会好的,结果我们疼了好几天才消。” 秦叶子听着秦春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会记事。姐是想问你,你觉得识字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秦春子从秦叶子坐直身子。“春子学了字就能帮上姐姐的忙。可是春子太笨了,没能像姐姐一样,想出那么多好点子。春子除了算点帐什么都不会,没能帮上姐姐,让姐姐夜里总是一个人在忙。” “你姐这是夜猫子,晚上精气神才足,脑子转得才快些。可不是给忙的。”秦叶子和秦春子相视一笑。“那春子,你学了字,打了算盘,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春子还想……”秦春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春子想多学些管事的本事,这样姐姐的听风若是开了多处,春子也能帮着忙活。” “还有呢?” “还有,春子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菜式,好的点子,能让听风开得更好一些,让听风多赚些银子!” “那、春子做了这些,高兴么?” 秦春子怯生生地看着秦叶子,犹豫了一下。“春子想让姐姐高兴……” “姐姐高兴春子便高兴?” “姐姐高兴春子便高兴!” 秦叶子笑笑,拉起秦春子的手。“那姐可要问问了。既然春子只要识字会写就好,为什么还要计较自己写得漂不漂亮,笔法如何?” “因为?”秦春子本想说写得漂亮姐姐会高兴。可是她知道,这是后来的事情。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秦春子皱紧了眉头,看上去苦恼极了。“春子也不知道……写得好看一点,难道不好吗?” 秦叶子朝秦春子竖起一根手指。“这是春子自己想做的第一件事。春子觉得字写得好看一点,会更好。所以,春子才努力的去练字了。” 秦春子脸色不大好,很是勉强的点头接受了秦叶子这个说法。 “那么,春子为什么不想学史论,却要让夫子教商经呢?” “姐姐开了听风,自然是商道,商道自然是要学商经啊!” 秦叶子朝秦春子竖起第二根手指。“这是春子自己想做的第二件事。因为春子觉得,商经学了,会比史论更有用。”秦叶子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罗裙,看上去懒洋洋的。“然后,春子为什么又要姐姐教心算呢?春子的算盘分明已经打得很好了。” “因为、因为……”秦春子被问得满头大汗,着急得不行。“因为……春子想多学个算法,能把账本算得更快一些。” 秦叶子缓慢的竖起第三根手指,在秦春子面前晃悠了一下。这才收了起来。“那么,春子也是能自己想,然后自己去做一些事情的,不是吗?春子这么做的时候,开心么?” 秦春子急得眼角闪出了泪花。“春子,春子不知道……” “那么姐换个问法。春子想让姐姐开心,算不算是春子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秦春子惊讶的看着秦叶子,后背惊出冷汗。可秦叶子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一眼就把她看穿了。 “这是春子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不对?那么,就不算是为了姐姐,对吗?” “姐!”秦春子怕秦叶子生气,连忙拉住秦叶子的手臂。“姐!春子知道错了。姐姐你别生气,春子改、春子……” 秦叶子安抚的拍了拍秦春子的手臂。“别慌。”秦叶子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小脑袋。笑着问她。“那么春子,自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困难不是吗?” 秦春子成串的泪珠低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她的姐姐待她那般的好,若是要为姐姐牺牲性命,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以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可是姐姐告诉她,她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想’。 她混账极了,比任何的一个人都还要坏。她给姐姐添了麻烦,她本以为,她占了姐姐心目中的第一,便把自己赔给姐姐。所以她赶走了姐姐身边所有的人,然后一心一意的为了姐姐活着。可是姐姐说不是,姐姐说她做错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害怕极了。 秦叶子抓住秦春子的手,借此给她带去支持的力量。“春子,你要为姐姐做些什么吗?” 秦春子点头,疯狂的点头。她可以的,只要姐姐开口,她无论如何都可以为姐姐做到。 “姐姐想要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妹妹。她可以像所有普通小姑娘一样,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的活着。她会有很多朋友,有着自己的兴趣喜好。她的世界很大,不是只局限于她的姐姐。姐姐希望妹妹能够勇敢,希望她坚定地跨出自己的脚步,不要害怕去接受任何人,敞开心扉不被过去束缚。春子,你能为了姐姐做到吗?” 秦春子在发抖,真正的发抖。她的泪还在掉,发还是湿的。她坐着蜷缩在床上,想起了幼时只有自己的无数个日夜。 秦春子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后来因着她的渴望放进了她的姐姐。 她的世界终于有了光彩,她便紧紧拽着生怕稍有一瞬就会消失。她日日夜夜为此紧绷着神经,不敢误错一步。 她只为了姐姐而活,因为姐姐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可是现在姐姐告诉她,若是为了姐姐,就放更多的人进来她的世界,不是因为那样的世界会更精彩,不是因为她该面对那样的世界。 而是因为姐姐希望,这是姐姐希望她做的。 很是蛮横,半点道理也不讲,因此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交给她。 姐姐看透她了,她看透她的懦弱,看透她的不堪,看透了她所有的黑暗。她没法摇头,她连犹豫的时间也没有。因为她甚至没法衡量,若是她拒绝了,是不是就会失去姐姐。 她被姐姐完完全全的拿捏住了。 “好……”秦春子抖着手擦掉自己的眼泪。“春子答应姐姐。” 秦春子说完这话,却突然崩溃了,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她是从不会这么哭的,她总是低声默默地掉着泪,泪水随时接受她的控制。可是这次不一样,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朝她席卷而来,像是要把前十几年积累下来的泪水一下子倾泻干净一般。 秦叶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秦春子的背。 其实谁比谁更好? 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的她和音音,又何曾不是对方的迷障。 好在春子还小,并没有经历太多的事情。她能走出来,真是太好了。相比之下,自己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人。 她本还想着,若是春子走不出来,就随她去了。别人看在眼里的不好,对于本人来说,未必就真的不好。反正本人愿意,别人说什么那也是别人的。 “姐去给你把大夫叫来,让他给你把把脉,万一有什么不对,也让他熬着药备着。”秦叶子说完便站起身,衣袖却被秦春子拽住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春子又是擦眼泪,又是哽咽抽搐,小可怜极了。“姐……孩、孩子还在。” “哈?” 秦叶子觉得,刚刚对孩子的惋惜和感伤简直就是喂了狗了。 第148章 那我呢 秦春子把脸别到了一边似乎是不好意思地样子。()“春子、春子怕姐姐觉得春子冷血、春子以前常听人说,说虎毒不食子。春子不想让姐姐讨厌……” 她和韩景所说的,确实是她心中所想。可这个念头却总是挥之不去。小时候爹娘打骂她和姐姐们,就时常能听见人这么说。那些人看爹娘的目光都是鄙夷和嫌弃,她不希望姐姐也这般想她。 秦叶子气乐了。她交叉双手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春子。“说、接着说。把你心里的小九九都给全盘托出!” “春、春子……”秦春子左右游移着目光,眼泪倒是忘了掉,就是抽搐哽咽声不断。“春子问了大夫,大夫说春子落胎对身子不好。姐姐不喜欢春子伤了身子……” “你还没说重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挑重点的说。” “春子怕姐姐责备,就故意让下人端来了假药……一、一来是想让姐姐心软原谅春子,二来、如果姐姐知道了不高兴,春子还能、还能补救一下……” “对!我可怜的外甥外甥女在你这里就补救了一下!”秦叶子气乐了,是真的乐了。她怎么就觉得,这对话这么搞笑呢? “如果我没不高兴呢?哦,我刚刚也没不高兴,你是不是不打算说了?” 秦春子低着头听训,又是一副乖巧的小模样。“韩家本来就不好惹!那无赖也讨厌极了!若把孩子生下来得有多麻烦!” “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秦春子见转移注意力行不通,这才垂头丧气犹豫的说了实话。“若姐姐不生气,春子再补一碗汤药……也不迟……” 要不怎么说春子做商人好呢? 瞧着小算盘打得,多机灵啊! 人家还会给自己留后路呢! 先看看反映,如果反响不好,那孩子还在,没犯大错。如果反响好了,没关系,马马再一碗真药,什么都利索解决了。 就这能力,往后混商场绝对是个贼精灵的小狐狸!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秦春子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没办法,被唰了一道,还不给她找回场子么?“你姐我没骂你,摆明了你就是留着她也不会说什么。现在好了,我保持中立,还得你自己选。” 秦春子被秦叶子调侃得红了耳朵,她声音小极了,细细弱弱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春子拽紧床单,抬头用自己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看秦叶子。“春子想留下……” 秦叶子勾起嘴角。“哎呀,这养孩子不容易啊!生出来就是当爹又当娘……” 秦春子知道姐姐是在报复自己骗了她。她没敢反驳,只能小声地说着自己的理由。“现在那无赖也以为孩子没了,韩家也找不上门来……多了个孩子姐姐也高兴,往后听风还能有个能信任的人搭把手……” 秦春子真的是这么想的。她真的是想着,无后顾之忧、又能讨姐姐欢心、长大了听风还能有个男的当家…… 多么自私的理由啊!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莫名使人觉得,是在为了让孩子留下想出的借口一般。这让她十分不好意思。姐姐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她知道,自己就是反驳说不是,肯定也赢不过姐姐。 “春子,说重点。”秦叶子朝秦春子抬下巴。 秦春子很是犹豫,非常的不甘心。好像说了自己就输了一样。可是,对面的人是她姐姐。她姐姐那般的厉害,斗不过姐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春子……想把孩子留下。春子自己想的、决定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 秦叶子打了场胜仗,高高兴兴地哼着歌儿跑了出去。 再敢说是为了姐姐! 就算她就是为了姐姐,也是她想为了她姐姐,是她自己想了,然后去做的事情。就算这件事情暂时还没能分得太明确。可是没关系,有一有二就有三,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个该死的小白眼狼! 可是让她操碎了心! 秦春子因着解决了一桩大心事,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她高高兴兴的在廊道上蹦跳着,哪怕是下着的细雨都觉得十分可爱,一点都不阴郁。 她的外甥、外甥女啊!如果是女孩就去学武功吧!跨□□镇场子,看谁敢欺负她们一家老小。如果是男孩,那就学些琴棋书画,这年头,风度翩翩气质温和的美男子不多了。最好养成容易欺负的,逗一下就红眼睛! 秦叶子高兴得双手握拳原地跳了几下。 想想都好激动! 好可爱有没有! 正在秦叶子一个人发疯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秦叶子一看是庄曜玥,笑得更加开怀了。“小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老秦家添人啦! 还没等秦叶子说好消息是什么,就被庄曜玥按在了墙壁上。大冬天的加上下雨,墙面上发寒又湿润,秦叶子后背一激灵,连忙想要质问,却被庄曜玥实打实的束缚住。 庄曜玥本就很高,临近八尺的身形,让他随意一靠近便能给人带来压迫感。今日的他穿着一身蓝色锦袍,深蓝的颜色已经浓郁得接近墨黑,不说朝气,反倒有些阴沉。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本就自带疏离,剑眉之下的眸子深不见底,从不轻易暴露情绪。就是这么一眼,轻而易举的把秦叶子困在了里面。 三品上侍郎庄曜玥,本就是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小胖?”秦叶子哑然一笑。合着真巧,今天一个两个的都稀奇古怪等着她疏导么? “你原谅秦春子了。” 庄曜玥这一问,是非常危险的表情,可秦叶子却浑然不觉,还笑着跟他打趣。“对啊!你别瞧春子人小,小心思多得很,连我都给……啊!” 秦叶子话未说完,却被庄曜玥拽着手臂一把扛了起来。 秦叶子本就没什么重量,这个动作庄曜玥完成起来,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这是秦叶子第一次被人扛麻袋,只觉头脚倒转天旋地转,脑袋重得很。“小胖!你发什么疯啊!” 秦叶子不敢太过挣扎,生怕庄曜玥一个不小心松手把她摔了下去。这种血液倒流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庄曜玥把秦叶子扛到里屋,手脚并用的甩上门,直接把人放到了榻上。 因着昨日秦叶子就在这榻上睡的,棉被什么的都在,秦叶子这一落座,没觉得疼,相反还挺舒服。 屋里的炉火早就熄灭了,整个屋子泛着寒气。庄曜玥一句话未说,一一将窗子关了个严实。秦叶子揉了揉自己发晕的额头,这才缓过神来。 她的目光跟着庄曜玥的背影,嘴里碎碎念个不停。“小胖,你可不能这样。对待姑娘不能这般的粗鲁,就算我们再怎么熟,你也不能把我像扛麻袋一样扛着……” 庄曜玥朝秦叶子走来,俯下身突然靠近她,秦叶子吓得连忙往床榻后倒,堪堪用手撑住了身子。“你想我怎么做?” 庄曜玥脸靠秦叶子极近,一双眼睛低垂着看她的红唇,声音仿佛是含在嘴里发出来的一般,沙哑低沉不说,连气息都是热的。 秦叶子红了耳朵,暗道不妙。 自打她知道小胖没让她当妹妹,结合之前她的怀疑,秦叶子几乎断定了小胖对她含有某种……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她控制不住心跳,还是觉得两人太过靠近了。 这样的距离,是极其危险的。 秦叶子不是没有被男子这么靠近过。相反,上辈子,突破人与人安全距离想跟她暧昧做些什么的不少,哪一个不是被她反手一手刀! 她现在也想这么做,可是她还需要借助双手撑着身子,免得自己倒在榻上。不是她看轻自己,而是她的预料,自己一边手是撑不住的。往床上倒,在这种氛围下,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小胖,你可以退远一点说话。” “你也会怕么?” “我怕什么!” 秦叶子一时受不了激,立刻回嘴,庄曜玥倒是得了个理由,靠得更近了。“那我便这么说。” “说、说什么啊!” 秦叶子侧脸低着头,想要以此避开庄曜玥,庄曜玥却将头靠近了她的脖颈,放肆的呼吸全部扫到她的耳边。“为什么……”庄曜玥掩饰不了自己清冷的声音,眸子也暗了下来。“为什么就这么原谅了她?” 秦叶子被捉弄得羞恼极了,她控制不住用一边手想要推开庄曜玥。她本以为他会顺势离开的,可是他却犹如磐石般牢固不可移动。秦叶子被作用力反弹回来,直接躺倒在了榻上。 不爱束发盘头的秦叶子,墨色的长发散落在周边,和床单衬在一起显得十分的惹眼。秦叶子急忙想要撑起身子,庄曜玥已经顺势压了上来。 秦叶子被逼得手足无措,可庄曜玥的眸子却清冷极了,整个脸都绷得很紧,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是认真的。 作为案板上的羔羊,避免被波及的方法就是老实回答提问。“春子是我妹妹,我总不能打她……” “那我呢!”庄曜玥愤怒的回问,短短的三个字,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第149章 我会想到办法的 秦叶子被庄曜玥的反问堵了个严实。() 她没法回答他。 “你没法回答我么?” 庄曜玥盯着秦叶子,脸上挂满了失望。他微微倾身往下,顺势侧过头…… 秦叶子瞪大了眼睛,惊恐到了极点! 小胖! 在吻她! 他的吻很轻,像三月春风般朝她拂来。他们靠得太近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交缠着自己的红唇带着一股柔软的温热,纳入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的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 秦叶子脑子涨得很,思想不受控制的飞到极远。 她是现代人,上辈子可以说是相亲无数。她思想也开放,也算是得了不少慕名人。可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曾和谁这么亲近过。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上辈子加这辈子,庄曜玥此刻夺走的,竟然是她的初吻! 那么一瞬间,秦叶子小脸突然涨红,从儿后到脸颊,甚至蔓延到了脖颈。庄曜玥就这么将双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上,半点喘息的自由空间都没给。 然后,另秦叶子一瞬间寒毛竖起的是,他用带着字茧的手摸了一下她泛着热度发红的耳朵。 秦叶子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刻就想反抗。但庄曜玥更快一步,他用他湿热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瓣,顺着唇缝强行侵略她的口腔领地,一下又一下的勾着她的舌,引诱着她与他共舞。 这、这就是接吻! 秦叶子觉得心跳急促得都快从窒息。耳边被庄曜玥一下又一下的扫着,她幻听到有人架着锣鼓在她身侧,疯狂的击打,使得她都有些迷糊了。 庄曜玥缓慢离开秦叶子,意外看到了她雾气弥漫的乌眸里闪着自己的身影。她红嫩的小脸犹如西边的晚霞,透着说不出的旖旎,小小的身体被困在他身下,楚楚可怜勾人摄魄,丝毫没有反抗之力,仿佛无论他做些什么,都可以肆意随心所欲一般。 庄曜玥本因动心而加快的心跳,顺间漏跳了一拍。 原本停留在秦叶子耳边的手再也不满足只是这样的触碰,开始大胆的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动了情的庄曜玥,整个手掌犹如一块烙铁,泛着不同寻常的炽热。 秦叶子像一只受了惊只能任由宰割的小兔,除了傻乎乎的盯着庄曜玥旁的什么都不会了。 庄曜玥清俊秀美的脸上剑眉插额,鼻子高挺如同玉柱,尚且湿润的红唇颜色胜血,视线更是如出鞘利刃般死钉在秦叶子身上。他像极了一只冬日里慵懒打盹的大虎,睁着满是侵略的眼睛,看着路过洞口的猎物。秦叶子被震得大气也不敢出。 “秦叶子……你要不要,和我生个孩子?” 庄曜玥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来自遥远的远方。可抵达人耳的时候却那么的缠绵,让人听了不由得酥软身子。 那么诱惑的话,那么俊秀的人,那么动情的眼睛,她快要相信了,相信眼前的人无害到极点。 可是恰恰相反…… 他非常危险! 庄曜玥见秦叶子不答,只是半撑在她身上,将抚摸她脸的手缓慢移动到了她颈肩,从领口探入,修长的指尖碰着她的锁骨,流连不过。 秦叶子此时眸子的雾气已经变成了盈盈泪光。 她第一次这么的害怕。 陌生的感觉渐渐被接受后,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羞恼。 秦叶子似削葱般的指,缓慢朝庄曜玥伸去,最后紧紧拽住了他的领口。她本想发火的,可声音里却只充满了颤抖和委屈。“你在做什么!” “讨厌的话,就推开我好了。” 庄曜玥不急不慢的说着话,再度压低身子想要去侵犯秦叶子的唇,这一次,却被秦叶子非常利落的别开了脑袋。 庄曜玥也不气,反而将手伸向了秦叶子的腰带。秦叶子感觉到腰带被人拉扯,吓得脸色发白。她用自己毫无抵抗力的小手去阻止庄曜玥,却只能是拽着他的大手任由他动作。 “庄小胖!庄小胖!你敢!你敢!” 秦叶子的叫喊声显得无助极了,丝毫没有立威的效果。果不其然,庄曜玥只是稍稍抬头看她,红唇掠过她的脸颊,放肆到极点。 “我听秦春子说了些话。她说、你不会喜欢我了。”话至此处,庄曜玥眼角闪过一丝的委屈和难过,却又很快被其它更强烈的情感给掩盖。“我本是不信她的,喜欢不是物件,哪能高兴就留着,不高兴就丢开呢?” 可是,喜欢对于秦叶子来说就是物件。她觉得自己不喜欢了,便能随意放手,简单丢下,根本不管物件会受到怎样的损伤,丝毫想不起来曾经喜爱的过去。 他早已作茧自缚,困守一隅。 她却潇洒挥手,从此不再回头。 是这样坚决的决心,才能让她对着老天爷发出那样的毒誓?就算再不信仰神明,说出天打雷劈这般的话,总还是会畏惧的。 她怎么可以…… 秦叶子这才稍稍明白了庄曜玥。她先前听到庄曜玥的质问,更多的是担心他会觉得委屈,她原谅了秦春子,某种程度上也是否认了他受到的伤害。 可是,他在乎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她的小胖很聪明,聪明到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她不在意了,所以才能轻易的原谅。是了,她骨子里是个极狠的人,若是想要放下什么,便头也不会回的离开。 她想,她是恨他的。 她给了他两辈子以来唯一的感情,却被他轻视背叛,她无法接受他不喜欢自己,无法接受到对自己也产生了恨意。 她恨自己懦弱无用,恨自己自作多情,因着这恨,她甚至对天发誓,惩罚告诫自己再也不犯此错误。她不想再陷入这令人痛心难过的感情漩涡。 哪怕,最后她发现,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尝试过一次失败,她发现了自己的可怕可怜,她再也没有勇气去踏出第二步。 她是再也不会那般喜欢小胖了。 而小胖,已经发现了。 秦叶子咽了一下口水,试图滋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她拽着庄曜玥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压下,准确无误的对上两人的唇。 庄曜玥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他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感觉到秦叶子在亲吻自己。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了这不是假的。因为秦叶子趁着他失魂,硬是将他推到在榻上,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秦叶子拨开自己脸颊边的黑发,表请更多的是一种壮烈的感觉。 “好,我和你,生一个孩子。”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庄曜玥半撑起身,却只能放大瞳孔,看着秦叶子突然靠近,秦叶子又一次小啄了庄曜玥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触碰又消失。 “我总归是要生个孩子的。”秦叶子坐在庄曜玥腰上,手还拽着他的领口,像个调戏强迫人的恶霸般。“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的话,可以、可以是你。” 庄曜玥想起了秦春子说的话,秦春子说,秦叶子将来是要养着后宅生孩子的。他当时已经被秦春子给的秘密震撼到失魂,只当是为了刺激他的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庄曜玥脑子一热,拉着秦叶子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再一个转身压倒,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秦叶子。”庄曜玥的话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此刻夹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愤怒。“好、秦叶子,你真是个好的。” 秦叶子本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被庄曜玥一下子摧毁干净。 她很是冤枉,他这般压着她亲来亲去摸来摸去的,可不就是想要么?她都答应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庄曜玥自然是不满的,他绝对不接受两人止于这样的关系。 秦叶子现在,是在拿身子和他做交易。她不要感情,所以就这般的拒绝他。她在告诉他,我最多可以为你做到这里,你便拿去接受,别的不要再想。 可是他怎能不想? 他念了她许久,只盼能有朝一日将她迎娶入门,一生举案齐眉,白头相守。他怎能应她? 庄曜玥解开秦叶子的腰带,将她的外衣敞开来。秦叶子以为他又想了,顿时手足无措,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可庄曜玥却显得非常的不急不忙。 他从秦叶子的衣服下摆探进了手,摸索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把头靠在秦叶子的肩侧,嘴对着她泛红的耳朵宣告。 “我不要。但我得留下些什么。秦叶子,记住我给的感觉。再没人能这般对你,听明白了吗?” 秦叶子哪还能听明白什么,她除了感觉到庄曜玥的手摩挲着她的腰,其它什么都没有了。她白皙嫩滑的皮肤上泛着点点疙瘩,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触碰的。 庄曜玥碎吻落到了秦叶子的颈间,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 这样他并不好受,不过,他得给秦叶子留下点印记。他也是人,他也会怕,如果在他打开她心结之前,又有其他莫名的闯入者,秦叶子真的起了心思要养后宅那该怎么办。 他不能再去犯那么大的险。 庄曜玥在秦叶子脖子上留下一个个泛红的吻痕,手上也是丝毫没有停下的在她身子各处拂过。他没有解开她的衣裳,但还不如就把衣裳解开了。秦叶子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到了极点。 “叶子……”庄曜玥一遍又一遍的吻着秦叶子,声音沙哑的宣誓。“我会想到办法的……肖音音,我会帮你找到她。” 秦叶子一瞬间浑身僵硬的,大脑罢工不听了使唤。 秦春子给的第三个秘密:姐姐的好友,或许能改变姐姐的心意。她对姐姐非常重要,哪怕她要姐姐去死,姐姐都会毫不怀疑去听的。 那个人,叫肖音音。 第150章 东街铺子 四年后。(小说) 六月的天气是个孩子脸。早晨还阴着天下雨,不过饭后,热气就席卷了整个京城。京城的繁华,最为凸现的就在于人。哪怕才是雨后,四处却还是一副热闹的模样。 沿街摆摊的小贩拿着货品吆喝叫卖,门铺里的掌柜来往接待客人未曾歇脚。如此,更不用说茶馆酒肆,理所当然更是不受影响。 京里头的酒馆,最为翘楚的一共两家。西街的听风和东街的大吉,若讲起这两家酒馆,那可是有的说头。 大吉酒馆,那是京城商户韩家产业,若说这酒馆,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缺好厨子,同样的一道菜,做起来别的就是不比大吉好,更别说其琳琅满目的酒类,好喝不说,还非常齐全。若是想喝酒的,进大吉是准没错的。大吉酒馆装潢可是贵气,要价也是极贵,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寻常百姓,多半只能远远瞧上一眼,没法进去坐上半响。因此,往往也是只可远观的地方。 再来说说这听风。这听风,在百姓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更神的是,做到和京中韩家分庭抗礼,只用了短短的半年! 也不说是半年…… 总而言之,里头门道多了去。 四年前,西街正道铺上的一家酒楼被人买下,从此闭门整修。其先,并没有人在意它。毕竟,在这局势瞬息万变的京城里,弱者被强者取代,那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可时间久了,大家就渐渐在意了起来。 百姓止不住地议论,这酒楼铺子究竟被谁买下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不怪百姓好奇,这京里头的东西,寸土寸金,没有哪户人会放着主街上的二楼铺子不动。哪怕是没得银子动工,只要租出去,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不是? 可是它就是没动静。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了这闹市中大门紧闭的地方。商户们便起了心思打听。京城的铺子买卖起来并不容易,很难买下,也很难用合适的价格买下。多半时候,是有市无价的情况,既然如此,自然是要打听一下主人家要不要卖缺不缺银子什么的。 可是人家回话了,不卖! 因着这样,这地方又热闹起了一阵。如此一来二去,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终于,在两年后的一个冬天,酒楼外头架起了竹架子,被人用几块大黑布给裹了起来。大家又开始凑热闹,甚至有好奇心的孩子,还会钻到黑布里头想要瞧瞧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也没什么不一样,它只是就这么待了一阵时间。好几个月过去了,就在大家又开始习惯西街上这一奇景的时候,这铺子贴起了雇人告示。单单一个跑堂,都被要求是秀才之上,打手,更是明目张胆的要求离队士兵。雇佣的价钱,比其它地方高了整整三倍! 这可不是开玩笑,三倍的价钱,如若是泡堂,顶得上两个私塾先生了。 这份告示就这么被人议论了两个月。没人敢去应它。 在高熏,文人地位极高,又怎么可能会委身去做一家酒楼泡堂?就算它给的银钱很多,也挨不住面子不是?打手方面倒是有好几个人去了,只是都是武人,说了半天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紧接着,雇佣的待遇又贴了出来。年终奖金是什么?一年十三个月的薪资是什么?做五休二又是什么?退休金是什么?工龄工资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 就这样,他们又议论了几个月。 之后,前往参加应聘的人也就多了,但是回来的秀才跑堂们,除了一头雾水以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秀才们大多嘴硬,说是去瞧瞧热闹。可是人家一番挑三拣四下来,又是考功课又是写字做诗的,竟然隐约都没了信心。甚至有些紧张自己会不会被选上。 大家觉得更奇了,因此第二波告示贴出来后,更多的人去试试运气。 一年过去了。 于是整整三年,没人知道这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没人知道这酒楼究竟要用来做什么。可是,它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到了第四年,终于传出了人员选拔的消息,说的是工钱照付,但得要再选一轮,跟着酒楼的人离开,且半年之内不得离开,否则,将要支付极重的罚金。 这个规矩,又吓跑了不少人。但还是有人迎难而上。然后这些跑堂和打手,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整整半年。 许多人都开始担心,是不是被带到别的地方,性命堪忧的时候。 酒楼终于张贴出了告示,正是宣布自己叫‘听风酒馆’。 并且还是1号分店。 大家就奇了,难不成,这样的酒馆还有另一家不成?怎么都没听说过? 然后大家用了半年的时间去打听,几乎变成了人手一份听风衍生品书册。就是听风酒馆自印的故事册子,但是更多的,是商户们卖的盗版。大家会也不介意,都凑合着看,越看越觉得稀奇极了。 听风还出了画册解说版,哪怕是不识字的孩童,也爱上了这个。 别说寻常百姓被故事迷住,就连那些个自视甚高的文人学子也爱拿出来看看。每本册子流出的诗句,都是顶尖的好。他们临摹抄写,恨不得自己也能写出这般来。 整个京里头,闹起了听风热。 终于,有人看见听风黑布下有了动静,有人进出搬弄桌椅了。这就意味着,要开张了不是?大家翘首以盼,比开张更早的,盼来的是半年后回来的跑堂打手们。失败者在各处表达着自己半年来的机遇,其中都是不能被选上,表示的遗憾。 大家发现,这些人由里到外,气质都变了不少。 若是细算下来,真掐算上那些奇怪的待遇,这工作,可比当一个七品小官还要轻松许多,至少养老有保障也不需要担上多大的风险。 闹了半年,这听风选上的人,跑堂一共只有九个,加上十五个打手,可谓艰辛。更甚者,它要求年龄合适,那些个有才华又年轻的乡试秀才们,在大家看来,都像是放弃了往后前程一般。 虽然听风说了不会阻碍他们考取功名,但是你都当上跑堂了,还有什么机会去考取功名? 这点,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年科举,九个跑堂中的一个,竟然还真考上了举人。听风二话不说,直接送了五十两白银,就这么把人放走了。这能狠下心留下当跑堂的,要不就是走投无路,要不就是有自知之明。那举人跑堂,京里头有人认识,已经参加了两次科举,自然是觉得自己也没多大可能考上,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半年,学了点跑堂的本事,竟然学识增进到考上举人了? 在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下,终于,听风开业了。 意料之外的亲民。大堂别有风趣的节目,一度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境地。哪怕是门外的墙角,都顿听了不少孩童。再来就是各处墙上写着的诗词歌赋,哪一首哪一篇,无一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作。 再加上听风雅间的不对外开放,你便是有钱有权,不得听风承认,你都没法预约上一间房。 开业半年来,听风雅间一共只开了四次房。 这四位,都是高熏数一数二的人物。 名誉四方的大书法家赵柳。 七十二岁高龄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张堂桧。 高熏唯一世袭候爵钱氏后人钱溟。 最后这一位,听得传言……是前三品太傅,万德之师南归子非! 对于第四位,众人持有怀疑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前三名的认可。渐渐的,这听风大堂,变成了一席难求的地方。 虽然要价不高,每天都采取排队预定制,但不妨总有些达官显贵,安排下人日日蹲守。好在听风和其它酒楼商量合作,把节目的一些单子卖给了别的酒楼。虽然要求要迟两天才能放出,但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也就够了。最后再加上听风的衍生小册子,已经满足了他们所有的需求。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来介绍这家酒馆? 因为,这听风,联合京城十一家酒馆,唯独把大户韩家拒在了门外。 两家可以说是绝对的死对头! 如今,这两大死对头…… 正在争一家铺子。 位置,正在东街。 先前说了,京里头的酒馆,最为翘楚的一共就两家。 西街的听风和东街的大吉。 如今…… 西街的听风已经不满足于只待在西街了。 它要开自己的第十七号分店,位置就在东街大吉酒馆对面的百米之处。 听风和大吉,一样的不差银钱、不差名声、不差人脉。得罪哪一个,好像都是必死的结果。 现在,需要做这个决定的铺子主人周道仁,看着六月的日头,陷入了长久、长久、长久的沉思…… 第151章 韩老夫人 京城韩家位于城西高宅,占地是周围宅子的两倍有余,布景精妙堪比官邸。()气派的大门外镇守着两个石狮,狮子模样温和,倒无官邸那般威严肃穆。向上看去,是门上牌匾,牌匾上书‘韩宅’两个大字。字形倒也是中规中矩,只是泛金色的牌匾格外的引人注目。 韩家作为在京落脚的大商户,可以说是竭尽全力的低调。但无论它如何收敛,也掩不去自带的富贵。还是那句话,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所以,你总能一眼便认出韩宅的不凡来,怎么说,就是打哪看哪都是一个‘贵’字。 韩家大门大敞着,门口站着两个看门的。三匹快马晃悠的来到宅外,两个下人一瞧,连忙跑上去扶马。 只见中间的一匹快马上,坐着一个白衣锦服的男子,他束着镶金的发冠,墨色的长发规整在头上。肤美白皙眉插云鬓,一双桃花眼里闪着晶莹的亮光。高挺的鼻子英气逼人,红唇薄凉也就微微一抿,霎时间便将容颜如玉四字贯彻通透。 他修长的指抓着缰绳,白袍上绣着金边银丝,腰间佩玉随他动作发出悦耳的撞击声。他一脚借着马镫之力,翻身下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不受拘束,俊逸潇洒倜傥不羁。 此人,正是终年云游在外的韩家嫡子韩景。 “爹娘何在?” “老爷夫人都在中堂等着公子。” 下人牵着马答道。 韩景点了点头,抬步快速通过自家门外阶梯,一跃进了家门。 此次他离家三月有余,便是听闻祖母身体不适,这才快马回程。韩家家仆众多,便是一路走过,都被人弯腰问好了一道。 径直来到中堂,韩景便瞧见了一脸严肃坐在正中的韩老爷,和手拿绣帕焦急来回走动的韩夫人。 韩老爷是个大商,祖上蒙阴家业甚大,因此和旁人的商人相比,没了什么圆滑,反倒是个稳重之余,谨慎多疑的。 韩夫人是门当户对嫁过来的。自小受的规矩极多,是个温柔得体贤惠的妇人。平日里话倒是少,夫为妻纲,夫唱妇随,作为一家之母,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韩老爷之下还有两个妾室,除韩景之外还育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但因高熏礼制较重,因此,嫡庶之争也不明显。瞧上去,一家子倒也和乐。 再来说说这韩老夫人。韩老夫人是个铁娘子本事人。当初不过是一个农户之女,嫁与韩老太爷是做妾的。可挨不住肚子争气,韩老太爷之下,也就韩老爷一个孩子。因此韩老爷走时,才把韩老夫人扶正以便继承家业。 韩老太爷走的时候,韩老夫人不过三十几岁,一人撑起了整个韩家,如此可见一般。商场上的手段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凡是走商的,说起韩老夫人,没个敢不给三分薄面。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个妾室的原因,韩老夫人对韩老爷走岔路非常的防备。她自己已经乱了韩家章法,给韩家祖上蒙尘,如今自然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于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韩老夫人会对嫡庶孙子一样看重的时候,她却独宠了韩景一人。韩景自小就被韩老夫人带在身边,经商的本事,都是手把手传授给的韩景,别瞧韩景面上是个风流不管事的,实际上,真要比起来,可比韩老爷还要妥当。只是父亲壮年,自己自然是要避免锋芒,免得乱了辈份。 因自小跟在祖母身边,韩景与韩老夫人感情极好,如今一听祖母病重,自然是快马而回,生怕出了什么事。 “景儿见过爹娘。” “快起来、快起来。”韩夫人连忙去扶韩景,韩景正与下跪的动作被阻挠。 他心中也是焦急,顾不得这些,便也顺势站了起来。“娘,祖母如何?” “还能如何!不都是你!” 韩老爷一掌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茶杯被震得晃动了一下。韩老爷对韩老夫人是极其恭顺的。韩老夫人带着他走过最难的那段日子,那时韩老太爷因膝下只有他一个庶子,惹了不少上门觊觎家业的叔伯们上门找麻烦,他把韩老夫人的辛苦看在眼里,对韩老夫人的话,从来都只有听从孝顺。因此,每当韩景不如他心意的时候,他便也是咬牙忍下,顺着韩老夫人的意思来。 可这孽子,四年前竟然惹了庄侍郎!韩家非但被迫舍去瑞丰的利益,还遭了不少同行取笑。若不是还有个撑脸面的赵家一同,韩家都快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如今这下三卿,成日闹着要改赋税,接二连三已经动了不少地方。开了先例的韩家,背地里可不好过。 当然,韩老夫人认为这并不是简单的无妄之灾,该是件怎么也躲不掉的事情,因此,他也没再责备韩景。 可自从那之后,韩家就没个好。 这、这紧接着的听风酒馆,绝对是他的错! 他当时被扣瑞丰,待了一阵,愣是连年都没来得及过上。瑞丰就那么大点地,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听风酒馆。 可他就是不提,白白让它壮大。以至于现在,人家分店都要开到自己家门口。 “爹?”韩景一脸茫然,不大了解韩老爷的话。 “便是那听风。”韩夫人柔着声音,不慌不忙娓娓道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冲着韩家来的。你也知道,听风与京里十一家酒馆联手,这出的节目,都可以用钱买去。唯独大吉不卖。你祖母为此心忧了大半年,这也就算了,如今竟还要把分店开到大吉对门。这铺子,大吉自然自是要抢下,可听风纠缠过甚,你祖母心火上来,便一时气晕了过去。” 听风的事,这四年来,韩景一直在故意避开。他买的那地契,别的人不知道,但韩老夫人火眼金睛自然是发现了。可韩景不说,韩老夫人便也心疼孙子,没太拿这事烦他。因此,在听风的事上,是韩老夫人亲自包办的。旁人也没有怀疑,只当听风确实是个难缠,因此也没往深了的想。 韩景一听祖母为了替自己挡事,竟变成了这般,他如何能稳住,当然是又急又气。 这小叶子,他虽一走了之,可她怎么也没瞧着她妹妹是如何过分,这事他不想多计较,她却还拿捏着不放了。 “儿子便去看看祖母!” “速去吧。你祖母还在等着你呢。” 韩景连忙点头,拜别爹爹娘亲,连忙往后屋赶。 此时,韩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喝药。喂药的婢女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妥冲突了韩老夫人。韩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吓得婢女差点把药往韩老夫人脸上洒。 “行了,下去吧。” 韩老夫人别过头,婢女应了声‘是’,用丝帕帮韩老夫人擦去嘴角的药渍,缓慢退下。 韩景进入屋里便往床边跑,韩老夫人见孙子绕过屏风走过来,瞬间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眉眼间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 “景儿回来了,快来祖母这。” 韩景走到床沿边坐下,将手伸去给韩老夫人抓着。韩老夫人心疼的看着孙子。“你这孩子,是不好好吃饭,瞧着都瘦了。” 韩景摇摇头。“祖母还道孙儿,您怎么没顾好身子呢?” 韩景本以为韩老夫人会生气,相反,她却笑得开怀。在众人惊讶中,韩老夫人摆手让下人都离开,下人得体的退了出去,还帮二人关上了门。 “祖母这是为何?”韩景诧异道。 “唉!这听风的东家,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虽未与她蒙面,但与她交手半年,看其行事章法,倒是个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韩景想着秦叶子,秦叶子看上去是个浮躁随心的,看在行商问题上也一向稳妥。“祖母这话是何意思?” 韩老夫人摇了摇头。“老妪自认行商之人,便是再大的冤仇,也不会与银子过不去。与听风商谈那节目之事,已是半年有余,下人只是回报东家不见。祖母便是想着,给那东家施点压力,旁的做不到,可拿捏他们十一家供货之事倒也简单。谁知也才下令,她便要在大吉旁开分店了。你也知道,他们十几家分店,哪这么挨过,便是各县一家都难得,如此不是为了与祖母怄气,还有什么?” “那祖母还真是被她气着了。” 韩老夫人笑道。“可不就是着了她的道。可躺了几日,这般想来,便是让她把铺子拿去也无妨,她难不成,还真能开一家分店在大吉门前么?” 韩景皱着眉头。“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哦?景儿了解那听风,可与祖母说说?” “这听风东家,别瞧是个姑娘,年纪不大,但行商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做事也是稳妥。若真是听风东家下的命,只怕这店铺还别有它用。” 韩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听风的东家是个姑娘。以往没放在心上,可听自己孙儿这么说,心思总要转上几转。 她皱纹下睿智的眼睛一派清明。“景儿,你便为祖母,去拜访一下听风东家,如何?” 韩景惊讶极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祖母,孙儿……” “这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也莫怕。有韩家在,伤不了你什么。你是韩家嫡子,总不能一直避着这个□□烦不管。今天晚上,祖母正好与那卖铺子的周道仁在周宅有约。虽不知听风那边来不来人,但你也与祖母走一趟。” 韩景知道韩老夫人是认真的,一咬牙,只能应下。“孙儿听从祖母吩咐。” 第152章 针锋相对 夜里的赴约被听风的人搅局,便也不把地址定在周宅了,而是要求到听风后屋去。韩老夫人铁了心要让韩景一同,这听风是开门做生意的酒馆,韩家人自然不可以从前门进,只能走了后门。 让韩老夫人走后门的,也就听风一家。周道仁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卖个铺子,怎么给自己惹上了这样的麻烦。现在倒好,不上不下,就算他不卖,也是没人敢得罪这两家,是怎么也不能再出手的。 可若是卖…… 别提了,他都纠结许久了。先前听闻韩老夫人还为这事气病了,如今远行的孙子难得的出现,还放低姿态进了听风后门。周道仁想,如果韩老夫人气出什么大碍,他这辈子估计是和经商无缘。这铺子的归属,周道仁又把其往韩家身上移了点。 要说这听风,不过是个酒馆,就算有多厉害,和韩家肯定是没法比的。那周道仁怕些什么?人家可是招待过名誉赵柳、张堂桧、钱溟……这般的大人物的。这京里头,不卖听风面子的,谁不掂量掂量。 更何况还有传说中的万德之师,虽然不知真假如何,但还是得小心为上。 三人一同打手的带领下进了听风后院。先前也讲了,听风得打手都是兵,这乍一看,不卑不亢腰板挺直,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敬畏来。 韩景观察着听风后院,瞧回廊各处高悬的灯笼,隐约有些恍惚。小叶子这人还真是品味专一,说是分店,实际上却和本家没有太大区别。 韩景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回忆起四年前离开的时候。四年的时间真短啊!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使得他的那些记忆,还没来得及消散,清晰的留在脑海里。 当时的秦春子,可不就是坐在高悬灯笼的回廊上,安静的看着屋里的热闹,明明是那么惹人心疼的人,却是蛇蝎心肠。 那之后很久,韩景都忘不了秦春子喝下打胎药的模样,他甚至偶尔还会做梦,梦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喊自己爹。 因着秦春子,韩景对女子的评价简直降低到冰点以下。韩老夫人和韩夫人给他挑过不少姑娘,他都是装着瞧上两眼,便又都拒绝了。如今,他也二十三岁了,连个议亲的姑娘都没有。眼看祖母就要下了狠心来逼他,这时候,却又突然冒出了个听风来。 这大抵,就是他这辈子的劫数吧。 三人一同被打手带到内屋,屋里头灯火通明,正位前隔着个闹市大屏风,可见这屋里烛火是特意动过的,只有这样,才能连个人影都没留在上头。 打手恭敬的朝屏风弯腰,可见其对主子的尊重和敬畏。“东家,人带到了。” “把门带上,出去吧。” 屏风后头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拿捏着架势,一看便不是个好惹的。 这还是韩老夫人第一次听到听风东家的声音,诧异于小姑娘还真的非常年轻,偷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却是眉头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景诧异的是……这听着,并不是秦叶子或是秦春子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怀疑自己幻听,加上也不知道,四年过去,是不是把人给忘了,一时不敢确认。 “听风东家,你要我们来这商谈,我与韩老夫人、韩公子也一并来了,今夜,你是否应该现身一见呢?” 周道仁既然心偏到了韩家,自然是怎么看都觉得听风不顺眼,话说得也重了些。他本以为,听风就算不讨好自己,至少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谁知,那屏风后只是悠悠传来声音。 “多有失礼,却是奴家受了风寒,怕冲撞了几位,这才以屏风掩身,还望三位见谅。” 这便是一听就知道是推托之词。 说话底气足得很,哪里有风寒之症。 韩老夫人倒是端着大方没有计较。“无妨,既是身体不适,这般也是一样的。” “那有请三位落座。” 三人听言坐下,屏风后又响起话来。 “桌上已备有茶水,虽是粗茶,对身体也是极好的。听风特色,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便谢过听风东家。” 韩老夫人执起茶杯,却被韩景夺下。韩景自然是没法看着自己的祖母喝下此茶水的,他便是堵着一肚子的怒火。若说这屏风后的人是小叶子,他便怎么瞧都不像。 小叶子虽然记仇,但却是个讲礼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去针对一个老人家。可听风的东家,若除了小叶子,最多也只能是秦春子了。 秦春子他本就看不通透,加上印象一度落到最低以下。他自然是要多想。“听风东家,祖母身体不适,怕是担不起你这杯茶,便由本公子喝下了。” 韩景拨开茶杯,抿了一小口,却觉得滋味奇怪。倒没有一般粗茶那样苦涩。 屏风后头传来一声低笑。“韩公子倒是觉得,奴家这听风是个什么害人之地?这茶是听风新品,特意从本家送来,也就这么一丁点的分量。听闻韩老夫人先前肝火旺盛,便备茶一盏,有清心散火之功效。却不想,没讨着好了。” 韩景微微红了耳尖,更多的是气的。他把茶杯放到桌上,动作明显粗鲁了不少。这秦春子,真是特意找他麻烦,落他面子。 韩老夫人打量自己的孙子,把一切看在眼里。周道仁倒是尴尬,一盏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如此,便是本公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明白便好。” 被堵了个严实的韩景气不打一处来。 他设想过万一见着秦春子该如何。究竟是相互当作不认识,还是怒火相向,抑或是云淡风轻……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成立的。 那是一个误会,便是谁都没错的。如此,互不认识,也并无不妥。 而怒火相向,这秦春子等于把他韩景的孩子就这么不眨眼的杀死腹中,没个火气,又怎么可能? 再来云淡风轻,那也没关系。毕竟他二人并无私情,秦春子不愿意留下这孩子,也是占着理的。 韩景起先不明白自己当初气些什么,又为什么那么气。 若说是为了突然就有了的孩子,借口未免有些牵强。 若说是被秦春子骗了,他都能在后来回头找她,说明他也能咬牙忍下。 那么他的那么生气,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一个他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秦春子说,孩子便是和谁生,都是一样的。 如今的韩景,已经不是十九的冲动脾性。他已经二十三岁,四年间又来往了不少地方,通晓了许多的人情世故。对于身上的问题,还是能看透一二的。 他便是陷进了秦春子的泥坑里,虽然可能并不深,却也是用了心的。自然是要被伤得更重些。可惜他一人唱戏,对方却连观赏都觉得费劲。真是可笑至极。 如今,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秦春子竟然不选择前面三种,而是和他针锋相对了。瞧这话说得半点颜面也不给他留。铁了心要看他笑话。 韩景也知道自己失了分寸,但对象是秦春子,他总是掩不下浮躁。 “听风东家,还望你见谅。老妪这孙儿,就是担心老妪身子。东家未言明,他便误会了。算是他糊涂。”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韩老夫人,三两拨千斤,轻轻松松便把问题打了回来。再计较,就显得丢了颜面。 周道仁出来打圆场。“韩公子也是护老夫人心切,我们还是,说说这铺子吧?” 屏风后面安静了一会,这才传来声音。“铺子听风是一定要买下的。” “听风东家又何必如此固执,反倒伤了两家和气。”周道仁忙道。 屏风后头又是长久的安静。“恐没得商量,这铺子是听风先相中的,周老板也知道生意人,这信誉二字是如何重要。还望周老板三思,将这铺子卖与听风。” “买卖本就是自愿为上。听风东家,你虽提前上门,可尚未谈妥。韩家出手,不算坏了规矩。听风东家买卖能在短期内做得这般好,这点道理,总还是要讲的吧?”韩老夫人不急不忙的回道。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大家都要以为她放弃的时候,又听得她说。“这恐怕不行。这铺子,听风是拿定了。” 韩老夫人毫不隐藏自己眼中的睿光。她盯着屏风,好似要把屏风后头的人看透一般。“听风东家又是为何要这般与韩家为难。其实,听风东家心里头应该也清楚,你这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既是商人,有利自然可以合作,何必计较些小性子?” 韩老夫人这话就是在暗示听风。你纠缠也没用,但是如果你选择合作,两家双赢,肯定是要让几分利给听风的。 可屏风后的人死活不松口。“不行,这铺子听风是要定了。” 韩景哪见过自己祖母这般低声下气,当时便拍桌而起。“秦春子!你是女子,本公子让你三分,你别太过分!” 得逞了的韩老夫人不慌不忙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她自然是故意的。她这孙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碰着家里人容易动脾气。 无论她怎么明着暗着问他与听风东家的关系,他就是死活不松口。无奈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只要她姿态放低些,总能让这小子发起火来。 一听从孙子口中喊出听风东家的名字,韩老夫人便明了,自己这半年受的折磨,都是私仇。 屏风后的人似乎慌了手脚,突然便叫喊了起来。“你做什么!” 这下,反映倒是快了。 韩景恼怒之余,上前一把推开屏风! 第153章 秦赖赖薄皮小肉包 一块茶绿色糕点跌落了下来,滚在了韩景的鞋边。 此时,屏风后头糕点的主人,三岁薄皮肉包秦赖赖小朋友,正睁着自己受惊吓的大眼睛。他的嘴里,塞满了糕点碎屑,胖乎乎的小手,还保持着拿糕点的姿势。 秦赖赖小肉包穿着一身紫蓝色绣金花的宽袍子,小短腿在案台底下伸着,小短靴是特制的老虎花样,不见威猛反而萌态十足。他脖子上引人注目的金项圈泛着富贵光芒,胖手两边是镶满宝石的金手链,且看其一头墨黑小短发,大眼睛水汪汪的闪着。 就在下一刻,他红润的薄唇一瘪,艰难的扭着自己略微胖乎的小身子,看向一旁僵硬在原地的十七岁听风二管事明月。 “月月姐姐。” 秦赖赖小肉包的声音软绵绵的,叫起人来满是撒娇的味道。 听风二管事明月,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立刻扭头,连忙把还泛着奶香味的小肉包抱在了怀里。 “小主子不哭啊!小主子不哭。” 无视众人僵硬的表情,明月将秦赖赖小肉包抱出了屏风外,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对方。 被教导不要轻易落泪的秦赖赖小肉包委屈的用自己的小拳头抹了一下眼泪,趴在了明月的肩头。 真是见了鬼了! 在场的三个大人对此表示了自己内心被雷劈了的感受。 “听风东家……” 周道仁连忙站起身,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已经被拆穿,明月也不遮掩。“我是听风的二管事明月,各位叫我明管事便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哪怕是韩老夫人也是一阵头疼。“明管事?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这位才是……” “这是我家小主子。听风的少东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家还没死就有一个少东家,但是……反正情况已经够诡异的了,他们的重点也放不到这上面。 周道仁可真是生了气。“明管事,你这是在耍我们玩么?拿一个孩子来糊弄我们?” “周老板,说话要谨慎些。这位确实是我们听风的少东家。本来,今日是东家过来的。只是先前遇着了大雨,便迟了些脚程。” “那你也不能拿个孩子……” 终于反应过来的韩景脸色铁青。可他话没说完,趴在明月肩膀上的秦赖赖小肉包却突然回过头来,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瞪了韩景一眼。 …… 完全没有威慑力。 “月月姐姐,赖赖的……” 秦赖赖小肉包胖乎小指往地上一指,对象是被韩景韩大公子踩了一脚的茶色小糕点。 “小主子乖哦,这还有,这还有呢!” 明月连忙把人抱到案台边,又拿了一块小糕点给他。秦赖赖小肉包两手捧着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很是乖巧的模样。 “明管事,你至少该解释一下。” 韩老夫人虽然是有意放低姿态,但一想到可能这些姿态全都给了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娃娃,她一把年纪,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明月也知道闯了祸,清秀的小脸很是难堪。这事实在不怪她。东家没到,而大姑娘却说铺子一定要拿下。她尚且还在实习状态,没能得到庄管事的认可,自己是无法亲自去处理这样的事情的。 她本不想出面,可大姑娘却逼着。大姑娘说了,这事小主子说了也算,于是她只能赶鸭子上架般把小主子抱过来监听。为了防止小主子暴露,还得糕点茶水一点点小心的喂,若说这听风,谁最金贵,不是管事、不是东家、不是大姑娘,是这三岁大的小主子啊! 大姑娘说了,将来整个听风都是小主子的。便是十几家听风加起来都没小主子的一个手指头重要。 为此,她伺候人伺候得,自己年纪轻轻都步入衰老了。 以为很容易么! “这、因着我还没能拿主意,按着听风馆训,大姑娘和东家不在,便是要少东家作主。” “哈?”韩景气笑了。“一个孩子做什么主?小叶子人呢?你们东家就这样管事的?” 明月对韩景这个粗鲁人可是非常不看好,若不是他,哪有这遭。“你别这么唤我们大姑娘的名讳。东家是东家,大姑娘是大姑娘,你可认准了。” “小叶子不管着听风了?”韩景皱着眉。“是秦春子?” “你也不许这么唤我们东家的名讳!” 明月气极,秦赖赖小肉包像是也受了感染一样,他嘟着自己的小嘴,一声撒娇般的轻哼响了起来。“不许你叫我娘!” “你这孩子!我就是怎么叫你娘,她也管……”跳脚的韩景话说一半,却突然卡壳停住了。他桃花眼猛然睁大,一下子就来到了秦赖赖小肉包面前。“你刚刚说什么?秦春子是你娘?” 秦赖赖小肉包不高兴的瘪嘴,他肉乎乎的小手直接把糕点往韩景脸上一扔,因着没力气,反倒只扔在了他衣服上。“说了不许你叫我娘!” 周道仁现在还不明白韩家和听风相识那真是蠢了。听韩公子的话,这两家可能还熟络得很。觉得被耍了的周道仁脸色铁青,拱手朝韩老夫人请辞。 “老夫人,既然两家相识,事还是你们商讨着来,这铺子,若是还想要,再来找老夫,若是不要了,也不要再拿老夫玩笑。告辞!” 周道仁说完话,就气冲冲的走出屋门。 秦赖赖小肉包连忙趴在明月的肩头,用小肉掌和周道仁挥手,很有礼貌的道:“爷爷再见。” 自认为四十好几但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周道仁差点踩空了一个阶梯。 “你回本公子话!这孩子!”韩景指着秦赖赖,眼神却死盯着明月,像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一句话不满,就能跟你较上真来。“秦春子亲生的?” “说了你不要……” “闭嘴!” 秦赖赖小肉包想要再次提醒韩景,却被着急想知道答案的韩景吼了回去。小肉包大眼睛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十分委屈,却是不哭了。 可实际上…… 抱着小主子的明月分明感觉到,小主子背地里掐了她脖子一把。 这、这是生气了? 苍天啊! 大地啊! 小主子生了气,可是没人能管得住的。 别瞧小主子面上是个乖巧可爱的。 可实际上…… 一个月前,初次相处的时候,小主子一看到她就哭,撕心裂肺!她百般讨好,却不得其心。但是没法子,她听大姑娘吩咐,必须好好照顾小主子。可无论她怎么哄,小主子就是不待见她,连听风打手那些大老粗都能随随便便逗小主子高兴。旁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她虐待小主子一样。 终于,在一次闲暇的午后,她去给东家送茶,听到小主子小声的跟自己娘亲抱怨‘那个姐姐太不好玩了,我都累了,她怎么还不滚啊’,没错,是小主子,说话软绵绵惹得人爱不释手的小主子!三岁的他,在说‘她怎么还不滚啊’! 她本以为东家会给自己讨回公道,却听东家打着算盘,满不在意地问‘她怎么惹你了’? 对啊!她怎么惹小主子了? 小主子说‘她说我像女娃,白长的眼睛,不如没有’。 顿时,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一直以来,她都跟在大姑娘身边走动。或者跟着管事四处奔波,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东家和小主子。大姑娘说了,只要东家和小主子点头,她这听风二管事,就可以风光上岗了。 她本以为自己能力不俗,规矩着来肯定是没问题的。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只是第一次见面时,她便把小主子给得罪了!她不过是心直口快,觉得孩子可爱,夸了两句罢了。 当时,她冲进屋里,又是跪又是拜的,就差没剖心以证清白。 东家看在她是大姑娘的人,给了她面子,帮着说了两句话。小主子拧着眉头很是勉强的答应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 然后这个孩子,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成天腻在你身边,一口一个‘月月姐姐’的喊你,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啊! 别人不知道,以为她终于得了小主子亲近。 其实,小主子每次喊出来的‘月月姐姐’对她而言,都像是催命符一般,生怕自己应慢了半拍,惹得小主子不高兴。 再说刚刚,虽然屏风后是她在说话。可小主子可是发挥了作用的好么? 每当她犹豫要不要退一步的时候,小主子就捧着糕点,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笑若桃红十分无害的冲她摇了摇头。 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很痛苦!很痛苦的好么! 想起某个打着算盘乖巧温顺的东家,明月像是被啄米小鸡上身一般,脑袋疯点。“没错!自然是东家亲生的。” 第154章 韩家嫡曾孙 若是亲生的…… “这孩子几岁了!” “赖赖十岁哦!”喜欢谎报岁数的秦赖赖伸出自己两个肉掌。() “你别闹!”着急上火的韩景又一次吼了秦赖赖,他急切的看着明月。“你快回答我!” 明月很想回一句:关你什么事。 或者问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或者走高冷路线:你问我就必须答你吗? 但是,介于韩景的表情太过恐怖,明月咽了一下口水。老实回答。“三岁。” 没错,这个小恶鬼才三岁!就能把人折磨得连自己亲娘是谁都忘记! 韩景只觉得血液上涌直冲头顶,两边手都发冷发颤。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但是他控制不住。 “景儿,这是怎么了?”韩老夫人难得见孙子失态成这般模样,便皱着眉问他。韩老夫人不怒自威的本事那是久经商场无形中练出来的。光是这一问,便足以让韩景手足无措。 韩老夫人觉得不妙,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秦赖赖。 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娃,瞧上去很是富贵。 韩老夫人看着喜欢,不免多瞧了一会,这一瞧,突然瞧出了问题。先前也说了,韩景自小就跟在韩老夫人身边,若说韩景小时候的模样,没有人比疼爱孙子的韩老夫人记得更清楚了。 韩老夫人又看了看孙子,又瞅了瞅秦赖赖。 额头对上了,眉毛对上了,鼻子对上了,嘴巴对上了。便是除了那双桃花眼,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韩老夫人脸色煞白,指着韩景。“你、你给我老实交待!” “祖、祖母……” 做贼心虚的韩景脑子一片空白。交待什么?他自己都是懵的。 韩老夫人起身。“先与我回去!” 韩老夫人说完就走,韩景脚步跟着祖母,手却一度朝秦赖赖伸来。秦赖赖小朋友很是嫌弃的扭过头,抱紧了明月的脖子。 韩景见被拒绝,祖母也走远,无奈只能连忙跟上。 秦赖赖小肉包目送他离开,也朝他的背影挥了挥小胖手,嘴里说的却是。“月月姐姐,他们好没有礼貌,人家爷爷都会辞别呢!” 听着评价的韩景在与周道仁同一位置差点滑了脚。 韩景回了韩家,便被勒令在大堂跪着。韩老夫人大动干戈,直接把全家人都叫了过来。韩景无论怎么被韩老爷抽打,就是咬牙不说话。还是韩老夫人把阿大叫了过来。 阿大老爷夫人的话也可以不听,但没法不听老夫人的。先前,韩老夫人体谅韩景在瑞丰被庄侍郎扣押吃了苦,因此,对听风的事情也很是包容。 可当她看到和自己孙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后,她就包容不下去了。 她自以为孙子是个担当的,不至于犯那样的糊涂。可是如今看来,真是糊涂极了。再结合孙子不愿娶妻,韩老夫人觉得自己又快要发病起来。 阿大哪见过这样的阵仗,面对威逼,靠着主仆轻易坚持了一会,然后就都招了。可是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明了,所以故事就止在‘公子临行前跑回县城,可不知怎么就这么一个人又跑回来了’。 听了一半故事的大家伙开始逼问韩景,究竟为什么。 韩家虽然面上平静。妾室看上去也是个安份。可架不住人总是会嫉妒,好不容易得了点机会,自然是煽风点火,极尽努力的挖苦韩景。 此时的韩景,已经成为醉酒犯事、玷污人家姑娘、还不负责任逃跑的负心人了。 以为这就完了? 不,他们开始听韩景的另一半。 韩景说完感受这仿佛冻住的沉默,真心觉得,还不如就让大家认为自己是负心汉呢。 原来,咱家韩大公子被姑娘算计错误失了身。 原来,咱家韩大公子对姑娘好姑娘并不稀罕。 原来,咱家韩大公子想孩子姑娘却速度打掉。 原来,咱家韩大公子,在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 韩老夫人一个没绷住,带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尴尬的跟着笑。 要不怎么说,斗了这半年,韩老夫人还是很欣赏听风东家的。韩老夫人骨子里就是个爽朗的性子。一听自己自视甚高无所不能的孙子被姑娘落了脸面,就止不住地觉得有趣。 这一听,她反倒不生气了。 在这件事上,韩老夫人和韩夫人,二人更能体会到这种感觉。毕竟都是大商户里出来的姑娘,看问题的角度可能更倾向自己,因此也更能了理解秦春子。没有感情,哪能就这么嫁了,旁的小姐还好说,对方却是个有能力能够撑起几处大酒楼的人,只要看不上,自然是不想嫁的。 但看她还是生下了孩子,想来也是个善心人。 高熏重礼,可礼这一字,却是有下至上的。如果说,故事里的秦春子,只是一个乡野小姑娘,他们更多会注意的,是她的手段,和拆散父子人伦的恶毒。可若秦春子是掌管十几家分店的酒馆东家,这份苛责便要轻上许多。 再者说,读书人重礼、官户人家尊礼,而他们商户,一向不大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 跪在地上还被嘲笑的韩景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气极了,恨不得把秦春子揪出来和她大骂一场。可他又庆幸极了,止不住想要和祖母娘亲一起发笑,谁能想到,他韩景已经有了个三岁大的孩子。 一想那孩子软绵绵,小脸乖巧的模样,他便心中欢愉。 “明日一早,便以韩家名义派贴给听风小东家,便说昨夜临行未辞甚是失礼,请他来府上一躺。这孩子,老妪一个人说像也不算,大家一起来瞧瞧,看看对不对再说。” 韩夫人即使心中已经有了八成认定那小娃就是自己的小曾孙,但还是端着民主的架子,把这件事实交与大家来评判。 韩老爷叹了一口气,更多的是无奈。若说气,他也没什么好气的。他的两个庶子,都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小孙子,最小的庶女也早已远嫁,也只有大儿子一人,二十三岁连议亲对象都没有。 如今说也有了孙子,站在爹的角度,更多的也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当爹娘的,哪有不想看孩子成家立业的。 可这时,两个妾室以及庶子表情却明显不好了起来。 他们一时糊涂,根本没把事情往深了想。 一直以来庶子都不得老夫人喜爱。好不容易有两个庶曾孙撑了一下场面。韩家家业大,虽然说大权毫无疑问肯定就是韩景的,可庶子们,多多少少也都能得点东西打打帮手。 这下好了,庶曾孙的优势没有了。 和韩景纠缠在一起的女子还是听风的东家,看老夫人的模样,一瞧就是个满意的。 如此,这韩家,哪里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啊! 刚刚还嘲讽得很开心的妾室庶子们,还没等缓过来,就尝到了恶果。 …… 再说听风里屋,忙了一天的明月帮自己小主子盖上特制的凉被,扇子一下下扇动着,低声哼着童谣哄对方入睡。 秦赖赖穿着自己姨母亲手设置的小白兔睡衣,乖巧的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在胸前。大眼睛毫无睡意的滚动着。“月月姐姐,娘亲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小主子想东家了?便是快了,可能也就明后天的事。” 秦赖赖瘪嘴道:“为什么这么快?处理新铺不是有很多事情么?” 就知道不会这么‘母慈子孝’‘充满温馨’的明月暗暗抽了嘴角。“小主子不想东家回来么?” 秦赖赖小肉包忧心忡忡地模样。“赖赖要带新地方作客,如果一不小心被娘亲抓到,赖赖就要去蹲圈圈了。” “是吗?”即使明白自己小主子是个小恶鬼,但明月还是没忍住被萌到了。于是她轻声的哄着问:“小主子想到哪家做客呢?” 秦赖赖小肉包给了一个你很白的眼神,明月适才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她努力做到无视,很理智的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不过小主子,今日之事若是东家知道……小主子,是大姑娘说那铺子很重要的。被发现实在是意外啊!”明月担心被小主子出卖,连忙暗示自己与此事没多大关系。“明月一直照着小主子您的意思……” “你怕什么?韩家又不会拿我们怎么办。” “小主子……那韩家人走时的表情……”韩家不是不会拿我们怎么办,是不会拿小主子怎么办,总不能去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那么最后,受伤的肯定会是她啊! 秦赖赖小肉包满不在乎的摇头。“不会的,娘说了,老虎很凶,但是不会吃掉孩子的。韩家不可怕,但是娘亲要罚赖赖……赖赖不想蹲圈圈。姨母是不是要来了?她会来救赖赖吗?” 明月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没注意什么老虎的事情。“大姑娘?大姑娘不是在苍山避暑小住么?怎么会过来?” 秦赖赖瘪着嘴,很是嫌弃的看了明月一眼。“月月姐姐。” 又是寒毛直竖的一瞬,明月连忙道:“是。” “你不是跟着姨母么?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真没用。” 被小肉包一箭戳心,明月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如果大姑娘真的会出现,那么更好了,她一定要跟着大姑娘逃跑。她有了自知之明,终于顿悟到,自己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是没办法讨得小主子欢心的。 第155章 留宿 第二天,小肉包确实被邀请作客了。()明月盯着秦赖赖的模样,活像他是什么奇怪物种一般。她本来想委婉的拒绝掉韩家人的帖子,结果秦赖赖一直说着要去。 明月结合了一下昨天的对话,觉得这听风的银钱给的是多,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一瞧听风的主子,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 于是明月抱着三岁的秦赖赖到韩家做客去了。 接受了韩家上下珍惜动物般的眼神洗礼…… 韩老夫人坐在正座,左右两边各做着韩老爷和韩夫人。下头便是韩大公子和两位庶子。 明月一个没崩住,差点被吓破小胆。 韩老夫人慈爱的看了眼秦赖赖,又转眼向明月施压。“明管事,韩家与听风有要事相商,明管事何不如跟着老妪的两个庶孙媳妇,去花园里走走,歇歇脚?” 明月不傻,她疯了才会点头。如果她小主子十岁以上,这话还有点说服力。可小主子只有三岁啊!商量个鬼!如果韩家想对小主子做些什么,她是万死也不足惜。 “韩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小主子年幼,许多事还得我亲传才能把话表达清楚。若还有什么需要相商,请务必让我留下。” “此事事大,恐明管事听不得。韩家倒是不甚在意,只怕传到听风东家那,会给明管事添上麻烦。”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明月脸色煞白,甚至觉得韩家这是恼羞成怒要囚禁他们了。她因自己闯了这样的大祸,怕得手抖。 没心没肺的秦赖赖小肉包站在明月的身侧,抓了抓明月的手。“月月姐姐,花园漂不漂亮啊?” 明月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好看,韩家花园自然是要好看的。小主子莫不跟着月月姐姐去看看?” 明月挤眉弄眼,希望对方能看懂自己的暗示然后跟着她一起离开这氛围古怪的地方。谁知道,小主子只是摇头。 “赖赖好懒得的动哦!赖赖要坐在这里吃东西,月月姐姐去帮赖赖摘小花过来。” 韩老夫人没忍住笑了一下,就连不太满意的韩老爷也露出了爷爷姿态,很是宽容的模样。 韩老夫人看向明月,已经是明着威胁。“明管事,既然你们少东家都说了,你还敢不听么?” 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的明月只能在人屋檐下低头,跟着韩老夫人的两个庶孙媳妇一起离开。 秦赖赖一见明月走了,撒着小短腿就往韩老夫人方向跑,就在韩老夫人弯腰伸出双手准备迎接对方给的大怀抱的时候,他突然越跑越偏,最后停在桌子前,垫起小脚尖拿走了桌上的一块小糕点,二话不说塞嘴巴里。 众人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 韩老夫人一把抱起秦赖赖,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可是好吃?” 秦赖赖点了点头,乖巧极了。 “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曾祖母哦。”韩老夫人的架子一瞬间消失不见,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圆润小娃娃,轻声细语,生怕吓着他。 “赖赖记得奶奶。” “不行、不能叫奶奶哦。可别乱了你爹的辈分。”韩老夫人连忙摆手。“叫曾祖母吧。” 在高熏,只有身份低下的民户才会直接称呼家里人为‘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一般稍稍有身份的大户,都是以‘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相称。 至于秦赖赖在这里用的奶奶一词,更多的是在称呼人年纪上的辈分。和家里称谓不同。可韩老夫人很明显是故意扭曲秦赖赖的意思。欺负小肉包不懂事。 秦赖赖很明显对这个称谓不是很感冒,低着头不说话。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韩景,带有小白兔打量世界的懵懂感。 韩景只觉坐入针扎,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是他第一次当爹。在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突然多出了一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相处才好。 韩老夫人摸了摸秦赖赖小肉包的头,跟他套近乎。“赖赖,你的名字叫什么?是哪个赖字呢?‘浅多沙石,激扬为濑’中急水的濑。还是‘爽籁发而清风生’中声音的籁?” 秦赖赖摇头,目光依然留在韩景身上。“我娘说了,是无赖的赖。姨母说,赖赖以后要做一个大无赖!” 秦赖赖小肉包高举手中的糕点,好像是什么伟大的人生目标一般。 韩景明显黑脸。“你娘就给你娶这个名?你姨母就这么由着她?” 秦赖赖不好惹的瞪了韩景一眼。“赖赖的名字可好听了。姨母说,本来是想叫赖赖秦根子的。这样赖赖家就有花有叶有树根了可是、可是娘不肯,娘小气,不肯把这名字给赖赖。不过没关系。姨母说叫赖赖更好。这样赖赖以后就能当个大无赖了!” 韩老夫人此时严重怀疑起秦家的家教来,脸色明显不大高兴。韩老爷韩夫人也对此很是不满。 “赖赖,以后曾祖母给你取更好听的名字,你说好不好啊?” 秦赖赖一听这话,马上就阴云密布,就等一声雷响,就能掉下豆大泪珠来。 虽然这里只有韩景明着对名字表达了不满,但却是最不在乎名字的一个。或许是亲爹的原因。在他看来,赖赖其实真的蛮好听的。韩景不愿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儿子和家里人闹得不愉快。于是他上前从祖母手中接过孩子,假意训斥他。 “哭什么?又不是个女娃,别总是掉泪花。” 韩景用自己的衣袖去帮秦赖赖抹眼睛,殊不知,他价值不菲的衣裳,看上去是听光滑的,实际上刺绣多得去了,很快便把秦赖赖小肉包的脸擦红了。 秦赖赖小肉包避无可避,懊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来,当着众人的面,从里头拿了两个金豆子递给韩老夫人。 “曾祖母,赖赖有金子,你帮赖赖打这个坏人,赖赖给你金子。赖赖不差钱。” 莫名把韩家大公子口头话学去了的秦赖赖小肉包,立刻引起众人大笑。其中最高兴的就是韩老夫人。秦赖赖勾起了不少她对韩景小时候的回忆。 她笑着接过秦赖赖小肉包递来的金豆子,顺势用手假装打了一下韩景。“曾祖母帮你打他,真是个坏人。” 韩景很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失宠,在看怀里小娃天真无邪的模样,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韩家到底是留了秦赖赖过夜,打算等秦春子回来再把人叫过来商量事情。坚决反抗的明月很明显的被软禁了,她满心期待小主子会哭着喊着找她,结果送饭的下人告诉她,小主子和韩家人玩得很高兴,韩老夫人就差把他捧手心里疼了。 秦赖赖的性子很讨人喜欢,不怕生,也不闹腾。短短两个时辰,征服了韩老夫人、韩老爷、韩夫人一众长辈。就连不大习惯亲近的韩景,瞧着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府里的妾室庶子们暗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顺着韩老夫人的样子夸。 韩老夫人本想留下自己的乖曾孙的,但想着孩子他爹在,两人还非常的陌生,于是便把秦赖赖交给韩景了。 夜里韩景把秦赖赖交给婢女帮忙洗漱,自己则是到祖母那去取经。 被洗白白的秦赖赖小肉包,穿着白色的小袭衣,一头小短发温顺服帖。他敞开身子坐在榻上,自顾自的玩着些算筹。婢女虽然不知道情况,但是对秦赖赖可以说是卑躬屈膝到了极点。光是洗个澡,她便从小娃身上各处搜出一把金豆,五张百两银票,以及袖子里不计其数的小碎银子。 这简直就是个金娃娃好么? 她一个没敢碰,生怕拿了会遭受什么灭顶之灾。 就在她帮着伺候铺被子的时候,榻上的金娃娃叫了她,递给了她一颗金豆子。 “这、这是……” “送给姐姐的。姐姐能帮赖赖到厨房拿一点小糕点来么?赖赖肚子好饿啊!”秦赖赖小肉包摸着自己微鼓的小肚子,装着可爱瞧婢女。 “小的这就去吩咐。”婢女拿了金豆子要走,又突然犹豫的停了下来。 “姐姐放心吧。姐姐快点去,赖赖就在屋子里听话的等着,哪里也不跑。” 婢女想着这金娃娃是真乖,别的孩子,便是洗澡都要哄许久,他却乖巧的任由你帮忙。再说,不过是去吩咐厨房,她快些来回,不会耽误什么事才对。 这可是一颗金豆子啊! 终于把自己说服了的婢女连忙提裙跑了出去,还顺势把门给带上了。 这里是主子的内屋,便是谁也不会乱闯的。 婢女前脚刚出门,后脚秦赖赖小肉包便翻了个身,撑着小短腿来到地上。快步小跑,对象可不就是韩景的书桌。 他努力攀爬上了椅子,过程还叹了口气,显得很累的模样。秦赖赖小肉包拿过桌角的账本,肉手一翻。 好讨厌,只能看得懂数字。 秦赖赖小肉包作为听风内定继承人,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无良的娘和姨母灌输算数。 别的不说,做些加减也是难不倒他的。可是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翻过什么账本,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凑在一起,很快就晕了。 “他在做什么?” “他在翻什么啊?” 就在小肉包受打击的时候,窗子旁想起了孩童的议论声。秦赖赖小肉包扭头一看,就看见了韩家的两个庶曾孙,五岁大的韩然和四岁大的韩感。 两个小孩趴在窗户外头,很有兴致的偷看着秦赖赖。 秦赖赖小肉包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小朋友能一起玩耍的。 用秦叶子的话来说,就是他太聪明。他的语言天赋要比同龄的孩子高上许多。几乎可以说是上上等。他可以毫无障碍的和六七岁的孩子交流,甚至在面对大人的时候,表达也不受影响。 秦叶子还特意为自己的小外甥做过试验。把秦赖赖和其他同龄孩子放在一起玩过。不到一刻钟,一群小屁还就对他失了兴致,独自留着他一个人在原地转悠,嘴里碎碎念,都没人搭理他。久而久之,他也失去了兴致。 把秦赖赖和七八岁的孩子放在一起,大家瞧着他小,总是绕着他,他倒是得了回应,话变得更多,只是场面一度变成一群大孩子围着一个小孩子听他使唤。 总而言之,没法正常的交流玩耍。 因此,秦赖赖小肉包几乎很少再见着什么同龄的孩子。在他看来,还是和大人一起才更舒服。 如此遇到了两个小哥哥,秦赖赖小肉包一下子便开心了起来。 他跑到门边,简单的打开房门。 “哥哥,你们来和赖赖玩吗?” 韩然和韩感显得有些犹豫。他们看着秦赖赖,不敢踏进屋里。 “哥哥,你们不进来吗?” 略有些害羞的韩感摇了摇头。 “那你们来做什么?不是来和赖赖玩的吗?” 韩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我、爹娘说我们有了弟弟,我们来看看你。” 秦赖赖一听就失去了兴致,不大高兴。“那你们看见了?那就走吧。” “唉!你等等!”韩然见秦赖赖要走,一下子拽住秦赖赖的手臂。本来他年纪就大,也还是个孩子,没有什么轻些的概念,一下子就把秦赖赖拽了个踉跄。“你不要走。” 秦赖赖很生气。“你们不和赖赖玩,又不让赖赖走。你们欺负赖赖。” 韩然也生气了。“我在和你说话呢!你不能走!” 一向跟着哥哥玩耍的韩感也跟着哥哥生气。“你不能走!” “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爹说你来了,曾祖母就不会喜欢我了!”韩然性子急,生着气,话说得也重。抓着秦赖赖手臂的手更加使劲了。 秦赖赖皱着眉头,却连一点疼都不喊。 “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快滚回你家去!”韩然的爹娘明显抱怨得更加强烈些,使得韩然对秦赖赖产生了厌恶。 秦赖赖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走近的脚步声。 韩然害怕的松开秦赖赖,韩感也是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 可很明显,秦赖赖小肉包速度更快些。他在韩然松开他的一瞬间坐在了地上,肉手在地上一抹,顺手弄脏了自己的白色小袭衣。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在韩然和韩感的注视下,秦赖赖小肉包,突然——放声大哭。 第156章 父子相处 韩景跟着韩老夫人一起来见秦赖赖。事实上,他刚取完经,却还没有消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儿子培养感情什么的。 无奈,他只有拉来韩老夫人壮胆。韩老夫人见自己孙子这般姿态,也是无奈得打紧。平日里下决策,那是多大的决定都能不眨一下眼睛,时常说着肯定的话,结果一对上孩子,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得像个傻子。 两人说着话,这才来到外间,突然就听到了秦赖赖的哭声。 别说韩景着急,便是韩老夫人,都不顾了身子,连忙往里头奔。 韩景一见秦赖赖坐在地上哭,连忙把他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韩老夫人冲着在场的韩然和韩感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祖母!孙儿没有……” 韩然正想辩驳,秦赖赖的哭声却突然加大。韩老夫人心疼的过去拍打他的后背,瞧他鼻子眼泪糊了一脸,哭得都快岔气了。 “哥哥们欺负赖赖,哥哥欺负赖赖。” “不哭不哭,没人能欺负赖赖。赖赖是曾祖母的小宝贝,谁敢欺负赖赖呢!乖,不哭,曾祖母给你作主啊!” 韩景抱着秦赖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手臂,希望能借此给秦赖赖一点安慰。“你说你,怎么和你娘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 “你胡说!我娘才不掉眼泪呢!”秦赖赖抹着眼泪反驳。 韩景被他可爱的小模样逗笑。“那你娘都不哭,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秦赖赖小肉包式嫌弃又出现了。“娘是娘,赖赖是赖赖,不一样的。” 韩景被三岁儿子如此严肃脸教训,一时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你们二人,深夜来此,究竟做了什么!”韩老夫人还计较着秦赖赖被欺负的事。她对嫡庶要求本身就极其苛刻。自然是要好好教训这两个庶曾孙的。 韩然被吓得跪在地上,韩感跟着哥哥,也连忙跪下。 “曾祖母,然儿没有,然儿没有。” 韩然不是秦赖赖,一个小孩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做错的,哪些是被人冤枉的。他只能一个劲的摇头,说着自己本就没有坏心的举动。 “两个哥哥都说要打赖赖。”秦赖赖小肉包挽起自己的袖子,证据是刚刚被拽还微微泛红的手臂。他冲韩老夫人撒娇。“曾祖母,赖赖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赖赖不想呆在这里,他们都要欺负赖赖。” “乖乖!这就是你家,没人能欺负你的。” 韩老夫人宽慰着秦赖赖,给了韩景个颜色,暗示他照顾好对方。 “没有!曾祖母!你不要相信这个野孩子说的话!”被冤枉的韩感站起身,指着秦赖赖就骂。“野孩子!你骗人!” “住口!”韩老夫人大声训斥韩感。 本来韩家嫡曾孙在外流浪,这已经是韩老夫人心里头的一根刺了,如今还被韩感直接这么点了出来。况且孙儿还在,说起这个多伤他颜面。韩老夫人一向护着韩景,自然是要发脾气上火。 一听韩感说的话,就知道孩子说不出,那肯定是大人教的。 “老妪还没死,就敢背地里起心思了!” 韩景知道韩老夫人动了气,自然是要把事情闹大的。他不希望把秦赖赖卷进去,给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他稍稍犹豫,便道:“祖母,天色已晚,景儿瞧着,还是让赖赖先睡吧,若要说些什么,明天再谈罢?” 韩老夫人看秦赖赖无辜的眨着小眼睛,自然是舍不得给宝贝嫡曾孙填堵。但这事她定是要问个明白的。同时,她也得提点提点下面人。 哪怕这嫡曾孙入门不大光彩,但也是实打实的韩家嫡曾孙,便是谁都不能质疑的。 “你带孩子睡下,且放宽心,别的也莫管了。祖母把这两个小子带走。” 韩景见韩老夫人心意已决,便点了点头应下。 韩老夫人把吓得哭啼的韩然和韩感带走,正好碰到了端着糕点回来的婢女,她冷哼一声,婢女连忙跪下,搞点散落了一地。 韩景却是不管这些,他把儿子抱回屋,落了门。 韩景把秦赖赖放到榻上,拿了湿布给他擦脏了的小手。他刚刚抱着这小子的时候,这小子乘机在他衣服上擦了几次,别当他没看见。 秦赖赖很是乖巧的任由韩景伺候。 韩景对着儿子,忍不住苦口婆心的教导他。“你别总是哭。你是个男娃,成日哭啼算些什么本事。” “你不懂。”秦赖赖小肉包高深莫测般的看着他。“娘说了,哭是很有用的,只要哭对了人,就管用。” 韩景听着秦赖赖的话,不免想起了秦春子。秦春子童年的遭遇又开始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想。他便以为四年过去,记忆多少会有些迷糊。可谁想,简简单单的,全被勾起来了。 “你娘教的不对,你莫要听她的。”韩景一把抱起儿子,将他放到床上,他复回身想吹灭蜡烛,却看见敞开在桌上的账本。他没怎么在意,随手把账本合上。 “赖赖才不相信你。”秦赖赖小肉包两手抓着被子,看上去丝毫没有困意,相反还精神得很。 韩景吹灭蜡烛,脱下外衣,他躺在秦赖赖的身侧,睡在床的外头,半撑着脑袋在黑夜中打量自己的儿子。 只有借着夜色,他便才能这么放松肆无忌惮的打量他。韩景修长的指在秦赖赖的眉毛小脸上扫过。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感染了秦赖赖,秦赖赖也温顺了不少。 “你叫我一声爹,好不好。” 韩景隔着被子抱着儿子,轻声问他。 和一个三岁孩子商量这个,也是荒唐极了。韩景没想过自己会得到回应。 “不太好。虽然赖赖是你和娘生的,但是赖赖不能乱叫爹,否则娘会生气的。” 韩景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坐起身,看着秦赖赖。桃花眼间,是皱得极紧的眉头。“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你爹!” 秦赖赖学着韩景,一个翻身也坐了起来,父子俩就这么在黑夜的床上对立而坐。“赖赖知道啊!姨母有说,你叫韩景,赖赖是娘和你生的。” “那、那你……”韩景觉得荒唐。但转念一想,还真是小叶子的行事作风。“那你便管我叫爹。” “不行。”秦赖赖摇头。“不能乱叫,娘会生气的。” 韩景气笑了。“你也说了,你是我与你娘生的,那你叫我一声爹,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娘还敢生气,该生气地应该是我才对!你既知道我是你爹,怎能一点都、一点都不激动?再者说,你我分开,可不都是你娘做的好事!” 气极之下的韩景,几乎都已经忘了他儿子才三岁,噼里啪啦话说一堆,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 好在,秦赖赖是非常聪明的,他挑了自己听得懂的接话。 “赖赖知道。娘告诉赖赖了。娘说的,是她骗了你。但是是赖赖自己选的。赖赖要跟娘和姨母在一起。” 韩景努力去理解秦赖赖话里的意思。“你知道?知道什么?你选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娘和你姨母就这么教你。她们什么都跟你说?” “姨母和娘什么都告诉赖赖!”好像是得了多大的好处,赖赖高兴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姨母把赖赖送来京里,娘说了你在这里,但是赖赖不要和你一起,赖赖的家人有娘和姨母,别的人赖赖都不需要。” 令人陷入噩梦般的话。秦赖赖软绵绵的声音和当初秦春子的话莫名重合在一起。 ‘春子的家人只有姐姐,别的人春子都不需要。’ 韩景头疼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你果然是你娘生的。”韩景一把抱起秦赖赖,将他安置在自己怀里。秦赖赖丝毫不怕的晃着自己的小脚丫。“你还小,还有得救!” “赖赖没有生病。” “病了,病得不轻!从现在开始,忘掉你娘教的。往后就跟着爹学,爹教的才是对的。” “可赖赖的爹不是你啊?” “是!你是我和你娘生的!不是叫我爹叫什么!就叫爹!来……”韩景本想给点诱惑物,但想想身上什么都没有。他便弯腰往床枕头处摸索,抓出了一大把银票。他拿银票在秦赖赖小肉包眼前晃着。“只要你叫爹,这些都给你了。” 秦赖赖小肉包的眼睛随着银票挪动。韩景瞧着有戏,便先给了两张。 要不怎么说孩子是他娘亲生的,和秦春子一模一样。当初秦春子可不就是,每次他给银票,就没有不收的情况。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人家秦赖赖小肉包把银票还给了他,还冲他指了指床外头的小桌。韩景觉得奇怪,撑着身子摸索小桌,拿来了秦赖赖的外衣。 秦赖赖爬着身子,从自己的外衣中摸出了一个钱袋子。 他唰的一下把袋子里的金豆全部倒在了床上。 “赖赖不能叫你爹。要不这样吧?你给赖赖唱歌说故事,哄赖赖睡觉。赖赖就把这些金豆子都给你。如果不够的话,衣服里还有银票,你放心,不够就跟赖赖说,赖赖不差钱的。” 一心要把外甥培养金贵的秦叶子,在出手大方这方面,给足了秦赖赖底气。至少遇着了像这样的情况,也不输面子不是? 第157章 母子相见 韩老夫人第二天看到自己宝贝孙子的时候,从眼睛下面的一圈黑可以判断,昨夜他被折磨得不清。 韩景用过饭,牵着小肉包到大堂见过爹娘和祖母。气氛和乐融融,倒是没了妾室庶子们的影子,想来昨夜韩老夫人定是发了大火。 和一脸疲惫的韩景不同,秦赖赖小肉包已经完美的适应了这里,兴致高昂活蹦乱跳,他任由韩景牵着手,却活力十足脸上都带着笑。 韩老夫人只是匆匆看了孙子一眼,便将全部的目光移到了曾孙身上。“赖赖来,到曾祖母这来。” 秦赖赖挣脱韩景的手,用小短腿速度跑到韩老夫人面前。韩老夫人稍稍用力,把小肉包安置在大腿上坐着。 韩老爷和韩夫人也是笑,很是高兴。韩景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一夜未睡的眼睛。 “曾祖母,你们这的早饭真好吃。你能借赖赖几个厨子回家吗?” “借什么,赖赖喜欢,都是赖赖的。这就是赖赖的家。” 秦赖赖小肉包摇头。“娘说我们家的厨子不好,要找更好的。赖赖喜欢这的,曾祖母给赖赖。” 韩老夫人一想,小家伙这是变相的为听风讨人呢。“你这孩子,都到曾祖母怀里了,还想着你家酒馆?皮得很。” 秦赖赖丝毫不在乎,反倒还很得意。“那当然,听风是赖赖的。” “是、是,都是你的。” 韩老夫人笑眯了眼睛,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宝贝曾孙可爱极了。 “不过,曾祖母,赖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没听祖母说吗?这就是你家。”韩景略微烦躁的纠正秦赖赖。这孩子真是个本事人,昨夜他不过是想让他叫一声爹,他便硬是跟他绕了大半夜。什么要求都顺着他了,终于,在他证明了自己有当爹的能力,做完五十个站立蹲下时,他歪脑袋睡得贼香。 可怜他一夜没能入睡,刚刚觉得有些困意,天已经大亮。他被他一脚踢到了俊脸上,他还无辜的眨眼睛伸了个懒腰让他抱去给饭吃。 如果再住下去,他必须得把那个明管事给放出来,再安排几个有经验的老奴,否则,可要了他命。他还年轻,不想死…… 秦赖赖小肉包被韩景说得委屈,小嘴一瘪就又要哭。韩老夫人急得安慰。“不听你爹的,不哭不哭。” “赖赖现在就要回家,娘要回来了。” “你娘若是来了,便是极好,也能说说话。”韩夫人柔声安慰秦赖赖。她性子本就是非常温柔的,举止也十分端庄得体。因为韩老夫人在,她没敢逾越,故总是体贴的把和孙子亲近的机会让出去,任由韩老夫人抱着哄着。 若是韩老夫人不在,她可不也是宝贝得松不开手。 秦赖赖这会开始挣扎了。“不行,娘要罚赖赖!赖赖要月月姐姐。” “不闹不闹,乖,曾祖母在这呢!” 秦赖赖此时哪里还听得下这些话,当即摇头挣扎,豆大的泪珠就这么一个的直掉。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哄他的时候,下人来报。 “老夫人、老爷、夫人、少爷,大门递来帖子,说是听风东家求见。” 韩老夫人手里还抓着挣扎的秦赖赖。秦赖赖一听下人的话,挣扎得更厉害了。此时他小脑袋里倒是没别的什么。只想逃跑躲起来,可韩老夫人也不懂小孩心思,以为他是着急要见娘,她阻止不了秦赖赖挣扎,便朝年轻力壮的孙儿招手。韩景倒是利落,一个用力,便把秦赖赖死死的抱在怀里,任由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不闹了,你娘不是来了吗?” 秦赖赖小肉包满心的懊恼。骗人!分明说了会让姨母来救赖赖!赖赖以后再也不相信那坏人说的话了。 秦赖赖小肉包委屈得放声大哭。 “请进来吧。”韩老夫人回了下人,心里也是犯嘀咕。这一直以来相处得多好,结果孩子他娘一来,孩子便哭闹不止。哪个当娘的看了不心疼,万一以为韩家亏待了孩子,那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昨夜,韩老夫人和韩夫人韩老爷已经商量过了。这孩子,毫无疑问是要留在韩家的。可是很明显,听风东家不是个好拿捏的。他们思来想去,便是决定,能把人娶进门,那是最好若是娶不进门,便是谈条件。 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谈条件。无非就是让多大利的事情,他们可以拿京里的酒馆做交易,若是实在不行,便弃了整个酒行。这是他们昨天商量的最后,至于在被驳回,这个可能他们还没想过。 韩家不仅经营酒馆,它行也有涉及。弃了一个酒行换一个嫡系血脉,这笔买卖还是可以做的。这说起来容易,事实上可是了一笔多大的财富。旁人连艳羡都不敢的。 若再深了去,他们也无法再想。 韩夫人见孩子哭啼,再也看不过去,她拿了块糕点去哄秦赖赖,这次,秦赖赖面对他最喜欢的小糕点,反倒扭头拒绝,死活不肯吃。 “这和你昨日吃的不同,这个更好吃。”韩景不忍自己娘亲伤心,便接过糕点,强行塞到了秦赖赖的肉手里。 秦春子一进门,便瞧见她儿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手里还拿着个糕点。 十八岁的秦春子,服饰打扮上已经脱离了稚气。她原本圆润的脸型稍稍有些消减,是个标准的美人模子。清淡的柳眉下是泛着莹光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带来一丝疏离的美。美人如画,红唇更胜朱丹。 秦春子一瞧便是一路奔波尚未整顿的模样。她绿色罗裙外还披着一个淡粉色的披风,头上梳的发式有些微微散乱,可虽如此,瞧其一身坦然得体,仍见端庄,没落下不好印象不说,相反,还让人折服于她女子气节。 韩景瞧秦春子,有些看呆了。他对秦春子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一口一个姐姐,喜欢抹眼泪的小姑娘那。如今看来,出落得不像她自己,自然,也不像小叶子…… 秦春子自然不可能再是当初模样,归根结底在于,她有一个光出主意不管事的姐姐。以前只有一家听风,许多事情还得姐姐来做开头,故而秦春子并没有发现自己姐姐的劣根。可是很快,当听风的分店陆陆续续开张的时候,她的姐姐便连主意也不出了。直接让她照搬经验,需要的诗词歌赋也直接是撒银子让名人去写。 这一来二去,秦春子便成了听风的实际掌权人。 她的姐姐,连总账本都懒得看。 秦叶子倒还是个有分寸的,至少东家的名号说让就让,也不让妹妹委屈。这也就算了,还顺便绑架了她外甥。 当秦春子终于发现不妥的时候,她已经被她姐姐套牢了。 要不怎么说,秦叶子上辈子得罪了很多老股东。就这撒手不管事,只负责利用别人的本事,那可是无人能敌。 上辈子,威尔跑得快。 这辈子,她还有春子。 秦叶子总把这个当英雄事迹口传给她的小外甥,试图让其继承衣钵,成为下一个秦家人。因此,秦叶子对秦赖赖的宠爱,可见一般。 再说秦春子,她终日奔波,也是没得时间再哭鼻子耍心思了。她只能冷脸去和各式各样的商人周旋,一来二去,身上的锐气更甚,性子也沉稳了不少。 秦春子没管儿子,确实拱手和韩老夫人行了个礼。 韩老夫人一件秦春子,便知道这个姑娘的不同之处。瞧着模样,和她当年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的。韩老夫人这一生,就想有个能像她的,韩景从小看上去就没个正行,性子也是潇洒随行的,虽然能力很强,但发展方向完全不受预期,哪有点稳重模样。 更别说她儿子,韩老爷做事小心谨慎,根本不像她。 秦春子就很好,韩老夫人一眼就相中了。 “小儿年幼不知礼,叨扰了老夫人。” 韩老夫人起身迎秦春子。“无妨,这孩子老妪瞧着喜欢,没能和你说一声便把孩子请来,望你勿要介怀。” “哪里。” “娘……” 秦赖赖掉着泪珠喊娘,喊得旁人心都碎了。就在大家以为秦春子要上前抱抱孩子的时候,她却清冷的看了秦赖赖一眼。 “下来。” “啊?”觉得奇怪的不是秦赖赖,是抱着秦赖赖的韩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秦春子的靠近,突然就被人说了‘下来’。他眨了下自己的桃花眼,感觉到秦赖赖挣扎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秦赖赖。 韩景顺势把秦赖赖放了下来。 秦赖赖和秦春子就这么对视着,秦赖赖抹了一把眼泪,还用袖子拧了一把鼻涕,很快把自己的小脸整理干净。 秦春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木盒,秦赖赖一瞧脸色便不好了。 “娘……” “你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秦春子从小木盒里拿了一块小石头,蹲下身,绕着秦赖赖画了个圈。那石头一路留下白色的痕迹,圆圈画得挺圆的,一看就是常干这事。 秦赖赖脱掉自己的小靴子,白嫩的小肉脚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两手抓着自己的耳朵,乖巧的蹲在了圆圈里。 秦春子不慌不忙地收起小石头。“说说错在哪了?” “不该受坏人蛊惑。” “你倒是学会了转移视线?” 众人诧异秦春子和秦赖赖的相处,这么一看,秦春子倒没有把秦赖赖当作一个三岁的孩子,而是当作同龄人一般交流看待。 “赖赖知道错了。”秦赖赖声音低低的,可怜极了。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秦春子,还无辜的眨啊眨。两边小手拽着耳朵,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你这是在给你姨母添麻烦。” 秦赖赖听完这话脸色大变。“赖赖给姨母添麻烦了!” 要说这秦赖赖,为什么这么喜欢秦叶子,那是有理由的。或许是因为秦春子怀孕的时候还太小了,秦赖赖出生后身子一直不大好。 若不是有个‘退隐’的太医在,估计小命早就没了。秦叶子一直陪着秦赖赖,小心翼翼的照顾他,某种程度上,是比秦春子这个当妈的还要上心。 秦赖赖的一头小短发,不是因为没留长,而是秦叶子担心头发会夺取秦赖赖身上的营养,一点一点给他剪的。秦家就只有两姐妹和一个孩子,秦春子一向听从秦叶子的话,自然不会纠结什么身体发肤什么的。 秦赖赖十分喜欢自己的姨母,他和秦叶子非常的亲近,在他看来,姨母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一听他给姨母添了麻烦,他当然是要慌。 可秦春子话说到这里,却不想理他了。她微微让开身子,让秦赖赖对上韩老夫人。“来,告诉老夫人,你爹是谁。然后,娘带你回家。” 秦赖赖对上韩老夫人,一瘪嘴,不大情愿,声音却清亮得很。“我叫秦赖赖,我是我娘和韩景生的,但是我有爹。我爹叫庄大贵,我上的是庄家的户籍。” 第158章 那些恩怨过往 这就好比平地一声雷,震得众人两儿发懵。 “听风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韩老夫人脸色难堪的问秦春子。 “便是老夫人听到的这般。我是有夫家的人,赖赖就算是你们韩家的血脉,可要入韩家,也不是韩家说了便算的。老夫人,你我都是商人,有的是法子让这件事情更开阔些,何必拘泥于认祖归宗上。” 秦春子话说得简单,可里头意思可不简单。若说让秦赖赖变成韩赖赖,那是要了她命她也不会答应的。姐姐说了,在这,秦家没个得体的后人,想让赖赖继承秦家。姐姐虽然说得玩笑,但秦春子知道姐姐是真的这般希望的。 姐姐把听风酒馆全部给了她,她退了,赖赖自然是要接手。可接手听风,在她秦春子这,你便必须姓秦。秦春子虽然不是真正的秦家人,可是总听秦叶子念着,早已对秦家充满了执拗。就是说什么她都不会妥协。 “给听风东家备坐。”韩老夫人吩咐下人。 把秦春子引进来的下人一听这么一个大秘密,脸色吓得煞白,连忙安排椅子。秦春子缓步坐下位子,顺手拿了备上来的清茶,模样倒是不慌不忙地。 秦赖赖依旧蹲在圈里,韩景一咬牙,退回了位置。 众人回原位坐下,气氛倒是十分沉默。 韩老夫人端起架子,很明显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听风东家,你想要些什么,便开口直说。赖赖是我们韩家的血脉,且不提你还有了夫家,这带着赖赖不免会给孩子受着委屈。韩家家业大,是经不得这般闲话,还望听风东家你明白则个。” 秦春子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完美无视了坐在旁边位置上的韩景。“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赖赖是听风唯一的少东家,这事可不好办。” 秦春子和韩老夫人针锋相对,那旁被冷漠的韩景却唰的一下打开自己的大扇子,他靠在椅子上,模样轻佻,桃花眼里满是不屑。“你便再和别人生一个不就成了。” 很明显,韩景非常介意当初秦春子说的话。 韩老爷和韩老夫人都为儿子的不庄重皱眉。此事都是他闹出来的,如此严肃的时候,还不稳重些。 “这不多亏了韩公子。”秦春子皮笑肉不笑,明显也是带着怒意的。 “本公子可不记得自己哪里对不住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折腾,你还敢给本公子颜色了?” “有何不敢?” 秦春子向来就不怕韩景的。顶嘴的小模样,和当初喝下药的样子并无二致,韩景一瞧便气得不浅。他猛地把扇子合上,突然站了起来。 “本公子告诉你,当初你那样可是存心要把孩子打掉的。别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来,定是顾及于小叶子你才没这么做,你敢告诉赖赖么!你说得倒好听,你留下赖赖,没准还想拿他做些什么,你以为本公子会这么傻把他交给你?” 韩景跳脚大骂,把自身的风流倜傥、潇洒如玉都丢到一旁角落里头去了。活像市井闹事的无赖一般没得分寸。 秦春子却是不受影响,她歪脑袋去看秦赖赖。“秦赖赖,你听到他说的话了么?” 就在众人以为小肉包会哭的时候,他只是抓着耳朵,蹲着挪动身子,面朝了秦春子。“赖赖听到了,赖赖谢娘不杀之恩。” 这是秦叶子教的,若说这件事,能给秦赖赖带来多大的影响,那根本不可能。他打懂事起,他姨母就告诉他,他能活下来,多亏了他娘一时心软。否则,早就投胎去了。 韩景气极,觉得这一对母子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这小肉包,他还没跟他算账呢! 竟然敢骗他! 他让他喊爹,他死活不喊。他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陌生,或者是不够资格当他爹。什么好话什么要求都应了他。他韩家嫡子韩大公子,什么时候那么丢脸过。 可结果呢! 他根本是有爹了!他绕了一晚上就是不说!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对了,他爹…… “秦春子,你是白长了眼睛,庄大贵是你们听风的管事吧?那肥头大耳的家伙?你还真会给自己长脸!” 韩景的话里明显是满满的才醋味,可秦春子听不懂,她更觉得是嘲讽。 “都说了,这还是多亏了韩大公子。春子自知,你也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可你还真是不差。走便走了,还把我爹娘带来了。”秦春子说到这的时候,竟然淡淡的笑了开来,衬上她的眸子,莫名让人觉得害怕。对上了的韩景明显马上就心虚了。“这整个瑞丰,到处都是我秦春子未婚苟合的消息,你该谢我嫁给了庄大贵,否则还得再毒你儿子一次。” 秦赖赖小肉包一听这事是韩景闹的,脸色一变冲出圈子推开韩景,一副小男子汉保护自己娘亲的姿态。 秦春子可不吃这招,她冷着声音指着圈子。“别试图偷懒,蹲回去。” 被拆穿的小肉包垂头丧气的挪回了圈子。 韩景当初把人从别处接来,可他走了也不管了。王家夫妻等了一阵,直到客栈老板把他们赶出去,他们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他们本着撞撞运气,谁知道还真看见了听风酒馆。 他们知道韩景所言不虚,知道两个女儿现在出息了,自然是死命的纠缠。 那时候秦春子性子上来,她对王家人抵触到了极点。加上她年岁还小,不大懂得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她怕王家来抢姐姐的酒馆,便死命抵抗,想把王家人赶出去。 王家人吃了亏,本就是走投无路的市井小人,为了银钱,那是什么都敢闹的。 他们四处散播谣言,说是秦春子的拼夫把他们叫来的,说两姐妹没有良心。那时候秦春子正好怀了孕,瑞丰的大夫没能管住嘴,事情泄露了出去。秦春子几乎可以是被千夫所指,她一度想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免得拖累了自己姐姐。 那事,是庄曜玥最后出面压下的。因为压得太过,以至于你去打听,瑞丰是根本没人敢提这事。也便是这样,所以旁的人打听听风东家,才会觉得这么的困难,以为听风东家非常的神秘。 庄曜玥是个记仇的小人,这点秦春子在后来终于明白了。他虽是救了她,却拉上了她的后半辈子。庄大贵和庄曜玥结怨,她也和庄曜玥结仇。没关系,为了报复她的说法,两个讨厌的人就放到一块。庄曜玥便把正准备四处打听准备娶妻的庄大贵拉上了。 这下,拼夫变成了庄大贵。 可怜他为秦家卖命,最后还背了这么一个污名。站在这个角度,秦春子自然是尽力去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想欠了他什么。 庄燕夫妻俩不是傻子,先前还是高兴。可孩子生出来就知道不是自己儿子的种。龙生龙凤生凤,这不用验都一清二楚。 庄大贵为秦春子扛了极大的压力,秦春子还是很感激对方的。 可出于尴尬,二人是能避则避。庄大贵本就是四处跑商的管事,两人见面也变得更加的少。秦赖赖自出生就跟在秦叶子身边,对他而言,庄大贵是他爹,他叫秦赖赖,上得却是庄家的户籍,这就够了。 韩景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他只要听秦春子这么一说,都可以想象秦春子经历了什么。 从小虐待毒打孩子的父母,接连卖了几个女儿,最后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女儿发达了…… 韩景不敢再想。秦春子简简单单的再毒你儿子一次,意味的是什么。她既留下了孩子,肯定不会再随意抛弃他。可如果真把她逼到要抛弃孩子,那是不是……她也不活不成了。 可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他分明、分明只想给她庆贺生辰。 她不是从未庆贺过生辰么?他便只是想让她和寻常的小姑娘一样,能够高高兴兴地吃碗长寿面,听得他人祝贺恭喜罢了。 韩景此刻心里直泛酸,懊恼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他不敢相信,秦春子就这样嫁人了。嫁给当初他最看不上,最嫌恶的男人。身份如此低贱,糟蹋了秦春子不说,还让他儿子喊他爹! 凭什么! 秦春子怒火一过,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可不想在一众人面前再说这个,就算事情再怎么过去,她也不想提。 其实,韩景便是怎么打击报复她,秦春子都会咬牙往肚子里吞的。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事是自己招来的。韩景走后,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她从来就不相信,韩景会如何大方的不与她计较,放她一马。 可什么都好,偏偏用上了王家。王家人恶毒的嘴脸,是秦春子怎么也解不开的童年噩梦,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王氏的时候,不是冲上去赶人,不是开口大骂,也不是躲起来。而是直接瘫倒在了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下跪下身念叨着自己做错了,一心求得他们不要打自己。 那是秦春子一生的耻辱! 她不敢想,如果不是后来姐姐从听风里冲出来把她护在怀里,她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王氏当时已经脱下了鞋,直接要往她身上打。 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全部落到了姐姐的背上。 因为是那么的痛苦,以至于,庄曜玥明着帮她暗着报复,她也还是感激对方。 就在情况一度失去控制的时候,快步蹦跳的声音传来。 门外仆人在喊。 “姑娘、你不能硬闯!姑娘你快停下……” 一双绣花鞋跳跃进了屋里。 “好热闹啊!作为家长,谈话加我一个吧!” 第159章 若云公主 四年过去了,秦叶子一点都没变。 小说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宽袍纱裙,上衣紧缚两袖宽敞。袖口和裙角都是罗纱制成,风一吹便泛起阵阵涟漪,好像碧湖中微风吹过的波纹一般。她梳着单发髻,用简单的步摇和簪子固定。余下头发全部披散在身后。或许是因为不常束发的原因,她的头发又长又直,墨黑色的长发垂至腰间,显得随性自由。 秦叶子眸子一如过往般清澈发亮,白皙的皮肤下脸蛋微微泛红,长睫毛扑扇着留下阴影。她勾起大大的笑容,美丽自然得让人不由得受到感染。这一切让她显得,仿佛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俏皮又可爱。 如今秦叶子和秦春子,站在一起反倒分不出姐妹来了。 “姨母!” 秦赖赖小肉包仿佛是看到什么救星一般,两眼闪着亮光,声音急切得不行。 “姐姐。”秦春子立刻站起身。刚刚还严肃脸的听风东家,这会突然像个小姑娘一般无措。“你怎么来了……” “姨母来救赖赖。” 秦赖赖小肉包伸出双手,一副求抱的样子。秦叶子上前一把抱起自己的宝贝外甥,将他塞到当妈的怀里。 秦春子一看就是很少和秦赖赖这么亲密的。她慌手慌脚的接过儿子,模样上倒是十分的温顺。 秦叶子顺手刮了一下秦春子的小鼻子,像是对待孩子一般的笑她。“又让我宝贝外甥蹲圈,你好大的胆子。” 秦春子低着头,声音小小的,隐约还能听得出点委屈。“他净会闹事,十分麻烦。” 秦叶子摸了摸秦春子的脑袋,又去碰秦赖赖。秦赖赖当姨母跟自己玩,笑嘻嘻的避开,直缩到秦春子的怀里不愿意出来。 秦叶子上前得体大方的朝韩老夫人拱手。“老夫人,小女子是听风前东家。外人喊小女子一声大姑娘。小女子的妹妹和外甥年幼不知礼,叨扰您了。” 如果先前秦春子没来,这话听着也还顺耳,可是秦春子说了一遍,秦叶子又说一遍,感觉像是礼节性的推托,让人听了不是很欢喜。 事实上,可不就是礼节性的推托么。 秦叶子可不管这些,给点面子便是了。她又朝韩老爷韩夫人行礼,之后便一巴掌拍了韩景的肩膀,瞧她高兴随意的模样,举止大方,倒像是见着了老朋友。 “好久不见!你咋一点都没变。” 韩景气极。“小叶子,一点没变的是你。” “是吗?”秦叶子高兴的捂着脸。“我分明变丑了啊!嗯!看来不是很明显。” “姐姐!”生气中的秦春子跺了一下脚。真是讨厌,姐姐怎么还和这个无赖这般亲近。 秦叶子假装没有看见秦春子抗议的小眼神。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叶子笑呵呵的朝韩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我这小外甥可是秦家的小宝贝。我们不阻止赖赖和韩家亲近,可是也就这样吧。” “大姑娘,你这话老什么叫也就这样?老妪听不大懂。” 秦叶子笑眼眯眯。“老夫人,小女子这一说,你肯定就明白了。我们家春子,是御前三品庄太傅的妹妹,按照户籍上来说,赖赖是庄太傅的外甥,你确定要让他当韩家嫡曾孙?” 死一般的寂静…… 在秦叶子三两拨千斤下,本来乱成一团的麻线被她一把火给烧了。秦春子领着自己的调皮捣蛋的儿子出了韩宅。秦叶子则是顺便带走了某个被软禁的管事。 秦叶子努力做到无视对方涂抹在自己身上的鼻涕眼泪,很是嫌弃。 这小姑娘是她特意淘来的。出身商户,身世清白。听风的门店越来越多,大贵一个人也渐渐的忙不过来,秦叶子便有意栽培一个。 只是小姑娘孩子心性,很明显被唰了一道后就要哭爹喊娘不干了。秦叶子很悲伤,准备领回去给予洗脑式教育。 至于小外甥,先让他把他娘哄高兴再说。 京城东街,大吉酒馆。 京里的街道,无论何时,总是繁华热闹的。正是一天的开始,大吉酒馆里吵吵闹闹,交谈声不绝于耳。 在某雅间里,大敞的窗子边坐了一个披金戴银满身贵气的小姑娘。她身前摆着一张桌子,上头叠放着满满十几道菜式,都是大吉的拿手好菜。可她面前的筷子,不过稍稍沾了点痕迹,瓷碗中更是空空如也。 她撑着脑袋,看着西街上的热闹。 此人,正是逃课出宫整好十六岁的若云公主。 作为皇上最小的公主,若云可谓是占足了便宜。从小到大,就是个刁蛮任性的脾气。便是那些个殿下,都不及她三分。除此之外,她的手段,宫里人也是闻风丧胆。若云公主所住的雨月宫,旁人都道,惹得不高兴的,都是要横着出来。 她有着不符年龄的一双冷眉锐眼,这便注定了她不是个好相处的。 若云公主身侧站着的,是她的贴身护卫贺连翰,若说这贺连翰,出身将门世家,祖上是跟史皇策马打天下过的。只是贺家家门渐衰,如今子孙也只是分散各处,担任着地方的武将武官。贺连翰是贺家嫡子,比若云公主大了七八岁。若云公主出生的时候,皇上亲自挑选他担任的贴身护卫。 他穿着黑衣,犹如出鞘的利剑一般身姿挺拔,就这么站立在若云公主的旁边。 若云公主拿着一双筷子敲打着瓷碗,瞧着街道下的人,稍稍对准,扔了下去。 筷子整好落在了行人的脑袋上,那人惊慌的挪开步子,连忙抬头。若云不但不躲,还挑起眉任由对视。那行人好像嘟囔了什么,又继续走了。 “他说了什么?” “疯子。” 贺连翰凭借自己习武之人的耳力回答道。 若云公主冷笑一声。“一会你亲自去,记得把他舌头拔了。拿回来后,本宫要吊在雨月宫的回廊上。然后你帮本宫把上次嚼舌根的许贵人叫来。” “是,属下遵命。”贺连翰恍若家常便饭般接受了吩咐。 “晚半个时辰你才能去。如果你抓不到,或者抓错了人,就拿你的舌头来代替。” “是,属下明白。” 若云公主得了回复,高兴的踢着脚。可瞧满桌子的食物,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不是说京里头最好的酒楼吗?怎么就没个好吃的菜式,无趣极了。唉……好想到听风去看看啊!” “庄太傅会生气的。”贺连翰如实以告,顺便将面无表情贯彻了透顶。 若云公主无奈的叹气。“好烦。太傅太小气了……”若云公主遗憾了一下,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你不是说西街是庄礼司下朝后的必经之地吗?怎么没看见人呢?” “许是皇上将其与白大人在宫中留下。” “啊啊!”若云生气地将眼前的菜盘摔了一地,非常不满。“本宫就是要见庄礼司!本宫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那白大人真是碍眼,成日抓着庄礼司!当本宫不知他意!分明是想把他那丑孙女嫁给庄礼司!” “公主息怒。” “本宫不要息怒!”若云公主一脚踹开跪在自己身前的贺连翰。“那该死的丑女人,本宫非得找个法子划了她的脸挖了她的眼睛!庄礼司这般的人,哪是她可以染指的!” 贺连翰并没有回话,只是安静而卑微的跪着。 若云公主和庄礼司之间,其实是结过怨的。若云公主谁都不怕,就连对上自己的父皇也是爱耍小性子。可她就怕两个人。宝熏二品大员庄礼司,和御前三品庄太傅。 庄礼司掌管着上三卿宝熏礼制,曾经不止一次的上折子批过若云公主。若云公主自是气得不行,但几番闹腾下来,反倒是敬佩上了对方。庄礼司为人如明月清风,惹得若云公主心生爱慕。一来二去,已经有了好些年。 若云公主的怕,对庄礼司来说,那是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明里不敢乱来,暗地也还是可以。可对这庄太傅,那是真怕。可能也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庄太傅还是庄侍郎的时候,因着一个小小的太医,和若云公主结了梁子。若云公主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她大闹了一场,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六卿责难。她虽然是个公主,但靠的也是帝王宠爱,她的蛮横,也都是建立在这上面。和那些个使心计的嫔妃们不同,若云公主向来都是明着来。 也是因为她这般简单明了的性子,皇上才对她多加宽容。那次她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若论心计,怕是没人能斗得过庄礼司。她输得不明不白不说,皇上还封了对方做太傅。 若云自然要问,年纪轻轻的庄礼司有何能耐担当此职。六卿到处也都是反对声。要知道,上一任的帝王太傅,还是那个万德之师南归子非杨子宁啊! 可皇上拖着年迈的龙体,略微遗憾的表情,话说得没人能反驳。他是要跟庄太傅学习怎么教导子女。皇上反思,自己对公主的宠爱太过。 没人能反驳。 莫名其妙的,他们就送了庄礼司一程,平白给自己树敌。 从那以后,庄太傅还接手了教导公主和殿下的职责。上来就是教棍,惹得没人不怕。不听训的若云公主挨打得最多,她是被打怕的。 贺连翰心里头清楚,公主要做的事,如果对象是庄礼司,那只有庄太傅能拦下。他耳尖的听到些动静。 “公主,时辰已经不早。庄太傅可能快要找到这了。” 贺连翰话音一落,一队兵马突然涌进了雅间。 第160章 京城官门常态 即使是若云,也是被吓得不清。可瞧贺连翰没有拔剑,也知道情况并不危险。若云正想呵斥,雅间外头却走出一个人影。 入眼的是一双干净的蓝色金丝官靴,在别人用金子来做银钱买卖的年代,有人却可以毫无避讳的把它穿在脚上。 大红官服衣角出现在众人眼前。庄曜玥头戴平施两脚乌纱帽,穿着大红色团领衫,与以往三品官阶不同,白色的丝线在大红的官袍上交叉来回,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生动鲜活,恍若下一刻便能冲破云端,翱翔四方。能承起仙鹤者,高熏以来,唯杨子宁一人。而庄曜玥身上的白鹤,未必没有承其意志的存在。 庄曜玥身侧跟着武战,此时穿着一身灰蓝色护卫衣,手持长剑蓄势待发,目光如同一只戒备四周的猎豹一般,忠诚而危险。 二十四岁的庄曜玥,再也不是那个清秀的少年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他丝毫不隐藏自己身上的锐气,面部棱角分明冷峻,满是疏离。英挺的俊眉傲视耸立,犹如高高在上的权威般不可侵犯。一双眸子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潭,在极黑的情况下泛着危险的色泽。鼻如玉柱,口若丹红,挺直的身背肃然孤傲,吐出来的话语,发着清冷的声线。 “公主让本官好找。” 若云公主尴尬的从位子上起身,缓慢对上庄曜玥,行了个师礼跪在了庄曜玥身前。贺连翰倒是跟着主子,也一并跪下。 庄曜玥从宽袖袍子里拿出半截小圆木,一甩便伸出了九节长。这是太傅的九节教棍。 若云公主跪立不安,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做出捧物状,额头上布满了汗渍。“太傅、求太傅宽谅……” 话未说完,庄曜玥便是一棍落下,小棍子刮破空气的声音极其刺耳,落在皮肉上更是当即见红。 若云公主忍着泪,不敢再吭声。 庄曜玥低垂着眸子,声音不急不缓,平平淡淡,反而让人更加受威压。“公主将为师之言抛却耳边,不读书不展墨,可是对为师心存不满?” 若云最怕的便是庄太傅这般说话。没有一点声音起伏,令人猜不透心思,徒增惶恐。 “若云不敢。若云顽劣,但绝无对太傅不满之意。” 要不怎么说是一国公主,便是跪在地上,却也是有着大气不失的气节。她的礼姿端庄得体,没有一丝瑕疵。微垂的头和高举的手,不见卑微反倒更显高贵。 庄曜玥并没有与之计较的意思。只是用自己平淡的声线宣布惩戒。“着《史论》五篇,《尊礼》三回十遍,四日不得踏出雨月宫,公主觉得如何?” “但听太傅师令。” 高熏的读书人地位非同一般,重文程度甚至使其文官在武官之上。太傅虽只有三品官职,但作为帝王之师,除尊以头衔教之皇子皇女以外,可参议、可改礼、可布兵。是六卿外唯一拥有大实权的官位,因而故称御前,所言所动,大多代表皇上意志。 因此,他以师之名,尊帝王之念,对公主做出责罚,也是合情合理无人敢参的情况。 庄曜玥收起自己的九截棍。“护送公主回宫。” “是!” 侍卫们听命以答。 庄曜玥带着若云公主出大吉,此时人群已经被疏散,百姓不敢围观,纷纷绕道而走,不见停留。就在这般情况下,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马车极为简朴,在这京里头,可以说哪怕一个商户,也能用上比这好的。 只是车厢外头挂着一块宝熏令的牌子,那是宝熏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用得上的开路牌。宝熏重礼,作为六卿之首,常常以己为尊,对外极其苛责。因此其车马轿子都有着一定的规格要求,若说这简朴的车马配上这开路派,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庄曜玥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不甚关心的走向自己的轿子。若云公主被侍卫请向坐轿,十分的不甘愿。她将身边的一个侍卫猛地一推,直接倒在了马车前。 好在马车只是慢悠悠的走着,并没有给行人带来多大困扰,因此车夫听得还算及时,没有撞上侍卫。 “发生何事?” 马车里,声音如潺潺而过的溪流般,轻缓的响起。 庄曜玥退出轿子,脸色不悦。他负手而立在轿边,看向道路正中的过路马车。若云公主连忙扶起倒地的侍卫,模样看上去倒是愧疚极了。 “回大人,是若云公主和庄太傅。” 稍过一会,马车里传来挪动书籍的声响,白皙修长的指出了车帘,缓慢拉开。男子身穿月牙色锦绣宽袍,袖口绣着几朵孤傲的桃枝,玉冠束墨发一丝不苟,淡然的眸光落到众人身上。当真是有匪君子,若孤松独立,若明月在怀,皎如玉树,宠辱不惊。 怕是再难有这般的人,俊美高雅,贵气淡然。 这便是宝熏二品大员,礼部司庄守心了。看他模样,自是从白大人处归来,早已将官袍换下,便服回司。 庄守心踩着阶梯下马车,上前向若云和庄曜玥拱手施礼。 若云公主微微红了粉颊,她施还以礼。“庄大人公务繁忙,下人无意冲撞,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庄守心话音缥缈,却显君子风范。 庄曜玥起步走来,朝庄守心回礼。“下朝已久,庄礼司托到此时才回礼部司,想必是遇到了麻烦。” 庄守心浅笑。“便是托了庄太傅的福,官学私学闹得不可开交。” “本官只是提了个想法,各位大人才是决策之人,庄礼司可真会说笑。” 庄曜玥身居三品,而庄守心却是二品礼司。按照规矩,理应在庄守心面前称呼‘下官’,可庄曜玥是太傅,便是任谁都要给一声尊称,如此他自称‘本官’,也不无不可。 庄守心不与庄曜玥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事实上,庄曜玥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针对庄守心了。自从知道秦叶子喜欢自己后,庄曜玥变得分明。他没再把庄守心当作敌手,但至少庄守心惦记秦叶子事真,他也不喜给他好脸色。 “庄大人和太傅都是为国为民操劳费心,若云钦佩。” “公主谬赞。”庄守心拱手以答。“不知公主这般为何?” 若云公主尴尬的笑开。“若云性子不稳,溜跑出宫,难为太傅找寻。” “公主既已知错,便不可再这般任性作为。宫外危机四伏,恐伤及公主,还望公主思量。” “是,若云知晓。” 庄守心见若云公主,便没有一刻没有训劝对方的。旁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只有庄礼司和庄太傅丝毫不以为意。偏偏若云公主还就吃这套,对着这二人温顺得如同绵羊一般。 “公主是本官之徒,不劳庄礼司费心。” “自然。”庄守心摇头苦笑。“本官还要处理许多太傅留下的麻烦。” 庄曜玥挥手吩咐侍卫。“护送公主回宫。” “是!” 即使若云公主很是不愿,也不敢反抗。她便只能朝庄守心辞行。“若云近来棋艺学有所成,听闻大人棋艺极佳,还望大人得了闲时,雨月宫行,赐教若云。” “公主金口,下官不敢不从。” 若云公主得了回答,这才满意的请辞离开。庄曜玥自然知道公主心思,却也丝毫不阻拦,任由庄守心头疼。 若说这一国公主下嫁朝廷官员,也只有杨子宁办到了。庄守心气节确实能与之媲美,但若说所作所为,确实束手束脚,不见大家气派。庄曜玥虽然走的官道和其完全相反,但看其想法,隐约可以参见几分杨子宁旧态。 他们二人可谓是朝中新贵,才华横溢、学富五车,都是前程似锦的青年才俊。更巧,都没有成亲。京里头都在议论,皇上会不会效仿先皇,将公主下嫁于他二人中的一个。若说受皇上亲信,那唯独庄曜玥可以。可若说公主所慕,非庄守心不可。 庄曜玥自然不会傻到去阻止公主,凭白让朝传出闲话,给自己添上麻烦。 “庄太傅,不如礼部司一叙?太傅所说的官学私学,总归有个权衡之法不是?” “庄礼司未免高抬本官。庄礼司一心为宝熏做事,何时才能下放眼睛,看看这乡民百姓?大人所为,下官不敢苟同。” 庄守心被说了也丝毫不怒,相反却是笑了。“这话若是旁人说的,本官还要反思三分。可庄太傅,你便真是一心为民?你在做什么,你心中有数。高熏治国之久,固有一套章法。太傅所作所为,无非是作茧自缚罢了。太傅有治世之才,何必急于权势,徒留骂名?” “是非与否,自有公论。你我官道不同,自不能为谋。” “却是如此。只是你我有同窗之谊,本官也只想奉劝大人一句。” “你无需再说。” 庄曜玥行礼请辞,庄守心只能回礼以代。庄守心回马车,庄曜玥回坐轿,南北两处各走,不留痕迹。 被封了的道路很快便恢复了热闹,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留些百姓碎语,议论着适才贵人路过。久居京城的百姓,对这满是权贵的地方,早已生出各自的泰然来。这是京城官门的常态。 昔日南归子非,尊万德之师,有惊世之才,为帝王用,弃如草履。 庄守心拿起自己先前翻阅的书籍,细细品读。 他不信庄曜玥能走到哪里。 他庄守心又何尝不是,以天下为怀,苍生为念,一心只愿成为官场中不意动的坚石。如今却也只能随波逐流,成为大势之中的浮萍罢了。 庄曜玥,也不过是自掘坟墓,走不远的。 第161章 舅舅和外甥的小秘密 夜间,听风酒馆热闹到了最后,众人看完了一段节目,津津有味的相互评论离开。爱玩爱看就来网 酒馆大厅的角落处,身穿蓝色宽袍私服的庄曜玥正敞开身子靠坐在椅子闭目养神。 京里的听风大堂明显是要比瑞丰的好上许多,每桌都有一个极宽敞的位置。听风里的客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都是什么达官显贵。若要比,肯定是大吉更加符合贵人要求些。 这里除了大堂,便是订不到的雅间。因着听风的规矩,一帖入一人,故而担心危险想要带上随从的,那必须自行再买下别的入帖。因着麻烦,许多人都是听了会热闹,便到别处去做客。 这也就是听风为什么要和其余酒馆合作的原因。听风更多的,走得是亲民路线。当然,也不乏有些追着节目的贵人,或者来凑热闹的。 这便出现了另一种情况。 比如庄曜玥。他带上了武战,除此之外还买下了四周的其余三个位置。大老远的,你便能看到坐满客席的听风,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 武战跪坐在庄曜玥身侧,帮忙行端茶倒酒之事。庄曜玥忙了一天,本就十分劳累。怎么可能是专门来听曲凑热闹的。因此他坐了一会,便阖上眸子闭目养神起来。 热闹散却,跑堂的连忙来到庄曜玥身侧。 若说他好歹也是个秀才,被训练得几乎是逢官如常,不卑不亢了。可偏偏这不是一般的官。这是御前三品太傅。 传闻他性子古怪,极难相处。是个没有将才华用在实处的沽名钓誉之徒。可他巧言善辩,得皇上赏识,风光无二。在还是侍郎的时候,就已经胆敢和六卿大人朝堂抗衡。如今,更是无人能阻。他改赋税法、畅私学制。一度是街头巷尾的话题人物,他们虽瞧不上这人,可也总是要惋惜上几句。 如今见着真人了,那更不用说。当即就被对方的气势所折服,不敢逾越一步。许多人都看不上他的一步登天,可那只是大家被他的风光欺骗了。这人曾经也是实打实的翰林五百氏之首,曾受六卿拜礼,只是后头,做了一个三品上侍郎罢了。如果他进了六卿,在下三卿中随意当个二品官员,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拜见大人,东家内屋求见。” 庄曜玥揉了揉发疼的脖颈,还未有所动作,一个小肉包却突然突然冲了过来,他的小短腿快步交替着,靴子上的老虎耳朵时不时地随动作晃动。 “小主子。”明月紧跟身后跑来,却突然顿住。 庄曜玥朝小肉包张开双手,小肉包便直接扑进了庄曜玥的怀中。 “舅舅!”秦赖赖高兴得在原地蹦跳,一跳跳得老高。“你来看赖赖了!你来看赖赖了!” “快停下。”庄曜玥无奈抱着小肉包,才把这皮孩子给镇住。“怎么样?今日吃了苦头吗?” 秦赖赖小肉包提着这个便不大高兴。“舅舅是坏人!竟然骗赖赖!姨母没有来救赖赖,她还把赖赖丢给娘亲了。” 庄曜玥展眉笑着,抱着秦赖赖起身。无视跑堂和明月的诧异,径直进了后院。 事实上,庄曜玥和听风之间,先前可没传出什么不妥。旁人只知道庄曜玥隐约在护着听风,可护着听风的人,那多了去了。 不是说听风有多大脸面。而是它接待过传闻中归隐山林的万德之师。光凭这一点,无数追捧之人总要念上几句。庄曜玥的维护,某种程度上,只被旁人当了故意沾光。 再者,庄曜玥从来没有进过听风。 至少,明面上是这么一个情况。 听风的东家是庄太傅的家妹,这是只向上汇报过皇上的事情。虽无意遮掩,但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免得徒添麻烦。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没有忌讳。 他的政敌很多,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秦春子既打着他的名声出了韩府,这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很快,这便会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 高熏律法,封官的官员及亲属,要求不行商人道,避商人事。可同时,高熏对官员出嫁姐妹,不算其中,对妻子未出阁娘家,不算其中。 因此,秦春子经营听风,也不碍着什么律法问题。要不怎么说,庄太傅是个处处留把柄,却无一处可拿捏之人。你便瞧他有众多不对,但你还真参不赢他。 某种情况下,其实这也算是秦叶子让权的另一个原因。 春子骗了她,那说明户籍上算,她还是小胖的媳妇。夫妻一体,旁人可不会听你说什么缘由。由她来经营听风,对庄曜玥而言,绝对是授人以柄,落人口实。秦叶子又不傻,怎么可能没考虑到这个。 庄曜玥抱着秦赖赖去往内屋,回廊上一片灯火明亮。武战离在两米处戒备。秦赖赖瞧着没人,这才滚动着自己贼精灵的眼睛。 他偷偷把小脑袋挪到庄曜玥的耳畔处,轻声地问他。“舅舅,赖赖把事情都办妥了。赖赖什么时候才能有小表弟啊?” “很快。”庄曜玥拍打着秦赖赖的后背。 “真的吗?”秦赖赖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夜色下闪着莹莹亮光。“赖赖被娘罚,都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娘哦。舅舅要说话算话,否则赖赖就把事情告诉姨母听。” 庄曜玥显然也是喜欢自己这个外甥的,被威胁了,反倒还笑得开怀。“你跟着你姨母,却也不像她,倒是像你娘。” “那舅舅,你记得要和姨母给赖赖生一个表弟。赖赖不要表妹,要能够和赖赖一起玩游戏打架的表弟!” 秦赖赖越说越高兴,好像他所期待的表弟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一样。只是多年后,秦赖赖会发现,即使是表妹,一样是可以玩游戏打架的。当然,这个暂且不表。 “你放心,都会有的。”庄曜玥漫不经心的安慰着秦赖赖。 他拐过回廊,来到内屋。果不其然,几乎和账本合为一体的秦春子,目前除了打算盘以外,也没别的事干。 庄曜玥把秦赖赖放到地上,秦赖赖得了空闲,快步跑向他娘,拽着他娘的纱裙,一个劲地要爬上椅子。 “安分些。”秦春子冷漠的命令自己的儿子。 被训斥了的秦赖赖郁闷的瘪着小嘴,满是不甘的停下。 “明管事呢?” “啊!对啊!”秦赖赖小肉包歪着脑袋。“赖赖好像把月月姐姐给忘了。” 秦春子不是不满意明月的能力,只是也嫌弃对方不着调。她的自作聪明实在让人头疼。比如现在,肯定在某个地方远远观望,不敢上前。 不用猜,她都能想到。 “去找她,然后让她给你唱歌睡觉。” 秦赖赖很是失落。“赖赖不能跟舅舅一起玩吗?” “你才与他见过几次面,就和他这般亲近?” 被当着面质问的庄曜玥丝毫不计较,坐在正中的案台处,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那、那赖赖可以去找那个大无赖吗?他好傻啊!挺好玩的,唱歌好难听,赖赖能不能去找他?” 秦春子抬头看了一眼庄曜玥,又瞧了瞧一脸期待的秦赖赖。“那家人恐怕暂时不好接待你,你先安分的回你屋睡下吧。” 秦赖赖用自己的小脸,努力挤出一个大不满来。 可他也不能怎么样,在他看来,娘是对他最凶的一个了。他没法不听她的话。“那好吧,赖赖去找月月姐姐。” 秦赖赖撒腿跑到庄曜玥身前,模样严肃,像个小男子汉般英勇无畏。“舅舅,你答应了赖赖的。你也看到了,赖赖急需你遵守诺言。” “好,舅舅看到了。”庄曜玥点了点头。 秦赖赖这才跑出了屋子。 秦春子来到庄曜玥身前落座,接过庄曜玥递来的茶水。“曜子哥哥好兴致,不知是怎么办到的,让妹妹那不听话的儿子这般听从。” 庄曜玥没有答话,只是笑笑。 自打庄大贵的事情之后,庄曜玥和秦春子之间的关系,诡异的和谐了起来。用秦叶子的话来说,瞧着还真像是一家人了。秦春子不再排斥庄曜玥,庄曜玥仇也报了,便也听从秦叶子的话,不像以往那般忽视秦春子。一来二去,倒成了对关系奇特的兄妹来。 “小孩骨子里喜好新鲜,你又何必抓着他逼他规矩。” 秦春子模样温顺的抿了口茶,气势上确实不输庄曜玥。“不知曜子哥哥是什么意思?当初,让春子与庄大贵成亲,如今,又故意让赖赖找上韩家。春子不懂。曜子哥哥想做些什么,难道不应该告诉妹妹一声,妹妹这才好配合不是?” 庄曜玥轻叹了口气,手指在案台上敲打着,他细细想了一阵。“当初是权益之计。最近,本官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肖音音不在高熏呢?” 秦春子颤了一下睫毛,显然也说中了她心怀。“曜子哥哥的意思是?” “你们分店开了这么多处,何尝听过半点这人的消息。只是要把听风开出高熏,若无一定财力,恐也立不住脚。” 秦春子不免冷哼一声,表情倒是充满了不屑。“曜子哥哥不用暗示,这是想让赖赖认归韩家,帮着你找人了。可你不会是突然起兴,莫还做了什么?官学私学?你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这你也莫管了。时光一瞬,转眼又是四年。总归给个说法,此举不行,本官总该做点别的什么。” 秦春子被堵了个严实。找人的主意是她出的,可人找了四年没找到,这是个事实。 她也不是个十四岁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和庄曜玥缓和关系后自然懂得了庄曜玥用情之深。这事她虽不后悔,但也是她惹的。成与不成,她也想帮庄曜玥把肖音音找出来。 庄曜玥官越升越大,手里大权在握,如果他说高熏找不着人,那这人,可能还真不在高熏。但他是一国太傅,便是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别国去。就算他能做到,他又能再耗个几年? 他知道秦春子对秦叶子的重要,他打韩家的主意,也是穷途末路,被逼得没了法子。 秦春子一咬牙。“春子知道了。韩家那边春子自有法子。只要让韩家一并投入听风便可。”秦春子话说完,又有些别扭尴尬。“虽然不知道你在忙活什么,但是春子不想等你找着人时却性命不保,让姐姐伤心难过。你做事,还是给自己留上一条退路。官学私学是立国根本,哪怕是春子这么一个小老百姓也看得明白,你此举一并将六卿得罪,讨不得好。” “本官做事,自有章程。” 庄曜玥只用了一句话便推过了秦春子难得说出口的别扭关心。庄曜玥站起身要走,就在秦春子觉得遗憾无奈的时候,只听庄曜玥问她。 “你姐姐在哪个屋住着?” “啊?”秦春子一时茫然。“暂时在东屋住下,可是夜深至此,姐姐今日奔波了一路,该是睡了。” 庄曜玥故作沉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吗?那可能不好醒来了。”他冲院子外头缠着明月折磨她的秦赖赖大声叫唤。“赖赖,东屋怎么走?” “往那边!” 秦赖赖小肉包声音尖尖的,大声地小模样可爱极了。 话音一落,庄曜玥便顺着所指方向离开。 秦春子脸色不善。她要收回之前的话,让这坏人自掘坟墓的死去吧!半点生机都不要给他留! 她说姐姐睡下了,他一脸满意的找过去! 他究竟是想对姐姐做什么! 秦春子抓起刚刚庄曜玥喝过的茶杯,一把扔到了门框上,茶杯受力往下掉,碎了一地瓷片。 第162章 夜袭 庄曜玥来到东屋,终于懂得了识趣的武战没有跟进去,只是在院子外守着。()庄曜玥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屋里烛火已经熄了,门却没有关上。 庄曜玥懊恼于秦叶子这总不小心的性子。 他与秦叶子,近些年来总是聚少离多,秦叶子忙着听风的事情,他也得忙朝堂上的事。除却在瑞丰的那段日子,他们基本上是好几个月才能见到一次面。 庄曜玥不得不承认,他想秦叶子想得紧。自从两人说开,庄曜玥占了名分上的便宜,又已经开了先例,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算沾了荤腥。沾了荤腥的狮子,你让他还怎么咬着草去谈情说爱。因此,某些时候,庄曜玥举动上,常常要失礼得多。 御前三品庄太傅庄曜玥,身为帝师,以礼律己,教导诸位殿下公主,苛责礼制。实际上却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这是秘密。 庄曜玥摸到床前,拉开床帘,没等其下一步动作,一根细棍枝条便打到了他身上。 “疼疼!”庄太傅顿时抱头鼠窜。“叶子,哇!你差点打着我脸!” 庄曜玥连忙避开,秦叶子借着月光,看清人影后一个劲地追他。“你个混蛋!欺负我外甥,还敢来摸床!” 秦叶子穿着白色袭衣,披着墨色长发,气势上倒是丝毫不弱,打下去的枝条都是用足了力气的。 庄曜玥一个转身,连忙从秦叶子身后把她制住。“叶子!疼啊!你别伤到我脸上,明日上朝,我就要丢脸死了。” “你还敢说,怕就不要来啊!” 庄曜玥浅笑的把脑袋靠在秦叶子的肩膀上。“你知我要来,故意给我留门么?” “我又不傻!你特意给我书信,难道就为了让我救一下外甥?” 庄曜玥开怀大笑。“嗯,自然不是仅仅为此。我想你了。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你有数么?” 秦叶子红了耳朵,若不是夜色遮掩,早就露馅了。她整个人被庄曜玥从身后紧抱着,半点挪动不得,憋屈极了。“谁会去数!小胖啊小胖!你这官越大脸皮越厚,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秦叶子这般有活力,庄曜玥瞧着心里头更加欢喜。他一把打横抱起秦叶子,将她丢到床上。 秦叶子拿着枝条对着庄曜玥,试图保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莫要过来!我真打你了,就往你脸上打!看你明日怎么上朝。” 庄曜玥褪去外衣鞋袜,硬是在床沿边挤了个小位置躺下。“我只睡一点点。今日可累死我了。” 秦叶子小脚丫一踹,差点没把庄曜玥踹了下去。“你打地铺!每次都毛手毛脚的!上次我已经说了,不让你往上躺了。” 庄曜玥伸出右手。“那我们来玩剪刀石头不,输的就打地铺好了。” “凭什么!”秦叶子瞪大眼睛。 “小时候你诓我,我可没有问过你凭什么。” 秦叶子懊恼极了。先前还说,小胖越来越不好糊弄,如今,反倒变成小胖糊弄她。如果她懂得星座就好了,这么一对比,说不定能分得出来。她瞧小胖这模样,妥妥的天蝎啊!记仇记成这般模样。 小时候她教他玩剪刀石头布分床,可她分明输了好么!谁地铺的是她好么! 并且,几乎每次玩这个游戏都是她输!“我不要玩这个!每次都是我输。我也很累的!大老远从苍山赶来……” 庄曜玥将伸出的右手缩回,缓慢放到了自己脑后垫着头。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叶子,样子非常欠收拾。 秦叶子暗自嘟囔了句‘混蛋’,无奈妥协躺下。她不服气的又把庄曜玥往床沿踢。“你给我离得远远的!敢靠过来真打你!” 庄曜玥默默接受秦叶子的赖皮。说得仿佛,之前他挨的那几下都是假的一般。 秦叶子盖上被子,也算好心,顺便分了庄曜玥一点。 “叶子,这次你能呆久一点么?” 秦叶子翻了个白眼。“这里很热唉。你都不知道我住在苍山有多凉快。对了,我还顺便带出了一个管事。我不是在偷懒,我是在工作好么?这年头,缺的就是人才啊!” 庄曜玥又不是个七岁孩童,才不会这么简单被秦叶子糊弄过去。“我倒是可怜极了,成日只能等着你无聊来找。” 秦叶子被庄曜玥故意装的委屈逗笑。“你莫要骗我,呆在这里无聊的是我。你每日忙得不行,可顾不上我。” 庄曜玥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一把抓住了秦叶子的手臂,将她拉到怀里。 秦叶子死命的挣扎。“小胖!你又说话不算话!” “我可没答应过什么。”庄曜玥心安理得的缠上秦叶子。“果然,我应该找份闲差。” 秦叶子翻白眼。“得了,你的闲差。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怎么闲得住。我又听了不少你的英雄事迹。听说你要改私学制?” “你担心我?”庄曜玥两眼发亮的凑近秦叶子。 秦叶子耳朵泛红,努力避开他的气息。“谁担心你了!小胖,你这份工作要不得。我先前找那个老和尚聊过天了……” “老和尚?” “别打岔!就是那个杨子宁。他说你要完。”说起这个秦叶子就生气。“说你要完他竟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靠!我与你说,我是真的怀疑,他是个假和尚。” 庄曜玥低声发笑。“他自己失败了,自然是乐意见我也扑死在这上头。” 秦叶子挣脱庄曜玥,捧着他的俊脸用自己水汪汪发亮的大眼睛看他,满脸的认真。“可是小胖,人家他多聪明,到处都留着好名声,没人敢杀他。可是你……我敢保证,皇上一咽气,你就得死了。” 庄曜玥抓住秦叶子捧在自己脸上的手。“你可不就是担心了,什么话都敢说。” 秦叶子一瘪嘴。就算旁人说些什么,在她眼中,她的小胖一如既往的蠢、笨、傻,根本就是愣头青一个。秦叶子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她一看就明白。 高熏上有皇帝,但只要六卿一日不削权,他就一日都只是个只能商量着来的皇帝。六卿实际掌控着整个高熏,他们拥有各自的官员,拥有独立的司部,连兵马武将都归属于各方。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熏尊礼不是因为它想,而是因为它必须这么做。 它必须以礼字来囚禁百姓思想,让管制下的官员不至于造反。否则,六卿之中,只要有一个卿部谋反,都足以摧毁整个王朝的统治。 高熏的皇帝,几乎可以说是封建君主专治中,最不像君主专治的。披着君主专治外衣的分权制,大概就是这样。 只要成为了高熏的皇帝,就没有一个不想灭掉六卿的。 可话说前头。高熏治国之久,哪是你动了心思就能改变。于是扑到在这上头的皇帝数不胜数。六卿的几位一品大员,那都是卿部第一人,各个都是老狐狸,没什么人能讨着好。 秦叶子不懂那些大道理,拉着杨子宁做了一番白话科普。 杨子宁是个冤大头。他错就错在,他把自己置于六卿之外,得罪了六卿,又不想帮助先皇集权,得罪了先皇。他一心想要改变,想要做些真正帮助百姓的事情。可是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就被回过神的先皇抛弃了。 小胖确实做了点什么,他改赋税,至少能帮着百姓图谋条轻松简单的路。他改私学,能使得寒门学子拥有更多更好的教育。 可问题就出在,他改赋税,六卿赋税收入有所倾衡,总还有些卿部会支持他。他改私学,那是卿部们的立部根本。这就意味着,他们会失去一众的门客,不再能培养自己卿部人才。 简单来说,比如庄守心。他考上举人,入的是秦国公的门客,那他便有了入官学读书的可能。而后来他要高走,他变成了宝熏白大人的门客…… 在高熏,要出人头地,免不了这遭。官学其实只是一个名头,真正的害处在门客结党之上。门客中出来的人,往往是以卿部马首是瞻,淡视了对皇权的尊崇。 小胖上来便要扩展私学,估计除了皇上喜闻乐见,没别的什么人。 秦叶子是真的担心,皇上如今年迈体衰,指不定哪天就闭了眼睛,到时候小胖可怎么办才好。 主要是,小胖还一点都不低调。到处惹事生非,动不动就当甩手掌柜,提个法案就溜,处处与人结怨。 庄曜玥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他能感觉到秦叶子的担心。他拉下秦叶子的双手,在秦叶子的额间落下了一吻。“叶子,你莫怕,我还没娶你的,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秦叶子没忍住,抬脚踹了庄曜玥的肚子,庄曜玥被这么一直推着,直到他掉到了地上。 “睡地上!我不和你玩游戏,但是你还是得睡地上!” 秦叶子拉上床帘,哪怕庄曜玥再怎么哀号也不肯理他。 只是夜半三更的时候,秦叶子拉开了窗帘一角,借着月光看打地铺的庄曜玥睡颜。 小胖是她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把小胖墩养成这般的英俊帅气又有才。谁要想把小胖怎么着,她就跟谁急! 秦叶子胡思乱想着,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第163章 杨吏司病逝 第二日秦叶子睡到了晌午,睡得头疼身子僵。她很少这样,她虽然睡得沉,但起床时间相对规律,没什么意外的话都会按时按点的起床。 怪就怪她昨天真的太累。今早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床铺上小胖不见了。她没止住犯困,就又睡下。 结果,她做了一长串的噩梦。她梦到老皇帝驾崩了,小胖可怜兮兮的跪在殿外,她伪装成了一个小宫女,让小胖假装成太监和她一起逃跑。小胖扮上太监,却一点都不像,宫里的太监都太丑了,挑不出这么一个俊秀的来。 她急得不行,请求老天爷让小胖变得普通些。然后他就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小胖子。她抓着他跑啊跑啊!在宫里四处乱晃。最后他们躲在了一处废弃的宫殿里。 此时,她也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他们害怕的躲在角落,宫殿外头是六卿的人带着兵马,□□利剑包围了他们。她正着急得想着要不要怎么打个地洞,小胖却死活不肯跑。 小胖拉着她的手问他,能不能嫁给他? 一个荒谬的幻觉突然出现,仿佛只要她嫁了小胖,这些就都不会发生。这只是小胖开的一个玩笑,只要她点头了,他们就不比跑了。 可是,她还是没法点头。 然后一直羽箭从窗子外头射了进来,直接把她的小胖射死了。她推着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那种难过和悲伤一度要将梦境变成现实。 事实上,她睡梦间总怀疑自己的眼角是湿润的。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恍惚的摸自己的喉咙,仿佛在梦里已经把嗓子哭哑了一样。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不知道她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真是糟糕透顶的一个梦! 秦叶子气得直咬牙。 她一脚跃入后堂,秦赖赖小肉包和秦春子,二人已经用上午饭了。 秦叶子今日难得任由下人摆布,正儿八经的梳起了头,直顺的长发梳了个圆满髻,下头绑着几个小辫子分别散落在肩上两边。布摇闪亮夺目碧玉簪子平添了不少亮色。在那满髻下头,一只木头簪子在发间隐藏,虽看不到它,它却负担着整个发髻的定形。一如既往地重要。 秦叶子是个念旧的人,对待别人的心意礼物,能戴在身上的,她总是戴着。就像音音,她们二人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音音送了她一个玉镯,那镯子她戴了将近十年,后来是在一次校运会上一不小心磕碰坏了。她捧着碎镯子号啕大哭,任谁说什么都不听。 那时候她也老大不了小了,非常丢面。 虽然后来音音帮她请来大师,把镯子修复,修复后的镯子甚至比原来还要漂亮,结实得也不像是坏过的。可她再怎么也不愿意戴,硬是锁保险箱里,生怕它再碎上一回。 看得出来秦叶子是真心的喜欢这簪子。也不管这簪子是些什么寓意,她喜欢,于是总是戴在身上。 秦叶子一身翠绿色罗纱裙,很是清爽的模样。她一把按住自己乖巧吃饭的小外甥。 “秦赖赖!你要多吃点!你是长身体的时候!” “姨母早上好。”秦赖赖丝毫不慌张,很自然的抬头和秦叶子打招呼。 那头秦春子已经备好了碗筷放到身旁的座位上。秦叶子往那一坐,任由妹妹给添饭。“谢谢春子!” 秦春子落座。“姐姐昨日可睡得好?” 秦春子担心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的事情这才得以问出。 经历过‘噩梦’的秦春子,对男女之事避讳到了极点。反正在她看来,那是一件很疼很痛苦的事情。她也不是个孩子,昨日庄曜玥去找姐姐,她总要胡思乱想一些。 今日姐姐睡到晌午,她几次来回门外,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秦叶子哪里知道自己妹妹的意思,只是舒展了一下筋骨。“睡太多。没个闹钟什么的还真不方便,还做噩梦了……唉。” 秦叶子拿起碗筷吃饭,冲着喜好肯定是夹肉。 秦赖赖也很喜欢吃肉,但孩子小,胃口没多大,这才没有出现争抢。否则,要让秦叶子让,她是绝对不会的。 “姐姐……昨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啊、哦!你是说小胖啊!那死小胖!对了,小胖上朝还没回来?” 秦春子提着一口气,差点被呛住。话说一半,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把那口气叹出来。“早便结束了,不过可能会很忙。听闻今日天明杨吏司去世了。不少官员都是下朝后便赶去吊唁,之后可能是要留下吃顿饭食才能回来。” “杨吏司?”秦叶子皱着眉。“杨鸿?” 秦叶子记得这人,那时候他跟着庄曜玥一起去了瑞丰。后来他们也见过几面。是个爱逗笑有趣的老头。看着身子骨很硬朗,一副能活百岁的模样。 秦叶子有些食不知味。“怎么去的?看着还挺年轻的啊!” 秦春子当自己姐姐说笑话。“杨吏司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哪还有什么年轻的,病了些日子,最后还是去了。” 是了,这时候的人寿命都短。 秦叶子默默扒饭。 “姨母,去了是什么意思啊?”秦赖赖满脸和好奇的抬头。 “就是死了。”没等秦叶子回答,秦春子便十分冷淡的接了一句。 秦叶子很无奈,自己的妹妹对小外甥完全就是‘坚强教育’啊! 果然,三岁的秦赖赖很快就苦起了脸。 “这是怎么了?” 庄曜玥从屋子外头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瞧着就很热的模样。 “小胖?你不到杨家吃饭?”秦叶子心直口快,想什么便说什么。 庄曜玥来到秦叶子身边坐下,秦春子又起身备碗筷。她舀好饭将碗筷递个秦叶子,秦叶子再顺路捎给庄曜玥。 换个不知情的人来,看他们配合如此完美,还要以为他们是多和睦的一家,常常一起吃饭呢。 庄曜玥拿下自己的官帽,用袖子擦了擦汗渍。这般减分的造型,也只有帅的人才撑得起来。瞧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反倒更显干净俊气。 “你也知道了。” “刚知道。”秦叶子强颜笑了一下,偷偷把不抓筷子的左手伸去碰庄曜玥。庄曜玥一下子就把她逮个正着不肯松开。“你没事吧?你和他挺要好的。我知道。” 庄曜玥露出个浅笑。“杨大人自过了耳顺,便时常与我等念叨,说是年寿已尽。”庄曜玥面容苦涩,说不出心情是否放下的模样。“反倒给了我不少的预警,莫名觉得不是太突然。” “死了就看不见了吗?”秦赖赖小肉包依旧在坚持。 “埋棺材前还能看到。” 秦叶子终于看不过去用筷子敲碗筷,阻止秦春子再荼毒她小外甥。春子到底有没有发现,赖赖现在的性子越来越像她了,赖赖要长大了还没什么,他才三岁,能不能再给他保留点童年? “赖赖,听姨母说。”秦叶子想抽回手给秦赖赖比划,却发现庄曜玥抓着死活不放。这样也就算了,他还用左手吃饭,一脸泰然的歪脑袋看她,仿佛是在说‘你想说什么,我也很好奇,一起听’。秦叶子试了几次,没成功,只能放弃。“赖赖想啊!赖赖是小孩子对不对?” “对!” “然后赖赖会长大,会变得跟你那天见到的韩公子一样大。” “嗯……对!赖赖会长大。” “那赖赖还记得韩家的韩老爷吗?” “苦着脸的爷爷。”秦赖赖瘪嘴。“他都不跟赖赖玩。赖赖记得他。” “往后赖赖就会老成那爷爷那样。” “啊!赖赖不要!”秦赖赖小肉包惊恐的捂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庄曜玥和秦春子纷纷用上了看好戏的表情。秦叶子内心一阵翻涌,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小朋友对家庭成员的了解有助于对死亡的理解么?小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会变成爸爸那样,再往下长就会变成爷爷,再来就下棺材。 这很难理解么? 庄曜玥好笑的用指尖挠秦叶子的手心,把她飞远了的心神引回来,再用自己俊朗的侧脸勾引着秦叶子,下巴朝秦赖赖的方向示意。 秦叶子咬牙继续讲。“然后你会变成韩老夫人那样,然后就会死。” 秦叶子语速极快,像完成任务一样把这句话说完了。然后秦赖赖小肉巴眨了几下眼睛,眼角很快出了泪珠。 “赖赖、赖赖不要……呜……”秦赖赖小肉包委屈的用小手抹眼泪,唔咽的苦着,可怜极了。 秦春子一副‘我上’的模样,霸气的一把抱起儿子,将他带出屋,准备来个私下教育。 在庄曜玥的注视下,秦叶子显得非常的心虚。她眼神漂移着,对上庄曜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逞强。“你不懂,我们家进行的是‘坚强教育’,孩子也不小了,社会竞争激烈,不走在别人的前头……” 秦叶子话说得越来越奇怪,庄曜玥却在抓她的手上用力,轻轻一拉便将秦叶子带了过来,顺势在秦叶子的脸颊上干了偷香窃玉的坏事。 秦叶子老脸一红,一脚踩到了庄曜玥的官靴上。“能老实点么?” “瞧着叶子你可爱。” 秦叶子恨得牙痒痒,小胖越长大越有出息,她却功力渐消。小时候,调戏人的活明明是她干的。“再不老实不给饭吃!” “可别,我还没用过午饭呢。大批的官员挤到了杨大人家,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杨大人很喜欢你,傍晚的时候,可否与我走一躺。” 秦叶子想了想便点头。“我其实也蛮喜欢他的,去送送他也好。” 庄曜玥突然严肃脸。“叶子,你这般我会泛酸的。” 还以为庄曜玥要说什么的秦叶子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她放下筷子,拿起自己的碗。“你是在逼我把这碗扣你脑袋上!” 第164章 有眼无珠 傍晚,庄曜玥带着秦叶子一同去杨吏司府上。秦叶子特意让人备了一身简单点的衣裳,就连发髻头饰也尽量朴素了些。 她不大懂得这边的规矩,但还是想给家属一些尊重。庄曜玥换上自己的常服,二人极为低调的走了后门。 后门处,迎接他们的是杨吏司最小的孙儿杨谷,如今也有二十来岁,他披着麻衣,举止得礼。“见过庄太傅,在下杨吏司之孙杨谷,特奉父命在此等候大人。” “劳烦等候。” 杨谷和庄曜玥拱手行礼,杨谷见了秦叶子。“这位是……” “奴家秦叶子,与杨吏司算是故识,唤一声秦姑娘便是。” “秦姑娘。”杨谷也与秦叶子回礼。“二位里头请。” “请。” 杨谷带着庄曜玥和秦叶子自后门入,后院清静祥和,亭台楼阁假山活水,很是惬意。杨谷领路道。“如今诸位大人也已经散去。家父嘱咐,说太傅您与祖父交好,定是要过来一躺,特命小子在后门等候。” “你等有心了。本官理应尽早前来,只是官员众多,不便上门。此番前来,也是失了礼数。” “祖父时常提起庄太傅,将太傅引为至交好友,想必祖父也定能理解。” 杨谷将庄曜玥和秦叶子领到灵堂。此时灵堂里已经空无一人,灵堂前也放了两块坐垫,想来是特意为庄曜玥方便。 高熏的规矩,凡是过了耳顺之年的逝者,皆算是尽了年寿。如此吊唁葬礼等可一切从简,家人也可不必哭丧守灵,只需平和的把人送走即可。 但多少,还是有些家人会碍于其它多种原因,守在灵前直至下葬。杨吏司想必是去前交待了,家人才没有停留。 杨谷请辞离去,庄曜玥便带着秦叶子给杨吏司行了拜礼。 秦叶子知道,小胖嘴上不说,心里定是难过的。她听杨吏司说过不少小胖出来京城的实际,从只言片语中也能猜测,杨吏司对小胖非常照顾。再瞧他二人相处,隐约还有几分师生情谊在。 只是小胖长大了,懂得把感情藏于心里,不哭了。 秦叶子看着也是心疼。 庄曜玥挪动身子给杨吏司上香烧纸钱。“杨大人,下官遵守了约定。若你故去,便在你堂前给你烧两把纸钱,直到最后,你还是要占些下官的便宜。” 纸钱烧起的火焰亮光反在庄曜玥的俊脸上,他墨黑的眸子一如既往深不见底。大概也只有杨吏司,能让庄曜玥心服口服的自称一声‘下官’了。 他自进京,一直都是杨吏司在督促教导,他能有今天,多半也是杨吏司在后搀扶着。如果不是杨吏司在皇上面前多番美言,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受其重用。如今他站稳了脚跟,杨吏司却去了,让人不免有些伤怀。 秦叶子挪到庄曜玥身侧,抓着他的手悄悄给他递去力量。“小胖,我瞧杨吏司也是个性子极好的人,他成日笑着,想必也是无忧虑的,人走一世,若无憾故,我等作为后辈,也不必太多感伤。省得杨吏司泉下有知,反倒不痛快。” 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的头,酸了下鼻子。“你啊!” 他二人在灵堂前待了一会,只是庄曜玥默不作声的烧纸钱,秦叶子静静的在一旁守着。结束后两人一同出去,杨谷还在外头等他。 “庄太傅,不知太傅是否留下,在府中用饭后再走。” 庄曜玥摇了摇头。“不必,倒是你领本官去见见你爹,本官既是来了,还是见上一面才好。” “是,庄太傅这边请。” “唉!”秦叶子拉住庄曜玥。“小胖,我便不去了,我到后院等你吧。” 庄曜玥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杨谷。 “是,那请姑娘稍候,在下这就让人给姑娘带路。” 秦叶子点了点头,看着杨谷和庄曜玥离去。后来一个婢女来见她,领她一路去了后院亭子,还给她备上清茶糕点。 此时天已经黑了,夜幕笼罩,婢女点亮了亭子的灯笼,将亭子照了个通亮。 秦叶子便百无聊赖的在原处等着庄曜玥。她不大懂得怎么去说宽慰的话,怕见着了杨吏司的家人,嘴笨讨人厌嫌,给小胖添了麻烦,落了面子。 秦叶子这个披着秦氏集团大小姐外衣的大老粗,生来就是个散漫不知礼的。如果是以前,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都是音音一点一点地提醒她注意事项,在这方面,秦叶子自卑得很。 秦叶子坐了一会,隐约听见说话声传来,她歪着脑袋去看,瞧着回廊处走来了两个身影。 来人正是若云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贺连翰。 若云公主穿着宫服,浑身上下很是金贵华丽。她提着裙角,愤恨的咒骂些什么。贺连翰也穿着侍卫服,恭顺的跟在后头,没有搭话,一言不发。 “该死的!太傅怎么也跑到杨家来了!还好本宫跑得快!否则被太傅看到又得罚本宫抄写!”若云公主气得脸部都有些扭曲,看来是真的恼怒。她回身一脚揣在贺连翰的小腿上,贺连翰连忙顺从的跪下。“你确定庄大人会来?本宫告诉你!若你错了,本宫便把你五马分尸喂狗!” 贺连翰握剑于身前,不慌作答,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回公主,庄大人确实在午后派人送了拜贴给杨家。下人亲眼看到的。” “那、那……”若云公主急得不行。“那太傅怎么也在!太傅刚刚才把本宫禁足,若被他瞧见本宫跑来这里……可是本宫都没能和庄大人说上两句话……” “公主,属下觉得,公主还是先从后门离开较好。否则庄太傅发现,定要不悦。” 若云公主不甘心的咬着下唇,冷哼了一声。“知道了!走了!” 若云公主继续沿着廊道往后门走,贺连翰连忙起身跟上。 不远处的秦叶子好奇的撑着下巴看他们,贺连翰明显发现了,顿了一下脚步,他连忙低声道。“公主,那边亭子有人。” 若云公主一瞧,亭子是附近唯一灯笼大亮的地方,自然很快便发现了。她暗骂一声。“谁啊!她看见本宫了,不会把本宫在这的事情说出去吧?” 贺连翰多瞧了两眼。“不认识,应该不是杨府的姑娘。” 若云公主瞪了贺连翰一眼。“你莫要瞪着眼睛多瞧她,小心本宫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威胁完后,若云公主又不免多看了亭子两眼,却见那姑娘还嘴角带笑的朝她点头。若云公主气得不轻。“她漂亮吗?” 贺连翰又不免再打量一次,在若云公主发大火前把视线收了回来。“是个美人。” 若云公主便是最看不惯这些,她抬脚往亭子走,气势汹汹的便来到亭前。婢女并不认识若云公主,因此也跟着秦叶子迟迟没有问礼。 加上夜色的原因,婢女并没有发现若云公主身上的身份象征。 若云公主进了亭子,见没人行礼,已经恼怒非常。但若云公主蛮横任性,却是一国公主,举止上往往是不失公主身份的,因此也没有当即爆发出来。 秦叶子老远就看见这个小姑娘训斥下人,或许是本身就神经大条,她没听出什么不好来,只觉得小姑娘在闹别扭。因此当小姑娘看向她的时候,她便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如今小姑娘走了过来,她也好脾气的开口问她。“姑娘怎生发这么大脾气,要不要喝口清茶消消火气?” 秦叶子砌了杯清茶递给若云。若云愣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一挥袖,将茶扫落,泛着热气的茶直接洒到了一旁婢女的身上。婢女烫到了大腿,吓了一跳。她脸色大变,却突然看见了若云公主腰间的玉佩。 她脸色煞白,连忙跪下。“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若云公主稍稍垂眸去看婢女。“你认得本宫,却见尊身不下跪不行礼,罪责当诛。” “求公主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先前没认出公主殿下来,求公主大恩。”婢女连忙磕头,磕碰的声音极大,秦叶子听得头皮发麻。 “你既已说了有眼无珠,那本宫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若云公主朝贺连翰使眼色,她声音里充满了尖锐的讽刺。“还愣着做什么?” 贺连翰点头应下,突然上前。秦叶子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挡在了婢女身前,一下子就对上了贺连翰。 秦叶子来京不假,但却很少在京里头走动,不明白什么到处是达官显贵的道理。就算她明白,她也不会无端去招惹这些人。 她刚刚听了婢女叫这小姑娘公主,就在想着法子请罪几句溜了得了。小胖树敌太多,她不想给小胖找麻烦。可她一看要挖眼睛,身子比思想快,一下子便冲了出去。 还没等若云和贺连翰说些什么。秦叶子却突然‘靠’了一声。 若云公主大概是没见过气焰这么嚣张的小姐,一下子就愣住了。 秦叶子可不是针对若云公主,她是嫌弃她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圣母心了,又不是她的眼睛!不过,挖眼睛确实太过分…… 但她万一也自身难保呢! 秦叶子万分嫌弃自己这无端惹麻烦的性子。 秦叶子努力挤着笑容。“公主殿下,有话好好商量。或许是这婢女夜盲症。就是到了晚上不大容易看清东西,可这眼睛白天里也还能用,说不上是有眼无珠……”秦叶子慌不择言,一时被自己气笑了。 若云公主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然后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她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秦叶子清了清嗓子,重新来过。“公主殿下,杨大人刚离世,这又是杨府,您大人大量,何必在今日让杨府上见血呢?” 若云公主瞧秦叶子不怕自己,觉得非常的奇妙。“你不怕本宫?你是谁?不是这京里人吧?” 第165章 和公主打架 秦叶子尴尬一笑。“小女子名唤秦叶子,是天明瑞丰县人。乡野之地,不识公主尊体,还望公主恕罪。” “瑞丰?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贺连翰退回若云公主身侧。“是庄太傅的家乡。” 若云公主突然浑身僵硬,看向秦叶子的表情充满了怀疑。“乡野小人,多半不会出现在这杨府……你莫是……跟着庄太傅前来的。” “确是如此,只是小的与杨吏司也算是旧识……” “你这是在戏弄本宫不成!” 若云公主突然就变了性子,她觉得秦叶子是仗着和庄曜玥认识故意羞辱她。她任性惯了,上前就要踹秦叶子,秦叶子一不小心挨了个正着。秦叶子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忍再忍。她秦氏集团唯一的千金秦叶子!生来就没对哪个人低声下气过! 这下好了,来到这么个充满权威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现个公主还把她打了! 秦叶子气红了眼睛。“有种就单挑!打输了不许告状!别拿你公主身份压人!” “啊?”若云一脸茫然,看着明显比她还生气的女人满是不解。“单挑什么?” “你不是要打架吗!本姑娘奉陪!”秦叶子挽起袖子,一副谁也别跑得模样。“但你是公主,身边还跟了个带刀的,这样不算!有种的,就咱俩打!输了你也不许砍我脑袋!” “凭、凭什么……”若云公主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若不是贺连翰眼明手快扶了一把,估计就得一不小心往后摔。 “靠!仗势欺人了是不是。就凭你是公主,就随便打人!我告诉你!”秦叶子指着地上跪着的婢女。“你挖她眼睛,我管不着!可你踢我!本姑娘跟你没完!” “本宫不过是踢了你一脚!”若云倍感荒谬,瞪大了眼睛。 她更过分的事情每天都在做,不过踢了这人一脚,她还火了。 “告诉你!你这明摆的就是欺负我。”秦叶子一掌拍上了石桌,也不顾自己疼不疼。“我秦叶子是能随便让人欺负的吗?你就说你单不单挑!就会仗势欺人!你有自己打过架么!小屁孩一个。” “你、谁怕谁!打就打!” “那事后不许算账!” “公主……”贺连翰见情形不妙,试图阻止。 着急上火了的若云公主哪里是能拦的。她瞪了贺连翰一眼,也跟着学挽起袖子。“你不许插手!本宫没有仗势欺人!本宫、本宫……本宫偏要把她打服了!”若云公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顾上把袖子挽好。她看向秦叶子。“本宫不与你秋后算账!但你若被本宫打死了,那也不关本宫的事!” 秦叶子一听她不会秋后算账,当即做出攻击的姿势,满脸恐怖坏笑。“公主了不起,指不定谁死呢!” “你!” 若云公主一生气,猛地朝秦叶子扑了过去。秦叶子小时候可是打架的能手,虽然重活后便手生了不少,可对付若云公主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婢女跪在地上,被撞了几次,她只能低着头不敢再抬。贺连翰急得只能围着公主团团转。 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一个刁蛮恐怖的乡野女子,一把抓起公主的头发,用尽全力的扯了它。 “公主殿下!”贺连翰握着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大胆刁民,快点住手!” “你别管!” 训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若云公主。 若云公主被拽疼了,有时踢又是踹。 要不怎么说,女子打架,那就是‘纠缠’二字。很快,两人便把形象抛却脑后,从亭子里滚打到亭外,死死抓着对方的头发不松开。 “你个乡野刁民!看本宫不打死你!” “来啊来啊!我今天就不信了!小丫头一个竟然敢打我!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公主,早不甩你了!” 她好心请她喝茶,她落她脸面。好,她年纪小,她不计较。她故意立威于她,好,她是个公主,她说什么都对。 可莫名其妙打她,她就没法忍了!本来低声下气就够窝囊了,如果再忍气吞声的挨打,她不得委屈死! 秦叶子越想越气,直接上牙。 若云公主被咬了手臂,疼得直叫。在她过去的那些年,根本不知道,原来打架是这样的,还有这么多种方式。 若云公主有样学样,就要咬秦叶子身上,秦叶子连忙避开,死死的拽着她头发不给她机会。 “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清冷的喝斥声打断了两人,廊道黑暗处走来两个身影,秦叶子稍稍放松警惕松开了手,就被若云公主得了机会,狠狠地拽了她头发。 “啊!疼、疼、疼!小丫头你耍赖!” “还不松开!” 那人急步走来,突然顿了一下,脚下生风一般快速上前,一把打开了若云公主拽着秦叶子头发的手。 若云公主和秦叶子顺势分开。此时,二人已经是发髻散乱,衣裳不整,将狼狈不堪四个字贯彻了透顶。 “庄、庄大人……” 若云公主只觉身体发寒,立在远处动都动不了。 又一个深夜到访的人,宝熏礼部二品大员庄礼司。此时他穿着一身月牙色锦服,玉冠束发,清淡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一双柳眉紧皱到了一起。他双手隐隐搭在秦叶子的手臂上,焦急的问她。“可是伤到了哪里?” 秦叶子打得正欢,眨眨眼睛。嘿!这不是庄守心么! 秦叶子突然绽放出一个欢喜的大笑容,顺手一掌拍到了庄守心的肩膀上。说话间还蹦跳了起来。“庄守心!好久没见你啦!” 杨吏司明面上和宝熏一直过不去,庄守心敬佩杨鸿的气节,但实在不好太光明正大的拜访。出于礼节,他派人偷偷递了帖子,深夜来此。谁晓得,正走着便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子。他第一反应自然是出声喝斥,等他走近了看到其中一人是秦叶子的时候,那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瞧秦叶子被对方拽得疼了,自然是要赶忙护着她。他心下着急,哪怕再看清另一人是若云公主,也止不住心中恼怒拍开了对方的手。 若云公主抓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愣愣的看着那个明月清风,俊雅知礼的心上人。她还从没与他这么亲近过。她总是远远的望着他,他远如天边的皎月,那么的高不可攀。 他从不会轻易的显露自己的脾气,总是那么的淡淡然。谁人都激不起他的反应。可是这样的人,第一次在人前显露了焦急和关怀。 他被那姑娘打了一掌,丝毫不以为意。他双手还悬在姑娘的手臂旁,想要扶着却不敢碰上一碰,那么的小心翼翼。 “秦叶子!”庄守心无奈的唤她。“你在做什么呢!” 他与秦叶子整整八年未见。他总是止不住打听她的事情。他知道她开了酒馆,知道她尚未婚嫁,知道她全部全部的事情。他不止一次的去想,如果再遇到秦叶子,他该做些什么。 毕竟秦叶子当年拒绝了他,他是该退守旧友的身份,还是不遮掩自己的爱慕…… 他官居二品,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显得那么的踌躇不安。他甚至不敢主动去接近秦叶子,顺其自然,只盼着能在京来个偶然的相遇。 可惜,她听风开到了京里,人却时常不在。 他满心欢喜的期待落了空,便也不再想了。 他万万想不到,会这么遇见秦叶子。 庄守心说这个秦叶子很明显就不乐意了。她尚在恼怒,哼了一声看向若云公主。“私人恩怨!” 若云公主也急了,心上人跟前,她想要注意仪态,便去扶自己散开的发髻,却发现发髻依旧歪垂。她羞恼万分,红了眼睛。“贺连翰!你还看着!你帮本宫把这恶女劈成两半!” 庄守心连忙挡在秦叶子身前。他对若云公主印象本就不好,知道他是和蛮横的性子,怕是秦叶子惹了对方,也不用问,直接就站在了秦叶子这边。 庄守心无奈的苦笑。 便是秦叶子错了,他也得护着的。 贺连翰长剑出鞘,兵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叶子怕他伤着庄守心,连忙推开他。“小丫头!你说话不算话!” 若云公主受不得这指控。“你、你!可你把我发髻弄散了!” “你还把我抓成这样了呢!”秦叶子拉下自己衣领,锁骨处很明显的一道指甲划痕。“喏!你看看!” 若要比脸皮,怕是没人比得上秦叶子。贺连翰身为男子,哪能这般无礼直视,连忙避开眼神。 若云公主见了,连忙挡在贺连翰身前。“你、你不知羞!” “我怎么不知羞了!姑娘家打架,他一个大男人插手才不知羞呢!” “我……”情况乱得若云公主不知如何处理才好。她又抬脚踹贺连翰。“你不许不知羞,不许出手!” 贺连翰收回长剑,拱手领命。“是,属下遵命。” 第166章 不许秋后算账 “公主殿下,殿下贵为一国公主,千金之躯,缘何与人在此缠斗?”庄守心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知道秦叶子没事,更甚者,他能明白秦叶子在偷偷对他眨眼睛示意。 若云公主‘我’‘本宫’连续支吾了半天,这才想起什么。“她见了本宫不予行礼,本宫不过是问责了几句,她便要本宫与她、与她……” “单挑。”贺连翰及时补上。 “对!竟敢说本宫仗势欺人,本宫还真怕了她不成!” 庄守心正想着,是秦叶子能做出来的事,可秦叶子却还要申诉。“问责?你要挖婢女眼珠子,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踢我!我本来就不是京里人,哪里认得公主尊驾。” 庄守心死拧着眉头。若云公主脾性古怪,动不动就要拿人脑袋。庄守心听秦叶子一说,也晓得秦叶子是灵机一动,这才故意找的麻烦。他心中充满了怜惜,担心自己若是没赶到,秦叶子可能真就要受到什么伤害了。 “公主殿下。” 夜色中走出来两人,正是庄曜玥和杨谷。杨谷负责接送庄曜玥离开,二人前来找秦叶子,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 庄守心的随从虽只是默不作声的提着灯笼,但心思却转得很快。他也诧异于自己主子不得体的举动,如今见主子还撞见了一向不和的庄太傅,更是提醒自己多加注意一下情况。 庄曜玥看着庄守心和秦叶子一同的,当即便变了脸色。 他可没忘记,自己还瞒下了一件事。 当初庄守心递给秦叶子的书信,是他亲自给改的时辰。 即便秦叶子喜欢的是自己,但难免不是对庄守心动过情。否则,当初也不会等他不是?如果庄守心无意提起当年的事,被秦叶子知道了缘由,秦叶子苛责于他,这也不无可能。 再者,当年庄守心轻而易举的便撬了他墙角,他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他得把人盯紧点。 “小胖……” 秦叶子见到庄曜玥,反倒没有对庄守心那般的高兴,只是低垂着头,一副闯祸了的模样。 庄曜玥来到秦叶子身侧,与庄守心和若云公主行了礼。若云公主倒是自觉,直接行拜师礼跪在了地上,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她这般不成体统,实在没什么好辩解的。 庄曜玥揽着秦叶子的腰,将秦叶子带向了自己。 秦叶子缩了一下脑袋。“我不是故意给你找麻烦的……” 庄守心最看不过秦叶子待庄曜玥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总是不可避免的忍让受委屈。 庄守心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伸出手将秦叶子带回来。 “公主殿下,本官记得罚了你四日不得踏出雨月宫。” 若云公主低头应道:“是,若云未听师言。只是若云一向心敬杨吏司,听闻杨吏司病逝,故想前来吊唁。求太傅宽谅。” “公主特来吊唁,也是公主一份心意。只是公主缘何不与为师言明,反而偷摸前来。可是觉得为师不会应允,不近人情?” “若云绝无此意!是若云过错,若云甘愿领罚!” 秦叶子听着庄曜玥一本正经的训人,觉得自己此时被揽着腰实在有失颜面。她偷偷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死命给小胖使眼色,小胖又不肯移目光瞧她。 小胖莫不成真的生气了? 对了,她打了公主。 那可是公主啊! 秦叶子整个人不好到了极点。 “此事先暂且不表。”庄曜玥松开秦叶子,一本正经的朝若云公主行大礼,叩拜与若云公主身前。 “小胖!” 秦叶子哪能见庄曜玥这般,连忙向要拦,还是庄守心连忙拽住了秦叶子。庄守心给秦叶子使眼色,劝诫她莫管。秦叶子却急得不行。 若云公主被秦叶子一声‘小胖’喊得莫名其妙,她疑惑的抬头,一看,从来只会板着脸教训打骂的太傅跪在了自己身前,她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什么,连忙挪动去扶。“太傅为何这般?若云犯错,太傅但罚便是。” 若云公主以前不是不想压庄曜玥一头,但那是以前。现在她都怕了。每次若想做些什么,都是她输。她被父皇训斥了无数遍,实在是害怕。 太傅竟然跪了她,明日朝堂就该联合参她本子了! “本官此举是为了内子向公主赔不是,内子性格散漫,不识规矩,若是哪里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大谅宽恕,不予其计较。” “内、内子!” 此番不是若云公主一人惊诧,便是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失神。 若是此时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他们听着倒并无不妥,只是此时说话的人是年轻有为二十四岁的庄太傅,且看他一本正经,不似玩笑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让人听了也不敢肯定真假。 若云公主歪脑袋去看一旁的秦叶子,又不是什么天仙之姿,不,这不是重点。“太傅不是尚未议亲,何时娶妻了?” 秦叶子不想庄曜玥一直跪着,有什么话要聊,便先起来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的小胖连她都没跪过……秦叶子偷偷去拉庄曜玥领子,可庄曜玥就是不理她。 “本官受父母命,八年前便已落籍成亲。” 庄守心微微抬眼诧异,他拽着秦叶子的手无意识的手紧。这事不对,他什么时候和秦叶子落籍成亲了? 庄曜玥! 他竟敢! “可太傅从没有……”若云公主正想说太傅从未提起,可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朝中大臣变着法的想要嫁女,太傅虽从未提起内人,却一直没有表态。若云公主此时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无法接受,她尊为己师的太傅,会娶了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女子。太傅居于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便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的尊崇钦佩。她本以为,太傅这般的人物,只有出身尊贵美若天仙的女子才能堪堪配上。 若云愤怒不已,却也只能朝庄曜玥行大拜礼。“若云不敢,求太傅起身。既是太傅之妻,便也是若云师母,若云行为不尊,请太傅责罚。” 若云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这一次,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不甘愿。 “公主大谅,为师欣慰。”庄曜玥缓慢起身,又弯腰去扶若云公主。“公主请起。” “若云不敢!”闹上性子的若云公主才不会这般的听话。“求太傅责罚,否则若云心中难安。若云身为一国公主,不遵礼数,怕是难以服众……求太傅责罚。” “公主如今也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既然如此,为师便行罚棍,过后会亲自向皇上请罪。” “且听太傅吩咐。” 庄曜玥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九节教棍,他一挥而下,旁人看不明白,贺连翰却一眼看了个通透,太傅这次明显是动怒了,这一棍落下肯定比以往要疼得多。 教棍被人半空中拦下。 庄曜玥诧异的看向秦叶子。 就连低头等罚的若云公主也奇怪的抬头看她。 “疼疼疼!”秦叶子本想说些什么大道理,谁知道真的很疼,以至于她只能捂着手在原地着急的蹦跳。 庄守心连忙上前。“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秦叶子!那是九节教棍!一棍入骨,五棍肉绽,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你不早说!疼死我了!”秦叶子满脸憋屈。 她小时候没少挨李氏打,也不当回事。没想到,这棍子打人真疼,上面好像是凹凸不平的,打得手疼不说,骨头也直发麻。 秦叶子把手递给庄守心,任由庄守心帮忙吹会风。 庄曜玥眼见二人如此亲密,脸上早已阴云密布。“你这是在做什么?”庄曜玥冷声问秦叶子。 “这是我和公主的私事!是私人恩怨!”秦叶子跑到若云公主身侧。“不信你问公主!” “啊……是……” 是什么? 若云公主满头雾水。 “我和公主说好了,这是我俩的单挑,谁都不许帮忙,谁都不许私下算帐。你不许打她,你若打了公主,岂不显得我秦叶子很没有风度,找靠山欺负人家小姑娘!” “啊?” 若云公主已经被这番理论惊呆,她只能任由秦叶子把她搀扶起来。秦叶子压下若云公主做捧物状的手。“我们不坏规矩,你挨了打,才算坏了规矩。君子不可言而无信,你我之事,过失与否,你我都已经自行约定了解。你莫怕他,这事我说了算。” “可……若云是一国公主,却私下与人缠斗……” “一国公主又当如何?天底下哪条规矩,还不兴许小姑娘打架的?你若真是坏了规矩,往后改了即可,可这次不行,你我是有约定的,挨谁也不能挨他棍子,否则旁人听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 “本宫是一国公主,谁人可欺!” “是啊!谁人可欺!” 秦叶子对着庄曜玥瞪眼睛,一瞬间便和公主站了同一阵营。庄守心苦笑着摇头,庄曜玥也收起了棍子。 “如此本官明白了。公主若有不对,此番本官无资格评论。公主可以向上请示皇上,由皇上决断再公平不过。” “不行!”秦叶子坚定的摇头,耍起小心思。二话不说还牵起了公主的手。“公主,这事你也不能找皇上评判,我们说好了的。不许秋后算账!” “这、这是自然。” 秦叶子突然露出一个迷人的大笑脸。“那这事到我们这就结了。”秦叶子笑着扶了一下若云公主的发髻。“真歪了,不好意思啊!” 若云公主没止住笑。“你这人真是有趣,你可比本宫狼狈多了。” 秦叶子听言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她摸索着发簪,一把松开,甩了两下,如瀑般柔顺的垂落下来,秦叶子顺手理了理两边的小辫子,很是自然洒脱的模样。“没关系,我头发从来就没好好整齐过。” 若云公主诧异的看着秦叶子,已经被迷花了眼睛,除了呆愣住,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这人,和她不同。 和任何人也不同。 是极其奇怪的一个人…… 第167章 小胖生气 秦叶子胡乱掺和,硬是把这事情从中打断。庄守心还未拜见人,因此只是将他们送出后门便还要再回去。 庄守心等人一同送走了公主,却迟迟没有送走秦叶子。 秦叶子踩上了台阶,手还搭载马车边上。庄守心站在下头,二人还依依不舍的说着话。 “我改天再找你玩吧。”秦叶子偷偷用手指了指马车里头。脸上大写的嫌弃,无声用嘴形说着‘小胖生气了’。 庄守心点头笑笑。“回去后记得找大夫看看你的手,记得上药。” “没事!我记住了!”秦叶子不甚在意的又要离开,庄守心却又叫住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秦叶子。”庄守心的眸子犹如一汪碧潭,悠悠荡着细波,满怀深情地看着秦叶子。“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确实没有多大的信誉。你的改天,我这一等就不知再是何时。” 秦叶子不大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你们这些大官人平日里都忙得很。” “过两日‘尚恩节’,我能请你一同到茗山爬山么?” “这是自然。”秦叶子一口应下。“反正我很闲……” 秦叶子话音刚落,马车里头的小桌却突然倒出了帘外。秦叶子吓了一跳,连忙端起笑脸,又多踏了一个台阶。她连忙留下话。“到时你来找我就行了。” 秦叶子扶器小桌子进了马车,车夫连忙收台阶。庄守心略为遗憾的看着,马车晃动了一下,小窗处突然压着窗帘子,透出十指交握的形状来。 庄守心微微一愣。眼前着车夫将马车赶远。庄守心修长的指缓慢收紧,用力过度隐隐泛发白。他回身朝杨谷行礼。“本官宝熏庄礼司,今早递过拜贴,能否请小公子引见入府。” “这是自然。”杨谷连忙回礼。“庄大人请。” 杨谷领着庄守心,重回了杨府。 便是什么都不说,谁人都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秦叶子被庄曜玥按着手,十指交握抵在马车一角。他一手掐着她的腰,对着秦叶子的唇来回反复的啃咬。 秦叶子怕被人发现,不敢太反抗。只是稍稍一动,这马车感觉都要晃悠一下。外头还坐着个车夫呢! 她本以为小胖会生气不理她。 但不愧是小胖,生起气来和旁人完全不一样。 秦叶子被迫和庄曜玥来了个深吻,当她终于得了机会扭过头顺一下呼吸的时候,庄曜玥又赶忙凑了过来。 秦叶子恼羞成怒,用还算自由的脚狠狠踹了一下庄曜玥的大腿。庄曜玥此时也是跪趴在秦叶子身上,正意乱情迷的时候,就被人一脚踹醒了。 庄曜玥直盯着秦叶子,直到秦叶子畏缩的避开。 “小胖,你别生气了……”秦叶子缩了一下身子,可背后是马车死角,自然是无处可去的。“我真没故意招惹那个公主。分明是她欺负我。我不是故意要和她打的,只是我瞧她的样子,若是再忍,我怕她会更气。你都不知道,她说要挖婢女眼睛的时候,呼吸都不顿一下,简直比我还野蛮,可见是真的……我只是怕不转移一下她的视线,她就会找出别的借口也挖我眼睛,或者、砍个手什么的……” 庄曜玥靠得秦叶子极近,灼热的呼吸全部打到她的侧脸上。“你是对的秦叶子。若云公主的母妃是异族人,御下自有一套章法,她若是有意这么伤你,也不无可能。” 秦叶子一听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身上鸡皮疙瘩都出现了。 她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她没那么大的本事,感受到自己危险什么的。只是她以前混的二代圈子,少不了这些人。大多是觉得自己有钱了,喜欢故意去折腾别人。秦叶子见得多了,知道这类人古怪的脾性。只是以前,好歹没人敢拿她怎么着,现在一看对方是个公主,她小平民一个,就不免寒毛直竖。 秦叶子也不傻,至少提前问了个不许‘秋后算账’,这样的话,即使要罚她什么,不都讲究什么一诺千金么?总不会太与她计较才是。 她没让小胖打她,就是怕把事情复杂化,而且一听小胖要去向皇上请罪,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她怎么可能让他去犯险,皇上是什么人?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会怎样。 再说不让若云公主和皇上请罪。她激了若云公主,她身为一国公主,当着众人的面点头答应说出来的话,就算事后再怎么想追究,也得顾一下脸面才是。 她强行把问题小化到‘姑娘打架’,皇上就算想勃然大怒,怎么也得掂量几分事情性质。 秦叶子这人,别瞧她可能是犯了迷糊,心里头可是拐了好几弯才做的决定。 “当时情况危急。你不知道那公主看我的眼神,就是想要把我怎么着的模样。我瞧她那侍卫,肯定没少做这些事,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我只是怕那公主话音一落,我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我只想拖到你来……”秦叶子小心去抓庄曜玥的衣领,尽量让自己显得无辜和可怜。“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小胖,我不是故意的。” 庄曜玥摩挲与秦叶子交握的手,秦叶子这手本来就被打了,此时被动得痒痒。她不大舒服的挪动身子。“小胖,你若是不生气了,能离我远点么?” 庄曜玥又俯身在秦叶子唇上留下几个碎吻。“公主的事情你做得对,但庄守心为何会在那?” 秦叶子一脸茫然。“他不是来吊唁杨吏司的吗?” 半响,秦叶子突然红了耳朵。“小胖……”秦叶子睨视庄曜玥。“你莫不是……呜……” 庄曜玥又连忙去吻秦叶子,掐着她腰的手更加的用力。秦叶子疼得眼角泛泪花,死死拽着他的手想要保护一下自己纤细小腰。 “不许你说。我不许你说出来。” 秦叶子突然发现,压在她身上的小胖是纸老虎。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有劣根的,秦叶子也一样。她立即便笑开了花,也不救自己的腰了,直接把手搭在了庄曜玥的肩上。“小胖,不说就不说,小胖这么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去粘酸吃醋呢?来,你从我身上移开,我就不说你了?我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会笑话你。” 庄曜玥脸色铁青,就知道秦叶子爱取笑他。打小便这样,一点都没变。 “你还喜欢庄守心么……”庄曜玥把头靠在秦叶子的肩膀上。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与你开玩笑,秦叶子,你别招惹我。”庄曜玥又充满威胁的掐了一把秦叶子的小蛮腰。 “疼疼疼!”秦叶子欲哭无泪。“你先松开,武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庄曜玥又抬头,给了秦叶子一个纠缠至极的深吻,气息不均的同时,还隐隐往下挪动,在她脖颈处徘徊不去。 庄曜玥浑重的呼吸声在秦叶子耳边一便又一便的响起。 这一次,庄曜玥想要挪开制住秦叶子腰的手,却被秦叶子死死按住。想要松开和秦叶子十指交握的手,也被她收拢钳住。 她傻啊! 小胖这模样,看上去就是要把她活剥了的。 庄曜玥抬起头,竟还满是委屈。“你还喜欢他什么?模样好么?他待你好,我待你不好么?” 秦叶子实在没法回答这个小孩子讨糖般幼稚的话题。“不是这样的。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人家现在可是二品官了,哪顾得上我。不过是多年的旧友见面……” “可你说了你只有一个好友。” 秦叶子被噎了个正着。不过客套话,有必要这么较真么? “他毕竟喜欢过我,是喜欢我的人,又不是讨厌我的人,我还不能跟人好好说几句话了。再说了,我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有人约我一起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他……”秦叶子吞吞吐吐了半天。“他模样确实挺好的……以前是以前,我对他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可是我见了他也高兴,好些年没见了。我总不能连见面说话都不行吧。毕竟大家在一起长大的,好些年了……” 庄曜玥心里头不是滋味。“秦叶子,你当时,为什么想与他走?” 秦叶子避开庄曜玥的目光,很是尴尬,明明站在当时的角度来说,小胖成了她哥,她就算真想跟庄守心跑了,那也算自由恋爱吧?而且当时小胖分明就是不喜欢她好么!至少,她真没发现他喜欢她。谁让他的喜欢这么莫名其妙和含蓄啊! 如果不是有户籍这个铁证,她还以为他开玩笑的呢。 她自觉自己真的很冤。 凭什么,现在他反倒是一副捉奸的模样。 “他喜欢我,人又优秀……我不过是想要找个也喜欢我的人,凭什么总是我去喜欢别人。”秦叶子挣脱开自己的双手,捂住了脸。“他没来,我本来已经够丢脸的了。你偏要拿这个说事。他如果喜欢我,当初怎么会约定了没来,你的指控完全是你的臆想,我俩刚刚分明很清白,你自己心里头有鬼,看什么都是鬼。” 庄曜玥拉开秦叶子的双手,与秦叶子额头相碰。“你说得没错,我心里有鬼。” 秦叶子根本不知道,不是庄守心没来,是他故意改了时辰。他怕,若是庄守心还对秦叶子留有情谊,可他却不能说,不能明着让秦叶子离庄守心远点。 大概这就是自食恶果了。 “小胖,你真的,别提这个了。”秦叶子小脸满是别扭。“庄守心没你那么傻,真的。他当年只是太年轻了,就跟你喜欢许秀儿一样,谁还没个懵懂无知的初恋啊。庄守心他只是一时糊涂,当然,他醒悟得也很及时。你不要再提这个,省得他听见了尴尬。” “好。”庄曜玥退开身子。“那你亲我一下,我便不再提了。” 第168章 各自心思 秦叶子满脸黑线。“小胖,你说话不脸红,像个老流氓。” 本来好好的,却被秦叶子直接了当的指控,庄曜玥到底没挨住,脸红了起来。 …… 若云公主坐在马车里,车夫正在将马车往宫里驱赶。贺连翰跪坐在马车上,帮着若云公主梳头。 “你说,庄大人与那女子,是何关系?本宫还未曾见过庄大人那般模样。” “至少是旧识。”贺连翰将若云公主的发髻全部解开,此时,长发齐腰的若云公主,少了不少锐气,温顺了不少。 若云公主转过身看贺连翰。“你且说,那女子真的很美吗?” “是个美人。”贺连翰低头回答,话说得很是诚恳,不见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若云公主又伸脚去踹贺连翰,贺连翰跪坐不动,只是受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女子,你派人与本宫查!本宫还道她是个特别的,可若庄大人喜欢她,你便把她杀了!本宫就不信,太傅就算是知道了,也总不能真要了本宫性命。” “刚刚庄太傅罚棍明显动了怒。那女子对庄太傅来说定是极其重要的。庄太傅并不好处,面上是以皇上马首是瞻,实际上和六卿多少都有点利益瓜葛。尤其是天明的东大人,两人近来是越走越近。每次庄太傅倾向谁,谁便能得势压过其它卿部。六卿的几位大人,请恕属下多言,恐还都被庄太傅玩弄于股掌之间,泥足深陷而不自脱,公主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去招惹庄太傅不悦。” 若云公主低头去看贺连翰,她手在贺连翰腰间摸索,抽出了把匕首,直接拔出抵在了贺连翰的脖颈间。 贺连翰顺从的抬起头,将自己的脆弱完全暴露于若云公主眼前。 “你便是瞧那是个美人,所以才替她说话了。” “是个难得的姑娘,若是少了眼睛胳膊,怕是不美。” 若云公主突然羞恼的用匕首手柄打贺连翰,却被贺连翰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属下是真心的上劝公主,公主实在不必与之为难。若那女子真得了庄大人的心思,白大人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只是她是庄太傅妻子,这般肯定是要闹出文章。近来私学事情闹得朝堂不稳,公主又何必去倘这趟浑水。” 若云公主挣脱贺连翰,反手打了贺连翰一巴掌,贺连翰连忙低头服罪。 “你什么意思!本宫让你不许过问朝堂之事,你打听得这般清楚是想要做什么?你还想要出仕?你要离开本宫!” 贺连翰不做回答,只是低头跪拜。 若云公主气得心口起伏,她模样本就不善,如今更加令人惧威。“本宫告诉你,只要本宫一日不死,你便一日离不得本宫身边。你故意提那女子,不过就是为了让本宫上心在意。贺连翰,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是个什么低贱的身份,也敢窥探本宫心思。” 贺连翰此时十分平静,一如以往那般一味臣服。“属下不敢。” “你不敢……”若云公主冷哼了一声。她俯身抓起贺连翰的衣领,贺连翰顺从的抬起身来。若云公主瞧着贺连翰,此时眉眼已一片媚色。她轻轻摩挲着贺连翰的脸颊。“你莫不是觉得本宫冷落了你?你是不是……想了?” 贺连翰依旧没有回话,却是伸出了双手,他解下自己的佩剑,向若云公主压下身,将她抵在马车一角。 “为什么,一定是庄大人?” 若云公主抬起眼,眼里一片倔强。“本宫是高熏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将来,是要嫁给高熏最厉害的男子,他必定是权势的巅峰,帝王之下仅有庄守心一人而已。” 贺连翰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他自顾自的问道。“是为了贵妃娘娘?公主,您为何一定要听从贵妃娘娘的?这般您就会开心吗?您帮着贵妃娘娘威慑其她妃嫔,可她眼中除了四殿下不会再有旁人,公主您又何必?” 若云公主拽着贺连翰的衣领拉向自己。“他这般的好,本宫心悦于他……你要便要,不要便少些废话!本宫做事,由不得你个低贱的侍卫来评判。” 贺连翰沉默半响,解开若云公主腰间的束带。“公主,您放属下我走吧。属下出身将门世家,这一生,便是死,也该是死在战场马背上。” “你休想!”若云公主抱住贺连翰,任由他揭开自己身上的一件件衣裳。“不过是个落魄门第,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就是嫁了庄大人,你也得跟着本宫。” “您可曾想过,庄大人这般如清风明月的人,是否容得了属下?” 若云公主明显动了情,脸颊边一抹绯色。她紧紧抱住贺连翰的脖子,低声道。“那你便当个太监。你哪里也不许去,这是你应允过的。只有口不能言、眼不能明、耳不能闻的人,才可以说话不算话。” 马车一路慢慢悠悠的驶在夜里空无一人的京城街道上。 仔细一看,那驾车的车夫,两耳被人削去,只留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发着诡异的亮光。 话说另一头,庄守心礼貌拜别了杨府,坐了马车离开。他的马车里,堆放着各种书籍,他将手搭在案上,撑着额头,想起了先前庄曜玥掀翻的小桌子。 以及,示威一般十指交握压在窗上的双手。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秦叶子不喜欢他,八年前,他抛开一切与她表白,却得不来她丝毫的回应。他自私的给她五百两,卑微的希望她能遵守诺言。 可她的诺言其实就是虚无缥缈的胡话。 事后他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哪有姑娘家,是不愿意嫁人的呢? 可她又给了他希望,那了那五百两开了家酒馆。他止不住地想,或许这是真的。秦叶子不会再有别的旁人。 这样,或许一切会随着年华的流逝等来不同。 秦叶子会放下庄曜玥,会缓和曾经在庄曜玥身上受过的伤。多年后他们重逢相遇,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 可今天,庄曜玥却说,八年前,他就给秦叶子上了户籍。 他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庄曜玥非但没有将秦叶子归为家妹,反倒是引为内子。 庄守心猜不透秦叶子对庄曜玥的看法。 事实上,他从未看透过秦叶子。 秦叶子和庄曜玥在一起了吗?他看未必,若是如此,庄曜玥若也喜欢秦叶子,也不会就这么放任她离开自己身边。夫妻之间,哪里会随意分别这么长时间。 可若秦叶子没有和庄曜玥在一起,秦叶子也不会任由庄曜玥做出那般的事情。别看秦叶子是个随意的性子,实际上,她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恪守着距离,像是在人前放了一块屏风,让人看得见,却逾越不得。就像他,他便从来没有得到过和庄曜玥一般的对待。 他总是只能远远的看着。 秦叶子应他的每句话,对他展露的每一个笑颜,都没有庄曜玥来得上心。 她完全可以让他死心的。 可她又挡在了他身前。 庄守心想起对峙若云公主的时候,秦叶子推开了自己。 他不是不明白秦叶子对他无情。只是、只是他太喜欢,太喜欢了。可是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从小,她便是庄曜玥的童养媳,他连靠她近点的资格都没有。 庄守心以为,无论重逢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他还是想要得到秦叶子。 让她只对自己一个人笑,让她可以不再委屈。那些庄曜玥看不上的,他都会视若珍宝的收藏在心里。 让她成为自己的正妻,两人一起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庄守心恨,恨老天爷为什么这般的不公平,以至于从一开始,秦叶子就是庄曜玥的童养媳,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庄守心。 庄守心阖上疲惫的眉眼,手轻轻一扫,将书案摔倒在地。 “大人?”驾马的随从诧异的回头。“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庄守心清冷着声音,如同寒夜里的一阵凉风,微微的飘过。 驾马的随从犹豫了一阵。“大人是否到白大人府上去一趟?那庄太傅隐瞒娶妻,定有内情,让白大人查一下缘由,说不定是扳倒庄太傅的好机会。” “此事本官心中有数。” 被拒绝了的随从满是不甘心。 他跟在庄大人身边也有些年了,大人做事一向规矩,很得白大人喜欢。只是一直以来都拒绝白大人为其做媒娶妻的事,惹得白大人心生不悦。如今白大人孙女恰逢出嫁的年岁,白大人便想把孙女托付给庄大人。 这可不是玩笑事。 如果这桩亲成,那庄大人将来,可就不止是个礼部礼司,白大人肯定会把其作为继任者来培养。大人还如此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 可白大人接连试探了几次,大人都是不冷不热的没能挑明应下。很明显,白大人已经非常不满,如果真的为此事得最了白大人,往后可该如何是好? 他跟了大人这么些年,从来没见大人像今夜这般失态过。 那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不但是庄太傅的妻子,还把大人迷得七荤八素不成? 不行! 随从暗下决心。 这事绝对不能听大人的,否则白大人察觉起来,大人就要麻烦了。还不如先发制人,说不定,这还是庄太傅的把柄,还能一举除掉庄太傅。 朝堂之上,若是没了庄太傅,哪里还有人,能与大人相互抗衡? 那,大人成为朝堂第一人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他决不能让大人犯此糊涂。 第169章 学监到访 日头高照,便是多大多宽敞的院子,都见不到一点的清风。院子里的枝林被晒得隐约像是发出强光一般。近日的京城,热得可怕。 侧屋的书房里,庄守心的随从跪趴在地上,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个身穿锦服佩戴高冠的人,此人正是年近耳顺的宝熏白大人,哪怕是瞒头略花的白发,也不能掩盖住他的精气神。且看他坐姿挺拔,他与壮年人无异,丝毫不见老态。他的一双眼睛还十分的锐利,里头充满了威严之气。白大人手边拿着一本册子,正在翻阅。 “你是说,庄太傅有妻室?” “没错,小的亲耳听见庄太傅将那女子唤作内子。” “既然如此,缘何你主子没来,你却来了?” “这……”随从当即慌了神。他立刻又低下头,直到头磕碰到了地面,这才敢再度回话。“大人觉得这事……是小的自作主张,觉得这事重要,这才私下前来禀告白大人。” “你是个忠心的。”白大人放下手中的册子,将双手抵在书案上,这略微向前的姿势,使得他看上去像是施威于下一般。“一开始庄礼司身旁跟着的人,叫什么、阿修?是庄礼司从秦国府带来的。也是一心为主,就是不懂规矩,嘴上,也没个把门。庄礼司亲自把他遣走的,你可知是为什么?” “这……” 随从其实是听说过阿修的。府里的枯香姑娘据说与阿修交好过,听说阿修忠心护主,但却不守规矩,后头庄礼司给了纹银将其赶走,阿修还死活不愿,一直哭着被打出了府。 下人不敢随便议论这件事,怕触了枯香姑娘的霉头。 “下人,是主子之下的人。就算再怎么忠心护主,也不得越过主子。此时,本官早已知晓,市井流言,要比更快些……你回府后告诉庄礼司,让他亲自来本府一趟。” “是、是。”随从双手发抖,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栽倒下去。 这是不是只有他们这些昨夜在杨府的人才知道吗?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他都没听到风声,便以为此事重要,自作聪明的来告诉白大人。白大人处处防备着庄太傅,以白大人的能力,如果市井真的有了传闻,白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自作主张,很可能会害死他! 想他来的时候,还努力劝服自己一心为主,如今看来,却是给主子添麻烦了。 他临走前听到白大人一言。“施威不重,便才会一而再再而三。” 随从抹掉自己额头的汗渍,连忙快步离开此地。 听风酒馆里,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一如既往。而后院,则是一片安静祥和。秦叶子刚用了午饭,如今正牵着自己的小外甥四处走动,美名曰消消食,或者是巡馆。 秦叶子正在教导自己的小外甥,没事就出来遛两圈,人啊,要学会彰显自己的存在,省得别人都忘记了,听风还有一个少东家。 这是秦叶子的老毛病,交给了秦春子以后还要带坏小外甥。 秦赖赖小肉包最听姨母的话,没有丝毫怀疑的就相信了。 “对了,赖赖,你娘呢?都过午饭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 秦赖赖小肉包摇头。“不知道,赖赖觉得娘应该吃过饭了。不过一会娘肯定又脸臭臭的不高兴。” 秦叶子觉得也是神,自打昨天晚上,春子跟她说了一下听风和韩家合作的扩张计划后,整个人就特别的兴奋。也不用她帮,春子自己就亲手拟定了一份互利条约。 或许这是春子自己的坚持,真的很想把这件事办妥。今天一大早就赶去了韩家,只是没半个时辰,人又回来了。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她瞧春子这么认真,不想打搅她,谁知道她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去了韩家。 看样子,是和韩家杠上了。 其实秦叶子本来是想说,没了韩家,京城还有赵家什么的不是?可是转念一想,咱是商人,有小肉包这么好的挡箭牌在,能争一分利就争一分利,这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秦叶子就放宽心了,任由秦春子去折腾。 正想着春子,春子却突然出现,撒着步子朝他们跑来。秦叶子连忙上前拦下。“春子,这是怎么了?怎跑得满头大汗的?” 秦叶子想要去帮秦春子擦额头上的汗渍,却被秦春子挡下。 “姐,春子赶时间,得了空再与姐姐解释。” “什么?”秦叶子一脸茫然,然后同样一脸茫然的秦赖赖小肉包被他娘一把抱了起来。“春子!不行,你带赖赖去哪啊?” 秦春子的疯狂秦叶子可是见识过的,这不会,是谈了两次失败,准备把她小外甥押给韩家吧! 秦赖赖明显被秦春子吓到,拼命的挣扎。“娘,赖赖要跟姨母一起玩。” “你闭嘴。” 秦春子吼完孩子,便把秦赖赖放下来。她从袖口取出一张纸,唰的一下打开,老长,直接从腰间一直垂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啊!”秦叶子目瞪口呆。 秦春子对折过纸,细细找着什么,突然指着上头的其中一段文字。“姐,便是这个。”秦春子脸上挂着开怀的笑。“春子只要把这事办妥了,往后听风和韩家合作,只要听风当月盈利一半以上,我们就不用付给韩家当月的铺租了!” 然后听风的盈利,自然一直是当月的一半以上。 铺租问题,主要是像京城这般的地方,一铺难求,往往是只能用韩家早已入驻的铺面。只要这方面谈不笼,往后可能也不好谈。想必,秦春子是真的非常用心了。 秦春子高兴的收起纸。“姐,春子不与姐姐多说了,夜里等得了闲,春子再与姐姐解释。”秦春子先是满脸温和求表扬的和自己姐姐说完话,紧接着一把粗鲁的抱起自己儿子,飞一般的消失在秦叶子的眼前。 徒留秦赖赖小肉包可怜的叫唤声回响在原地。“要去哪里,赖赖要跟姨母巡馆呢!” 秦叶子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那纸上写的是:能每日和秦赖赖玩耍培养感情半个时辰以上。 秦叶子默默捂脸。 春子把赖赖卖给韩景了。 她可怜的小外甥哦! 秦叶子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悲痛还是看热闹,反正,哭笑不得。这条约肯定不是春子写的。这么些年,春子除了打算盘抠门以外就是打算盘抠门。她写出的条约,肯定一长串都是跟银子分利有关。 很明显,这是双方互补以后得出来的条约。 看来韩家韩大公子,为了儿子也是拼了。 秦叶子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巡馆,走了一段,下人突然来报,说是有人寻来,要见庄太傅。 秦叶子也是觉得奇怪,若是要见小胖,到太傅府就是,来她这凑什么热闹? 秦叶子打开拜帖,一看便给合上。 “把人请进来,别走前门招摇,从后门带到大厅来。” “是,小的这就去。” 来者,是瑞丰昌安书院的学监。 秦叶子在大厅招待了对方,学监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瞧便是个文人学者的打扮。只是八年过去了,两鬓花白满是老态,想来操心的事情不好。 秦叶子还记得对方,甚至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与学监,勉强的一说,不过见过一次面罢了。却没想到印象这么深刻。 秦叶子一想自己曾经在书院门口念‘咏鹅’的模样,真是差点没被自己给蠢死。 学监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秦叶子给他倒了一杯下火的清茶。 “不知学监为何寻来此处?” 其实秦叶子想问的,是找人为什么找到这来。只是怕万一人家给自己回了一个太傅府进不去,那多落人家面子。 “老夫听闻了庄太傅的事情,便想拜访一下。在瑞丰便听闻姑娘开了家听风酒馆,寻来这京一看,果然是个难得的雅致之地。” “学监谬赞了。您瞧那外头看戏区听书的客人,敞怀了大笑大论,哪能与雅致二字扯上边。” 学监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夫早已知晓姑娘是个大才之人,可惜,姑娘若是男儿身,也该是能在朝闯下一番天地才是。” 秦叶子勉强的一笑。站在学监的角度,女子也考不了科举,这话没毛病。可听着好像是女子就不能有大作为一样,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小女子除了成天捣鼓点小玩意,也没别的本事了。况且,学监可能不知,如今听风的掌家人是小女子的妹妹,小女子倒是个闲得没事的。” 学监笑着道。“姑娘还要与老夫装傻,姑娘七岁便能写出咏鹅那般的诗句,又怎是个捣鼓小玩意的闲人?” 秦叶子脸色大变,她怕就怕这个,学监是来找麻烦的。 而且,‘咏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学监竟然突然提起。“学监,您这话小女子便听不明白了,谁人不知,‘咏鹅’是当今宝熏二品庄礼司所作,与小女子有何干系?” “他入书院,虽能识字,能写文,但老夫亲自教导的他,他有几分学识,老夫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姑娘如此维护庄礼司是为何?老夫来时听了些碎语,姑娘与庄太傅,应是有情,如此,为何不将此事说出来?只要一举扳倒了庄礼司,便再也没人,能挡庄太傅去路了。” 学监是个谨慎的人,他来的时候听了些闲言碎语,说是听风背后的姑娘是庄太傅的正妻,学监是知道秦叶子童养媳身份的,只是他一直以来并不关注,所以也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觉得,既然庄曜玥隐瞒,他便跟着下人,顺势喊秦叶子一声姑娘,也不无不可。 秦叶子也是诧异,不过半天,事情怎么就已经传出去了?不是据说,买童养媳什么的,有损当官的名声么? 秦叶子心下也是着急的想要见庄曜玥,他明明告诉她,让她别担心,说他会处理好的。 第170章 木秀于林 此时的庄曜玥,正在大厅门框边,单手撑着门,一双眸子清清冷冷的,让人看不出是非所以来。他身着上等月牙色锦缎,上绣银色海棠花,以冷玉玉冠束发,严谨且一丝不苟。 沉默的男人,往往是更加危险的。尤其是这个男人,本就心机深沉,智谋诡谲。他缓缓垂下自己的睫毛密扇,阖上眼眸再度睁开,眸子里的光芒蓦然一暗,透着一股股散不开的危险和恐怖。 庄曜玥的独占心,是被一步一步地逼出来的。当他终于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感情上小肚鸡肠的男人了。 他从未知道,秦叶子还给庄守心写过诗。 只要说起庄礼司,无人不道他七岁成诗。那首诗,就连他也多次耳闻过。可万没有料到,却是秦叶子写的。 庄曜玥迫切的想要知道秦叶子和庄守心之间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秦叶子一方面帮着他识破庄守心的诡计,另一方面却对庄守心照顾有加,这本来就说不通。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有所怀疑了。 庄守心和他一同住在庄家村,从来没有听闻他家有什么贵人亲戚。再者,庄守心为何平白得了学监的照顾,他也一直思量不透。 如果换作他是庄守心,他也不会轻易的放开秦叶子的。因为可能,对于庄守心而言,秦叶子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先前以为,是秦叶子照顾了庄守心的爷爷,还懊恼自己当时年幼无知无端给二人做了嫁衣…… 秦叶子,瞒着他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两件了。 庄曜玥撑着门的手渐渐收紧,他逼迫自己费了极大的力气松开。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被醋海淹没了的男人失去了理智,他回身离开此地,表情决绝。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也就是一瞬间,庄曜玥身上的戾气全部消退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秦叶子还一边挂心庄曜玥,一边跟着学监胡扯。 “庄太傅拿那第一做些什么?学监你不是一直站在庄礼司身边么?庄礼司也算是您的爱徒,您此举,请恕小女子看不明白。” “很简单,老夫一心希望,能教导出一个大能之人,上无愧于帝王,下有利于百姓。可如今,他庄礼司,除了让老夫失望以外,别无建树。老夫听闻庄太傅想要改革私学。庄太傅为民之心,便是多少官员都没有的。还有先前的赋税。如今瑞丰一地还在沿袭,瑞丰的平民百姓常挂口边,道庄太傅为民争利。老夫本已觉得此生不会再见到如此人物,心有遗憾。却不想庄太傅却走在了前头,老夫十分惭愧。老夫手里,旁的没有,还有当年先帝在时留的些许官员情分。姑娘何不,让老夫搭一把手,助庄太傅大展宏图,完成伟业?” 秦叶子听到这才知道,原来学监当年也是个官。感觉还很厉害的样子。 都道官场水深,原来是真的。 秦叶子不会不明白学监的坚持,她也不知道,学监的大半辈子,都用在了追随杨子宁身上。对于他来说,第二个杨子宁的出现,就能改变国家、改变朝局、为百姓图谋争利。他是杨子宁的敌手,却心敬杨子宁,也是个一心为民的高德好官。只是局势不留人、朝堂不留人,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做不了做不成。 “学监,小女子不是很懂官场之道。但小女子还是能说说自己的看法。且说庄礼司。您说他为官别无建树,小女子无法赞同。有人征战,有人顾稳,并无不妥。庄礼司虽然守成,但也还不至于墨守成规,变成迂腐之人。宝熏一派安稳,对于宝熏隶下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祥和安乐。学监身为庄礼司之师,想必也是了解庄礼司的,他未必有学监说的这般不堪……不。”秦叶子笑笑道。“小女子与庄礼司是旧时,小女子觉得,庄礼司非但不迂腐,相反,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他绝对会是个好官的。” “哪怕他顶用了你的诗句,你也这般认为?”学监仍然不死心。 “庄礼司的人生路,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就算那首诗敲开了昌安书院的大门,但也敲不开他往后所走的道路。学监,既然你知道那诗不是庄礼司写的,那么你看上的,一定就是庄礼司身上别的东西。既然如此,时至今日,你又为何要拿一首本来就不占多大干系的诗句,去否认一个人十几年来的所有努力呢?学监您这般,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姑娘你心性好,怕是没旁人能比得上。他当日离开,我千叮咛万嘱咐,且让他心智坚定。可是……若是能把他往下拽一把,帮庄太傅稳住身位,哪怕此举不是君子所为,老夫也想这么去做。” 秦叶子不明白学监为什么这么的硬脾气,她微微有些动怒。“可若他否认,学监你无凭无据,单凭你一家之言,便能否定一个二品礼司么?” “他会承认的。他若不会,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不是学监上了年纪,秦叶子还真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这话说起来,怎么就这么像‘他是个心地善良好欺负的,做错了事绝对会承认’。 庄守心和小胖不一样,小胖是个被骂惯了的。再大的风浪,也打不翻他坚强的小船。可庄守心却不是,他一直被人捧着,走的是德行至上的路。一点小小的瑕疵,都会被人无限的放大,这样,庄守心就毁了。 本来这诗就是她强加在庄守心身上的,一开始也没跟庄守心商量过。要算起来庄守心被传出了神童,其实一直也没有机会去说清楚这事不是?更何况,这学监一直也只是这么看着。为人师长的,肯定也没教了好。 秦叶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一下子气势就上来了。“学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小女子也就坦白与你说。庄礼司不会承认的,只要我秦叶子活着一天,他庄礼司就不会承认。因为,我是不会让他承认的。你别瞧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若真跟他较了真,他也拿我无可奈何。再者,你说帮庄太傅,这话,小女子听着刺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学监的作为,不过是把人往死路上逼罢了。” 学监静默半响,很是诧异秦叶子的后半句话。他扭头细细打量秦叶子,且看姑娘满脸正气,眸子里一片坚定。巾帼不让须眉,不外如是。 学监长叹了一口气,终于颓败的摇了摇头。 今天他来,只是想送庄曜玥一程。 他已上了年岁,恐怕也不是个能有多大用的人,当不成庄曜玥的谋将。他有自知之明,但万万没想到,还没急见着人,就要被一个姑娘给劝走了。 “姑娘,也许是老夫错了。当初庄礼司心悦于你,老夫多少有所察觉。只是不料……老夫不应阻止他,若有姑娘在后,想必,他今日也走不到这糟。” 学监缓慢起身,朝秦叶子作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老夫受教了。” 秦叶子也诧异自己竟然就这么说退了一个老人家,她茫然跟着回礼,也没反应过来送,便见他走了。 学监的背影,在转身的一瞬间,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有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潇洒和坦然。 秦叶子默默伸出手,然后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 神奇,不是说人越老越固执么? 她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要回忆一下然后记录下来? 还有,她其实有当说客的天赋是不是…… 秦叶子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 …… 再说庄守心那边,枯香正吩咐完仗责随从,便跟随庄守心去了白府。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毕恭毕敬的跪坐在庄守心身侧,向白大人回禀完随从的处罚后,再缓步退了出来。 枯香心里头明白,不是府里的下人不懂规矩,逾越主子。而是大人实在太得人心,大家敬佩着大人的气节,便是哪怕知道前头山有虎,为了大人,也偏向了虎山。 只是,这事当年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没想到,还会再眼看着发生第二次。 当初的阿修,可不是一心为主。 枯香想起庄守心不见光芒的清淡眸子,不由得为了主子哀伤。 大人这辈子,想必,注定是孤独的。 庄守心跪坐在案前,任由白大人处理手中公务,一言不发的等着白大人忙完。屋里的烛火闪烁不定,仿佛在场人心思一般难以捉摸。 白大人冷了庄守心一阵,这才开口道。“庄太傅的内人,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昨夜之前,下官并不知晓庄太傅已将人上了户籍。” “你与那夫人,是旧识?” “是旧识。” 白大人又沉默了半响。“本官听闻,你与故人明日尚恩节有约?” “是。” 白大人丢掉手中的公务,看上去不是在对庄守心施威,可举动的意义,就是威慑庄守心。“那便带上思慈吧。本官这孙女,整日里只会闷屋里头看书,也该是让她出门透透气。” “大人……” “庄礼司!” 庄守心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大人压下。 “庄太傅早已娶妻的事,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本官却还知杨家传出,此事是已故的杨吏司压下的。庄太傅有的从就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童养媳,对吧!” 庄守心起身跪拜在白大人跟前,一言不发。 “你若早将此事告知本官,本官也不会任由庄太傅走到今日。本官与几位大人已经上了私折。皇上勃然大怒,适才已经下令问责庄太傅,将他停职半月,他的私学改革,也已经停下。此事事关重大,你还不知罪吗?” 庄守心压下喉间的苦涩。 连皇上都知道,那就意味着,一切都不可挽回。 秦叶子,就是庄曜玥的妻了…… “下官……知罪。” 第171章 四人行 尚恩节是高熏特有的节日,与年前夜市一样,只是按照高熏的民俗民风衍变,并无官方依据和认可。就好比年前夜市并不是就是邻近年前,事实上,它是年前一个多月开始的,具体说法由民俗衍变,渐渐各地时间都有所不同。 尚恩节也是如何,京里头过尚恩,时间也比其它各地要早一些。茗山地处京城郊外,以‘飞瀑’闻名四方。这里并不是很高,却有很长一段连绵起伏的山林。 和皎阳似火,像个蒸笼一般的京里不同,茗山里阵阵清风,吹得人身心凉爽。 秦叶子与庄守心约在茗山,顺路带上了被停职的可怜小胖。 庄曜玥被皇上罚俸停职半月,整个官私学整顿都陷入了停滞。街头巷尾,到处是对庄曜玥的苛责声。都道他为人德行本就不端,出生卑贱还养了童养媳,对外不宣,实则欺君。 秦叶子就住在听风里头,大堂里的闲话热闹是一打听一个准。外头传得难听,流言蜚语什么的,有时候传得比真相还真。秦叶子不想庄曜玥难过,便拉了庄曜玥一同出来,想要带他散散心。 庄曜玥心情似乎真的不是很好,就像在马车里,他靠在小窗上,一字未说,闭目养神,像是不大情愿的样子。 秦叶子偷偷去碰庄曜玥,庄曜玥别了一下身子不理她。秦叶子又往庄曜玥身边靠,用肩膀去碰他。 “这是做什么?” “你别生气嘛。难得出来玩一趟,高高兴兴不是好?我知道皇上罚了你,让你不高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实在不行咱就回头当个小县令,这不也挺好?” 庄曜玥是故意摆出一幅生气地模样的。 他心里头清楚,只要他生气了,秦叶子就会一门心思放到他身上。 他哪里有为这事生气,为这事生气的人,应该是皇上。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他故意派人传出来的。一开始,这事就压不下,更何况,当时若云公主也在。他故意派人传出此时,再让杨吏司家人帮忙从杨府里传些话出来,这一来二去,六卿也都知道了杨吏司曾经帮他瞒人的事情。 既然大张旗鼓让杨吏司瞒了,就没人相信皇上是知情的。 因此参他的本子一本接一本。 官学私学,那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就跟新赋税一样,他早就准备好了不去淌这趟浑水。本来皇上的意思,只是让他提个章程,结果,现在因为六卿一致反对,皇上隐约有了让他主持大局的意思。 庄曜玥不傻,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站在年迈的帝王身边,与六卿为敌。 六卿为了用这是打压他,联名上了折子。杨吏司已故,事情发生又太过突然,皇上只能当自己并不知情,下令责罚了他。 皇上心里头也清楚,一旦罚了,定了他的罪行,往后整顿官学私学,他就再怎么也用不着了。师者为上,一个德行有缺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服众的。 皇上私下召见他,发了大火,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自然不会实话实说,皇上本想撤了他的太傅之职,也算是给他立威。 可他又抛出了北疆蛮族义部。皇上想掌管北部兵权已久,他逞了折子,给皇上提了章法,皇上虽然大怒驳回,但却留了他的太傅之位。 庄曜玥知道,皇上会妥协的。 他要做的,只有好好享受自己这半个月的停职。顺便把庄守心给解决了。 “我若当了一个小县令,还配得上你听风前东家?” 庄曜玥撑着额,微微侧过脸,完美侧颜勾得秦叶子是不要不要的。 “我好心劝你,你却跟我嘴贫。” 庄曜玥将秦叶子拉靠到身上,很是满意她的顺从。“你和庄守心的约,带上我,确定没有问题?” 秦叶子给了庄曜玥一个白眼。“我已经让人给庄守心送口信了,人家可没有你那么小肚鸡肠,很快就答应了。都说了我们没什么,你还总是……” 秦叶子满脸嫌弃的摇摇头。 庄曜玥抬手刮了一下秦叶子的鼻尖。“现在全高熏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妻,我也不怕他庄守心再挖我墙角什么的。” 秦叶子羞恼的打了庄曜玥的脑袋,庄曜玥一秒破功,连忙抱头护着脑袋,什么‘坏帅’、‘安静帅’、‘沉稳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子!你这是殴打朝廷命官!” 秦叶子单手叉腰,很是帅气的哼了一声。“现在全高熏的人都知道,这勉强算是家庭矛盾。” 庄曜玥突然倾身向秦叶子,啄吻了一下秦叶子的红唇。“叶子,我喜欢你这么说。” 秦叶子瞧小胖的眼睛里闪着愉悦的星芒,决定还是不与他计较好了。他难得笑了起来,她就不用再刻意去提醒反对什么,惹得他不高兴。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来到茗山脚下。因为庄曜玥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秦叶子总是故意逗笑他。到的时候,庄曜玥搀扶着秦叶子下了马车,远远瞧见已有两辆马车等候在地。 秦叶子说要带上庄曜玥的时候,庄守心让人回话,说宝熏得白大人特命他陪同其孙女一同前往。秦叶子本来就是出来玩的,觉得人多也热闹,立刻就答应了。 秦叶子和庄曜玥走近后,却看见庄守心身旁站着一个姑娘。 此人是白大人嫡孙女白思慈。她穿着上下两身的半截裙,上身是斜扣锦衣,袖子却是青色罗织。袖子一路向下,直到袖口时突然宽敞起来,微微垂落的袖子,使人一举一动间跟着飘动,甚是美丽。下身的罗裙是深红色的,点点的白色小花,很是沉稳的感觉。 她梳着一个单髻,编了一个大长斜辫子,置于身后。白思慈自幼受白大人教导,习得是上等礼仪,一举一动都要求得分毫不差。这使得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不见这个年纪应有的空灵活泼,反倒是非常的沉稳端庄。她站在庄守心身侧,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挂着淡淡的浅笑。 “咦?”秦叶子诧异的停下脚步。“怎么有个姑娘?” 庄曜玥倒是丝毫不惊讶的一个劲的往前走,秦叶子连忙跟上。 “庄守心没有与你说?”庄曜玥冷淡的问。 “他说要带一个小姑娘……” 秦叶子一边跟上一边回想,她突然顿悟。她光听是孙女,便以为是个小姑娘,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小姑娘。 秦叶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差点就把赖赖带来了。要不是赖赖一早被春子抱走,她还想让赖赖和‘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姐一起玩耍呢。 幸亏,差点丢人丢大发。 庄守心远远便能瞧见秦叶子和庄曜玥。他二人从华丽的马车上搀扶着下来。两人穿着青色的常服,一深一浅两个颜色,两人眉眼带笑,般配得如同天生一对一样。 那夜他鼓起勇气邀请了秦叶子,事后想想也觉得,如果只有两人私下如此接触,恐是不妥,怕给秦叶子带来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白大人会要求自己带上白思慈。 既然如此,秦叶子问能不能稍上庄曜玥,他还能有什么借口拒绝呢? 秦叶子像是闷了许久才得以出门的模样。她穿着浅青色的纱裙,周身上下束得紧紧的,把她的身形全部显露了出来。或许是因为闷热,秦叶子的长裙是用薄纱一层层盖上的,风一吹遍一阵又一阵的泛着涟漪,衬上她明媚的大眼睛,只要一眼,便止不住受她感染与她欢喜,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这茗山的山中仙子一般,耀人夺目。 秦叶子紧跟庄曜玥身后,一到庄守心和白思慈身前,两方便开始相互行礼。 “久闻庄太傅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小女子白大人孙女白思慈,见过庄太傅。” “哪里,本官早已听闻白大人嫡孙女气质入兰,冰雪聪明,今日才得以见小姐一面。” 白思慈微微点头颔首,她眉眼扫了一眼秦叶子,对着行礼。“想必这位,便是太傅夫人了?” 秦叶子跟着回礼,明显有些慌乱。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她还非常不适应。“小女子秦叶子,小姐唤一声……” 秦叶子卡壳了半天,突然一把拉过庄曜玥,当着庄守心和白思慈的面偷偷在他耳边嘀咕。“小胖,不要叫夫人,夫人好显老。但是叫姑娘没关系吧?” 秦叶子这问话,明显是,自己人没关系怎么叫姑娘都行,外人面前,还是要掂量一些。 刚刚小胖分明说了,现在整个高熏都知道她是小胖、咳,那啥。虽然他们心里头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人家不清楚啊…… “白小姐便喊一声秦姐姐便是。”庄守心出来解围道。 白思慈似乎没想到秦叶子会这么的不规矩,一时间也非常的尴尬。“是。秦姐姐与庄太傅的感情真好。” 秦叶子很是不好意思地扒拉自己的头发,好在庄曜玥眼明手快拦下了她。秦叶子总是喜欢折腾她的头发,今日她可是让人梳了头的,万一散开,就真的乱了。 没抓到头发的秦叶子瞪了多管闲事的庄曜玥一眼。“我们小时候就一起长大,也没什么感情不好的。” 秦叶子说完,还顺便朝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庄守心笑笑。 第172章 爬山进行时 庄曜玥醋味极了,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四人一起开始爬山,身后还跟着四个随从。在秦叶子看来,爬山最缺不了水,除了水能顺带野餐那是再好不过。 秦叶子一早便张罗听风的人做了许多吃的带来。这就苦了武战,一个带刀随从,也沦落到背东西的份上。 茗山一路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秦叶子等人走的是山间石道,一路蜿蜒向上。 这山虽不高,但架不住路远,攀上顶峰,还要走上很长的一段路。 别瞧庄曜玥和庄守心,二人是个文官,但骑马射箭这些也是要学的。两人的体力远比想象中的要好,加上二人明争暗斗,便是谁也不服输,反倒是越走越快。 秦叶子已经是‘四脚’落地便成爬了。她气喘吁吁的拽住勉强跟在她身侧的白思慈。“白小姐,爬不动了,我们歇歇脚吧……” 白思慈是个闺阁大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就跟不上了。此时是脚痛身痛,又累又热,小脸隐约还泛着惨白。 她能坚持到现在,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意志力。她是白家的人,自幼受的礼教,便是走晕倒在这路上,她也不会坑一声累的。 秦叶子坐在石阶上叹气,她伸手去抓白思慈的手,想让她坐下来,却突然发现对方手冰凉得很。“白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冷?你还好吧?” 秦叶子连忙站起身,且看白思慈惨白着一张小脸,也碰了碰她额头。 “白小姐,你快坐下,休息一会。快,拿点水来。” “唉。” 下人连忙递了水过去。 “谢谢秦姐姐。”白思慈勉强一笑。 “来,别光站着,坐下休息一会。” 白思慈很是尴尬的摇头。“不用了,思慈无碍的。” “这都无碍,你没瞧见你的脸有多恐怖。”秦叶子说完后又大概明白了白思慈的意思。她从腰间掏出自己的丝帕,给白思慈铺在了石阶上。“来,坐吧。” “这怎么了得。” “你就坐下吧!” 秦叶子将白思慈按坐在自己丝帕上。“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官家小姐事多,你瞧我。”秦叶子大方的往白思慈旁边一坐。“出来玩本来就是这样,爬山累的时候谁不是就地而坐,没人会笑话你的。” “是……秦姐姐教训得是。” “我哪有什么教训的……”秦叶子帮白思慈拨开额头上的湿发。小姑娘汗流得厉害,手却发冷。“你若累了,便让人停下,你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大家定会体谅你的。” 白思慈喝了几口水,好像渐渐缓和过来了。“思慈无用,拖累了大家,不想碍了大家的兴致。思慈是跟得上的。” 秦叶子摇摇头,不予至否。“我们还是在这休息一下吧,你跟得上,我可走不动了。”说到此处,秦叶子忍不住笑了。“我们等他们回来接吧。” 白思慈连忙摇头。“这怎么可以!大人和太傅还在前头等着……” “等什么!”秦叶子笑着安抚白思慈。“他们是爬到兴头上把我们给忘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会回身找我们的。你别瞧他们都挺不好相处的模样,实际上心地都很好,很有绅士风度的。” 把庄礼司说成心地好,这点大家都可以接受。 可说庄太傅心地也好,大家就要好好怀疑了。 “可是,既然如此,秦姐姐为什么不一开始便让庄太傅等你呢?这样庄太傅就不用再倒回来了。” “他们是男子,和女子不同,本身就是好体力。既然都是出来玩的,那也得让他们尽兴才是,如果一直陪我们,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白思慈诧异于秦叶子的说辞,暗自记下自己还不够善解人意。 且看这个秦姐姐,看上去是个随性潇洒的人,实际上心思细腻,难怪让庄太傅如此宠爱。“秦姐姐与太傅的感情真好,让人艳羡。太傅为了秦姐姐,一定会倒回来的。” “那当然!小胖的绅士风度我都灌输多少年了。”秦叶子一被说就露馅,大大咧咧的抹开笑脸,明媚开怀。 白思慈只是浅笑,不做过多的接话。 白思慈是官家小姐的典范。她从不多说,从不多做,某种意义上,像是个假人。她没有太多的自我感情,甚至生不出半点自主来。她在家听从父亲爷爷,嫁人后便遵德相夫教子,这便是她人生的全部了。 秦叶子一眼便瞧出白思慈是哪类人。 这样的小姑娘,没吃过苦头,却有着自己的坚持。任人摆布惯了,心地是好的,但也正因为是任人摆布,所以什么事情也都是能做得出来,非但能做,还能不带任何负担。 秦叶子见过这类人。音音她堂妹,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她恶毒到被音音给整消失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消失,消失在了肖家争权的纷争中……但这类人,只要不是利益相关者,都是无害的。 因此,秦叶子也很是懂得如何和白思慈沟通交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头果不其然庄曜玥和庄守心回头找了她们。 “叶子!”庄曜玥连忙跑到秦叶子身侧。“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好累……” 秦叶子一副走瘫了的模样,将脑袋靠在了庄曜玥的腿上。庄曜玥勉强松了一口气,额头上都带着汗。 庄守心一直看着秦叶子,等到她说无碍后这才放下心来询问身侧的白思慈。“白小姐,你怎么样?” “哦!”秦叶子突然抬头。“白小姐很累,现在看上去好多了。你们都是男子,懂不懂点怜香惜玉啊!” 秦叶子一人一个巴掌,啪啪打在他二人的身上。 庄守心十分自责的道。“是我没有注意到,不会再这样了。” 庄曜玥从随从那拿了水,小心喂了秦叶子两口。“叶子,我背你一段吧,这还有得走呢。” 秦叶子睨视庄曜玥。“这么英勇?” 庄曜玥笑道。“小时候你成天让我背你,你怎么不说这句?” “那是帮你减肥!如果没有我,哪有你今天这骗小姑娘的模样。”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庄曜玥还是那个胖子的时候,秦叶子过分到,只要旁人看不见,就脚不沾地不肯挪动。 美名其约帮庄曜玥减肥,实际上更多的是故意欺负他。庄曜玥分明知道,但还是止不住秦叶子一撒娇就顺了她。 白思慈看着庄曜玥和秦叶子相处,见庄守心喝水假意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头明白了七分。 他们幼时在一处长大,肯定有不少同年情谊,瞧这秦姐姐,也是难得的通透人,庄大人若因此上心,也不无可能。 白思慈今日前来,其实就是尊白大人命,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庄夫人。如今她基本也已经有了定论。 是个心思通透的美人,性子也是极好的。 瞧其与庄太傅如此恩爱,爷爷担心的事,应该也不会发生。 庄曜玥笑着戳了一下秦叶子的脑袋,转身便让秦叶子爬到他后背上。有送过来的苦力,秦叶子怎么可能不用,直接便爬了上去。 庄曜玥掂了两下。“叶子,你又长肉了。” 秦叶子顺手就是一个暴栗。庄曜玥哈哈大笑,背着秦叶子突然跑了一段,秦叶子吓得不轻,连忙大叫揽着他的脖子。 庄守心扶白思慈起身,白思慈收走秦叶子给铺在地的丝帕,两人缓步跟在了后头。 等爬上山顶的时候,早已是日晒三杆,好不容易才吃上饭,大家也都饿了。说是吃饭,其实都是些小糕点。秦叶子则是啃着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秦叶子自然是觉得,这个更能填饱肚子。 她一看庄守心还在山边眺望没有过来,便拿了两个馒头过去。这次庄曜玥倒是不黏她。 “这真美!”秦叶子来到庄守心身侧,一看也是两眼放光,十分自然顺手的把馒头递给庄守心。“吃点东西吧,一顿不吃饿得慌。” 庄守心接过馒头,目光没有再看秦叶子,而是依旧注视着山下美景。“秦叶子,这些年,你还好吗?” “挺好的。”秦叶子点了点头。“你瞧我,充分利用你给的五百两,把自己置于人生巅峰,我那酒馆,下次请你去听戏啊!挺有意思的。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有个妹妹,她很会管事,现在我就是甩手掌柜,好得不能再好。” 庄守心垂眼笑笑。他知道庄曜玥是故意的,但也止不住让自己泛酸伤怀。他为了今日的爬山,特意挑了一件新衣裳,穿了新靴子。出门前还在铜镜前几番打量自己的玉冠,生怕有一丝不听话的丝发跑了出来。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笑话。 可秦叶子是高兴的,秦叶子高兴,他便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性子太闷了,或者,并不能给秦叶子带来欢笑,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 “秦叶子,你过得好,那便好了。” 秦叶子不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庄守心的难过。只是她连小胖都无法回应,更何况是这个曾经抛下她的人。 秦叶子和庄曜玥今日的亲近,一方面是想要让小胖高兴些,另一方面,不无做给庄守心看的意思。 她瞧庄守心眼里还有情,她不想误了他。听闻,庄守心这个年纪了,也还没有个议亲的姑娘,虽然不一定是为了她,可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找个姑娘过日子。 “庄守心,你还记得当初我让小胖去找许秀儿吧?” “记得。那时,你是为了让他上进。你分明喜欢他,却还帮他去找别的姑娘。你的这份心意,他现在能感觉到了吗?” 秦叶子稍稍红了耳尖。“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觉得他俩不成。但是小胖那是第一次那么喜欢人家姑娘。第一次的感情,总是很纯粹的,即使没有结果,不留遗憾那就够了。可若留了遗憾,只要是个美丽的回忆,就不算错过,不是吗?” 庄守心知道秦叶子是在开导自己,他耳旁一阵燥热。“秦叶子,那次,你为何不来呢?” “啊?” 庄守心睫毛轻轻颤动,君子如玉,纤尘不染。犹如仙人一般凛然不可近的人,遇着情爱之事,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秦叶子,你不是说至少给我个美丽的回忆吗?”庄守心回首看向秦叶子,盯着她茫然的大眼睛。“八年前,午时之约,你为何没来?” 咦? 咦! 第173章 缠斗 山亭一边。 庄曜玥正在试探白思慈。白大人想嫁孙女,是众人知而不宣的事情。白思慈是个聪明人,不用庄曜玥明说,她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概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的省时省力,两人一来二去的,都从对方身上交换到了有用的信息。 正聊着,却突然听见秦叶子大吼。 “我没来!是你没来吧!我等了你很久啊!” 庄曜玥瞬间浑身僵硬,腰板挺直。 白思慈疑惑的看向秦叶子。“那边是怎么了?不会有事吧!” 白思慈想要起身去看看,却被庄曜玥拦下。 “罢了。不管他们。”庄曜玥拦下白思慈后,便静默了半响,这才道:“本官望白小姐与白大人托个口信。本官与庄大人为难,一直都是为公为私。只要白大人能帮本官除去这心头之堵,让庄大人早日成亲,官学私学本官决不再议。甚至,本官可以让皇上,彻底打消这个心思。” 白思慈微微一颤,对于朝堂之事她一个姑娘家并不大懂。只是庄太傅这话未免太过直白,庄大人成亲,和庄太傅有什么干系?说是为私,眼看这情况,分明是不喜庄大人与自己夫人亲近。只是如此直接的说出来,甚至是为了私事牵扯到公事,白思慈只能道,庄太傅确实一如传闻中的那般肆意妄为。 “庄太傅的话,思慈定当带到。” 庄曜玥点了点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吃着糕点。 秦叶子和庄守心还陷入在荒谬之中。 “秦叶子,你这是何意?” “庄守心,你不来就算了,骗我就没意思了。我分明等你,一直等到夜□□至,后来还发寒烧了三日。你不来,我不怨你,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若不来,还说你来了。这我就不能原谅你。” 庄守心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甚至觉得,秦叶子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说的是另一件事。可是很明显没有。 庄守心心跳入擂鼓。只道是秦叶子来晚,二人错过了,心中是泛甜又泛酸,难受得不得了。“秦叶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午时三刻,你自己定的午时三刻都不知道?我秦叶子不说假话,午时三刻,我分明是到了的。” “你说、我定的午时三刻?” “对啊!”秦叶子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庄守心,很受惊吓的模样。“不会你记错时间了吧!这也太、你真的去了?我还以为你是后悔了!” 秦叶子拍拍胸口,安抚自己受惊吓的小心脏。她一直以为她被嫌弃了,还特别的受打击,真相要不要这么狗血?她有点接受无能啊! 和庄守心不一样,秦叶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如果当时庄守心在,她跟着庄守心走了,那往后就肯定没有别人,只有庄守心。可庄守心不在,这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就当这是一段早年记忆,偶尔拿来说说提提,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因此无论是她说起来,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妥,都没有太沾染什么感情。 遗憾吗?没有。 生气吗?没有。 开心吗?知道自己不是被嫌弃,隐约是有点安慰。 这就好比多年后,一群四五十岁的高中同学一起聚会。说起当年的事,曾经我欺负过你,一杯酒下肚,什么都没有了。曾经我喜欢过你,原来我还错过了这样的感情,两人微微一笑,也是什么都淡了。 可这一切,对于庄守心来说,不是过去式。 在他看来,这仍旧是他感情的全部。庄守心的脑子里一一过滤有可能在信里动手脚的人。 阿修,他一心为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当时,他为了让他等秦叶子,也非常的为难。 那封信,除了阿修,还有谁? 谁还碰过那封信? “秦叶子。”庄守心急切地抓住秦叶子的手臂。“下人交给你那封信的时候,可有不妥?” “啊?不妥?没什么不妥的啊?信好好的,信封完好无损,都没拆封过……” 秦叶子话说一半突然哽住了。 若说不妥,就是当时小胖那奇奇怪怪的口气,秦叶子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些。“那信有何不妥?” “秦叶子,我分明记得,我与你约的是午时一刻。那日我着急赶路,午时至,到午时二刻离开。秦叶子,你确定你看到的信,上头写着午时三刻?” 秦叶子慌乱的闪着眼睛,把手从庄守心手中挣脱出来。她避开庄守心充满哀切的眼神。 她心乱如麻,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坏人。 如果当年真的是错过。 可能,还真要给庄守心,留下抹不掉的遗憾了。 秦叶子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或许是我看错了……” “秦叶子……” “松开!” 庄守心还想纠缠,庄曜玥已经是实在看不下去,他上前将自己置于两人中间,从中揽过秦叶子。 庄守心茫然无措的看了一眼庄曜玥,眼神涣散,嘴里却一直嘀咕着。“完好无损的信,信封是从县府拿的,信没有经过县令……是不是你!”庄守心突然看向庄曜玥,大吼道:“是不是你庄曜玥!” “庄大人……您冷静些……”白思慈第一次看到庄守心如此发怒,以往的闲雅淡然被他抛却到一边,他像个暴怒的狮子一般,疯狂的看着庄曜玥。 庄曜玥此时还揽着秦叶子,秦叶子手搭在他手臂上,缓缓抬头看他。 小胖长得真的很好,哪怕是由下至上的角度,他削尖的下巴,在阳光下留下一道亮光,刺得她两眼发疼。 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小胖。 却还以为自己看懂了。 秦叶子感觉到庄曜玥揽着自己的手又收紧了些。“是又如何?庄守心,你个道貌岸然……” 庄曜玥话说一半,便被庄守心抓住衣领拉开。庄曜玥狠狠地挨了庄守心一拳。 “庄大人!”白思慈惊恐的大叫,连忙上前想要阻拦,可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介入得进去。 庄曜玥和庄守心拽着对方的衣领僵持对峙。 “你敢!你竟然敢!” “我有何不敢!秦叶子是我庄曜玥的媳妇!你从小就惦记她,还诓骗走了她送我的毛笔!” 庄守心气急之下,又给了庄曜玥一拳。“你从未珍惜过她!你也不稀罕那支毛笔!她来时手上都是茧子,为了你一定费了许多心思。而你!只不过是想诓骗她,拿银子给别的女子买礼物罢了!” 庄曜玥也跟着怒火直升,他反击的和庄守心缠打在一起。“这便是你惦记我媳妇的理由么!你考了举人就不该回来!我与叶子过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样!” 白思慈被两人的话惊吓到,以至于她只能站在原地,连上前劝架都忘了。 “如果不是你!秦叶子一定会跟我走的!你待她不好,自有我心疼她……” “你怎么知道我待她不好!庄守心!别为你的龌龊找借口!你不是想耍小心思吗?”庄曜玥嘴角挂着血迹,嘴唇明显被打破了,他咧嘴笑着,模样看上去有些疯狂。“可是怎么办?你以为一封官学推荐信便能让我放弃叶子。你休想!我还偏偏把她给上我户籍了!” 庄守心气红了眼睛,眼里满是血丝。“你问过她没有,你问过她没有!她年幼可怜被卖到你们家,成日里除了哄着你、给你们家干活,还要受你娘打骂!你心疼过没有,你若待不好她,自有我好好待她,你凭什么这般拦下她!” 庄守心话说得大声,拽着庄曜玥衣领的手也在颤抖,他每说的一句话,都把自己带到了过去。 庄曜玥有着秀才的爹,疼爱他的娘。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相依为命的爷爷,他无数次想帮帮秦叶子。自从那夜,秦叶子给他看过手臂上被李氏打的伤,他便一直挂心想要帮她。 可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连铜板都得靠骗的人! 秦叶子待他是那般的好,救了他爷爷,还想法子让他上书院读书。这般好的秦叶子,却还要被庄曜玥那样对待,而他除了观望心疼,什么都办不到! “就凭她是我媳妇!你有本事也让你爷爷给你买一个啊!惦记别人的算什么本事!我告诉你!我庄曜玥一天不死,叶子她一天都是我……” 啪! 啪! 眼看两个大男人越说越像个斗气的孩子,越大越没有个分寸。秦叶子到顺手折了根小树枝,啪啪下给了二人一下。 两人被抽打得发疼,停下来看秦叶子。 此时两人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庄守心的一身锦衣滚满了脏泥,脸上挨了两下,一双眼睛泛红,理智荡然无存的模样。 庄曜玥则是更惨,头发乱了,脸边都是低垂的小丝发,脸上各处都是青肿,衣裳也被扯乱。明明看上去胜算更大的人,实际上却一边倒的挨打。 他看秦叶子的眼神,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的那般。 什么温润公子,什么阴险诡谲,什么不喜于外……都被他们丢到山脚下去了。 秦叶子看得生气,又是两下抽,直到他二人分开。 两人跌坐在地上,看着拿树枝晃悠的秦叶子,像个孩童一般无措的盯着她。 就好像,她是主持公道的大人,她的一句肯定,便是另一个人的否认。对错掌握在她的手上,她决定着所有的一切。 第174章 善良的好人 可秦叶子什么都不说,只是丢下树枝,以及一句‘走了’。(小说) 秦叶子倒是没管那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只是拉走了围观群众白思慈。白思慈本来就是累极,被拉着走了一段后便不行了,秦叶子倒是体贴的松开她,和她缓步下山。 庄曜玥和庄守心并没有跟来。 白思慈默默看着秦叶子,和嫉妒相比,好奇居多。 爷爷有意要把她嫁给庄大人。庄大人是个优秀的才俊,这点没人能否认。大人风度翩翩,才识不凡,谦和有礼,便是哪家闺阁小姐,也是甘愿的。 娘亲和奶奶也说,这是桩极好的姻缘。就连几个庶妹也是非常羡慕,一度想要跟随出嫁。 白思慈是个沉稳的性子,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期待的。 她知晓庄守心恋慕旁人,其实也说不上生气。毕竟二人也没有什么实在的感情,可微微遗憾还是有的。只是这姑娘却是庄太傅的夫人。 该是怎样世间难得的姑娘,才能让两位不可高攀的大人动起手来。 “秦姐姐,这次,也不管庄太傅吗?”白思慈问道。 秦叶子摇摇头,也显得苦恼。“让他们打吧,如果有什么是一场架解决不了的,那就两场!” “那秦姐姐你刚刚为何要阻止他们?” 秦叶子稍稍红了耳尖。“怒火上来时说的话,都不算话的,让他们清醒点,省得说出违心伤害了对方的话。更何况,我一个当事人站在那,听他们胡扯,越说越过分。” “思慈是羡慕的,想必许多人都羡慕秦姐姐。庄太傅待你很好,也且听,庄大人也是很喜欢你。” 秦叶子歪脑袋去看白思慈。“你喜欢庄守心?” “大人那般优秀,便是受得许多姑娘倾慕。” 白思慈没有明说,秦叶子也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她这么一问,很明显让白思慈戒备了起来。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两个人还只有七八岁,什么都不是。” 白思慈以为秦叶子要给自己立威,便笑道。“过去的日子虽然深刻,但也无关未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秦叶子提起自己的裙角,想只青色蝴蝶飞舞一般,欢乐的蹦跳跑过几个石阶。秦叶子负手停下,回身看白思慈,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他们二人都是个心地极善的,我从没见过那样纯粹好心地的人。” 白思慈被秦叶子的一系列动作迷花了眼,只觉得她是极有活力极漂亮的。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秦叶子挪动视线。 白思慈缓步走到秦叶子跟前。“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齐往台阶下走。 “且说小胖,是个傻的,性子却很直朗,他懵懂受骗,受不住气便与人打了一架。又好骗可又善良。再说庄守心,小时候便是个性子通透的,非常机灵,十分孝顺不说,也非常好骗,刚刚你也听见了,他见我挨打,心里头也难受,可实际上,先前我才与他有了矛盾,他却立刻信我,反倒是还担心我。” 白思慈觉得,秦叶子更多的,像是把这两人当作孩子看。或许,也是因为,她的眼睛,也跟个孩子一样清澈,并渴望美好。 因为这样,所以她看到的,都是无害的。她觉得她认识的两个人都没有变,都像儿时一样,她频繁的用好骗和善良挂钩,或许,曾几何时,她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阴谋诡计,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觉得这般。 心思缜密七窍玲珑心的白思慈,意外地看懂了秦叶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白思慈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不是白家的女儿,或许,就能和秦叶子成为朋友了。这样单纯的美好,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守护,让她不被伤害。 白思慈挂上真诚的笑容。“是的,秦姐姐你这么一说,两人都是极善的。” “他们会和好的。”秦叶子笑眼眯眯。 白思慈忘记了脚痛,快步跟上秦叶子,不愿自己落下。“秦姐姐,其实,思慈的爷爷,想要让思慈嫁给庄大人。不过……听闻庄大人推托了几次……”白思慈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秦叶子说起这个,可她就是说了。 或许,是因为她从没有机会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迫切的想要和人交流。她一直只是听着受着,难得,也想想别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对象可能不大适合……可她就是想说与她听。 “真的!” 秦叶子很是诧异。 白思慈红了脸颊,羞怯的点了点头。“只是……庄大人似乎不愿。”白思慈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说一边走着。“思慈虽觉得这是桩好姻缘,但若不成,思慈也不觉得懊恼。爷爷总会把思慈安排妥当了。” “可你不是喜欢庄守心吗?” 白思慈笑道。“怕是没有姑娘会不喜欢庄大人。思慈近来一直在想自己的将来。思慈只愿能有个能待思慈好的夫婿,能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便好。嫁不嫁与庄大人,其实思慈并不想强求……思慈与秦姐姐说这些,只是觉得,秦姐姐的话,应该是能懂思慈的。” 这是白思慈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在白家,白大人就是权威,若是白大人想要她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不想强求的话来的。只有当白大人放弃了,她才有可能在最后补上这么一句。 秦叶子觉得,这姑娘靠谱。 真是像极了音音的堂妹。 不与为敌的时候,都是柔情似水,善解人意,人畜无害的。秦叶子还记得当初音音把堂妹赶出家门的时候,那堂妹只是笑笑敬了杯酒给音音,没有一点发怒、没有一点懊恼,平平淡淡的,仿佛就这么接受了结局。也或者,结局一开始跟她就没有什么关系。 作为棋子,拥有棋子的认知。这边不行,下棋人就会把她摆在另一边,再去另一边厮杀,这就够了。 秦叶子当时就觉得莫名其妙,而音音却很有耐心的跟她说了一长段。 如若白思慈和音音撞上,应该能成为很好的知心人才对。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秦叶子摇头。“我这人,其实就是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什么感情啊!与人相处啊!我都没个上心的。只是我有一个好友,她心思非常的细腻,总能一眼就把人看透了。如果我让你觉得,我懂了你,那么一定是因为我那个好友。” 白思慈说不上自己是尴尬还是失落。她声音略微有些沮丧。“那秦姐姐那位好友,应该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姑娘才是。” 秦叶子最喜欢听人家赞美肖音音。那感觉,简直比听见人家夸自己还美。“那是当然!” “如若有幸,思慈能见上一面,那就好了。” 白思慈说到秦叶子的伤心处,秦叶子微微叹息。“她可能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她的消息了。如果我有幸,能再见上她一面,那就好了。” 白思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见说到秦叶子的伤心处,便也静了下来,不再胡乱搭话。 秦叶子收拾了一下心情,朝白思慈笑道。“虽然我不大能懂你,但是我懂庄守心啊!” “什么?” “如果你哪天真地嫁给了他,不用慌,不用怕,他性子好,人也特别善良。其实,你也可以偶尔跟他发发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说不定,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呢!” 白思慈眨了眨眼睛,听得入了迷。 秦叶子对于白思慈来说,是个特别的人,以至于,她把秦叶子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了。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恍然想起,真的试着用了一下……当然,这是后话了。 白思慈和秦叶子各自坐了一辆马车离开。只留一辆马车给两个打架闹脾气的男人。 秦叶子很有心计的坐走了庄守心的马车。她想让庄曜玥和庄守心两人多待在一起,这样也就能多说说话。 她留下了小胖的马车,小胖做错事,总不能不带庄守心。 可如果她留下庄守心的马车,她有预感,小胖就得走着回府了。 关于庄守心和庄曜玥说的话,秦叶子谈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只想回去好好吃顿饭,然后捂被子睡上一觉。其它的事情,再说吧。 本来就是过去的事情,结果竟然像毛线一样到处打结滚成一团。此时突然理顺了,但又是过去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应该生气吗?或许。 但生气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不如先吃饱饭睡觉。 白思慈回了白府,面对白大人的问话,避重就轻的把事情说了。白大人为了避免庄守心觉得自己监视,特意没让白思慈带下人跟从。因此,这事怎么说,还是白思慈说了算。 白大人不问庄守心,问的自然只有他关心的秦叶子。白思慈很是维护的把秦叶子说得非常无害,带了庄曜玥的话,也为庄守心说了几句。 把庄守心那严重到和庄曜玥打架的情谊。说成了少时爱慕,减轻了白大人的不少戒备,挽回了白大人对庄守心的好感。 这虽然是白思慈第一次违背家里人,但整个过程淡定自如,问答流畅,丝毫不见慌乱。 白思慈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秦姐姐说的。 大人和太傅,都是非常善心的人。 而秦姐姐…… 也是个好人吧。 第175章 醉酒夜话 夜半三更时的京城,每家每户都是吹蜡入眠,夜幕笼罩下一片寂静。 睡得正香的秦叶子,遭到了暴力砸门。秦叶子是个有起床气的,一下子便跃起了身。她快步穿上鞋子,准备冲出去跟砸门的人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屋门外,靠坐在地上的,正是御前三品庄太傅庄曜玥。他手边放着一个酒瓶子,浑身的酒气味,整个人衣裳不整、发冠凌乱,若不是那双深沉不见底的黑眸,看上去倒只像是个普通落魄买醉的书生。 庄曜玥喝了一口酒,又是接连几下敲门。“秦叶子!”庄曜玥大吼,复又可怜兮兮的道:“叶子……你给我开开、开开门。” 本来已经把手搭在门拦上的秦叶子停顿了一下,她不甚高兴的赶他。“开什么门!滚回你府睡去!成日跑一个姑娘房里,羞不羞!” “什么姑娘?你是我媳妇!” 秦叶子被庄曜玥的话吼得不高兴。“你休想!谁规定领了证就是夫妻?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 “那你还是我媳妇……” 庄曜玥迷糊的低下头,喝了口酒,他坐在地,手搭在膝盖上,脑袋则是点点沉沉。 秦叶子听到这,再听不出来人喝醉那也是傻了。“你不是不大能喝酒吗?喝什么酒啊?” “你先给我开门……” 秦叶子反倒还真是不开。她也往地上坐,靠在门上。此时的她,身着白色袭衣,长发齐腰,发丝倾落在两肩,显得她人更加娇小,借着月光,她在夜中尤为醒目。 “不开!小胖你回去吧。你与庄守心道歉了吗?你也是个能耐人,竟然能把庄守心逼急了打你。” “我为何要道歉?”庄曜玥听见秦叶子就在自己的身后,人也不吵闹了,也安静了下来。 “你拆人书信,本就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你还私自篡改了书信内容。” “呵。”庄曜玥冷笑。“我应不看不改,任由你跟他走吗?” 秦叶子心中泛酸。“小胖,你喜欢我,你可以告诉我……”秦叶子说到此处却安静了下来。“只是我也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庄曜玥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酸涩感就要跃出喉咙一般。 秦叶子不想去判这件事,因为实在没什么好判的。 你说小胖错了。 但确实是庄守心用手段在先。 可你说小胖没错。 但站不住脚,他也真错了。 你怪他不说明白。 可她也不是没有明说。 你说他不相信人,不敢开口挽留。 可她也不相信人,不敢开口确认。 怪只怪,她明白得太早,而他,又懂得太迟。 大概爱就是这样,让人畏畏缩缩,患得患失,喜的时候甜得掉牙,疼的时候酸得心慌。 秦叶子活了两辈子,也是在庄曜玥身上初偿了情爱的滋味,只是那般的苦,以至于她不敢再品第二次。 “叶子,你给我开开门吧。我想你了。” 听着小胖委屈的声音,秦叶子差点就应下了。她早已习惯了对他有求必应,必须要用极大的意志力去克制。 “你回去吧。小胖,你真的不用再等我了。你已经二十四岁了,好多在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第二个。爹娘不说,可心里头却担心极了。我秦叶子就是个奇葩另类,注定是要一个人过一辈子的。你又何必让我拽下水呢?” 庄曜玥眼角泛红,委屈、难过、心疼,一系列的感情变化统统涌上眼眶。 庄曜玥的酒意去了两三分。 “秦叶子,我会帮你找到肖音音的。春子告诉我,她会让你改变主意,你会重新喜欢上我的。那样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叶子,我不该那么对你,庄守心说得没错,小时候我骗了你,你待我那般的好,教我读书识字、还总是护着我。我却对你说出了给你找夫家的混账话!你一定伤心极了。都是我不好……” 秦叶子莫名的想哭,她拽紧自己的小拳头,抱膝蜷缩在了一起。 “找不到她的。”秦叶子哽咽的掉下眼泪。“她死了,小胖,她死了……” 秦叶子低声痛苦,庄曜玥握着酒瓶子的手稍不注意微微松开,酒瓶子落到了地上,酒洒了一地。庄曜玥慌乱之下,想要去捡,可秦叶子一遍又一遍的‘她死了’不断冲击着他的思想,让他僵硬在原地,做不出任何的判断。 “小胖,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害你。”秦叶子伤心的抹着眼泪,哭泣声压抑着,十分可怜。“我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我不像你,你有疼爱你的娘,便是一块瘦肉都舍不得多咬两口。你有疼爱你的爹,尊尊教导不厌其烦。我什么都没有。我很小的时候便一个人,我吃着一长桌够不着的饭菜,无论怎么期待都不会有人管我。我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我不想害你……” 秦叶子哭到伤心处,不断地哽咽。“我也不想害了庄守心,他喜欢我,他是个好人。你们别吵架,为了我做什么都是不值得的。” 无论秦叶子嘴上怎么说不嫁人,心里其实是自卑的。 她一直心存自卑,却是在庄曜玥和庄守心接连放弃她后爆发了。在秦叶子看来,再没有比庄曜玥更好欺负的老实人,再没有比庄守心更善良的好人,可如果这两个人都不喜欢她,那天底下,是真的不会再有人喜欢她。 与其期待并受到伤害。 还不如自己放开手。 就跟当年幼儿园时一样,满怀期待的希望能有人接近自己,结果,她只不过是剩下的那一个。 再也不会有另一个肖音音。她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她死了。 她再也看不见她的面瘫脸,再也听不见她的关心话。 她死了,她早就死了! 一双温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把她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秦叶子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滴落,表情却呆滞了。那个怀抱温柔极了,好像是轻轻一碰就要伤到她一样,那么的小心翼翼。 秦叶子终于忍不住汹涌的泪水,她拽紧那人的领口,像是深海里漂流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一般。 窗子被风吹得一下又一下的煽动,打到了墙上,又缓慢的弹了回来。 “你怎么……嗝,你怎么爬窗进来。” “你哭得伤心。”庄曜玥一手抱着秦叶子的头,一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叶子,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从小到大,她只要一落泪,他便心慌得不行。 原先带着六七分酒意过来的人,此时清醒得只剩了五六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满身的酒气。秦叶子却不觉得什么,反倒是紧紧的拽着他,贪婪的呼吸,她觉得,自己都有些醉了。 “小胖,你要了我吧。我给你生个孩子。你就不要再管我了。我是个没救的人,除了害人以外什么本事都没有。”秦叶子泪流满面,直接在庄曜玥的身上擦拭。“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我心里头害怕。那么多人喊着找你麻烦,大家都不盼着你点好。” 庄曜玥苦笑,他扶起秦叶子,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秦叶子很是温顺的抱着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庄曜玥把秦叶子放到床上,帮她脱去了鞋。 盖上被子的秦叶子看上去温顺无害极了。庄曜玥心下一动,解开自己的外衣。 “叶子,我不要。” 庄曜玥身着袭衣脱去鞋袜侧身躺在外侧。他吻了吻秦叶子的额头。“叶子,她真的死了吗?那么你呢?你来自哪里?” 秦叶子突然浑身僵硬,后背一阵发凉。她虽然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掩饰,但小胖一直都没有问。 之前哭得厉害,秦叶子还在哽咽。她一把抹掉泪。“我也死了,我死了,才到这里来了。” “是吗?” 庄曜玥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根本不在意,他只是摸了摸秦叶子的脑袋,朝她安抚的一笑。“所以,她死了。但是,你也没能放弃找她,对么?” 秦叶子知道庄曜玥说的是肖音音。 她点了点头。 “叶子。很快,我会帮你把和炎和义部翻个遍。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要不要和我生个孩子,好吗?” 庄曜玥醉了,秦叶子可没有醉。她间接证实了,庄曜玥此时做的那些危险事情,都是为了她。“可你不许再做危险的事……” 庄曜玥堵上了秦叶子的红唇,轻轻啃咬她。 他的眸子,比黑夜高悬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还要闪亮。他用自己认真地嗓音承诺道:“我不会。叶子,我还未八抬大轿迎你入门,与你举案齐眉,共享儿孙满堂呢。” 第176章 让公主出嫁 第二日,日头高升的时候,秦叶子才得以翻身起床。秦叶子起床时,身边躺了个明显外观有碍观赏的人。 秦叶子不得不承认,庄曜玥睡相一向很好。踏踏实实的,反倒任由她各种折腾。只是这嘴角下唇肿了一块,脸颊便也青紫了一块,就连额头,也很明显的遭受过重击。 昨日夜里,她没能仔细瞧,这么一看,简直是被庄守心吊打成猪头了啊! 秦叶子开始回忆昨天两个人的行为对话,再看看庄曜玥这受伤的俊脸,没止住偷偷摸摸的笑。 秦叶子小心爬下床,闻闻自己身上,好像也沾染上了酒气。她准备去拿件熏香了的外衣盖上,路过铜镜的时候,倍感不妙。 只瞧她下唇被人咬破,脖子处还泛着点点粉色小梅花,秦叶子热气一下冲破头顶,差点就炸了。她顺手抓了把梳子,在梳妆台上疯狂的击打着,以此来发泄自己躁乱的内心。 被吵醒的床上人,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身子。 大概,不用上朝就是有这般的好处,什么都不用担心,舒舒服服的睡了个饱。 庄曜玥手往身侧一摸,秦叶子呢? 庄曜玥撑着起身,宿醉的后果就是止不住地头疼,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看见秦叶子穿着袭衣,长发低垂,扒在屏风后,瞪着大眼睛看自己。 庄曜玥如沐春风般扬起嘴角一笑。“躲在那做什么?” 秦叶子指了指自己的唇,又挨个点了点自己的脖子。“禽兽!” 庄曜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弯起一边脚,手撑在膝盖上,虽然被打伤,但完全掩盖不了其身上摄人的气势。 “中途醒来的时候,发现媳妇正毫无防备的睡着……叶子,我对天发誓,我努力克制了。” 秦叶子对于某人说不要却三番四次动手动脚的行为非常的看不起。“你个伪君子!你自己被打成那样,偏又来咬我,现在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把你打的。” “哦!说起挨打!”庄曜玥唰的一下卷起自己的衣袖,翻来覆去硬是找到了秦叶子打他身上的树枝痕迹。“我确实挨打了。” 秦叶子瞪他,走到床沿边。“你以前打架挺厉害的。是不是因为没以前的胖胖身材了?怎么看上去连庄守心都不如?” “我让他的。”庄曜玥苦笑。“他不算前账,光觉得我害了他,我多挨两下打,省得他和我纠缠。反正,我是绝不会认什么错的。” 小胖耍起无赖来,简直和春子一模一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还打你哪了?” 庄曜玥一听眼睛就放亮光,他连忙解开自己的上衣。“叶子,你给我上上药吧。真疼!” 秦叶子瞪了庄曜玥一眼,跑去给他拿药箱。 要不怎么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秦叶子瞧着小胖有力的臂膀和后腰,不由得想起当初胖大个的身材。她嘴里不甘愿的嘟囔,手却很老实的给庄曜玥上药。 “你们说说,都多大人了,解决问题的方式要不要这么原始?” “是他先动手的。”庄曜玥趴在床上,很是享受的模样。“他是瞧我停职,故意往我脸上打。可我顾了他要上朝,虽不打他脸,但也狠狠的往他身上揍了几下!” 秦叶子‘啪’的一声打在了庄曜玥的后背上。“你还得意上了!”秦叶子稍稍犹豫了半响。“昨日你说,你有办法在和炎和义部找人?真的假的?” 这年头,信息闭塞,找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放心吧,我已收到消息,义部那边,老首领已死,他兄弟沿袭继承了他的大位,我已向皇上递了章程。等到皇上被六卿搅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便是我重新上朝议政的时候。” 秦叶子听见庄曜玥胸有成竹的说辞,咧嘴一笑,又止不住地打他。 小胖越来越牛气了,如果不是被打成这样,简直帅得掉渣。 秦叶子又忍不住哈哈的取笑庄曜玥。 雨月宫里,若云公主正斜躺在榻上,身旁两侧的宫女帮她扇着扇子。她闭眼假寐,下头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此人,正是许贵人宫里的宫女。 先前许贵人因为话多碎嘴,才被若云公主恐吓了一番,如今,想必也是宫里人得罪了她。 贺连翰端来一杯热茶,一身侍卫装扮,即使如此,在侍卫之中,也是个模样上佳的。只见他腰板挺直,步伐稳重,身上的佩剑随着步子晃动,满是威吓。 他将茶恭恭敬敬的端到若云公主跟前。若云公朱抬眼看他,撑着身子坐起身。她端起茶杯,茶盖拨开茶叶,正要凑嘴去喝,却突然停下。 “这么热的茶,让本宫如何喝得下!” “啊!” 若云公主甩手把热茶扔向底下的宫女,滚烫的热茶正往宫女脸上去。 小宫女虽然稍稍避开了脸,却也被烫得不轻,被烫到的右脸颊和脖子很快便红了一大片,还泛着热气不断的往外冒。 小宫女尖叫了一声,又连忙闭嘴磕头,眼泪直流也不敢去擦拭。热茶一度从她的衣裳上滴落,她烫疼得厉害,不敢闪躲。 贺连翰先是愣了一下,便默默退到一边。 “说说看吧。你的主子,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她与其她贵人们,又说了什么?” “公主饶命啊!我家主子只是与几位贵人闲聊,并没有说什么与贵妃娘娘不好的事。” 若云公主顺手抓起身侧书案上的磨砚砸向小宫女。小宫女的脑袋立刻就被砸破冒了血迹。 “胆敢与本宫撒谎!你可知欺上的罪名便能要了你这条小命!”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 小宫女不断磕着头,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在若云公主身侧低声通报。“公主殿下,许贵人求见。” 若云公主挑了眉,她模样本就清冷,如今一瞧,反倒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今儿个是什么风?上回才说不进雨月宫的人,这回竟然亲自送上门了……去请吧。” “是。” 小太监得了命连忙去请人。 许贵人其实也已经三十好几了,只是风韵仍在,举手投足间都是媚气。她身着贵人服饰,穿金戴银,极其隆重的打扮了一番。 许贵人一进殿,就看见了自己宫的小宫女。她只是微微一瞥,便朝若云公主笑道:“公主好生兴致,天还没黑,就开始整治下人了。” 这是一句讽刺话。 宫里人都道,雨月宫的若云公主,喜欢施刑下人,因手段极其残忍,所以无法在白日里进行。都是在深夜里,雨月宫里处处可听被折磨人的哀嚎声。 “都怪这下人不长眼睛。许贵人既然来了,便请落座。” 许贵人到一旁落座。 小宫女连滚带爬的来到许贵人脚下。“娘娘救救小人,小人是被冤枉的,小人什么也没说,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小宫女,长得挺标致的,真是可惜了一张小脸。”许贵人说到此处,抬起小宫女的下巴,故意用自己的指甲去刮伤小宫女的脸。“先前皇上来本宫那小坐,连瞧了好几眼,公主可真会给本宫添麻烦。” “呵。”若云公主冷笑。“本宫还给娘娘送了份人情。本宫就道,怎偏生就这个宫女看上去迷糊,原来如此。” 许贵人松开小宫女,无视小宫女惊恐的表情。“若云公主想要拿她怎么出气,本宫都是不敢拦的。公主不就是想知道,本宫那日与姐姐妹妹们闲聊了什么吗?” “你要告诉本宫?你会这般好心?” 许贵人掩嘴一笑,自带万种风情。她眉眼还扫过贺连翰,隐约有几分勾引之意。她做得隐晦,便也只有贺连翰注意到了。贺连翰面无表情,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许贵人隐约有些失落。 “此事与公主有关,公主若是这般好奇逼问,本宫也是无法。” 若云公主收敛了眼神,她隐约觉得不对劲。许贵人一向爱与她过不去,但一直都是畏惧居多,不敢主动来招惹她。便是那天,不知道与其它贵人聊了什么,她百般打听,却是哪个宫都没有消息。 她这才把人抓回来,准备问个清楚。 谁知道,这个小宫女是个弃子不说,还愚笨的想要帮主子守住秘密,以为这样便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简直愚蠢。 她失了先机,落到许贵人的圈套里了。现在,许贵人一句‘逼问’,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让她顺便帮忙解决了一个隐患。 这宫里,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至少稍微不注意,就会一败涂地,死无全尸。 “那日本宫侍寝皇上,听得皇上烦恼。义部新首领上位,向高熏讨要贺礼。可公主也知道,高熏早便与和炎定了规矩,不与义部进礼。可近年来,义部北疆难得平静,若不进礼,怕是新首领会不大高兴,觉得高熏怀有敌意……” “你便是将此国事四处张扬!” 若云公主呵斥许贵人。 许贵人浅笑。“本宫岂敢。这是家事,不是国事。庄太傅给皇上递了折子,说是解决此事的万全之法,便是将宫中尚未婚嫁的公主下嫁……” “你胡说!”若云公主猛地站起身。 第177章 公主式挽留 “你疯了吗?太傅是本宫之师,你可知,你在胡乱指控些什么?” “这事是皇上与本宫闲谈说的。( w w w.g g do w n.com)想必公主的母妃,贵妃娘娘,应该更加清楚事情原由才对。本宫一个外人,哪里好说些什么,只是公主追问,本宫这才说的。” 若云公主稍稍收紧了自己的拳头。“许贵人这一说,可给本宫带来了大消息。贺连翰,送客!” “是!” 贺连翰低声应道,他上前与许贵人行礼,许贵人倒不为难她,走出了殿内。 两人行至雨月宫门口,许贵人稍稍放慢了脚步。轻声道:“贺侍卫待在若云公主身边,也有好些年了吧?” 许贵人问,贺连翰却不答。他目视前方,遵着若云公主的命令,只是把人送走,两耳不听不闻,好似完全没发现许贵人说了话一样。 许贵人好像知晓他的性子,不怒不恼。“贺侍卫你跟着若云公主这么些年,又得了什么?不过是跟个孩子胡闹罢了。你父亲曾派人打点,一心想要把你从宫里救出去,也曾来本宫这走动过……” 许贵人停下身子,她缓慢回头,婀娜的身姿尽显无遗,她靠贺连翰极近,身上的脂粉香都隐隐传来。“贺侍卫为何不择明主栖?只要你到本宫这来,本宫保证,三年后便能将你放出宫,如何?” 贺连翰握剑行礼。“娘娘,前面便可走出雨月宫,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了。” 许贵人冷脸哼了一声,心道是个不识好歹的。只是这宫里,她也不是第一个想要挖若云公主墙角的了。这人一直跟在若云公主身边,若是得了他,那无论和若云公主,还是贵妃,两人的秘密便都暴露无疑。 “本宫给你考虑的时间,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宫吧。” 许贵人举步踏出雨月宫。 贺连翰回殿的时候,小宫女正被人捂着嘴拖出殿内。她惊恐的睁大着眼睛,想要发出求救声,却只能呜咽直叫。 贺连翰走入殿内,殿内除了若云公主还在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把门关上。”若云公主冷声吩咐道。 贺连翰带上了门,来到若云公主跟前。“属下回命,许贵人已经送走了。” 若云公主坐在踏上,抬头看贺连翰。“跪下。” 贺连翰取下剑,单膝跪在若云公主跟前。 “你刚刚听见许贵人的话,你感觉如何?” “属下身份卑贱,没有资格对主子的事发表感想。” 若云公主满意的勾起嘴角。“那许贵人真是疯了。本宫是要嫁与庄大人的,这事,母妃已与本宫相商多时。出嫁义部?一个蛮人聚居的地方?许贵人可真是会想,且不说太傅不会如此对本宫,便是父皇,也绝对舍不得的。” 贺连翰一向很懂若云公主。他自幼便被派到若云公主身边,两人虽差了点年岁,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贺连翰一眼便看穿了若云公主眼底的慌张。 “庄太傅是个眦睚必报的人,公主伤了其爱妻,这事不无可能。朝堂之上,白大人一心嫁女,为了防止公主嫁与庄大人,未免不会站在庄太傅那边。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如果这真是一个好注意,皇上……贵妃娘娘的话,只要皇上能给予四殿下同等的补偿……” 若云公主狠狠打了贺连翰一耳光。 贺连翰是能避开的,可他总是受着。 “你胡说!太傅教导本宫四年有余,又怎会如此对待本宫!白大人与太傅朝堂一向不和,如此荒唐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同意!父皇对本宫的宠爱,你难道不知道吗!母妃、就算四哥想要让母妃同意,可本宫也是母妃的亲生女儿!母妃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本宫嫁到那个蛮荒之地!” 若云公主气红了眼眶,她本是急需安慰的时候,可贺连翰却只会冷着一张脸看她。 “你便是巴不得本宫嫁到义部去是不是!这样,你便能、你便能逃开了?贺连翰,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本宫囚禁了你,你便处处对本宫不满!”若云公主双手捧起贺连翰的脸,声音颤抖而哀切。“翰哥哥,你本不是这般的。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一说过的,会一直守护着若云。” 贺连翰已经非常疲惫了。每当他和若云公主因为这件事情吵架,若云公主总是搬出儿时的诺言来挽留他。 一次,那叫挽留。 多了,那便叫威胁绑架。 “公主你当年,就该放属下走的……” “你休想!”若云公主急红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尖锐可怕。“放你走?任由你跟那个狐狸媚子离开吗?你便那么喜欢她?为了她便是什么伤害本宫的事情,你都能做得毫不眨眼?” 贺连翰拉下若云公主的双手,用自己平淡无波的眸子直视若云公主。“属下已经说过很多遍,她只是属下的幼时好友。”贺连翰说到此处,却收紧了抓住若云公主的手。“公主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害了她。公主坏她身子,她嫁人后过得是那般的凄苦……” 贺连翰还记得他年幼时所护卫的若云公主。 公主是个心地极善的人,却十分的可怜。贵妃娘娘是个异族人,在宫没有什么势力。她一心以为自己能再生下一个皇子,夺得皇上宠爱,不料却是个公主。皇上喜爱公主殿下,贵妃娘娘却心里头惋惜。认定如果自己生出的是个皇子,自己便一定会在宫里有所不同。 四殿下与公主差了些年岁,一直是个心计深沉的。多番在贵妃娘娘面前争宠。若云公主年纪小,常常是做得多,说得少,不得宠爱不说,还时常被贵妃娘娘误会。 贵妃娘娘只把若云公主当作了自己夺取皇上注意的一颗棋子。还曾经在皇上多日不召见的时候,让若云公主身染重病,让皇上多次夜宿。 他看得心疼,总是暗暗护着她。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自以为的可怜姑娘,早已经变成了恐怖可怕的女子。 他还记得那年,爹爹进宫看他,带了他儿时的玩伴轻水。轻水被留在宫中当了宫女。因着两家是至交,他与对方也是亲近了些。一开始,轻水告诉自己,若云公主总是私下里欺负她,他还不信,以为是孩子玩闹。 谁知道,某日宫宴,若云公主竟然将醉酒后禽兽一般的四殿下与轻水关在了一处,轻水被四殿下收做妾室,日子却过得非常不好。 四殿下本人就好女色,没过多久便把轻水忘了。府里的妾室见她身份低微,便时常联合在一起欺负她。 他本想求若云公主帮他救下轻水,可那日是他亲眼在四殿下府见到,公主殿下将轻水推进了湖里。 若云公主和四殿下府的妾室们笑成一团,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 那次,他与若云公主大吵了一架。公主却不肯承认自己对轻水的所作所为。他心灰意冷,一心想要离开皇宫。可若云公主却…… 贺连翰不知道,是不是异族人都更加不拘礼数一些。 若云公主是极美的,她外表之下的柔弱总能让他移不开目光,那样的若云公主和被下了昏药的他,很自然而然的在了一处。 他以下犯上,便是无论如何也得护着她、守着她。 可她却越发的过分,手段渐渐的变得十分凶残。 他不是没有劝过,却是无数次的劝说、放弃、劝说、放弃。来来回回,他只能接受。 他不明白,以她那般的能力,若是想找个人陪她,是怎样的人找不到呢? 为何就是要抓住他,宁愿屈就他之下也不愿意放手? “本宫没有!”若云公主试图挣开双手,却被贺连翰紧紧抓着。“本宫没有害她!是她诬陷本宫!分明是她自己想要高攀,故意设下的陷阱,她是过得不好了才来诓骗你!本宫与你说了无数遍!你为何就是不信本宫!” 贺连翰的失望溢出了胸口。 她就总是这样,错不承认,一次又一次的骗了他。 “公主殿下,若您出嫁了,属下便请旨皇上,离开此处。属下是高熏的战将,义部杀我族人无数,属下便是死,也不会到义部去的。” 若云公主终于不再挣扎,她眼睛里闪着泪花,却咬牙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被相信。 事实上,能说的她都说了。 他便是喜欢那个轻水,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自己。 “你想么?贺连翰……我想了。” 她除了一次又一次的用身子挽留他,便是什么也不会了。可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腻的。就像父皇对待自己母妃一样。 可她是高熏最高贵的公主殿下,她不能哭。她掉的每一滴泪都会成为敌人的利剑。 一国公主,便是死,也是高高在上,无人能轻贱的存在。 第178章 庄府里的故人婢女 庄守心虽然没怎么挨打,但脸上也挂了点彩。()那日他与庄曜玥喝酒,醉至半夜,为防止问起,便谎称自己爬山染了风寒。 他拒绝外客,但拒绝不了白大人派来的孙女。庄守心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白大人没有找他问话,多半是白思慈为他说了好。他承了情,自然无法拒绝,怕是拒绝了,也会遭人怀疑。 而白思慈上门时,却正好遇见了若云公主和四殿下,二人被拦在门外不得入,与看门的推攘了一阵。 庄守心没得法子,只能一起请入府中。 秦叶子得了庄守心的消息,她本来就担心,如今自然是要来看看。庄曜玥闹性子不肯来,秦叶子便一个人上门了。反正这也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庄守心先是接见了四殿下和若云公主,秦叶子来后便与在凉亭闲坐的白思慈聊上了。 “秦姐姐茗山一行,思慈多亏姐姐照顾,还未曾上府拜谢姐姐,却不想在这遇见了。” 秦叶子笑着摇头。“无妨。何必拘泥于那些虚礼?我且听小胖说,皇上有意下旨让你与庄守心成婚,可有此事?” 秦叶子是个听八卦的,她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流光。 白思慈捂嘴浅笑。“真不愧是庄太傅,今日下朝才议起的事,庄太傅便知晓了。” 其实,这本来也是庄曜玥意料之中的事。 如果皇上有意嫁女义部,那必定就不能再把庄守心留着。白大人有意嫁女培养继承人,皇上大可卖他一个人情,官场之道,都是利益驱使,有借有还的地方。 你借得太多,你活不下去。 你一点不还,你也活不下去。 庄曜玥只是看透了吧。 “他随便提起。”秦叶子很尴尬,怕是给小胖暴露了什么。“我本来是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小胖说打架后两人一起还喝了酒,我就担心他是不是酒多伤身了……这你可别外说。” 秦叶子给白思慈眨眼睛。其实,那日打架,白思慈都见证了,这点小事,反倒可以透露两人和好的讯息,给得也是很好的。 白思慈了然的笑笑,点了点头。 凉亭里一阵清风吹来,本来就是六月天,酷热难耐,却不想庄守心的府邸空气流通这般的好,让人神清气爽。 秦叶子对着风舒展自己的筋骨。此时,她嘴角的伤口已经用口脂掩去,不注意打量根本看不出来。白思慈虽细心,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懂得这些,看见了也不在意。只当是不小心磕伤了。 二人等着见庄守心,府里婢女送来茶水和糕点。 “秦姐姐,喝口清茶吧。” 白思慈与秦叶子倒了杯茶水,却没有注意端来糕点的婢女听见她叫唤,双手颤抖了一下。 秦叶子回头一下子便认出了那婢女。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唉……” 那婢女一听秦叶子叫唤,连忙低头跑开。白思慈张罗茶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倒了一半的茶反而不倒了。“秦姐姐,那人有何不可?” 秦叶子眨着眼睛回神。“看见了一个故人……不过,她怎么会在这?” “故人?” “叫许秀儿。是瑞丰私塾家的小姐,真是奇怪,好端端的小姐不当,怎么跑来这里当婢女?” “许是有什么因缘吧。” 白思慈此话提醒了秦叶子,她坐到石凳上,顺手想要喝口茶,却被白思慈拦下了。 “是些不好的粗茶,质地很差,秦姐姐还是不要喝了。” “不会吧!”秦叶子嗅了嗅茶水,一脸疑惑的放下茶杯。“我偷偷告诉你哦,她差点就嫁了小胖了!她今年也上了年岁了吧?我还以为早就出嫁了……” “哦?这倒是奇了。” 秦叶子又想起秦春子说过的话,一脸不会吧的模样。 白思慈低笑道。“秦姐姐,你的眉头不必皱得这般的深。” 秦叶子摇了摇头,到底是怕许秀儿做些什么。相比于在春子出事后四处让人散播谣言的许秀儿,秦叶子更喜欢白思慈多一点。 “我听我妹妹说过,说她喜欢庄守心。她爹爹和庄守心也算相识,想必是这样给安排进来的。如果没事还好,但若你进府,也防着她点。她还想害我妹妹,若不是小胖帮忙处理了,这事还没完。我本来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所以没太防着她,可人心难测。” 想起一开始,她与对方不过才见面,对方就能觉得她怀有恶心,有意为难寻湖自尽。这般冲动的性子,如果一时恼怒起来,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后来春子的事,她不也是没少安排人在街头巷尾传播,许多难听扭曲事实的流言蜚语,都是从她那传的。 白思慈轻轻颔首,浅笑道:“明白了。思慈会多加小心的。” 秦叶子与白思慈又闲聊了一会,觉得无聊了,便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白思慈没有挪动地方,只是在原地等候。 她招来自己的随身婢女,婢女从自己的身上拿了许多银针,银针上都包裹着东西,不知道是沾了什么。婢女挨个试了一遍,最后一根银针在茶杯里变了颜色。 白思慈勾起嘴角一笑。“这便是了,哪家大人府上,有这么不识规矩的婢女。且瞧她两手白嫩得,也不像是个干粗活的。” “小姐,此事,是否让奴婢……” “不用这么麻烦。”白思慈摇头,小小年纪掩不去自己眉间的聪慧。“既然是故人,那就有故人的处理方法。何必动了她,让庄大人为难。” “是,小的明白。” 白思慈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在府里回廊迷路了的秦叶子。“秦姐姐迷路了,真是可爱的性子。” 婢女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不敢搭话。 那边回了屋的许秀儿还没有停下害怕。她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秦叶子。 许秀儿瘫坐在床上。满脸的不甘心。 不过四年,许秀儿就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的磨难一样。这一切,她理所应当的认定,都是秦家姐妹害的。 且说当年,李安看管她,喝了点小酒后便开始发酒疯,说是她害了他的前程。她自然是不会任由他骂,顶了两句嘴,李安为了讨庄曜玥欢心,堵住她的嘴,把她身子给玷污了。 她回了府,不敢讲此事和任何人讲,她怕极了。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么完了。 可上天给了她公平的机会。秦春子的家人闹了起来,把秦春子的事情抖落了。她气不过,便私底下让人传了些话,诋毁秦春子。 庄曜玥却查出了此事,他认定是李安办事不利,便把李安给剥去官职。庄曜玥派人上门恐吓,威逼家里人把她嫁出去。 李安却是被逼得一无所有,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害了他。大摇大摆的便上门求亲。 可那李安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了!大了她许多不说,就连官职都没有。家里人自然是不肯应,但李安却拿身子的事威胁她。 她无奈答应了李安,爹爹和娘亲却对她十分失望,加上庄曜玥紧逼,最后稀里糊涂的把她给嫁了。 她与家里断了关系,李安像个疯子一般,把她仅有的嫁妆赌光。还一心找爹娘麻烦,说了许多诬陷她的话。 那时候,她成日被李安打骂,李安的大儿子也时常不待见她,背地里还总爱对她动手动脚。李安的原正室,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她终于是走投无路,又去求了爹爹。等她说明缘由后,爹爹气出了大病,一卧不起,临故前与庄守心写信,将自己托付到庄守心府上,求得庄守心庇佑,帮她逃开李安的纠缠。 她跑来京时,李安还在威胁自己娘亲拿银两给他。 许秀儿觉得,她这一辈子,便是谁也不欠的。却唯独欠了她爹爹。她爹爹是个私塾先生,为人正直,从不招惹是非。 她本有大好的未来,却被秦家姐妹给毁了。 可是,一切都会好的! 毕竟她来了这庄府! 她进庄府半年有余,府上的人看她是庄守心故人,虽是婢女身份,却受小姐待遇,就连屋子也是自己住一间。她时常能远远瞧庄守心一眼,偶尔端茶倒水的功夫,还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便是这样,也已令她开怀万分。 可是府里却传,庄守心要娶妻了! 府里的贱蹄子们嫉妒她,便故意来她眼前说胡话。她自然是要整治她们的。 可今天,庄守心染病,谁也不见,就连她,都没法给对方端去碗水。下人却说,白小姐得了求见。她故意抢了下人的端茶工作,寻了点痒痒粉下到了茶水里,想去见见那传说中的白家小姐。 便是什么官家小姐她也是不怕的!她才识不凡,模样上佳,还能怕她一个小姑娘不成! 她到庄府,步步为营,只为能有朝一日,能得庄守心回首,她还没有成功,无论什么人挡在她的前头,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第179章 偷听说话 秦叶子在庄府里迷路了,而且很明显的是,越走越远。()别瞧这府邸,看上去不大,可构造几乎都是一样的,这里一个院子,那边一个院子,回廊也是七拐八歪,秦叶子很快就晕了。等她想绕回去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凉亭的位置。 秦叶子郁闷的四处闲逛,远远听见了人的说话声,她连忙上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妹你偷偷来见庄大人,不是探病那般简单吧?” 是个男人的声音…… 秦叶子止住了步伐。 拐角处,正是见了庄守心迟迟没有离开的四殿下和若云公主。 “四哥这是何意?四哥特意赶来,不就是为了监视若云有没有动手脚?四哥大可不必如此,若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四哥刚刚不是全听见了?若云只是来探望庄大人病情罢了。” 四殿下如今也已经是三十好几,他身为皇四子,在朝名声不错,却只是个闲王,因为贵妃是异族,皇位与他本就没多大干系。他除了争夺点实权,四处站位煽风点火,也没得用处。 只是他有一个很得父皇宠爱的妹妹,这一点,让他在众皇子中,稍稍变得不同,如今也算是众人争取的一大力量。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是好的。兄长只是希望,小妹能安分一些,不要随便的给别人添麻烦。” 若云公主脸色不好,突然发笑。“四哥不就是怕小妹找庄大人求情,不愿嫁到义部去,妨碍了你与母妃的筹划么!” “小妹你知道便好。这么些年母妃与哥哥待你不薄,这点感恩之心,还是要有的,对吗?” 若云公主冷哼。“你利用本宫与你做事,还敢说待本宫不薄!四哥,你不怕小妹把你和母妃的事情抖落出来吗?小妹帮你们背了不少恶名,四哥,本宫至少是你唯一的亲妹妹,你为何一定要将本宫置于死地!” 四殿下被激怒,伸手掐住了若云公主的脖子,若云公主痛苦的闭着眼,却没有挣扎。 “你给本殿下听着!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女的,本殿下早就杀了你!一个小儿,也敢来与本殿下争宠!让你乖你就乖乖的。否则,休怪本殿无情,把你和那侍卫的事情抖出去!” 四殿下推开若云公主,若云公主倒在地上咳嗽,她却不怕的与他顶嘴,倔强的爬起身。“本宫就是讨得父皇喜欢。本宫是父皇最后的一位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本宫,你早就被父皇给忘了!本宫的事情,四哥心知肚明,这事是谁做的。四哥为了拿捏小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利用上一个轻水不说,还要这般拿捏本宫。” “哈哈哈。”四殿下畅快的大笑。“你就算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男人的玩物,本殿不过是在教你看轻自己的身份罢了。你应该担心的是,快去找找母妃,求求她给你想想办法,究竟如何才能把你破身了的事情瞒过去。义部虽然都是野蛮人,但人也不傻,否则,你可能要不好过了!” 若云公主气得脸色煞白。“四哥,你别忘了,若本宫出了什么意外,本宫也可与你鱼死网破,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呵,本殿下倒是不怕,只是……你那侍卫,恐怕活不成。”四殿下倾身向前,威逼若云公主。“没想到啊没想到,手段残忍害人不眨眼的若云公主,也有这般的软肋。你今日是想来求庄礼司的吧?所以,你才没有把他带上?怎么?怕他看见?” “你!” “小妹,你该是感谢本殿,至少,本殿帮你瞒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你无耻!” “哈哈哈,你便骂吧!等你嫁到义部去,便是想骂也不能骂了!父皇与母妃已经说了此事,母妃也已经应允。你就算来求了庄礼司,也没有用。你想嫁庄礼司,也不瞧白大人答不答应?白大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宝贝嫡孙女做妾呢?你简直是妄想。本殿来此,不过是来看你笑话的罢了。” 见若云公主被气得话说不出,四殿下似乎得到了极大的畅快。他甩袖离去,还不断发出大笑。 若云公主扶着石柱,满是不甘心的靠坐在了美人靠上。 她是高熏最高贵的公主,理应嫁给高熏最厉害的臣子,权势巅峰,仅次父皇之下。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老天也不帮她,她没有这个机会,最后,只能是被利用了干净。 若云公主没有哭,只是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咬得唇上一阵发白。她心里早有此预料,算不上什么失望。 她生在内宫,长在内宫,本就比旁人更能看清局势。目前,最好的选择,就回禀父皇,答应出嫁。如此,父皇会更加怜惜她,允得她一些要求。 她是无论如何,都得把翰哥哥带上的。 “疼!” “小心!” 若云公主撑着起身,缓步离开,一不小心竟然踩空了阶梯,一国公主,直直摔了下去,落地的姿势十分不雅。 若云公主慌忙回神,却发现有人躲在拐角处。那也不是旁人,正是先前与她大打了一架的庄太傅内人。 若云公主不知对方偷听了多少,如果此事被庄太傅知道,她又会被如何的拿捏。若云公主心慌的要起身,却因为摔疼了不大好起来。 既然已经暴露,秦叶子也不遮掩,上前帮着搭了一把手。 “夫人怎么在此,若云失礼了。” 某种意义上,秦叶子算是若云公主的师母,她与她行师礼,也不无过错。 “唉!别。”秦叶子连忙扶她。“都摔到了,就不要逞强,别叫我夫人,听着很老,叫我秦姐姐便是。” 若云公主看不透秦叶子,只觉得这人真心可恨。看上去是个没有心机的好人,实际上,说好不秋后算账,却让庄太傅找了她麻烦。 若云公主恼怒之下抽回秦叶子抓着的手。“夫人何必如此,刚刚夫人躲在此处,偷听了不少事情吧?” 秦叶子尴尬一笑。“听到了一些。” “那夫人是准备如何?将此事告知庄太傅?夫人想要从本宫这里拿走什么?真是可惜了,本宫都快变成无用之人了,否则,还能帮上夫人一把。” “都说了叫秦姐姐,叫夫人很老,听着很别扭!” “你!” 在别人一本正经谈起条件的时候,对方只介意称呼,这让人很挫败。 “先坐下吧,看你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秦叶子半强硬式的把人带回美人靠上坐下,若云公主起先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后来渐渐好了些。 “夫人……” “姐姐!”秦叶子坚持道。 “夫人既是庄……” “姐姐!” 若云公主大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你说她怕你,不,从一开始就不怕,还敢对你笑对你招手。后来知道你公主身份,她还是不怕你,还敢直截了当的跟你打架。 若云公主不是个不服输的人,相反,比她强的人,她总是承认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对庄守心和庄曜玥服软。只是要让她服了秦叶子,她还真是莫名咽不下这口气。 “秦姐姐,你这般,可是乱了辈分。庄太傅教导本宫,本宫待他为师,秦姐姐这样是在为难本宫罢了。” 秦叶子咧嘴笑笑,满是不在乎。“那你就忍一下。我实在不能接受人家把我叫老了。夫人、夫人,一听就不阳光灿烂。” 她竟然说让一国公主忍下! 而她却忍不了一个称呼! 若云公主觉得,若不是为了试探对方偷听了多少,她也还受着伤,那必定是要再打一架的。“秦姐姐,如此若云也就只能不顾规矩了。秦姐姐现在,也该说说你偷听到的事情了吧?” 秦叶子本来是想要隐瞒一下自己听到的事情,但看小姑娘十几岁的稚嫩模样,多要强的一个人,竟然被欺负,秦叶子就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她便总是说的,要有绅士风度才是。 “你是个公主,还能怕他什么?他拿那事威胁你,可你却抓了他一手的把柄,你偶尔玩玩他,随便丢点小把柄出来,他就算想动你,可你还有别的招,如此一来二去,投降的绝对是他,你怕他做什么?” 若云公主听了秦叶子的话觉得荒谬。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是一国公主,若是被传出了与人苟合,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能够摆脱,四哥又怎么会这么做?四哥便是瞧准了她不敢,所以才会给她二人下药的。 之前她还真的以为轻水被四哥伤了,和四哥理论了一番,她也是事后才知道,一开始,轻水就是四哥安排的。四哥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她与翰哥哥离心,想让自己依附于他,听他糊弄罢了。她便去了四哥府上,恼怒间在众人面前,把轻水推进了湖中。不想却被翰哥哥发现。 只是她与四哥吵了起来,四哥这才知道她不受控制,也察觉了她待翰哥哥不同……四哥本来就是个疯子,对自己亲生妹妹用上手段,也是丝毫不留情。 她被破了身子,却不想明说此事,这事她一个人扛,四哥就只能拿捏她一个人,可若她告诉了翰哥哥,两个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看,都是她的把柄更加攸关生命才是。“这事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他是皇四子,本宫却只是一个公主。就算本宫再怎么得父皇宠爱,如果父皇知道了此事,最多就是判离了他,而本宫就要远远的下嫁。如果像你说得那般轻松,本宫忍辱这么些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所以说你傻。”秦叶子大眼睛一眯,满脸笑容。“对于爱钱的人来说,没钱会要了他的命,对于将权力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你握着的,就是他的性命。你该早点遇见我的,我能让他怕得不敢再欺负你。” 第180章 教坏小公主   “遇见你, 便再和你打一架么?”      秦叶子无奈的叹气。“所谓把柄这种东西,就是谁的脸皮更厚,谁更不在意,谁才占上风。”      “那本宫明白了,你便是时常占上风的那个吧?”      秦叶子假意咳嗽, 不正面回答。“这有什么,不过是两个人一起完蛋, 你要是怕害了那个侍卫,直接提前把他送走, 然后咬牙说不是他, 谁又能拿他怎么办?”      若云公主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只是,她实在没法放那人离开。“旁人不懂本宫, 以为本宫自出生起便是万千恩宠, 可实际上,有一个女儿和本宫一样大的哥哥,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四哥觉得本宫只是个孩子,却凭白抢了他的恩宠。因为是个好拿捏的孩子, 没少糊弄本宫。若不是有翰哥哥护着, 本宫可能也没法顺利长大。母妃见本宫得父皇宠爱, 便恨没能把本宫生成皇子……呵, 若是皇子,本宫就不信,父皇还会那般的宠爱他么。”      幼时起, 她每每受了打骂,便想着要不就死了,让母妃和四哥后悔去,让他们看看,没有自己,他们会活成什么模样。每一次,都是翰哥哥护着她,把她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她便是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带到身边的。      说爱吗?      十六岁的若云公主,是个高傲孤独的姑娘。没人教会她情爱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有个人待她好,她便想要把这人抓得紧紧不放。她因为从未能顺利地申辩,以至于受了冤枉也没法把实话说出来,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若云公主是认定自己喜欢庄守心的,她喜欢他温文尔雅苛责于礼的模样。可若说是没了他,要嫁给了别人,她闹归闹,但也绝对牵扯不上伤心什么的。      贺连翰是不一样的,这一点若云公主很清楚。至于嫁给贺连翰,这是种从未有过的念头,他们在身份上本就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把柄还在别人手里握着,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是个有脾气的孩子!”秦叶子竖起大拇指夸赞。“可这样只是仇者快而已。若我是你,我便把他们挨个拽到手心里,让他们一见我就怕,用不着挖眼珠子这般麻烦。”      若云公主知道秦叶子是在暗示当初她在杨府说的话,她尴尬的否认。“本、本来便是她有眼无珠,本宫不过是处置下人,你也不用跟着念叨……本宫很快便要出嫁了,碍不着你的眼。”      秦叶子就喜欢把人孩子逗得慌乱,她淡笑道。“你若出嫁了,也变得厉害些呗,怕那些人做什么?”      “本宫是高熏最高贵的公主殿下!从未怕过何人!”      秦叶子‘啪啪’的轻打了自己两下脸。“公主殿下,刚刚你和你哥的对话,真是打脸。”      若云公主气得站起身,身上还有点疼踉跄了一下。“本宫不与你纠缠!”      “你别啊!我一个人迷路了,无聊得很,陪我说说话嘛!而且你说你要嫁了,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往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若云公主也不知怎么的,听到‘再也见不到’,竟然有点想哭的感觉,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触碰到了她的哪根神经。      “义部的人都是野蛮人,他们都是父及子,兄及弟,把女人当是家产一般传来传去。本宫听说……那义部首领今年已经五十几岁了,他刚刚夺了自己哥哥的首领之位就四处嚣张。父皇却还要恭喜那人,不能送礼,只能送人。高熏从不缺人,却只有本宫配得上诚意和身份。”若云公主说到此处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往后,本宫也回不来这高熏了,本宫听得旁人说,嫁去蛮族,是活不久的。”      秦叶子觉得若云公主有些可怜。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心,没忘记这小丫头曾经多么张牙舞爪的要人眼睛,只是这小丫头是个好骗的,做事虽然野蛮一些,但本性不坏。怎么说都是高熏人,秦叶子也不想对方在别国受了委屈。      “那我便教你方法。你在宫里,肯定知道不少谋害人的手段。你不想和那首领一同,你便想些法子,拉拢一下与那首领有仇的人……呃,比如你刚刚说,那首领是夺了自己哥哥的位置,那他哥哥,肯定有些什么旧部啊、儿子啊、孙子啊,还有不满他的、想要夺位的,你偷着多走动走动,干脆了断把他弄死。”      若云公主倒吸了一口气,没错,下人命贱,奴才宫女什么的,死上几个无伤大雅。但刚刚这人说的,可是部族首领啊!可不是疯了么。      “你在胡说什么呢!哪有那么简单,那、他死了本宫再被往下传……”      “也没关系啊!”秦叶子眨巴着眼睛。“至少这个年轻,你也年轻,你用些手段,总能独得恩宠的,不是吗?”      秦叶子可不觉得若云公主傻,她若傻,也讨不得皇上喜欢。只是没什么人往这方面教她,她还不大懂。      对于一个准备养小白脸的人来说,秦叶子对于男女关系,真的看得十分淡薄。加上上辈子她也活在了圈子很乱的二代世界,有些时候回过头来想想,秦叶子都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单身老剩女简直不可思议,一定是被音音带坏了。      若云公主心如擂鼓般跳动着,好像是顿悟了什么。虽然这个不是想便能做到的事情,可碍不住念头生根,念头生根,是很难拔除的。      “本宫……可以吗?”      “可不可以做了才知道啊!我教你,是想告诉你,如果去了那边,真的走投无路了,还不如放手一搏。当然,如果你日子过得本来就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也不要总端着你的公主架子,动不动就挖眼睛什么的,对于义部来说,你是异族,你无论理由有多充足,人家看着你动自己同胞,尽管不反抗,心里头肯定多有怨言的。”      “可本宫不能、本宫怎能让人欺了去!本宫是高熏……”      “高熏最高贵的公主!”秦叶子无奈的截话。“真是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可对于义部的人来说,你只是个嫁过去的,这点你比我懂才是?”      若云公主垂下自己的眉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说得对,本宫即使嫁去了义部,这也不算完!本宫还能活,不过换了一个地方,本宫总还是有法子的。”      秦叶子笑着拍拍若云公主的肩膀。“这么想,不过是死。唉,我便是不明白了,人活着都不怕,为什么会害怕死呢?”      或许是受自己妈妈影响,秦叶子一直觉得,死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情。一时的勇气,什么都过去了。而活着才是最大的磨难,只要还活着,问题就还都在。能努力活着的人,还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秦叶子默默鸡汤了一回,虽然这鸡汤可能有毒。      若云公主怯怯的抬眼去看秦叶子。“秦姐姐,那日本宫不该与你打架,本宫错了。”      “咦!你不是道过歉了吗?”      秦叶子一脸莫名其妙,若云公主却笑了。      她先前想的没错,这女子是不一样的。      真好,最后的最后,还能遇见这么一个人。      “若云大致能明白,为何庄大人和庄太傅那般的喜欢秦姐姐了。若云也觉得可惜,如果能早些预见秦姐姐,那该有多好。”      秦叶子一脸严肃地抓紧若云公主的胳膊,四下打量,压低声音道。“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告诉我。为什么啊!”      “啊?”      “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我!”      好神奇哦!她要身材没有身材,要容貌没有容貌,如果说优点,除了生命力顽强以外,她真的总结不出来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靠时间取胜的。      小胖喜欢她,没毛病,他们小时候成天待在一起。      庄守心喜欢她,没毛病,那时候小啊!没接触过什么姑娘,初恋什么的,都是冲昏头脑不作数的。      只是现在,他们两个人还这般的喜欢她,她也有点好奇,到底为什么啊!      若云公主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又瞧秦叶子认真,猜测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      “大概……是因为,秦姐姐是个极善的人吧。”      秦叶子甩开若云公主的胳膊。“耍我!”      什么鬼!      什么时候作恶多端专门欺负老股东的秦氏集团继承人秦叶子,也变成好人了?      想想在她支持下,肖家被音音削去的一众人等……      她要是好人,全天下的,就都是好人了!      “我好心教你,你却还耍我,不跟你说了,我找路去!”秦叶子丢下若云公主,一个人朝着四殿下离开的路走去。      若云公主手扶石柱,眼瞧她要走了,却开口问她。“如果本宫出嫁,你能来送送本宫吗?”      秦叶子歪着脑袋回头。“这主要取决于我那天的档期,以及出嫁时辰是否是我的觉点!”      若云公主颇为恼怒。“      你还是走吧!否则,本宫又要与你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精分小剧场 作者君:(念咒语)诅咒看了这章的读者都情不自禁的点开作者的预收文《帅府一家都有病》,且不由自主地按下收藏……(念咒语)诅咒看了这章的读者都情不自禁的点开作者的预收文《帅府一家都有病》,且不由自主地按下收藏……(念咒语)诅咒看了这章的读者都情不自禁的点开作者的预收文《帅府一家都有病》,且不由自主地按下收藏…… 第181章 感谢认识你   秦叶子觉得, 或许庄守心生气了,她是最后一个受接见的。府里下人四处找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之前一直伺候的下人也不在,是个姑娘见领的她。      那姑娘叫枯香,和她说了会话。秦叶子除了淡淡的劝解, 也听不出旁的来。她只觉得那婢女可爱,毕竟一边劝解别人, 一边说这事也不该她说,她改变不了主子的意思, 还是挺有趣的。      秦叶子进屋的时候, 屋里一阵药味, 若不是知道庄守心是喝了酒,还真当他是病重了。庄守心的榻前隔了屏风。枯香一走, 秦叶子就蹦跶到屏风后面去了。      正坐着看礼部司折子的庄守心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没反应过来秦叶子就这么进来了。隔着屏风本就是挡人的意思,便是谁也都会老老实实在屏风外头说话才是。      再说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去面对秦叶子。      他那日太过冲动, 一直于什么话都给说了, 万一秦叶子觉得自己少时便对他有所图谋……虽然是有这点意思, 但感觉还是很别扭。      再说他最头疼的, 即使曾经秦叶子试图和自己离开,可她现在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冲动过后的冷静,往往让人觉得害怕, 看不清本心是什么了。      他可真是后悔后头跟庄曜玥去喝酒。      秦叶子坐在榻上,将手搭在书案上头,撑着下巴,大眼睛紧盯着庄曜玥。庄曜玥不大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的折子,朝她微微一笑。      “秦叶子,我便是让你笑话了。”      秦叶子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庄守心,我好像都没好好看过你,现在才稍稍看懂了一些。”      “看懂了,就没什么新鲜的了吧?”庄守心苦笑的伸手,试探性十足的摸了摸秦叶子头。      秦叶子,倒是没有拒绝他。      “庄守心,我比你远远更无趣了些。当初我想跟你走,也是因为以为小胖不喜欢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就是想着,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难,倒不如做一个被喜欢的。庄守心,我该谢谢当初没有跟你走。你是真心的喜欢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真上好几分,我没与你走,也算没有辜负你这份感情。如若不然,我四处挥霍完了,你我反倒不美。”      “可我怎么宁愿你来辜负。秦叶子,我想这么些年,我总是看得懂你一些的。你若跟我走了,也不会再想着旁人了。至于喜欢上我,一辈子还那么长呢。”      秦叶子看出了些名堂。庄守心是个小胖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的眉眼很淡,清清冷冷的,他的眼睛很温柔,吐出来的话也很平和,一举一动都很克制规矩。      秦叶子不想承认,如果当初她跟庄守心走了,也真是会喜欢上他的。      但是,没有如果。      她也不会把这样不切实际的如果说出来,徒添了庄守心的烦恼,是很不负责任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这般的喜欢了你,你不能回应他,至少让他走回正确的路上去,别让他一直绕着你,算是谢了他的喜欢。      我没法回应你,但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我认真地理解了你的感情,并且给予尊重和感谢。      感谢你喜欢我,但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想说,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秦叶子趴在书案边上,大眼睛还在眨着,盈盈亮光把人衬得十分可爱。庄守心没能忍下,挪动了身子靠近秦叶子,慢慢的伸手去描绘她的眉毛、描绘她的鼻子……      他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么的好听,让人止不住沉溺。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秦叶子你便让我感觉到了危险。你的眼神很通透,仿佛能看穿我心中的无数想法一般。你不肯下注,我大概便猜出你发现我了。可我心存侥幸,不想在那里停下。爷爷生病,家里实在没有银子,每日的那一个小铜板,就是我所有的全部。我两日一顿,有些时候是一日三口,食物越来越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我去打水,看着井里头,那么的深,不知道会通向哪里。我突然就抱怨上了,若是爹没死,娘也没有抛下我,我也不至于过成这般。若是爷爷走了,我便也寻个去处,或者就投这井死了也好。我正想着,你便来了。”      “我定是嫉妒庄曜玥的。我与他一样,都是秀才的儿子,可我没爹没娘,不像他,天天被人捧在手心里头,还有你与他出面。可你却说他娘打你,我看你身上的伤,真是气极了他。虽然后头知道你骗了我,可我还是还手打他。只是他长得好,我实在打不赢。”      “再后来,你借水桶给我,我本想帮你擦干净的。村里头的人都不喜欢把东西借给病人,怕沾染病气,可你却不在意,你帮着我担心爷爷。我爷爷自打病来,就没人问过一句,可一面之缘的你却挂心他。你让我请大夫,可是我们家却没有一点能看大夫用的银子。我自然明白你说的话,可是我拿不出银子,我除了盼着爷爷自己好,别的什么都做不到。囊中羞涩又气你拆穿我。你说你去帮着找大夫,我却是不信的。一开始我还在等你,后来便觉得你把话给忘了,不知跑哪玩去了。”      “爷爷果然如你所说的病重,我怕极了,你带大夫来救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你让学监收了我,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还掐自己手臂,觉得我或许是死了,只有死了才会做上那般的好梦。”      “秦叶子,我到书院里拼了命的读书,我想出人头地,想回村告诉你让你高兴。可我不好回去,只能给你和爷爷寄信。每次给你写的信,我都要练上好几回,不懂的便翻书问人,生怕错了一个让你笑话。”      “庄曜玥骗你买笔的事,我是知道的。我又气但又不想告诉你,我就想让他这般挥霍着,让他一直不清醒。如果他不知道你待他好,他不喜欢你,那你就能等着我了。是我慢了一步,怨不得别人。我总是想着要出人头地,压别人一回,才能开口与你求些什么。”      “我忘了秦叶子……当年庄曜玥买了根木簪,而只能买一个包子的我,你不也没有嫌弃吗?你吃得那般的开心,还惦记着让我再给你带一回。”      庄守心的手轻轻扫过脸颊,秦叶子已经趴在书案上头睡着了,她的呼吸浅浅的,安安分分,丝毫不像她的性子。      “秦叶子,谢谢你。”      庄守心俯身,轻轻在秦叶子的脸颊边亲碰了一下。      秦叶子说得对,至少,他拥有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      正在被不美好折磨着的,是御前三品太傅庄曜玥。夜已经深了,而他媳妇去探望别的男人、别的打了他并醉酒称病的男人,没有回来!      庄曜玥坐在听风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撑着下巴,脚却一直着急的在抖。      秦赖赖洗漱完正准备和娘入睡,却被一把揪了起来,二话不说给套了件外衣。秦春子把秦赖赖抱在怀里,二人路过回廊,看见了正坐院子里的庄曜玥。      “娘,舅舅在做什么啊?”      秦春子本来行色匆匆,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庄曜玥。“不知道。”      “娘!你变坏了!你现在也不关心姨母了,以前和姨母有关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秦春子不满的皱眉头。“你胡说什么,这坏人和姐姐哪里能挂得上勾。”      “那赖赖问你,姨母今天去哪了?”      “额……”      “你看!你不知道!娘!”      秦赖赖小肉包挣扎着从秦春子的怀里出来,秦春子把他放到地上。      “娘,你不能被那个大无赖蒙蔽双眼。”      “莫是以为这般便能骗过我?”秦春子冷冷淡淡的抬眉。“你休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想去和他客套吧?”      秦赖赖小肉包放弃般的蹲在地上画圈圈。“娘,赖赖为什么要去和他客套啊!客套一次就算了,还老让赖赖去!现在赖赖看到他的一张老脸就烦!”      “你是听了人说你没有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吧。”      被戳穿了的秦赖赖扭过身子,背对着秦春子蹲着。“娘把赖赖卖了,卖赖赖有什么用啊!要卖那么多次。还不如娘把自己卖了,可能卖一次就够了,不用成天把赖赖抱来抱去!”      “你胡说什么呢?”秦春子不甚赞同。“你快些吧,省得晚了又被那无赖找借口。等娘把这个合作谈成了,你便可以回来了。你不过是去与他客套,谁说要卖掉你,你有爹有娘的,就算能卖,你姨母也不同意。”      秦赖赖小肉包回过身,大眼睛不满的控诉自己娘亲。“娘亲说的是姨母不同意,不是你……哼!”      秦春子突然觉得,儿子自从跟韩景一处后便越来越难搞定了。若不是韩景那个大无赖,真把秦赖赖教成小无赖了?      秦春子顿时很头疼。“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去?”      秦赖赖小肉包大眼珠子一转。“那赖赖要自己的睡衣,老虎的那套。”      “你等着!”      秦春子连忙跑回屋子,眼看秦春子跑远了,秦赖赖突然起身撒着小短腿跑到一个阴影处。      “你怎么来了?”      “你们误了时辰,爷怕你们出事。”      那人桃花眼里闪着透亮,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纸扇刷的一下打开,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扇风,一手还刮了秦赖赖小肉包的鼻尖。      他蹲下身,问儿子:“你欺负我女人做什么?”      秦赖赖小肉包不大高兴的瘪嘴。“我们来做交易吧。我不想每天和一个大男人玩,还不如去找别的小伙伴,宅子里的那两个哥哥都比你有趣。”      “然后呢?”      “我把我娘卖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精分小剧场 这次的咒语不一样 作者君:(念咒语)诅咒所有看了这章的读者,(重点)并且是没有收藏作者预收文的读者,情不自禁地打开作者的预收文《帅府一家都有病》,且不由自主地点击了收藏。 话说,收藏了的可以留下评论,获得作者亲亲抱抱一个。 PS:(重要)作者下榜了,于是恢复一天两更。 以下更新时间有变 周五/周六/周日:中午12:00-13:00 晚上23:00—24:00 [作者周末回家总是不能好好更新,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保证日更两章啊! 但是如果出到番外,就会是一天一个番外。没说么?本文快完结了。。。 第182章 夜等人归   秦叶子从庄府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她睡了一觉,又在庄府用了午饭,这才姗姗回迟。她回来的时候,正瞧庄曜玥躺在她院子外头睡着了。秦叶子小跑到庄曜玥身侧, 学着庄曜玥趴着的模样,趴着瞧他。      她今天收获颇丰, 都仔细的打量了这两个人。秦叶子高兴的凑到庄曜玥跟前叫他。      “小胖。”      没反应。      “小胖。”      还是没反应。      “小胖。”      最后一下,秦叶子明显扬高了些声音, 庄曜玥被惊醒, 随后便迷糊的看着秦叶子。他猛地起身。      “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秦叶子呵呵直笑。“让你等我。而且我又不是去见什么奇怪的人, 我是去见的庄守心,他又不会把我怎么着。”      “都说人心难测, 你便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人。我时常让你注意, 你都未曾听过我一回。”      “我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是需要注意的……如果你发现, 你拦着我好了。”      “你倒是会吩咐。”庄曜玥略有些挫败。“用过饭了吗?”      秦叶子点了点头。“我今天在庄府里也算转悠了一天,遇到了不少人。果然, 复杂的事情不适合过我脑子。”      “怎么说?”      庄曜玥伸手帮秦叶子别起掉落的丝发, 他有意识的亲昵她, 而她早就习惯了。      “我听闻白小姐要嫁给庄守心了, 你说,他会娶吗?”      庄曜玥突然笑了起来,两眼眯眯, 很是无害的模样。“会的。”      他若不娶,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娶!更何况,白大人还在那压着,不娶,要不就收拾东西走人,要不就等待被整,庄守心和他不同,他受正统礼教,有不少未能实现的抱负。若说他不想取代白大人,成为宝熏之首,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老实本分的跟着白大人这么久。      “那你说,若云公主要远嫁义部,这里头有没有你的主意?”      秦叶子学着庄曜玥眯眼笑,很明显是故意的。      庄曜玥顿时尴尬了起来。“她欺负你打了你,你还想与她说话。”      “不是。”秦叶子摇头。“我就是奇怪。之前你与我说,你很快就能把义部、和炎翻个遍,这是怎么办到的。”      庄曜玥指了指自己的俊脸,举止倒是有些几分轻浮公子哥的模样。“那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秦叶子干脆利落的给庄曜玥亲了一下。      这下,反倒是庄曜玥愣住了。      他看着秦叶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这般不安常理出牌,我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你再换个地方?”      庄曜玥修长的指点着自己唇,暗示意味十足。      秦叶子起身四处张望,庄曜玥一脸疑惑。“你找些什么?”      “上次抽你的那根小棍子。”      庄曜玥连忙起身从秦叶子身后抱住她。“我错了!我把它拿去桶煮茶柴火了。”      “额……那你说不说!”      庄曜玥将脑袋靠在秦叶子肩上,懒洋洋的说道。“义部有个规矩,首领近亲王族,有公开招榜的权利。一榜召全族,公主嫁不过,正好是这个名份。本来我是想在原首领六十大寿的时候提这事。近年来和炎待高熏不冷不热,故意和义部亲近,提醒提醒和炎,让和炎重视,也算个由头。谁成想,原首领没挨到六十岁……啊!”      秦叶子抬脚踩了庄曜玥一下,庄曜玥疼得跳脚,却就是不松开秦叶子。      “小胖,你说你,造孽不?”      庄曜玥不在乎的笑笑。“我这是在帮她,如若不然,她很快就会被四殿下和贵妃娘娘折腾坏了。皇上面上不显,近年来其实对若云公主也有了意见,否则,我也钻不得这个空子,成为太傅了。若云公主这条命,就是靠着皇上宠爱给的。贵妃娘娘还不自知,或者说明知也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就算皇上忍了下来,皇上年岁已大,一旦有个差池,若云公主的性命也到头了。她可招惹了不少祸事。”      宫里头的妃嫔、贵人,哪个不是六卿高官中挑选出来的官家姑娘。就先前的张嫔娘娘,也是宝熏里出来的。虽然不得宠爱,变成了宝熏的弃子,但你一个公主,说找麻烦就找麻烦,一个还好,却接二连三,便是哪里都讨不得好的。      先前他与若云公主矛盾,六卿连折,其实未必没有提点若云公主的意思。只是凭白给他送了垫脚石罢了。      “那你又如何保证,人小姑娘会听你的?就凭你是她先生?”      庄曜玥摇了摇头。“她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侍卫么?”      秦叶子瞪大眼睛,挣脱开庄曜玥,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知道!”      “是很秘密的事情吗?”      “拜托!不应该是很隐秘的事情吗?”秦叶子惊呼,眼睛本来就大,这会还瞪得圆圆的。庄曜玥觉得可爱凑上去想要亲她,秦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跳起来敲了一下庄曜玥的脑袋。“男女授受不亲,我秦叶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这话对一个已经把人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的人说,实在不合适。      更何况,提了说要生孩子的人是谁?      不过没关系,她自觉脸皮很厚。      庄曜玥苦笑。“我是御前太傅,皇上问教,辅以皇子,既然是宫中之位,难道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秦叶子真的不信,小胖当初真的有那么蠢,竟然没能发现自己喜欢他,以及,他喜欢自己什么的。      终于发现了小胖官居高位不是开玩笑的。      “那要怎样?你也要拿这事拿捏她?”      “不用。那侍卫有大用,我还得用他来帮皇上解决问题呢。”      秦叶子只觉得智商受到了挑战,以至于脑壳疼。“不,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了,我现在很晕,只想睡觉。”      秦叶子往屋里头走,庄曜玥连忙抬脚跟上。      “我打地铺,叶子。”      “休想!”      这才想起防人的秦叶子晚了一步,庄曜玥已经跑进屋了。庄曜玥还蛮好心的,顺手还拴上了门。      “我保证只打地铺,不到床上去!”      庄曜玥自己,可是专业地铺十几年,上来就是打开柜子,被子一扬,动作老练得比客站里的跑堂还利索。      他本来就准备好在这睡,脱了外衣,立刻钻到了被子里头,乖巧老实的冲秦叶子眨眼睛。      秦叶子气得脱去鞋袜,‘路过’庄曜玥的地铺,一脚踩到了他的肚子上,走了过去。      “哎哟……叶子,你谋杀朝廷命官。”      “全高熏的人都知道,这顶多算家庭矛盾。”      耍嘴皮子,谁不会呢?比脸皮厚,谁都赢不了她秦叶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庄曜玥本来挨秦叶子这一下也没有什么,可他偏要装疼,捂着肚子哀嚎。“那就是谋杀亲夫了!”      秦叶子抬脚,做了一个踢足球的姿势,对象是庄曜玥的后背。当然,没真踢到他。      “真想就这么让你滚出去!”      当然,只能是想想了。      秦叶子觉得自己的日子是一年过得不如一年。想想小时候,她和庄曜玥睡‘上下铺’,光明正大的在他眼前宽衣,丝毫不扭捏的还能让他帮忙上药。      现在不行了,某人的眼睛直勾勾的像匹恶狼。      她不过是脱去外衣罢了,浑身上下不露一点皮肉,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秦叶子气得瞪庄曜玥,庄曜玥又连忙扭过头假装自己无辜。一来二去,闹得没办法,秦叶子干脆盯着庄曜玥脱外衣,看他还怎么看着自己。      庄曜玥其实是逗秦叶子玩的。      秦叶子夜里睡觉雷打不动,他若是要做些什么,等她睡了随便怎么来。他只是爱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庄曜玥大概明白了秦叶子小时候为什么爱逗弄自己,欺负人的感觉还是瞒特别的。      秦叶子正要爬上床,看庄曜玥假老实的模样,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特别值得分享的事情一般突然兴奋起来。      别怪她,她性子本就大大咧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      她突然趴到了庄曜玥的身上,压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并且,很有好学精神的问他。“小胖,当年你第一次湿裤子的时候,想的是谁啊?”      一心逗弄媳妇的御前三品庄太傅,一个不小心,被媳妇带翻到阴沟里去了。一把年纪还被媳妇调戏,没错,这很秦叶子。      和媳妇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不好就在于。太了解,以至于完全没有秘密。      庄曜玥见秦叶子两眼弯弯发笑,明显是在取笑自己。他一个翻身,用被子包裹住秦叶子。      “我说老实话,就是你!你要我给你详细描述下么!”      害人者,终要被害之……      嗯,真理。 第183章 拉钩许诺   公主出嫁的日子, 赶得有点急。即使是个人都知道公主是带有点‘和亲’意味的出嫁。但高熏对外都是宣称公主适嫁,仰慕新首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缘何去仰慕一个五十几岁的老男人,这是个问题。不过,公主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母妃还是异族人,百姓们相互自我欺骗一下, 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庄太傅复职之日在即,府里来往走动的人越来越多。庄曜玥得了闲时, 这才来听风小坐。秦叶子正在院子里头配秦赖赖玩木头人, 秦春子本是不想掺和的, 但碍于姐姐坚持,她又不能把她最近跟儿子玩得频繁的事实告诉姐姐, 于是很是无奈的加入了。      哪怕是陪孩子玩游戏, 秦叶子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故言之玩也要认真, 实际上就是不想输,秦赖赖被抓了无数次。      加上, 他娘也是个铁面无私的, 秦赖赖很快就意识到, 还是那个大无赖要好玩些。      几个人玩得热闹, 却见下人领了人进来。来者正是贺连翰。他身着黑衣,腰系长剑,走路挺直带风, 秦叶子一眼便认出来了。      下人带贺连翰一路走过回廊,进了庄曜玥小坐的厅里。      秦春子不满的向自己的姐姐抱怨。“姐,曜子哥鸠占鹊巢,到底谁才是这听风的主子?他若安分的待着也就罢了,公事也带到了这来。”      自从秦叶子是自己媳妇的事情曝光以后,庄曜玥就没遮掩过,反而放肆得很,一天到晚的不会府赖在听风,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被美色所惑一样。      如今,庄太傅罪行书上,连不近女色的最后一丁点优点,也被他抹得一干二净。      贺连翰与庄曜玥鞠躬行礼,庄曜玥正靠着书案看书,他懒洋洋的朝下人挥手,下人出门后还特别体贴的带上门。      他正要走,却见到院子里只剩了前东家大姑娘一人,她向他招了招手。      下人连忙上前行礼问候。“大姑娘。”      “你是庄太傅的崇拜者吗?”      “啊?”下人被秦叶子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得找不着北。“小人自然不是。”      说得好像否认迟了一刻会受到多大的侮辱一般。      他才刚想不对,自己是在人家夫人面前嫌弃了她相公啊!他正要摇头,大姑娘却很满意的点头。      “那好。那他是否拿了银两收买了你?”      “这怎么可能!小人一直遵守听风规矩,没有私下收过谁的银两。”      秦叶子又点了点头。“那时他威胁你,绑架你妻儿,给你施了官威?”      施官威这个实在不好说,庄太傅本来就是个官,立威与否也好因人而异的。“小的不明白,大姑娘是否觉得小人哪里做得不妥……”      “当然不妥了!”秦叶子大吼下人,直把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你一没崇拜他,而他没给你好处,三也没有威胁你,那你为什么把他供奉得跟个菩萨似的!”      额……      下人突然两眼瞪得直大。      对啊!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和秦叶子大眼瞪小眼,两人沉默了一会。秦叶子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行了,你下去好好检讨,扣半个月工钱。”      “是。小人知道了。”突然没了半个月工钱的下人默默在心里头心疼。      秦叶子打发走了对方,这才气鼓鼓的。      这小胖,顺竿往上爬本事了。把她这听风的人都当自己府里人用。如果是她,倒也没关系,可这毕竟是春子在管,一来二去,可能会难以服众。再者,将来这是要交给赖赖的东西,哪能乱来。      秦叶子贼机灵的大眼睛一转,笑眼眯眯的踮起脚尖,躲到窗子底下偷听。      屋里头正在说话的贺连翰下意识的握住手上的剑,庄曜玥见了,便顺着目光看了一眼窗子,他不在乎的朝贺连翰摆了摆手。      贺连翰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剑。      庄曜玥抿了口茶,继续道。“你所求,本官可以帮你办到。只是,这实在是费心力的事情。若云公主主动上奏答应远嫁,皇上对其是爱护有佳,若云公主若是阻拦,本官这边,反倒显得是有意。”      贺连翰朝庄曜玥的大拜行礼,整个人磕头俯身跪在地上。他是个武人,一举一动都有着杀伐之气,动作做起来,带着满满的臣服意味。      “庄太傅想要小人做些什么,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曜玥勾起嘴角。“好。那本官便与你约法三章,你应下本官三诺,本官就亲自到皇上面前,为你讨份差事。”      “以贺家之名起誓。只要不危及社稷、危及百姓、有损天理,下官都应允太傅。”      庄曜玥放下茶杯,茶杯磕碰在书案上,发出声响,仿佛是敲定了什么一般。      “好,那你便回去等消息罢。公主出嫁前,这事本官与你办妥。”      “谢太傅!”      “且下去吧,门也别关,把偷听的那个放进来。”      “是。”      贺连翰起身开门离去,出屋的时候看见正在院子里假装伸展筋骨的秦叶子,他朝她行礼一拜,便离开了。      秦叶子不高兴的努嘴,跑到屋里。      “什么叫把偷听的那个放进来?”      “字面意思。”庄曜玥本就生得极好,肤白俏俊,属于随随便便就能勾引小姑娘上钩的模样。在有意识的展现下,整个人就是道貌岸然的典范。      秦叶子被看得不免脸红,自从上次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后,小胖就越来越过分,动不动就各种飘眉眼勾引她。昨天他们肢体上纠缠了一阵,很明显又被他占了上风。如此不上不下,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和这个人一起探讨什么隐秘罢了。      秦叶子是什么人,最是受不得别人压她一头的。      她关了门,又锁死了窗,来到书案前坐着。      “这么认真?有什么说的?”      “那侍卫求了你什么?”      “他不想跟去义部,便想让我给他谋份差事。”      这也不难理解。贺连翰是将门世家,祖上是战死在边境的。按照规矩,将死而亲属不移。带着坚定不屈服的意思。贺连翰骨子里就把自己当成了武人士兵,他自然不会越过边境,到义部去朝义部王族俯首。      “这不行!”秦叶子摇头。“那样公主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到义部去,多可怜。你连个侍卫也不让她带上。你也知道他二人关系,给她点寄托也好,何必硬要拆散人家。”      庄曜玥笑而不语。      皇上嫁女,面上是大家都知的意思,实际上更深的,是为了北部兵权。一直以来,那里都是六卿的辖地,他没得办法插上手。可如果公主嫁去义部,身边少不说总要带上些武将士兵护卫。到时候在北部停下,移交义部护送的时候,这些人肯定就要落下来。      如此,顺理成章插手北部兵权,也不至于遭怀疑。      皇上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冷血,否则,也不会独宠若云公主这么久。如果真的单单只是婚嫁,他大可从六卿官员中下手。他年岁已高,这么一点小骂名,早就不在乎了。      按照高熏礼制,只有公主嫁娶才有资格配上一定规模的护卫队。而适龄出嫁的公主,目前只剩了若云公主一人。      “断了也好,公主性子浮躁,没了这侍卫,反而能更冷静清醒些。”      秦叶子看庄曜玥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真不知你怎么想的。都是做的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可又显得自己好像很为对方着想一样……”      “若想要别人为己所利,又不恨上。那只能是让他又恨又谢。”      “杨吏司教你的?”      庄曜玥摇了摇头。“是和尚。”      “和尚?杨子宁?”      庄曜玥点了点头。      “看来他更喜欢你,但他好像又蛮盼着你死的。你们这些混官场的人,果然奇奇怪怪。”      秦叶子起身来到庄曜玥身侧。      “怎么了?”庄曜玥问归问,却朝秦叶子张开了双手。      秦叶子也不含糊,把自己缩在对方的怀抱里,抱着他的脖子,直接展现自己学有所成的吻技。   庄曜玥被问得猝不及防,他只能将秦叶子打横抱在怀里哭笑不得的问她。“你这是在施展美人计?”      “我这是在找回场子!”      秦叶子把庄曜玥推倒在地上,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她的吻密密麻麻好像很急切一般的落下来。庄曜玥心神荡漾,手没忍住开始在人大腿上不断向上。      难得秦叶子没躲,非但没躲,还扯开了他的腰带。      庄曜玥隐约感觉到了不妙。      且看秦叶子一双眸子里面薄雾弥漫,眼角微微泛红,自带一片媚色。      “我说生孩子不讲感情,你不肯,还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好了,你要记住,一会千万别跟我提生孩子的事,咱们是要讲究感情的人,咱就看看、亲亲、摸摸,千万别出阁,知道吗?”      庄曜玥觉得,自己要完…… 第184章 恰好的年纪   庄曜玥试图挣扎, 本来不安分的手也瞬间安分了。“叶子,你冷静,我觉得,白日宣什么不大好,你是不是喝酒了?”      秦叶子“我一杯就倒, 喝什么酒!”      “也对……”      庄曜玥莫名嫌弃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秦叶子又扒庄曜玥衣服,庄曜玥紧紧地给拽住。“叶子, 你冷静!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晚上他还能借着夜色逞强,可白日不行, 有点什么, 都要被看透了。虽然秦叶子一直把他看得透透的, 但是,至少留点面子给他……      他一直在逞强啊!每次没忍住对人家动手动脚, 自己一个人痛苦难熬。她还老那么不懂事, 一直说什么生孩子生孩子的。      “昨天你不是很厉害么!前天你不是很厉害么!大前天你不是很厉害么!”      “我错了叶子!我真的有要事!对了,我突然想起来, 府里还有些折子……”      “回来!”      秦叶子一把拽着庄曜玥的衣领,庄曜玥又是护衣服, 又是忍受暴力什么的, 活像被欺负了的黄花大姑娘一样无措。      秦叶子反倒是越来越开心, 她果然很喜欢欺负小胖。小胖还是乖乖被她折腾更讨她欢心。压她一头什么的, 真是太讨厌了。      庄曜玥无奈捂住脸,哀嚎道。“叶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你不要突然来这么一手。有本事……”      “有本事怎么!”秦叶子反手一巴掌打在人胸膛上。      有本事你晚上黑灯瞎火的再来!      庄曜玥没敢把话说出来。要他说, 再没哪家夫人,像他媳妇一样强悍可怕了。      “没本事……”庄曜玥认怂道。复又觉得这话有些损了男儿气概,于是他补充。“你别让我找到肖音音,到时候,我让你看看到底什么叫本事!好几天不给你下床!”      秦叶子被说得红了耳朵,也逞强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音音,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你说话算话!”      庄曜玥突然撒开捂着脸的手,撑着身子半起身,十分期待的看着秦叶子。      “说话算话!”秦叶子伸出小手指,庄曜宇立刻就朝对方拉钩。“但有个前提,没找到之前不许动手动脚!”      庄曜玥瞪大眼睛想要收回拉钩的手,却被人死死的勾住。一失足成千古恨,庄曜玥悲痛万分。      “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你就说说,哪里不公平!”      被秦叶子气焰压倒的庄曜玥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眼看着秦叶子走开,潇洒利落的推门远处。终于,他想起了哪里不公平。“叶子,我都二十好几了,别家公子这个年纪,都能带娃跑了!”      能带娃跑了的韩景,在临近七月的酷热天气下,无端打了个喷嚏。      “先前我说生孩子,谁说不的!”半点不肯吃亏的秦叶子把话反问了回去。      庄曜玥立刻就垂头丧气,话也说不出来了。      ……      回到宫里的贺连翰,等待他的是死一般寂静的雨月宫。若云公主遣散了宫人,自己坐在殿上。她粉红色的公主外衣锦服华贵,远远瞧上去,金丝银线还发着闪亮耀人的目光。她端坐在榻上,盘着发,各式珠钗金簪挂了满头。便是这样高不可攀的人,满眼的空洞,像是个木偶一般散着死人的气息。      贺连翰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去。      “你到哪去了?”      “属下去见了庄太傅。”      若云公主抬头看贺连翰,眼睛里的无措,有那么一瞬间,贺连翰误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初躲在墙角傻笑的小公主。      “今天四哥又来找本宫,或许,本宫出嫁前,他都不会给本宫安分。他说要把轻水送给你,让你把人一起带到义部去。你高兴吗?”      贺连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高兴吗?自然是高兴的,轻水是他儿时的好友玩伴,因为他的原因被公主讨厌,如今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若能救下她,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若云公主的表情太过绝望,以至于他无法说出口。      “你说,本宫好不容易找了条生路,他怎么就是不放过本宫呢?又不是本宫愿意从母妃的身体里出生,本宫也没法决定的不是吗?”      贺连翰难得走了过去,他半跪在若云公主身前,想要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可他没想到,若云公主竟然缩了一下。      “公主殿下?”      “你去找太傅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帮本宫吧?”      “属下……求庄太傅帮忙谋个差事。”      “对了,应该是这样。”      若云公主觉得,自己终于变成一个人了。她觉得,自己恍恍惚惚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才终于醒悟过来。      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她有的只有自己。      能依靠的、能保护的,也只有自己。      若云公主弯下身,摸上贺连翰的侧脸。“你总是没什么表情,严肃得让我害怕。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      “你怕些什么?还怕本宫拿过去的事情拿捏你?”      “属下……”      贺连翰本想解释,但是他发现,自己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他没办法说谎,告诉公主说不是。如果不是这般的正直,他也不至于落魄到现在这个模样。      “你别怕。本宫不说了。”      若云公主的话很轻,轻得让贺连翰无端觉得心慌不妥。他看着若云公主,直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硬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是若云公主终于想明白了。近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秦叶子说的话,满脑子都是担忧计划,想要让自己和贺连翰在义部生存下去。可是今日,当她又一次被自己的哥哥侮辱威胁的时候,她才想到要反击,她才想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      她回头想要找贺连翰给自己力量,却发现他人并不在她身边。      她已经走到了最后,这个就是她和他的结局。      “既然你不想走,本宫也不带你了。在那样难活的地方,本宫也不想带一个轻水托后腿。”没有人陪她,可她的路还有很长,她还要一个人走很远。      若云公主说的话,其实就是贺连翰一直期待着想要听到的话。他曾无数次的幻想,有一天公主会明白自己,她会懂得他的抱负,她放手让他离开。他们会依依不舍,虽然分别却各自怀有思念。      可是没有,如今的情况,更像是她对自己失望了,于是撇下不要了。      但是没法解释,这可能是他唯一仅有的机会。公主难得松口了,他还想要纠缠什么?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贺连翰低声问若云公主。      “公主,您想要么?属下想了。”      若云公主手微微颤抖,像是最后的放纵一样,她轻点了头。      公主出嫁的那日,举国欢庆。京里头到处是热闹的景象,士兵拦路,百姓便围在外头,一心想要看看,公主殿下长得什么模样。      花轿步辇被人抬了出来。大红色的纱布围得严严实实的,百姓大拜,护卫队从宫里走出来,兵马众多,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完。      贺连翰骑马在队伍前开路,穿上盔甲的他气宇轩昂,英姿勃勃。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扬,人屹立不动,像是生来就长在马背上的一样。      若云公主在步辇上四处张望,慌乱之余,满是失望的神色。      她出嫁的时辰不是休息的时候,可她在宫里等了,她却没有来。      就在此时,她看见了一个大红色的横布,十分显眼的高挂在楼与楼之间。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竖起的拇指,旁边是一个神采奕奕精神力十足的可爱小人模样。      若云公主露出了自答应出嫁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么的真实,以至于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      她笑着笑着,便忍不住落泪哭了。      “公主!你要好好的啊!”      若云公主听到叫唤声,她惊讶的回头,透着红色的纱帐,看到了人群中唯一没有行跪拜的女子。她挂着笑脸,大眼睛眯了起来,一蹦一跳的,仿佛她的出嫁,是件理应欢喜高兴的事情一般。      她说得对。      她该早点认识她的。      若云公主冲秦叶子摇了摇手,算是与她道别。      她不会再任由人欺负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她无欲无求,已经是坚不可摧的人。她的脸皮也比任何人都要厚,不会再落于下风了。      她已经求了庄太傅。她出嫁后,不会让四哥好过,非但四哥,母妃也是一样的。他们利用了她那么多年,最后还想用她的出嫁来换取利益享福。      四哥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拿轻水来激她,试图把人还安插在自己身边。      作为交换,她会帮庄太傅发出公开招榜,一榜召全族,帮他找到肖音音的。 第185章 和炎舒王   公主出嫁后不久, 庄曜玥便复职上朝了,之后又半个月,是庄守心娶妻,秦叶子自然是想去恭贺对方的,只是她很礼貌的询问了一下没有给请帖的庄守心, 庄守心笑笑说不希望她来。      秦叶子尽量去理解了对方,她其实真不大明白, 只是小胖跟她说,如果今天, 他是庄守心, 也是不会希望她去的。      秦叶子一直觉得, 理应是我过得更好,我新娘子更加的漂亮, 便是要找找前任或者是初恋什么的, 让她瞧瞧自己过得好才对。或者相互有个祝福也好啊!秦叶子突然觉得自己很邪恶,是个坏心眼的人。      虽然不是很理解, 但小胖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庄守心娶妻, 让京里头又热闹了一阵, 等平静下来的时候。和炎来使的日子到了。      高熏和炎两国, 一直是战略上的盟友, 两国共同抵御义部。若说义部强大,其实也没有。三国之中国力最为鼎盛的应该是和严,只是义部一直都非常惹人讨厌。他们部族散落在两国的边境线上, 仗着自己兵马强悍,时不时的就要在两国作乱。两国称义部为蛮夷,有些时候,他们的首领甚至没有办法完全的约束部下,各部族的王族内部也是纷争不断。      部落王族往往会在部落困难的时候出兵邻国骚扰,烧杀掳掠,有时候运气好的,往深了打,自己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和炎和高熏有过盟约,任何时候都不得向义部进贡,这是当年和炎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一直以来,两国都在坚守着这个约定。只是义部的上任首领,是个御下有方的人,使得高熏和义部两国难得平息了战火。      高熏不愿冒着危险去招惹新任首领,送了个公主祝贺,美名其曰适龄出嫁。      如今,在当年两国立规矩的日子,按照约定,和炎会派来使者代表皇帝,做交流洽谈,感谢过去一年高熏的守约。      可这次,高熏皇帝一方面为了和平无战,另一方面为了北部兵权,把自己的公主嫁过去了。      和炎方面,不知道会有何举动。      皇上派遣接待使者的人,自然是自己的心腹庄曜玥。      使者是和炎的舒王,当今皇上的第三个儿子。和其它王族不同,和炎皇后拥有极大的权利和地位,每一代的和炎皇后,都是由先皇先后亲自挑选出来,从小培养的。和炎皇室第一条,登基为帝者,一生一后,不可再立。且要求皇帝必须在皇后生下三子以后,才可以和别的妃子生下孩子,嫡庶关系绝不可乱。      和炎优秀的下任继承者,只能从三子里面挑选。      舒王作为皇后的第三个儿子,理所应当是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一个。      这还是和炎,第一次派出了身份如此尊贵的使者。      庄曜玥还是第一次见到和炎王族。他们和高熏不同,相比于礼制,他们更崇尚权制。舒王入京,带了整整三队兵马,且有五万大军驻扎在边界线上,一旦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相信他们会不顾一切把他们的皇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使者入住接待的行宫。直到这时,庄曜玥才见到了对方的真容。      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白袍锦缎,衣袍下摆,黑墨色的丝线勾勒出了一幅江山水墨画,几艘小船晃晃悠悠的飘荡着,亦然闲雅。他脚踩白色长靴,手执碧玉锲铁扇,金冠束发举止稳重,眉眼一片清朗。      和炎对皇子的教育都非常严苛,要求都是外能抵御战事,内能扶正社稷。也是因此,舒王身上威严浑然天成。      他下了步辇,见着庄曜玥只是浅浅一笑。      庄曜玥此时身穿大红色朝服,头戴官帽,虽瞧着与旁的官员无异,但周身礼制使得为人一举一动恍若丈量出来的一般标准。那两眼间的凌厉锐气,已经远远超乎他臣子的身份,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不免多瞧上几分。      舒王在庄曜玥行礼的时候打量了他,铁扇在手中一下有一下的拍打着。      “庄太傅请起。”      庄曜玥应声而起。      “早有听闻,高熏选了个年轻有为的太傅,起先本王倒还不信,今日一看,太傅将来,必有大成啊!”      舒王的话,抑扬顿挫中,无一不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感觉。      一旁的高熏官员看了,都不由钦佩。同样是二十好几的年纪,庄太傅和舒王,两人都是比肩不让,相比之下自己家中的儿子、孙子,简直就是丢人。      “王爷谬赞。”      舒王轻声一笑。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舒王进了外宫,这里是历年接待和炎使者的地方,也早已让人收拾妥当。一路走过去,亭台楼阁,山水树木,宽敞的地势,一尘不染的阁楼高台,百步一宫人,规格都是给足了舒王。      庄曜玥跟在舒王身后三步远,其他官员则是排成两排紧跟着二人。      “庄太傅,高熏立国之久,国制也有好几百年了,从未有过更变。太傅自上位以来不停的在做更改变化,本王好奇得很,不知原由?”      庄曜玥本来以为对方会发难公主的事情,谁知道却问了这个。“王爷见笑,不过是想寻个更好的方法治国安邦罢了。”      “是吗?不是为了私欲,谋权夺利?”      庄曜玥不是很喜欢舒王这种将高熏国政随口提出的样子。毕竟他是高熏人,高熏治国,难道还要跟别国交代吗?      “下官做事,自然是上位皇上解忧,下为黎明百姓。王爷所说的,都是高熏国政。”      舒王直到庄曜玥是在暗示自己,大概也摸清了这个太傅的脾气,便也不再多说。      庄曜玥将人安置后,便回到宫里,相商晚宴之事。      舒王在阁楼大厅里坐着看书品茶,那头侍卫来报。      “禀王爷,属下已经按照吩咐,把庄太傅的生平事迹全部整理出来。”      侍卫递上一本书卷,一旁伺候的婢女上前,拿了书卷在书案上展开。舒王放下书,顺着书卷的开头一路划过。      “平淡无奇……”      舒王的指尖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听风酒馆?京里头,似乎也在为这个酒馆造势吧?这个酒馆和庄太傅有关系?”      “是。据说庄太傅有一童养媳,其妹妹就是这酒馆的东家,不过市井都在传,说庄太傅才是听风酒馆的实际掌权人。”      “本王听得二哥说,听风酒馆好像在找人。这个听风酒馆,也一样吗?”      “这属下倒是没有打听出来。”      舒王展开自己的铁扇,再来来回回的展开合上。      “那便会会这听风酒馆。本王可不想,让自己白跑一趟。让父皇母后失望。”      “是,属下明白。”      侍卫领命退下,舒王顺着手边的书卷,继续一路看下去。      舒王是和炎的人,就算他换了一身衣裳行装,只带上了一个侍卫随从,但是也难以遮掩去身上的气质。不是说地域上的差异。像是义部,他们就比较明显一些,喜欢留着大胡子,说话也要比较大声彰显气力。和炎和高熏,人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      就是某种说不上来的气质。高熏重礼,哪怕是高位者,见了街上普通百姓,都是温温和和举止规矩妥当。当然,百姓要行的礼,自然是更重一些。但仗势欺人这一点,不会无端发生。而和炎不同,和炎尊卑非常明显。      就像舒王,他是王族,走起路来,都是昂首挺胸,目无旁人的模样,高贵的气质毫不含蓄全部外露了出来。身边的侍卫也是毕恭毕敬,一切以主子唯尊的模样。庄曜玥之所以为人诟病,也是因为这一点。      舒王代了别人的名字,请帖入听风,可是却一眼被看门看出了不同。      这样的事情,在听风几乎每日都在发生。但下人看他们不像是本地人,又衣着华贵,也是小声的一劝再劝。      侍卫几度要拔剑治对方无礼之罪,但舒王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威逼利诱,什么都用尽了,就是不发脾气。      “这是在做什么?”      刚从韩府跑回来的秦赖赖小肉包,小身子穿得金灿灿的,像个散财童子一般乖巧可爱。      舒王低头看了秦赖赖,也是觉得他有趣。他的铁扇子收别在腰间,秦赖赖一眼就看中了。      “哇!这是什么扇子啊!赖赖都没有见过。”      韩景有一把大白扇,成天喜欢把玩。秦赖赖看得多了,无形之中对扇子也产生了一些兴趣。      舒王见秦赖赖感兴趣,又把扇子抽了出来,唰的一下打开。他半蹲下身,对着秦赖赖说。“这扇子看看可以,锋利得很,你小心一些。”      这铁扇可不是一般的扇子,是舒王的随身兵器。兄弟三人一人一把,当作防身用的。      秦赖赖接过扇子,才知道这把扇子有多重,他本想扇扇风,却被舒王夺走了。“小家伙,被它伤了你可爱的小脸,可有你受的了。”      “不好玩,重死了。”      面对如此和善的和炎王爷,秦赖赖小肉包,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皱眉表达了自己的嫌弃。 第186章 热闹和麻烦   舒王倒是不生气, 只是浅笑问道。“你就是秦赖赖?”      “你认识我?”秦赖赖顿时变得非常戒备。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多。本王不会随便拿你怎么着的。”      “王?你是王?”秦赖赖小肉包把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遗传了秦春子的大眼睛突然瞪了起来。“你是和炎来的?”      舒王颇感惊讶的看向身侧的侍卫随从。“我们宫里头的孩子有这般聪明吗?”      “属下不敢妄议。”      舒王看着秦赖赖,发表结论。“也就二哥的祈儿能与之相比。”      秦赖赖听着这人说话,到底还是只有四岁的孩子, 无形之中就跟舒王亲近了起来。毕竟这人夸奖了他。“王爷,你是来听风看节目的吗?”      “节目?没错, 是这样,只是你们听风的规矩颇多, 本王进不去。”      秦赖赖大眼珠子转悠, 便拉着舒王。“王爷跟赖赖从后门进去吧。”      “小主子!”看门下人怕得想拦, 却被侍卫的长剑阻断了去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走远,连忙通知吩咐去找东家, 找大姑娘, 就连庄太傅也派人去打听了。      和炎来的王爷,可有得折腾的了。      舒王看着牵头领路人小鬼大的秦赖赖, 摇头笑道。“你是怕本王在你家酒馆门口闹事?这般着急的拉本王离开?”      被拆穿的秦赖赖回头看舒王,渐渐和他保持了一个平行位置, 他问他。“王爷, 赖赖需要给你磕大礼吗?”      “按照高熏的礼制, 难道不应该吗?”      舒王话说得随意, 没有问话的意思,秦赖赖听了也没有害怕。      “赖赖的姨母教赖赖,规矩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作为生意人, 要懂得看人。王爷需要赖赖磕大礼吗?”      “本王喜欢你这小子,一个孩童,罢了。”      “你瞧,赖赖就觉得王爷不需要。”      舒王听了更想笑,瞧秦赖赖一身金装的小模样,有些手痒的想要亲近,但是那也只是想想,他毕竟是和炎的王族,和一个高熏孩子亲近,着实有点落了规矩。“本王的侄儿与你一般大的年纪,都是调皮捣蛋好玩的性子,你瞧着像他。”      “真的!赖赖还没有听过姨母说有那个小朋友和赖赖一样的。”      “且说说吧,你是怎么猜出本王的?”      “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你是王,高熏没有王。这阵子传得厉害的,就是和炎使者来访。你看着就像个和炎人。”说至此处秦赖赖歪了一下小脑袋。“那王爷,你是怎么知道赖赖的?你认识赖赖?”      “传言这听风东家有个孩子叫秦赖赖,你出现时,那看门的明显冲你弯了一下腰,对一下年纪,并不难猜。”      秦赖赖觉得自己找到了好玩的人。      他莫名的有种亲切,觉得这人和自己是一类人。而舒王看他自然也是亲切,这种说法是,觉得像自己的侄儿。小孩子不像实在规矩尊礼的高熏长大的,更像是和炎的人。      秦赖赖领着舒王进了后门。开门的人明显得了通报,显得战战兢兢的。今天不巧,听风没个管事的在。      “怎么?你家大人不在,你害怕了?”舒王调侃秦赖赖。      “没有,赖赖不怕。”秦赖赖坚定的道。“赖赖将来是听风的东家,赖赖可以接待好王爷的。”      “气势倒是好的。”      “王爷,赖赖就做主了,王爷远从和炎来我们听风看节目,赖赖就让人在前头给你加椅子坐。”      “真是难得,本王也落魄到需要加椅子坐的一天。罢了,不为难你个孩子,有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请本王喝杯茶,本王等着见见你家大人。”      “好,那王爷随赖赖来。”秦赖赖代替了下人,又领起了路。“王爷,你是个好人,这样,赖赖就不用担心坏了规矩,被罚圈圈了。”      “罚圈圈?”舒王的眉眼一瞬间闪过一抹难以说明的神色。“有趣。是个好方法,谁定的规矩?”      “姨母。姨母怕娘亲打赖赖,所以赖赖做错了都给赖赖画圈圈。不过蹲圈圈也好累哦。”      “本王的父皇曾经教导过,如果谈及家人,一个人能被重复提起多次,且所作所为,现在和将来都会对此人有所改变。那就说明,他是此人最崇拜,且影响最大的人。”舒王停下步子,浅浅温和的笑着。“小家伙,你与本王好好说说你的这个姨母。”      今日庄大贵回来,秦春子带人去接了,以至于,实在没法找着人。庄曜玥也不在府,入宫去了。下人最后是在韩家的大吉酒馆找到的秦叶子。      当时她正在和韩景闲话。      韩景承认,自己一开始为的是儿子。对于秦春子,他更多的是气又无可奈何。可是经过几番交手,韩景在更加了解秦春子以后,又不可避免的被她铐牢了。      或许是真的命中注定,从好几年前,韩景就没能避开秦春子。他被她的不谙世事吸引,心疼她的年幼身世,加上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肢体关系,他对她伤了心。      被伤了以后,他一度故意避开,可避开,说明的就是忘不掉。秦春子一直都在,只是作为一个很奇怪的角色。她是个恶毒的人,杀了他们的孩子,也是个狠心的人,开口就说腰找别的男人生孩子。可是,他就是疯了,总忍不住去为她脱罪。秦春子最后的那一碗药,喝得太过决绝,以至于他记得太深,总是想起。      她只是太无助、太孤单、太可怜了。于是才会为了她的姐姐不顾一切。      如果说没有秦赖赖。韩景觉得,再遇上他恐怕也躲不过。只是,可能要更别扭些。      现在好了,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他给了自己台阶下。媳妇以前小,不懂事,这都能改,不是什么大问题。      才怪!      她竟然有了相公,是别人的媳妇。      当然,这都怪他当初办事不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曾经狠狠的伤过秦春子。否则,她也不会待他这般、这般的冷漠。她很明显的,只想谈生意,别的什么都不想。      至少以前,她对他递过去的银子,都会不动声色的接下来。现在,可不会这样了。      韩景一直把庄大贵当作秦春子的权宜之计,也半欺骗的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希望能先把‘别人’媳妇的心拐到手,再去思考名分上的事情。      这阵子的相处,别瞧秦春子人小,懂的事可不少。他稍稍靠近她一些,她便让他去找花楼的姑娘,他稍稍碰一下她的小手,她就立刻‘男女授受不亲’,郁闷死他了。      当初一起骑马的美好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      这也就算了,他有儿子,总是有得法子的。      可那个庄大贵为什么突然要出现!      这也就算了,秦春子竟然直接抱算盘等他去了。      韩景觉得自己遇到了追妻路上最大的阻碍。于是,他只能厚着脸皮,请来他曾经的心仪对象,她媳妇的姐姐,来支支招。      混成这样真是够了!有够丢脸的。      秦叶子最喜欢凑热闹,她一听说韩景找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韩景是个好人啊!当初她写信给他,他冒着雨就跑来了。这一点,让秦叶子对韩景的印象分打得极高。      她不傻,看春子和韩景签的约定就知道,韩景是想要儿子的,看春子每次卖儿子又被迫稍上自己的样子,秦叶子也知道,韩景还是个胃口大,也要媳妇的。      但是春子和大贵,嗯,真是有够乱的。      秦叶子自动剔除自己和庄曜玥,‘兄妹’的糊涂事。      秦叶子手搭在桌上,面对满着的没事,兴致缺缺的打着呵欠。“你说春子与大贵,是不是实在的夫妻?”      韩景僵硬的点了点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哦,不是就不问了,你肯定是想骗走孩子他娘的,这个我不管,可是呢?你怎么办?”      韩景沉默了许久,满满的不甘心。“她不是自愿的!”      “嫁都嫁了还有什么不是自愿的?我们春子坏孩子的时候苦啊!”      韩景默默的咬着牙关。“是爷做事没上心。”      “行了,这事推己及人。也不怪你,你今天这么一说,我觉得你也是个好心的。我们春子,难得能有一个待她好的。”      韩景抬头,又是满满的期待。      秦叶子笑笑道。“是啊!都嫁了怎么可能没有夫妻之实?不过可以肯定,春子肯定只有感激,没有旁的感情。”      秦叶子无视受了打击的韩景,缓慢起身。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老天爷会原谅她睁眼说瞎话的!      话说大贵成天在外面跑,和春子一年都见不上几回,春子上来就给人算账,他们能有什么?春子剩下孩子后,庄燕便给儿子谋了新的亲事,如今大贵,儿子女儿都各生了一个,哪有春子什么事。      她只是想帮一把,推推韩景,绝对不是为了看热闹!      嗯,她是善良的好心人。      秦春子出了大吉,却见听风的下人突然跑来。      “大姑娘!”下人喘着气,又压低声音。“和炎王爷来了听风。”      得,看热闹是吧!      这回麻烦找上门了。报应啊! 第187章 好像找到音音了   舒王被接待在大厅, 待得有些久了。他不慌也不忙,反倒是自个旁若无人般处理起公务来。秦赖赖觉得无趣,大概也了解了这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便拿起自己娘亲安排的功课,举着小毛笔, 趴在桌子上做了起来。      他的功课,当然毫无意外的就是账本。秦春子在这方面要求非常严格, 打小便让秦赖赖学习心算。希望这个将来能继承听风的儿子,能够学得自己姐姐几分。      秦叶子瞧秦春子太着急, 怕累了自己的小外甥, 便偷偷教他用阿拉伯数字学加减乘除。      舒王忙了一阵, 看秦赖赖安静又乖巧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觉得有趣便起身走了过去。      “你在算账本?为什么不用算盘?”      秦赖赖学得认真根本没有反映到舒王的到来, 他听见舒王的声音, 连忙捂住账本。小肉手哪里遮得住什么,另一张白纸上的数字运算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舒王稍稍惊讶到, 摸了摸秦赖赖的小脑袋。      “能借本王一支笔吗?”      秦赖赖递出了一支毛笔,并让出白纸。      秦春子跟着下人急步回到听风, 她从正门跑入的时候, 一辆马车正晃悠悠的从听风门前离开。舒王掀开窗帘子, 正好看见了秦叶子。      那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和炎的第三任皇帝, 也就是他的祖父成祖。以前成祖与年幼的他提起,说是他儿时曾被开元皇后狠狠的教训过。起居录中记载,开元, 和炎第一任开国皇后。      开元皇后是个很温和的人,一般不与人冲突,成祖是开元皇后的嫡曾孙,按理说也教训不到成祖身上,可却因为撞上了,开元皇后便出了手。成祖本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尤其是□□皇帝对开元皇后是出了名的护妻,他正颤颤巍巍怕得不行,开元皇后却在地上画了个圈,让他蹲在了里头,一蹲就是好久。      那是成祖为数不多与两位开国帝后见面中的一次。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祖念念不忘,说那时,是他第一次觉得,两位活在和炎传说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开元至今。      如今,也有一百五十几年了吧?      真是许久了呢。      刚刚他在那孩子处发现的数字,是和炎皇室从不外传的算法。这个算法一直被秘密保留,再此之前,只出现了一次。      那时候,继位在任的是和炎第二任皇帝,开元皇后与□□皇帝的二子,德阳高祖。一心以为找到了人,把云游在外的二人请了回来,不料却闹了一场乌龙。      那时候开元皇后便下了死令,若在遇到什么可能,都不许一惊一乍的,得拿出和炎皇族的庄重气势来。      他想,他今天做得还不错。      没给和炎皇室丢脸。      秦叶子跑回后院大厅去见人,却只看到了小外甥在咬笔算账本。      “姨母!你回来了啊!”      秦赖赖小肉包从椅子上跳下来,小短腿跑得还蛮快,一下子便扑倒了秦叶子的怀里。秦叶子一把抱起明显沉了不少的秦赖赖。      “不是说来了客人吗?人呢?”      “刚刚走了,可能是等久了,不过他没有生气,赖赖招呼得很好。”      “真的?”秦叶子故意拉长声音迎合外甥。“我们赖赖也是个能干大事的了!”      秦赖赖眯眼大笑,保住姨母的脖子撒娇。      “对了姨母,那个王爷还给姨母留了东西!”      秦赖赖转身指着桌子,秦叶子便抱着他挪动。秦叶子拿起桌上的一张白纸。      “就是这个!赖赖不知道这是什么?是拿来算的吗?赖赖看不懂啊!”      秦叶子表示,她也看不懂,这满满的一页白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整整齐齐,一横接一横,一竖对一竖,工整得就像打出来的一样。但,也掩盖不了,它挑战密集恐惧症患者底线的事实!      “他神经病啊!写这个做些什么?”      “赖赖也不知道,他看见赖赖在算数,就拿笔去写了。那个王爷好厉害,好像是背出来的。”      “他还说了什么吗?”      秦赖赖小肉包抬头四十五度角陷入思考。“嗯……他就问了赖赖还有没有人看得懂这些数字,如果有就把这张纸给那人。还说如果解开了谜底,便可以差人回禀他,可若是猜不出来,也无需打扰。”      秦叶子看着纸上的数据,陷入难以言表的嫌弃。      下一秒,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等等!      不对啊!      这是阿拉伯数字对吧?      话说这里人用‘一二’也用‘壹贰’,但是没有用‘12’啊!      什么鬼!      老乡!      “他怎么找上了这?”秦叶子把秦赖赖放下。      “赖赖不知道啊!他自己来的听风,在门口用了假帖子,他是王爷,赖赖怕他闹,就把他请进来了。”      “是巧合?”      “没有,他好像故意来招人的。本来说是咬等大人们回来,后来等久了,可能就走了吧。”   秦叶子看着手中的纸,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老乡什么的。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和音音……      音音……      秦叶子突然脸色大变。      她冲到书桌前,把桌子上的账本扫落到地上,抓起毛笔就要对着纸算写什么。      秦赖赖跑到一边,捡起自己的账本功课,抱在怀里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姨母。姨母从来不会这样,肯定遇到什么事了。      一向乖巧的秦赖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看着自己姨母,等过了许久,发现姨母并没有其它以外的吩咐,便放下账本走出了大厅。      没关系,他去找月月姐姐玩好了。      面瘫脸肖音音,作为文学世家里出来的继承人,成天和诗词歌赋打交道,平日里的业余爱好,不是练字就是画画。      这一度让身为朋友的秦叶子非常的痛苦。秦叶子,一个出了有钱,还只是有钱的大老粗。业余活动,最多就是豪华游艇开个party什么的。      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交朋友?      秦叶子一度很空虚。      为了打破这样的局面,她开始试着去迎合肖音音,背点诗词,学点毛笔字,尽量和她接轨。而肖音音呢,也尽量的配合她,偶尔两人包场子唱唱歌,一起做个头,健身房锻炼什么的。      这其中,双方都比较喜欢的游戏,就是破解密码。      秦叶子曾经拿整整一千万,来给肖音音传达明天中午吃什么的消息。      肖音音曾经动用华夏上下诗词库,给秦叶子来了个生日礼物所需清单。      两人一来二去,玩得是不亦乐乎。      秦叶子为此还编了一套只有两人能明白看懂的通用码。      全篇数字密码。      首先是她的生日。12月8日,减去音音的生日,09月20日。按照数字来算。12减9,8减20。也就是得到3,和负12。再让3加负12,得到负九。      负九的意思是,前面开头九个数字无意义。      相加得到的15,也就是后15个数字,每个数字对应拼音顺序表,由0隔开,十五个阿拉伯数字转换拼音得到一本书。      所有的一切,对应着那本书,就可以找到答案。      秦叶子得到的有意义字是,《起居》二字。      往后算,那就是每十五个数字对应那本书中的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每九个字对应拼音顺序表,同时0是无意义数字,但是如果在0是无意义数字无果的情况下,0作为实数,进行转换。      秦叶子看着眼前的纸张,有一瞬间的懵。      一部分,是因为她好像找到了人,有点激动和飘飘然的感觉。她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做的是无意义举动,来到这里的人,或许只有她。本质上,她还是个相信科学的好青年。她只是放不下最后的一点可能性,只能说,感谢直到最后也不放弃的自己。      没错,自私的人,只感谢自己。      另一部分是因为,她好像不大记得拼音顺序表了!bpm什么来着?aoe什么来着?她当初做这个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没有顺序表对照好么!她这种从小渣到大的学渣,脑子真的不好使啊!      音音一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是生气自己故意弄得乱七八糟让她解不出来。      那个面瘫脸看上去很好相处,但实际上完全记仇啊!      音音是天蝎啊!      没错,黑死一片大天蝎。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      苍天啊!大地啊!      她恨当初的自己!      这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      音音,她错了。      那时候这么胡闹的她,简直就是在犯罪!      跪求原谅,还来得及么…… 第188章 成了历史的人   登山邻水送将归, 悲莫悲兮生别离,不用登临怨落晖,昔人非,唯有年年秋雁飞。      阴阳生死两茫道,盼莫盼兮愿重逢, 不必远洋怨风雨,今犹在, 独存天天旧忆归。      寄语我最亲爱的秦叶子。如若你看到此信,我便已经死了。生死有命, 不怨天, 不怨地, 惟愿无法见故友一面。我既觉得你不会来,又怕着你来了。      先前碰着了害我落入此境地的人, 她与我说, 若时空再开,一瞬已是百年。我一生征战四方, 盼你若来了此地,能享得应有的和平, 不必逢着乱世, 心生烦忧。      和炎皇族生生世世与你为尊, 任凭吩咐便是, 不必留情,本就是生下来给你玩耍的。你也知我是个不婚之人,但你盼孩子, 这点我倒是知晓,随你喜欢便是。看中哪个牵走哪个,皇帝也无妨,照你喜欢着来。要想着,辈分上,你可能是他们老祖宗的朋友,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辈罢了。      我日子过得还不错,总算也碰上了个知心人。你把盛传的泰祖手段换成我便是,这是那人的意思,皇后还是贤良淑德要好一些。      我来至此地,一不改制,二不发明,就盼着你能留下些活命的手段。秦叶子,肖音音没你便早就死了,如果她死了,也绝对不是因为你。感谢那些你做光,我为影的日子。      我是幸福的,至少除了你以外,会有人陪着死了。      秦叶子,只愿你能幸福快乐,如若不然,私自走在前头的我,可能魂难入眠。      你把你生日数字告诉找到你的人即可,那便是最后的谜底。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和炎死士三百八十人,用得上的话,寻个和炎‘兴’字当铺,告诉我的生日数字即可。如果有人欺负你了,哪怕是和炎的皇帝,他们都会帮你换上个顺眼的。      放心,这事我与那人商量好了。没用负担的去折腾吧。      你唯一的朋友。      肖音音绝笔。      ……      秦叶子把自己锁在了屋中。今夜宫中有宴席,是专门为了接待和炎使者设下的。庄曜玥作为接待,自然忙到了深夜。      秦春子照规矩和庄大贵算账,还要莫名的忍受某人的打扰。所有的相关人,只有秦赖赖一人知道秦叶子的不对劲。      他关心着姨母没有好好吃饭,让人送了过去。这使得陷入破译中的秦叶子至少没有饿肚子。秦叶子让人寻来了《起居》一书。这书比想象中的还要广泛,不是作为传说中的帝王起居录,而是作为情爱话本来看的。      此书只能由和炎官印出书,一字不漏一字不差,若是错了一丁点,都是要以法处置的。旁人可能以为,和炎是为了维护自己开国帝后的威仪,怕人胡编乱改。可实际上,分明是肖音音担心秦叶子查了一个字,给查不出来了。      当秦叶子译到肖音音死的时候,整个人眼泪直掉。来来回回抹了好几次才继续了下去。她本就不是个关心历史的人,尤其是她的归属感一直不强。对这里的历史更加没有兴趣了。      在肖音音变成‘历史’的瞬间,秦叶子开始疯狂的想要了解和炎。      她把《起居》一书翻阅,一字不漏认真的看着。泛酸的心里,时而难过时而开心,真是矛盾极了。      她觉得这写的和她认识的面瘫音音一点都不像。      比如,它说。      一日,帝后游至不达山。有一老翁茶水以待。老翁家有一孙女,模样清秀可人,对帝一见钟情,老翁从旁侧击,后贤而不语,淡然浅笑。帝勃然大怒,叱该女子,貌不如后,心不如后,然一无是处也。随而携后拂袖而去。老翁得知二人身份后,夜下不达山,从此再未出现。      秦叶子觉得,把帝和后换一下,那就和谐多了。音音面瘫脸,不冷不热,说话清清淡淡的,理所应当得让人牙痒痒。      她说,你长得不比我漂亮,比不上我聪明伶俐,一无是处,连个指甲盖也比不过      嗯,这样才符合人设。      在旁边笑着的如果是音音,她分分钟破腹自尽给大家看。      秦叶子看至深夜,不大厚的一本书,就被她看完了。她隐约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代入以后看起来是音音的做事风格,没了别扭,反倒好多了。      秦叶子对见到肖音音的渴望,从一开就只是一个可能情况下的假设罢了。她们都死了,她来到了这里,而音音呢?她会不会也在,这是个没有人能解答的疑惑。      秦叶子的坚持,就和肖音音一样,是个对可能的的坚持。她们都不敢确定对方还在不在,这就不存在执念的问题。      肖音音死了,这是一个可能性,既然发生了,那么哭哭过后就要接受。      秦叶子只是觉得,相比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的音音,至少她知道她来过了。果然,她要更赚一些。      秦叶子把两张纸给烧了,眼看着化为灰烬不说,还把灰烬也捣鼓个干净。      庄曜玥夜里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趴在书桌上熟睡,手边一本《起居》的秦叶子。      这样的宴席,他不可避免的喝了点小酒。宫里人知道他酒量不深,掺着酒让他喝的。维护了他在席间的形象。      庄曜玥一把抱起秦叶子,将熟睡的她安置在床上,帮她脱去外衣鞋袜。他正帮她盖好被子,想要抽手铺地铺,就被秦叶子抓住了手。      “怎么了?”      庄曜玥坐在了床沿边,他低声说话,声音里满满哄人的意思。“你看个情爱小本,也能红了眼睛?”      庄曜玥这才在微弱烛光下见到了秦叶子发红的眼睛,他诧异的摸了摸秦叶子的脸颊。      “小胖……”      “嗯?”      秦叶子闭着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只是在开口叫了庄曜玥以后,眼角泛出了泪花来。庄曜玥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脱去鞋袜躺在了床沿,紧紧抱住秦叶子。      他没回府,下了席便过来了听风,根本不知道听风下人去找了自己的事。他在席上和舒王也针锋说了点话,舒王也没透露自己来过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你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叶子稍稍挪动身子往里,给庄曜玥腾了躺的宽敞地,庄曜玥是个顺杆爬的,当然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我找到音音了。”      “什么?”庄曜玥脑子一瞬间还是懵的,半响才回过神来。可看秦叶子不冷不热,只是把脑袋埋在了自己怀里,不见欢喜,反倒是伤感更多。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怎么了?”      “她死了。”      这简直就是悲剧。      庄曜玥满心以为只要找到人了,劝说劝说一下他的媳妇,他的媳妇就能原谅他,和他举案齐眉了。      这就算找着人了,也应该是他找着,怎么反倒被秦叶子找到了?这就好比你费尽心思,帮别人去做事,一心讨她欢心,结果你什么都每做成,她随随便便就把事情办好了,那种失落感。      等等,不对!      现在的问题是。      结果现在是什么意思?人死了?      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庄曜玥只觉得秦叶子在逗他。“你先前也说她死了,你也死了。”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秦叶子抬头瞪庄曜玥。“你没看见我这般伤心么?”      “可是……”庄曜玥满头雾水,以为自己其实是在酒席上喝醉了才对。“起居录?”庄曜玥说出一个倍感荒唐的可能。      然后,他媳妇点了点脑袋。      庄曜玥挺身坐了起来。看着秦叶子的眼神,完全震惊。“叶子,你在开玩笑吧?”      秦叶子见庄曜玥这般,还以为庄曜玥觉得她是疯子,或者是庄曜玥根本不能接受她奇怪的身份,总而言之,秦叶子有一瞬间的担心,以及慌神。      她就说嘛,她这般的奇怪,小胖怎么可能完全不问的接受。      秦叶子坐起身,紧紧抓住庄曜玥的袖子,生怕他跑了一样。“我没有。”      庄曜玥和秦叶子陷入了迷之沉默。庄曜玥差点陷入崩溃,那他媳妇怎么办?这么不负责任的死了,那他媳妇怎么办?      他没有错,他抓住了重点的。      秦叶子抓着袖子的手,更紧了。她本来就很难过,现在又慌神了,委屈不安一阵又一阵的泛来。      庄曜玥默默磨牙。“那么叶子,我们来生孩子吧。”      肖音音对于庄曜玥来说算什么?      找到肖音音,说服媳妇,求得媳妇原谅,和媳妇一辈子。      那肖音音对于秦叶子来说算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和小胖私下不明言约定,小胖帮她找到音音,然后和小胖过一辈子。      中间差了的,是说服的过程。      然而,庄曜玥一直没有发现。他真的没有开口说过找到肖音音做什么。 第189章 没能结局一   两个人都没能好好的沟通, 又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共识。      庄耀玥这次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先把人拿下再说。自从上次秦叶子挑拨了他以来,他一见着她便心痒痒。      反正,说好的他找到肖音音秦叶子主动的约定已经泡汤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别的求的。      秦叶子被庄耀玥说得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嫌弃她呢?      说好的她来历不明是个奇怪的人呢?      怎么不按剧本走, 突然提了个生孩子出来?      庄耀玥怕被拒绝,那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二话不说就往秦叶子小脸上凑。      “小胖!”秦叶子堪堪避开, 他还更过分了, 直接把她的领口。      秦叶子没学过别的什么本事, 但是对付流氓还是自有一招的。她稍稍抬起自己的膝盖,往上一顶!可她到底没忍心伤了她的小胖, 没造成实际的杀伤力不说, 还被人把脚拉开,直接把身子挤了进来。      秦叶子被零零碎碎的吻弄得有些慌, 终于是知道怕了。      “小胖!我错了!我们明天!”      “什么明天?”庄耀玥情难自禁,很快便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他堪堪抽空问了一句。      “庄小胖!”秦叶子着急的吼他, 硬是把他埋首在自己脖颈间的头抬了起来。      彼时, 她已经衣衫不整, 本来庄耀玥为了让她睡得安稳,已经脱去了她的外衣鞋袜。现在,只有袭衣从肩处脱落, 粉红色的小肚兜挂在身上。      秦叶子决定卖惨。“我好友刚死,你就让我与你生孩子,是不是过分?”      “啊?”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过分!”      答不上来的庄耀玥只能愣愣的,最后挫败感十足的倒在秦叶子身上。“秦叶子,我们还能生孩子么?”      秦叶子脸颊绯红。“能。”      “什么?”      “我说能!”秦叶子没好气的大声道。      “那什么时候?你多久才能缓过来?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你不会要让我等三年吧?”   秦叶子气笑了。“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我才告诉你!”      “不要。”庄耀玥还委屈上了,可怜兮兮的把脑袋靠在秦叶子的肩膀处,张口就咬。      不过,他也不可能咬个牙印什么的,那自己不还得心疼死。只是秦叶子喊疼就停下了。      “肖音音怎么就死了呢?秦叶子,起居录……她不会是开元皇后吧?”      “是她。”秦叶子低声道。“小胖,你得对我好了。我娘家背景很大,如果你敢欺负我,一堆厉害的小辈给我撑腰呢!”      庄耀玥知道秦叶子厉害,这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从小就知道秦叶子不是那个什么春花,或者,不仅仅是春花。      他不傻,一个受虐待被卖的童养媳,读书识字背诗外加那个奇怪的《华夏史》什么的。他不说,一方面是因为信任,想等对方自己告诉他,另一方面,也是怕若问了,会改变两人间的什么。      可是这个……      为什么他媳妇的好友会是一百多年前的开元皇后,他真的很晕很想知道啊!      “叶子,你……”      “我和我好友是从一个和这里不同的地方来的。她一不小心掉下了山崖,我带人寻她,然后一不小心也摔死了。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就想着她会不会也活着……果不其然,她活了,只是比我早了一百多年。”      秦叶子很是简单的就介绍完了全部,徒留庄耀玥万分尴尬的消化。      秦叶子不大好意思的推了推庄耀玥,耳朵燥热绯红。“明天……我们明天再生孩子好么?”      “为什么今天不行?”庄耀玥突然沉了脸色,仍旧不放弃。      秦叶子捂住自己的脸。“反正,今天不行!”      她刚刚哭红了眼睛,肯定不好看。      小胖身上还有酒气,万一一不小心,过于激动把她弄疼了怎么办?      总而言之,感觉不是很美妙。      秦叶子偷偷从指尖缝隙中看庄耀玥。“我们今天就先盖被纯聊天好么?”      庄耀玥俯身狠狠地咬了秦叶子一口。      秦叶子得了便宜,不敢再招惹他,任由他好像很痛苦似的倒在自己身侧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庄耀玥就不见了。      秦叶子还恍恍惚惚,总觉得昨日像做梦一样。      她怕自己会和上朝回来的庄耀玥撞上,便出了门。京里头商户已经开了店铺,沿街叫卖的摊子也纷纷摆了出来。      秦叶子这才有了,原来,我也是这里的一员了的感慨。      时间在走,没有停下。      所以音音才会没了。      好在,即使她不在,她仍然找到了能陪的人。      秦叶子低着头,踢着脚挪动。      她还是不敢爱人,哪怕那人是小胖。人心易变,喜欢一个人太痛苦了。会哭,会笑,会发生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是,就连音音那个面瘫脸都找到真爱了。      想到真爱这个词,秦叶子不免红了耳朵。      自动自觉带入他家小胖。      小胖,自然是好的。      她一直都知道。心底好,又蠢又容易骗。她本来就觉得他喜欢自己,想要和他过一辈子,可是中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只是怕了。怕终有一天,那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她到时候一定会哭死。      人哪能一直喜欢一个人啊!      万一他变心了呢?万一时间久了腻烦了呢?万一发现,原来对方身上还有那么多缺点,自己实在是不能接受呢?      更何况,她缺点多如牛毛,坏心眼,人也不好。若说漂亮,其实也比不了别人……      但是,连音音都不怕。      她还以为,音音除了她,不会再对别人敞开心扉了呢。秦叶子略略有些吃醋。那个在笑的男人,魅力还真是大。      可惜,她是没法看到。没了她的鉴别,音音眼光也还是好的。      那《起居》的最后,两人是一起走的。传闻里两人恩爱得很。人心看不懂的,时间帮忙看懂了。   其实,小胖也没对不起她。      他一直都喜欢她,没被庒守心诱惑,一直把她当他媳妇。她本来是想着,给小胖生个孩子,让小胖好好的就好了。      但小胖一直都不肯,他或许知道了,反正就是不肯。      她也想像音音一样,能有一个人陪着走到最后。      如果走到了最后,她一定能幸福的。音音也说了盼着她能够幸福快乐,她可以百分之两百的肯定,如果她只是给小胖生了一个孩子,然后就消失掉,那么她肯定不会为往后的事情伤心,无论小胖是怎样的娶妻生子,她都可以淡然的接受。      可是她一定不会幸福的。      幸福是个极大的诱惑,它让一个优秀的商人,明明知道风险,却还是止不住一头扎进去了。      秦叶子停在一家首饰店铺前,迈脚走了进去。      “哎!这位姑娘,有什么首饰想要看看吗?”店铺掌柜也只是刚开门,正在打扫柜台上的东西。   秦叶子站在柜台前,有些犹豫的闪烁着目光。“你们这,有没有戒指?”      “戒指?有啊!”      掌柜是个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秦叶子衣料不凡,立即拿出店里的压箱宝。“金的、银的、翡翠的,应有尽有。您看看。”      戒指……本来应该用钻戒。      秦叶子害羞的瞟了一眼柜台上的戒指。      但是这里没有。      金戒指虽然土气了一些,但是也还不错。      秦叶子又细细看了一下。      好丑!      她突然脸色大变,嫌弃极了。      她绝对不要带这个!那么大的一坨,要工艺没工艺的。      银的就更不要了。      “就这些了?”      “额……姑娘,这都是上等的好货,我铺子里的首饰,可是最全的,您要这里看不好,到别处,那就更没得挑了。”      商人都是这一套,话说得真假,秦叶子也懒得计较。      本来,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女的来挑,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她也没勇气走到第二家店。      秦叶子指着翡翠戒指问掌柜。“这些都好大个,没有小点的么?适合我的。”      “那您看看这个,这个要小一些,刚刚好。”      秦叶子把戒指套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觉得也还凑合。“还要一个,那手有点大。”      “啊?大一点的……”掌柜的也费心的挑了起来。      秦叶子暗暗后悔。      果然,一天的时间不够用。如果晚些,让人打一对精致的出来就好了。      最后,秦叶子非常勉强的从那家店挑了一对翡翠戒指,这戒指还非常的便宜,让秦叶子一度嫌弃。      掌柜的除了笑也只能笑。      可是秦叶子看着手上的戒指,却越看越喜欢。那镶嵌的翡翠戒指,小小的一颗翡翠,碧绿中透着淡淡的白色,摸上去清清凉凉的。      做工虽然比不上现代,但好在货真,这样倒也不差。 第190章 没能结局二   秦叶子买了东西, 便心满意足的闲晃,突然想起来还是要和那个王爷说上一声。毕竟告诉一下对方自己的生日,说不定每年还可以多收一些小辈的贺礼啊!      秦叶子吃着路边买的早餐包子,雇了辆马车去外宫。外宫并不在皇宫里头,颇有点大使馆的意思吧, 是专门的建给每年来访的和炎使者住的。      外宫建在京城郊区,道路倒是通畅宽敞, 只是一般这里没些什么人。平时也是会有人路过,不过使者来访的时候, 都是官兵封路的。      秦叶子下了马车, 付了钱, 便咬着包子迎向封路的官兵。马车车夫见此情景,连忙掉转马头离开。京里头贵人多, 摊上事的也不少, 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站住!什么人!”      封路的两个官兵拿着□□,直接交叉拦在了秦叶子跟前。      “王爷的朋友, 你便通传与王爷说,本姑娘解开谜底了。”      “大胆!王爷是何身份, 你一个平民百姓, 竟然自称王爷朋友, 开口让我等通报!”      秦叶子尴尬的笑笑。“是吧?不靠谱对不对?我也觉得不靠谱。”      两个官兵二丈子摸不着头脑, 看秦叶子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个疯子。      秦叶子也很为难,她也就想着,怎么那人连个信物什么的也不给她?亏他还是音音的后代, 就这智商,完全没有继承到他先祖嘛!直丢人。      秦叶子往地上的某块石头上一坐,毫不在乎的咬着包子。      “你这是……”      “你们看着办吧!王爷如果每月都交代你们,那只能说你们级别不够。你们往上通报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你看我马车也走了,我今儿个肯定是要见到你们王爷的,否则,谁送我回去啊?”      “泼妇!”      “大胆!”      两个官差一同骂了出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派了个代表。“你还想让王爷送你回去,你疯了吗?”      “我是不是疯,你通报一声不就知道了?我与你说,我现在是在吃包子,懒得和你们计较。等我包子吃完了,我可就咬生气了。”      “大胆!竟然敢威胁官差!”      秦叶子又咬了一口包子,歪脑袋问他二人。“和炎的兵还是高熏的?”      “高熏……你问这做什么!”      “你找个和炎的跟他说说呗,这样我肯定就进去了。”秦叶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是高熏的兵,我是庄太傅他夫人,你们小心点别惹我,我相公脾气不好。”      两个官兵满口的粗话,想骂又骂不出来。刚刚还说自己是姑娘,现在又说自己是夫人……      真是遇到疯子了。      本来他二人都准备通报,却见这女子越说越疯。      可是……      看着女子衣着也不差……      下人不敢冒险,还是离开通传了。      他们只负责封路。这路二十米两个官兵,外宫的内外,都有重病把守,还怕一个女子耍花招么?   可出乎他们意料,这一通传,竟然让堂堂和炎舒王,亲自出外宫迎接了。      舒王是坐着步辇来的,后头还跟着一个步辇。      秦叶子还是第一次见舒王。      锦衣玉服,容貌俊秀,器宇不凡。单单是步辇上的侧坐,就浑身透着一股威严劲。他手中把玩着一把铁扇,眉眼弯着,看上去十分亲和,时刻都像是在笑着一般。      秦叶子认定,这人不像音音,肯定是像了音音的那位。      被《起居》洗脑的秦叶子,总是记得,音音找了个夫婿,是个成天浅浅笑的男子。      秦叶子咬完自己手中最后的一口包子,走向舒王。“我坐后面那个?”      舒王见秦叶子上来就直来直往直奔主题,真是连点缓冲都没有。他也是有点愣。      “是的。”      除了这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秦叶子说自己解开了谜底,他是不信的。大概,也是不敢相信,就这么把人找到了。毕竟,这是和炎四代帝王都没能办到的事,哪能这么轻易的在他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完成。      作为帝王三子的舒王,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低的。      毕竟,上头压了四代伟大的先人。      可是,这人,包括圆圈、包括数字,确实是有很多奇怪之处。她那么一说,他这么一接待,反正也是无妨的。      这还是秦叶子第一次做步辇。她坐过轿子、坐过马车的,但还没有坐过这个。以前看韩景坐的时候,她只觉得招摇。而换了自己,这才知道居高临下的感觉,还真是蛮刺激的。      秦叶子一路坐到了外宫的阁楼前。      舒王先落脚起身,正想回头去迎秦叶子,却不想,那人已经跑到自己跟前来了。      是个奇怪的人。      舒王把秦叶子请到了阁楼上,两人在外头的茶几处落座,阵阵凉爽的听吹进阁楼中,伴着茶香,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闲情雅致。      舒王的贴身侍卫亲自守着大门,再有亲卫队一路围在阁楼外面。动静极大,让人无法忽略。      “如果不是信得过我朋友,我还以为你们这是要活吞了我。”秦叶子伸长脖子看向阁楼下面。“应该不会吧?”      音音比她聪明那么多倍,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      舒王给秦叶子满上茶。“夫人说笑了。”      秦叶子挑起眉头,饶有兴致直勾勾的看着舒王。舒王也不胆怯,直接迎上她的目光。“夫人可觉得有何不妥?”      “没有。就是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的先祖……额,你们差了多少辈来着?”秦叶子回想自己昨天的临时抱佛脚,最后放弃。“总而言之,就是开元皇后,你一点都不像她。”      “是么?那便是本王不幸了,沾不上先祖的光。”      “嗯!但是你这样明明不爽我,还睁眼睛说瞎话的样子,是像她的。”秦叶子拿起茶杯吹了两下,小心抿了两口。      舒王下意识的收紧自己拿铁扇的手。“是么?”      “对啊!特别像。”秦叶子笑迷迷的用茶水在茶几上写下自己的生日号码。然后厚脸皮的对舒王说道:“这是我的生日,也就是你们要的谜底。说起来,你还算是我的晚辈。不……”      秦叶子突然笑开了。“我是你们开元皇后的好友。那么,你的父皇、你父皇的父皇,还有什么来着?反正,都是我的晚辈。逢年过节,尤其是生辰这样重要的日子,记得要送礼啊!”      秦叶子一直以来最想对音音孩子做的事情……      欺负她/他。      狠狠地欺负她/他。      让她哭鼻子找妈妈。      没办法,她的朋友是面瘫啊!她就算对她做些什么,怎么闹她折腾她,她还是一副面瘫脸。她只能寄希望于后代妄想好么?      这下好了,音音一下子多了很多的后代。虽然可以怎么挑,年级比她大的都一大堆。但是没关系,人家音音说了,随便她折腾。      和炎那地方那么远,她和小胖若是一起了,交通如此之不便利的情况下,她可能还真没法到和炎逛逛。      她没多大的雄心壮志,还想走遍天下大川什么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偏安一隅的人。      这就意味着,她可能没法再见到音音什么后代了。那么,抓这么一个典型,戏弄一下,也无妨。      至于音音给她留的什么死士,没关系,可以作为她秦叶子的嫁妆流传下去啊!传女不传男,感觉很酷有没有?      秦叶子本来是以为,她说出了谜底,这小辈,就该对她俯首了吧?可惜她估计错了,小辈他,并不知道谜底。      于是,舒王在没能确定老祖宗好友的前提下,被一个女子戏耍了一遍。      连带他整个和炎皇室……      舒王觉得,这个人就是开元皇后要找的人,没错了。如果不是,那么,这个人实在犯不着抵押上脑袋来说这些话。      舒王起身,朝秦叶子作揖行礼。“夫人,您说的谜底,还容本王修书回宫让人查看一番,等得了消息,本王再向夫人请罪。”      秦叶子满脸茫然。“怎么还这么麻烦啊?”      “先祖将谜底封存于某处,此时只有父皇知晓,还望夫人……”      “那你去写吧。”秦叶子无所谓的摊手。      “啊?”      舒王终于被秦叶子整懵了。      秦叶子笑笑道。“我带着谜底来,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再继续找。一代又一代的找,多麻烦啊!就告你们一声。没错,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这便罢了。我日子过得还不错,不需要让你们帮衬点什么。这就可以了。”      秦叶子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裙摆。她突然抬头看向舒王。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的模样,她挪步靠向自己的晚辈,压低声音问他。      “你们这,有没有春共图什么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去买,你若有现成的,借我两本呗?”      舒王觉得,开元皇后的好友,果然不同凡响。      也不枉他们和炎皇室,寻了这么多年。 第191章 约好的事情   舒王派用了极高规格的马车, 把秦叶子送离了外宫。她刚来到听风门前,看门下人便迎了上来。      “大姑娘!”      “怎么了?”      “刚刚庄太傅来找您,说是晚上会派人来听风接您到府里头去。今日他还有差事,就没法过来了。”      秦叶子红了耳朵。“行了,下去吧。”      “哎!”下人连忙退开。      秦叶子进了听风, 整个人还是不好的。小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今天要做些什么吗?也不懂得小心点。她从未去他府上,都是他来的听风, 结果今天他却派人接她……      小胖学坏了!      大概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秦叶子竟然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古代妃子侍寝的感觉。先被接到帝王寝宫什么的。秦叶子一个不小心, 将自己关进屋中的时候, 妥妥烧了脸。      再加上……      从舒王那里顺来的图册。      她觉得, 自己还是有需要研究一下的。      秦叶子咽了口口水,立刻行动起来, 将门窗紧闭。她承认, 自己对这方面,还是稍有了解的。但是, 具体实施起来,究竟要用些什么姿势……要如何迎来正确的第一次。      她还是个单纯的小白。      秦叶子懊恼的蹲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 非但是耳朵和脸颊, 就连脖子都红了。她之前只是在逞强啊!      一想到要和小胖妖精打架, 她就各种……      好吧,至少她早就被小胖看过、亲过、摸过了。理论上不至于太害羞。      秦叶子顶着自己快烧懵了的脑袋自欺欺人。      她颤颤巍巍的翻开图册第一页。      庄耀玥今日早上先是上朝,再来和皇子们讲课, 抽空去了趟舒王府,然后还觉得不够一般,亲自见了皇上,交代一众事宜。最后,他在府里饭也来不及吃,只是匆匆塞了几口,硬是把应该处理的折子给处理完了。      他得保证万无一失,不会在他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打扰。      面上,庄耀玥还是很沉稳的。      实际上,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庄耀玥的轿子,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抬来的。他本想等到夜深些,可结果也只能是在院子里抬头,日头西落,便止不住心情。      秦叶子站在听风后门,两手负在身后交叠着,眼神低垂到地上,没敢太抬头。轿子由武战亲自护送,他弯腰拉开轿帘,秦叶子眼神微瞟,最后抬脚跨入了轿子。      不管怎么说,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轿子一路上晃悠,秦叶子隐约有了几分上花轿的错觉。她心有不安的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口的某张图。她特意把这张撕了下来,瞧着这个姿势相对简单,一会要和小胖好好的商量一下……      秦叶子突然害羞得将头磕在了轿子上,一下又一下。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秦叶子后悔自己昨天为什么不顺势跟小胖把孩子生了。      夜幕刚刚降临,京里头隐约还可以看见盘点的店铺亮着烛光。轿子一路抬到太傅府后门。轿夫一落轿,包括武战在内的人全部撤离了。      秦叶子正道奇怪,掀开帘子。      庄耀玥整负手站在后门台阶上头。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锦服,袖子领口是金蓝色的花纹图案,他束着腰带,上面挂着漂亮精致的配饰,脚踩一双蓝黑色的长靴,靴子尖头微微翘起,和白色的衣袍融为一体。      他金冠束发,容颜如玉,就这么挺直的站立的。一双眸子似慌乱似期待得看着秦叶子。      秦叶子……      也没多好。      像是默契一样,她特意让下人梳了头,步摇和玉簪子难得都齐全的插在了头上。身穿着上下两节的衣裳。上身锦绣粉色小衣,袖口宽宽松松的,领子处至下是一个又一个花鸟纹饰的别致扣子。下面是长长的罗纱裙,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甚是漂亮。      两人不约而同的别开了眼。      庄耀玥从台阶上下来,对秦叶子伸出了手。      秦叶子把手放到庄耀玥手上,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入了府中。      府里一路上,四处张着灯笼,却连个下人都看不见。他带她走得有点远了,秦叶子尴尬的开口问。      “小胖,你带我去哪?”      “去个没人的地方。”      庄耀玥回答得还算实诚,秦叶子没忍住羞红了脸。      她从来不知道,‘约好’这是一件这么羞人的事。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一前一后的在无人的回廊上穿梭,活像是做贼似的。秦叶子想着不免笑了。“小胖,你看看我们,都成什么样了?”      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个十六七的小年轻似的。      “成什么样?”      庄耀玥回头瞧秦叶子,灯笼下的他,更多是几分着急的神色。      “一点都不爽快。”秦叶子上前抱住庄耀玥的脖子。“你说这没人?”      “没人。”庄耀玥本来就想得多,身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激动,谁知道他媳妇是铁了心要将不懂事进行到底,硬要上来亲近他。      庄耀玥咬咬牙抱住秦叶子的腰。      “那你把我抱去吧。我今儿个特意换了双绣花鞋,但是好像大了,走起来总要掉。”      庄耀玥闻话便弯下腰,扛起了他媳妇。      秦叶子是最受不得这个的,之前已经被扛过一次,卡得肚子疼。她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拿小粉拳打他的后背。      “你就没点别的新意吗?打横抱不会?”      “这样更快些!”      话音刚落,庄耀玥果然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把人扛着跑。秦叶子是又难受又想笑,嘻嘻哈哈的声音带了一路。      庄耀玥把秦叶子扛到一个小院子里,再把秦叶子拉着进屋。秦叶子刚看到门上的两个大喜字,正要开口问他,却被他按在门上吻了上来。      急切。      真是太急切了。      显得有些丢人。      秦叶子本来是想,今夜就顺着小胖,可小胖果然是神人。之前说要生孩子,他不要,偏要不慌不忙的给两人折腾。现在好了,他不折腾,那就是立刻生孩子,连个前奏都没有。      秦叶子气得直踹庄耀玥。“门!你把门给带上!”      “先亲两口。”      庄耀玥又压了上来。      秦叶子被迫接受了几次碎吻,没两下便被亲红了唇。      屋里头烧的是红烛,秦叶子看得晃眼睛。庄耀玥把门带上后便拉着秦叶子在椅子上坐下。桌上摆着盖头和酒,用意倒也明显。      庄耀玥在秦叶子面前蹲下身。“我问了礼部的几位大人,都说我们的拜堂礼不能再办,再办会不吉利。可我寻思着,至少我们得掀开盖头,喝下交杯酒。”      秦叶子的关注重点很快就被带歪了。“你床上不会还铺了奇怪的东西吧?花生什么的?我与你说咯得慌,我不!”      庄耀玥有点乱。“我、我没……要铺吗?”      秦叶子见庄耀玥,如今也是年轻有为的帅气小伙了,这会却傻得跟个呆瓜似的。她没好笑的打他。“不用!你若是铺了,那你就挨个给我捡了!”      秦叶子从身上拿出先前买的翡翠戒指。有些紧张的看庄耀玥。大概是这红烛烧得太耀眼了,让人总觉得暧昧心慌得不行。      “你给我戴上。”      “啊?”庄耀玥傻傻的拿起那个小点的翡翠戒指,按照秦叶子的要求,给她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他满是疑惑的问她。“这是做什么?”      “你的手。”      虽然很疑惑,庄耀玥还是听话的伸出自己的手。      让秦叶子松了一口气的是,至少这戒指大小合适,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的衬小胖。可两个戒指放一起看,总让人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      “按照我们那的规矩,成亲都得套上。”秦叶子低头啄了庄耀玥的唇。“然后要问一句贫穷还是富贵什么的,要说一句我愿意。”      庄耀玥浅笑道。“叶子,你说得我不是很懂。”      “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把你给套上了,你就是我的了。当然……我也是你的。一辈子只有对方一个,你不能负我。”      “叶子?你……”      还以为自己只能和媳妇生孩子的庄耀玥一脸懵逼。      “你帮我找到了音音,按照说好的。我信你一次,我警告你,我娘家势大,你若是敢负我……啊!小胖!”      得!      什么都别说了。      他媳妇很明显不仅仅想跟他生孩子。聪明的男人要学会把握机会,这时候还问为什么的,那叫傻子!      庄耀玥把人抱到了床上,秦叶子半推半就,无奈的喊他。“盖头!你不是说要……”      “我们还是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被控制了理智的男人,哪还顾得上,媳妇以外的事情? 第192章 大结局 永远   庄耀玥的吻, 比任何时候来得还要急促。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身,散发出来的占有欲是那么的明显。秦叶子被迫接受这种蛮横,被他带得也有些意乱情迷。      她迎合他,可到底是技术不过关,显得还是被动极了。      可是, 即使如此,她还没有忘记。      秦叶子从袖口拿出备好的图, 拍了拍庄耀玥的肩膀,庄耀玥略略退开, 虽不再问她, 可手却没闲着。秦叶子只能任凭他各种欺负。她展开纸伸到庄耀玥眼前。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 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沙哑低沉。一双眸子里刻满了认真的荧光。图册上的男女纠缠很快引入了眼帘。庄耀玥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洞房之夜,媳妇果然不同凡响, 便是什么都给备好了。      “我们照这个来。听说第一次会很痛, 我没什么经验……额,你有经验吗?”      庄耀玥老实的摇了摇头。      “好吧。”秦叶子的声音, 意外还有几分遗憾之色。“我们都没有经验,还是保守点来……你觉得呢?”      庄耀玥沉默半响, 他看着图纸, 显得不是很满意的模样。      秦叶子怕他不同意, 还辩解了。“这挺好的!那些都太过火了。难度系数有点大, 更何况我们还是第一次……我们规矩点来……”      庄耀玥接过图纸,就在秦叶子以为对方被说服的时候,眼看他把图纸揉成一团, 顺势丢在了地上,动作潇洒不说,还充满了帅气。      秦叶子顿时红透了脸。“你、你……”      她被庄耀玥粗鲁的拉开腰间的束带,动作蛮横得都把她往上提了提。她的外衣敞开得很是及时,很快便被人欺身而上。滚烫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白色的袭衣没多大抵抗力,有和没有,触感都是那么的清晰。      沉默不说话的庄耀玥,看上去让人害羞极了。秦叶子咬着牙,硬是受着。      庄耀玥却还嫌不够,拉着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腰间的束带上。他诱惑着她。“叶子,你也与我解开。”      “凭、凭什么!”      明明可以自己来的,却硬要故意拉上她。故意看她笑话。      庄耀玥靠近秦叶子的耳朵,在她耳边抵低的说着。“今日我才从舒王那得知,你能找到肖音音,理应算是我的功劳,按照约定,你是要自己来的。”      他没逼她,毕竟是第一次,哪怕是胆大妄为的秦叶子,也是会怕的。可他知道了就止不住心痒痒。      至少一点点……      秦叶子真是羞得脚趾头都曲在了一起,但是,至少得识趣,否则小胖真的较真起来,让她坐上来自己动什么的……秦叶子两眼中泪水婆娑,脸蛋绯红,让人止不住的想要欺负。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今天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放过她。      秦叶子的手,有些发颤。      她解下庄耀玥束带的过程仿佛一个世纪般那么长。而在此过程,庄耀玥只是看着她,直勾勾又毫无避讳的看着她。      和心爱的人一处,那种喜悦感遍布全身各处。心灵得到了满足,身子也是迫切的等待着。   庄耀玥的束带一解开,衣裳便敞了起来。他跪着挺直腰背,好像也就两下功夫,便把自己上身脱了个干净。      秦叶子的手搭在他结实有力的肩膀上,两人似温柔似焦急的接吻着。      他擒住她的腰,力气越来越大,仿佛是故意要把人掐疼一般。情深之时,秦叶子也是皱着眉忍下。      等到她的袭衣被褪去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温顺,任由他摆布了。      庄耀玥抓着秦叶子的手,将她提起翻了个个。秦叶子这才稍稍清醒了些。      “怎么了?”      出乎秦叶子意料的,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媚意,就像是有意发出来的一样。她羞得不行,庄耀玥很明显听着也是受不住,直接压下身,硬是要和她贴合在一起。      他的手在枕下摸索着。      拿出一本秦叶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图册。秦叶子一看见书皮就要反抗,却发现自己被人压得死死的。      她不甘心的踢脚。“你想做什么!不行!小胖!你敢!”      庄耀玥几乎是一翻就翻到了他折叠起来备注好的一页。“叶子……我想。”      “你不许想!”      秦叶子想也没想的反驳他。      庄耀玥俊眉一紧,作势要扔下手中的书。“那我便直接来。”      “等等!等等!”认怂的秦叶子连忙抓住他的手,就着这模样稍稍抬头看了图册。一看就羞得都要缩起来。      这姿势不就是他们现在这样么?      分明就是把她这案板上的肉摆好了准备下刀的。      问她一下,根本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不要!为什么要从背后!”      秦叶子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姿势,她、她……      庄耀玥明显就是极限了,身子紧压着她不说,时不时的还要挪动着去蹭她。他拨开秦叶子后背的长发,在她的后背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我早便想着……”      他的手在她光滑白皙的后背上游移,翡翠戒指不经意的划过皮肤,秦叶子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秦叶子的红肚兜还没解,红色的细绳绑在后背上,看得庄耀玥眼睛都泛红了。      “我受不住了。”      庄耀玥用理智做着最后的宣告。      秦叶子这才稍稍了解了一点什么。她恨死自己以前糊涂不懂事。小胖和他坦白过他第一次梦里干坏事的对象。她自然也就知道了是因为什么。      可是她根本没想过会因为这样,让小胖患上后背癖什么的。      第一次就很奇怪,一点都不中规中矩。      如果依了他,他往后更过分了那可怎么办?      可……      秦叶子被庄耀玥蹭得耳尖都像渗血了一样。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两手紧紧抓着两侧的床单,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可怜极了。      “就、就一次……”      得了许可的男人一口咬到了女人的肩膀上,在她转移注意却还来不及惊呼前,破了她的身子。      他们自小就认识。      七岁到二十三四岁。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时间不饶人,稍纵即逝,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以至于,直到现在,才终于修成正果。      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得时间。      心意相通的感觉,那是什么也比不过的。如果这些错过的时间,能够让他们更加懂得这一切,那么,一切也都是值得。      果然,认识他/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终于,他们可以一起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      夜还很长。      至于情到深处,他们又会有多少个来回,没有人知道。图册被人推落到地上,在床下翻了个滚,停下的时候,正面朝上,可是露了不少令人羞红脸的画。那册子很明显有了些年头了,看上去很旧。除此之外,也是主人翻阅造成的。      这册子,可不正是当年庄詹塞给儿子用的。      御前三品庄太傅,端着自己为人师表的虚伪模样,那是谁都看得清的。可是谁知道呢?在这方面,他也不过是一个连换本新图册都没胆买的老实人。      可是没关系,图册虽旧,但也一样可以钻研。      虽然没有经验,可要相信,憋久的男人,一定也不是那么差的。      秦叶子埋着头不肯抬,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脸被人抓住了下巴。他到底是怕她喘不过气,把她头扳过来了。      只是看着人眼角含泪,发丝缠绕的可怜小模样,就忍不住更加用力的欺负她。他在她唇角落下吻,把她的喘息全部接收了过来。      他们戴着戒指的左手十指相扣,总是无意识的收紧传达给对方。      掐着她下巴的手滑到了她的肩膀,轻轻的抚上,带着满满的安抚。他们那般的亲近,她自然也不会怕他,只是这满满的无措,满满的羞怯,恐怕这一晚都不会消失了。      “你真令人、令人讨厌。”秦叶子颤着身子控诉他。      “是吗?可我喜欢你。”庄耀玥解开她的肚兜,手伸到了她前头,像是故意一样。他低声问她。“真的讨厌?”      “讨厌。”秦叶子想要去抓他的手,却是被欺负得抖得更厉害了。“我真是讨厌你,讨厌、讨厌极了。”      “可我喜欢你。”      他喜欢她,喜欢极了。      喜欢得随悲随喜,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秦叶子终于不耐的发出求饶的呜咽。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她。      “我也、我也喜欢你。”      ……      他们会在一起很久。      很久很久。      永远。 (正文完结) 第193章 番外 华诞宴上   一代新人换旧人。曾经以白大人为首的上三卿之首宝熏, 渐渐落下了统治帷幕。取而代之的,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二品礼司庄守心为首的一批官员。      整个交替过程,悄无声息十分自然。      如今,宝熏庄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新一任的宝熏掌门人, 沿袭着以往旧人的意愿,稳妥扎实的管理着整个宝熏。      现在是新皇继位的第五年。      六卿还是六卿, 一切仿佛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曾经扛起改革大旗的御前三品庄太傅,随着先皇的离世, 请辞下派, 早已消失在朝堂之间。官场新旧交替之快, 以至于大家已不再提起,曾经那个风光无比的庄太傅了。      庄耀玥官场一生最辉煌的时候, 便是和炎使者来访之时。和炎舒王当帝王之面, 赞赏庄太傅才华学识,特意送上一副开元皇后的仿图, 用以表达和炎皇室对其的赞赏。      也正是因为此图,让庄太傅的所作所为充满了争议。      有人说, 他是和炎派来的奸细, 故意做些改革, 意图毁坏高熏国政。也有人说, 他眼光之远,甚至让和炎的人,都钦佩万分。      先皇还来不及用这个做点文章, 将他最好用的棋子,传给他的儿子,下一任的皇帝。就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清晨,匆匆离世了。      庄太傅的请辞,变得异常的容易。新皇根基未稳,就算得了先皇嘱托,一心想要留下庄太傅,但也不敢公开和六卿作对。      新皇不能留下人,但也不愿意放弃。私底下,庄太傅扳倒了贵妃四皇子为首的一派势力,拱手献于新皇。新皇自治对方能力,但又无力挽留。最后,庄太傅辞官遭到了否决,新皇只准了对方回乡任命。      也算是大材小用了,把一个三品的太傅用以治理瑞丰一个小小的县城。原来的县官蒋县令,则被调到天明,担了个虚职。      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五年。      今天,是宝熏庄大人的华诞,庄大人一向为官清廉,衣食俭朴,本是不准备办这华诞宴的。只是皇上有意交好,特意开了金口,同僚也纷纷提议,庒守心无奈只能接受,在自家办了个小小的华诞宴。      与庒守心交好的朝廷官员,都非常懂其心,送来的礼都是简简单单的,并无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一些平时不怎么交好的官员也来了,其中还包括两位侍郎。      这两位侍郎都是三品,一位是上侍郎董元,另一位是下侍郎徐文。两人平日里没少在朝上一唱一和的播弄是非,但是因为是皇上亲信,也是旁人拿捏不得的人物。      眼瞧他二人来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宴桌摆到了后院,庄府后院本就不大,只能堪堪容下几桌。却也正好是够位子的情况。      庒守心身着深红色的圆领锦服,样式上有些像是官服一般。他头顶金冠,模样看上去,倒和以往并没多大变化。只是彼时的温润如玉不是人间烟火般的清官少年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仍旧是那么温柔的眉眼,却满是历练后的平和,让人一看,便止不住的安心。      庄夫人白思慈,是个正统出身的官家小姐,一举一动,都得体有礼,两人相衬,更是多了几分默契。      他二人张罗好客人,白思慈便把自己四岁的女儿带到宴桌上坐下。开宴时,给她喂了一小口的鱼肉。小姑娘清秀可人,绑着漂亮的总角,一身粉红色锦服,精致得让人一瞧便心生喜悦。      庒守心起身与一桌的大人敬酒。“不过是小小的华诞,却让诸位大人从百忙中抽身,本官心中有愧,自罚一杯。”      庒守心端着瓷杯,声音清清淡淡温柔极了。      “哪里,庄大人华诞,可是皇上亲口要求操办的,我等也是奉了皇上之命,代替皇上,来与庄大人祝贺。”      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徐文,烘托着气氛,众人笑笑,都受了庒守心一杯酒。      董元倒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频频看向身后,不知为何。天明的东大人没有前来,却派了隶下的新任吏司。此人也是皇上一派,一方面是为了避嫌,表示自己与宝熏并没有私交,另一方面,也算是给皇上面子。      六卿其他几位大人,基本上都是一个心思。这么一来,庒守心华诞上来的,主桌上,也便都是皇上的人居多。      天明新任吏司谢博看着董元频繁回头,便取笑道。“董大人这是怎么了?酒菜也已上齐,怎么心不在焉的模样?”      董元尴尬的笑着,徐文倒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并没有开口帮衬他把这桩揭过去。      一个下人出现在后院,对着守在回廊上等待吩咐的枯香说了些什么。枯香皱着眉头,挪步来到了主桌前。      她先是行了个礼,移步到庒守心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庒守心显得有些诧异,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董元和徐文二人,倒是紧张的看着。      “请进来吧。”      听到庒守心的话,董元和徐文二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谢博看着他二人,不知他二人又想做些什么,心生不喜。      和这些六卿官员不同,侍郎一职向来就不讨好,他们是帝王跟前的红人,往往都是被冠以蒙蔽帝王的虚名,不太得官员喜欢。      枯香应了声是,行礼退下。谢博打破局面开口问道。“庄大人,可有不妥?”      “并无。”庒守心摇了摇头。“只是故人突然到访,如若几位大人不介意,能否让本官亲迎?”      “这是自然!”徐文开口道。“庄大人华诞,不如便把人请过来,一同吃席,岂不正好。”      众人话音刚落,枯香便领人进了后院。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夫人。她穿着样式复杂的锦衣,上下两节衣裙,梳着端庄又不失俏皮的妇人发髻,在简单的珠玉簪子衬托下,简单中透着别样的美丽。她肤若凝脂,脸颊白皙中透着红润,一双大眼睛灵动极了,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跟在枯香的身后,略有疑惑的探头看着,动作有些失礼,但又十分的可爱。      若不是看她如此打扮,说是个小姑娘也无任何不妥。      白思慈最先表达了她的诧异,她放下筷子,在女儿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枯香将人带到了庒守心跟前。“大人,人已带到。”      “下去吧。”      “是。”      枯香领命离开,庄耀玥起身,朝那女子笑笑。“叶子,好久不见。”      秦叶子只觉众人的目光都要把她盯穿了。      “这位夫人是?”谢博疑惑的问道。      秦叶子行了个礼,却不大标准有些生疏,一看就是很少如此的。她略微尴尬的笑着。“瑞丰庄县令夫人秦氏,匆忙拜访,打扰了几位大人性质。”      宴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低声的交谈不绝于耳。      主桌上的人纷纷站起身,独留小姑娘一个人乖巧的坐着,不明所以。      “这位就是先太傅的夫人,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徐文故作亲近的上前朝秦叶子礼拜,显得非常的兴奋。      谢博等人不是傻子,多半也看出来,今日这一招,和董徐二人脱不了干系。      为官之人,多少都有些听闻。先太傅庄耀玥,与宝熏庄大人有过过节,都传与先太傅的夫人有关,如今庄大人华诞,却故意把先太傅的夫人请来,说里头没有什么,便是谁都不信的。      “大人言重了。家夫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大人唤一声庄县令即可。”      徐文没料到,对方倒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让他多少有些下不来台。董元看了不免心中得意。他二人都是皇上跟前办事的,虽然都是一致对外,但私底下过节也不少,刚刚徐文没有开口帮他,他也是记恨在心。      “秦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白思慈上前拉住秦叶子的手,亲近的问她。   旁人都道白思慈不亏是白大人嫡孙女,是个能忍事的。否则,哪家女子面对自己相公的旧情,能够这般。      可他们哪里知道,白思慈是真的挺高兴的。当年秦叶子随着庄耀玥退出京城,一去便是五年,她心中遗憾之深,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秦叶子不大好意思的摸摸头,翡翠手镯下的手腕白皙得耀人。她稍稍靠近白思慈,压低声音与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做什么?”      “是我的华诞。”一旁的庒守心听了个清楚。“秦叶子,你来得可是时候。”      庒守心一向清冷的表情,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颜,他的眸子里也满满的宠溺之色,连‘本官’的自称都丢个一干二净。旁人看了个清楚,董徐二人,更加得意。      秦叶子不大高兴的嘟起嘴,突然半点忌讳都没有了。      她说:“可我收到京里的消息,说是你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啊!”      大概,在人家华诞上,说出这样话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第194章 番外 华诞宴中   大家的脸色明显因为秦叶子这句话变得很出彩。其中, 看上去最特别的当属董元和徐文了。庄耀玥是一把利剑,但是是个帝王,都会垂涎。只是重新把他请出山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能还没出京,他就能给你得了消息跑了。      六卿也不是摆设,难能让你再随便吧这个刺头找回来。      董徐二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皇上的这点心思也是看得通透,只盼着能给皇上解忧, 再度壮大自己在朝的势力。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借着庒守心的华诞宴,将庄耀玥的夫人请来。先前也说了, 三人之间市井都有传言, 如此, 便让这秦氏来庒守心府上住两日,传些流言出来, 此时再去请庄耀玥, 想必一定是事半功倍。      大抵也没有多少男人,能容忍下这般的羞辱。更何况, 相传庄耀玥和秦氏还是那般的恩爱,这招定是有效的。      他们便是看准了秦氏不能在宴席上明说缘由, 在用的这法。结果秦氏是个不避讳的, 直接张口就来。也不知在人华诞宴上咒人死, 有多不吉利。      若说两位大人心慕此女子, 他们觉得,两位大人多半眼睛瞎了。      庒守心当然知道秦叶子是被人下套,白思慈一听也就听出来了。白思慈忍不住抬手掩笑, 庒守心却怒从心来。      秦叶子受了哄骗赶来,定是非常着急的。哪能这般骗她?      秦叶子此时不知道自己被骗,那也是没准了。怪就怪她来得着急,没有在路上打听打听。她懊恼的挠头。“啊!我惨了!”      “秦姐姐怎么了?”白思慈关切的问她。      “小胖刚好不在府,出门办事去了,说是要去个几天,然后又突然给我来信。我就给小胖留了个口信就跑了……”      一想到被抛弃在府的不靠谱女儿,秦叶子就觉得头疼。      “秦姐姐不必担忧,秦姐姐顾念友人,庄大人不会生您气的。”白思慈安抚的拍了拍秦叶子的手背。      “秦叶子,你来一趟不容易,坐下吃个饭吧?”      庒守心一说,秦叶子就饿得不行。她挪到饭桌边,咽了下口水。      “如果小胖生气了,你们可得给我解释啊!小胖最近越来越小气了。就上次,一个小哥来报官,我瞧他人模人样的就多看了两眼,小胖竟然跟我闹了脾气,让我吃了两顿素菜,丁点荤腥都没有。”      自从生了孩子,秦叶子莫名变成了个肉食主义者。庄耀玥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教训她挑食,教坏女儿。当然,这个另一方面她不会说的。      “来人!备副碗筷。”      白思慈吩咐道。      “是。”      秦叶子看着桌上的炒肉,馋得很。却见旁边坐着一个小不点,乖乖的,用很是好奇的眼神打量她。      “咦?”秦叶子突然兴奋起来。“庒守心,这是你女儿吧!”      白思慈道庒守心不好回答,很是体贴的走到女儿身后。“是啊。畔心,叫秦姨好。”      “秦姨。”庄畔心声音软绵绵的,还给了秦叶子个温柔的浅笑。      秦叶子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萌化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各种在身上掏东西。她先拿了点碎糖塞到了庒守心手里。“这是瑞丰老字号!我特意给你寻的。想着如果你生病了,嘴上没味道,这个肯定好。还能解一下乡愁什么的。”      庒守心捧着糖,心里头柔软一片。秦叶子看上去是大大咧咧的,但总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旁人好。让人受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又掏了一个小娃娃,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是只小老虎的模样。她笑脸盈盈的把它递给庄畔心。“小家伙,姨路上正无聊,刚好想起你了,本来想给你弄个小白兔的。但是姨技术不过关,只会弄个小老虎,你多担待。”      庄畔心惊讶的接过小老虎,它看上去精致极了,让人由衷的喜爱。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受的是严苛礼教,还从没有收过什么孩童的玩具。      秦叶子又从身上拿了个玉镯子,亲切的抓过白思慈的手,直截了当的给她套在了手腕上。“嗯!手美,戴什么都好看!”秦叶子突然又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思慈妹妹,你别生气。瑞丰是个小地方,我来的时候又急。这已经是瑞丰最好的了。”      秦叶子突然挪步到白思慈耳边低声道。“还花了小胖半个月的俸禄,你别告诉他啊!”      白思慈被她逗得发笑。      秦姐姐一如当年,有趣极了。或许,庄大人辞官是应该的,也只有那原理朝堂的地方,才能好好护住秦姐姐这份纯真。      “秦姐姐,你匆匆而来,思慈都没能给你备下东西,如若不然多住几天,思慈带你四处逛逛。”      秦叶子正想答应。那头仆人又匆匆赶来。秦叶子还以为给她送碗筷,饿急了,路上不敢耽搁形成,没能停下吃饭,光啃的馒头。      她哪里知道古代人说的病重是个什么道理。万一是咽气的那种,她耽搁了,哪还能见到人呢。      只是下人却急忙报。“府外来人,自称是瑞丰县令,求见大人。”      董徐二人面露喜悦,得了,人自己送上门了。      秦叶子二话不说便要往后跑,还是白思慈抓住了她。“秦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秦叶子急得话都说不大好。“我先躲起来。”      “秦姐姐,你不是与庄大人留书了吗?这是……”      秦叶子抱头很是痛苦的模样。“真的,我躲一下!”      她话音一落,就给溜走了。      小胖小气啊!真的小气啊!被他抓到了,又要变着法的折腾她。她糊涂,受不住美色。也不知是啥时候来着,被小胖在床上迷晕了神智,答应不再见庒守心。说若是见了,就得帮他把图册上头比较难得那几页,实践实践。来的时候她是下了决心的,可现在庒守心无事。她后悔极了。就当她来到庄府门口没进门都好啊!      秦叶子一跑,人就没影了。      下人领了人来。      只见一男子,穿着蓝色长袍,风尘仆仆的走来。但瞧眉眼姿态,俊气非凡,便是没得锦衣衬托,也不掩贵气。庄耀玥身上的戾气,随着远离朝堂而渐渐收敛,可身上的沉稳更甚,尽显大家姿态。      他身旁带了个四岁大的小女娃。小女娃的两个总角凌乱,看上去毛糙糙的。身上衣服的料子倒是极好,只是脏兮兮,更像个皮猴子。她蹦蹦跳跳的,路也不好好走,任由庄耀玥牵着。      庄耀玥来到庒守心跟前,与他行礼,复又拜见了在场的众位大人。      “下官瑞丰县令庄耀玥,见过各位大人。”      “大人请起,大人请起啊!”徐文越过庒守心,连忙扶庄耀玥。“大人不必拜、不必拜。”      在场当官的,大多都是新锐。没见过传闻中威名远播的原三品庄太傅。如今见着人了,也是纷纷围了过来。想要靠得近些,再看看这人。      且看这两个男子,都是器宇不凡的人物。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却远胜他们。容貌上佳,学富五车,举止稳重,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想自己家里的女儿、孙女什么的。      两人站在一处,风华绝代再无旁人。      “庄县令无拜帖赶往,想必也是听了本官病重的谣言吧。”庒守心温和道。      庄耀玥如今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对上庒守心,丝毫不见胆怯,恍若还是当年的模样。他俊气的眉轻轻一挑。“那倒不是,下官只是来找夫人的。夫人性子单纯,听了谣言便急忙离家。下官担心她受骗,就来寻她了。”      庒守心暗道庄耀玥也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话依旧是说得那般的讽刺。      谢博怕他二人起冲突,连忙出来和解。“庄县令既然来了,何不一起用席,正逢庄大人华诞,大人风尘仆仆,想必也是没用过饭。有什么事,往后再说也不迟。”      小猴子庄皮皮拽了一下她爹的衣袖。“爹,我刚吃了包子,能让我去玩吗?”      “这位,就是令千金了吧。真是个伶俐可爱的。”      赶着拍马屁的董元连忙弯腰上前,庄皮皮却突然退后,装得倒是一副害怕的模样。只有她爹知道,她那是嫌弃人家长胡子。她不喜欢有胡子的。      董元很是尴尬的僵硬在原地。      庄耀玥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动作倒是一点都不轻。“去吧,别跑远。”      “哎!”      “等等。”白思慈叫住庄皮皮。“过来,来白姨这。”      庄皮皮疑惑的走过去。白思慈招来自己女儿。“畔心,你带着妹妹一起到后头去玩。你叫什么名字啊?”      “庄皮皮!顽皮的皮!”      白思慈浅浅一笑。“这位小姐姐叫畔心,畔心,你带着皮皮妹妹一起到后院去好吗?”      庄畔心点了点头,也没管自己没怎么吃上饭。她拉着庄皮皮的小手。“妹妹,姐姐带你去玩。”   庄皮皮大概是没见过那么温柔漂亮的小姐姐,眼睛都直了。也不调皮,一下子就很乖巧起来,点头点得那叫一个用力。 第195章 番外 华诞宴下   白思慈朝枯香示意, 枯香便上前跟着两个孩子,一起离开了。      “哎,既然如此,庄县令一同落座用饭吧!”      庄耀玥看了看在场的人,哪怕只是轻轻一扫, 也让董徐二人心虚得避开了眼神。      谢博还在努力。“庄县令?”      “既然诸位大人盛情相邀,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一起落了坐。席间董徐二人那叫一个殷勤热情。其他大人多少都有点看不过去。谢博又到。“庄县令如今, 在瑞丰日子过得如何?”      “瑞丰不过是个乡野小地,哪里比得过京里。大人何必屈就, 若不就留在京中, 本官与皇上说说便是。”      董元故作豪迈的跟庄耀玥套交情。话里话外, 想法表达了个通透。      庄耀玥淡淡的抿了口酒,竟然也不搭理董元的话。只是看着庒守心, 嘲讽道。“庄大人, 五年过去了,你的御下, 还是这般丁点长进都没有。”      不知情的外人,可能会觉得庄耀玥无论曾经如何, 现在也只是一个六品官, 却对一个一品大员出言不逊, 是失了礼节的事情。      然而庒守心心里头明白。他和庄耀玥每次说话, 就没个好的时候。庄耀玥这是在变相的告诉他,他震慑不住下人,所以才让他们私底下以他的名义这么搞小动作。      “这二位是御前三品上下侍郎。庄县令可能还不熟悉。”庒守心隐晦的表示, 这两个人搞的鬼,他们不归我管。      庄耀玥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着庒守心还是对着董徐二人。      庄耀玥虽然退了,但曾经也是朝堂上的掌权人物。不过五年,他的势力还在。传闻更有杨子宁死后,将整个门客一并私下交与了庄耀玥。虽然没人敢确定,但相比也不会无端的空穴来风。      “原来是两位侍郎大人,是下官眼拙了。”      “哪里哪里。”      董徐二人被无端的威压,压得隐约竟然有些不敢抬头。      “这么说起来,下官当年也当过侍郎一职。那时候宝熏还是白大人当职。年少糊涂,没少遭六卿大人训斥,哎……如今想想,真是多亏了先皇。”      庄耀玥话说得好似玩笑,主桌的几位大人都是其余五卿派的代表,当即也友好的笑开了。只有董徐二人心有余悸。      这明摆的就是在说。当年我是侍郎,却连六卿都不怕,还能怕你们不成?      谢博是个通透人,他身份尴尬,虽属于天明,但到底是皇上的人。他也不想做得太过,让董徐二人在皇上面前推脱于他。      他笑问道。“庄县令辞官五年,在瑞丰一隅可是大材小用,不知,是否有回归朝堂之意呢?”      “这位想必就是天明的谢吏司吧?”      “庄县令认识本官?”      “当初杨吏司与下官还算交好,你可是杨吏司亲自选的人。恐怕让大人笑话,下官当时还亲自到你任地去看了看,虽未与大人打过招呼,但却十分敬佩大人治下之才,回来跟先皇禀告。大人的批文,还是下官发的。”      “是、原来如此。”谢博听言,额头上竟落了汗。      庄耀玥意思很明确,你是我一手扶的。当初如果不是我跟先皇禀告,你也当不了这个差。      众人这才有了点,是了,哪怕过去了五年。但这个人,却是是五年前,权倾朝野,连六卿都不敢动的人物。      他们只能算是小辈。      真正能和这位说上话的,是六卿的几位一品大人。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代表五卿前来的几位,一下子就被落了辈分,再也不敢多言。      “哎……”庄耀玥故作叹气。“下官在瑞丰小地,过得可真是自在。朝堂之事,竟忘了许多。真是有愧曾经先皇的栽培。下官只是个六品小官,朝堂大事可议论不得了,凡事,总是要有个规矩。下官总不会妄想到,自己还能回这朝堂,再做些什么吧?这样,岂不是让辛苦的几位大人受委屈了?”      庄耀玥也是坦白了讲。      第一,他过得很好,以前的事他也不想了。      第二,他是先皇栽培的,皇上还真不是想就能用他,他曾经是帝王之师,凡是都要讲究规矩。      第三,也是在暗示董徐二人,如果我回来了,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何必呢?      能当上大官的,都不傻,一番话听得很是明白。      庒守心默默叹了口气。      他与庄耀玥为官多有不同。大概,这辈子也无法做到像庄耀玥这般肆意妄为了。明明只是个六品,说话也是底气十足,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但是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的了。他这一番敲打,怕是十年、不,二十年内,都没有人敢再打他主意。      尤其是皇上身边的人,往后皇上一旦有这个意向,最先反对的就是他们。他们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找个麻烦回来。      庄耀玥起身。“下官话也说完了,这下得去找找夫人。她性子简单,下官总得护着,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下官都得心疼一辈子了,担心自己没护住人。”      大家尴尬的笑笑。      得,什么也别说了。      人家很明白的告诉你,夫人很重要,绝对不要再轻易去打人家夫人的主意。      在场没人敢拦庄耀玥,只能任由他行礼辞去。      谢博看着庄耀玥,突然有了点想骂的冲动。      你完全可以拂袖离去,何必还要假装遵礼的辞行?      这个传闻中的伪君子,完全挂上钩了。气他,却拿捏不了他。没错,是这个人没错。      庄耀玥要走,一旁伺候的仆人立刻得了庒守心的眼神,连忙上前跟从。有着仆人指路,庄耀玥很快就找到了,躲在院子里和两个小女娃玩耍的媳妇。      “一、二、三,木头人!”      “哈哈……”被定住的庄皮皮哈哈大笑着。      “你动了!”秦叶子赖皮的指着女儿。      “没有!”庄皮皮反驳道。      “动了动了!”      “没有没有。”庄皮皮着急得大跳起来。“娘耍赖皮。”      “你看,你是动了吧?”秦叶子摊开手,一副‘说了你还不信’的样子。      中招了的庄皮皮郁闷的蹲在了地上,手在在地上画着圈圈,一看就是诅咒她娘用的。庄畔心小姑娘倒是老老实实的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可爱极了。      庄耀玥正背对着秦叶子,上前就突然把她打横抱起。秦叶子吓得惊呼,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小胖!”被抓了的秦叶子欲哭无泪。      庄耀玥偷偷靠头去亲秦叶子的耳朵,秦叶子尴尬的避开,低声骂他。“光天化日耍流氓!小孩子都在呢。”      这一看,果不其然,两个小丫头都瞪大了眼睛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转过头去。”庄耀玥说道。      然后两个小不点,听话的转过身。地上蹲着的庄皮皮小朋友,挪着蹲过身。      秦叶子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女儿,一顿无声的大骂。唇却被庄耀玥亲上了。      庄耀玥的眼睛里充满了得意的流光。“咱回去能试试说好的那页了么?”      秦叶子恨得磨牙。“你这么一说,我就发现了。我是不是中计了?第一天你说要和我试试,我不肯,第二天你就离家,第三天我就收到消息,好像有点巧啊?”      庄耀玥尴尬的低声浅笑。那是被看透也不怕的。“咱再生一个?”      见庄耀玥不反驳,秦叶子就知道自己是落入了陷阱。她就说嘛!小胖会那么没用,让这样的假消息就入了府?      简直坑媳妇。      但是,关于再生一个,她有点想法。      “生个儿子吧。女儿太皮了,你看看人家的姑娘和咱家的姑娘。咱生个儿子叫安安。”      “是谁说生女儿教习武打天下,生男孩教琴棋书画?这不是你想的?安安?嗯,我能想到儿子以后的样子了。”      秦叶子气得打庄耀玥。“我哪知道她那么皮!一点都不贴心,上次我到厨房偷吃肉,她还给举报了,府里上下丢光了面子。”秦叶子抱住庄耀玥的脖子。“我不管!你给得我塞一个安安进来。我要个乖的。”      最好是偷吃给递杯水的那种。      “如果你答应多吃点菜,我就应你。”      秦叶子被带糊涂了,完全忘了解锁新姿势的事情。她皱着眉,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也要多给点肉。”      “你都花了我半个月的俸禄,府里可能没法多买肉。”      “啊!你知道了啊!”      “你说呢?”      “我不管!还有,孩子要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男孩。”      庄耀玥挑了挑眉,故作妥协道。“好吧,为夫答应你了。”      “还有,我没吃饭呢。饿了。”      庄耀玥意味深长的点头。“为夫也是。” 第196章 番外 大人的事上   我叫庄畔心, 今年十岁,是宝熏一品大员庄守心的女儿。我爹是人人称赞的好官,我娘也是出了名的贤内助。我们是很好的一家子。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犹记得我四岁那年,爹爹奉皇上的命令举办华诞宴,别的事我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来了一个漂亮的姨。娘让我叫她秦姨。      可能别人不知道,我爹一般是不笑的, 便是笑了,也是淡淡的奉承。平日里, 他说话也挺缥缈, 让人感觉不到情绪。我一直以为, 爹就是这个性子。他待我不算好,可也绝对不是不好。娘说爹忙, 我也就当爹忙, 我和娘一样,从来没有打扰过他。      但是那天他笑了, 笑容是那么真,声音也是一样, 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心中喜悦。我还记得, 有一次宝熏发生了大事, 就连外祖父都满意得点头大笑, 大家都在庆贺高兴,哪怕是那样,我爹都也只是淡淡的。      我本来看着惊讶想问的, 可娘却偷偷给我打了个手势,我只能闷声继续坐着吃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我好奇极了。那个漂亮的秦姨,究竟为什么能够让爹那么开心。后来我大概是知道了,她给我做了一个小老虎,我从未见过那样漂亮好玩的小布偶,小小一个,好看极了。秦姨待人可真是好极,难怪爹娘喜欢她。      然后还有皮皮妹妹,我们还一起玩了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我见着皮皮妹妹拉着她爹的手撒娇,被秦姨故意训得做鬼脸,他们一家人,让人远远看了都羡慕。      当天他们就走了,我抱着娘的脖子大哭,不想要和妹妹分开,娘也没有哄我,只是把手帕递给我,让我一个人擦掉眼泪。我偷偷抬头看爹,怕他责罚,他却顾不上我,只是用奇怪复杂的眼神,目送走了马车离开。      那天晚上,我便冲娘发了脾气,心情一直不好。我也想和皮皮妹妹一样,和爹娘亲近。我一遍又一遍的问娘,爹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娘。娘只是温柔的笑着,说着并不是那样的。      可我瞧着就是,如果不是,爹也不会那般。只是娘不肯承认,我也就不说。      我们家就这么过着日子,不冷不热。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外公生病了。娘带我去见了外公,我心里难受,虽然别人都说只是风寒,但我很怕外公死了。我赖在外公病床前不肯走,娘也是一直在身旁伺候。      可是爹却没有来。      他又不知在朝忙些什么,他说晚点会到,可是我和娘等到傍晚,他都没有来。      外公还替爹辩护,说爹忙,我是不信的,他能有多忙,只是不喜欢我和娘罢了。      我一人躲在院子里哭,一个婢女过来劝我。这个婢女我是知道的,她是爹的老乡,我不喜欢她。她叫许秀儿,是个偷懒不做事的。我偷听其她婢女姐姐说话,她就会仗势欺人,一点教养都没有。她总是故意来接近我,可我讨厌极了她。      我不明白,娘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伺候。      我本想避开她,她却叫住我。      “小姐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谁欺负您了?奴婢帮您打她。”      她装得很凶的样子,想要故意讨好我。可我从不打人,娘说了,教人规矩的办法很多,明着伤人是最笨的方法。      “小姐莫哭,哭得奴婢心都疼了。您可是庄府的大小姐,谁敢欺负您,您听奴婢的,您就让她好看!”      “没人欺负我!你不要管。”      “怎么就没人了?看小姐您哭得。别难过了,您就是性子太好,夫人没能好好教您,外面的人坏着呢!”      我推开那婢女,生气极了。“我娘怎么教我,那是主子的事,你一个下人,怎么也敢开口议论主子呢!”      “小姐您真是,可让奴婢伤心。奴婢这么说,都是为了您好啊!您是不是气大人没有来白府?”      “我爹忙!”      “小姐,您心眼怎么这么实呢?”      那婢女假装四下顾盼,偷偷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大人他心里头有人,是被狐狸精缠上了,住不得旁人。”      “你胡说!”我挣脱开她。“我爹为人正直,才不是那般喜欢拈花惹草的人。你休要污蔑我爹,我爹和我娘好着呢!”      “奴婢骗你做什么啊!那秦氏,就是大人以前华诞来过的那女子,小姐还小,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就是那人!有了那人,大人才不喜欢您和夫人的。她和她女儿,都是贱种,身份卑贱,臭狐狸媚子。”      “你、你说话怎么这般难听。”我气得不行,她跟个乡野村妇没什么两样,一副嘴脸坏极了,让人看着就讨厌。“秦姨和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哎哟,小姐,您就是和夫人一样傻,夫人也是被她迷惑了眼睛。大家都知道的,大人喜欢那女子,大人是被白老太爷逼着娶的夫人,他恨老太爷都来不及,怎么会来看他呢?巴不得他死掉呢!”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我急得跳脚,提起裙子就跑了。      她骗我。爹才没有不喜欢我,爹才没有不喜欢娘。爹只是太忙了,他是喜欢我们的。      我被奇怪的情绪占据,可能悲伤更多。我做了以往不敢做的事,一个人溜出了外公家,在街上闲晃。我一般很少出门,出门的话也是坐马车、轿子。像这样自己一个人,用脚在街上四处走走,还是第一次,是以往怎么也不敢想的。      可是天很黑了,街上没什么人,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热闹美好。我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人跟着一般,心里头害怕。      正巧我看见了一家灯火还亮着的酒馆,连忙上前想要进去,可看门人却把我拦下。      “这不是酒馆吗?我身上有银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听风的坐席都需要提前的订帖,您没有帖子,不能进去。”      “可,我就坐着喝杯水。”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听风的规矩。”      我以前是听说过听风酒馆的,毕竟这是京城里最热闹的酒楼,和大吉酒馆都是出了名的。只是我没想到它会有那么多的规矩,但再让我回到夜色中,我心里头害怕。      我不肯放弃。“我就进去坐一会,我家里人很快就会来找我的。”      “姑娘,您别为难小人了。这事小人实在无法做主。”      我今天就没有遇见一件顺心的事。      外公病了。      娘亲伤心。      爹爹没有出现。      还被一个奴婢说了胡话。      现在,连想进酒馆坐坐都不行。      心里头难受,我便蹲在门口,埋头哭了。我的身份,是决不允许这般的,只是我实在忍不下,我满是埋怨,爹为什么不能多喜欢我和娘一点?我还不乖吗?娘还不够美丽吗?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能像别人家一样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      一个人碰了我的肩膀,我被惊得连忙抬头避开。      那是一个大哥哥,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看上去美丽极了。皮肤甚至比我的还要白,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传说中的桃花眼。如果不是看他打扮,我甚至要误以为他是个姑娘。他弯着腰,手上拿着个帕子,正十分尴尬的看着我。      “吓着你了?你怎么在这哭呢?”      我有些胆怯的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没好意思用来擦眼泪。只是问他。“你是?”      “哦。”那大哥哥咧嘴一笑,魅得人都移不开眼。“小爷是这听风的少东家。你这不是,在酒馆门口哭嘛,正好看见来问问你。”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有顶大红轿子,轿子旁边还跟了不少人。只瞧他衣着华丽,金光闪闪,果然是个富贵人家。      我受着众人的目光,羞红了耳朵。我连忙起身,不大敢看他。“小女子是一品大员庄大人府上的,走、走失了……”      “走失?”      那大哥哥轻笑,我仿佛是被看穿一般的难受。      “嗯。”我硬着头皮撒谎。      “你是离家出走了吧?庄大人府,符合你年纪的,也只有庄大人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庄畔心?”      他直接说出了我的名字。姑娘家的名字,哪能就那么随意的喊出来呢?我羞得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      “小爷名叫秦赖赖,咳……名字虽然不怎么样。但小爷是秦家人。你认识我姨母吧?你该叫什么?秦姨?”      “秦姨?”我惊讶的看他,又被他的桃花眼闪得不敢再瞧。“我、认识秦姨。”      “哦!那都是一家人,这就好办了!”      无赖!谁和他是一家人。      我心口直跳,同时气得脸颊发热。一不小心,把娘的教导忘了个一干二净,真恨不得打他。 第197章 番外 大人的事下   当然, 我可真不能打他,若是打了她,我姑娘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但他却来了兴致,对我也亲近了起来。      “早就听秦姨说过庄大人府上的小妹妹,秦姨老是夸你, 把庄皮皮那个粗鲁的,都给贬到地里头去了。”      “不许你那么说皮皮妹妹!”      皮皮没么很好, 眼睛很大很漂亮,笑起来比铜铃声还要清脆美丽。那么有活力的人, 不许人说她。      那大哥哥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小爷怎么会说她呢。她再怎么野蛮, 也是小爷的妹妹, 小爷护她还来不及。她每次做坏事,不是小爷给担着的。”      他话里对皮皮妹妹很是熟悉, 我想着也应该不是个坏人, 便朝他笑了笑,他突然就放肆了, 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硬是让他压了下去。      “畔心妹妹啊。谁欺负你了?你与小爷说, 小爷啥没有, 就是银子多, 雇个百八十个人砸场子没问题!”      同样是不好的话,可他说得我开心。没有那个婢女那般惹人讨厌。我没有哥哥,旁的大人孩子, 对我都是很拘谨的,献殷勤的倒也不少,但没有这个大哥哥这般奇怪。      “没有。只是外公生病了,爹没来。我听人说,爹不喜欢外公……我觉得,他也不喜欢我和娘……”      我也是傻,直白的把话与他说了。大概是因为他说他姓秦,秦姨那般的好,秦姨的家人肯定也是极好的。      他摸了摸我的头。“这你就不懂了吧?每对夫妻的相处都是不一样的。”      他说到此处,悠悠的叹气。“就像小爷的爹娘,见面就拿算盘,那架势,非要分个高低不可,成天是火药味的,可不也挺好。”      “这样还挺好!”我惊呼道。      “挺好的啊!他们都要添第五个了,还不好?”      “第五个?”      “孩子。”      我惊讶的捂嘴,又有些羡慕。“可我们家还是只有我一个。我爹不喜欢我和娘。”      “不、不。”他靠着我,直摇头,桃花眼里仿佛水盈盈的。“小爷是在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一个模样的。那你看我姨母,成天上房揭瓦,有对夫妻和他们一样闹腾么!”      “那样……也是好的。”总好过我家,冷冷清清的,偶尔都没得话说。      “好啦好啦,你一个小姑娘,管那么多大人的事情做什么。你改天来小爷家玩,小爷家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你可以来玩猜哥哥弟弟的游戏。”      我被他逗笑了,直点头。      我知道他说的是双生子的意思。我听娘说过,双生子长得都是一样的。只是从未见过。      “来!坐小爷轿子,小爷让人送你回府去。”      他招呼轿夫把轿子抬过来,我着急的抓他手,他回看我,看得我不好意思。我不该和人那么亲近的。我怯怯的看他。“我不想回府,现在不想回去。”      他桃花眼看着我,还撑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也没关系,人活一辈子,哪能不任性一次呢?那小爷送你到大吉去,大吉地方多,还敞亮,你家人若找你,肯定会到那去的。”      我点了点头,还有点忧虑。“可我没有帖子。”      他爽朗的大笑。“傻妹妹哦。大吉不需要帖子,更何况,无论大吉还是听风,都是小爷的场子,你放心,以后你要进这门。”他指着听风大门看我。“谁敢拦你,你就打他!医药费小爷出,小爷有的是钱。”      我被逗得呵呵直笑,心中的阴郁散了个七八成。      后来我就坐他轿子到大吉酒馆去了。他的轿子好生漂亮,到处都是上等丝绸做的料子,软绵绵还很顺滑。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轿子,可是信了他是两家酒馆少东家的事。      我一个人在大吉酒馆坐了大概多半个时辰,期间的小二,变了法的来招待我,我知是托了那个大哥哥的福,否则,恐怕爹来都受不了这般的好。      后来娘便带人来找我,我被带回了外公家。      我已经做好了被娘责罚的准备,娘却只罚我抄写了些书便不管我了。我虽奇怪,但不敢多问。第二天,我看不见那个讨人厌的婢女,便多问了问旁人,这才知道,那个婢女被我娘赶走了。      而且,娘竟然和爹吵架了!      我自出生到现在,娘都没有和爹红过脸。他二人,大概是天底下最没有脾气的一对了。我知道都是我的过错,哭得非常伤心。      娘把我带到身边,没有怪我,只是却在外公家住下,不愿回去。我是知道的,这叫回娘家。听说,夫妻间若闹了脾气,女方便会跑回自己的家去。      我大着胆子打听,这才知道,娘之所以会和爹吵架,就是因为我不见了。娘不知怎么查出来,那婢女哄骗了我,她到处寻我不到,便把那婢女赶出了外公家。那婢女好生大胆,竟敢去爹办公的地方,当着众位大人的面,把娘诬告了一番。      爹又把那婢女送回了府中,来外公家找娘理论,娘也生着气,直接把爹给说走了。娘一直忍着那婢女,从未说过那婢女一句坏话,可当时,却把所有的话都给说了。我爹好像被娘说得有些糊涂,就这么走了。      如今两天时间过去了,都没有得到爹的消息,娘也就这么在外公家住下,我心中怕极了,就怕因为我,他们二人和离。我听人说过,夫妻不好的,都会和离。      夜里,我偷偷去见娘,想要和娘求情。      娘却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榻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慌不忙的,都已经和爹闹成那样了,她就不怕么?      于是我问她。“娘,这次是女儿的错,娘又为何要与爹置气呢?娘不是说过,一个婢女而已……娘若是不喜欢,不让她伺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赶走呢?她是爹老乡,凭白惹爹生气。”      “一个婢女而已。” 娘绣着小衣,浅浅笑道。“娘自然是喜欢她伺候的。每次看见她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娘心里头也高兴。”      “娘喜欢她?”      我惊讶的问。娘停下刺绣,表情无奈极了。“我的傻闺女,你这般,娘往后可得给你选怎样没心眼的,才敢把你嫁出去啊。一点都不像我白家人,倒像你爹。”      “女儿听不明白……”      “娘把她留在身边,让她亲眼看着娘风光,她恨娘恨得牙痒痒,却还得伺候着娘。这不挺舒心的吗?”      我觉得我应该、大概听懂了。“那娘怎么又把她赶走了。”      “觉得无趣、无聊。她的那些手段,十年里没个新鲜,做的事情娘看得一清二楚,她却糊涂得让人头疼。瞧着仅有的姿色也没有了,满是恶毒的嘴脸,再放在身边,就没意思了。”      “娘……你不是为了女儿和爹吵架的吗?”      我听得有些晕,不大明白娘的做法。娘却转移话题,把绣好花的小衣举起来。“瞧瞧怎么样?”      “好……”娘的绣品自然是好的。“可是太小了,女儿穿不上。”      “不是给你的。你的在府里落下了。”      “那是给谁的?”      娘只是笑,没说话。却说了奇怪的事情。“对了,你藏起来的那个小帕子,没藏好。娘给你上了把锁。毕竟是留有别人家的印花,你要收,也收踏实点。”      娘给了我把小钥匙,我想了想,才知道娘的意思。我羞红了脸。“娘怎么知道?”      “娘什么都知道。不过……下次若是旁的男子摸你脑袋,你便大喊抬脚踩他,知道了吗?”   我羞得握紧钥匙。“娘讨厌!”      我跑到屏风后躲着,我没那么傻,那天娘肯定就找人跟着我了。我就说老感觉身后有人。只是既然娘一直派人跟着我,为什么还要故意去找我,还跟爹吵架……我是真的不懂。      夜渐渐深了,我便在屏风后的小床上睡了。      半夜觉得喉咙有点难受,便起床想喝口水,却听外头有人在讲话。我小心的挪到屏风后头躲着看。      只见我爹和我娘并肩坐在榻上,爹一手拿着书,一边侧脸去看娘的刺绣。      娘问着爹。“这样好不好?”      “颜色是不是有点太艳了?万一是个男孩,会不会不好?挑个中间色,男孩女孩都能穿。”      爹在娘的绣篮子里翻找,帮着娘挑丝线。娘比了一下小衣,点了点头。      “那便这个吧,也是极好的。”      “若不明天再绣吧?不急这一会,夜里挑灯,别坏了眼睛。”      “无事,你不也忙着,我坐会没关系的。”      我看见爹帮娘紧了紧披着的外衣,模样是我少见的认真。“她我给请出府了。这些年是我的错,没能好好看人,让你受了委屈。”      “我倒无妨,只是孩子长大了,若学了坏,怕是不好。先前是我闹了脾气……”      爹摇了摇头。“我也有过错,应该无论怎样都来一趟的。光顾着谈事,我失了约,还让心儿丢了,你心中烦闷,这不怪你。”      娘浅浅笑,低着头绣着小衣,爹只是看了会娘,又移开目光去看书了。他二人就这么坐在榻上,半响都没有说话,可我却瞧着喜欢,仿佛他们好极了。      或许那个大哥哥说的没错,每对夫妻都是不一样的。      我们家只是比较特殊而已。      我默默盘算着,娘既然知道大哥哥的事情,那我什么时候能问问娘,去大哥哥家看看他一模一样的弟弟呢?      我摸着爬回床睡下,想得连水都忘记喝了。 第198章 番外 山有猛兽上   作为京城大富的韩家, 天刚蒙蒙亮,算盘声便不绝于耳。偏于正屋的某处小院里,微风徐徐,正是秋意飒爽的时候,我们的未来之光, 十四岁的秦赖赖小帅哥,正在努力算着堆积成山的账本。      人不聪明不可怕, 可怕的是还不努力。      因为这句话,秦赖赖被迫接受了秦韩两家多得数不清的账目。小小年纪, 对于算术已经比人家几十年的老掌柜还要精通。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锦服, 束着长发, 模样英俊秀气,一双桃花眼勾人摄魄, 肤若凝脂白皙无痕。年纪越大, 可爱的小肉包就越长越妖孽。本来小的时候,还是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只看得出大来。或许是因为原来胖,现在脸成型瘦下来了, 眼尾显出微微往上翘, 这一瞧, 可不是大眼睛版的桃花眼么?      眼角处自带浅浅的红晕, 这一双眼睛,比他爹来得还勾人。      他自然是十分受欢迎的,小时候带出去, 都要围上好些个人。如今长大了,又是韩家嫡孙,少不得想要攀亲的商户,就连一些官宦家庭,都要从旁侧击的问上一问。      这些,他是不感兴趣的。      他每日要头疼的事情多如牛毛,实在无暇顾及那么多。      正哀哀怨怨的叹着气,他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他也不惊,只是停下算盘,微微抬头。没错,九岁的庄皮皮,带着1、2、3三个小萝卜头排队作乱。      自打见过庄畔心,秦叶子就患上了想要淑女女儿的病。以至于,庄皮皮小朋友,被强逼穿着恶俗粉红色的小裙子,束着规矩带簪的小头,衣饰打扮无一是往书香习礼的方向走的。      但这么脏的淑女,秦赖赖表示,他只见过庄皮皮一个。      庄皮皮身后,是六岁的双胞胎小子韩明和韩昭,以及,三岁的小霸王韩乐。三个孩子,一瞧就是金贵的,身上穿的都是极华丽的锦衣玉服,皮肤白皙粉嫩,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孩子。      只是,都是男的。      韩家陷入了诅咒,接连四个男孩。      若说秦春子会生,是遗传她家,但她家清一色女孩,而她却生了清一色的男孩。这让秦春子非常的失落,于是,她拽了某个无赖,打着手势告诉他——再来。      现在,只能期待第五个能够争口气。      “小爷算账呢!庄皮皮,能不能有点自觉性。”      “一起玩嘛!我们都好无聊哦。”      庄皮皮一声令下,三个孩子,哪怕是不管听懂听不懂的韩乐,脑袋也是直点。      “你和他们玩躲猫猫呗。小爷一把年纪了,还成天和你们厮混,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们不无聊啊!”庄皮皮哀嚎道。“无聊的是我。”      秦赖赖无奈的抵住额头。      他随手扔出一本账本,庄皮皮连忙接下。      “把它解决了小爷再陪你。”      然后,庄皮皮小朋友走向桌子,秦赖赖认命的起身去照顾弟弟。庄皮皮一落座就哼起了歌,拿着笔懒懒散散,还带身子晃悠,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算账人。      “都给小爷站好了!”秦赖赖指着三个弟弟说道。      三人立刻附和式‘立正’。秦赖赖压低声音,问最大的韩明。“小爷不是让你把表姐姐看好了吗?我们不是达成君子协议,说陪她玩吗?你怎么让她无聊了?”      “哥哥。”韩昭连忙跳出来指着韩乐。“是小乐!他说要玩木头人,然后表姐姐老是输。”      “然后她就无聊了。”      三人中,最像秦春子的,就是老二韩明。他一本正经的总结所有。      秦赖赖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渣队友。“你们就不能让她赢一回?”      双胞胎兄弟立刻出卖自己的小霸王弟弟。      韩乐似乎察觉到自己做了坏事,闪躲着目光,坚决不看自己的哥哥。秦赖赖拿这个弟弟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他跟着庄皮皮的时候更多,以至于性格完全像极了她。      庄皮皮小朋友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便用毛笔在纸上记个数,别的不说,翻账本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这就是那句关于聪明努力话里的另一个典型。      你不努力可以啊,只要你足够聪明。      庄皮皮小朋友一般不算账,可一算起帐来,还停不下。秦赖赖本来就让她算手上的一本,她算着算着,连带手边的基本也搞定了。      等她终于腻烦抬起头,就看见榻上,秦赖赖身边躺着三个小萝卜头,四个人一起睡着了。      庄皮皮小心翼翼的起身,踮着脚尖来到榻前。她趴在榻上,对秦赖赖伸出了恶魔的毒手,准备掐他鼻子,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不能呼吸。      只是她还没下手,秦赖赖就猛的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      “你没睡?”庄皮皮明明自己才是做坏事的人,结果还因为别人的不配合而感到生气。这一点像极了她娘秦叶子。      秦赖赖对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带着他出门,让熟睡的弟弟们不要被吵醒。      等两人偷着出了院子。韩明起身推了推自己的两个弟弟。      韩乐一下子坐了起来,小身子手短脚短,萌态十足。“表姐姐走了?”      “走了。”      韩明跳下床榻,哥哥的影子韩昭有样学样的落了地。等韩乐也想跳的时候,却在起跳后被韩明接了个正着,放到了地上。      “我们走吧。”      “太好了!终于不用陪表姐姐玩了!”韩昭带头欢呼,韩乐小朋友也挥着小手,很是高兴的模样。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弟弟坑了一把的秦赖赖,正跟着庄皮皮到厨房偷东西。      “你想吃什么告诉厨娘不就行了,为什么偏要用偷的呢?”      “我想野餐。”庄皮皮馋得口水都要流了。      秦赖赖面上嫌弃,却还是顺手拿袖子,帮她擦了擦满是污渍的小脸。“你们不止玩了木头人吧?这脏得。”      庄皮皮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还玩了打仗游戏!不过他们太小了,我一对三。”      秦赖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妹,说了这话,那肯定是输了,否则才不会强调。      庄皮皮自从四岁那年,见了京城风光,就没少窝在韩家玩耍,一年不念个好几回,念了不来住个好几天,根本无法满足。      她对韩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直接带着韩家的主人走近道,避开一众下人,摸着到厨房。      “你若是想吃东西,就吩咐……”      “我说了,是野餐!”      “你能溜到哪?不过是到后院坐一会而已。一定要享受这种做坏事的过程做什么?”      “这次才不一样!”庄皮皮恨恨到。“小姨父说要带我到山上打猎!我们之前就做好陷阱了!昨天偷偷做的!”      “胡闹!”秦赖赖不由得生气。“他傻你也跟着傻,万一伤了怎么办?山里猛兽多,你怎么不长点心!”      “我们就是去抓猛兽的啊!难道还要抓小兔子?”      从不走寻常路的庄皮皮一脸‘你才傻’的表情看着秦赖赖。      秦赖赖气极。“等娘回来!有你们好看的!”      庄皮皮从厨房里随便取材,偷了个篮子,顺带把能塞的食物都给塞上。“小姨才不会骂我!小姨只会骂小姨父的。”      “你也是个知道会被骂的。”      秦赖赖没得法子,只能选择跟着瞎胡闹。那大无赖是个爱游山玩水的,一天到晚闲不下来,平日里也不着家,就喜欢外头晃悠,顺便办办事。      以前他都黏着娘,毕竟,娘总是为了听风的事情四处晃悠。本来姨母也说了,听风不用再开,他也没听明白什么,反正是这个意思,可娘停不下啊!      对于娘来说,她费了不少心思才拉上的韩家。不把听风整出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的辛苦。      可后来娘就生气了,不让那无赖跟着。因为很明显,他除了会捣乱以外什么都不会。也不用怀疑,就是吃醋。      娘和人靠近点说话,吃醋。      人敬娘一杯酒,吃醋。      娘说些客套奉承,吃醋。      娘被人客套奉承,吃醋。      然后,他们家已经吃醋吃出了第五个孩子。哦不,第五个还没出来。      娘也是忍无可忍,这才偷偷出门,把前一晚看了一宿账本的爹撇下,等他睡到大中午才发现人走楼空。      娘是走了,可那大无赖闲不住,便开始各种带着庄皮皮做坏事。先前两人还差点火烧柴房。为了验证钻木取火什么的。      除了一手水泡,没有丁点火星。以至于账本又落到他身上。      秦赖赖很是嫌弃某个大无赖。      那头,庄皮皮收拾好家当,觉得拎不动东西,又强塞到了秦赖赖手里。“出发!”      “小爷告诉你,若有猛兽,小爷便把你丢给它,自个逃命。”      一听哥哥威胁,庄皮皮撒娇的本事就出来了。她拽着庄皮皮的手晃悠。“秦哥哥、亲哥哥,你别生气嘛!皮皮还没见过猛兽呢……”      “见了你也没命了。”      庄皮皮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庄皮皮的脸颊。“亲亲哥哥。哥哥不生气,出发!”      秦赖赖正红了脸,没来得及表态,就听他的小表妹,一声出发,嗖的跑出厨房,没了个人影。      他气极追上。“谁告诉你亲一下就去的!”      庄皮皮停下来疑惑的看他,附带歪小脑袋。“每次不都是这样的吗?”      秦哥哥生气=嘴硬心软=撒娇服软=亲一口      没问题啊?      秦赖赖气极。“你个皮猴子!” 第199章 番外 山有猛兽中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韩景早就让人在山上备好了陷阱, 出门的装备,那叫一个齐全。本来,这是韩景和庄皮皮两人之间的秘密,但是莫名其妙被要求带上儿子。韩景啥也不怕,就是怕了自己这大儿子, 教训起人来,一板一眼的丝毫不留情面, 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可不就是这样,正准备出发的车队中, 远远就能瞧见, 一个俊秀的男子, 拿着把大白扇不停的在给身边的小女娃扇风,然后嘴上带笑, 朝面前的小公子点头。      “说完了?赖赖, 爷不糊涂,这都跟着人的, 就是……看看热闹,图个新鲜。听说, 以往他们都会这般, 我们不到前头去, 就跟着。”      “你自己爱折腾, 那是你自己的事。带着庄皮皮做什么?手就好了?怎么就这么有兴致?庄皮皮不省心,你也不省心,等娘回来, 要你好看。”      韩景勾起嘴角露了个大笑容,整个人如沐春风般,浑身的潇洒气浑然天成,怡然风流一派。明明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和那二十好几的年轻小哥比起来,也是完全不逊色。“你还不知道爷,就是想给你娘弄件小袄子。”      “大冬天还没到,你弄什么袄子?”      “这你便不懂了,成色好的,都得现在挑。跟着人过去,这才好先下手啊!好歹是一份心。”韩景见说不过儿子,又突然拉了庄皮皮的手。“也给我们小皮皮弄一件好不好?”      庄皮皮一听出门玩还有奖励,更是高兴。她猛地扑上抱住韩景的脖子,两人身高差得不是一丁半点,硬是把韩景的腰弯成了九十度以下。“小姨父,要白色!要白色的!”      “庄皮皮!”秦赖赖拽过庄皮皮的手,气不打一出来。“你激动什么?有你爹在,还怕没个袄子穿?”      “可是我想要。”      “小爷不差钱,回头给你买。”      庄皮皮不大高兴,一看就满脸的埋怨。      秦赖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妹,生起气来,可不好哄。他只能咬牙妥协道。“行了,上马车!”      庄皮皮一下子就由阴转晴,笑呵呵的爬上了马车。韩景正想跟上,却被庄皮皮拦了下来。“你坐别的!”      “凭、凭什么啊!这马车是爷买的!”      “你非要算那么清楚的话。你昨天的帐还是小爷算的呢!”      韩景被儿子噎了个十成十,半天说不上话来。只能眨巴着自己的桃花眼,眼看那小子弯腰进了马车。马车里头那叫一个和乐融融。      “秦哥哥,这是我从厨房偷的好吃的!给你。”      “油!你别沾一手油!快擦擦……”      韩景收起自己的大白扇,恨恨的敲了一旁看好戏的车夫。“走啊!别颠着爷的儿子。”      “哎!”      车队一路走了一阵,庄皮皮看着兴致高昂,其实就是一个凑热闹的,马车没晃两下,就困得睡着了。      这次的行动,还真是有规模有组织。除了韩景一队以外,还有别的商户。其中就是赵家的车马能和韩家媲美。赵家和韩家,早就是个带仇的。本来,两家也是不相上下,可自从秦春子带着听风和韩家合作后,赵家便渐渐落到了后头。      韩家的生意,越来越热闹,甚至还把生意在外头做大了。和炎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也被他们拿下。赵家本来就好面子,以往,人家若称赞赵家,他们就会谦虚的说,这没什么。但现在好了,都是说赵家不如韩家。赵家哪里受得住气,早早就把韩家恨上。      因此这次商户结对进山,赵家听闻韩家要来,老早就备好了排场。      此时赵家的掌门人,叫赵贤。赵贤这人,也四十好几,是个风流性子。妻妾成群但唯独子嗣不兴。一把年纪了,也只生了个一儿一女。放这里看,绝对是老来得子了。儿子不过十岁,女儿要稍稍大一点十三岁。可韩家不一样,韩家只有一妻,却接连生了四个儿子,现在又传,怀了第五个了。      赵贤嫉妒,逢人就说起韩景娶了个和离的,捡人家破鞋。毕竟对于媳妇再嫁这一点,韩景从未有过遮掩。秦赖赖虽然像韩景,但偏偏不姓韩,赵贤煽风点火,好多不知道的人也都信了。      韩景也是个小心眼的,他媳妇他还不知道么。是非曲直,他二人心中都有数。更甚者,他当时和秦春子好,就没想过她和庄大贵的事。      他要媳妇,可不顾那些。      庄大贵如今还是听风的管事,极其偶尔的需要对接账目,也没给秦春子,直接找韩景去了。庄大贵人可不傻,他心慕秦叶子,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秦叶子没法娶,他就老老实实娶妻生子。至于秦春子,不过是占个名分的事,他连往那方面想都没想过。      毕竟,当初娶的时候秦叶子也说了个明白。秦春子肚子里的,是京城韩家的孩子。那京城韩家是什么?京中大户,行商之地到处都是横着走的。他哪能动秦春子。      如今他妻儿都有,更不会蹚这浑水。      韩景也是见他会做人,这才一直留着他。此事自己人心中都有数,至于旁人如果知道些什么么,要作妖,韩景也不屑于说些什么。      秦赖赖从马车上下来,韩景已经在马车旁等他了。      “怎么了?小皮皮呢?”      “睡着了。”秦赖赖压低声音道。      “这小家伙。”韩景笑笑。“那你要不要和爷看看,前头他们弄了大笼子。”      秦赖赖就算再怎么少年老成,但也只有十四岁,爱凑热闹的性子还是有的。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马车,觉得庄皮皮应该也不会醒才是。“好,去看看。”      “走!”      韩景友好的搭着儿子的肩,与他一同朝前面走。      他们旁边的道上,停的是赵家的马车。赵贤带着儿子女儿下了马车,就见到了旁边的韩家车队。“那不是韩家吗?”      赵贤和前来欢迎的一些商户说着话。“这人就是不能多赚钱,瞧瞧,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说京城第一大商,就这车队,简陋得……”      “赵兄今儿个气派啊!想来是铁了心要收获了吧?”      “要什么收获。”赵贤摇头道。“主要是为了我这两个小祖宗。给他们开开眼。”      “这位就是令公子和令千金了吧?真是俊俏啊!”      那商户为了套近乎,伸手想要去摸摸赵贤儿子的脑袋,却被他连忙避开。      “你不要碰我!”      赵贤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娇生惯养的,最是金贵。他嫌弃那商户的手上有茧子,觉得脏,便气汹汹的冲他喊。      “谦儿!不得无礼!”      “哼。”赵谦生气的冷哼一声,便跑到后头去了。      赵贤和那商户尴尬的一笑。“小儿不知礼,见笑、见笑。”      “哪里,哪里。那赵兄,我等一同到前头看看?”      “走、走,到前头看看。倩儿,你跟着爹。”      “好。”赵倩还是个乖的,轻声应答,乖巧的点头。      三人一同笑着离开。赵谦跑到后头的马车拿了两个糕点,正吃着的时候,才发现爹和姐姐走了。他生着气,不想一同,便坐在马车上吃东西,任由婢女喂水伺候着。      这是,目光所及的对面马车,他发现了出来伸懒腰的庄皮皮。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赵谦看到了,就想过去找她玩。      他随手丢掉糕点,又把手在婢女身上擦了擦,这才跑了过去。婢女连忙跟从。      庄皮皮下了马车,看到这么多人这么大阵仗,简直不能再高兴。她准备去找人,一下便跳下了马车。      “你怎么直接跳下来了。”      正好跑来的赵谦看到这一幕,嫌恶的看着她。      庄皮皮这才发现了有人,她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你是谁啊?”      “我是赵谦!京城赵家的嫡子!”赵谦说起自己的时候非常的骄傲,仰着头,话也说得十分大声。      “哦。”庄皮皮点了点头,就想走。      赵谦生气了,上前拦她。“你怎么能就一个‘哦’字!”      庄皮皮歪脑袋想了想,自己好像是有点不礼貌。“你好赵谦,我叫庄皮皮,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要去找我哥哥了,再见。”      赵谦看她又要走,连忙拉她。“你找什么哥哥?和我玩啊!我比你大,也是你哥哥。”      “可是我不想跟你玩啊!”庄皮皮很为难。“你有什么好玩的?”      “你……”赵谦被气得不行,他指使着婢女。“你,到我马车里,把我的木盒子拿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快去!”      那婢女看样子是经常被吩咐的,听了话便连忙跑去。      赵谦见婢女离开,抓着庄皮皮的手,连忙和她从一旁的草丛钻了过去。 第200章 番外 山有猛兽中2   “你做什么啊!”庄皮皮钻了草丛不大高兴。      “你跟我来, 我给你看好玩的东西。”      赵谦又拉着庄皮皮跑,等到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了,这才停了下来。庄皮皮是真的不高兴了,只觉告诉她这么偷着跑远了肯定不好。      “你不要拉着我!”庄皮皮甩开赵谦的手。“我要回去了,一会秦哥哥找我。”      “哎!你等等啊!”      赵谦一听她说秦哥哥, 就知道他是在说秦赖赖。赵谦十岁了,因为是个金贵的, 一直被养在后院,磕着碰着都不许。家里请来的先生, 也不敢跟他较真。他的肚子里, 根本没什么墨水。      这与秦赖赖可是不同。秦赖赖因为打出生起, 就被灌输了秦家继承人的思想,秦春子教起儿子来, 丝毫不手软。当然, 人聪明也是一个原因。这使得秦赖赖很小就游走在商场之间,认识了不少商户。大家说起他, 也是赞不绝口,那是出了名的。      许多上门做客的商户, 总是不可避免的要提起秦赖赖, 这让赵谦很是难堪。只是他时常说自己小了秦赖赖四岁, 说起来也是说秦赖赖如果和自己一般大, 也不会那样聪明。可谁人心里头都清楚,不过是写好面子的托词罢了。      赵谦是定要和秦赖赖较个高低的。他更不会放庄皮皮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好大的珍珠,足足有承认拇指那般大小, 珍珠散发着粉红色的亮泽,夺人眼球。      “我从娘那偷拿的,你看,有趣吧!”      庄皮皮确实没见识过,拿起来就端详。“是好漂亮。”      赵谦也笑了。“你跟着我玩,我就把它借给你。怎么样?”      “好啊!那我给秦哥哥看看!”      庄皮皮拿着珍珠爽快的答应了。可赵谦却又把珍珠夺了回来。“不许!我把珠子借你,但是你不许给他看,也不许和他玩!”      庄皮皮震惊到了极点。“为什么!秦哥哥那么好的。”      “不许!你要和我玩就不许和他玩!”      “那我不。”庄皮皮自认,秦赖赖是个极好的哥哥,如果有人连那样好的哥哥都不喜欢,那人肯定是极坏的。“我不和你玩了,我要找秦哥哥。”      “你不许!你不许你不许!”赵谦生了气,非但打了庄皮皮,还推倒了她。      庄皮皮是谁,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从小上房揭瓦都不带怕的,直接冲了过去,和对方打起来。“你混蛋!你打我!”      可奈何,她小啊!      赵谦也还小,霸王惯了,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是女孩子什么的手下留情。赵谦学着他娘教训其她妾室的模样,煽了庄皮皮一巴掌。      庄皮皮的小脸立刻就被打红了。虽然很疼,但她就是不哭,她只是冷哼一声,娘说了,打不过还可以跑!      庄皮皮连忙爬起来,往更深的丛林里跑去。      赵谦看了自己被庄皮皮划伤的手臂,更是生气的拿石头丢她。“晦气!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我才不稀罕跟你玩呢!”      赵谦蹲下身捡起自己的珍珠。“把我珠子都弄脏了!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赵谦大骂后从原路返了回去。      此时,外头已经找他找疯了。那弄丢他的婢女被赵贤罚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踹了她一脚,还极尽羞辱的骂了她。她呜呜咽咽哭着。      就听人喊了一声。      “少爷找到了!少爷找到了!”      赵贤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我儿,你到哪去了。吓死爹了。来,爹看看,有没有伤着?”      秦赖赖本跟着韩景,赵家动静大,也知道赵家丢了人。只是他瞧着这么热闹,庄皮皮却没醒,他心中疑虑就回头找庄皮皮。      他路过赵家父子二人,还疑惑的看了眼。赵谦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是狼狈的模样,他还气鼓鼓的拇指向下和他示威。      秦赖赖懒得搭理一个小孩子,他掀开马车,却见里头空无一人。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来。      他问一旁整理东西的下人。“皮皮呢!”      那下人疑惑的抬头。他虽然一直在这附近整理东西,但是也没注意。这主要,还是庄皮皮懂事。大家也都放心她。她虽然是顽皮了些,但却是不会犯大错的孩子。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乱跑的。      韩景跟了过来,问秦赖赖。“怎么了?”      “皮皮不见了!”      韩景也是脸色大变,他收起扇子,招呼众人。“找!把表小姐找出来!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统统不用活了!”      这里不是府中,这里是深山郊外。这里大不说,山有猛兽,万一没找到人可怎么办。韩家的人四处散开找人,其余人也帮忙看了看。      赵贤突然看了场好戏,顿时笑了。刚刚他丢儿子,韩家不冷不热的,现在好了,轮到韩家了。赵贤也有点看不起韩景的作态。他刚刚才威胁那婢女,说是如果儿子丢了,那婢女就拉官府去砍了。这倒好,韩景竟然说都不用活,惺惺作态故意压他一头。      赵贤像是炫耀一般,故意蹲下身和儿子轻声说话。“谦儿乖啊!别理他们。这里猛兽多,若是伤着了,爹可要心疼。别乱跑啊!”      赵谦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      正说着话,秦赖赖突然上前一把拽过赵谦,赵谦被抓着肩膀,差点没摔倒。赵贤是个护子的,当即推开了秦赖赖。      “臭小子!你干嘛呢!”      “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把皮皮带走了!她在哪!”      赵谦吓得不轻,连忙躲他爹背后哭了。赵贤急得要动手打秦赖赖,韩景也连忙赶过来护儿子。      “赵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韩家当家,问问你儿子。觉得我赵家没人好欺负是不是!”      “爹!一定是他!你问问他,是不是他带走了皮皮!”      “我没有!”赵谦大声哭叫。“他冤枉我,爹!他冤枉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我不认识,爹,我不认识……”      赵贤心疼极了,他虽然嫉妒心有点强,和他爹一样好面子。但总归是个商人,还是非常圆滑的一个人。但赵谦是他的嫡子,更甚至,可能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唯一的血脉。平日里磕着碰着,他都要心疼不已,如今见儿子被冤枉得大哭,顾不得旁的,直接对着秦赖赖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孩子!不知爹妈的贱种!也敢对我儿子大吼大叫!”      韩景这人是非常温和的一个,见着谁也是笑脸眯眯,此时庄皮皮丢了,他心下着急,有见人侮辱儿子,也是红了脸。“赵老板!说话要有分寸!别管不住嘴!”      “怎么了?大家伙说说,我还说错了?谁人不知你夫人嫁过人,儿子还跟娘姓,我都替的羞,还把人当儿子养,韩老爷子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秦赖赖没心思吵这些,他直接跑到前头,拉来还跪在地上的婢女,他把婢女拽到赵谦面前,指着赵谦。“他走丢前和谁在一起!他和谁在一起!”      “奴、奴婢不知道……”      那婢女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直发抖。      韩景怒气更甚。“说!皮皮可是先太傅庄耀玥的女儿!伤了根汗毛你命都赔不起!”      韩景话音一落,大家终于知道怕了。人群中吵吵嚷嚷的,纷纷躁动了起来。就连赵贤都变了脸色。      谁人知道,曾经威名远扬的先太傅庄耀玥,会把女儿让韩家带着。着罪名可不能落在赵家头上,要死也是死韩家。      赵贤充满威压的看向婢女。“少爷明明是自己走丢的!你快说实话!”      “少爷是……”      那婢女正想顺着说,秦赖赖却急得掐住了她脖子。在众人惊呼中,秦赖赖急红了眼,手上越发的用力。那婢女立刻就涨红脸,瞪大眼睛挣扎。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爷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秦赖赖见那婢女想要点头,这才松开她。婢女咳嗽着,秦赖赖却连这一刻都等不了。“快说!”      “是,是和,咳咳,少爷一起。在马车那说话……”      秦赖赖怒瞪向赵谦,赵谦紧拽着赵贤的衣角,躲到身后。秦赖赖上前想要抓他,却又被赵贤推开。韩景却上来了,二话不说抬脚踹了他肚子。      赵贤被踢得突然,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连带身后的赵谦也摔倒,还把赵谦给压住了。赵谦到底是个孩子,大声哭了起来。      “爹!你打他!打死他!……”      赵谦坐在地上指着秦赖赖哭喊道。      赵贤撑起身。“韩景!你别太过分!”      “别太过分的是你!告诉你!那孩子出了什么事,别说你儿子,连你也担待不起!你别老糊涂了!”      “是啊赵兄。”      “如果孩子知道就告诉人啊。”      “怎么撒谎呢……”      怕被牵连的众人纷纷开口。赵贤撑不住面子,却见秦赖赖上前反手甩了他儿子一耳光。      “你干什么!”      赵贤紧紧抱住儿子。      “快说……快、说!”秦赖赖握紧拳头,怒火中烧的他红着眼睛,像破笼而出的野兽一般。      “不就是一个野孩子,她、她还打了我……呜呜,她在那边……在那边……”赵谦哭得断断续续的,指着两人钻进去的草丛。      “快找!”      韩景没空和他们纠缠,直接吩咐人。其余商户也是坐不住了,毕竟说是先太傅的女儿,且不说出了事,若是找到了人,说不定还能卖先太傅一个人情。      先太傅是什么人,那可是连六卿都不敢招惹的人物。别看人家隐了,实际上,朝堂还有多少人,谁都不敢说。传闻,就连万德之师的门生,都对他马首是瞻呢……      商户们纷纷让自己的下人出动,甚至连自己都跟了上去。 第201章 番外 山有猛兽中3   跑了一阵的庄皮皮发现, 自己迷路了。她娘教过她,迷路以后要待在原地等大人来找。于是她乖巧的蹲着。      可是她渴啊,她眨巴眨巴嘴,这才想要哭了。“哼!坏人!害皮皮迷路!等我长大了,看我怎么给你套麻袋!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渴死我了……”      庄皮皮垂头丧气到了极点,这时, 一个羊皮水袋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了庄皮皮眼前, 扬起一阵尘土。      庄皮皮眨巴眼睛, 连忙抬头。脑袋上的, 除了大树和日头,什么都没有。庄皮皮疑惑的捡起水袋自言自语道:“老天爷给的?可是娘说了老天爷给不了实际性帮助啊?”      庄皮皮晃悠了一下, 有水。      怎么办?喝还是不喝?万一出了事……      庄皮皮陷入人生中的大难题。她看向周边的草丛。“老天爷不会就这么把水放水袋里给我, 能给我水袋的应该只能是人。我年纪小,但也不傻……要不你就出来吧。我没看见你, 但是你想我喝水对不对?可这看不见人,不知道好人坏人, 水我也不敢喝啊?”      庄皮皮坐在地上, 犹豫极了, 她说话的样子, 像极了她娘秦叶子。话中的抑扬顿挫都一模一样。      画面一度仿佛静止了一般。      终于,草丛里传来点动静,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在庄皮皮惊讶的注视下, 他侧过脸,拿下自己的面罩,当着庄皮皮的面,把水袋抬高,没有就着口,只是这么倒着喝了几口。然后,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复一本正经的把面罩带上。把水袋递给震惊中的庄皮皮,重新回到了草丛里。      庄皮皮大眼睛眨巴、眨巴、再眨巴。      刚刚……      好像出现幻觉了。      于是,她就着水袋,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      好震惊啊。      庄皮皮其实并没有走远,找对方向,很快便找到她了。庄皮皮一看见众人高兴得站起来,更是直接朝人群中的秦赖赖扑了过去。      秦赖赖一反常态的没有弯下腰拥抱她,而是把她推开了。      “秦哥哥?”      秦赖赖本来是想骂的。可是他一看,庄皮皮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散乱,就连脸也无端红肿了起来。他心疼还来不及。      是,庄皮皮是顽皮。      可那也是他们家的宝贝。就连姨母气极了,也舍不得动手打她。谁人把她弄成了这样。“说!谁干的!”      庄皮皮可不是什么好人,得人撑腰的她立刻就硬气了起来。“他说他叫赵谦。拉我跑又打我!秦哥哥!你帮我揍回去!我打不过他!”      “庄小姐,小小姐,误会啊,误会。”赵贤此时却拉着儿子从后头冒了出来。“谦儿,快,跟庄小姐道歉!”      “我不要、我不要……”赵谦本来就没哭停,现在更又是大哭。      “你快点!你做错事了知不知道!”      赵贤第一次动手打了儿子,虽然只是很轻的打了他的手臂。但赵谦哪里受过这个,直接哇的大哭。      “我讨厌爹!娘,我要娘……爹打我,我要死了,爹打我我要死了……”      庄皮皮被这个阵仗吓得不轻,连连后退攀着秦赖赖。秦赖赖十四,但庄皮皮也九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抱她,因为实在抱不起来。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咬牙抱起了她。      庄皮皮像个猴子一般抓住他的脖子,双脚钳住他的腰,紧紧赖着不动。“秦哥哥。”庄皮皮小声道。“我娘说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最可怕。”      “是吗?”秦赖赖苦着脸。“小爷觉得你更加可怕。庄皮皮!给小爷减肥知道吗?”      “可是皮皮不胖啊?”      “抱着重!”      “那哥哥要努力锻炼了。”庄皮皮总结道。      气极了的秦赖赖只能给一旁看好戏的韩景使脸色,让韩景解决赵贤的事,自己则是带着庄皮皮走了几步,便撑不住把她放下了。庄皮皮不大高兴,却还是任由秦赖赖把自己带走。      因为这一出,大家也没了别的兴致,纷纷散了。众人都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落脚,后来的几天,确实收到了一些上佳的毛皮,只是猛兽什么的也没看见,偶然一次入了深山,夜深了,能听见狼叫声,经验丰富的猎人还回了几下,这让庄皮皮勉强有点小收获。      赵家排场大,本来就是为了和韩家争高低的。结果现在好了,韩家有一个小祖宗在,他们是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也不和韩家争抢。赵贤最后看儿子还闹脾气,担心他闯祸,把他给送回家去了。      对于赵家来说,庄耀玥就是一个噩梦。且说先前还是庄老爷子掌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仅是侍郎位置上的庄耀玥身上吃了亏。      后来庄耀玥成为太傅,赵家更是避之而后快,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又被盯上,再坑些什么。      关于先太傅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韩家,众人说法不一。比较靠谱的推测基本也得出了事实。      先太傅的夫人是谁?秦氏。      听风的东家是谁?秦东家。      韩家近来和哪家合作得最为热闹?听风酒馆。      韩景他夫人带着嫁入的儿子叫什么?秦赖赖。      韩景他儿子跟谁姓?母姓!      那么,这人,别的不敢说,肯定和先太傅夫人娘家,脱不了干系啊!如果这样,倒也能解释,韩景为什么独娶一个和离女子为妻了。这先太傅夫人的大腿,若能抱上,哪还顾那些。      韩景和秦春子二人,十分的低调,当然,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当初韩景把人骗到手的时候,人还没把他当回事。以至于两人只是简单的上了户籍,甚至没有拜堂成亲这么一个过程。秦春子的性子,本就闷得很,近些年来,几乎变成了一头扑进事业的女人,平日里还小抠小抠的,韩府的宴席几乎没有。      这也就导致了,大家只是听说韩景娶了这么一个人,连面都很少见过。没把人和听风酒馆联系上,真不怪他们。若不是风光迎娶,谁会对一个后院女人起关注心。      等后头,在众人结束此次出游,清晨纷纷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村口。马车外头到处是闪耀发亮的装饰,拖车的三匹马,更是姿态矫健,好马中的极优。      车夫跳下马车,放下板凳,拉开帘子。马车里一个夫人打扮的女子提着裙角弯腰走了下来。      如今的秦春子,也还不过二十好几的年纪,还算得上是个新妇,只是她却故意走沉稳风,衣服也是挑选的极庄重色,她梳着妇人头,上头插着玉簪步摇,只是一张脸看上去还是稚嫩了些,让人有点违和。      “小姨!”      里头的庄皮皮见了那女子,连忙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她。先前已经有人听过庄皮皮喊韩景小姨父,大家还在猜想,如今想都不想,直接证实。谁会把一个和离的后院女子,和听风东家联系上?为数不多的商户,认出了传说中的听风东家,更是脑门直疼。      秦春子难得又露出自己单纯乖巧的笑容,显得是那般的纯洁无害。“皮皮,玩够了?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庄皮皮高兴的回答,突然又有些紧张。“小姨,你是来骂皮皮的吗?秦哥哥说你会责备的。”      秦春子摇了摇头。“莫听他瞎说,姨给你备了糕点,特意来接你回去的。”      “糕点!哪里哪里!”      “马车上。”      庄皮皮一听,立刻跑到了秦春子的马车上。也就是这一会功夫,秦春子的脸色就立刻冷了下来。      那头韩景正尴尬的抓着扇子,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走向秦春子。“你来了啊。”      “能单独说说话吗?”      韩景连忙点头。      在众人注视下,韩景把秦春子带往了入住的村里小屋。正走到门口,秦春子看到正搬着东西的儿子,她随手从袖子里摸出石头。秦春子的罚站,至今仍然有效,只是曾经的蹲着,变成了如今的金鸡独立。      秦春子示意儿子离屋子远一点,避免说的话被听到。在院子里,秦春子给秦赖赖画了个圈,然后无视众人的反应,缓慢步入屋中,把门给关上了。      大家不敢明面接近屋子,但却都竖起了耳朵,只是那两人说话声音似乎有点小,听不见什么动静。      那屋里哪里有什么动静。秦春子刚关上门,就被韩景拉着吻了一道。      韩景的手搭在了秦春子隆起的小腹上,事实上孩子已经五六个月了,只是春子比较瘦小,外加衣服穿得宽,走路时手搭在腹前,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你怎么来了?想爷了?”      韩景用着自己的桃花眼勾引着满脸淡定的媳妇。      秦春子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推开他。“你便是这般帮我办事的?” 第202章 番外 山有猛兽下   “叫相公。”韩景厚脸皮的要求。      秦春子皱着眉, 最后折中。“韩哥哥,你便是这般帮我办事的?”      韩景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办事主要讲究效率,爷这效率不差啊。”      韩景话音一落,秦春子却又把他推得更远。“你的做法,便是把皮皮置入危险之中?”      “咳。”韩景尴尬的假意咳嗽。“爷派人盯着呢。”      “查出来了吗?是和炎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谁?”      秦春子有些愠怒。“姐姐还怕不是, 原来竟是真的。他们想做什么?在皮皮身边放人,也不应该啊?”      “爷觉得, 人是没有恶意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盯着皮皮不放, 但你想, 毕竟是和炎, 像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身边有个人保护, 不也挺好的。”      秦春子用自己清秀的小脸挤出一个嫌恶的表情。韩景看着觉得喜欢, 忍不住把人抱着亲了一口。      “你就不能安分些?”      “那爷不是亏了?说好了仿东的丝绸店转给了你,这才得了点便宜……媳妇, 你说爷是不是有点败家?感觉有点被美色耽误了。”      秦春子听言突然脸色稍变,她踮起脚尖, 亲了一下韩景的脸颊。“我觉得没有。韩哥哥, 和听风合作, 那便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春子绝不会坑害你的……若是要坑害了, 定是会告诉你的。”      韩景眉眼带笑,似是习惯了这般逗弄她。春子这人,什么都好。算是个聪明伶俐的, 就是死抠得很,一家人的便宜也得算个清清楚楚。当初小叶子教他,让他别把听风和韩家并一起,他自然不可能动媳妇的东西。当然,他如果动了,媳妇会跟他拼命的。      但是后来,他才明白了小叶子的意思。这有了听风和韩家的合作关系,拿捏媳妇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春子她不大懂得怎么对人好,但坏心眼都是留给外人的。先前,韩景还是秦春子外人的时候,可少不了苦头吃。只是有了儿子和听风做调和,韩景也算是渐渐掌握了点相处的方式方法。他一个劲的去对她好,她也不是块石头,渐渐的,也便接受了他。当然,她也是不说的。这也就导致了,韩景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得扑死在这上面了。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韩景利用两家合作,间接把秦春子骗到了手,给她上了户籍。可韩景却真没想过,秦春子会懂自己。他只是庆幸,她喜欢的是她姐姐,不是旁的什么男子,否则,他都要吃味死了。在赖赖之后,他一直不敢提再要个孩子,不想惹她反感。      后来也是一次,他走商在外,遇见了匪徒,当时路过的地方是大山,人也就失去了消息。他媳妇也是威武,他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浩浩荡荡组织了一队人搜山,亲自去见的管辖县令,让他派兵剿匪。那县官怎么可能听一个商户的话,他媳妇却二话不说,直接亮身份。是了,这人还是先太傅的妹妹呢,你能不照拂点。韩景从来没有想过,秦春子会为了他,直接在外承认了自己和庄耀玥的兄妹关系。她便是心里头接受了,嘴上从来没往外说过。      那时候,他正在大山深处,一行人几天没得东西吃,只能喝点山泉。人找到他,他还没等回去落脚换身衣服,她便红着眼眶出来了。      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韩景早就感觉出来了,别瞧她媳妇做事威武,实际上,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呢。可不,她便一直拽着他的衣角,死活不松开。后头他洗澡的时候,她便蹲坐在榻上,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他一时冲动,没做准备,就把人就地□□了。后面还一举得两。或许是第一次做得过了,那夜她害怕极了,却没有推开他。从那以后起,他感觉自己就开始了新大门一样。总而言之……妙不可言。      终于,他也稍稍能够排在了小叶子第二。至于儿子,那肯定是第三,那些臭小子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韩景喜滋滋的摸了摸秦春子的小脸,还顺手掐了一把。秦春子也就不乐意了,对他的得寸进尺还是非常嫌弃的。“你再退远一点,你靠得近,我有点闷。”      韩景把这话当撒娇听了。“哎,这个希望能是个闺女,爷喜欢闺女。”      “春子也喜欢。”      秦春子坚决肯定的点头,夫妻俩直接把家里的一堆臭小子出卖了。      韩景逗她。“那如果这个还是男的……”      秦春子脸色顿时难堪发紫,看上去纠结死了。她希望能生个女孩,如果能像姐姐那么好就好了。秦春子出生在一个受尽嫌弃的家庭里,她的爹娘一心想要个儿子,对女孩百般的打骂,最后还把她们当成货物卖掉了。秦春子便想着,自己若生出一个女孩,便一定会让她受尽万千的宠爱,把那些她曾经希望得到的,统统毫无保留的给她。      可是,真是生气,竟然死活生不出女孩……      但是她也不能像她爹娘一样,对男孩各种嫌恶。那么,她和她爹娘又有什么分别。而且,那几个小子勉强还算可爱。      生,还是不生,这真是一个问题。      韩景砸吧嘴,颇为同情的抱着自己媳妇,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春子,没事,别想了,这个肯定是个闺女。”      秦春子想起自己姐姐说的话,声音闷闷的。“姐姐说……”      “嗯?”      “啊哈哈哈,越想越没有。”      秦春子学着自己不靠谱的姐姐,表情沮丧极了。      韩景气这小叶子,凭白无故吓他媳妇。媳妇已经够可怜的了。每次生孩子前,那叫一个怕疼,结果生出了儿子后,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得用好多银子才能把人哄好。      幸好媳妇抠。      从自己家里头的库存拿出来,再放回自己家的库存,也能让她乐呵半天。与之相比,儿子完全不像她,一点都不可爱。      “你去见小叶子了?”韩景转移话题问道。      秦春子点了点头。“我去给姐姐买包子铺了。”说到此处,秦春子的脸仿佛在发光一般,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春子以前就想过,帮姐姐把瑞丰的包子铺都给买下。往后姐姐买包子吃,连铜板都不用掏!终于,把这件事情谈妥了。”      韩景渐渐又有了些吃味。      他曾经想着啊,虽然小叶子是小叶子,但毕竟不能在媳妇面前叫吧?免得她听了不高兴,觉得他没摆正位置。结果他就变了一次称呼,她便又是一副冷漠模样。后来还是儿子告诉他,说媳妇觉得自己不跟她姐姐亲了,特别的难过生气,觉得他不是好人,变心,正想着掏家产和离呢。      他吓得魂差点都没有了。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待遇,真是……      韩景觉得自己就是慢了一步,若是他能比小叶子更早的认识秦春子,那么哪还有别人什么事。他媳妇肯定恨不得把他栓裤腰带上。      太可惜。      老天顺序错了。      “其实爷很喜欢吃糖葫芦。”      韩景充满暗示意味的用自己的桃花眼使眼色,秦春子歪脑袋看他。看得他直心虚,怕媳妇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喜欢姑娘孩子的东西,他微微有些后悔。      “其实爷……”      “突然想起来了。”秦春子突然说道。      “啊?”      “我让你帮忙算的账本。你算好了么?我今儿个还得重新核一遍……”      韩景抓过媳妇的手。“小春子,爷大概能理解小叶子的心情了。你放着,爷来,爷给你算。”      “可你这手?听说,你试了钻木取火?”      一说这个,韩景就十分懊恼。“爷与你说,爷差点就成了!真的!你等着,改天爷找些更易燃的木头,给你试一遍!”      秦春子不慌不忙的点头。“姐姐说了可以,那便肯定是可以。皮皮想看,你若不试成功一次,皮皮怕是会误会姐姐。”      一句话没有他作为重点,韩景仍然是不抛弃不放弃。“就是,赖赖坏心,还嘲笑爷。若不这样,账本还是给赖赖。等爷好了,爷再给你试一次,我们一起看。”      秦春子坚定的摇摇头。“韩哥哥,不用。你手受伤了,手指还是可以打算盘的,要不你算账吧。我让赖赖给试试。”      “小春子!这可是爷的主意!”      “柴房里生火的主意不好,春子会让赖赖移开地方的。”说到此处,秦春子又踮起脚尖,给亲了韩景另一边脸颊。“其实春子也很想看能不能生起火来。这主意好极了。”      韩景一副受伤的捂着小心脏,秦春子推开门走出,缓步来到儿子跟前。      “娘,你与那无赖客套完了?”秦赖赖小声问道。      秦春子点了点头,低声与他说。“他偷懒让你算账,娘给你报仇了。”      秦赖赖顿时露出个大笑容,桃花眼耀人极了。      庄皮皮蹦蹦跳跳,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一把扑进了秦春子的怀里。“说什么、说什么!皮皮也要听秘密!”      母子俩对视而笑,摇头不语。      两天后……      韩家大院,秦赖赖敞开衣袍,坐在地上,跟木头较劲努力,旁边蹲着七岁的庄皮皮,以及她二十来岁的亲娘。      拐角处,他爹抱着本账本,身旁跟着1、2、3个小萝卜头,满是羡慕的咬帕。 第203章 番外 边塞永隔上   北疆边塞, 堂关屹立在高熏义部间,目及之地,都是黄沙遍地尘土飞扬。士兵手握长抢,精神抖擞的站立在城上,随时戒备。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踏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城楼, 手搭在自己染过血的宝剑上,头盔上的红缨随着步子而晃动, 他眉眼满是凶煞,眸子里锐利盈光。      这是他一向的模样, 只是今日, 士兵们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同。身旁的副将随着他巡视城楼, 只见他站在城楼正中,握紧剑柄, 目视着远方。      副将问道。“将军?”      “张副将, 你说,这义部如今乱成这样, 会向我们求援吗?”      问话的,便是守城将军贺连翰, 当年送亲队伍中, 如今唯一还在并且受到重用的, 只有他。边塞之苦, 非常人所能想象。再加上,六卿之中,少不了派人说套的。先皇离世, 新皇根基不稳。这曾经好不容易被先皇留人的地方,如今也被六卿一一带走。      张副将想不明白,贺将军分明有更好的前程。为什么硬是要固守着这里。他是将门世家,只要回去了,好歹也能混些大好的差事。      贺将军每日定要来巡视城楼两遍,都是清晨天蒙蒙亮,夜晚日暮渐垂。但只有今天,烈日午后,他便过来了。一样是在城楼上驻留,一样是目向义部远方。      “属下不敢乱议。不过,听到消息,义部王族哈格尔,夺取了他王叔齐占列的首领之位。将军,这义部就是蛮族之地。当初齐占列夺了哈格尔父亲的首领之位,如今,又被哈格尔斩杀。谁又知道,他们接下来,又会是谁杀谁。”      “齐占列手底下还有些人,这几年来,和高熏关系还算不错。不管是齐占列还是哈格尔,都有理由来求援。”      “将军问这个做什么呢?总不能、我们去帮他们打仗吧?”      “听了消息,皇上似乎有意让若云公主回国。齐占列已死,义部人野蛮成性,加上……”贺连翰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道。“公主也与齐占列生了孩子,怕是在留在义部,会受战乱之苦。哈格尔一派,怕是不会轻饶了她。”      听贺连翰说起,张副将才想起了公主殿下。先皇做的最糊涂的事,大概就是把一国公主嫁到义部去了。皇上为了稳定朝局,给自己增加声望,将公主从义部带回,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先前他早有耳闻,贺将军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从小便在公主身边伺候,贺将军担心公主殿下,这倒是人之常情。      “将军的意思是,义部会把公主送回来?”      “只要公主开口。”      张副将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贺连翰看向远处。“希望如此。”      半响之后,贺连翰领着张副将结束了这次的巡视。      当他回到营帐,一个生火小兵打扮的人端着盆水走了进来。且看他身形娇小,举止不像个会武的士兵。      “翰哥哥,来!快洗把手,准备用饭了。”      此人,正是轻水。      当初四殿下为了不让若云公主好过,硬是把轻水送出了府。没人回想到义部一个蛮荒之地去,轻水也不例外。听说义部的人,都喜欢把女人当做奖励送来送去,轻水自认自己容貌上佳,怕是若被蛮族看上,这辈子也就完了。      自从嫁给了四殿下,她便止不住的后悔。她并不想坑害贺连翰,对于她来说,这是个真心真意对自己好的人。只是她没有法子,如果她不听四殿下的,就会无端遭受他的羞辱和打骂。再者,她实在是恨若云公主。若不是她,翰哥哥也不会对她那般的冷漠。      她本以为,自己必须得去义部了。但至少有翰哥哥陪着。可万万没想到,翰哥哥却只停留在了这。她伤心万分,结果若云公主竟然放过了她。      若云公主亲自在她与翰哥哥面前说了,把她留下来。      翰哥哥本想送她走的,她也是以死相逼,说是走投无路,这才能女扮男装在军营里驻扎下来。她本以为,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去。像其他的人一样,很快就能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翰哥哥还是停在这里。更甚者,他甚至一直没有碰她。      她不是没想过怀他一个孩子,那样,他肯定就走了。可是他没有。      轻水是嫉妒的,嫉妒得快要疯了。没个日夜,她都忍不住诅咒若云公主。若不是她,翰哥哥一定还是当初的翰哥哥,他们一定能白头到老的。      如今她听了消息,义部动乱,听说义部的人都是把女人当货物来继承的。若云公主作为先首领的‘战利品’,如今又被新首领所夺。这对于她来说,既出了一口恶气,也得到了一个契机。若云公主毕竟是高熏人,高熏讲理,这般身份的变更,若是她自尽了,那就更好了,那样,他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或者她被人弄死!被新首领赐死!      轻水的眼中,满是疯狂的流光。      贺连翰拿下头盔,将它放在案上,他就着木盆洗手,轻水拿着帕子比他更快的去给他擦拭,轻水有意抓着他的手,娇羞妩媚的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贺连翰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动不动的亲近。“轻水……”贺连翰叹了一口气。轻水为了他留在这里这么多年,他现在,也算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回应她。“前几天来的使者,要回京去了。你若不,跟着走吧?”      胜利在握,轻水又怎么可能离开。她突然紧拽着贺连翰的衣领,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媚意。“翰哥哥,轻水哪都不去,轻水这条命是你救的,理应和你在一起。就算是爹娘,他们也会理解的。”      “是公主殿下救的你,不是我。”      贺连翰微微感觉疲累。他不明白,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喜欢说些带压力的话。曾几何时,公主总是拿着过去的约定牵着他,现在,轻水也是动不动说起世交的叔伯,他实在不是很会拒绝。      “翰哥哥……”      轻水突然踮起脚尖想要亲吻贺连翰,贺连翰猛的退开,差点没把她摔着。      轻水委屈的擦去眼角的眼泪。“翰哥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分明知道轻水对你的情意。轻水心累喜欢你,甚至是这边塞之地,烧水煮饭,轻水也是愿意的。你又怎能……”      “轻水,我便只把你当妹妹。我知你心中害怕无依,但如今四殿下已经没了势力,你回到家中,再找门好亲事……”      “我不!”轻水连忙摇头,她故作害怕的扑到贺连翰的怀中。“翰哥哥,你不能把我送走。你不知道四殿下是怎么对我的。你不知道他……若云公主把我害得那般凄惨,她害苦了我这一生。这都是为了你翰哥哥。你不能把我赶走。”      贺连翰叹了口气,推开轻水。“下去吧,我要用饭了。”      贺连翰来到案前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翰哥哥!”      “下去吧。”      再度被拒绝的轻水红了眼睛,她跺脚说道。“翰哥哥,那公主殿下这是还要害你一生啊!你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呢?她还在别的男人身下施媚呢!义部的人都是兄及弟,父及子,那若云公主,此番又不知还要换上几人伺候,她如此不洁,手短毒辣残忍,翰哥哥你又何必……”      “够了!”      贺连翰打断轻水。“轻水,我知你对公主有怨,但她毕竟是高熏公主,你莫要再这般说她。”      “我说错了吗?翰哥哥,她与你不过露水之缘,她若是什么贞洁之人,又何必在出嫁前就勾引你……”      贺连翰放下筷子,急得眼睛都红了。“轻水,你是如何……”      这件事是怎么也不能外说的秘密,贺连翰急得有些后怕。公主手段残忍,他本以为没人能看得出来。      轻水发现自己一着急之下说错了话,当即变了脸色。“轻水只是猜测。”      贺连翰眉头皱得死紧。“轻水,你与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轻水生气的跺脚,端起木盆便走了。贺连翰看着她跑开,心中五味杂陈。      贺连翰是个真正的老实人。他是个武将,不懂花言巧语,不懂委婉讨好。他只是认定了,便去做的一个人。      在他看来,他坏了公主的身子,那公主就是他的妻。只是他们身份有别,这辈子怕是都没能有个结果。她出嫁的时候,他就在等,等事发后领罪下去。可是没有,她到底是有手段的,竟然没被发现。      后来他还得知,她活得很是风光,非常得齐占列喜欢,甚至还给齐占列生了一个孩子。这边塞,不是先皇逼他来的,也不是先太傅诓他来的。是他自己,选择的留在这里。      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义部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迅速的知道。他没有撒谎,自己是贺家的人,是将门之后。无数先人在边塞上流血流汗,他是个将士,他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踏进义部的国门去俯首做小。那对于他来说,是事关尊严的侮辱。      他可以陪她去死,却不能跟着她苟活。这是贺家人与生俱来的坚守。 第204章 番外 边塞永隔中   贺连翰这一等, 就是两个多月。朝中议论纷纷,都道是要把若云公主接回来。贺连翰起先只是等着,后来议论开了,时间久了,他心里头便有着说不完的着急。他到底是没忍下, 偷偷让人给庄耀玥去了封信。      庄耀玥虽然是先太傅,但朝局之上哪不是他留下来的人。他开开口, 许多事情都能给办妥了。      只是他却没回他。连个口信都没有。      贺连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浑身上下, 没有半点可被人利用的地方, 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当初他与先太傅换了三件事, 如今却连提都没有被提起。      贺连翰更加频繁的到城楼上去, 只是望着,看着。      后来, 朝廷终于商议出了结果。是了,高熏的公主, 又怎么能再遵义部的规矩。公主便是有心再嫁, 那也是风风光光礼数周全。又怎么可能被新首领当做战利品一样收归。      派来迎接公主的使臣, 带了一小队人。贺连翰亲自拨派了些士兵护送, 没与人叙旧久留。只是再三的叮嘱对方,把公主安全的接回来。      贺连翰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夜里, 他破例在营帐中喝了点小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趴在案上,脑子乱哄哄的。有人走了进来。贺连翰敏锐的察觉到了。只是他并没有挪动。如果这主营里都能闯进来人,那么这城也不用守了。      来人是轻水,她端着碗汤药,面露关心的走来。      “翰哥哥,我听人说你取了酒,我道还不信。快喝碗醒酒汤……”      轻水想要扶起贺连翰,却见贺连翰没有搭理。她去掂量了一下酒壶,发现酒壶里已经快空了。她心下有了新的盘算。      事实上,她便是带着盘算过来的。      公主要回来了。虽然她不想,但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新皇即位,四殿下已经倒了,她是没有任何靠山的可怜人。可公主不一样,她就算再怎么卑贱,还是高熏的公主,新皇压了四殿下,自然不可能再对若云公主不好。四殿下和若云公主是亲兄妹,新皇不管怎样,哪怕为了颜面,也是要好好对她的。      轻水觉得,这可真是讽刺极了。曾几何时,四殿下和贵妃娘娘,利用若云公主享受着高高在上的特殊权利。而如今,他们倒了,新皇却必须更好的补偿回若云公主。他们越惨,若云公主过得就越好。      身为高熏出嫁义部的公主殿下,在百姓眼里,若云公主是为了高熏做的牺牲。曾经她刁蛮任性的那些个手段,早已被众人遗忘。大家只看到了她远嫁的凄苦。      若是她回来了,那可真是一步登天。      要是她想改嫁,还惦记着翰哥哥,那么,她呢?她辛辛苦苦待在这边塞陪着,什么也得不到?   轻水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已经享受过了高高在上的待遇,根本戒不掉这个瘾。因为是贺连翰,所以她才忍下的。将军夫人在她眼里,已经是她囊中之物。但如果她忍下了还什么都得不到,她便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翰哥哥,喝点醒酒汤吧,我特意开火煮的。”      “不必为了我坏了军中的规矩。”      贺连翰撑着身,他眉眼正气,一双眸子仿佛藏着无数的心事般,在烛光的闪烁下,整个人都是虚晃的。贺连翰端起醒酒汤,全部喝了下去。      轻水见状垂眉,掩下自己心中的得意。      “轻水,你回去吧。待在这里算什么事呢?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若被发现,可真是有得说道。”      轻水想要露出个笑容,却显得牵强。她心里嫉妒,她不傻,自然知道贺连翰是怕公主回来,看见她会不高兴。“翰哥哥,你是大将军,这里都听你的,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样?都只能当不知道呗。大不了,你把他们遣走!”      “胡闹!”贺连翰训斥道。“这是滥用军权!”      或许是酒劲上来,贺连翰觉得自己又有些迷糊,他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案上。轻水稍稍挪动,靠在了贺连翰的怀里。      “翰哥哥,轻水知道你喜欢那公主,可你想想,若云公主有什么好的?她把你囚在身边,耽误你前程,硬是没有放走你。她还与你……她一个公主,真是半点羞耻心都没有。四殿下说得对,不过是双人人得而穿之的破鞋罢了。如今,她在蛮夷待了那么久,连孩子都替蛮人生了。翰哥哥……”      轻水缠上贺连翰的脖子,手缓慢滑入他的衣襟中。“轻水什么都不求,不要名分,只盼能与你一同……”      也就是此时,贺连翰抓住了轻水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裳里抓出。他眉眼清明,哪里有什么迷糊的模样。      “疼!”轻水稍稍挣扎。“翰哥哥,你把我拽疼了。”      “谁与你说的?”      “什、什么?”      贺连翰的眼睛里溢满了认真,他的质问振地有声,拽着人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四殿下怎么会知道?先前我便觉得奇怪,明明不应有人知道……”      “哎……”轻水脸色难堪。“翰哥哥,轻水不是说了吗?轻水是看出来的。”      “那四殿下呢?也是看出来的?”      “额,是四殿下!”轻水连忙拖来旁人背锅。“是四殿下告诉轻水的。”      贺连翰皱紧了眉头,为轻水这前后不一的说辞。      贺连翰喝了点酒,多多少少是受了点影响。心情起伏得厉害。他只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四殿下对若云公主如何,他是最清楚的一个,儿时他没少伤害她,如果她有那么一个把柄在他身上,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四殿下肯定会拿来做文章的。      “轻水,你与我说实话……”      “翰哥哥,轻水说的就是实话。”轻水这下才有些着急了。她以为醒酒汤里头的药效起了作用,这才胆大了起来。谁知道……“翰哥哥,你连轻水都不信吗?你忘了,当初轻水可是为你了,被若云公主害成如今这般的啊!轻水骗谁,都不会骗翰哥哥的。”      贺连翰看着轻水,有些恍惚。      “他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轻水不知。”      “说!”贺连翰大怒。      现在想想,一切都是从轻水开始的。      轻水是他入宫前的玩伴,加上他们两家一直是世交,他待她就像妹妹一般。      他是真的气,若云公主坏了轻水身子,把她逼到了四殿下那个混人手上。      他一直护着她,无法容忍自己一心看护的姑娘,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变得那般的恶毒。她明明知道四殿下有多么的坏,却用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害了人。而且还是因为他。      他心中有愧,因而一直对轻水有所照顾容忍。所以他忽略掉了她,没能更护着她,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她落了那么个大把柄在四殿下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应该是他来守护的。      贺连翰无法想象,那样小小的一人,身形单薄的小姑娘,是如何面对如豺狼般的兄长和娘亲,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越来越恶劣,越来越狠毒。他做了什么?只责备了她,违背了保护她的诺言。      “轻水,你与我说实话。”      贺连翰想起了若云公主离开关门时的场景。他站在城楼上,一直目送着她。而她的步辇一路走远,她连头也没回。她的后背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挺直,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一人面对将来所有的危险。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护航、不需要他。      “轻水!”      贺连翰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他觉得什么都错了,什么都错了。      此时,参将走了进来。      “什么人!”贺连翰眉眼如剑,立刻朝营帐口看去。      此人,正是他派去给庄耀玥送信的亲信参将。“属下参见大人。”      贺连翰松开轻水,轻水这才得以解脱,立刻就起身想走。      “轻水姑娘,请留步!”      参将突然叫住轻水,轻水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你、你……”      这人,竟然就是给轻水药粉的。那药无用,轻水自然会害怕。      轻水的身份,作为亲信,参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不把身份挑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了轻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连翰问道。      “将军。”参将低头请罪。“其实您送去的信,庄大人回信了。只是属下奉庄大人命令,留到此时才得以上交。”      参将从怀中取出自己藏在身的密信,递给了贺连翰。      “庄大人说了,当年他与公主殿下定下约定,只是四殿下无用,轻轻松松便倒了。作为赠礼,同时,也作为公主殿下的先生,有件事,他便替公主殿下说了。”      贺连翰打开书信。      “庄大人说,嘴上厉害的人会说,嘴笨的人只会做。要如何分辨,首先是要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庄大人怕您不信,特意让属下备了这招。这醒酒汤里……”      “大胆!”轻水怕得两脚发颤。“你莫要胡说!你休想污蔑我。”      “轻水姑娘,末将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害怕什么?”      参将是贺连翰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一直以贺连翰马首是瞻。他可以说,是军中知晓真相的人中,最期盼贺连翰和轻水成对的人。他不是没有埋怨过,将军装着旁人,委屈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也是因此,轻水有吩咐,他一直都听从照料。      如今,他得知了真相,自然是把轻水恨得不行。      “说!”      贺连翰看着信,两手都在发抖。      “庄大人怕您不信,特意让属下唱了场戏。这醒酒汤里下的可是村药,只是属下掉包成了提神散而已。庄大人说了,这是轻水姑娘,惯用的手段。”      参将话音一落,贺连翰便推翻了自己身前的书案。书案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一如受伤了的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翰哥哥!是他污蔑我,药也是他教我下的,翰哥哥。”轻水跪在了地上。“翰哥哥,你信我。轻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轻水吗?轻水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轻水只是被他蒙蔽了。” 第205章 番外 边塞永隔下   贺连翰的举动吓坏了轻水。贺连翰虽然是个武人, 但并不蛮横,相反,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少言寡语的对外形象,让他比旁人看起来更加温和。      轻水作为他儿时的玩伴, 更是没有被起训斥呵斥、连稍稍冷脸都没有。如今贺连翰突然发火,她被吓坏了。她看着贺连翰紧绷着的脸, 仿佛自己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只是,害怕至于, 她便更加倾心于他, 带着中说不出的感觉。      贺连翰整个人都懵了。他手上还拿着信, 渐渐收紧,直到捏成了一团。      “连夜把她送出关内。”      “翰哥哥!”轻水见没得罚, 她心下高兴, 连忙上前,以为还有什么转机。      “让你滚!”贺连翰突然大吼, 连参将都镇住了。“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本将面前!否则,下一次见面, 便是你的死期。”      “翰哥……”      “是谁借你的胆子!让你陷害一国公主!”      轻水这才跪了下来。她便是拿捏了贺连翰不回伤害自己, 毕竟自己家, 和贺连翰家可是世交, 他若伤了她,拿什么向上交代。她虽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但相信还是有转机的, 庄耀玥再强,也总不能把他翻了个底朝天。      “这都是四殿下让我做的啊,翰哥哥,我落入了他手,不得不听他的。可是翰哥哥,我心里有你,从未骗过你啊!”      贺连翰握着纸团的手更加用力,以至于拳头上青筋外露,让人看着害怕。      直到此刻,贺连翰才明白了女子的可怕。他想起了公主的一次又一次的辩驳。他先入为主,从未信过。她先前,也是解释的。后来,却也放弃了,总是寥寥几句,眸子看上去是那么的哀戚。   他是许诺要保护的人,却伤她最重。      “这不是先太傅写的,这是四殿下被驱逐出京前写与你的信。他求你帮忙呢!被太傅给拦下了。你若不是个有能耐的,他能求到你手上?”      “翰哥哥……这一定、一定是四殿下陷害我,你也知道,先太傅是公主的先生,他为了帮他……”      “这里头不光是在求你,还威胁你。你的事,可真多。难怪、难怪公主宁愿把你留下也不想带着你,带着你她可得怎么活?”      “翰哥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我该听人说的,却不是你。”贺连翰看向参将。“带她走。”      “翰哥哥!”轻水尖叫。“你不能这么做!你想想我爹,爹他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他问起来……”      “你该谢谢伯父,否则,你现在就人头落地了!”      “不可能!”轻水肯定的摇头。“你怎么可能伤我!”      贺连翰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笑轻水还是笑自己。“我跟在公主身边,帮她断过人手,拔过人舌头,挖过人眼睛,区区性命,更是不在话下。你若想留在这里,也可以。”      “翰哥哥!”轻水两眼放出亮光。“什么都可以,你要轻水做些什么都可以。”      “我的营中没有军女支,你若喜欢,可以开第一例。”      轻水吓得脸色苍白。“你胡说什么呢?翰哥哥……你一定是气疯了对不对……”      “那你对公主做的呢?”公主当年才多少岁,还只是个孩子,她下手的时候,难道有为她考虑过分毫?“我该让她高兴的。按着她的性子,只有这样了,她才能出口恶气。”      “翰哥哥!我、我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轻水见贺连翰不像玩笑,整个人都慌了。贺连翰却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一个好的方法,他看向参将。“堵着她的嘴,让你手下的人尝点甜头,再把她送走。”      “是!”      “翰哥哥!不要,翰哥哥……”      轻水想跑,却被参将抓了回来,按倒在了地上。参将从身上抽了块布,看来是早有准备了。他堵上轻水的嘴,轻轻松松便压制了她。      贺连翰就这么看着,面上平静无波。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公主身边做侍卫的模样。“先太傅不会轻易用人,他许了你什么?”      参将低着头道。“大人说了,此事罢了,便会把属下调回家乡任职。”      “想必是个不低的职位。”      贺连翰知道参将是个孝子,他是家中最小,母亲上了年纪,兄长们却都无照料之心,他早就想回去侍奉左右,但一方面不合规矩,另一方面,他这里也不会轻易放他这个心腹离开。如今,庄耀玥一句话,他便什么都如愿了。      当年,他不也是这么以为的?      走投无路,只能投靠与他。      最后?      贺连翰恍恍惚惚的想起自己手上还握着纸团。      终究是与虎谋皮罢了。      “去吧。办好此事,复命后本将会亲自给你写调离书。”      “谢将军!”      参将面露喜色,押着轻水便走。      贺连翰缓慢的躺下,他平躺着,张开自己的双手双脚,看着营帐上头,一双眼睛里是怎么也抹不开的悲戚。      他还记得入宫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孩子,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每日站在她半米开外,看着她笑、看着她哭。      贵妃娘娘总是在无旁人的时候,说些恶毒的诅咒话,听起来,根本不想是一个娘亲。四殿下也总是在抱着她的时候偷偷掐哭她,以此为乐,丝毫不以为意。      他总会偷偷的给她上药,心疼的给她吹上两口。她便笑了,一点防备都没有,根本不懂得怕人。      后来她长大了,时常被贵妃娘娘和四殿下诓骗,她像只闷头乱飞的苍蝇一般,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活得傻乎乎的。他看不过去了,便时常嘱咐她。什么人是对她不利的,什么人是有心利用她。      是他害的她笑容少了的。可她仍然依赖自己。他喜欢她的每一次依赖,这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心里头有鬼,他自己知道。      所以他才想要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一切都只是妄想。可是直到他说他要走……她看上去可怜极了。他只想到了自己的前程,想着为家门争光,想到逃避避开。却完全忘记了,偌大的宫墙之中,她能靠着的人只有自己。      然后就是轻水……      接着就是两人的开端。      即使当时两人是被下了药。可他却比她远要清醒得多。他清楚的记得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下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分明是垂涎自己主子已久。所以,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受控制。      可怜她小小一个,可能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贺连翰红了眼眶,他后悔了,什么狗屁规矩!他就该跟她走的。      他任由她举目无亲的踏进了地狱。他的公主,在他印象里那般的瘦小,每次,他随随便便都能让她疼出泪来。义部男子人高力壮,她又怎么承受得来。更何况,那么小的一个人,又怎么生得了孩子?      她一定疼极了。      她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贺连翰觉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殿下,此时肯定已经遍体鳞伤,她会变得更加的瘦小,再无往日的活力。      贺连翰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守在这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他以为,她够强大,够厉害。如今才发现,她只是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被四殿下的召唤声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罢了。在贺连翰看来,义部人远比四殿下要可怕得多。      那么他的公主,在午夜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要梦回惊醒,然后再咬咬牙,逼自己再度睡去?没有能够说话的人、没有能够谈心的人、甚至连哭的肩膀都找不到。      贺连翰脸色煞白,他坐起身,收回书案和笔砚,亲自写了封求呈书。      她回来了,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得告诉她,他们能成亲了。他一定能好好的护着她。      不管他的上呈在朝堂上引起怎样的纷争,贺连翰是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是每日都去城楼上坐小半个时辰,腰背挺直不失威严的目视着远方。      终于有一天,使者回来了。      他正在城楼上。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那个步辇。他嘱咐人开城门,自己则是飞奔下了城楼。他等着使者一点一点的过来,看着那顶大红轿子一点一点的靠近。      他心如战鼓般跳动,仿佛要从身体中跳出。      “使者。”      “参见将军。”      “不必行礼。公主累了吧?本将已让人备上酒菜……”      “将军……臣有辱使命。公主殿下,并不愿意与臣回京。”      使者的声音虚幻缥缈,贺连翰仿佛自己是幻听了一般。      “公主殿下执意与哈格尔成亲,如今,已经成为义部第一王妃。臣不敢拦,公主殿下现在,是义部最尊贵的女人。”      贺连翰突然拽住了使者的衣领,他疯狂的咆哮。“你疯了吗?竟然把她留在了那里!她受的苦还不够吗!”      “贺将军……”      使者毕竟是个文官,当即吓得脸色煞白。      贺连翰一把推开使者。“把本将的战马牵来!本将要亲自到义部讨人!”      “贺将军你冷静点!”使者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在义部所看到的一切。“公主殿下是自愿的,她不愿和臣回来……”      “混账!”贺连翰急红了眼睛。“她是被人控制了!她哈格尔威胁了!”      “父王待母妃好得很!”      后头步辇里,侍女拉开帘帐,步辇里端坐着一个孩子,不过四五岁大,高熏的长相,却打扮得如同义部人般粗犷。他眸子里满是威压。“你就是贺将军?你可知,胡乱污蔑小王父亲,是个什么罪名!”      贺连翰傻傻的看着那孩子,他让他想起了公主殿下小时候的模样。      “贺将军,这位就是公主殿下和齐占列的孩子。公主殿下怕是新首领容不下,特意让臣带回高熏的。高熏可以将他作为质子……”      使者得意的介绍着自己丰厚的收获成果。      贺连翰只觉得恍惚,明明,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      边城守将贺连翰,将门世家,幼时被皇亲选,入宫侍奉公主。后公主远嫁义部,则留守边城,着将位,率一城兵马,终其一生,无后未娶。其战场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义部来犯者,皆遭追逐斩杀,义部人闻风丧胆,不敢轻易再犯。守城四十三年,边关安稳。死后特封帅位,立功德碑,永驻关中。——《将功》 (番外完结)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