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绕瑶池(孝贤皇后同人)   作者:深海人鱼   芳熏百草,色艳群英(上)   雍正四年九月   云珠带着郭嬷嬷和素问来到正院,进了母亲瓜尔佳氏屋里,请了安,才道:“额娘,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瓜尔佳氏拿起案桌上摆着的一份雅致请柬递给她:“这是庄亲王府送过来的请柬,三日后你带郭嬷嬷和素问灵枢去吧。”   云珠接过请柬,只见请柬的正面右下角用水墨淡淡地描绘了朵菊花,正中间用小楷写了“金英”二字,微讶道:“金英?”金英不就是菊的别称么。   虽然才从察哈尔回京不过两年,可做为一名满族贵女,京城贵女该知道的事儿云珠都知道,不知道的,她也心底明白。   每年以花为名的由宗室贵妇发出的请柬都很受京中八旗贵女们的追捧,因为它是一个集欣赏、文艺、趣味及游乐于一体的女性聚会,而且举办者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宗室福晋,无论是出于它能够给予八旗闺秀们无聊而枯燥的生活增加点娱乐色彩还是出于给她们未来选秀增加点知名度,它都是受欢迎的。不过,每年能接到请柬的贵女不到京中八旗闺秀的一半人数,这使得它更为珍贵,因为接到它,表明了你的家世背景或是你的才貌总有一样是高于其她人的。   这种聚会的举办时间和主题都由主家决定,因此它的会名也是不同,今年之所以叫“金英”想必是因为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喜欢菊花,想以菊花为主题并将聚会时间定在九月的缘故。像去年,由怡亲王福晋在正月举办的以梅花为主题的聚会就是取“梅落春枝头”之意的“春头会”。   “嗯,到时候可得好好打扮打扮。”瓜尔佳氏满意地端详着这两年越发长开了的嫡女,笑着说道:“衣服今年新款的秋衣已经做了几身,倒是首饰,”她沉吟着,“额娘这里也有不少你能戴的,却不是时新的,这样,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到珍宝阁看看。”   “额娘,女儿的首饰已经很多了。”   这倒不是说笑,她是李荣保连生了八个儿子之后年近四十才生的嫡女,自是宝贝万分,尽管后来小妾柳氏又给他添了个女儿,他和儿子们也是看重疼爱云珠居多,这不仅是嫡庶有别,也是云珠从小就显得格外沉静乖巧的原因,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表现出来的聪明、温柔、体贴等等优秀品质。总之,在李荣保和妻子的眼中这个女儿是千好万好,在众哥哥弟弟眼中,妹妹(姐姐)也是极为难得可人的。   只有云珠心里清楚,这都是她用心经营来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还有着那样谨慎周密的性子,虽说不上讨好每个人,但也尽力地处好了关系,毕竟这些人都是她以后地位稳固的倚仗之一。   “哪有女儿家嫌衣服首饰多的,”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后拉着她的手道,“你知道什么,这衣服首饰代表的就是家族的脸面,陈旧的、过时的,戴出去只会惹人讥笑,不是额娘势利而是世人大多如此,我们虽不随波逐流但也不可太过高洁惹人妒嫌……再说,明年就是三年一届的选秀了,这是一个让人认识你的好机会。”   相比那些常年住在京中的世家大族出身的秀女,随着父母在察哈尔住了十来年的云珠在勋贵中的知名度就显得浅薄了些,瓜尔佳氏为此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毕竟是官宦世家、世代簪缨,她也不好常带女儿出门应酬,只能在娘家及手帕交里找准机会让女儿露脸,一两次的,次数虽少,但至要的是给人印象好,一击即中。好在女儿向来识大体,为人大方温柔、含蓄婉约,内里却聪明又有原则,无论是对人对事,都恰到好处。她已在交往的人家中听了不少真心夸奖的,不过毕竟是小圈子,像这种高层次的聚会还不曾参加,去年的“春头会”没能来得及参加,今年的“金英会”更不能疏忽。   云珠没再推辞。   自从她知道自己穿成了清史上那个被乾隆皇帝一再追思的孝贤皇后,她就极力回想自己在现代看过的有关孝贤皇后的资料,庆幸的是末世之前的自己是个爱看网络小说的,因着清穿文的流行也相应地看了些清朝的历史资料,历史上的孝贤皇后从各种描述来看是个完美的女人,家世、性情、容貌、处事……简直是女子中的典范,只有一件,听说她生性节俭,不爱珠宝只戴通草荣花,让云珠觉得很假。   就算历史上的李荣保为人很得雍正赏识,就算富察家很会教儿女,对于一个世代官宦之家出身的贵女可能会有只戴通草荣花这一习惯吗?一个人不尚奢华是好事,可是做得太明显就让人觉得刻意……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难受宠的高氏?帮着丈夫讨好雍正?做给世人看,表现她的贤良成就她的贤名?   反正以云珠的想法,与高氏较劲那纯属就是没事找事,是不可能达成心愿的。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虽然是包衣出身,可抵不住人家的爹是皇帝的心腹,雍正元年授内务府主事,再迁郎中,管苏州织造。后来好像又经了几个省的布政使(估计是做雍正的耳目),做过两淮盐政兼江宁织造,后又兼江南河道总督。不仅如此,她还有个姐妹做了鄂尔泰的媳妇……   都说乾隆期两大辅臣张廷玉和鄂尔泰在朝中势力庞大几成结党对峙之势,可依她看,雍正期乃至乾隆期(高氏死前)高家的势力也是不小的,就算不爱高氏,乾隆也不可能冷着她,做也要做出宠爱的姿态来。   再说了,以富察家族在康雍乾三朝延续的势力来看,固然是富察家能人辈出,可太过能干也是不行的,你已经是嫡福晋了未来还是皇后,家族在朝中势力太过庞大不是存心碍皇帝眼吗,所以还是有个人分宠或是在朝中培植出个对手来的好,至少人家皇帝觉得有人可制衡,不会一支独大……家族鼎盛是不错,可威胁到皇权那就不好了。   以云珠的种种阴谋论推测,这种宠妾灭妻的态势估计是乾隆故意搞出来的,因为从乾隆前期的施政来看,年青的他还是很英明的。相反,历史上的孝贤的种种做为肯定得不到雍正的看好,因为雍正虽然不尚奢华,可也没节俭到失了皇子或皇帝该有的排场气度,他的俭省从来都是一些不该浪费的小节,诸如膳食或华而不实的珠宝摆设。   反正她是不会为了历史上的孝贤是什么模样而刻意去做的,她就是她,从前的关云珠,现在的富察.云珠,历史会变成什么模样从来不在她的思考中,如果到最后人类都注定要灭绝的话。   她漠然地想着,回忆起前世最后引起核爆的那一刻,心微痛,她是不后悔去执行那个与引到那儿的丧尸与变异兽同归于尽的任务的,她的亲人朋友在末世已经死光,能为人类的生存争取一丝希望也是不错的,她不是圣母,她只是觉得那样地活着已没什么意思,即使她曾为了生存而忍受了种种的委屈与艰难困苦,或者杀人。   “云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坐在马车里,瓜尔佳氏担忧地抚了下她的额,有些凉。   “额娘,我没事。”云珠细眉微蹙,“只是早上起就头有些晕,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怎么不早跟额娘说,我们明天到珍宝阁看也是一样的。”瓜尔佳氏斥责道,“拿自己身子逞能是最要不得的,你忘了额娘说的话了?”她就是做姑娘的时候没调理好身体才会在嫁人后一直不孕,不得已给丈夫纳了几个妾和通房,眼睁睁看着她们生下庶子抬她们为侧室……而她,也是到了二十七岁才生下嫡子傅文,却已经是排行第四了,之后虽又顺利地生下傅玉、云珠、傅恒三个孩子,在家中彻底站稳了脚跟,却不得不将所有的庶子庶女都养在跟前以示一视同仁,有时想想都膈应得心头发疼。   云珠知道她的心病,拉着她的手轻晃,软道:“女儿没忘,只是怕下午休息了晚上又睡不好……我真的没事,只是头有些晕,再加上车子又晃……”   瞧她这到处找借口的小模样儿,瓜尔佳氏不由得缓下脸:“好了,信你这回。不过回去要让黄太医看看,头痛可不是小事……”   “好。”反正每隔一段时间额娘总会让黄老太医给她把脉的,云珠应着,知道是瓜尔佳氏对自己的关心,心头微暖。说实在的,她对家里人好,大半为是了让自己过得好并顺带为将来经营人脉感情,大半也是因为这个家里的人确实是无条件地在宠爱关心着她的,即便是她的那些庶出的哥哥们。   芳熏百草,色艳群英(下)   下了马车,进了珍宝阁,掌柜的一见来人心头立即暗赞了一声。   做他们这一行的眼睛最毒,谁出身更高贵,谁家里是有几个钱的,从来人的衣着行止就能看出大半来。   眼前的母女,是母女吧,年纪大些的,衣饰低调中透着华贵,自有一种世家大族的沉淀气质,而她身旁豆蔻年华的少女则让人眼前一亮:皎皎娉婷,肤如凝玉,细淡而长的眉眼……初见如三月春风亲切而不引人注意,再看却似那翠碧枝头的白玉兰,清华,芬馥,雅致,尤其那细长的眼,瞳如点露,波光澄澈,一种难以言喻的清贵静雅从中流淌而出渲出一方高仪天地,使人自觉沉静下心恭敬听命。   两人的脸型五官或许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说是母女是相信的,可这年龄也着实相差大了些……不管心里怎么想,上门的贵客是要相迎的,掌柜殷勤地上前恭迎,问:“两位客人请问要看什么?”   “掌柜的,有什么新式的首饰没有,适合小姑娘戴的。”瓜尔佳氏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   云珠则习惯性地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店里的格局摆设。这珍宝阁专卖珍宝摆件和珠宝首饰,在京中算是数一数二的,这店里的装修却也脱不了这时代的大体框框,不过可能是由于卖的是贵重物品,没有支窗透阳,主家便别有心思地在角落处放了几盏灯,照得那些珠宝莹光闪闪更加夺人眼球。   “有有有,您看,这边的都是玉饰,这是新进的珍珠,颜色款式都适合……”掌柜的见她们没什么表情又道:“如果两位觉得不满意的里面还有更好的,只是价格——”   “自然要满意了才买,价格不是问题。”瓜尔佳氏大家族里出身,陪嫁的庄子店铺不少,她又是个会算计的,这么多年下来傍身银子积了一堆,每年给女儿多添的衣物首饰便从不走官中,免得引人口舌。不过,富察家就两个女儿,虽说嫡庶有别,但满人重闺女,她们平日里的生活及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也是不少的,明面上云珠和惠珠差别不大。   为了一大家子生活能更好些,瓜尔佳氏自生了嫡子后对家业的经营便更上心了些,这十几年下来,无论是庄子还是店面已是翻了数倍,更何况李荣保和几个庶子如今都有职位在身,每年的俸银及各类孝敬也不少。   他就觉得自己眼光准嘛,果然是贵客。掌柜的笑眯眯地:“那这边请。”   转过一个小过道,迎面是一间宽敞、布置舒适的待客室,瓜尔佳氏带着云珠坐下,浅啜了口小厮端上来的热茶就放在几上没再动,蔡嬷嬷郭嬷嬷和素问等人则站在旁边,掌柜的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小厮端着三个方木盘上进来。   盘里垫着鲜红色的绸缎,缎上放着簪子、钗、步摇、耳环、项链、珠花、珠宝玉饰……用料都是顶好的,式样更是清新俏丽,很适合少女佩戴。   瓜尔佳氏选了一套闪着淡红色的上等珍珠头面和一套以红玉为主的头面首饰。云珠肤色本就极为细腻,五官清秀绝伦,这套珍珠头面光泽极好,不论大小,每个珠子都极为饱满圆润,戴在她身上,更衬得她少女风姿如珠如玉,气质如兰。而那套红玉首饰,玉色是那种霞红,戴在她身上仿佛雪里桃花开,凭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美。瓜尔佳氏十分满意,又给云珠挑了一对两对耳饰,一对珊瑚一对满绿珠子的,颜色都很鲜艳。最后犹不满足地又在掌柜拿来的图样里订制了几款才罢手。   “额娘,你看,这支景福长绵簪怎么样,我觉得您戴着好看。”云珠认真地为瓜尔佳氏也选了几款首饰。在瓜尔佳氏订制首饰时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不少首饰的款式有些冲动地想画出来问掌柜的能不能做出来,不过多年练就的小心谨慎还是占了上风,什么也没说。   “嗯,不错。”瓜尔佳氏看了看说道,女儿的妇容学得不错,对衣服首饰有着天生的鉴赏能力。“不过额娘的簪子很多了,不必再添。”   云珠对珠宝的兴趣其实没有食物大,且衣服首饰这类东西时时都有新款流行,一下子买太多也不好,母女两个对这种事都是极有自制力的,见挑得差不多了便跟掌柜货银两清又说了富察府的地址,吩咐若是订制的首饰做好了直接送到府里。   到老字号李锦记买了几样点心,云珠眼尖地看到附近有一家卖书籍并文房四宝的明心斋不由央道:“额娘,我想去明心斋看看有什么新书。”   “不行。”瓜尔佳氏不赞同地瞪着她,努力抵抗女儿难得的撒娇,“你不是让你弟弟帮你买了么?”   这个弟弟是指傅恒。   云珠刚穿来的时候刚好是这个身体两岁的时候,由于瓜尔佳氏刚刚生下傅恒,对女儿的照顾也有一阵子没那么上心,底下的人不经心,使得小女娃儿受了风寒,家人怕瓜尔佳氏担心坐不好月子也不对她讲,这么一错开,使得云珠穿过来大半个月也没人发觉——当然,这也有她步步小心装着病体未愈脑袋还不清楚的缘故,等到瓜尔佳氏知道,云珠却已摸清了富察家的大概情况,纵有不清楚的,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别人也不会觉得她的记性有好到什么都记住的地步。   瓜尔佳氏开始还有些担心女儿对小儿子会有心结,没想到她病好后却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娃娃分外喜爱,常常逗着他玩儿,到了傅恒大些,又亲自教他读书认字,给他启蒙,着实是富察家的一大奇景。   李荣保和他的儿子们那时最喜欢的乐趣就是看着四、五岁的小云珠在他们那儿学了什么后献宝似地跑到小她两岁的小傅恒那里做起小老师,哪里知道女主这一行为背后的几雕效果啊。   首先,她关云珠在末世前也算是个文化层次高的宅女,末世来临后也成功地活到最后不想活了才结束的生命,可见也是个有能力的,但这些并不代表她在古代也拿得出手。实际上她早就拿定了主意,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她两手都要抓,一抓自身修养,包括大家闺秀该学的还有古代才女必备的;二抓亲人,要知道娘家的地位和在朝堂的势力,不管她今后做没做皇后,都是保证她安稳生活的最大倚靠。   所以啊,傅恒小朋友的感情是要早早就投资的,顺便复习一下所学,要知道,就算她脑袋再好用,看过的听过的东西也是要慢慢琢磨吃透了才能真正收为已用的。   “可我想亲自看看……”她昵声央求着。这个身体的声线本就清柔,这么一软和,瓜尔佳氏立时觉得女儿实在太可爱,冲口应道:“那、好吧,让郭嬷嬷和素问陪你去,不可久待。”   “嗯嗯,女儿知道。”   看着大姑娘渐渐走远,蔡嬷嬷看着瓜尔佳氏脸上明显的懊色不由心中暗笑,自家太太自己生的儿子和庶子在府里可以说扎成堆了,这唯一的女儿还是夫妻二人年近不惑才得的,不说她自个儿疼到心坎,就是老爷和少爷们也是宝贝得不得了,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宠爱里姑娘却没养成娇纵的性子,平日里知书达礼对人和善,莫说撒娇了,连个要求都是少之又少的……   ——因为想要的早有人备好了送到她面前。   ******   家里像《孙子兵法》《平定朔漠方略》《史记》《论语》《全唐诗》之类的书是不少的,不过诸如药草医学、美食杂记之类的书籍就少了。   话本小说之类的云珠不感兴趣,还能写得比现代网络文加种类繁多教人拍案惊奇的不成?再说了,这时代的大家闺秀是很忌讳看这些的。问了掌柜的,云珠从医药类和游记、美食类的各挑了两本,怕瓜尔佳氏等太久,付了钱便匆匆往回走。   “姑娘小心——”素问惊喊,郭嬷嬷已手脚敏捷地拉住了云珠,愤怒的目光直扫向在大街上策马奔驰的人——   “九少爷?”愤怒的目光转为愕然。   “姐,你怎么出来了?”傅恒跃下马来,看着素玉手上拿着的书籍,又道:“来买书?不是说好我给买的吗。”十二岁的他已经比十四岁的云珠高出半个头了,长得浓眉大眼的,是个英姿飒爽少年。   云珠根本没被吓到,以她的身手就算郭嬷嬷没拉住她她也能避开马儿的奔撞,“我跟额娘出来,看到明心斋就顺道过来看看……怎么在街上策马狂奔?要是撞到人了怎么办?”   傅恒笑笑:“这不紧着给姐姐找书嘛,放心,我骑术好得很,不会撞到人的。”   “那影响也不好。”知道他是有主意的人,她也不过白嘱咐一句,转口问道:“去哪儿了,弄得一身大汗的。”抽出帕子给他拭了拭额际的汗渍。   “跟四阿哥到城外跑了两圈。”傅恒不好意思地笑了,“四阿哥还在后头呢。”   这小子!云珠道:“行了,书我也买了,你等四阿哥吧。”   “我送姐姐。”傅恒牵着马送她们到瓜尔佳氏那儿,给瓜尔佳氏问了安便又回到明心斋,将马交给了外头的小厮,便静下心慢慢地挑起书来。   “春和?”   傅恒回头,“四阿哥。”   “怎么还在挑书?你姐姐不是买了?”弘历微扬着眉问道。以前就总听傅恒说他姐姐这好那好的,这两年大了渐渐了很少听他再提起,如今总算是见到真人了,虽只远远一面,那清雅如兰的风姿确实教人眼前一亮。   他自幼练武,目力耳力比常人高了一大截,远远见那少女身穿浅翠绣着杏黄色花纹的旗袍,阳光下,那肤色像掩映在翠绿枝叶中的白玉兰,细腻完美……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仿佛也能闻到那芬馥幽美的芳香。何况,她身姿娉婷,乌发如云,脸庞秀美,眉眼五官虽有别于时下黛眉大眼的美女标准,可配合着她那形诸于外的气质,竟莫名地使他想起了一句诗来:芳熏百草,色艳群英。   “啊,我怕还有漏的,再给找几本……姐姐喜欢看书,也给自己找一些。”傅恒也喜欢看一些山川地理的游记,姐姐曾说过,要做一名将军,地理气候不可不知。不过,“四阿哥见到我姐了?”   虽然很佩服四阿哥,可不代表他想自己的姐姐与皇家有所牵扯,傅恒心下一顿,眼前这人的心性他还是了解的,若不是生在皇家那就是风流才子一枚,到哪儿都招惹女人。   “远远看到的。我那有许多难得的孤本,春和有空可以带给你姐姐看。”见他迟疑,弘历心中十分郁闷,这春和难道不是自己好兄弟吗,怎么防自己防得这样紧?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记得还回来就是。”   傅恒这才应了。   金粟初开(上)   “姑娘请这边走。”庄亲王府的一位嬷嬷领着几个丫环在大门处恭迎,毕竟来的都是八旗贵女,若没差错,那就是将来的贵人,顶不住哪个为妃为后都是可能的,做为举办聚会的主家自是要礼数周到些,即便是如今位高权重的庄亲王府。   “有劳嬷嬷。”带着郭嬷嬷和素问跟着领路的丫环一路往庄亲王府后花园走去。这庄亲王府是承袭多年的庄亲王府邸,格局沉敛大气,又经多位主人修缮,不但有着王侯府第的规整富丽,也有着幽雅清翠的意趣,高柳依湖,老榆盘松,不时又有秋千、石桌棋盘,花厅亭台……着实可见主人心中天地。   庄亲王自不必说,才学、手腕、胸怀都是有的,难得的是那位后来居上的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在她嫁给庄亲王时庄亲王身边已有深受宠爱的侧福晋李氏,再加上出身是不受当今待见的郭络罗家,而庄亲王也因夺嫡站队的缘故对郭络罗家成见在心……这在种种不利因素下她楞是扭转局面赢得了庄亲王的爱重,连接诞下三子三女。可惜,最后只站下了两个女儿,其中嫡长女更是被皇后接入宫中抚养。   庄亲王福晋的爱菊是出了名的,听说尤爱白居易的那首《咏菊》: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由此可见其心性开朗、坚韧。   九月入秋,百花凋落,唯有菊花,辉煌自威,凌霜而开。   聚会的地儿设在花园偏西临着湖子的花厅里,开敞的厅门正对着一片绿茵,厅里厅外,花园处处,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菊,有形若荷花的、有傲比花中贵妃的芍药的、有翻卷的、叠球的、璎珞型的、贯珠型的,平瓣、管瓣的都有,更有畸瓣如龙爪、毛刺的,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真是漂亮。”   声音好生熟悉,云珠轻转过头,脸上绽出惊喜的笑容:“赫兰,你什么到京城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赫兰是继云珠的父亲李荣保之后的察哈尔总管巴林讷穆.布坦的嫡女,比云珠大一岁,两人在察哈尔就有交往,处得还好,这次会回京估计也是为了明年的选秀做准备。   “刚到京不久,家里还没收拾妥帖呢,没想到却接到了花柬。我想着你定会来的,也就没急着跟你讲,给你个惊喜……”赫兰轻声说道,明艳的脸上端着浅笑,看着比以往端庄优雅不少。眼睛却溜溜地在云珠脸上转了转,半真半假地妒道:“说说怎么保养的,肌肤滑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了!”   眼前的富察.云珠……赫兰简直不知要如何形容,漂亮?太浅薄了,难以描绘她的如兰吐芳气韵高华,以前的她也是温润如玉温婉可爱,不过总以为那是出身大家族养成的大方淡定,如今看来,可能是她五官未长开身量也未抽高的缘故,气质与相貌未能完美融合,像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现下纱去了,独属于她的美就展露了出来……未来,还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若再算上她的家世,将来指婚肯定不会差的了,赫兰心中一阵嫉妒。明年的选秀,宫中那两位皇阿哥会指嫡福晋吧……   “还说我呢,花儿跟你站一起都得低下头了。”   云珠和她可以说是在察哈尔长大的,两人性子虽不十分相合,却没少一起享受骑射之乐,只是两年不见,感觉却有些生疏了,眼前的人仿佛不是以往那个可以无拘无束说笑的朋友了。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不过云珠的直觉向来灵准,心中暗自警觉,面上却轻颦浅笑依旧。   “好啊,取笑我!”赫兰作势欲捏她的脸。云珠灵活地避开,笑道:“难道你要我说假话骗你?这也太有难度了!”   赫兰有些得意,认为云珠说的也不错,自己的五官长得可比云珠好多了,眉黛而长,眼如寒星,唇如丹蔻,脸型虽不是柔美的瓜子脸或鹅蛋脸,却立体多了,配合在一起就像朵带刺的红玫瑰,明艳照人,更有满洲姑奶奶的风范。想想,在这名媛汇聚的聚会上打打闹闹的可不太好看,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算你有理,饶你这一回。”   云珠笑笑不语,转开话题,与她聊起察哈尔和京城。   “云珠。”一位碧玉年华身着豆绿色旗袍的女子立在一丛万寿菊旁边喊道:“快过来。”   “谁呀?”赫兰见那女子已然梳着小两把子头,好奇地问,怎么对云珠这么亲热。   云珠却没有跟她叽咕,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才对两人介绍道:“这是我族姐,珺雅,多罗贝勒弘暾的嫡福晋。”富察一族里难得与她平辈的人啊,李荣保是米思翰的老来子,她又是李荣保年近不惑才得的女儿,因此在族中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大部份都矮了她一辈。   啊,那就是怡亲王的嫡长媳了?!赫兰脸上的笑容不由深了些,热情道:“你好,我是巴林讷穆.赫兰,跟云珠在察哈尔一起长大的。”   珺雅淡淡地瞅了笑而不语的云珠一眼,道:“难得呀,在这里相遇。走吧,那边的活动快开始了。”她性子和善温厚,人却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瞧出了两人虽然认识,性格却是不怎么相投。   “不好意思,我跟人约好了……”赫兰有些歉疚地对云珠说道。   “你去吧,我正好跟族姐说说话。”   “那我们有空再谈。”赫兰摆了摆手,朝两位桃李年华的少妇走去。其中一人合中身材,穿着秋香色旗袍,梳着一字头,戴着金制蝶簪和两朵橘色绒花,耳坠东珠,杏眼桃腮,浑身透着股娇美贵气,只是眉梢眼底带了丝郁色。另一位,身材稍微高挑些,梳着小两把子头,戴着宝石珠花簪子,穿着深紫色如意襟式旗袍,领口、袖口和衣摆处都镶了三分宽的浅紫绣花边儿,清秀的容貌被这富丽的打扮和精致的容妆带出了几分娇艳来,只是神态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战战兢兢,与她的穿着打扮不符。   珺雅微皱了下眉,“穿秋香色旗服的是三阿哥福晋栋鄂氏,旁边的那位是弘暲的福晋郭络罗氏,与庄亲王福晋是族亲。”   云珠了解了。现在是雍正四年,此时的三阿哥弘时在去年被逐出宫廷过继给了允禩后今年二月又被黜出宗室交与她堂姐夫允裪教养……难怪栋鄂氏会面带郁色了,摊上这么个没脑袋的丈夫跟爱憎强烈分明的公公,怎么会不担惊受怕?!弘暲的福晋会出现在这里就更好理解了,她那个被削宗籍幽禁在保定的公公允禟上个月刚死于“腹疾”,有传言是被当今毒死……她会担心家人被牵连而来庄亲王福晋“求援”很正常。只是,赫兰怎么会跟她们两个走在一起?   “你这个朋友心思不小,只怕却是走错了路子。”珺雅说道,“以后别跟她走太近。”富察家的人向来团结、护短,这个族妹虽然聪明性子却温婉沉静被家人保护得……可别被人利用了。   “我知道了。”云珠笑眯了眼,轻晃了下她的手,心里暖暖的。果然还是和平时代好啊,虽然也有勾心斗角,可是亲人之间、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关心彼此照护,不用担心下一刻就会被背叛或天人永隔。   至于赫兰,只要没犯到她头上,她会一直当她是朋友的。   金粟初开(中)   古代的闺秀兴的聚会活动其实也蛮有意思的,云珠第一次参加,竟看到有不少闺秀拿出了在家做的菊花点心摆在桌上就着主人端来的菊花茶请人品尝。走近一看,有的晶莹剔透能看到漂亮的菊花瓣包在里头,有的则是直接将剪碎了的菊花的糖霜洒在绵软的糕点上,有的竟将点心做成了菊花的模样……   有的坐在一起不知是猜谜还是对词儿,输了的教人簪了朵大菊在头上,运气差点儿的不一会儿就堆了满头都是,郁闷地看着友人笑岔了气。   “哇,好漂亮的绣品!”一声惊呼传来。云珠望去,见瑶光亭里一位贵女展出了一一幅三尺见方的绣品,绣的正是秋菊。云珠视力极好,即便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仍能清楚地看到那绣品上的一针线走向,心中不由暗赞,这位贵女的绣工真是精湛,那丛菊花姿态各异,栩栩如生,颇有百花争艳吐芳的富丽之象。   珺雅轻笑了一声,“亏她能将菊花绣成模样。”   云珠轻抿了下唇忍下嘴边的笑意,“她是谁?”看年龄跟珺雅差不多大,有十六、七岁了,却还是姑娘打扮。   “工部侍郎马惟耀的女儿马珍媛,上届留牌秀女。”   难怪珺雅话语中有些熟悉的意味,原来是同一届的秀女。马佳氏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马惟耀好像是荣太妃的侄孙吧,这么说马珍媛也算出身名门了,怎么留了牌却没指婚?   云珠记忆力极好,穿越后就不断地回想前世看过的有关清朝的各种历史资料和清穿文资料,并将它们整理成档存在脑海里,随着她渐渐长大,为了选秀又在瓜尔佳氏及教养嬷嬷那里补充印证完善了不少,差的就只是将人和资料做一个直观联系了。   “长得挺漂亮的。”可以跟赫兰媲美了,只是脸型五官更为柔和些。选秀留牌却没指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种情况的秀女大多是要留给皇子阿哥当嫡福晋的……   可惜,雍正爷的皇子阿哥里无论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没一个是姓马佳氏的。   现在看来这马珍媛虽然有点心思,可惜不够看,云珠又瞅了眼她还算漂亮的五官,转开了目光。菊花本不是富贵花,偏要将它绣得富丽堂皇,这立意本就差了,别说庄亲王福晋不会喜欢这样的绣品的,就是宫里……估计也不会有人欣赏罢?!   这些人的品性还要云珠自己观察留心,珺雅并不打算多说。带着她又看了几位摆开了颜料画具对着园中一景细细描摹的贵女们笔下的画,都是以秋菊为题的,精致是有了,却没有特别惊艳的。   拐了弯,云珠隐隐听到几位贵女在小声说话:   “不过猜对了福晋的花题早做了准备而已。”一人轻哼道。   另一人捂着嘴笑:“也不知绣了几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谁绣不出来,得意成那样儿。”   “说不定找人帮忙绣的呢……”   不会是在说那个马珍媛吧?这马珍媛的绣品针法虽然好,可在这些贵女里也算不得多有才,只是招眼了些就引来这些话……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么。   另有一些贵女摆了颜料画具对着园中一景静静地描绘,有的任人品评,有的却不喜人在旁边观看,旁边的嬷嬷丫环跟侍卫般对着走近的人虎目而视……真有意思。   “十六婶在那儿,过去请个安。”珺雅笑觑了她一眼。   云珠脸微红,点了点头。   自接到花柬瓜尔佳氏就将八旗贵女们的一些活动细节都打听清楚,云珠也早决定了自己可能表现的项目。她的绘画、刺绣、烹饪都不错,不过前两项费时间,好不容易做完的成品她可不舍得用在这种地方,也觉得太显摆。烹饪嘛,还是做给家人朋友品尝才是乐事,其他人就算了。反正自己的字还能见人,到时题上首菊花诗就好,虽然自己在做诗写词上没什么天份,可现成的《红楼梦》里不有吗,放着不用浪费资源。   经历了末世的某人对盗用诗词没什么犯罪感地想着。   庄亲王福晋一眼就看到款款而来的两人,她的目光在看到云珠时不由一亮,仔细地打量着。   “十六婶。”珺雅朝庄亲王福晋行了个礼。   “难得来十六婶这儿,可别这么多礼。这位是?”庄亲王福晋看着三十几岁的模样,微方的脸型显得有些英气,可淡淡的修眉和含笑略弯的眼眸、丰润的红唇却又给她带了点知性气质及女性魅力,合在一起竟又淡化了那点子英气。她身穿宝蓝色云锦旗袍,梳着小两把子头,头上戴着支绿雪含芳簪,恰好合了今日金英之题。   “她是我族妹,李荣保叔父的嫡女。”   云珠乖巧地给庄亲王福晋行礼,“云珠给福晋请安。”   李荣保虽因身体健康的原因从察哈尔总管调回京师任了个闲职,不过为人却颇受当今的称赞,再加上朝堂又有马齐在,底下的几个儿子又都大有出息……富察家不可小视。再者,皇嫂有意在明年的秀女里给四阿哥五阿哥挑嫡福晋,听她的意思,这富察家大有可能中选,马齐没有嫡子,唯一的嫡女已是皇家儿媳,马武的性格皇上可不怎么欣赏,那人选就可能出在这李荣保的嫡女身上了……   “我可常听十二嫂提起你呢,快快起来。”庄亲王福晋拉起她的手,只觉得触手轻嫩柔腻,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沁人心脾,心下更是微惊,她也是大家族出身,又嫁入皇家近二十年,什么名贵的香料没闻过,什么样儿的八旗贵女没见过,方才一见这富察.云珠就觉得她容貌清雅,气韵如兰,端静如湖,已觉得出挑,没想到入手肌肤柔滑细嫩尤胜婴儿,近看脸上竟没施半点胭脂水粉,身上还天生带着体香……这样的人若不中选还能选哪个?!   只不知才学怎样,心念电转,她已拉着云珠走到一张没人的方桌前,上面摆着空白的纸和笔墨,“十二嫂说你字写得好,今儿得给我留一份,回头我才好在她面前炫耀一回。”   原在旁边写字题诗的女子见她们一来便引了庄亲王福晋注意大为不悦,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笔跟着其她贵女一起围了过来,看着云珠。   “不过给堂姐抄过几本佛经罢了,当不得福晋夸讲。”堂姐富察氏是马齐的嫡女,嫁给康熙十二子允祹为嫡福晋,亲生的子女都没站住,府里的庶子庶女及娘家的庶弟庶妹跟她不亲,便将一腔的母爱都给了年龄当她女儿刚好的堂妹云珠。她对云珠的爱护和指导,有时还多过瓜尔佳氏,毕竟瓜尔佳氏除了府务要理还有一大堆的儿子要关心,尽管心里疼爱女儿,能陪她的时间却不多。而云珠对这个有什么好吃好玩尽想着自己的堂姐也是极为亲近喜欢,在察哈尔时就常给她写信,回了京城更不时被接过府去住,她的绘画和刺绣技巧也多受其指导。因允祹子女大多没能站住,富察氏渐渐养成了吃斋念佛的习惯,有鉴于此,云珠也免不了抄几本佛经孝敬她。所以这话回得也是真心诚意。   不过,庄亲王福晋的盛请也是不好推辞的,她落落大方地拾起笔醮了醮墨汁,“我题首诗吧,给几位姐姐凑凑趣。”   原来是镇国公福晋的侄女儿!贵女们明白了,难怪福晋这么给面子呢。不过,堂姐夫是皇弟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招皇上待见,都被贬成镇国公了能跟庄亲王比么……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狠扫过云珠秀美的小脸上那不染胭脂水粉的完美肌肤。   细细地看着悬挂着的各家诗词,摆在第一位的是庄亲王福晋写的白居易的《咏菊》,排在第二的赫然是果郡王福晋钮祜禄氏写的元稹的《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传言果郡王福晋为人冷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跟着珺雅逛了大半个庄亲王府的后花园也没见着哪个气度容貌合得上的,莫非她来了就走?!(真相了……)这样的诗,以她果毅公府的出身倒也说得,只是未免霸气太过,莫说她父亲阿灵阿在夺嫡时期站错了队得罪了当今,就是没有,这样的性子只怕也不得夫君喜爱的。   只是年近而立的果郡王府只这么一个嫡福晋,当今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与历史记载的他处理允禩的福晋郭络罗氏的狠辣相比,差别也太大了……难不成,果毅郡王在外边有知心女子相伴?!果郡王才干极佳,却又喜游历一年有大半时间花在名山大川上……云珠囧囧有神地想着,这外头有人也说得过去啊,汗。   金粟初开(下)   后面挂着的诗也大多是抄自前人的诗句,虽没什么新意难得的却是一手好字,偶有几首自创的咏菊诗却与几幅简单的彩画挂到了一起,更有的是诗画合作……这时,一个丫环拿了幅刚画好的画挂上,相比前面的几幅工笔描就的菊图它多了隐约的远山淡淡的竹篱,意境上带了点陶渊明的淡泊自乐,算得上佳做,云珠看了下属名:纳喇.海霍娜。   正好,就用《咏菊》。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运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庄亲王福晋见她扫了一遍诸人的诗画后就挥笔写下了这首《咏菊》,念了两遍只觉得口齿噙香,荡气回肠,不由赞道:“好!人美、花美、情美、诗也美,难得,难得……”果然是金粟初开晓更清,一代更比一代强,难得的才貌双全。   这话赞的……围观的贵女们看向云珠的目光更不忿了。   “云珠,原来是你啊,这诗写得真好,是配合着这幅画写的吗?”赫兰珠玉般的声音响起,脸上满是欣羡和喜欢,“这么好的诗一首怎么够,难得福晋喜欢,不如你再写一首啊。”   围观的众女里立时有人附和:“就是啊,写得这么好,再写一首给我们看嘛。”   赫兰?云珠一愣,遂又恢复了淡定,前世就见过了不少背叛的戏码,何况她与赫兰也不是多深厚坚定的友情,一句话说得好,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不过自己也不是个拿吃亏当占便宜的,赫兰是一个,另一个出声的——是个圆脸的小姑娘,见云珠看向她,眼神不由有些闪烁,只一瞬却又倔强地顶了回来。   怎么好像对她意见颇深?云珠有些疑惑,自己并不认识她。   “做诗又不是做饭,想做就有,还多多益善?”一位跟云珠年纪相仿的少女轻蹙着眉说道。一般若不是有嫌隙的大家闺秀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为难人的,天赋和刻苦而就的才华并不是人人都有,找人代做也不鲜见,大家心中有数罢了,谁会挑了出来?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嫉贤妒能而已。   “纳喇姑娘说得不错,都让云珠做岂不耽误了其她姑娘参与的乐趣。”珺雅浅笑道,瞅向赫兰的目光微冷。   虽然这么说,很多贵女看向云珠的目光已从佩服、欣羡转为疑惑、不屑了。庄亲王福晋笑了笑:“云珠觉得呢?”语气依旧亲昵。   云珠似是不懂地璨然一笑:“那我再写一首吧。”怀疑她的诗是找枪手代做?没错啊,可惜这个枪手目前还未出生,而且这样水准的诗虽然不多,但好的也不少,再“写”一首有什么难的?她早查过在这之前的历史文化资料,到目前为止跟前世所记载的一样,但接下来她就不保证了,就算是正史她也要将它掰成架空。短命皇后?见鬼去吧。   伶俐的丫环早将写好的诗挪放到一边重新摊平一张宣纸。云珠醮了醮墨,行云流水般又写了一首《问菊》。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真个把菊花问得无言可对。海霍娜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富察姑娘了,这样的才华,别说一首了就是三首四首,她也做得出的。   “果然新颖别致。”太有个性了!庄亲王福晋看着云珠的眼光又再一次改变,原以为是个温静随和的,没想到内里更有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品格。只是,这样的品性适合皇家么?还是她只是对事而发?   敏锐地察觉周围不少女子不自在的表情,庄亲王福晋疑惑着,毕竟出身名门,才貌上佳,带点傲气是正常的,面对不甘和嫉妒能做到这般笑语嫣然地用诗反刺回去已经太过难得……可惜皇嫂没在,不然也会喜欢这个姑娘的。   能接到花柬来此聚会的都不是蠢人,当下在庄亲王福晋的招呼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品评,先是画作,接着又是菊花做的美食、汤饮……至于诗,到聚会结束也没人再提起,面对不能超越的佳作在前,谁还有兴致去做?   ******   “看你精神还好,今天怎么样?”瓜尔佳氏拉着云珠的手细细问着。   云珠将事情描述了一遍,说道:“除了写诗那会儿,其他的时候还蛮好的,交了几个有意思的朋友。”总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的为难吧,现在的自己再怎么宽和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就好,有空跟她们多走动走动。”瓜尔佳氏拍了拍她的手,皱眉道:“至于那个赫兰,以后远着就是……”   雍正三年,回京述职的李荣保因身体原因请辞察哈尔总管一职,皇帝接到折子后却将他调回京城升了从二品散秩大臣一职,原来的察哈尔副总管巴林讷穆.布坦一下子从正五品越级提为从四品接替了察哈尔总管一职(原来的察哈尔总管一职为从三品),转副为正。李荣保调回京后,巴林讷穆家与富察家的联系也淡了下来,这也很正常,毕竟从上下属关系变成领着闲职的京官与掌理军政事务的实权地方官差别确实很大……可是赫兰今天在庄亲王府弄的这一出也太过了吧,都说权势改变人,难不成这就是巴林讷穆家的家教?!   听女儿的话,她跟三福栋鄂氏及弘暲的福晋郭络罗氏走得近……瓜尔佳氏决定晚上就将这事儿透露给丈夫知道。   “额娘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再当她是朋友。”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再跟她交往指不定什么时间会被咬一口。“阿玛呢?”   “你明白就好,这种人犯不着跟她计较,不过也要小心。你阿玛在书房……对了,你堂姐说过两天接你过府住几天。”瓜尔佳氏微笑道,“过些日子就到你堂姐寿辰,你正好陪陪她。”   “我知道。”云珠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晚点再过来陪您和阿玛用膳。”   “去吧,好好泡个澡。”瓜尔佳氏似笑非笑,也不知女儿的这个怪癖哪里来的,北方人几日洗一次澡都算勤的,她倒好,一天不洗就睡不着觉,更别说是活动了大半天后。   云珠俏皮地吐了下舌,带着素问回了辛夷坞——她住的院子。   瓜尔佳摇了笑了下,半晌才敛了神色仔细地问起郭嬷嬷庄亲王府上的事。   到了辛夷坞,熟知她喜好的灵枢已叫人在次间备好了洗浴用的木桶温水,云珠喜道:“果然还是灵枢好啊。唔,我一会儿还要到正院的。”   “侍候了姑娘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姑娘的习性。”灵枢笑道,将手上的衣服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套放到衣架上。   “敢情奴婢这一路的陪伴还比不上这桶热水呢。”素问故做哀怨地说着,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给云珠解开辫子,将卸下的钗环装好。   “你的功劳姑娘我记着呢……”云珠褪了衣裳整个人浸在水里懒洋洋地说着,“你们出去吧,我泡一会儿。”   素问和灵枢早知如此,默默地回到外厅。灵柩道:“这里我守着,你去歇会脚吧,今天辛苦了。”   素问不好意思,“确实有些累,不过也开了眼界……我先下去休息,有空再跟你细说。要不要我叫易芽她们过来?”   “这会儿不用这么多人,再说锦绣忙着做姑娘吩咐暖手儿呢,易芽去小厨房看上午炖下的汤了……”   那可没办法了。   掌中玉兰(上)   云珠不知门外素问和灵枢的小动作,在她们出去后,她伸出了白嫩嫩的手,小嘴儿朝掌心吹了口气,一株两米多高的玉兰树慢慢呈现在她眼前。碧莹莹的绿叶,团团在枝桠间,白、黄两色的的玉兰花如仙女般有的含羞半躲于枝叶间有的凌绽枝头。   清新的枝叶香和芬馥的玉兰香二者绞成一团扑入腾腾水汽之中,云珠深吸了一口,只觉得那香有如实质般沁人肺腑心脾,舒畅无比。   睁开眼,她将目光移向玉兰树。花叶下,一串串蓇葖果静静地垂挂着,它们有的呈稚嫩的青色,有的青中带红,有的却是熟透了的红褐色,更有甚者,果壳微微裂开,露出里面心形的果籽。   伸手摘了串青色果子,掰开果壳,浓稠的乳白色汁液滴落水中,慢慢晕开,化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郁郁然醇和无比的香气弥漫于水间,滋润着她的肌肤。又取了串青中带红的果子,捏开果壳,里面乳白色的汁液已经凝结成了果冻一般的果实,轻轻取出,放进口中,清清的玉兰香带着牛奶般的香醇又有着QQ糖一样的软、滑、有弹性,比前世的任何果糖都要来得好吃。全红的蓇葖果已带了丝生命的气息,果籽开始转红凝结成心形,虽然也可以吃,口感却没有青中带红的那么好,到了蓇葖果呈红褐色,果籽已然可取出做为种籽种植了。   在前世,未经末世时云珠不知道玉兰花的果实可以吃,可在末世,她就是靠着这掌中玉兰的花和果实活下来的。那时,除了这树根部带着的六、七平方的土地,树的周边还绕着个不大不小的二十来平方的小池(与树一起)……可惜,穿到清朝后只剩了这棵树了。不过它也许是可以升级的,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刚穿来那会儿,这玉兰只开雪白雪白花,可经过了十年,它又开出了第二种颜色的花,一种极美的淡黄色,近浅绿,不仔细瞧就会被它在绿叶间掩藏了过去。   她想不出它怎么会随着自己来到清朝,更对它变化的缘由无从知晓。她只知道,无论前世今生,自己受它恩泽实在太多。   前两年李荣保病重,若不是它,说不定她就失去了这一世威严慈爱的父亲。   没有它,她也不能养成这身滑嫩无比的肌肤和天生的体香……德言容工,无论将来嫁谁,这都是她的本钱和倚仗。更别说,她要嫁的是以风流闻名的乾隆皇帝。   云珠也不是没想过在选秀时想方设法在复选时撂牌子,可后来发现,她之所以会被指给弘历当嫡福晋固然跟她选秀时的表现有关可更多的是因为其他。   首先是家世,富察家从云珠的祖父米思翰一代到马齐、马武、李荣保到她这一代的堂哥、哥哥们,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表现的都极为出色,一个家族的强盛由此可见。这么一个在朝中有文有武的大家族所出的适龄嫡女指的婚不可能差,指给寄予厚望的儿子不正好给他增加资本吗?   第二,雍正是个大爱大恨的人,被他欣赏的人只要不背叛他他就会永远宠信你,不吝给予各种优待,甚至有些天真地希望这种美好的情谊能延续到下一代。   皇帝少年时跟李荣保有同窗之谊,极欣赏他的人品,在给儿子选伴读时甚至不顾李荣保人还在察哈尔就直接将他的嫡幼子傅恒选给了弘历,卖马齐的面子是原因之一,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相信李荣保教养出来的儿子不会差。同理,他对李荣保唯一的嫡女富察.云珠自是比别的家族的贵女印象更好,更早在心中认定是优秀的。这么一个人,如果云珠刻意表现得平庸,那他会不会一反先前的良好印象转而生出厌恶的心理,认为她有负富察家的教养?!   云珠不敢赌。   再者,雍正皇帝在位时的粘杆处和血滴子是出了名的,虽然她不曾亲眼见识,可她能保证富察府里没有皇帝的眼线么?不能。她自己有时能感觉到被人窥视,可她无法肯定那就一定是阿玛的侧室或小妾派来的,也许他们有着二重、三重的身份呢?也可能还有更为高明的,在她的不知不觉中就能将富察府的消息传出去的人存在,就算她防得了自己身边的还能防得了父母、哥哥们身边的?她要是敢弄虚作假,在皇帝看来就是欺君,那不止会连累整个富察家,她自己也不会得了好。   靠什么不如靠自己,反正她已经决定了成为一名古代优秀的大家闺秀,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她就不能藏拙。   不能改变即将登上的道路,那她只能更充分地装备自己。   家世、容貌、才情,她都不能缺。就算时光最终会带走她的美貌,她也要将最美的一面根植在风流帝王的心中,让他在其悠长的人生里即使出现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也不能忘怀曾经的自己。   做为皇家媳妇,做为皇帝的皇后嫔妃,地位权利什么的虽然重要,可最最重要的是皇帝的维护和宠爱,她要算计的,就是这个。   至于爱情,跟皇帝谈爱情?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当然了,她得让皇帝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个“傻瓜”。   只要他和他的女人们不威胁到她的生命、地位、孩子,她不介意当个“贤”后,否则,她也不反对让他提早驾鹤归西。   一切为了更高的利益。   一切为了享受生命。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舒适的床、美味的食物、充实的才艺学习、对未来的规划……云珠想着,比起末世充满了饥寒、背叛、杀戮……时时警戒的孤独,这就是神仙的生活。   重新穿戴梳妆完毕,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云珠领着易芽和灵枢向正院走去。   “惠珠。”看到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小妹惠珠飞快地从正院跑出来,嫣红嫣红的小脸上气鼓鼓的,云珠有些讶异,“这是怎么啦?”   惠珠瞪了她一眼:“要你管!”眼光落到易芽和灵枢两人分提的大锅上,又骂了句“马屁精”就跑走了。   灵枢皱眉道:“这二姑娘怎么回事?”平日里还好好的,虽然羡慕嫉妒大姑娘比她得大家宠爱,可是嫡庶的身份摆在那里,该有的太太也没少了她,几位少爷对她也不是不闻不问,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怎么这会儿连面子上的礼貌也不顾了。   云珠想了想,也不理这茬儿,继续前走。   二姑娘再怎么不好也不是她们能讲的,特别是在外头,被云珠培养得很好的灵枢易芽也住了嘴,紧跟在后面。   “阿玛、额娘。”一进正厅,李荣保和瓜尔佳氏正在说话,见她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脸上绽开笑意。瓜尔佳氏不等云珠行完礼便道:“快过来坐,正跟你阿玛商量给你堂姐送什么寿礼过去呢,有没有什么主意?”   云珠分明在他们眼底看到不快,不过他们既不说她也不问,心想八成是与小妹惠珠有关,与这问题反而没什么关联。   “送些贴心实用的就行,咱们家不是一向如此么。”   云珠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雍正二年堂姐夫(允祹)的爵位被一降再降,一来她们家不是那起子眼皮浅只看权势不顾情亲的,二来,她相信以她伯父(马齐)和父亲(李荣保)的老奸巨滑定能看出这不过是皇上为了三阿哥而铺的路……堂姐夫一来在先皇在世时示曾参与夺嫡,二来办事认真稳妥得过先皇赞誉,当今虽不至于隆宠对待却也最是放心这样的兄弟,所以眼前的冷遇反而可以更好地看清什么人可结交什么人不过是利益之交,没什么可担心的。“阿玛额娘可是在不忿那起子小人的落井下石?还是在担心姐夫府上的生活?”   那真是多虑了,就算少了堂姐夫那郡王俸禄还有堂姐那丰厚无比的嫁妆产业呢。她的想法直接摆到了脸上。   “哈哈,还是我们云珠心眼通透。”李荣保很是得意地捻须笑道。“听你额娘说你今天在庄亲王府玩得开心?”   “嗯,很有意思。”可能是受汉化影响,满洲贵女们虽不至于大字不识几个、鄙视琴棋书画等才艺,可也学得不如想象中高深,一般能写出首诗来就算了不起了,大部分人只是识字、会写、会吟几首前人的诗词罢了,其他的才艺也只懂皮毛,精通的稀少。不过她们的女红、管家理事、骑射等方面的能力倒是不错。参加这样的聚会有利于她更深一层地认识八旗贵女们的生活。   “开心就好,其他的不必多想,有阿玛和你额娘、哥哥们在呢。”李荣保是真正地疼爱女儿并没有大部份满人希冀女儿一朝成为贵人提携家族的想法,相反,他觉得家族是女儿的倚靠和庇护,而富察家的家族荣光向来是男儿自己挣来的。   掌中玉兰(下)   这是让她不必理会赫兰那等人呢。云珠笑逐颜开地点了点头,亲自在易芽她们端过来的一个小锅里倒了两碗汤出来分别端给李荣保和瓜尔佳氏,道:“这个是女儿刚刚做的,菊花猪肝汤,滋养肝血、养颜明目。”   “哪里来的菊花?不会是从庄亲王府拿的吧?”李荣保一饮而尽,自入秋以来,天天喝女儿煲的汤,喝得他气血越来越好,上朝时引得不少体力虚乏的老臣侧目。   瓜尔佳氏自是知道她们与会者临走都得庄亲王福晋送了不少新鲜菊花,没想到女儿转眼就将它们变成汤了。   “这可是女儿今天的奖品,我们它们做成汤,这样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嫂嫂们都喝得到,既分享了我的快乐又对身体有好处,总比将它们插在瓶子里空等着枯萎来得好。”   “又没说你什么。”瓜尔佳氏哭笑不得地轻斥了她一句,转头问蔡嬷嬷,“晚膳备好了没有?”   蔡嬷嬷躬了下身回道:“已备得差不多了。”   “走吧,今儿个你的哥哥们不来正院用晚膳。”瓜尔佳氏对云珠说道。   马斯喀不必说,早在康熙四十三年便去了,马齐、马武膝下子嗣少,只有李荣保这一脉人丁兴旺,为家族计,两人都将侄子侄女当自己儿子儿女教养,常常将人逮过去教导顺便留饭是常事。   “春和呢?”云珠蹙着眉问,“他又跟四阿哥在外面用膳?”   大哥傅广成、二哥傅清都已成亲四、五年,大哥的长子明亮两岁,大嫂舒穆禄氏目前正怀第二胎,二嫂马佳氏五月份刚生下长子明仁;三哥傅宁与三嫂西林觉罗氏成亲两年至今未育子女;四哥傅文今年八月份才与四嫂钮祜禄氏成亲,他们在府里有各自的院子和厨房下人,除了年节很少到正院用膳。   既成了亲就得学着顶门立户,瓜尔佳氏也不是紧攥着权利不放的人,她让新进门的媳妇各管各的院子,又从公中产业里分了一些宅子、庄子、店铺给他们——每个成亲的儿子都有,这相当于家中分给他们的产业,而李荣保还活着的一天,他们的吃穿住一切都由公中出。   云珠就很佩服瓜尔佳氏治理内宅的种种阳谋手段,早年瓜尔佳氏无所出时便自己做主替丈夫纳了妾收了通房,言明谁生下儿子就抬谁的位份,更将妾室所生的庶子都抱到跟前教养,赚足了贤惠的名声不说,还将制衡之道运用得淋漓尽致。这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会是哪个继承家业,不管有没有心思,这些小妾和庶子都得奉着她,久了,她主妇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到最后她没能生下嫡子,被她教养长大的庶子也不会亏待她。   对公中的产业,瓜尔佳氏更不藏着掖着,是盈利还是亏损,为什么,她都会拿出来谈,顺便教导孩子经营的方法、手段,有时要置产她还会询问他们的意见……到了他们成家时,分给谁多少东西,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不偏不倚。   更重要的是,富察家族乃满洲出名的军伍世家之一,对子孙的教养极为重视,男孩子早早就明白,家族是他们的根基,但要成就一番事业得靠他们自己。   “皇上有意让四阿哥开始领差,春和跟着四阿哥也能多学些。”李荣保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么多个儿子他最看好的就是小儿子春和,也不知是否女儿从小教养的缘故,傅恒不仅精通满汉文学,娴熟兵马骑射,更重要的是他办事能力极强,瞧他当上四阿哥的伴读后越来越得四阿哥看重就可知了。   她有点担心,“能者多劳是好,就怕贪多不精。”最重要的是包揽太多招人嫉恨。为人臣者,只要在一方面表现杰出就好了,太全……下场好不好是一回事,跟诸葛亮一样短命倒是可以预见。最近春和是不是表现得太好了?   不光是后宫的女人怕荣宠太盛,臣子也是一样,盈满则亏。富察一族就是在乾隆朝太盛,到了嘉庆上台看不过眼了,拼命地打压富察家才会使得煊盛了百年的富察家走向衰落。   所以说绝不能给奴才上位的机会,不然一朝得志,最惨的就是他们曾经伺候过的主子了。   春和会贪多不精?明显听出女儿话中有话的李荣保笑了笑,“他还小,慢慢会懂的。”   再聪明能干的人也得有个历练的过程才会慢慢变得沉稳,不过有个这么通透的女儿在一旁看着,他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这么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真要嫁入皇家么,想起皇宫那个地方,李荣保心中有些沉。   “多吃点。”给女儿挟了块鸡腿,看着她勉强放进嘴里轻咬、咀嚼,李荣保眼睛眯了眯,心想,要是能一下子养得胖胖的多好啊,省得皇上惦记。   遗憾的是自家女儿的好皇上似乎很清楚,前几天皇上留自己谈话,无端端地提起女儿,当时就让自己心中一突,后来找二哥私下里讨论,觉得皇上可能有这个打算,但还不肯定,毕竟当得起皇子嫡福晋的八旗贵女还是很多的……   “阿玛额娘,你们也多吃点。”云珠给他们一人舀了勺玉米松子百合,这道菜是她在现代常做的,营养丰富,穿到古代后让厨子做了出来,家里人也都很喜欢吃。   “好。”   此时温馨的一家子不知道自贵女们散会后庄亲王福晋对着云珠留下的那两首菊花诗爱不释手地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扰到了的庄亲王也看到了这两首诗,欣赏之余泼了自家福晋把冷水:“这富察家的姑娘固然文采风流,可惜,从这《问菊》中也可看出,心性太过清高,恐怕不适合皇家。”   庄亲王福晋心中虽也有庄亲王一样的顾虑,却是偏向云珠多些,闻言驳道:“她会这么写也是有缘由的……”说着,将赫兰等人当时的挑衅描述了一番,最后道:“诗词与音乐,是有灵性的,从中固然可看出一个人的才华,却不能由此断定一个人的品性,因为它受环境与作者个人感情的影响很大,不是吗?”   也不是没有风流负心的诗人写出深情款款的诗词啊,譬如那个元稹。庄亲王福晋暗撇了下嘴,想起果郡王福晋今天留下的那首菊花诗,“此花开尽更无花”?那才叫孤芳自赏好吧。   庄亲王摇了摇头,“你只须将你知道的呈上去就是,其他的自有皇兄皇嫂做主。”   “也是。”庄亲王福晋点头,她喜欢云珠,这种喜欢不受其他因素影响。再说,做皇家媳妇就好吗?想起自己夭折了的孩子,她眼色微黯。   ******   雍正四年九月十日,云珠那位一生都在护卫皇帝安全的领侍卫内大臣三伯马武在睡梦中逝世。   得了这个信,李荣保眼前一黑,他们四兄弟,大哥三哥善都是以武立身,身体看着比二哥和自己都强健没想到却早他和二哥而去……前两天,他还豪爽地让自己喝酒,说自己让女儿管得一点脾性都没有了……   “怎么会?”太突然了啊。   马武的夫人阿穆鲁氏红着眼道:“昨儿个晚上他心情好喝多了些,我还说他来着,没想到一早就怎么喊也喊不醒……”   是性格决定命运吧,让三伯不喝酒比要他的命更痛苦,这样也算是喜丧了,在满足与睡眠中离开,没有不舍、没有病痛。   不止云珠这么想,富察家的人也都看得开,很快就操办起丧事。   皇帝听说后,也以伯爵的等级赐恤,授马武三等阿达哈哈番,赐祭葬,谥勤恪。   镇国公(允祹)福晋的寿辰注定了只能在沉郁中度过。当然,富察氏也没想过要大办。云珠是等到丧礼完后才亲自补送了寿礼的,一过去就被留下小住。   云珠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给姐夫请安时也觉得他心绪有些低沉,一时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每日里私下给他们安排食谱调养身体。   父子(上)   “爷,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听小泉子讲三阿哥每天吃不到几口饭,人又不说话……”富察氏满是忧虑地说,心里也有些怨怪皇上,怎么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了他们府上呢,这办好办坏都不是个事儿。   “我再去劝劝吧。”允祹也跟着叹了口气,能帮着一点是一点吧,四哥也难啊,国库空虚、吏治败坏,登基几年几乎都是扑在案桌上过的……偏偏老八他们又教唆弘时跟着四哥做对,好好的一对父子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原来是弘时啊,那个让姐夫从郡王降到了镇国公的罪魁祸首。唔,历史上他是什么时候死的……雍正五年?那不是时间快到了?姐姐、姐夫在烦恼这个?也是,再怎么不好也是儿子,要是真给照顾死了,皇帝表面上不说,姐夫这个郡王在雍正朝岂不是再升不回来了?!   虽然前世看的电视剧及一些资料上讲弘时是被雍正赐死的,不过云珠并不相信,当年的九龙夺嫡闹得那样惨烈康熙还不是只圈禁了事,到了雍正这里,弘时也不过是跟着允禩走得近故意跟雍正唱反调……哪里就到了赐死的地步?以雍正的性子,将弘时驱逐出宗室后交给姐夫养赡未尝不是给他一条后路,为以后的开恩预留余地……只是弘时他自己想不开罢。   弘时是今年二月份被黜宗室住进镇国公府的,三月里云珠来这里小住时远远见过一次面,就在离她住的兰园很近的镇国公府里的后花园东北角,那里有一片桃花林,当时只觉得那夭夭丹彩美得连春光都分外煦融,他却带着一身的抑郁寡欢在那里发呆,与那美景成强烈对比,不过那天生的尊贵气质和俊秀的相貌还是很让人有人面桃花的感慨,那时她想什么来着,对了,就是:虽然没能见识到清穿文里盛传的桃花九风采,不过这位想必也不会差太多罢?   没想到才过半年时间,他竟抑郁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   就这么任他死去?   说实在的,这个人从历史资料上看就是个任性的,只活在自己感情世界里的,他死不死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跟疼爱她的堂姐有关系,难不成真要因为他让堂姐夫等到乾隆登基再复爵?!   云珠从来不认为弘时会是弘历的对手,为了未来,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对这些未来的“家人”的研究不能说透彻但也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基本上,从弘历一出生弘时就已经丧失了大半的继位权,另一半建立在弘历没被养残,因为雍正诸子的生母均是汉军旗出身独弘历的生母是满人,择立弘历为储君可以更好地团结满洲上层贵族,是稳定政治局势的必然抉择。   这一点,弘时不应该不清楚。   那他会跟雍正闹到这程度就是心结问题了,有一段时间他既是雍正的独子又是长子,想必性格冷硬不善与人处好关系的雍正爷对这个儿子太过“关照”要求过高,在后来又添了几个儿子又表现不均……呃,用一句话讲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对父子的关系真的很耐人寻味啊,云珠感叹地想着,可惜她不是腐女不是耽美狼,这个念头很快被她甩开了。   要不要管管闲事?说不定管了也没用……不过,还是试试吧,怎么说雍正这个皇帝也混得挺不容易的,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担心受怕心理上也过不去。   “姐姐、姐夫?”   “快点进来。”富察氏笑了笑,自云珠过来后她心情好了不少,这段时间一边是三叔的丧礼,她难过之余又要担心老父身体,一边又要操心三阿哥这个说不得碰不得的……哎,幸亏这两年身体经煅炼轻健了不少,不然还真捱不过来。看着云珠手上又端着瓷盅,“又炖了什么好汤?”   允祹也笑,不过这种好事他从不拒绝。   两人略带促狭的笑意怎么也看不到方才言谈时的忧虑。   云珠恼羞道:“什么食谱我没送过来?要不是姐姐姐夫这么懒我用得着一过来就天天钻厨房么?!”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喜欢吃?”富察氏揶揄道,这个小堂妹什么都好,就是对食物很执着,别家的闺秀喜爱的是弹琴画画要不就是刺绣,她倒好,这些东西学是学了,最爱的是却是研究美食,自己整日不离也就算了,走到哪儿都爱给人补身体……想到这里,富察氏又觉得她的这个爱好实在是无比贴心可爱,可不是,周围的人包括自己在内不都是受惠者么。   不过她也很讶异,同样的膳谱怎么她亲手做出来的硬是比别人做的好吃。   ——如果云珠知道她的疑惑,定会再次笑弯了她那双细长的眉眼,都是玉兰果的功劳啊。   “我是喜欢呀,汤是最养身体的呢。”她坦承不讳,“姐姐不喜欢啊,那我端走了。”   “可别呀,姐姐指着你的汤呢……三阿哥入口的东西越来越少,就这汤还能喝一碗……”富察氏无奈地看着云珠。   云珠笑眯眯地点头,掩去眼中的狡黠。见允祹喝完汤便上前另装了一份放进食盒,开口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姐夫,我觉得您还是请皇上来一趟比较好。”就算最后弘时活不了,皇上也有心理准备,不会太过怪罪。   允祹眼中精光一闪,眉尾一挑:“你觉得三阿哥有何心病?”   老狐狸。   云珠知道这个由满妃万琉哈氏所出被苏麻喇姑抚育长大的姐夫实际上并未同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温良无害,能从康熙末年的夺嫡中安然度过,并一直走到乾隆朝,还不给人懦弱无能的形象,可见其心机手段了。不过经历的越多,对皇家的感情便越淡泊,越是独善其身……做为一个外人她很难去评判这种行为好是不好,不过能挽回弘时的求生意志估计他也是愿意的,要知道他的皇帝四哥很有爱新觉罗家小心眼、爱记仇的毛病,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缺乏父爱啊。”   刚在门外听了一句的雍正爷脸“刷”地一下挂满黑线,苏培盛心头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听得屋内的允祹语意高深地微哼:“你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   “我这不担心姐夫和姐姐嘛,别人我才懒得说呢。”云珠不悦地呶了下嘴,这可是说真的,“三阿哥可不是笨蛋,能不知道他阿玛属意谁当世子吗,我就觉得他搞出那么多事儿来就是不忿皇上偏心、就为了让皇上注意他……其实,你们都将事情想复杂了,也许三阿哥最想要的不过是皇上的夸奖,不过是他阿玛轻拍他的肩膀说上一句‘做得不错’罢了。一个人有很多方面,读书好或者绘画好、做诗好……这些都不能说明他就能做好皇帝这份工作,就像皇上,我可没听说他在文武方面胜过他的哥哥弟弟们多少,可是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皇帝!三阿哥他应该也有他优秀的地方,只是他身为皇上长子,皇上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对他太过求全了,而三阿哥自己也没能想清楚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两个人都缺乏沟通,我才不相信外面那起子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乱说……呢。”不堪的流言大家都有所耳闻,这会儿就不必说出来了。   云珠顿了顿,她听到外面有人靠近本以为是哪个奴才,可现在她觉得不对了,是奴才怎么敢公然站在门外那么久偷听?   “大胆,皇上也是你可以评说的?!”允祹几乎不敢相信向来温婉沉静的小姑娘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语意没有半丝对皇权的惶恐敬畏。他有些担心了,觉得不能让她这种“胆大无畏”继续下去,否则总有一天会害了她。   几乎是瞬间她就决定赌一把,继续装着关心家人的少女口吻,继续道:“我可不敢评说,一切都是猜测,猜测!皇上虽然将三阿哥驱逐出宗室,可他是爱他的,不然不会将三阿哥交给姐夫照顾……可惜,他的心意太少人看出来了,三阿哥更是心结已深半点不能体会,不然也不会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点也不能体会皇上的辛苦,虽然这也跟皇上不善于与人沟通有关,可他做为一个儿子不能给皇父分忧也就罢了,还闹这闹那地添堵,这不是幼稚是什么?!我看姐夫不仅要将皇上请来,还得好好地将三阿哥骂一顿才行,当头棒喝嘛……”   还当他是皇子阿哥地捧着侍候着怎么让他开窍?更别说如今又加了个易碎宝贝似病体,深怕言辞重了他更看不开……那家伙不会是想着自己都病成这样了皇父还不来看他所以更萌生死志了吧?任性啊!   父子(下)   见允祹脸红一阵白一阵,富察氏头痛地抚着额,也不知这个小堂妹吃错了什么药。不过,“爷,云珠说的也有点道理,三阿哥再这么下去,难受的可不止他自己,皇上表面不显,心里头何尝不痛苦,这也是他的骨血……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抛开皇子身份,好好跟他谈谈。”   “就是啊,就算这些都是我胡乱猜测的,可让他们见上一面总是好的,也免得、免得将来后悔……”七情郁结,药石无医,除了自己看开,什么办法也是没用的。   允祹瞪了云珠一眼,叹了口气,“这半年多了,我们说的还少吗,他听不进去有什么办法?皇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只怕他们一见面又顶起来。”皇上也罢了,这弘时也不知怎么养了一副牛性子。倒霉的是自己,夹在这父子之间,想过个太平日子都不行。   “你们说话太婉转啦,听的人本就心结已深听着这不着边的话自是跟浮云一样没半点印象了,对死脑筋的人,就得直白点。”最好言辞如刀,一刀劈开他的大脑……不过皇上嘛,云珠看允祹的眼光就有些同情了,“至于皇上,关起门来你们也是兄弟,这也算是家事,该说的时候您尽管说,他恼就恼了,难道为着他恼就什么都不说?”   有机会教训他们的冷面四哥,估计连姐夫这种温文人都蠢蠢欲动吧?瞄一眼,果然在姐夫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兴奋光芒……囧,雍正皇帝,您那张“道德真君”的冰脸到底给了多少人怨念啊。   屋外雍正周身寒气不要钱地直往外飙,自己堂堂一个皇帝、一个哥哥,让弟弟训了像什么话?!富察家的丫头胆子挺大啊,敢这么教唆允祹……倒有了点几年前坚持李荣保辞官的气性。   想到前几日从皇后那里听到的这丫头写的两首菊花诗,那时就不觉得皇后给予她“气性高洁、目下无尘”的说法能概括她的性情,从粘杆处送上的资料虽然能看出她素日的娴静温婉,可在大局上,当断则断当舍则舍的魄力可是连许多为官多年的男人都办不到的。   人有多面性?说的不错。   跟来时一样,他转身离开,出了正院,他对躬身候在一旁的镇国公府大总管方得厚道:“三阿哥住哪儿?带路。”   “嗻。”从刚才皇上不让通传就进正院起方得厚就提着心,此时见皇上面上依旧不见喜怒,气息却温和不少,不由安了大半个心,小心地随在苏培盛身边指引道路。   ……   外头的气息消失了?就这么离开了?难道他来不是想看三阿哥么?云珠眼中闪过疑惑,遂又放开,反正是尽人事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事她犯不着干预太多。   她已确定了来人定是雍正皇帝,除了他,谁能在镇国公府来去自如,府上的奴才吭也不敢吭一声?!   呵呵,如果皇帝觉得自己不够温恭娴静不配为皇子福晋那可就再好不过了,配给哪个宗室勋贵她都觉得比乾隆好。   这小丫头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还不够胆战心惊是吧?允祹肃了脸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这丫头虽是好意,可要知道这世上别有用心这辈不少,这些话——”   “出了这门我不会再说的,姐夫放心罢。哎,这汤快凉了,要不让易芽去厨房提些温的来,再带些点心?”   “也好,你这丫头别的不说,这膳食调养上确实有一套,你姐姐这两年身子可强了不少。”   “云珠可不敢居功。”云珠盈盈浅笑:“主要是姐姐真心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跟姐夫白头到老呢。”   “又乱讲话。”富察氏外表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实际年龄却已三十八了,听了这话脸上也感觉一阵热辣,朝允祹道:“爷快去吧,过了点就不好了。”   “嗯。”允祹好笑了觑了她一眼,心中一动,多久没看到福晋这副模样儿了?走出屋外,一阵秋风扫过,想起弘时,又想起自己年已不惑却膝下凋零,福晋连殇二子常年吃斋念佛,心中一阵恻然。   “主子。”贴身太监刘禄走近低声道:“方才皇上来了,在屋外站了一会儿。”   允祹一惊:“人呢?”回想刚才并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但也难保皇上对云珠的印象变坏……思及明年就是选秀,允祹心中有些担心起来,自己内务府总管事务的职位若未免去就好了,至少选秀时能护着些。   “往三阿哥那儿去了。”   允祹闻言彻底放下了心。脸上现出一抹微笑,看来皇上是将那些话听进去了……至少不会怪罪云珠了。“去,到兰园找易芽,给三阿哥送些热汤和点心。”   “奴才这就去。”刘禄心领神会,躬身去了。   丫头,运气挺好。回头瞟了偏厅一眼,允祹背着手,缓缓朝书房踱去。   ******   回兰院描了会儿字,又将昨日画了一半的《秋庭观绣图》继续绘完。   “姑娘。”素问进来禀道,“国公爷有请。”   姐夫?不会是三阿哥又出什么幺蛾子吧?“知道了,东西先放着,我回来再收拾。”她朝一边的小丫环说道。   “是。”   云珠进了里屋,灵枢已经挑了套浅粉色锦缎旗袍并一件深粉色坎肩儿出来,云珠利落地换上,素问快速地给她重梳了个辫子,头上的髻却只略整了下,云珠挑了支红宝石攒成的珠花戴了上去,与衣襟处绣的那几枝紫红色的梅花相映成趣,清雅柔和里添了几分精神贵气。   到了正院,她便觉得不对劲,一路的奴才个个低眉敛目地大气儿不敢出……莫不是那位并没有走?   心下定了定,她放缓了脚步,进了大厅。果然,尽管没穿龙袍,可那明黄色的腰带还在呢,那凛然的威压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   “奴婢富察.云珠叩见皇上,皇上万福。”云珠完美地行礼参拜。完了,又给一边安坐的允祹见礼:“云珠见过姐夫。”   允祹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小家伙挺聪明的。   凭什么对着十二就行家礼喊姐夫,对着自己就大礼参拜喊皇上?!雍正有些不高兴地盯着云珠,发现这丫头一举一动优雅而自然,娴静又不失少女的俏皮,恭敬而无半丝萎缩拘束之态,五官气质清雅如枝上玉兰,不由又有几分高兴,李荣保生的好女儿呀,难怪马齐还有十二这么宠她……   家世好,容貌才情不错,品性也佳,再过一年,自己可不就能名正言顺听她喊“皇阿玛”了?马齐和十二再怎么疼爱她也只能干瞪着眼嫉妒了,哈哈。   这么一想,雍正的声音也缓和不少:“不必多礼,坐。”   “是。”半坐在下首的绣墩上,云珠目光四十五度角地直视着眼前的地面,一派沉静。   雍正见她雍容自若,端静自守,心中暗自点头,问道:“今年几岁了?在家都做什么消遣?”   云珠一一答了,又听他说道:“你父亲的身体养得不错啊,听说都是你的功劳?”   “奴才不敢。”云珠顿了下继续回道,“父亲的健康好转虽然与奴才孝敬的汤膳有些关系,可也需父亲每日不间断的散步保养配合,不然奴才也是不能的。”   “嗯,他自然是配合的,女儿让他辞官他也二话不说就照做了。”雍正语中说不出的意味。   哪有二话不说地照做?她磨了好久好不。   也不管雍正什么意思,她璨然道:“那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只有保得有用之身才会有机会报效皇恩,为大清做事。”   雍正愕然,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回答得漂亮!允祹眼中含笑,瞄了眼兀自沉思的皇帝,心想,小丫头不会是在提醒四哥那可怕的工作劲儿吧?!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雍正眯着眼,看着眉眼含笑清浅如水的云珠,摸不清她是不是借此在提醒自己……想到她的玲珑心思,也罢,承她这个情罢,难得她小小年纪不惧安危地关心弘时和自己,要知道,弘时目前的处境就连宗室也避如蛇蝎深怕受连累,更别说自己这个被扣了不少骂名的皇帝了。   “你不错!”雍正难得地夸奖,“在你姐夫这儿多住些日子吧……能爱乌及乌很好,有空儿,也怡亲王府走走,你那个交好的族姐不是弘暾媳妇儿吗?”说着,起身走了,他也是很忙的,今天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镇国公府了。   云珠郁闷了。   她可不傻,什么爱乌及乌,皇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顺道给三阿哥调理一下身体嘛,还有族姐从自己这里要去了不少膳食方子使得弘暾的身体大有起色的事儿皇帝肯定知道,他还让自己多往怡亲王府走走是打着让自己帮一下怡亲王?   历史上的怡亲王允祥是在雍正八年去世的吧,操劳过度外加鹤膝风?怡亲王这病很久了,多少本领高超的太医都不能完成的任务自己哪有把握啊?   ——此时的云珠还不知道,由于她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弘暾英年早逝的命运,连带着允祥的身体也在膳食的调理下比历史上的好了许多。   忙碌的生活(上)   “好了,安心地住下罢,我已经吩咐人跟你阿玛额娘说让你住到腊月再回去了。”见丈夫一脸轻松地回了书房,知道了事情经过的富察氏也心情大好。   偌大一个镇国公府除了她和丈夫及侧福晋管氏、庶福晋李佳氏、多锦氏、妾姚氏、李氏之外没有一个孩子,未免有空荡荡的感觉,有云珠在,她的日子可充实快活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天注定,丈夫嫡子及庶出子女都不少,可最终成活下来的竟只有庶福晋李佳氏所出的长女英兰,可也在康熙六十年被指到了科尔沁,每年要见上一面都难。   等明年选秀再请皇嫂给指个好生养的进府吧,总不能让爷没了子嗣送终……富察氏满心酸涩地想着。   “姐姐?”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事。”富察氏摸了摸小堂妹的头,心里暖暖的,觉得就是自己生的姑娘也就如此了,不由柔声道:“天也快冷了,不若再叫人给你裁几身衣裳。”   “我正长身体呢,做那么多穿不完多浪费呀。”额娘本就给她做了不少,再加上两位伯母送来的、堂姐给做的……她每年的衣服穿都穿不完。   “哪会有穿不完的,你长大了,以后出门的机会多,自是要多做些。”虽说未出门的闺秀常露面不好,可她们满洲姑奶奶也不大讲究这个,再说了,有皇上的旨意在,怎么也得走两趟。“刚好我这里有前阵子皇嫂赐下的不少皮子,顺便给你做几件冬天穿的袍子斗蓬。”   “是。”云珠无奈,只希望时间快快过去,好让她回到府里继续过着宅女生活。其实平日里她也是操心这操心那地顾着周边人的身体的,可那毕竟是主动,与遵从皇帝意思去做的被动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给她一种使命的忙碌感。   其实日子过得没什么不同。   卯时三刻(早上五点四十分左右,以下为便亲们阅读转成现代时间标记),云珠就起床,静坐了一会儿后开始在地毡上做半个时辰的瑜伽吐纳,完了梳洗穿戴,再到小厨房,将摘下的青色玉兰果里的汁放入跟杏仁一起煮的羊奶里,并将易芽一早做好的金丝麦饼、荷叶卷、金银馒头等分成三分,一份自用,一份给姐姐、姐夫,一份着人送到三阿哥处。   用完早膳,时间差不多到了早上九点,云珠到正院给允祹、富察氏请安,并跟在富察氏身边看她处理府务;十点,云珠回兰院,看书(医书、游记之类)练字一个时辰;中午十一点,易芽开始准备午膳(份例比照早膳),云珠用完午膳消完食时间一般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歇午觉,下午两点醒,继续她的才艺训练(诸如女红、绘画、弹琴等),有时会改成教养嬷嬷的选秀规矩或各种资料的补遗时间——感谢她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家世不错(与皇室、上层社会没脱节),规矩礼仪从小学到大已经融入骨子里,选秀前才不必抱佛脚。下午五点到大厨房看看现有的新鲜食材有哪些,订下晚膳食谱,晚上七点用完晚膳,消完食,再泡个澡,八点上床睡觉。   不过一日三餐的吃食更上心了些,她时不时要问一下那位安养中的三阿哥身体如何,吃用了多少……   至于怡亲王——   感谢末世前那本《梦回大清》的小说,因为它,云珠曾上网查了不少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的资料,连带“鹤膝风”这种病的症状及中医疗法、食疗也看了……就不知有用没用。   云珠的医学知道大半是末世时迫不得已学的,缺乏理论,穿到清朝后,因为预知命运,本着活命需要,下了力地研究学习一切与医药有关的知识特别是内宅争斗中可能用到的,可又理论多于实践,所以现有实际水平如何实在难说。   为保险起见,她央富察氏将为怡亲王主治的陈太医请了来,跟他探讨了不少医药上的问题,又关心了一下怡亲王的症状。   说到怡亲王的病,陈太医就一肚子的苦水,皇上关心他们这做太医的自然要全力以赴,偏偏怡亲王的“病”不好治不说,连“病人”自己都不上心,这什么事啊?   陈太医憋屈的表情云珠深有体会,她现在也挺憋屈的,人家是太医烦病人的身体健康是正常,可她一个八旗贵女操心这个算怎么一回事啊?   强权就是真理,她只得笑着慢慢跟他聊,将记忆中看到过的疗方提了出来,问陈太医这样是不是针对性比较强,对怡亲王的病症是不是效果比较好?   “奴才觉得格格提的设想极好,若是病症初期始至少可以有效控制……只是,怡亲王的病情已经影响到了肺,奴才也没有把握……”陈太医有些迟疑,这位格格对医药方面的知识懂得不少,在食疗上的见解更是让他惊艳,最让他惊喜的是她没有一般大夫的那些条条框框,思想极为开阔灵活……她提的医疗、食疗结合再加上合理的煅炼,极具见地。可惜,没能早几年知道,如今,设想的这些疗方没经临床也不知还适不适用。   允祹和富察氏的感觉是比较吃惊的,没想到云珠一个十三岁(实岁)的小姑娘竟懂得这么多,尽管只是一些理论上的,可从她谈到食疗这一块时小脸焕发出的自信神采,还是知道她是很有把握的……再一联想到平日里她给众人制订的食谱,两人不由心有所悟,感情小姑娘一直是在用食物调理他们的身体健康啊,她是有目的性有针对性的,而不止是泛泛地做一些好吃的、滋补的东西。   陈太医回去后,对怡亲王的病症有些了解的云珠开始想着要怎么入手。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在乾清宫养心殿,雍正也正和怡亲王说起她。   没想到四哥留自己下来是请自己喝茶,允祥极为讶异,以前做为皇子的时候四哥可是一心向皇父表明自己“天下第一闲人”的意愿,这种泡茶、做农活的事儿也常干,可自登基后他勤政的势头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劝也劝不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估计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极古怪,不然四哥不会一脸没好气,将半满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到他面前。“怎么,朕就不能没事泡泡茶?”   “不知是什么样的好茶有这样的待遇,臣弟可得好好品品。”允祥笑眯眯地,难得四哥有这样轻松的时候。不过这茶味,还真一般般。   “不过是前日听到一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的话,心有所感罢了。”以前就没少被皇父批评“急躁”,可不正是如此么,登基后见着空空的国库、腐败的吏治、不稳的边境,他怎么不急?一口气扑到政事上,身体也渐渐有崩垮的趋势,再看看模样显得比自己还憔悴的老十三,真有些不是滋味啊。   允祥闻言一怔,慢慢地咀嚼着这话,觉得大有道理。   “十三,弘时跟朕说了,他既出了宗室就不想回了。”雍正有些怅然,对弘时他不是没有懊悔没有自责,可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就算如今自己愿意收回旨意,他那个自尊心强、跟自己一样骄傲倔强的儿子也是不愿回来了。   不过,他总算没有真正地失去他。   十二哥居然能将弘时拗回来?允祥再次吃惊,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他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雍正苦笑:“他想‘死’。”这个儿子是真的什么都看开了。自己悄悄前去镇国公府探了他三次,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允祥好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弘时说的“死”是假死。有一瞬间,允祥觉得有些嫉妒起来,当年他被皇父那般厌弃的时候也没想过脱离宗室永远消失在“历史”里,弘时跟自己还是不一样的,自己比他有野心,如果弘时是想向四哥证明自己,那自己除了想向皇父证明自己不逊于他的任何一个儿子外还想向天下人证明,他爱新觉罗.胤祥也有大抱负。   “然后呢?”   然后?“谁知道那个臭小子想干什么?也许出海吧。你觉得他能和弘历处得好吗?”雍正再次苦笑,他还是了解他的几个儿子的,弘昼还好,那小子机灵,能屈能伸,可弘时,明着跟弘历已经顶了这么久了,果真让他向弘历伏首认低就能相安无事?   允祥一愣,没有说话。做皇帝的能做到像四哥这么信任自己的少吧?别人都说四哥刻薄寡恩,可是只要是忠心跟着他的,他从没亏待过,底子里是个重感情的……弘历,他如今能在四哥和大臣面前做到兄友弟恭,可谁知他心里怎么想呢,真是这样儿四哥也不会选他继承大统了吧。   弘时,不退也得退,只是这回,他是想透了,心甘情愿了。只要他“死”,他对弘历的威胁也就消失了,他的妻儿也才能有个安稳生活。   “李荣保的女儿如今正住在镇国公府,十二和十二弟妹的身子骨得她调理可好了不少。”雍正忽然又道。   想必皇兄那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就是从她那儿听来的吧,允祥莞尔。“小姑娘跟弘暾媳妇儿跟她交好,给了弘暾媳妇不少药膳方子,臣弟这身子骨也沾了点光。”   “所以朕让她多在老十二那儿住些日子。”雍正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回头让弟妹邀她到府里玩,我想让小姑娘也帮你调理调理,她当初可是将李荣保生生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四哥——”允祥眼睛有些发红。   “累了,就休息。四哥如今也想通了,这大清啊,想要治好了,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咱们得跟它慢慢挣!”   ……   忙碌的生活(下)   “姐姐。”傍晚的时候,傅恒到镇国公府,给允祹富察氏问过安后便匆匆来到兰园。   到的时候,薄阳浅照,淡淡的红色霞光染在一身月白色绣如意银纹琵琶襟式旗袍的云珠身上,衬得人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宇间的书卷清气淡了两分,粉嫩娇娆之色增了三分。   傅恒脱口喊道,这一刻无比清晰,自己的姐姐如娇兰玉树,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到时候,她就是属于未来的姐夫的……   “春和?怎么过来了。”云珠眉眼弯弯,霞光闪耀在雪玉般的小脸上跟染了胭脂似的极为动人,她将手从晒得半干的玉兰花瓣里抽出,露出晶莹皓腕,青葱玉指,任着素玉拿来温热的布巾将手擦拭干净。“将它们收起来罢。”她对一旁的小丫环吩咐着,朝傅恒走去,将他拉进厅里,“还未晚膳吧?正好一起用。”   “好的。”傅恒咧了下嘴,挥了挥还有些发酸的胳膊肘儿,问:“姐姐这几日住的可还好?”   “当然好。”   刚巧三阿哥处的小泉子和富察氏那儿的卢嬷嬷等几人过来兰园拿膳食,傅恒见了眉头皱了下,“怎么,镇国公府的大厨房不开伙吗?”   这小子,说话这么刻薄!云珠拉着他进厅里,素问几人将饭菜端上后就机灵地回到了口门守着。“难道你忘了三阿哥住姐夫这里了?给姐姐、姐夫送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说着将碰到皇上的事低声说了。   “那姐姐不是很辛苦?”傅恒坐下,开始喝汤,慢慢地,完了才开始吃饭菜。   “不过在食谱上多费些心思罢了,大多时候是易芽动的手。”云珠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吃饭要细嚼慢咽,要姿态优雅……这功夫,她练了近十年才炉火纯青,刚开始穿来那会儿,看到什么都想往肚子里塞。   用完晚膳食,两人又到花园散了一会儿步,傅恒回去时云珠将自己新制的玉兰花花茶拿了一小罐给他:“带回去给额娘阿玛喝,喝的时候拣一两颗扔进茶盅里就行。”顿了顿,又叮嘱道:“惠珠若要讨,让额娘另拿好茶给她就是,这花茶我制着不易,常喝可以养颜美容,秋冬更可以驱风散寒……好处可不小。”   傅恒打开一看,一股馥郁的香气喷薄而出,跟珠茶一样,每一片玉兰花花瓣都被晒干、炒揉成了一颗颗滚圆的珠子,淡淡的黄色里夹着一丝丝的褐红,漂亮极了。“行,我知道了。”   对于小妹惠珠,傅恒也不太亲近,虽说是唯一的妹妹又养在母亲名下,可毕竟不是同胞,且因为与云珠亲近,他比其他的兄长更清楚惠珠活泼可人的表象下有着与姐姐较劲的心态,比如父亲的宠爱,但凡姐姐有的她也要有,她若没有必要想着法子争取……更奇怪的是有时姐姐孝敬给父亲母亲的东西她看着好就向他们索要,弄得姐姐不爱护照顾妹妹一般。   傅恒小时候看不过去还跟瓜尔佳告过状,瓜尔佳氏却由着她争强好胜,明面上从不亏待她,有时她开口了还在自己的份例中多拨了些给她……更任着她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柳姨娘亲近。毕竟是幼女,虽不是嫡出,李荣保还是疼的,可到最后他最疼的还是云珠,两个女儿哪个更贴心更优秀一目了然。   傅恒慢慢的也懂了。   瓜尔佳氏对于内院的争斗和手段从不隐瞒她的亲生孩子,而云珠从小也没少教他厚黑学,及一些处世之道。   这两年惠珠有所察觉,改了不少,可这阵子随着云珠即将参加明年的选秀,新衣华服珠宝首饰不断地往辛夷坞送,她又有些坐卧不安了,虽然她还不到选秀的年纪,可父亲已老、生母只是个妾,同胞哥哥傅谦还只是个少年,她自己不争取谁还会为她着想?   不是云珠矫情,而是两人嫡庶有别,惠珠想从嫡母那里得到公平本身就不可能,更何况李荣保了,能跟雍正谈得来的是什么人?脑子里装的就是忠正思想,再怎么疼幼女也不可能在待遇上越过嫡女,更别说云珠的性格才华实在比她好太多。   连她的同胞哥哥傅谦都打心里更喜欢云珠,尽管因着是同胞妹妹的缘故他不得不多顾着她些。   “姐姐,你说,皇上让你暗中给三阿哥调理身体不会是打着什么主意吧?”傅恒还是有些担心,这皇帝不会打着让姐姐做三阿哥的侧福晋吧?   “能打什么主意,别胡思乱想,就是看二伯父的面上也不可能啊。”云珠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是,以自家的家世及在朝中的影响力,皇帝是不可能将姐姐指给一个驱逐出宗室的皇子的。傅恒点了点头,放心了。   “姐姐,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四阿哥的生日快到了,他还得想想送他什么礼物呢……头疼。   “走吧。”云珠送他,顺道到正院给富察氏送花茶。   允祹在听说这个花茶具有驱风散寒通窍、治头痛……等功效时跟她讨了一罐。“皇上一定会喜欢的……”他微笑道。   云珠囧,为什么要皇上喜欢啊,他喜欢能不将她指给他的风流儿子吗?   算了,是祸躲不过,她这次大派送本来就是特意针对皇帝跟怡亲王的,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让她的玉兰花和果汁的神奇效果做用到他们的身体上。   “对了,正想让秋月通知你一声呢,怡亲王福晋下了帖子邀我们明天到怡亲王府做客,你可要好好准备。”富察氏说道,按她的意思她也不愿在选秀前让小堂妹跟她的妯娌们有过多的接触,扎眼不说,也不定能得好,可惜圣命难违。哎,反正云珠既在皇上心中留了印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去处估计皇上心里也有谱了。   “知道了。”   第二天,允祹进宫,富察氏带了云珠来到怡亲王府。   “十二婶安好。”珺雅做为嫡长媳又是云珠的族姐,一早就被怡亲王福晋安排了坐陪。“好。”都是族亲,富察氏对珺雅印象也很好,虽然很少往来。   “给福晋请安。”云珠给含笑睇着自己的怡亲王福晋行了个礼。“不必多礼,你是云珠吧,我听庄亲王福晋提起过你呢,说你的菊花诗写得好。”怡亲王福晋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窈窕,穿着一件玫瑰紫云锦旗袍,外罩一件青金色绣如意银纹马甲,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富贵尊荣,不但不给人刺目的距离感觉,反而觉得她言笑更为可亲。跟富察氏打了招呼后她就亲切地拉着云珠坐下,给她拿果子点心吃。“我很喜欢你送的食谱呢,在珺雅那儿抄了一份,你可不要不高兴。”   “怎么会,那些方子也是别人教我的,我很喜欢就巴不得人人也喜欢,不然也不会跟珺雅姐姐分享了。”   这绕了一大圈的,怡亲王福晋知道她是避免说到自己操心丈夫和儿子身体的事,心里觉得这姑娘不仅谦让有礼还挺体贴人意的。   “对了,这个是我自制的花茶,泡茶的时候放一颗进去很香,常喝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尤其是驱风散寒……嗯,还可以排毒,美容养颜。”这装花茶的瓷罐子可是她富察氏特意给她找来的,白地青花,极清雅。   “是么?”驱风散寒?排毒?怡亲王福晋有些惊喜,因着药膳食谱的缘故她对云珠倒是有些信心,知道她不是说空话的,这花茶果真有这效果那给丈夫用不是正好?!丈夫一开始不就是风寒入体才得的鹤膝风么?陈太医也说了,医食双管齐下的话丈夫的身体也许能有起色……至少不会更加严重。   “是啊,这是玉兰花制的,它本来就有药用价值……它还可以拖面麻油煎食或蜜浸吃呢。”   “你可真是心思灵巧……”   “可不当您这么夸,您没去过‘金英会’不知道其她的姐姐才是心思灵巧呢,能用菊花做出那么多有新意的点心和花茶。”   “要我说,可贵的是你的心意,额娘,我说的对不对?”珺雅说道。   “说得对。”怡亲王福晋笑逐颜开,对富察氏道:“姐姐有这么个妹妹陪在身边也是有福。”   “是啊。”富察氏应道,云珠跟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分别,反观十三弟妹,生的嫡女小小年纪就被抱养到宫中,等闲也难见上一面,大了还要远抚蒙古……室宗女,能活得幸福的也少啊。   ……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怡亲王府雕梁画栋自不必说,里面的摆设极为厚重典雅,自有一股沉稳大气,虽时已入秋,花园里四季花卉四处点缀着亭台楼阁、回廊荷池,一路可见,有清芬簌簌的桂花树、高大的银杏树、香樟树,更有云珠喜爱的玉兰树……   “啊,这里也有玉兰树。”云珠的表情很是欢喜,末世前她最喜欢的花木未必就是玉兰,可末世后,她觉得自己跟玉兰简直已成了一体,自然只会将它摆在第一位。   带她来游园的珺雅好笑道:“你真的很喜欢玉兰树。”不但在自己住的院子种满了玉兰,连院名也起为辛夷坞。现在好了,连玉兰花茶都出来了。   “你不觉得它很美吗,严冬刚过,春风始指,它就开始千枝万朵地绽放,纯洁、素雅、美丽,可食,可入药……”   “说得好,‘紫粉笔尖含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这玉兰花既有莲之美,又不若莲出之于淤泥……可是极为高贵的花呢。”随着清柔的声音响起,蔷薇花丛后转出两个女子来。   走在左边的是一位身穿浅黄色洒紫花地旗袍的双十年华左右的丽人,只见她脸若银盆,眼如明星,双眉斗长,红唇丰满,鼻梁虽略低了些,却也被她用深浅的脂粉补足了,看着很是大方宜人。   站在她旁边的则是云珠在庄亲王府见过一面的纳喇.海霍娜,她正笑吟吟地盯着云珠,脸上的表情有着见到熟人的亲切,不过云珠是谁,上辈子能在末世混了七八年的哪能看不出她眼底闪过的那丝妒意。   自己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才艺,□不输人,会遭嫉是正常的,只要这些人不怀恶意就好,云珠回了个笑,虽然听出方才出声的是她却也没开口,她可没忘现在是在怡亲王府做客呢。再说,刚才这海霍娜念的诗后面那两句“芳情相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可不适合说出来。   “原来是大嫂。”珺雅含笑道,“纳喇姑娘也来了。”   “打扰了。”海霍娜行了个福礼,“正想去给福晋请个安呢,不想有客。”   “太客气了,纳喇夫人近来可好?”珺雅避开了她的话。   海霍娜依然面不改色地温声回道:“请了王太医诊脉开药,已好了许多……”   原来是弘昌的嫡福晋纳喇氏,她父亲是骑都尉色尔敏,家世算不上高,不过指婚的时候雍正还未登基,弘昌也只是一个皇阿哥(当时的怡亲王还只是一个贝子品级)的庶子,倒也匹配。   只是雍正登基,做为一直支持雍正的铁杆兄弟允祥水涨船高不但被封为和硕怡亲王还出任议政大臣,纳喇氏在家族里的地位相应地也提高了不少,她也懂得拉拢势力,渐渐地与家族佐领三泰的女儿海霍娜常有来往。   以海霍娜的家世及才貌是极有可能被指给宗室甚至皇子的,纳喇氏这也算是投资。   几乎是立刻的,云珠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干系。   “是啊,没想到这么巧,镇国公福晋也带着富察姑娘来做客。”纳喇氏向来不将这个妯娌放在心上的,嫁进府后就知道了弘暾这个嫡长子是活不久,指的福晋出身也不比自己高多少,子嗣更是至今没有,有什么好清高的?打着药膳的名头……不就是想跟马齐关系拉得近些嘛,大家彼此彼此。   “是啊,婆婆下了帖子请客,我这是奉命带云珠来花园走走呢,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珺雅仿佛听不出纳喇氏话里的讽刺淡淡地回着。   纳喇氏面上一僵,随即又笑:“是么,正好一道,正想去给额娘请个安呢。”   自己的爷虽是长子,却也是庶子,嫡母自己生有嫡子怎么会重视?纳喇氏有些愤愤地想着,即便弘暾是个活不久的药罐子,嫡母倚重的还是富察氏,哼。   珺雅瞅了云珠一眼,见她面无异色,便浅笑道:“也好。”她也摸不准婆婆下帖子请镇国公福晋过府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谈。   海霍娜也在一旁但笑不语,她是个聪明的,就算看出什么也不会插嘴,会跟这个族姐往来也只是看在怡亲王的份上。   纳喇氏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道白影扑了过来,她吓得“啊”了一声,身子一闪,花盆底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那白影落到了地上,却是一只浑身雪白有着一双美丽金褐色眼眸猫儿,它轻巧地踱着步子,走到了一旁的榆树下。   “露娜!”一位身穿海蓝色长袍的少年闪了出来,弯身抱起了小白猫,轻轻抚着它身上的毛,转身对着纳喇氏和珺雅躬了下身:“大嫂三嫂安。”   珺雅还未开口说什么纳喇氏已抢白道:“弘晈,你又放这蓄生出来吓唬人,还好我没事,要是被抓伤了怎么办?”   听这话已被吓了不止一次了,怨气十足。   弘晈很是无辜地看了看一旁的珺雅,对纳喇氏道:“大嫂不是没事吗?露娜不是故意的,它喜欢你才每次逗你玩儿呢。”   云珠差点笑出声来,她可没漏看他眼底的那抹狡黠,纳喇氏更是气得差点气歪了眼,“谁稀罕跟它玩了,你别以为能每次都护住它,好在没吓到客人……”   “你们吓到了么?”弘晈转头看看在纳喇氏站稳后就放开手的海霍娜又将眼光移向一直浅笑不语的云珠身上。海霍娜顿了顿,有些答非所问地道:“它看起来挺聪明的,平日里很听话么?”浑身雪白,又慵懒地微眯着眼,乖乖地伏在弘晈怀里的猫儿对小姑娘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它很调皮,不过不会故意伤人的。”弘晈道,眼睛看向云珠。   跟一只猫儿讨论是不是故意?傻了吧。云珠想起前世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吓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言外之意自己脑补吧。   众人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弘晈脸上一亮,“你是傅恒的姐姐是不是?傅恒可真厉害,我从没打赢过他。你说话也很有趣。”秀气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突然发现原来她这么美,这清雅娴静的气质、细润柔腻的清丽,宛然如兰,醇香似酒,要细看细品才能体会其中真味。   虽说满人不太计较这个,可毕竟是未经选秀的八旗贵女,珺雅忙道:“好了四弟,我们正要去正院,你可还有什么事?”   弘晈微愣,摇了摇头:“嫂嫂们自去。”又对纳喇氏道:“方才吓到大嫂弘晈给大嫂赔不是啦。”虽然这个大嫂总爱骑到他们头上摆出长嫂的模样让人看不过眼,不过大面上的礼节弘晈可不愿有让人说嘴的地方。他又不自觉地瞄了盈盈俏立的云珠一眼,心里头从未有过地微微发热。   回到正院的时候怡亲王不知为何回了府,正从在上首与怡亲王福晋、富察氏说着话,云珠等人一怔,遂上前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坐。”怡亲王允祥自雍正登基便封王又成了总理事务大臣,几年下来身上积威日重,再怎么言语温和仍有着上位者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云珠倒也罢了,毕竟是混了两世的人,又见过雍正,抗压能力强,而海霍娜惊喜之余就免不了有些拘束了。   怡亲王温和地问了两人家里几句就起身回书房了,不是他不够热情,而是招待女眷是福晋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好多管的。当然了,他这次回来也是有心,想着看看能得皇兄欣赏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性情。   没想到连纳喇家的姑娘也见着了。相比富察家的姑娘,这纳喇家的姑娘在京中的八旗人家里是颇得赞誉的,往日也听福晋讲过,容貌性情理家女红才艺都不错,可今天一看,气度上到是不如这个没什么声名的富察.云珠,难得小小年纪对着自己竟能恭敬而不拘谨,神态如水般流畅自然,清澈无伪,只是有些小女孩的好奇……皇兄出于爱护的心理让人家小姑娘劳心劳力的,不好奇才是怪事。   皇兄这次眼光不错……   说起来,对于雍正看人的眼光允祥是不予置评的,他看上的人无论是田文镜、隆科多、年羹尧……好吧,精明强干是有了,可不知是他们本性的缘故还是皇兄太过纵容本的原因,田文镜倒还好些,隆科多和年羹尧最后都一个个妄自尊大、逾越本份……落得个抄家身死的下场,本来他还想着这李荣保的女儿会不会也是个表面乖巧内里有心机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爷。”怡亲王福晋带着两个丫环端了东西进来。   “怎么来了?”允祥问着,转眼就看到丫环盘子上微散着热气的汤药,不由苦笑了下,伸手接过递来的汤药一口饮尽。   挥退了丫环,怡亲王福晋蹲下,亲自撩起允祥的袍子裤脚露出他肿大的膝盖,将上面的药巾掀开,用温水拭净,挤出里面的粘性黄液,再拭净,这才将早就调弄好的一直放在炭炉上煨着的糊状物厚厚摊放在白色布巾上敷了上去……   允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膝盖处一阵热辣、刺痛,“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用着跟以往不同。”   “云珠用大蒜头、李树皮、生姜、蜂蜜……还有一些菊叶、花瓣碎末调弄的,说可以逼出患处的湿毒来,爷觉得怎么样?”怡亲王福晋将他关节周围用白布巾带包好固定,这才将其他替换下来的东西归拢好。   “整个膝盖骨热热地,有些刺痛……要敷多久?”   “只要三刻钟就可以揭下来了。”   允祥点了点头,他这病没能治好大部分原因是他忙于政务没那个空闲时间敷药、喝药、休养,这方子不占用太长时间是最好不过了。   “爷觉得云珠这孩子怎么样?虽然平日里没少听珺雅提她,可今日一见臣妾真打心里喜欢。”这容貌、气度,还有娴静的性子,哪一样她看着都喜欢,若真的……倒也不错。   “不错,做皇子嫡福晋绰绰有余了!”   难道?他这话让怡亲王福晋有些迟疑了,爷让她下帖子邀十二嫂跟她的侄女儿过府,她还以为他是相看上了想求旨指给弘晈做嫡福晋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怎么?”允祥何等样人,妻子脸上异样的神色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方才,晈儿跟我打听云珠——”说打听是往婉转里说,其实她那儿子根本是直接跟她说喜欢,想让云珠当他的嫡福晋。   她这个儿子可还从未这么直接认真地跟她要求一件事。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性格温和,虽然这些年跟丈夫感情融洽恩爱,但大部份也是与丈夫从皇子时期的风光、夺嫡时的艰难自己一路不离不弃培养来的。她大婚时丈夫身边已有了感情深厚的侧福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不但管着府务并育有长女,跟着又生了庶长子,风头气焰简直盖过她这个嫡福晋。丈夫对内宅的事不上心,无法体会她处处受制的苦,嫡长子弘暾也是在肚子里就受了那些阴私手段才伤了根本……也因这事,丈夫才冷了瓜尔佳氏护起她这个嫡福晋,而她也开始记住这刻骨难忘的教训,一方面管理府务、镇压内宅,一方面忧心长子身体……结果,护得她最多的到头来还是她的次子弘晈。   若不是他明里暗里针对弘昌那不知眉眼高低的福晋,自己在这怡亲王府的日子还没这么轻松。   “胡闹!”允祥站了起来,想起腿上还敷着药,又坐下,皱眉道:“他才几岁,正经的不学好,就……他什么时候见到云珠的?”被妻子反瞪得有些蔫的他又讪讪地问了一句。   “不就今天,在花园那儿见了一面……”怡亲王福晋悻悻地说着,末了仍有些嗔怪:“你生什么气,云珠我喜欢,你也觉得好,这证明咱们弘晈眼光不错不是?虽然弘晈现在年龄还小,可像他这么大指嫡福晋的也不是没有,云珠只比他大一岁,刚好。”   “好什么!”允祥没好气,“你以为天底下的好姑娘都等着你儿子发现啊,皇上早订下了。”   啊?!不会吧,皇上和云珠?   “别想歪了,我想着皇兄是想将她指给弘历或弘昼做嫡福晋的……若不是皇兄的意思,我能叫你下帖子请吗?”他可没那功夫去注意人家小姑娘是好是坏,他还想着明年的选秀可以轻松一下不必替儿子相看呢(侧福晋和妾在他想来根本不需要特别在意),以弘晈的年纪等到下一届秀女再留心不迟。   哎,这可没办法了,总不能跟皇上抢儿媳妇吧。“皇上怎么会知道云珠的?”怡亲王福晋嘀咕着,恨自己早早就听说了云珠的好却没想到这一茬,到手的好媳妇人选竟被抢走了。   “三阿哥不是养在十二哥府上吗,云珠也恰巧住那儿,皇兄去看的时候碰上了。你不知道,皇兄本来就欣赏李荣保……这李荣保如今虽领着闲职,他的儿子皇兄却格外关注,都是好的,这唯一的嫡女又怎么会不多注意一些?”   他一注意,这富察.云珠还能不显出来?!小姑娘本来就多才多艺姿容不俗,亏得这些年被富察家藏得密密实实一点风都没透出来。   “跟弘晈好好说说吧,这秀女怎样还轮不到咱们家做主呢。”允祥叹了口气,弘晈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自小就有主意,性格偏又有些随性、懒散,等闲不争不抢,一入了心就怎么也放不下……不过,富察家的小姑娘他也只见了一面,应该不会太往心里去吧?“有空让他多读书练武,别把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根本给丢了……”   “知道了。”怡亲王福晋无奈地听着他啰嗦,想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吩咐门外的刘禄叫人打些热水再拿些干净的白布条来。   松开绑着的绷带,揭下敷着的软膏,她对着他腿上的穴位慢慢地揉按着,只见允祥膝盖骨上胀肿的患处不断流出黄中带着青白的粘液,旁边还有早先留下的不少干净布巾,她不断地擦拭着,惊喜道:“这药膏很有效啊,这么多脓流了出来!”   是比往日多了些。允祥见她揉得额际出了汗星,不由怜惜道:“下次还是让那些奴才来吧,太辛苦了。”管着府务不说,以前操心弘暾的身体,如今操心他的,嫁给他,她也没能享多少的福。   “辛苦什么,能为爷尽点心我很开心呢,如果能替爷承受这苦……我也是愿意的。”怡亲王福晋温柔地朝他笑了笑。“再说了,让奴才们动手,我也是不放心的。”   这时,刘禄领着几人端了温热的水及布巾等物进来,她也不再说,让他们将东西放下,就仔细地替他清洗起来。   可怜的弘晈跟自家额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后回了院子,书也看不进去,睡也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云珠那清丽无比的容颜,一会儿心喜,只道自己定可心遂人意,一会儿又担忧,阿玛会不会觉得自己年龄太小,不同意……   ——这娃,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就算他阿玛想插手也不行。   筹谋(上)   从布库出来,吴书来立即机灵地递上了温热的毛巾,禀道:“主子,熹妃娘娘派了春兰姑姑来问,待会儿您要不要去景仁宫用膳。”   “知道了。”弘历淡淡地应着,心想这段时间额娘让自己到景仁宫用膳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见傅恒整梳理完出来,问道:“春和,一起到额娘那里用了晚膳再回吧?”   以前小还无所谓,现在他大到再常在后宫用膳不是给人话柄么,再说,景仁宫的饭菜不见得多香,规矩又大。傅恒摇了摇头,“《古今图书集成》又新出了一册,我早跟明心斋订好了,一会儿赶着去拿呢。”   有机会到镇国公府蹭姐姐做的饭,他才不要在宫里吃呢。   是买了送给他姐姐的吧。   “行,那我不留你了。”弘历很羡慕傅恒跟他姐姐的感情,他兄弟虽不少,但却从没有像傅恒跟他姐姐那样亲密那样相互依赖的,就像他对他的阿玛、皇额娘、额娘一样,他们是亲人,但感情却像隔了一层始终淡淡的。   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从小他就被抱养到嫡母那儿抚养,可照顾他的多是嬷嬷和侍女太监,到了四、五岁更是长时间念书习字,再大些又增加了骑射武艺……承欢膝下的时间少,十二岁又被皇玛法接进宫中教养,再跟着,阿玛登基成了皇阿玛,君臣父子、皇子、储位更是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远。   有时候,他也嫉妒福惠对皇父的撒娇、弘昼面对皇父时的玩世不恭,甚至连弘时对皇父的叛逆反抗他也羡慕,他们那样才是普通人家父与子的相处情形吧……   有时候必竟只是有时候,弘历转瞬就将这种情绪抛诸脑后,他小小的时候就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跟其他兄弟是不同的,其他的兄弟生母皆是汉军旗出身,只有他,他的额娘是满人,他身上流着纯正的满洲血统,而且他也自小养在嫡母跟前算得上是半个嫡子……世子之位,乃至将来的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各人追求不同。   相信这个认知他的三哥弘时也是清楚的。不过他那个早就失宠的生母齐妃显然不太清楚,或者清楚却不愿意去接受。   也许是出于早年与皇额娘、年贵妃、额娘等人的恩怨,也许跟几个哥哥的早逝有关……他也听过模糊的一些话语,却不愿去追究,那早就过去了,她再不甘愿又如何,于大势没半丝影响。   他只是没想到他那看着聪明的三哥竟闹到被皇父驱逐出宗室的地步……   外面传的那些流言说他们争储、兄弟阋墙……真是可笑,他有必要吗?兄弟里也不是只他一人聪明,只是各人性子不同,却只他能耐下心认真学习,只这一点,就最为被皇父看重。以皇父那性子,他能看着任性的三哥、不着调的五弟身披龙袍即位?!   而且,以弘时的聪明他不会不明白,只须他爱新觉罗.弘历这个人消失,他即位的可能便大增……而从小到大,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没有。皇父是有暗中维护着他,可这种维护也并非是严密到没有机可趁……可见,他那个叛逆成性的三哥也不是真心要争。   说不定是做给他额娘看的吧。   他心中暗自撇嘴,当然,也不排除弘时遗传了他那个额娘的没脑……   连他的生母钮祜禄氏也一样,弘历觉得他阿玛的女人……啧,都无味至极。皇额娘手段不错,可惜人太过端庄了;李氏看得出年青时相貌不错,可惜识字有限没什么脑袋;额娘嘛,虽然顶着满洲著姓大族的姓氏,可是气质上还是逊了皇额娘一些,容貌也是清秀有余美妍不足;耿额娘嘛,倒是健美善谈,不过也是才艺平平;倒是年贵妃,才貌不俗,可惜总是病歪歪的,还总爱霸着阿玛将阿玛的其她女人都得罪光了……也不见得是个聪明的……   他未来的嫡妻会是怎样的?他常想,她一定是端庄大方的,一定是温柔又俏皮的,她善骑射,可她又会与他谈诗词,她应该也会理家,更能帮他将后院管得和睦无比……(作者语:小乾子,你做梦呢!)   “儿子给额娘请安。”弘历一进景仁宫偏殿就给熹妃钮祜禄氏行礼。   “快起来!”熹妃亲自从榻上起身将他扶了起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漾着淡淡的欢喜,“可是累了?春兰回来说你在练布库。”   “儿子不累。”   “嗯。”熹妃看着这两年个子抽得厉害,显得有些偏瘦、身形却发显得挺拔潇洒的儿子,心中满是欢喜,终于有了点大人的模样,再想到待会儿要说的事,心中滋味又复杂无比,这个儿子,她未曾实实在在完完全全地拥有过就要给别的女人去负责照顾了……以后,他的重心就会放在他的妻儿身上了。   掩下心中淡淡地妒意,熹妃对旁边的秦嬷嬷道:“准备开饭吧。”秦嬷嬷应声下去准备,她又笑着对弘历道:“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燕窝炒鸡丝还有苏造肘方。”   “那可太好了,儿子正想着吃这个呢。”弘历高兴地应着,熹妃听他这么说更是笑容满面。   这时,秦嬷嬷领着人已将各式菜品端进了偏厅,其中弘历爱吃的肉类菜就占了七、八道之多,另还有蒜茄子和酸黄瓜并几样秋冬难见的青菜。熹妃亲自为他盛了碗鸡笋粥道:“尝尝,这是额娘特地吩咐人做的,先暖一下胃。”   “谢谢额娘。”弘历笑眯了眼,生母的关爱令他很是服帖。   可能是下午跟傅恒练了好一阵布库的原因,弘历感觉比往日饿了不少,吃起饭来格外香,不过他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大约有八、九分饱就停下了筷子。   令人撤了盘碗,熹妃跟弘历坐回榻上,端着宫人进上的奶茶,闻着那香浓的味道并不急着饮用。   “弘历,过了年宫里就要开始准备三年一度的选秀了,你皇阿玛的意思是在这次选秀里给你和弘昼指嫡福晋,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弘历顿了一下,“相信皇阿玛会不会亏待儿子的,额娘,您到时可要帮着看看,不孝顺您的可不能要。”   熹妃忍不住笑了开来:“选秀,那可是看家世才貌品性,一时半会儿的可怎么看得出孝顺不孝顺呢。”   “怎么看不出?谁家的女儿不是家里教养大的,她们可不比儿子……依偎父母膝下,是不是跟父母贴心,有没有友爱兄弟姐妹,也是能打听得到的。”弘历侃侃谈道,“儿子没别的要求,只是想着以后儿子没在阿玛额娘身边时她能代替儿子孝顺长辈……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要求……能指给他就说明那人通过了皇父的标准,还能差到哪里去?!这一点,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熹妃被他几句话哄得笑逐颜开,好半晌,才啜了口奶茶道:“前阵子我倒是听庄亲王福晋夸了一位姑娘,听说是马齐的侄女……我让你舅舅打听了一下,别的不说,光她父亲李荣保那生儿子的劲儿我就觉得不错。”她对那些诗啊词的,可没什么兴趣。   李荣保?那不是傅恒的阿玛吗?弘历一呆,立即地,脑海中就浮现了远远见过的富察.云珠的模样。“那不是春和的姐姐?”   “春和?哦,那个极得你心意的伴读?”熹妃一顿,“居然是他姐姐?”   “嗯,他跟他姐姐感情极好,以前还在儿子跟前说过几回,这两年都不提了……他的哥哥们倒都是不错的,现在还有几个当着御前侍卫呢。”   富察家倒是不错,子弟看着都是出息的,可前阵子领侍卫内大臣的马武去世,马齐也老了,李荣保虽然看着还好,毕竟只是领着个闲职……熹妃想着,这事儿还得再考虑考虑,好在,这一届乌喇那拉家没有年龄适合的女子参选。   话题暂时搁了下来。   筹谋(下)   进入腊月,云珠被接回了富察府,开始新一轮忙忙碌碌的生活。   这个月份里的第一个重要日子是腊月初八,这一天要喝腊八粥,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   在腊月初七晚上,云珠和几个嫂嫂在瓜尔佳氏的带领下开始洗衣米、泡果、剥皮、去核、精拣,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葡萄干以做点缀,然后在半夜时分开始煮,再用微火炖,一直炖到第二天清晨,这腊八粥才算熬好。   这种活动对于节日风俗越来越平淡化的现代人是很有吸引力的,至少,穿到清朝后云珠每年都是兴致勃勃地参与,她比这时代的人有着更深的感悟与珍惜。   说起来腊八粥并没有一定的规制,各家有各家的方子,有咸有甜,还有加羊肉丁和奶油的,总之花样繁多。不过这些年因为有云珠偷偷放入玉兰果,她们家熬的粥不管咸甜都分外香,很得好评。   熬好的腊八粥要先敬神仙祖宗再分赠亲友,一定要在中午之前送出去。除了腊八粥,今年云珠还发动几位嫂嫂并惠珠用枣泥、豆沙、山药、山楂糕等有颜色的食物捏做了八仙人、老寿星、罗汉像、不倒翁及鸡鸭鹅等可爱小动物。   今年,李荣保也有幸得到了皇帝赐的腊八粥。富察府人多,每人一口也就完了,其实也就是个荣耀,宫里的粥还不如自家的粥熬得好吃呢,尤其看着三岁的明亮扭着小身子自己吃得满嘴都是,更是觉得喜兴。   晚间,瓜尔佳氏见李荣保闷闷不乐,就问:“老爷怎么郁郁不乐的,难不成被皇上训斥了?”这不是乌鸦嘴,满朝文武没被皇帝训过的……还真没有。相反,今天李荣保可是得了许多官员想得还没有的上赐腊八粥呢,往年宫里赐下的大多数是宗亲,朝臣么也就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才有这荣幸。   李荣保长叹:“皇上要是训斥到还好了,我跟你说,皇上可能看上我们家云珠了!”   “老爷是说……四阿哥和五阿哥?”瓜尔佳氏惊疑不定地问,明年选秀要给两位皇阿哥拴嫡福晋的风闻她也听了,只是从没想到会落在自家女儿头上,因为在别家看来可能是极荣耀的事,在瓜尔佳氏和李荣保看来……还真不如指给宗室强,指给宗室,要是女儿过得不好了,他们父子一群人招呼一声,压上门去,也能讨几分公道,这要是进了皇家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吞啊。   李荣保无言地点了点头,这皇上待他愈亲热,他越是惶恐,女儿这遭怕是逃不掉了。指给四阿哥,将来八成入主中宫,那样的生活能轻松?能幸福?自古以来有多少个能做到?!指给五阿哥也没好到哪儿去,虽说将来不必面对三宫六苑的,可与皇帝年龄相当的皇子的福晋是好当的?将来怕与五阿哥都得算计着过活。   “这可怎么办?”瓜尔佳氏有些焦虑,“云珠虽然聪明,可要镇压……只怕是不够的……对了,去年皇后娘娘不是给四阿哥指了个格格是佐领翁国图家的吗,跟咱家可是一个姓,应该再指一个同姓的嫡福晋吧?”   李荣保顿了下,还是摇头:“难说,翁国图跟咱们这一支虽是同姓,却早出了五服……哎,我们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你多教教她吧。”   该教的早教了,云珠也一直做得很好,可后宅的一些阴毒手段,听过跟面对是完全不一样的,面临抉择的时候她的女儿能下得了手吗?皇家后宅争斗比之公侯府第惨烈程度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就算有保姆丫环照顾、有丰富的食物、温暖的被窝、更有太医在……每年没出生就落掉的或者出生了养不到几岁就夭折的孩子还是很多。   瓜尔佳氏沉默了,本来女儿的规矩选秀是不需要再特别请教养嬷嬷教导的,可现在她决定了,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请人多教她一些罢,至少将来能够多一分防范和自保。   “女儿养得太好了也愁啊。”他还得想想今后自家的出路呢,还能跟着以往一样,全家子弟都往皇帝身边、往战场上送?显然是不行的……不是外戚有不是外戚的好处,只要有能力,就能凭着实打实的功劳在朝中稳盘根基庇护家族,可一旦成了外戚,这皇帝身边的护卫、带兵的将领就不能全是他们家的,那太危险了,情份好时还不觉得怎么样,情份不好就想着你们家有篡位的本钱了。   哭笑不得地瞪了丈夫一眼,瓜尔佳氏也淡定了,她本来就是个理智型的女人,如今知道女儿大有可能嫁进皇家,自然要开始重新为女儿盘算了。   首先,贴身嬷嬷管事嬷嬷还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及陪嫁家子的人得选好了,培养好了,确保忠心、能干、没有让人动手的地儿……   其次,是家族所能动用的力量,皇宫侍卫那边三伯(马武)经营了十几年,现在人是去了,可自家几个儿子在那儿呢;最重要的还是内务府,与内宅息息相关……公公曾担任过内务府总管,几位叔公也有里面留有人手,这些都能用到……   再有,争取早日诞下嫡子……这个不是问题,云珠的身体很好。   还有,嫁妆,这个得重新拟定了。   最后,敲打敲打族人,可不能拖女儿后腿……嗯,老爷应该有些想法,找个时间商量一下……   第二天,李荣保夫妇难得地同时出现了黑眼圈,惹得一干儿女频频关注,调皮些的还想着,阿玛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瓜尔佳氏也没空去管别人的想法,昨晚思考的事儿都得开始筹办起来,还有新年的一堆子事情……她想了想,决定让几个媳妇都担起来。   自家的腊八粥向来供不应求,瓜尔佳早早留了一些,以示有剩,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过了两天,她就把粥并一些积下的米粮让管家送到京城有名的寺院,加入寺院向外舍粥的份里,为全家积德。   到小年还有十来日的时间,她本想从娘家及侄女(允祹福晋)那儿找几个熟悉宫闱阴私的嬷嬷来教导女儿,不过这个提议一开始就让李荣保给拒绝了,理由很充足:“这个时候动这个太明显了,皇帝知道了怎么想?”不是女儿能不能躲开皇子福晋命运的问题,而是他们富察氏一族的立场问题,要知道他们一直都是秉着忠君爱国的真正本事立足朝堂的,要是行为稍有变化……影响的就是一族的未来。   没办法,只能自己和几个心腹嬷嬷上场了。好在瓜尔佳一族从来就是与皇家联姻的大族,这里面的事情瓜尔佳氏也学了不少,再加上她几十年的宅斗经验,再给女儿加强一下还是可以的。   富察.云珠本来还想着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一个她做为满洲姑奶奶的新年呢,整天带着小明亮不是剪窗花儿就是准备一些新年的吃食,连带着惠珠也受了感染抛开了以往地算计整日地跟着她们闹……没想到快活的日子没过几就又开始了紧凑的学习生活。   惠珠开始还旁观来着,后来见她在嫡母及几个嬷嬷的教导下学得那么辛苦……还真给吓住了,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学规矩礼仪,生活不如嫡姐那么愉快风光,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背后她比自己还辛苦……   ——小姑娘完全脑补过头了,好在经此一事,她的心结也淡了不少,此后对着云珠面上也能做到守礼,不再冷面横目的。   腊月二十,李荣保进宫领了“福”回府,同时还有上赐的“克食”及大小荷包三人,紫毫貂皮二十张,火红狐皮十二张,羊皮十二张,灰鼠皮十二张,宋锦、缂丝、云锦各两匹……另有广橙、哈密瓜等鲜果。   就算是浙江巡抚傅敏收到的也不过是御书“福”字一幅,汤羊一只。   就算李荣保知道这是皇帝借他的手赏给女儿的,可别人不知道啊,在众大臣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他冷汗涔涔地回了府,面对的却是怡亲王府送来的一堆年礼。他无语了,这怡亲王是吃错药了?他这几年不是谨言慎行,不与朝中大臣往来过密的吗,怎么突然给他家送了这么多贵重的年礼?难不成,女儿的那些药膳花茶竟真对他的病症起了效果?还是单单只为暗示他,他的宝贝女儿被人订下了?   这种隆宠真是让人压力山大……   不管如何,这两位都不是自己能跑去质问的,他还是继续他低调的“养病”生活吧,李荣保嘴角抽了抽,学起了“装聋作哑”这一招,不管谁上门来探听都打太极装迷糊。反正他领的是闲职,不怕被人说“老糊涂”。   雍正在养心殿看到粘杆处送来的关于富察府的各种资料,笑得直拍腿,这李荣保实在太有趣,跟这么有趣又识相的人做亲家真是再好不过!   可怜的李荣保完全不知他真相了,皇帝跟怡亲王的厚礼确实是因云珠“有功”才赏的,她羡上的药膳方子及玉兰花茶,不仅让怡亲王这些年愈发沉重的病疾有了起色,连带着他因案劳太过而引起的神经性头痛都有了减缓的趋势,身体感觉也轻缓了不少,不像过去那般虚沉……   这么大的功劳不得不赏,不过不能明着来,只能借着这个机会了……没想到把李荣保吓得够呛。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上)   整个新年李荣保过的那个辛苦啊也只有他的嫡妻瓜尔佳氏能体会了,而且李荣保能躲她能躲哪儿去?亲戚不能不走吧,就算你躲府里不出门也阻止不了“热情”的命妇们上门探望啊,没办法,照样几个媳妇儿全上……   云珠对自己惹下的这“祸事”有点愧疚,便建议二老到小汤山“度假”,理由是:“阿玛额娘年纪大了,正是享儿孙福的时候呢,这里有哥哥嫂嫂们支应……你们走开,他们也有话说,难道那些人还追到庄子里去不成?咱们家在小汤山修的庄子放着不住多可惜啊,现在的天气泡温泉正好呢。”   李荣保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瓜尔佳氏拍板:“这种事情往后多着呢,哪能一遇到就躲呢,我和你阿玛还应付得来……至于温泉庄子,”想起回京两年女儿还没去过呢,瓜尔佳氏微笑着说道,“等过了上元节,阿玛和额娘带你去住几天。”   云珠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发傻了,古代人对新春本来就重视,怎么可能抛下一大家子跑去庄子住,又不是现代,节日黄金周流行出去旅行或农家乐。再有,瓜尔佳氏说得也对,做为世家大族执掌中馈的当家太太,对于皇恩,只有感激,连带着随这皇恩而来的种种状况都不能有怨怼之心,他们觉着是躲清闲了,可上边的人不定这么想……也许会因为这种行为而觉得富察家不识抬举呢。   于是她也定下了心,回复了以往的淡定娴静,一边继续看着瓜尔佳氏及几位嫂嫂各显神通付应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嬷嬷们给她讲的各种宫斗宅斗招数,计较着明年选秀比较可能胜出的秀女。   要知道满洲著姓大族里有着适龄秀女的可不止他们富察氏一家,下任帝王的皇后到底出自哪一家就看这回的了……李荣保本身虽不起眼,可顶不住他与皇上有旧谊啊,而且马齐不是进了二等伯吗,再出个皇子福晋也说得过去。可也只是说得过去,本来谁都没将富察家这一代的嫡女放在眼里,可庄亲王府举办的“金英会”上云珠的表现已教人开始注意,再加上新年皇上对李荣保的厚赐……这就不得不让人嘀咕了,皇上真不会看上他们家了吧?!这明着不好问,试探试探总可以吧?于是趁着春节往来便利,勋贵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夫人路线。   算一算,明年的秀女出身官宦世家著姓大族的有:(正黄旗)忠达公图海之后三等公府的马惟耀之女马佳.马珍媛;(镶黄旗)累官户部、礼部、兵部、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三朝国史》总裁官的伊桑阿之后给事中伊克善之女伊尔根觉罗.淑兰;顾八代嫡孙女,二等轻车都尉顾苏之女伊尔根觉罗.顾珍;(正白旗)佐领三泰之女纳喇.海霍娜;另有几个统领之女博尔济吉特的……   唔,再加上如今的察哈尔总管布坦之女巴林讷穆.赫兰,虽然云珠对她印象变坏,但在外人眼里她的条件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令云珠感到奇怪的是历史上弘昼的嫡福晋吴扎库氏此时并未听到什么关于她的风声,要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个正二品的满洲镶红旗副都统呢,藏的可真够深的。   “姑姑、姑姑!”明亮见陪他玩积木的姑姑又走神了,“不是说要给我搭个车车的吗?”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清楚地鄙视她,说过的话不算数。   “对不起啊明亮,姑姑这就给你搭。”云珠随手搭了个现代火车。   “这个不是车车。”不就一个长条形状嘛,一点都不像马车。   云珠黑线,难道让她搭个古代马车?虽然她智商挺高的,但不说明她会玩这种玩具啊!“明亮啊,姑姑不会搭,要不你搭给姑姑看?”   “好吧,”明亮大方地表示原谅,不过:“姑姑上元节要陪明亮到外面看灯灯。”   “你怎么知道有灯灯可以看啊。”知道要讲条件了哦。切,你搭的也不怎么样啊,一团疙瘩,是马车?一点也不像。不过不能打击孩子,“嗯,这马车搭得真好看……”   “我听嬷嬷和小环她们讲的,她们说会有很多漂亮的花灯,还有明亮最喜欢的兔兔灯。”明亮看了看自己搭的,忍不住又一副“你很笨”的模样:“姑姑,我这搭的不是马车哦,而且一点也不好看……”   云珠囧了,这是什么破小孩啊。   “姑姑,你还没答应陪明亮去看灯灯呢。”   小孩子一脸的渴望,云珠忍不住心软道:“姑姑替你跟你阿玛额娘讲讲,不过得他们同意了才能带你去。”   明亮人小鬼大:“姑姑答应的话他们就一定会答应。”哎,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瞧他的玛法还有叔叔们多疼姑姑啊,她说什么都会答应的。   鬼精灵!云珠忍不住啃了下他白嫩嫩的包子脸……   明亮再次教育他这个爱咬人的姑姑:“不要咬人,咬人痛痛……”   他不知道他这么一副微皱的眉头的小正经模样让人看了更想咬吗?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云珠猥琐无比地抱住他,“明亮,小亮亮,我们来玩咬咬吧?”所谓“咬咬”就是云珠将小包子抱住不让他挣扎,在他胸颈脸蛋处乱“啃”,一副吸血鬼的模样……但凡有点怕痒的小孩都会又怕又忍不住发笑。   “不要!”三岁的明亮可不是刚两岁的时候,不仅话说得叽呱流利连动作都敏捷了许多,趁云珠一个不注意就跑开了,“不要跟你玩。”他要去吃凉糕吃苏叶饽饽,不跟姑姑一起了。   呵呵。   云珠也不过逗逗他而已,她认为这个游戏很能让小孩子认清自己的能力,不会想着离开侍候的奴才偷偷溜出去玩儿……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拍花子”可不比现代的人贩子少,技术也很高超的。   ******   从十一月起,弘历就被雍正扔给了吏部尚书察毕那、理藩院尚书特古忒、兵部侍郎图理琛等人,学习观摩他们是如何同俄国使节萨瓦等人关于中俄定界展开谈判的。   这种谈判一开始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说话就本着绕弯、试探、直刺、威胁……等等,再加上翻译,加上大清本着礼仪之邦要让这些洋鬼子见识大清的繁华跟强大,等到谈判告一段落,雍正下了旨意让内大臣四格等人过了新年再往楚库河与俄罗斯使立石定界,腊月已过了一半。   这一次,虽然中间颇多不耐,更有天气上的种种不便,可弘历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于国与国之间,寸土不让寸土必争的尊严,没想到战争也有这样在谈判桌上进行的……总之,在青少年时的这种经历让他在耐性方面大有长进,更充分看到了这些平日温恭的臣子底下的老辣弥姜。   本来他更喜欢像傅恒这种英气勃勃,满腔热血的少年、青年,可现在,他明白了,老臣也有老臣厉害,不能因为平日看不到,就忽略了他们圆滑的表面下那强悍的能力。   听了他的工作总结,雍正还是很满意的,弘历才十七岁,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安排他在完成学业之余跟在不同的臣工身边学着看他们是怎么办差的,让他认识到种种不同性格、职能的人和他们或明或暗的处事手法……而他也不辜负他的期望,文学修养、弓马骑射都不错,对臣工、人性也渐渐能有所了解,骨子里那种属于少年的飞扬跳脱也磨了不少。   都说知子莫若父,他自己的性格是再难改了,即便改了,也不适合目前的大清,可他却能培养他的儿子将来继位可以用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作风手腕缓和自己处事过于刚硬留下来的种种矛盾。尽管平日里他很少跟儿子相处,但他们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特别是弘历,这个他将来的继承人他更是重视。   弘历从小就有生于皇家的每个皇子所特有的心气高傲,但他这种又别有不同,他是那种自己认为好的,就千好万好,别人说的他都不入耳,他认为不好的,只要不挡着他碍着他,他也随意——这也可以说是无情,因为随时可抛弃!而且,这小子爱美色,只要赏心悦目的,就忽略其人的一些缺点……做为帝王来讲,这样的习性显然有着成为昏君的潜质,做为天性要完全拔除他的这种性格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一方面磨掉他性格上的自高自大,一方面培养他性格上的其他优点,诸如学习。   弘历在学习上确实胜过他的其他几位兄弟,不是说他聪明才智高,而是他完全能抵住其他娱乐上的诱惑,坚定地充实自己朝着自己心中的目标前进,直至到达。只要在他的学习过程中让他明白,什么样的人都有其适合的位置和用处,什么样的事和人不能光看表面……相信,他会自我收敛的。   只要明白自己心里想要的,就能忍下种种诱惑,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是为君者的特色。只要有这一点,其他的有什么不能培养的呢?   雍正满意地觉得这个儿子性格上的某些优点还是很像自己的,比如跟自己一样地执着、坚韧。(鱼:只要您没那么早死,这小乾子确实还可以雕琢得更好一些,加油吧,四四。)   当然了,弘时性格上的爱较真、弘昼性格上的跳脱顽劣,他是坚决不承认是自己遗传的……就连弘历的爱美色,他也觉得是从熹妃那来的,那个凌柱,就是个爱渔色的不是吗。   春节对于皇帝来讲并不是节日,反而在国事和宗室上有更多的事务要处理,所以弘历少年不但没有很快被放了出来,反而被他皇父以熟悉政务的名义留了下来帮忙处理堆成山的奏折……话说,因新年的关系,各地官吏上的折子真的很多啊,可惜大多是讲一些恭贺敬祝之语……亏得皇父早年有下过谕旨,奏折要切实简要不要堆砌华丽词藻。被谈判磨去了不少躁性的弘历再度被这些言之无物的奏折恶心到了。   怨念很深的弘历少年完全不知往年很是在春节放纵他们这些儿子玩乐的皇父之所以会将他抓来当壮丁完全是最近看粘杆处送来的资料被刺激到了!瞧瞧他那内定的儿媳教导她那三岁的小侄子用的都是什么玩具(益智),说的都是什么话:“再长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迈开双脚也无法到达哦”“山积而高,泽积而长,什么东西都是一点一点累积来的,认字也一样……”“玉不琢不成器,好的东西要不断地打磨才能发出光彩来”……   相比之下,他老人家对儿子的教育真是太松懈了!没办法,弘时不想回来了,弘昼整日不见踪影,福惠身子骨不好,就弘历吧,不雕琢他雕琢谁呀……   ——完全将云珠把她侄子当成汤圆搓扁揉圆的某些变态教育忽略了,话说雍正皇帝,您其实对看好的人也是觉得千好万好什么都好啊。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中)   上元节,皇帝在乾清宫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雍正带着两个成年儿子在宴上频频与臣工宗亲喝酒,心情显然很好。这一点,弘历和弘昼地都感受到了,他们虽未真正地涉入军国大事,但皇宫是什么地方,整个大清的政治权力中心,从得到的一些信息里他们已经能推测出皇父登基后的艰难,吏治的腐败,几位参与夺嫡失败的皇叔的不甘臣服,边疆地方的叛乱……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可他们那个被皇玛法赞许“坚刚不可夺其志”的皇父硬生生地撑下来了。   可以说雍正四年是颇具转折性的一年。   吏治整治得差不多,多年的政治对手、胆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朝臣被圈的圈、赐死的赐死,颁下的各种改革也有了良好的开始,更重要的是今年川陕总督岳钟琪又平了乌蒙和镇雄土司的叛乱,为他的武功添了一笔。国内,西藏、青海、准噶尔已平,就算有波澜那也是小水花不值一提,国外,中俄边界也已底定……他真的可以松口气了。   所以,虽然国库紧张,这一年的上元筵宴还是办得有声有色的,连看得不想再看的喜起、庆隆二舞也觉得有些新滋味了。朝臣百官见皇帝没在冬日里飙冷气寒碜人,也开始放松地看起由朝鲜、回部、金川番子番童等上陈的百戏……   筵宴进入□后,在鸣鞭奏乐声中,皇帝回了宫,众人舒了口气,终于宴毕了,出宫出宫,这大冷天的,还是回家吃香甜香甜的汤圆比较较热乎。   弘历弘昼相视一眼,顿时明白彼此眼中接下来的打算:华灯初上,不看美女干什么?回阿哥所睡觉的是傻子。不过,嘿嘿,还是要回阿哥所打扮一番的,暖帽、冬袍、皮靴……务必要使自己看起来英俊潇洒又不会泄露身份!   ******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带着明亮“走百病”的云珠、惠珠和几位嫂嫂在众位哥哥及家丁的拥护下出了府门,顺着大街游看,往有河桥的地儿走,见桥必过,这样才能渡厄、去病延年。   每看到一次她都要感到震撼一次,也许是古代大家闺秀的生活过惯了,很少出门的缘故,但云珠也明白,现代在时整个国家的带动下或许有些地方举办起活动烟火能起到不俗的声色效果,但要说到那种感染人的氛围及这种张灯结彩、游人熙来攘往的热闹劲,还是比不上这古代的。   在这里,仿佛是整座北京城都活起来一般,人们可以过桥摸钉走百病、到潭柘寺的民间香会那里看太平鼓、秧歌、高跷、舞龙、舞狮……也可以在街旁参与店家的猜谜、投壶等活动,更可以游灯市……在这夜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出门,没有阶级尊卑,没有规矩桎梏。   走了一段路,傅谦带着两个家丁护着惠珠去看舞狮去了,成了亲的几个哥哥又带着嫂嫂离开,傅宽傅新傅玉三个似乎有约,也跟着离开,留下傅恒带着几个家丁护着云珠和明亮一路游了下去。   “姑姑,那是什么灯?”小家伙指着一个上大下尖,笼口还有几片长长绿叶子的灯问。   云珠看去,原来是一盏用竹篾编外面糊白纸的萝卜灯,就说:“这是萝卜灯。”   “为什么做萝卜灯呀。”   为什么?家家户户挂灯,富贵的自然挂绢纱做的彩灯宫灯,上头或描绘了翩翩仕女或神仙,或画上鸟飞花放、鱼跃福门……穷人家挂的自然是瓜果雕的、竹蔑通草秸杆编的……甚至从河里起的冰雕的灯了,不过,一样是花灯焰火照耀通宵,同样是浪漫的游乐情怀,喧闹达旦。于是她指着明亮手里的那盏兔儿灯道:“因为要引兔兔来啊,兔兔最喜欢吃萝卜了。”   这是方才给小明亮买的兔子灯。   “哦。”小明亮点点头,一副真明白了的可爱模样。傅恒看得偷笑不已,云珠白了他一眼。   “哇,姑姑,你看你看,那个灯好漂亮哦。”   那是一盏冰雕的鲤鱼灯,整个灯呈淡淡的粉红色,身上的鱼鳞清楚可见……刚才看的冰灯也不少,可都是小件的,哪像这盏鱼灯,有一人张开双手那么长,高也有一尺多……真不知是怎么维持着不化开的,要知道寒冬虽未过,可也有十来日未曾下雪,河道里也有冰在开始融化了。   人间灯火,天上月明,周遭虽然喧闹,云珠却忽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寂寥。   “嗯,是很漂亮,姑姑想起一首冰灯的诗,你要不要听?”   “要。”她说什么明亮都会点头捧场——除了“咬咬”。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晖映月阑。出海鲛珠犹带水,满堂罗袖欲生寒。灯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未语东风暂相借,来宵还得尽余欢。”   清柔的嗓音,还嚼之带香的好诗,使得原本正要进入望海楼的几位客人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位福气些地凑近一位身材颀长,身着藏绿绣如意云纹长袍的清俊少年低声道:“主子,是富察少爷。”   春和?弘历斜挑了下眉,唇角微弯地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带着与友人相逢的微微欣喜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慵懒漫不经心地往声音处瞅去——   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不能也无法逃脱。   她伫立在清晖中,仿佛从夜空中的明月而来,落到了人间,正迷惘着往何处去,何处归……   “四阿哥!”傅恒吃惊地喊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这一喊,不仅云珠回了神,弘历也瞬间清醒来来,满怀欣喜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儿。   只见她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穿镶粉色边的浅黄色素锦旗袍,外罩着一件珠粉色绣银色玉兰花暗纹镶白色毛边立领马甲,身姿娉婷,俏立莹光闪闪的冰鱼灯旁犹如阶堂芝兰玉树般,清贵优美。   她的秀发乌柔亮,只清爽简单地在头上盘了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子并两朵浅黄色的绒花,下半部份的头发也编成一条乌溜溜的辫子从衣领处盘垂到左胸处。   她容貌秀丽绝伦,粉嫩的肌肤细致完美,淡棕色的眉细密疏淡纤毫可见,细长的眼睛如点漆般,清澈如水,静如星空,尾波极长。她的鼻子小巧微翘,透着点俏皮可爱,薄嫩粉润的唇也与一般的樱唇不同,不丰润线条不够完美,然而它生在这张脸上竟显得格外的轻灵可人……   突然间好像被一块大石撞到了心上,他不但觉得心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连喉咙都分外干渴,他不知道,原来春和的姐姐竟这么美。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下)   随着傅恒的喊声,云珠也抬头往站在台阶上的人望去,只觉得那人头戴黑貂暖帽,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袍,青玉腰带,黑色皮靴,衬得他身材挺拔,肌肤白皙如玉,相貌比之见过的雍正皇帝更为清俊些,轩眉、狭长深邃的眼眸、挺鼻、唇红齿白……虽然少了那种赫赫威仪的成熟味道,可也一派风流贵公子模样,只是此刻的表情略呆了点。   她不知道她清水般的目光令那人心中掠过了一丝失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想要拥有的发烫感觉。   “见过四阿哥。”她轻福了下身,避开那灼人的目光。见了历史上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她心中出奇地没有半分激动,她早过了那种为外表而激动的年纪。   弘历还未开口,旁边又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富察姑娘?!”   弘晈带着两个护卫正一脸的惊喜,没想到真的碰上了心仪的佳人,实在太有缘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冰鱼灯旁的云珠,旁边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望海楼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海鲜灯,有虾、有鱼、有蟹……及走马灯,简直成了她的背景,她就是那出海鲛珠,那水晶宫中的龙女,那么美丽。   怎么又来一个?!再次被忽视的傅恒将怀里的小明亮放下地,朝弘晈咧了咧白森森的牙:“弘晈?好巧啊,你也出来赏灯?”   毕竟见过,云珠微笑着朝他颔了下首,心中腹诽着,该怎么称呼才恰当?   “呃,是啊,没想到能碰上春和。”而得了她一个浅笑的弘晈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脸颊热烫起来,他尴尬看着傅恒,唾弃自己,明明站在一起的人,自己怎么就只看见了富察姑娘呢。   弘历一见就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对云珠起了心思,心中浮起不悦的情绪,脚下不受控制地走下台阶,“弘晈春和,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不如一道上楼吃碗元宵?”   傅恒和云珠相视一眼正欲拒绝,小明亮已扯着他手欢蹦道:“要吃,要吃元宵。”   小贪吃鬼!傅恒瞪了他一眼,心中只想将姐姐带回府去,外面太危险,四阿哥这头大尾巴狼眼看着对自己姐姐感兴趣了,连这弘晈也来插一脚,他比姐姐还小一岁好不好?姐姐明年就选秀了,要是在自己的看护下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阿玛和八位兄长还不得将自己捶死?!   弘晈是个心思敏锐玲珑的,哪里瞧不出傅恒的不豫,压下心中苦涩酸甜纷杂的滋味附和道:“那就试试吧,听说望海楼的老板专门请了的马家人来做元宵。”哎,额娘也说过自己没什么希望……可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笑得温润如玉的弘历,虽然不想便宜他,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热望,能多看她一眼,多听她一句话也是好的。   清朝康熙年间,御膳房特制的“八宝元宵”,是名闻朝野的美味。马思远则是当时北京城内制元宵的高手。他制作的滴粉元宵远近驰名。符曾的《上元竹枝词》云:“桂花香馅襄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诗中所咏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家元宵。   傅恒看向云珠,云珠浅笑着摸了摸明亮戴着暖帽的小脑袋,“走了许久了,就吃一碗吧。”名闻遐迩的马家元宵,她也想尝尝。   “这边走。”弘历早示意吴书来上楼准备了,“幸好我早订了位子,就在窗口,可以看到街上游人如织,灯火辉煌的盛景。”   这一路人,俊男美女的,气质又出众,衣饰虽没显得多鲜亮,可一看料子就知道是不易得的,再加上他们身边的那些护卫手下……所以虽然有很多纨绔宵小眼热无比却不敢上前,做他们这一行的,眼力劲儿不高不行。   掌柜的亲自出迎,显得很是热情。不一会儿,云珠就看出来了,这望海楼八成是哪个宗亲王公开的,不然干脆就是这位四阿哥名下的产业之一,不然人家掌柜会这么毕恭毕敬,殷勤无比的。   很快,热腾腾的元宵就端了上来。弘历很是体贴下人,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带护卫们楼下另吃去。   马家的元宵是以上好的江米面和的,里面的馅种类极多,依旧有玫瑰、桂花、芝麻、豆沙、核桃仁、果仁、枣泥等可供选择,只不过调弄得更精细些,更有在油水中煎炸过再包入糯米粉里的……所谓的八宝,只不过是在元宵汤里再加入八宝豆、银耳、芋圆、燕窝等东西,可荤可素,倒也爽口。   小明亮吃了一小碗还想再吃,云珠止住了他:“元宵是糯米做的,不可吃太多,不好消化。”   “那姑姑明天给我做元宵吃。”这个很有名的元宵吃起来也没比姑姑做的好吃多少,明亮小朋友这几天也是吃过元宵的,心中自有一番比较。   又讲条件?她是不是教育得太成功了?可是当初的春和没这么难搞啊?这才三岁呢,云珠决定有空定要好好将他这习惯掰掉,精明在心里就好了怎么可以时时摆出来给人添堵呢。   方才谈话里弘历和弘晈已经知道他是傅广清的儿子,李荣保的长孙,闻言便笑着问道:“哦,姑姑做的元宵就比这里做的还好吃吗?”   小明亮思考了一下:“吃过府里做的没吃过姑姑做的……不过姑姑做的一定好吃!”   云珠黑线!   傅恒也黑线!   弘历和弘晈则分外嫉妒,他们也想吃她做的元宵……   吃完元宵,又聊了一会儿,多是与元宵有关的诗词及风俗,末了眼见各自就要家去弘历又提议:“要不要去岫云寺(岫云寺是康熙敕建题名,但民间仍多叫潭柘寺)那里看看?听说有舞火把、火球、火雨,耍‘火龙’火狮的。”   明亮一听,有些睏的眼睛亮了亮。   哄骗小孩子很有成就感吗?傅恒在内心鄙视了弘历一番,道:“夜了,该回去了,家里人担心,明亮也该睡了。”   确实晚了,弘历弘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珠朝他们微福,离去。   她一晚上并不多言,但言必有物,言语如吐琼英,令人回味,行止优雅、娴静,毫不做作……实在是内外皆美。   心仪的佳人一走,弘晈可没心思再跟弘历处下去,也跟着告辞离开了。   弘历暗哼了一声,心中甜滋滋地想着,皇父对李荣保印象极好(不然不会新年赐那么厚的礼),又重用马齐,富察一族的新生代也都很有潜力……自己得她做嫡福晋的可能很大啊。   他心知肚明,为了自己,皇父是不会给弘昼指个满洲著姓大族出身的嫡福晋的。   而如果云珠不指给自己,那就只能指给宗室了。弘晈?他的年龄注定了跟云珠无缘,皇父也不可能将在军中势力颇大的富察一族嫡女指给十三叔做儿媳……弘历盘算了一番,发现明年要指嫡福晋的堂兄弟不少,顿时郁闷了,以云珠的身份自然只有做嫡福晋的……   这样一来,可供云珠选择的太多,而自己在这事上却不好发言,免得惹来皇父猜疑。   “主子?”吴书来轻唤了一声。   “嗯,走吧。”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说得真是好啊。   一树碧无情(上)   上元节后,玉珠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镇国公福晋——她近四十高龄的堂姐怀孕了!!!   允祹和富察氏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给震晕过去,两人加起来的岁数都八十几了没想到还能怀上,尤其是允祹,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嫡子嫡女了。   富察氏双手放在腹上,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一般,眼中含泪,对着允祹道:“爷,这都是云珠带来的福气,要不是她我这身子怎么还能怀上……我毕竟有些年岁了,您看是不是将云珠接到府里来住段时间?”   允祹闻言心中一动,却只能叹道:“四月份就要开始选秀了,她怎么脱得出空来……放心,她知道你有了身子,怎么可能不来看你?”   富察氏知道自己也是图个心安罢,她也是养过两个孩子的,怎么会不知道怀胎时需注意些什么。只是她一想到自己先后夭折的两个孩子心中就止不住地痛苦、后怕,这种时候,最让她感到温暖可靠的竟不是她的结发夫君而是她的小侄女,云珠。   嫡长子死的时候不到一周岁,那时她怀着第二胎有五个月,连接的怀孕,使她健康精神不济,对嫡长子照管略为疏忽,哪里知道姚氏和李佳氏竟那么大胆,敢将手伸到嫡子上头!然而,若非是允祹自己看在她们是最早伏侍他的人份上,纵容她们,给她们生下庶长女跟庶长子的机会,又怎么会坐大她们的野心?!   她伤心又怨恨,本来就害喜严重,经此打击,使得腹中孩子才到九个月就早产,一生下来身子就比别的婴儿弱,她又惊又怕,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长到四岁还是不能阻止他在一场风寒中离去……   她的性子本来就内敛,什么痛苦都习惯了咽下,她恨自己疏忽大意,一错再错,恨那些女人心黑手辣,自己太过手软,也恨他,恨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即管他后来明白了真相,将她们圈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准再出来又怎么样,她的两个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开始吃斋念佛,沉浸在那无边的慈悲里,希望自己早逝的孩子能得到安宁,她也得到平静……   是云珠来到她身边才将她唤醒,使她明白,这么多年痛苦自责的人不止她一个,她的丈夫,这些年身边除了妾李氏格格陈氏,身边也没纳新人。她渐渐放开心结,将一腔的慈爱给了这个贴心的孩子,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可没想到,在她的开解、调养下,自己还能再有孩子,这,都是她的功劳。   有她在身边,自己腹中的胎儿想必会更健康强壮,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再过两个月就要选秀,她又哪里腾得出空闲来呢,只有同为满洲贵女的人才能明白选秀是怎样关乎她们一生乃至家族荣耀的一件大事,是半点不容疏忽的,有的人家,甚至是举全族之力来准备的。   “你放心吧,府里的嬷嬷都是侍候你多年的老人,可信又有经验,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害到咱们孩子了……”允祹也知道她心中不安,笑着安抚她,只那温润的笑眼深处同样藏着深深的痛悔。他的两个嫡子,其中一个还养到四岁,正是分外可爱的年纪……就那么死了,他怎么可能不痛苦懊悔?那时候他才开始反省,自己的心软是不是也是一种错?!   从小被苏喇麻姑抚养,他聪明又性情温润,能干又对权势没有野心,他知道身为皇子自己的身份已经够尊贵了,既对大位没什么可能,干嘛费那个心呢?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护着身边的人不参与进兄弟的争夺里……可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却不会跟他有同样的心思,姚氏和陈氏是他的试婚格格,特别是姚氏,还是生母万琉哈氏指给他的,在福晋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了孕,生下庶长子,虽然没能成活,在看在这些情份上自己向来对她不薄;而格格李佳氏,是轻车都尉车尔特之女,比福晋更早进府服侍他,也是一开始就怀了孕,给他生下长女……   满人和蒙人向来对庶出子女是否先于嫡出不太在意的,他受了苏嘛喇姑的影响,却不知道先于嫡福晋生下子女的妾室是否会因此觉得自己在爷的心中有了地位不将福晋放在眼里……从而为了更高的利益和地位向嫡子下手……   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对人心有了更深地体悟,代价却实在太高。   “禀主子、福晋,富察府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大总管方得厚亲自带着人将东西呈了进来,富察家的格格可是他们主子、福晋的心头宝,怠慢不得。   “拿过来看看。”允祹朝富察氏一笑,说道。   方得厚将礼单呈上,另有一本厚厚的《孕妇及婴儿保养须知》,看那秀逸的笔迹就知是云珠的手笔了。   趁着妻子看礼单的空儿,允祹拿起那本《须知》翻开一看,里面从孕妇怀了孩子起的各种饮食禁忌、怎样吃才能让孕妇和婴儿更有营养、平日里的适当运动及胎儿长到一定程度的胎教活动,到产妇生产时须注意的地方,婴儿出生后该怎样照顾……心中既对她的细心感到欣慰和温暖,又颇有些诡异感,这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吗,怎么懂的比照顾产妇的嬷嬷还多?!   将本子递给妻子看,富察氏也翻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这孩子,不会又将太医院的苏太医请进府问个没完吧?”苏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妇产科高手。   允祹莞尔,显然也想到了上次陈太医的事。   可惜,要是云珠能在身边就好了!富察氏转眼又想到一事,叹了口气。   “怎么了?”允祹关心地问,孕妇的心情是要照顾好的,不然腹中的孩子也会受影响。   “前两天十六弟妹来府里时说起一件事,”富察氏犹疑道,“说是四阿哥到她府上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后不知怎地就转到‘金英会’时贵女们的诗词画作上了,最后竟把她最喜欢的几首诗和几副画的真迹给带走了……”几位阿哥因储位的关系向来跟他们这些皇叔走得不近的(除了故意气雍正的弘时),怎么四阿哥会突然上门跟弟妹讨要贵女们的诗画?莫不是因为选秀的关系?“云珠写的两首菊花诗也在里面呢,四阿哥把它们拿走可把弟妹给气坏了,又不好意思不给。你说他要是喜欢的话抄下来也就是了,拿着人家小姑娘的真迹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她还不知道,弘历自元宵后为了搜集某人的一些手迹信物有多辛苦,特地跑到庄亲王府连哄带骗地从他十六婶那儿取走了云珠的两首菊花诗真迹不说,眼红傅恒身上穿戴多出云珠之手,便找借口跟傅恒比布库,顶着傅恒黑得快挤出墨汁的脸色硬是让人家拿身上戴的荷包做彩头(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性之手的东西……弘历,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些?!)……结果,他心满意足地得到了那个荷包,却也顶着两个青黑色眼圈让宫里人足足暗笑了几天。   允祹眼睛一闪,虽说他现在闲赋在家,可毕竟担任过内务府总管,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荷包的事儿虽不清楚,可弘历被傅恒扁成猪头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这么一联想,自己那个侄儿打着什么主意哪里还推测不出来。“好了,将心放进肚子里吧,弘历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清楚,他身边的奴才也不会乱说……至于云珠,□都是好的,左右出不了咱们爱新觉罗家,不比宗室女,什么时候不得见?”   富察氏想想也是,“爷说得也对,眼见云珠生日也快到了,还不如给她准备份可心的礼物……可惜选秀快到了,不然请一帮子姐妹聚聚岂不更好?”   ……   富察氏这边在想着送云珠什么寿礼好,瓜尔佳氏则在忙着将还未大婚的皇阿哥及宗室阿哥的内宅情况(重点在两位皇阿哥身上)一一给女儿讲明白,而云珠的淡定表现及良好的学习状态让她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女儿果然是天生的大家嫡女气质,常人难及。殊不知云珠早就将这两位的内宅摸得门儿清,像他们富察一族,书房里收藏得最多的就是兵书,弟子所受的政治教育里,知已知彼这话不止是用在敌人身上,连顶头上司、同僚、百官都要用的,如果一早就知道未来战场在哪里却还不懂得布置和收集信息……那她可就白费了她这颗聪明脑袋了。   阿哥们的内宅资料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她已经开始从家族那里接收到一些暗地里的势力了,这些,大部份是在内务府和后宫里的,是家族几代的经营所得。   母女两个忙得不亦乐乎,都将这个生日给忘了。   一树碧无情(下)   景仁宫正殿次间   “娘娘,佐领夫人他塔喇氏觐见。”   “请她进来。”   一会儿,大□玫英已经领着一位身穿秋香色旗服,梳着两把子头,戴着银镀金点翠嵌蓝宝石簪子,耳上坠着金点翠耳环,容貌姣好,年约三十的妇人并一位十岁左右的身穿红色旗服的女孩子进来。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妮莽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快起来。”皇后乌喇那拉氏微笑着说道,“这边坐。”   “是。”他塔喇氏恭声应着,带着女儿趋前在皇后示意的位置半坐着。   “你就是妮莽衣?走近一些我看看。”这就是可能延续她乌喇那拉一族未来荣光的堂侄女?   “是。”妮莽衣应声答着,又近前两步。   皇后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囿于年龄,未来的曲线还不好说,却能看出她有着满洲姑奶奶所特有的高挑身材,脸庞虽还未能消去女孩的稚气,却可看出脱不了端庄秀美的鹅蛋脸型,肤色细且白,眉长且黛、挑直入鬓,琼鼻挺直,朱唇饱满,那双眼睛乌闪闪的就像天上的寒星璀璨且夺目……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满意地勾了勾唇,朝坐在下首的堂嫂他塔喇氏道:“早听说妮莽衣是咱们乌喇那拉这几代里长得最好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他塔喇氏脸上掩不住得意地道:“听说很像当年的阿巴亥大妃——”   “住嘴!”皇后脸色一肃,轻喝了一声,“什么话都敢说啊,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阿巴亥大妃,她还真敢比,就算乌喇那拉家有默契再送一女到下任帝王身边为妃为后,也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这个堂嫂城府这么浅,她还真担心这个侄女儿能让她教好,要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后宫地位稳固靠的可不止是高人一等的外貌,而是心机手段!空有倾城的容貌却没有相匹配的心机自保甚至谋算,那么给家族带来的不仅不会是权势荣耀反而是祸患。可惜,乌喇那拉家这两代没什么出色的子弟能支撑家族,不然她也不用费这个心。   他塔喇氏保养得姣好的脸上微一凝,遂即讪讪地说道:“娘娘恕罪,您也知道臣妾这嘴巴……”   “嫂子,你莫以为在我这宫里说的话皇上就不会知道。”皇后自然知道这个堂嫂的性子,以她威远伯威的出身及这出挑的容貌身段,若非她这关不住话的嘴巴说不定当年选秀就直接指给皇室宗亲了,哪里还能伦得到她那个堂兄。   缓了口气,她压低了声音,哼道:“而且那阿巴亥的下场如何,跟她比?”还有皇太极那个被遣回娘家的继福晋……难道她乌喇那拉一族运道就这么不好,没个善始善终、荣华一世的后妃?!   “你要明白,想要在这东西六宫之中占得一主位,家世、容貌、心机、手段,缺一不可。”皇后微吟,直接给她掰明白了,也说给一旁的堂侄女听,“你自己当年选秀是为的什么被撂的牌子?还有我,你看,当年的我是怎样风光地嫁入皇家,地位、手段都有了,还不是一着不慎就将自己唯一的嫡子折了进去……”   原本端坐如仪尊贵高雅的皇后眼中掩不住流露出一丝的悔恨与空茫,虽然很快就被她敛住,却被拉坐在一边因她这话而震惊抬头望来的妮莽觑见,进而心中对皇家内宅争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传说中能干又贤惠大度堪比妇德典范,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堂姑母也护不住自己唯一的儿子,那她呢?   九岁的妮莽衣性子虽然有些直并不笨,满洲姑奶奶要学的骑射、还有女红、书、画她也开始在阿玛及额娘请来的先生教导下开始涉及,最近,因为即将到来的选秀,阿玛和额娘更不避讳让她知道,她的未来,可能将被指给皇帝看好的四阿哥弘历为侧福晋——嫡福晋是不可能了,因为乌喇那拉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不能再出第二个,而且,她的年龄与四阿哥并不相当,今年的选秀是不成了。   乌喇那拉家的筹划中最借得上力的便是眼前这位站在大清女性最高处的堂姑母,今天额娘带她进宫的目的便是给这位堂姑母看。本来,她在额娘及嬷嬷丫环们的称赞声中也觉得自己当得起满洲第一美人之称,再加上家世及宫中的堂姑母,未来必定是鲜花铺就、荣光加身,辉煌而平坦的……可现在,她也不由忐忑起来,她真的可以吗?没有嫡福晋的地位,她能凭着容貌与性情长久地夺得夫君的注目吗?   四阿哥,弘历。她默念着,心中浮起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身影,少年英姿焕发、气宇轩昂,清俊温雅……他,会知道她吗?会明白她这个人,看得到她的好吗?不管怎样,她会努力学习,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侧福晋的。   他塔喇氏开始听到皇后说阿巴亥的下场不由得脸色阵青阵白,尴尬无比,再听到后来却真的被触动了。她当年不就是因着这关不住话的嘴巴还有过于直白的性子才被其她秀女设计在人前争风,给果“言行不谨”地传到了娘娘们的耳中才被撂的牌子么?!而这位出身乌喇那拉满洲著姓大族的皇后,容貌庄端秀丽,性子与能力更是在诸皇子福晋中得过圣祖康熙皇帝的称赞……就她居然也护不住唯一的儿子……更没想到当年的弘晖之死果然另有□……   沉默了会儿,她才又艾艾开口问道:“主子娘娘,你看这次四阿哥的嫡福晋人选会是哪家秀女?”   皇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皇上很看好马齐的侄女,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影响。”既然无法惠及自己家族,四阿哥的嫡福晋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一样,只是富察一族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窥,朝中又有马齐在,来日的鼎盛倒是可以预见。只不过,皇子福晋还好说,后族势力过大可不是件好事。也许,这正是乌喇那拉家的另一个机会也说不定,只要操作得好……   “臣妾也就想知道,富察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能指为皇子福晋的自是好的。”皇后轻描淡写,这个堂嫂还是看不破啊,只是贤惠后面是怎样的内里就不好说了。   他塔喇氏显然也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一时有些讪讪。不过心里还是决定回去后要好好让人去查查这富察家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性子的。   “回去后,好好培养妮莽衣。皇子侧福晋可不好当,争,难,不争,更难。”皇后告诫地说道,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几上显然不想再谈下去了,“我累了,你们回吧,下次选秀之前再让妮莽衣进宫一趟让我瞧瞧。”   “是。”他塔喇氏见此,起身带着女儿行礼告退。   两个檀木盒(上)   二月二十二这一天,冰霜尽褪,春日烂漫,百草新生。   辛夷坞位于富察府的花园东边,因为云珠极爱玉兰,整个辛夷坞种满了各色的玉兰花不说,连花园也种了不少玉兰。不知是因为云珠的钟爱对这些玉兰树照顾仔细,还是富察府的地儿养玉兰树,本是三月里开的花,在二月底就在鲜嫩的绿意里看到了点点花苞,整个辛夷坞清新的空气里时不时地就能在微送的春风里闻到一阵幽兰般的清香,沁人心脾。   “祝姑娘生辰快乐,一生如意。”锦绣笑语盈盈地拿来一件新制成的浅绿色旗装给云珠穿上。这件旗装从下摆到左侧腰身到胸前,位置极巧妙地绣着一枝玉兰,同样鲜嫩的绿叶及杏黄色的玉兰花,层叠有之、舒展有之,盛放的如莲,半苞的含羞吐瓣,紧闭的如春蕾般幼嫩可爱……襟口、袖口、下摆处镶着一道细细的嫩黄色边,使得整件旗装看起来更加地清雅,富有春天的气息,穿在云珠这十五岁(虚岁)的少女身上,真如枝上春兰,绰约天女,相得益彰。“谢谢你了,这袍子做得很好。”   “那也是姑娘的花样画的好。”锦绣可不敢居全功。   “今早喜鹊儿就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奴婢出门一看,嗬,原来姑娘素日里最喜爱的那两株白玉兰开了,那白中带青的花瓣全绽了开来,跟莲花儿似的,定是知道今儿个是姑娘的生辰,也在恭贺姑娘呢。”素问也跟着说道,脸上笑意十足,手上梳发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完了,她打开首饰匣子,拿出一支嵌珠蝴蝶簪帮云珠插上,又给她戴上一对东珠坠子,本想上点妆,可看着云珠那细腻粉嫩的肌肤实在下不了手,便依着云珠平日里的习惯抹了点香脂、轻扫了下眉,这才大功告成。   “白玉兰本就是迎春之花,咱们辛夷坞里的玉兰向来开的比别处早,今天开也不奇怪。”话虽如此,云珠还是很高兴的,“一会儿我用完早膳郭嬷嬷和素问陪我到正院给额娘请安,锦绣和灵枢留下来将院子整理一下,晚点我请家里人过来赏花,唔,让玲珑帮易芽准备些吃食。”   “是。”   昨晚上才想起自己生日的云珠本想着随意跟家人聚一餐就算了,没想到玉兰花开,心下不由动了附庸风雅兴致。   “大姑娘安。”一进正院,仆妇丫环碰见了无不笑容满面地跟她道安,云珠若有所悟,温润的小脸浮上浅浅的微笑。   “哟,我们的小寿星来了。”二嫂马佳氏一见她进屋就伶俐地喊道,“快进来,就等你了。”   却见云珠走到李荣保和瓜尔佳氏面前,真心诚意朝他们叩拜下去:“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   “怎么行此大礼。”瓜尔佳氏忙将她扶了起来,嗔怪道:“今天可是你的寿辰。”   “女儿的生辰不就是母亲的母难日么?阿玛和额娘对女儿的生养之恩比天高比海深,女儿给二老磕几个头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瓜尔佳氏一下子眼红了起来。下面坐着的不但同为儿女,有的还已为人父母,听她这么讲心中都受触动,特别是云珠的几位嫂嫂,眼睛也都有些湿润,显是想起了自己的额娘了。只坐在最尾处的惠珠微嘟了下嘴,心中虽然也有感触,可在看到李荣保欣慰感动的眼光后又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太会做戏收买人心。   李荣保捻须笑着不住点头,“好了,今日是云珠的寿辰,该高兴才是。云珠,你伯父府上还有镇国公府上早在前两日就送了礼来,你且看看。”   礼单就放在桌上。   云珠笑了笑,接过单子,浏览了一遍,见三位婶婶送过来的都是一些时兴的头面首饰并一些鲜亮的锦缎,另有堂哥们夹送的上好字画和纸砚;堂姐送的却是满绿翡翠手镯一对、玻璃妆盒一对、宋锦云锦各两匹,奇怪的是里面另有两个巴掌大紫檀木雕的盒子并不在礼单里,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云珠思忖着,并没有说出来,随手将单子交给了身边的郭嬷嬷,让她收好。   接下来李荣保、瓜尔佳氏和云珠的哥哥嫂嫂及傅恒、惠珠也都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有书帖字画、笔墨纸砚也有新款的头面首饰、香包、帕子……云珠一一谢过,收了起来。   一家人在正院吃了顿丰盛的午宴后云珠邀请众人到她的辛夷坞赏花。   四嫂钮祜禄氏讶道:“原来玉兰花这么早就开的?”   “不只是咱们的大姑娘对玉兰花情有独钟,连这玉兰花也对咱们姑娘另眼相待呢,我可知道别处儿的玉兰花得三、四月份才开花……”马佳氏笑道,不比钮祜禄氏是新媳妇,她嫁给傅清六年了,自进了这府,从一开始羡慕嫉妒府中众人对云珠的疼宠到现在她也加进其中,这并不是说云珠的性情有多好才艺有多不俗到让她心服,而是她嫁进富察府四五年不曾有孕是云珠阻止了傅清的生母赫宜氏及瓜尔佳氏给傅清纳妾的。   记得自己问她为什么帮自己说话,她含笑道:“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有了额娘这么个例子,怎么好让嫂子也受这个苦,哥哥嫂嫂还年轻,身体又没问题,早晚会有孩子的。再说了,纳不纳妾主要在二哥自己身上,他要是对嫂嫂没那个心,我说再多有什么用。”一番话在情在理,说得马佳氏身心通畅,果然翻过年就生了嫡长子明仁。   从此,她对这个小姑子感激在心,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   “精耕的农民也能使自家的田地增产,哪里是玉兰花对我另眼相待,只是我付出了努力,得到了回报罢了。”   “这话说的对。”傅广成闻言点了点头,富察家的子弟深明一分汗水一分收获,他们的战功跟官职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   傅文也含笑点头。在众兄弟里他排行第四,论嫡庶却是嫡长子,才干上虽然不如傅广成、傅清等其他兄弟般表现杰出,却也文武双全,只是为人温厚内敛,处世端方,很有李荣保的风格。   玉兰本有应春之名,加上云珠的生日也在早春,每年玉兰花开的那几日云珠总会邀家里赏花,无论是在察哈尔或是在京城。而辛夷坞除了一株株家人里为她移植来的玉兰树外还有她自己多年培育在花盆里的小棵玉兰,有白玉兰、红玉兰、黄玉兰……及玉堂春(紫色的玉兰花),真正到了三月份,那真是荷风清梦满园香美不胜收。   到了辛夷坞,只见一树树青碧之中点点花蕾可见,在向阳的卵石铺就的小道旁有两株显得特别高大的极是耀眼,在一片绿意盎然中独独绽了半树大轮的白色花朵,那花占着高位,迎风摇曳,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那芬郁的花香飘散在拂面的春风里,令众人感到如入瑶林仙境,确实地感受到了玉兰花那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委实清新、可人。   “难怪明代王世瞀《学圃杂疏》里讲‘玉兰早与辛夷,故宋人名以迎春,今广中尚仍此名。千干万蕊,不叶而花,当其盛时,可称玉树。’这玉兰花竟这么美!”西林觉罗氏忍不住开口赞道,“如今我才明白什么叫‘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了!”   辛夷坞里的石桌石椅比之别处院子多了些,此刻它们都铺上了素雅的锦缎、薄垫,上面也搁了早就备好的蜜浸玉兰花瓣及各色花果制的蜜饯、干果。虽是一家子骨肉,但为着男女有别,灵枢还是从库房里搬了架黄花梨雕花嵌织绣山水五扇屏风出来摆在花林间。   此时,坐在屏风那边的傅宁听到妻子的话声,笑道:“你再酸文,这桌上的点心可就没啦……”   惠珠正拈指拿了块玉兰花瓣拖面麻油煎炸的点心吃着,闻言啐道:“三嫂这是才学好,可怜嫁给了三哥这武夫,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舒穆禄氏等人失笑,觉着她若没吃点心说这话还有可信度一些。   那边傅恒振振有词地反驳:“牛粪可是好养料来着,有了它花儿才能开得更好不是吗?”   众人莞尔,这样的诡辩定是从云珠那儿学来的。   “难怪三嫂自嫁给三哥后越来越美了。”云珠低声朝马佳氏等人眨了下眼,滋润有功啊。   马佳氏等人一怔,接着不可自抑地笑了开来。   瓜尔佳氏微瞪了女儿一眼,觉得她真是没个姑娘家的样儿,什么话都敢说。西林觉罗氏俏脸一红,追着云珠要挠她,云珠见她难得的一副狠劲吓得绕着树边跑边求饶……   可怜屏风后边没竖起耳朵听的一头雾水,有注意听的则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直瞅得傅宁坐立不安,决心回屋后好好盘问妻子一番到底说了他什么。   两个檀木盒(下)   一家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大管家王得贵遣人过来说四阿哥派人给九少爷送东西来了。   众人面面相视,不掩惊讶之色,四阿哥就算想送春和东西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吧,两人昨天才见的面,明天后天也不是没机会见……   李荣保听了眼光淡淡地朝面色古怪的傅恒扫去,傅恒忙道:“也许是什么紧要东西,我先过去看看。”   什么给自己送东西……傅恒一想到这阵子四阿哥千方百计从自己手里算计姐姐给的东西心中就暗哼,不会是借自己的手给姐姐送礼物吧?郁闷的是这种事情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人家又没明着说开来。   “去吧,别让人久等。”李荣保挟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心想,最近耳边没少听四阿哥的事啊,太不正常了,莫非这小子在肖想自己的宝贝闺女?!哼,回头要警告一下春和那小子,别让人当“近水楼台”了……   “傅恒少爷。”吴书来一见傅恒进厅,立马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   “吴公公。”傅恒认真地回了个礼。   吴书来对傅恒的印象很好,这基于傅恒从一开始在弘历身边当伴读的时候就没轻慢过任何奴才,尤其是对他,态度就像对一个普通朋友,既不因他是太监而瞧不起也不因他是皇阿哥身边的红人而谄迎。   “富察少爷,四阿哥命奴才给少爷送几本新出的书。”吴书来仔细地将书摆到案桌上,傅恒瞄了一眼“钦定古今图书集成”这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他嘴角微抽,果然没猜错,这明晃晃地借他的手讨他姐姐的欢心呢!   “有劳吴公公了。”   “哪里。”吴书来笑眯眯地,他对自家主子的心事可是一清二楚的,对这富察家更是不敢怠慢了,“如今书已送到,奴才还有事就告退了。”   “我送吴公公。”傅恒亲自将吴书来送出府,还送了他一罐有助睡眠的薰衣草花茶。吴书来也不客气,像他这种主子身边得用的太监,平日里劳心劳力,并不如常人想的那般轻松,夜里能睡个好觉是很重要的。   云珠拿到那几册新出的《古今图书集成》时,心中十分复杂。以她的聪明,自然也想到了这是弘历在借傅恒的手送她礼物。淡淡地笑了笑,将书递给素问:“将它们收起来。”   “是。”这套书姑娘已集了很多本了,素问很自然地将它们拿到书房与其他册子摆在一起。   《古今图书集成》原是康熙皇三子胤祉奉康熙之命与侍读陈梦雷等编纂的一部大型类书,开始于康熙四十年(1701),印制完成于雍正六年(1728),历时两朝二十八年,采集广博,内容丰富,正文10000卷,目录40卷,共分为5020册,520函,42万余筒子页,1亿6千万字,内容分为6汇编、32典、6117部。全书按天、地、人、物、事次序展开,规模宏大、分类细密、纵横交错、举凡天文地理、人伦规范、文史哲学、自然艺术、经济政治、教育科举、农桑渔牧、医药良方、百家考工等无所不包,图文并茂,因而成为查找古代资料文献的十分重要的百科全书。   因政治上的种种原因,雍正否定了陈梦雷这个人,但他并未否定《古今图书集成》反而派了学问和人品都极出色的蒋廷锡重新编校此书,并于雍正四年开始用铜活字排印此书……纵观整个大清朝,不,是整个中国封建王朝,以铜活字精心印制如此巨帙大作且不惜工本雷厉风行不到三年便圆满告成,是未曾有过也难以企及的,唯有雍正皇帝才有这样的魄力,这样的功绩。   《古今图书集成》与《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并列为中国古代三部皇家巨作,相比《古今图书集成》,成书于明朝的《永乐大典》属于类书,而《四库全书》则属于丛书,并且由于乾隆朝文字狱的关系,大量书被列为禁书遭到销毁删改,因此收书不全错漏甚多自不如成书在前的《古今图书集成》完整。   其实,说到底云珠收集此书,不在于它的初版有多珍贵,而是它确实是拢括很多珍贵的知识,做为在知识传播不易的古代,如果能收全这部书可比自己想要知道某方面的知识而四处去搜集书籍资料并整理出来方便简捷得多。   “姑娘,还有一些寿礼你要不要看一看。”郭嬷嬷已将东西都登记造好了册子,又将一些锦缎丝绸都搬进了辛夷坞的库房里,剩下的笔墨纸砚类的灵枢也都收拾好了,剩下一些重要的首饰及物件却得请示一下云珠。   “嗯。”云珠走近黄花梨雕花嵌贝鹤鹿同春圆桌,一看,上面摆着个长宽高皆差不多一尺大小的黑檀首饰匣子并两个巴掌大的紫檀盒子。两个紫檀盒子她知道是堂姐那儿送来的,只这个黑檀首饰匣子……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日里瓜尔佳氏送她的那把小钥匙,便笑问郭嬷嬷:“这个是额娘送过来的?”   “是,太太吩咐蔡嬷嬷亲自送过来的,听说是当年的威勇公夫人留给太太的心爱之物。”郭嬷嬷一脸喜气地说,从这个就可看出姑娘在太太心中的地位了,不然怎么不将东西留给儿子孙儿却给了姑娘。   “是个念想吧。”相信纪念的意义大于它的价值。好东西留到最后,云珠顿了顿,还是先拿起了一个紫檀木小盒子,轻轻打开一看,红色的绸缎上摆着一块羊脂白玉雕的螭纹玉璧,串着玉璧的是用明黄线编成的络子……   “啪。”云珠盖上盒子,心想,难怪不将它们列入礼单,恐怕这也是别人托堂姐转送的,只不知是谁。她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同样是红色的绸缎,里面却放着一朵玉兰花吊坠,那玉石的颜色选得极好,雕工流畅,将一朵半绽的玉兰花雕得栩栩如生,远望就跟真的一样,云珠一看,倒是十分喜欢。坠上用的是绿色的线编的带子……   云珠拿起吊坠,却觉得绸缎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翻开一看,是一张小纸笺。她拿起来展开一看,是堂姐的笔记,上头写着:玉兰弘晈,玉璧弘历。   嘴角微抽,这弘晈什么时候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才十三岁吧,这就……好吧,她还得再习惯习惯古人的早熟。只是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居然这么默契都将东西送到堂姐那儿托她转送。   堂姐相必很为难吧?还未选秀呢,就已经惹得两兄弟(堂兄弟)竞相献好……这要传了出去,她还能嫁人吗?   默默地将纸笺合起,放到烛火上点燃,丢到盆里,眼见成了灰烬,云珠这才轻叹出声,若不是她经历了末世,直接从现代穿来只怕要郁闷死,古代女人命运的无法自主真能将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给逼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现在的她,深明活着的可贵,身边有亲人、朋友,未来还有儿女……不愁吃穿,有舒适的被窝,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自由。想要什么,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弘晈……   脑海中浮现那个有着狡黠眼神的少年,她微勾了下唇,希望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初恋吧。   就这么默默地截止,她不会回应,也不会做多余的事,留人把柄。起身,亲自将两个檀木盒子锁进箱子里,她又回到桌旁看起瓜尔佳氏送她的首饰匣子。   一旁的郭嬷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云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佩服无比,骄傲地想着要是别家的贵女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怕也难掩心中的澎湃心情吧?   先置(上)   瓜尔佳氏送的这个首饰匣子造型并不精美,只在黑檀木上镶了简单的银花,边角的处理也极是古朴,并无雕花嵌贝等其他时兴花样,连锁也是一般的铜锁,只是造得还算精巧。   云珠的首饰并首饰匣子很多,镇国公福晋就曾送过她一整套总共由九个匣子组成的首饰匣子,最大的一个有一尺高,九层共四十九个明格和十八个暗格,最小的匣子只有巴掌大小,打开来居然也有九个小格子,匣匣相套,格格可拆卸,全部是用紫檀玉兰花式透雕及玉石象牙镶嵌,再配上大小不等的九把对卧大锁和十八把玲珑半鱼小锁。整套首饰匣子无论是从材料或造型、构思都极得云珠心意,就算她是个不爱摆弄珠宝首饰的人,得了这么个首饰匣子也忍不住将自己心爱的都挑了出来摆进去。   不知里面会放什么东西,感觉好像在打开宝藏一样,蛮有趣的。云珠从荷包里拿出钥匙,将锁打开拿了下来,开了匣子小门扇,抽出了第一层屉子。屉子底面铺着一层细绒编的红毡子,上面放了几只水玉雕成的冰蝉、金蟾、貔貅、红鲤,并有几只由碧玺雕的彩蝶,其中还有一对蝶儿是连在一起的,端的是栩栩如生,冰凉可爱。云珠记起自己收有一对上等青玉雕的小鹿、羊脂白玉雕的玉兔和一只满绿翡翠蛙,忙找了出来也一道放进里面。   第二层屉子同样是细绒红毡铺垫,上头摆着一双福禄寿喜四面浮雕玉镯,红的似血、黄如鸡油、紫的如眼、绿的鲜嫩,那玉色、雕工真真是满天下找也难找出一对可以相媲美的。除此,还有玫瑰红水晶做的手镯、花簪、耳坠、珠琏,竟是凑成了一套头面,极是难得。   如果说第一层屉子里的东西除了那支比翼蝶簪能戴其余的只合闲时赏玩,那么第二层屉子里的东西也只有这套水晶头面能戴了,手镯太过招眼,这样的东西只怕皇家也不一定找得出这么好的,水晶虽然难得,但在权贵之家也不是没有,只是颜色没这么好看纯净又凑成了一套头面罢了。倒是这颜色也只配韶龄女子戴,年纪略大些的也只能将它收藏起来。   云珠又打开了第三层屉子,呆了起来,里面放的既不是珠宝,也不是昂贵难得的玉石首饰,而是一些连她也认不出来的小石子,有的像是黑曜石,偏偏黑中透着点点金光;有的蓝得像深海,里头又夹杂着丝丝银线;有的是灰突突的银色,不过鸽蛋大小却比拳头大的铁疙瘩还重;更有一块是黑紫色的,微带透明,捏上去却是软软的……这些小石块满满装了一盒子,别人或许只看着不凡,却不知云珠拿到手里立即感受到小石块里蕴藏着的丰厚灵气,隐藏在她掌心的那株玉兰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兴奋得枝叶直颤,那股喜气直痒到了她心里头去……   这些奇异的石子竟对她的玉兰树有用?她又是疑惑又是欣喜,不知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它们具体又有什么功用……以她超凡的记忆力也没能在脑海搜出与它们有关的记忆,即便是在现代,有与它们相似的东西也不过是人工造出来的,哪里有同它们一样天生天长的?   哎,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就算她觉得自己见多识广那也只在凡间俗物,真正碰到些来历神秘的……她也是满头雾水。想必郭罗玛嬷祖上也是这样吧,觉得不凡所以收起来,不知它们的用处又不敢明着问——估计私底下也探问过一些高人,没有打听出来。   云珠将东西放回首饰匣子,对郭嬷嬷道:“嬷嬷,我想沐浴了。”   郭嬷嬷知道姑娘的习性,闻言道:“灵枢早吩咐人烧水了,想必快好了,奴才去看看。”   “嗯,”云珠姿态慵懒地应了一声,道:“待会儿让灵枢在外头侍候就好了,嬷嬷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这些东西,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郭嬷嬷见惯了云珠自小对珠宝不太在意的态度,也知道她洗浴时不喜别人在旁边,便应声退下去吩咐了。她也确实是忙了一整天,能早些歇息自是好的。   一会儿,灵枢果然领着一干仆妇抬了浴桶和热水进洗浴间,又命人将放了香脂、布巾等物件的红木架子抬放至浴桶旁方便云珠取用,并亲自将新取的袍子放到衣架上后才退到了门口守着。   舒服地靠躺在木桶里,云闲闲地翻出掌心中的玉兰树,在水里放了一颗玉兰果汁,又拧下一朵花儿放进口中轻嚼,咽下,再拧下一朵咀嚼,咽下……直至一刻钟过去,才慢理斯条地从水中出来,将头发身子拭干,穿上袍子。   等仆妇丫环将洗浴间收拾干净,灵枢又端了杯温牛奶进来,恭立一旁。云珠慢慢地将牛奶饮尽,凝神闭目了半晌,确定身上没有窥探视线、方圆也没什么异常后才轻声问道:“毓庆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灵枢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低声回道:“格格富察氏对四阿哥愈发地温柔体贴,每天嘘寒问暖吃的穿的侍候得极为周到,听尚嬷嬷传来的消息,她想在皇上给四阿哥指嫡福晋之前怀上子嗣。”   唔,很正确的打算,云珠心中暗赞,这位富察格格打算的没错,只要她怀上子嗣就算嫡福晋进驻毓庆宫为了贤惠名声就算再膈应也不好立即下手,只要她防护得当,有个子嗣傍身可比别的强多了,谁知道皇上给四阿哥指的嫡福晋内里容不容得人呢,再说了,四阿哥指了嫡福晋也算正式成人,以后的娇花美人还少吗,她年纪本就比四阿哥大了两岁,年龄上的优势愈到后头反成了劣势,只能把握先机。   历史上这位可是乾隆追封为哲悯皇贵妃的,虽然早死,不过也成功地为乾隆生下了长子永璜……不用打听也知道是个有美貌有心计的。不过云珠并不打算阻止她的谋划,一来她对乾隆没什么感情,又早明白他的风流性子,那是阻得了一、二挡不了三、四,她也不去费那个劲。其次,乾隆是个长寿的,又天生薄情,从历史资料上看,不是个重子嗣的,比他老爹更不会教儿子……这早生儿子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四阿哥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出宫,不然也是在上书房或练武场,留在毓庆宫的时间也大多是在书房……”灵柩继续回禀着,自从富察一族及瓜尔佳氏将一些宫里的暗势力交给了云珠,云珠整理上手后就将她提了出来接管这一块,因此她心知肚明四阿哥弘历如今心心念念的正是自家主子,只是却不好说出来,回报的资料依旧客观。   云珠点了点头:“那个新被分进毓庆宫的高氏怎么样了?”   “冬梅已经成功在她跟前卖了个巧,依主子的吩咐并没刻意与她接近,不过这个高氏是个有心的,处处留意,大半年下来,如今对四阿哥的作息、生活习惯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是个未长开的小丫头,灵枢有些不明白为何主子会关注到她,就算有点小心思,其父也得皇上重用,可依旧是个包衣奴才不是吗?!当然了,主子交代什么她们做奴才的只有遵从。   ……谋定而后动啊,她能说果然不亏为未来的慧贤皇贵妃吗。云珠眯了眯眼,高斌的长女如今已经嫁给鄂尔泰的次子鄂实为填房了吧,以郎中之职管着苏州织造,要钱有钱,又在内务府任过主事,将小女儿送到四阿哥的毓庆宫不就是打算攀上下任帝王吗,多好的挡箭牌啊,你既有这个心我就成全你,不过,能不能生下爱新觉罗家血脉,养不养得活,我就不包管了!“想办法让富察氏身边的人提醒她一下高氏的存在,对手要是有了孩子就不好了,不是吗?”借刀杀人?她喜欢。不知道富察氏会不会做?   “是。”灵枢更想不明白了,怎么富察氏想怀孩子主子没反应,反而不想让高氏有孩子呢?两人出身高低不同,孩子的地位一看也知道是富察氏的有威胁一些吧。   ——可怜的灵枢,她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种男人叫宠妾灭妻,有种情况叫奴才爬到主子头上,更不知道皇家还有种皇恩叫“抬旗”后来都尽给包衣出身的嫔妃了。   “刘氏和张氏呢?”云珠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即使她再微小。刘氏和张氏是熹妃最早赐给给弘历的试婚□,地位比选秀指的格格富察氏低多了,后者算是上了玉牒的庶福晋,而她们没经弘历抬举只能算无名无份的妾。   “自富察氏进了毓庆宫她们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平时还算安份,只是暗中与高氏有些往来。”   高氏已经在拉拢势力了?云珠勾了勾唇,“将这个也透露给富察氏知道。”   “是。”   “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吧。”   工作汇报结束了。灵枢应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二等丫环端了水盆盂盅帕巾等鱼贯进入。云珠抬手,接盅,漱口,回放,接湿帕,轻轻拍拭脸颊嘴角……一整套动作温婉流畅,带着丝慵懒贵气,极是优雅漂亮,一旁的小丫头见了,心想:别人做来粗俗无比的动作姑娘却做得这么好看,怪不得老爷太太和少爷们都喜欢大姑娘,真是天生的富贵人。   先置(下)   静坐冥想了半个时辰,云珠睁开眼睛,觉得脑袋更清明了些,反正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将最近的事过滤一遍。   威勇候府(瓜尔佳氏娘家,如今已降袭为一等威勇候府)和镇国公府送来的几位深谙内宫生存法则的教导嬷嬷走马观花地来了又去,规矩和后宫各主子的资料、秀女们的资料自己也都熟悉,富察一族几辈经营的在宫里、内务府的人手势力也顺利接手,现在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了。按照历史轨迹,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会被指给弘历住进乾西二所,那里自己也早安排了不少人手先渗了进去,可是做为皇子嫡福晋,自己明面上也需要陪嫁人手。   郭嬷嬷是照看着自己长大的教养嬷嬷,辛夷坞的事务是她在总揽,人事也是她在管,可算是自己的臂助,再说,她无儿无女,不跟着自己跟谁?!奶嬷嬷珠颜氏一惯理着辛夷坞的采买,帮着易芽管着小厨房,她是府里的家生子,想必不会跟自己进宫。其她近十年来请的才艺师傅及教导嬷嬷,有不少是富察一族供养的,只是与自己感情并不深,也脱离宫中日久,还不如现成地等进了宫用宫中分配的管事嬷嬷,也好教宫里的人放心。   至于自己身边得用的丫环总共六人,是自己从小着意挑选出来培养的:专攻医药的素问、灵枢,擅长女红刺绣的锦绣,擅长烹饪的易芽,伶俐嘴甜负责传话跑腿的玲珑,隐在暗处专为自己刺探外围消息的叔貂。   这六个人里,素问灵枢性情沉稳处事周密,明面上是负责自己房里事务的大丫环,这两人并隐在二等丫环里的叔貂是当初自己在给她们选择“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几样选择里挑了终身不嫁要永远跟着自己的,自己在她们三人身上下的功夫也最多,肯定是要带进宫的;易芽和玲珑当时挑的是想成为自己的管事嬷嬷,如果自己进宫,她们倒不适合跟进去,却可以先给她们配人,然后替自己管理嫁妆产业;唯有锦绣,什么也没挑说是凭自己做主,可自己当初就看出来了,她是想走“陪嫁丫环”成为姨娘的路。   这府里的王姨娘和柳姨娘也是瓜尔佳氏从自己的陪嫁丫环里抬上来的,王姨娘生了李荣保的第三子傅宁,柳姨娘生了李荣保的第八子傅谦及幼女惠珠。她们有儿有女,过着不愁吃穿的富贵生活,主母瓜尔佳氏并不为难她们……于是,她们成了富察府很多丫环的“榜样”,要不是富察府重规矩,没有主母的明令,狐媚诱主的一律打死发卖,那些心思不正的还不知要搞出多少事来!   当时自己挺失望的,毕竟锦绣自己也培养了两年,没想到怀了这么个心思……可转念一想,自己将来要进的是什么地方,要嫁的是什么人,有这么个人在,也许能发挥妙用也说不定。于是自己继续留了她在身边,只让她管着辛夷坞的针线,这么多年,对她的性情、习惯自己虽不敢说摸了个透却也了解七八成……带她进宫,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把好刀。   至于二等丫环,将来再在辛夷坞挑上四个,其余不足的到宫里再添,毕竟宫里也有自己人,也得给她们机会表现……不然,谁会用心给你卖命呢。   笑了笑,她闭上眼,倒有点期待未来战斗不止的生活了。   ******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云珠,云珠,我的赛云珠(满语“好女孩”的意思)……   弘历放下手中的画笔,画中的人儿已与他心中日思夜想的女子十分相像,只那天生的气韵却如何也描绘不出万一。她跟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般富丽尊贵,却又有着凌波仙子般的飘逸,她比荷花还要香丽细腻,又有着菊花的高洁和朴实,她娴静素雅,眼神又似乎藏着某种奔放炽烈,仿佛九月的湖面粼光,美丽醉人。   他轻叹了口气。   如果开始只爱她的风姿容貌,那么这段日子以来他所搜集到的有关她的资料,即管有限却足以让他深深着迷,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内外皆美的女子,她温柔善良,有着一手高明的烹饪手艺,侍奉体贴双亲友爱兄弟;她工诗词善字画,在庄亲王府两首菊花诗艳惊四座;她针黹女红很好,做给春和的荷包衣袍都很精美……   本以为了解过后会有“不过如此”的想法,满八旗的贵女大多会说满汉语言、会写满汉文字就已不错,毕竟满洲姑奶奶更重视骑射和管家能力,最多加点针黹女红……何况生而为女,眼界和受教育本就无法与男子相比,有点拿得出手的才艺常通就会被传为“才女”,就跟满汉不通婚,相貌略微美些的就会被传为“满洲第一美女”一样……   虽然年纪不大,可他对这些还是很清楚的,做为皇子及宗室阿哥,他们可以说比普通的满人更受束缚——因为他们所指的嫡福晋更重视门第出生和大家规矩的好坏,可他们也比普通的满人更有特权——因为他们生而高贵,相貌姣好的,尽可收为妾侍,左拥右抱,享尽温柔。   如果他跟皇父一般将心血尽倾在大清江山的话,他可能会满足于一个出身名门能为他掌家理好后宅的嫡福晋,可他承认,他心性中有一种高傲,自信(其实是自大吧?汗……),能与自己执手到老的妻子,怎么可以只有这点子要求呢,她应该更有才情,更通达,能与他心灵相通,言语相契。她应该是完美的。   这样的女子太难找了!她既要诞育名门,出身配得上他,她又要相貌姣美、仪态万方,才能当得起皇子福晋的尊荣,她又要才思敏捷灵慧周全,才不会最终成为红粉骷髅……他以为他是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位配做他嫡妻的女子了,可云珠出现了,他没想到春和的姐姐竟然是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之前,在勋贵子弟圈子里也没听过一丝半语有关于她的传言,除了小时候曾听春和不经意地说起,却也是一语带过……富察家实在将她藏得太深。   生在皇家,尊荣富贵是等闲,什么美貌的女子他没见过,有点才情的也不是找不出来,可是那个明月下优雅如兰的女子,不知怎地就走进了他心里……想忘也不能。他苦笑,偏偏他受的教育却告诉他这种无法克制的感情冲动实在太危险,但凡他表现得再忘我一点,不止会毁了她,连他,也可能会错失坐上那把椅子的机会。   可他又不甘心错失她,只能隐晦地通过春和向富察府、向她,表达他的心意。   估计皇父也知道他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吧,不出格,但已足够让皇父明白他的心意。什么纳喇氏、马佳氏他不稀罕……最近,他听够了额娘(熹妃)给他说这家在朝中的权力那家在军中势力。   “主子,富察格格给您送来了冰糖银耳莲子羹。”吴书来在门外低声禀道。   弘历微蹙了下眉正想让她走,忽又停住,改口道:“让她进来。”转身拿了张白纸将案桌上的画盖住,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赛云珠。   “格格,主子请您进去。”吴书来转身对提着红木食盒的富察.芙灵微弯了身说道。   芙灵阿优雅地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吴书来见她款款走进书房,微摇了下头,又恢复了淡定直立的身姿杵在门外。这位富察格格是个聪明人啊,自进了这毓庆宫,就以温和亲切的态度慢慢博得了底下不少奴才的好感,熟悉了环境后又不着痕迹地打压先前侍候主子的张氏和刘氏……只是自上元节皇上说今年的选秀要提前在四月份举行后行事就有些急了。   平日里主子或许会享受她的温存小意,只是现在心底既有了那位就……难说了。说不上喜新厌旧,可冷淡总是有的,偏偏这位还上赶着凑近乎,不是惹烦么?!   “爷?”芙灵阿软声轻唤,满眼柔情蜜意地睇着弘历,就要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案桌上——   “等等。”   太危险了,汤汤水水的万一溅到画怎么办?弘历喝止了她的动作,轻手将画卷了起来放进插瓶里。   芙灵阿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再见他这么细心轻卷地对待那幅遮了白纸的画,不由心下存疑,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被卷起的画的背部——似乎是位女子的画像?   是谁?!   她眼睛微眯,看爷这么重视,会是他中意的人吧?她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拿出黄底粉彩花釉瓷碗,给他舀了一碗羹递给他,面上十分倾慕细声问道:“刚才是爷的画么?早听说爷文采风流,没想到还精通画艺,不像妾身画技粗浅……爷哪天有空也指导一下人家。”   狭长深邃的黑眸淡淡地扫过视线略停在画轴上的俏脸,弘历勾了下唇,道:“回头我送几幅画先给你临摹练手……”   “那可多谢爷了。”芙灵阿一脸欣喜地给他行了个礼,脸上表情、随着动作而展现出来的婀娜身姿,无不充满青春的活泼俏丽,那轻快的动作和言语更教人充分感受到她的甜蜜惊喜,若非弘历目光敏锐地在她的眸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郁色,他真要以为她有多么地为他的决定而喜悦着……   感谢她年轻掩饰功夫不到底,又事关云珠的画像这才让他有所警觉,不然他还真以为她是个一心爱着他又没什么心机的女人呢。   高氏(上)   芙灵阿看着弘历拿着汤匙在碗里转了转,吃了两口就将碗放下,轻咬了下唇,懊恼道:“可是不合爷的口味?都是臣妾手艺不精。”   “这是你做的?”弘历长眉一挑,瞳孔深处的冷意略缓,想必她动这些许心机也是为了争宠吧?这后宫哪个女人不争宠,算了,只要她不动歪心思坏了他的好事便罢。   粉颊微垂,芙灵阿赧道:“臣妾也想为爷洗手作羹,尽一份心意……实在是献丑了。”   弘历见她俏丽的苹果脸上如染丹霞,凭添了几分羞涩艳光,心下虽疑她在自己面前作戏,可也免不了想起她到自己身边后尽心尽意地服侍,脸上不由绽了些许笑意:“你有这个心已难得。”他不知道,自己清俊的眉眼因着这许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子温润柔和,加上他那天生尊贵优雅的气度,实在吸引女人不知不觉陷进其中陶醉不醒。   芙灵阿便因着他这抹笑而心中甜蜜无比,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不过她还要继续努力,增加爷对自己的好感,使他更宠爱自己,即管将来指再多的女人进毓庆宫,她也能占据优势。   “前儿你嫂子进宫来看你,有没有说府里的情形?选秀可是快到了。”他重铺了张纸,芙灵阿上前给他研墨,闻言笑道:“怎么没有?不知多少人家进府里打探爷的喜好呢。”   “我的喜好?”写诗?他脑海里只想到那两道令人回味无穷的菊花诗。画画?身边有外人,再画她的画像可不适宜……对了,画玉兰吧。他开始蘸墨,一笔一描地在纸上画起玉兰花来……   “嗯,问爷喜欢什么性情的女子呢。”不过不会直白地问,打探的人显然也是知道佐领府的女儿既做了四阿哥的格格也不会帮着其她女人给自己女儿争宠,所以会上门探听的也都是些沉不住气的小角色……不过芙灵阿想在那些女人未指进来前先给她们上点眼药,所以便直白地说了,那略微吃醋的娇俏表情也做得恰到好处。   这种事情在选秀前并不罕见,同样的事情,只要算得上是皇家外戚的都会遇上,尤其是后宫的嫔妃娘家,有些暗地里收礼收到手软。   “哦,那你嫂子是来问你爷的喜好了?”清醇的嗓音,尾音微勾,尽显勾人魅惑。芙灵阿小脸一红,娇嗔地睨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就算嫂子来问妾身也不会告诉她们的。”接着脸上又有些落寞地道,“妾身知道爷不会只属于妾身一人,妾身也不敢独占爷的宠爱,可让妾身白白将爷拱手让人……妾身也做不来!”   最后这句话实诚,也着实取悦了弘历,他低低笑了起来。   芙灵阿知道自己赌对了一次,微微嘟起柔润的红唇,恼道:“爷就笑吧,反正妾身这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想瞒了瞒不住!”   弘历摇了摇头,“你家素日与马齐大人家可有往来?”   芙灵阿不防他突然转变话题,随口应道:“没什么往来,虽然是同一个姓儿,可我们这一支富察氏在正红旗,马齐大人那一支却隶属镶黄旗,两家即便有什么血脉关系也隔得太远不可考了。公事上,也没什么往来。”她阿玛只是一个旗的佐领,而马齐却是历经两朝皆得重用的朝中大臣,又封了伯爵……他们这一支自太祖时就很得重用,子孙丰茂,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禁卫军里都根深势稳,所谓世家大族,即是如此。   本来就知道两家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抱着丝希望,想着同姓富察,说不定她听过云珠……一时间弘历有些意兴索然,“嗯,你出去吧,我还要读一会儿书。”   芙灵阿知道他现在偶尔也去上书房读书,再说书房本不是她可以久待的地方,闻言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恭顺地退了出去。   “主子,回来了?爷可是用了莲子羹?”平嬷嬷将她迎进屋里,瞄了眼接过食盒的春花,见秋月机灵地冲了杯茶上来,忙接过递给坐下的芙灵阿。   “用了,不过没怎么吃,可能不是很合爷的口味。”芙灵阿却在想着弘历怎么会问到马齐,莫非……她一机灵,马齐也有个侄女要参加选秀!她一直以为那位富察姑娘不太可能被指给爷做嫡福晋的,毕竟马齐虽有爵在身,毕竟也与李荣保分了府,李荣保再得皇上宠信本身却没什么实权,官职品级也算不上高……而他的儿子虽多在御前侍卫、步军衙门处领职,但担领内侍卫大臣的马武已经去世(很多人都以为雍正是看在这一点才在新年对李荣保格外厚赐),势力虽稳且深却也不显眼……难道她竟猜错了?!不过指婚的事选择权不在爷手上,即便爷有那个意思还得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决定。想到这点,她又淡定了下来。现在她想再多也没用,指谁给爷做嫡福晋爷自己决定不了,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格格。   “怎么会,这汤可是您专门针对爷的口味煮的——”   “再爱吃的东西,也有不称口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地说道,又想到了那幅被弘历收起来的画,他那么重视,是不是已经见过那人了呢?“嬷嬷,你最近有没有在宫里听到什么消息?”   “主子是指……选秀?”平嬷嬷早有话要讲了,闻言立即将她打听来的几家贵女一一说了起来,跟芙灵阿嫂嫂进宫说的没什么不同。   “嬷嬷有没有听过马齐大人的侄女?”   平嬷嬷想也不想地说道:“自是听过,可是相比其他几家的贵女,她的门第并不显眼,虽说也是伯爵府出身,可封爵的毕竟是她的伯父,袭爵的更只是她的堂兄……她的父亲李荣保虽与皇上有旧谊,可在他们家族里并不突出,只袭了世职。”   ——可人家后蓄力量强悍啊,无奈能有这超前眼光的人太少了,即便是雍正,也是看李荣保家的门风及云珠这个人的优秀点更多些。   芙灵阿点了点头,觉着是自己多虑了。   平嬷嬷同样没将云珠放在心上,“再说了,主子已经是四阿哥的格格了,只要早日生个小阿哥请封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四阿哥身边的嫡侧福晋都姓富察,这也说不过去。皇上娘娘们定能想到这点,主子不必忧虑。”   微嘲地笑了笑:“侧福晋?那也是将来的事……”   “主子所言极是,眼前正有件要事……”平嬷嬷凑到芙灵阿耳边叽咕了一阵子,末了说道:“不是奴才多虑,这个高氏虽然年纪小,可那弱柳迎风的姿态却极是可人,又有这么深的心思,保不定将来就让她上了位,再者,她虽是包衣出身,可父亲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得皇上重用的,管着苏州织造,将来会晋升到何等地步可不好说。”以当今的性子对从潜邸就跟着他的属下是实在好,只要用心办事。   “嬷嬷是怎么发现的?”芙灵阿瞿然一惊,没想到她眼皮底下竟有这么个人,实在太疏忽了,平嬷嬷的顾虑实在很有必要,嫡福晋那不是她能想望的,可是嫡福晋底下谁得爷的宠那谁就是她的敌手,只是这高氏就像嬷嬷所说颇有来历,出身不高,可官场上的势力却明摆着比自家混得好……加上不俗的家容貌心计,如果真让她得了机会,绝对是劲敌。   “奴才是恰巧听到一个小宫女向她汇报主子的事才注意上的。”平嬷嬷颇为愤愤,“这高氏才进毓庆宫大半年,却对四阿哥的喜好作息了如指掌,更在主子身边布下她的耳目……可见高家从一开始便是有心攀四阿哥的,暗地里在这毓庆宫里布下的势力只怕不小……奴才还注意她与张氏刘氏有些往来。”   听到这里芙灵阿是大大的震惊了,她本是个聪明有心计的,自指给弘历做格格后身边仅平嬷嬷和春花两个人手却能在几个月内就在毓庆宫站稳了脚跟,并压制住弘历先前的两个妾侍,她以为自己大局在握,没想到暗底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对自己恭顺听话的宫人奴才很可能是别人的耳目,他们效忠的不是自己,这、这实在是把她的自得自信打击了个彻底!   这个高氏不能留!   不,冷静!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榻上的靠手,这个高氏不能动,她若有事,以她父亲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和在朝中的官职必会追究到底……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她一步一步得尝心愿?   “又不能除了她,可恨!”能在爷的身边潜伏大半年,观察爷的喜好那是打着一击即中的主意,想让爷觉得她是个体贴温柔又能与他心意相通的?哼。   “主子,奴才有个主意。”平嬷嬷显然也顾忌高氏身后代表的势力,俯首到她耳边低声道:“女人最紧要的是子嗣,没有子嗣,再大的宠爱都是梦幻泡影,趁这个狐狸精还不知道主子注意上她,咱们给她下药,包准她不知不觉。”   芙灵阿眼睛一亮,好主意!男人的宠爱不能只争朝夕,未来才重要,就先让她得意去。“就依嬷嬷,只是具体怎么做——”   “主子放心,她高氏如今还不是四阿哥的人呢,有多少势力都不能摆出来用到实处,主子好歹也是四阿哥身边位份最高的,要对付她一个宫女还不容易?奴才自有办法。”   对,有心算无心,她就不相信她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事情办得干净点。”芙灵阿勾了勾唇,一想到高氏以后再怎么得宠也生不出孩子,就解气。   “是。”这种事情赶紧不赶慢,免得夜长梦多,平嬷嬷立时下去布置。   高氏(下)   傅恒回想着弘历那满脸郁闷的表情,一路强忍笑意,待回了府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辛夷坞放声大笑——   “今儿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开心?”云珠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问道。   接过素问端来的茶,傅恒喝了一大口,顿觉心胸舒畅无比,“今天我们在校练习骑射,不想皇上过来……”   于是考校众人的内容就是骑术和射箭,骑术毫不意外地弘历表现得最好,傅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除了弘历本身骑射水平确实高超最近他也不知吃了什么兴奋药,处处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   皇帝称赞了他一番,又道:“再让朕看看你们的射箭准头,中地的有赏,最差的朕要罚。”   满人重骑射,考的当然是移动靶子,且射的人要骑马奔驰,引弓射击。弘昼在这方面不怎么擅长,小的皇阿哥功夫也不可能比得上年长的,而皇子伴读和哈哈珠子们更不必说了,只傅恒身手虽然高超,在私底下也没少与弘历一搏强弱,可当着皇帝的面却不能夺了那风头,便藏了点拙,十箭只八支中靶,只有弘历支支中靶意气风发。   射箭完了后皇帝论起赏赐和处罚,出人意外的是善射的人都受了处罚,而没中或只中一两箭的都得了赏。弘历问:“皇阿玛,我箭箭中的,怎么不赏反而受罚?”   皇帝也不知是故意要打压弘历那容易得意忘形的毛病还是怎地,说道:“我说的就是中地,你说的是中的,为什么不处罚你呢?”   众人巨汗。   弘历黑线:“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皇帝微笑道:“原就是易事,谁让你难为自己?”   众人都大笑起来。弘历讪讪地站在一边,郁闷之情难以言表。本想着表现好点,到时再请几位额娘帮自己说说好话,自己再找机会在皇父面前提一提云珠的事,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我说皇阿玛,你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幽默也别用这种形式呀,儿子我真的接受不能。   要说弘历是天之骄子,自幼在读书习武上又颇能鞭策自己,在雍正的几个儿子里面只有他得康熙看重,雍正又明摆着将他做为储君培养,养成了他骨子里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性格(晚年都成了粉饰太平的“完美”),等闲人还真打击不到他,除了他的父亲。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做得不错的事,雍正总能挑出许多错来,有时则像现在……理由教人啼笑皆非。   皇帝离开后,众人也没了兴致继续,便散了。   听了傅恒的描述,云珠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心道,以前在网上就看到不少资料说雍正极富生活情趣,连奏折上的批语也时有幽默之语,没想到在日常生活也有如此搞笑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   弘历那只花孔雀肯定很郁闷吧,呵呵,倒是解了春和不少气呀。那家伙仗着春和是他的伴读总是找各种理由送他东西——偏偏看着就知道是女孩子用的,或者是自己喜欢的,真是……看着弟弟愀然不乐,她也不高兴,正想着以后有机会报回来这个仇呢没想到皇帝陛下就出手了。   唔,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多活几年,多磨磨那只花孔雀,有他这尊大神镇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轻松一些。   再说离开了校场,弘历郁闷地回了毓庆宫,吴书来低着头跟在后面,话也不敢多说。   “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茅亭宿花影,药院滋苔纹。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   煦阳下,春风轻拂,轻柔的半歌半吟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假山后传来,竟仿若春雨一般令弘历心头的闷气散了不少。他停止脚步,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池波粼粼,嫩绿的柳枝随风轻拂,一位身着□服饰的豆蔻少女正折了枝柳条在逗着池里的鱼,嘴里一会哼着诗歌一会儿被来咬柳叶的鱼儿逗得“咯咯”轻笑,那白嫩的小脸,弯弯的细眉,明亮如秋水的眼眸,樱桃小嘴,在阳光下竟显得分外可人。   多么美的一幅春柳佳人图呀!春来柳色新,而佳人,更如初春的杨柳,清新娇嫩,明媚如水。   “呀!”那□突然发现站在一旁的弘历,小脸惊慌了一下,随即扔了手中的柳枝,怯怯地跪下道:“奴婢、奴婢有罪……”   弘历见她惶恐得连话都说不顺,方才明媚可人的笑靥也变成了惴惴不安的模样,像小兔儿似的,心下怜惜,又觉得好笑,有意逗她:“你有什么罪?”   小□低垂下头露出一截白嫩细滑的脖颈,“奴婢……”想了半天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罪来,只好道:“奴婢不知道四阿哥经过,奴婢、奴婢还折了柳条。”   这算什么罪,弘历拳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你可在此时当值?”   她可爱地摇了摇头。   “不知者不罪,我经过这里又没事先通知人,你有什么过错,再者折个柳枝也算不得什么。”   她释然一笑,叩头道:“那是主子爷心善,奴婢叩谢。”   那笑颜娇美清新得如初春的花蕾,弘历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的差,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高露微,负责后殿藏书室的清扫,分来毓庆宫才半年多呢。”   原来是去年方小选进来的,怪不得,自己这半年多来也很少到后殿,想看什么书也是着人去取,去了也是待在东耳房的书室多些,难怪不曾见过她。“你可识字?”方才她随口吟唱的是唐朝文人隐士常建的诗吧,气质也不俗。   高露微恭顺答道:“奴婢在家随家父识得几个,所以才分到藏书室当差的。”   能教出这样女儿的包衣……   弘历眼睛微眯,嘴角弯了弯:“哦,你父亲是何人?”   “……家父高斌。”   “原来是高大人的女儿。你且起来回话。”他神色微动,声音依旧清醇,不过听在高露微耳中却又觉得温柔不少。   “是。”高露微慢慢站了起来,仍微低着头,站在弘历面前,那么地纤柔楚质,浅碧色的□服装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能掩盖她清新柔雅的气质,反而更显出她卓然出众的天姿。   “高大人有功于朝廷,怎么不请恩免选反送了你进宫当差?”在内务府当管领、主事,或由内务府出身入仕的包衣一般都会为家中女儿请恩免去小选或者使些银钱在小选的时候使人撂牌子,这高斌倒是反其道而行啊。   “四阿哥不知,奴婢有个姐姐已经免去小选了,家父常常告诫我们,君恩深重,做奴才的当好差替皇上办事是本份,不可恃恩生骄,不思回报。我们家得蒙皇恩已免选了姐姐,怎好贪多再免,若人人都这么做谁来侍候主子们……反正奴才到了二十五岁也能放出宫与家人团聚……”她轻言细语地说着,态度恭顺,然说话时的眉眼表情却极动人,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反而有种听花解语的舒心。   弘历笑了笑:“高大人真是忠诚厚实,从明天起,你调到——”本想说调到内书房伺候笔墨,可又想起里面收藏有不少自己不欲人知的“东西”便又改口,“我身边负责奉茶吧。”   高露微行礼身应道:“是。”   这事不过一刻钟便传到了富察.芙灵阿耳中,气得她猛拍了一下炕桌,骂道:“妖精!”   “主子跟她动怒可不值当。”平嬷嬷亲自给她端来了补汤劝道,“还是养好身子争取早日怀上个小阿哥正经。”   “嬷嬷说得对,我只是气不过这小妖精这么快就……”虽然早有准备,真正听到弘历将她调到身边服侍,她还是觉得心头发堵。   看着芙灵阿将补汤喝完,平嬷嬷满意地笑道:“看来那小妖精也想在嫡福晋进门前抢先与四阿哥培养感情呢。”   这宫里的女人就没个蠢的。芙灵阿慢慢地也静了心气,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还好咱们见机快,不然等她近了爷的身边又或再成长些日子,可就不好下手了。”   “那是,”平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笑道:“老奴为了保险可是给她备了好几份呢。”都是她亲自动的手,只是可惜了与高氏同房的小□。   “嬷嬷,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免得隔墙有耳。”   “是。”看着主子一日比一日更坚强有心计,平嬷嬷也高兴,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在这宫中生存下去。   绵绵春雨(上)   三月里,下了好几场春雨。   因为选秀在即云珠已经很少出门,不过一月里也去怡亲王府和镇国公府一次。到镇国公府是看望有了身子的堂姐,而到怡亲王府明着与交好的族姐珺雅正常往来,实际上真正要看的却是怡亲王允祥——他膝盖上的毛病正在逐渐好转,大半年下来,关节腔内的积液变少,溃脓粘液也有了止住的趋势。   不止是怡亲王福晋兆佳氏惊喜万分,连习惯了一年到头时不时身体形寒发热,日日疼痛难忍的怡亲王允祥也觉得大有希望……他这病,真的是难治,曾经对他极不待见的皇父也下令太医着力医治可是十几年过去也没什么有效办法,只能看着病症愈发严重。这富察家的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没想到这令多少太医头痛的毛病撞到她手里倒渐渐好了起来。虽说真正三天两头给他把脉调整药方的是陈太医,可是没有她,陈太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药方和创见……这个他还是明白的。   难得的是这个小姑娘心性平和一点也不居功自矜,想到这里允祥也觉得自家儿子眼光好了,可惜呀,终归慢了皇兄一步。“下个月就快选秀了,可会紧张?”   “该学的都学了,紧张也没用。”   云珠对这位雍正一辈子最为亲厚的弟弟也是很有好感的,这种好感从以前的书面化到几次见面下来接触到他的见识谈吐及亲切宽厚的态度,转化为一种实在而丰满的感受,他有时爽朗、风趣,有时亲切温和,有时威严谨慎,对待云珠就像对待一个小辈侄女般,很是可亲可敬,只如此,云珠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正面”的男性魅力。当然,做为从夺嫡中走过来的皇子、亲王,云珠相信他不会是一个纯粹正面的人物,只是想想,自己做为一个晚辈都会忍不住为他的魅力而心生亲近,换做是他的妻妾或红颜知己也怪不得会死心塌地了……嗯,现代的那么多清穿文会选他当男主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旁陪坐的珺雅抿嘴偷笑,云珠从小就是个临危不乱的,听婶婶讲在察哈尔的时候有一次跟长了她两岁的哥哥傅玉出门骑马碰上一伙马贼,那伙马贼抢了他们的马不说,见他们兄妹两个长得玉雪可爱还想绑了去卖掉。结果才六岁的云珠害怕胆小的模样不仅骗过了那伙马贼使他们对她放松了戒备,最后反让她给捉住了。   ——如果云珠知道她在想什么,定会说多亏了《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同学,也多亏了末世的生存经验,认识了不少跟菌类同煮会使人拉肚子的野菜。更重要的是,还好,这时代的马贼知识普遍不高……   允祥莞尔:“若你家世普通想撂牌子或指个知根底的人家我倒是能相帮一、二,只是你已在皇兄那里挂了名儿,如今我却不好插手了。”连给宫里的人打个招呼选秀时照顾一下也不行了,若不能凭着自己的能力闯过选秀,她又怎么坐得了皇子福晋这个位子。   云珠有点无奈:“但看天意吧。”她自己也知道在这届秀女中自己无论家世容貌都是显眼的一个,底子如何宫里的头头们想必清楚,早放弃了动手脚的天真想法。   怡亲王福晋见他俩这模样笑道:“传授传授经验总还是可以的。”她指给允祥为嫡福晋前参加过两次选秀,经验算是比别的秀女多了一点点。当下,便将她当年选秀时的一些需注意的地方细细地说给云珠听。珺雅也跟着说了几句,不过她的选秀经历实在没什么说的,平顺无奇。   “时移事易,这多少年了,选秀的章程有了些许变化不说,只要主持透秀的人不同,这出题考秀女人的偏重就不一样,不过好歹,你听听算是个借鉴。”   “这是福晋的心意,云珠感激着呢。我听了额娘的、堂姐的、再加上您的……这听的越多,心中还不得越镇定?虽说不上胸有成竹,可也有个模子了。”其实这些人说的并不比请来的教导嬷嬷新鲜,可都是一番好意。   怡亲王福晋被她逗笑,正要说话,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个嬷嬷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喊道:“福晋——王爷福晋,不好了,八阿哥掉到湖子里了……”   怡亲王福晋闻言身子一软,八阿哥绶恩可是她的幼子,雍正三年生的,现在不过三岁,正最可爱讨人欢喜的时候……   “什么?!”允祥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人呢,怎么样了?”身子已经等不及地往外走了。这个月中旬他才失去了年方两岁的第九子阿穆瑚琅,难不成还要再失去一个?   那嬷嬷伏在地上哭道:“奴才已经喊人跳下去救了,只生死不知——”   “我的绶恩……”怡亲王福晋挣扎着站了起来顾不得惩罚这奴才的看顾不力,跟着跑了出去。   云珠和珺雅面面相视,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去看看。”珺雅站了起来,有些急地说道,按理她不能撇下到怡亲王府做客的云珠,可于情,身为嫡亲嫂子的她也很关心绶恩。她与弘暾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平日里兆佳氏忙于府务,他们夫妇二人便经常将绶恩带在身边照顾,名份上是小叔子,可实际上倒有些象是儿子,感情也深。   “好,我也有些担心。”在云珠的印象里怡亲王的这个儿子好象没这么早死……不过也没活着长大就是了。   “快点,准备姜汤和棉被——”   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弘晈并几个家丁护卫已经将人救上来了,正匆匆忙忙地抱了人要往绶恩院子里去,小孩子已经冻得脸色发紫,手足皮肤皱缩苍白了。   “等等。”云珠忍不住喊道,“先别抱他走,将他口鼻中的泥沙污物清出来——”   弘晈见是她一愣,允祥却当机立断道:“照她的话做!”   弘晈与那抱人的护卫立即放下人,照云珠的指示,将绶恩的舌拉出,使他保持呼吸通畅,又将他俯卧,头低,腹垫高,压其背部,排出肺、胃内积水……绶恩果然吐出了一滩污水,不用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便恢复了呼吸,脸色也比刚才好多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换衣,喂姜汤……   等太医到的时候,把了脉后松缓下脸色道:“受了点惊,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开个安神的方子喝几贴,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   “有劳太医了。”   太医边写方子边道:“是急救做的好,很多溺水的就是因为没能及时将鼻腔、噪子里、腹里的污物清出来,即便救了回来也伤了身落下病根……”   太医走后,怡亲王领着弘晈往书房说话,怡亲王福晋拉着云珠的手感激再三,云珠浅笑道:“福晋再这么客气云珠以后可不敢来了,这有什么,只是府上的人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罢了。”   一时没想到?那她的绶恩可不就要遭一辈子的罪!一个弘暾已经叫她心苦十几年,再来一个绶恩她可受不了。“好,我也不多说了。”她拭了下眼,看着云珠笑道,心想,这云珠真是自家的福星啊,可惜,不能做自己的儿媳妇。   做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没有漏掉到弘晈看云珠的眼神,那是一种出自内心真诚的欢喜……即便自己和他阿玛再三开解也没能让他丢开那心思,哎。   怡亲王福晋倒没因为儿子喜欢上云珠就对她有看法,一来云珠确实是惠质兰心教她喜欢,二来她对怡亲王府算得上有恩,即管不能明着说出来,可有恩就是有恩,不能返恩为仇。再者,她虽然明白弘晈性子敏感执着,却不认为他能永远保存这份纯真的喜欢,在她看来,儿子以后不会少让他喜欢的女人,无论是结发的嫡妻还是解语的妾侍,而男人最重要的还是报效国家封妻荫子。   绶恩虽然没什么问题了可是他怎么会掉到湖子里去的这件事却需要查,怡亲王福晋对府里的侧福晋和妾侍虽然宽厚却也不是知道有人向自己的儿女下手而不追查惩治的圣母,云珠知道自己再留下多有不便就趁机告辞。   “本该好好谢谢你的,谁知又出了这档子事……”怡亲王福晋满脸歉意地握着她的手,本来府里有白事请人家过来已是失礼,结果来了又碰上这种事,她都没脸说话了。待要再邀她过府来玩,偏选秀在即,只怕云珠也没时间再来。   “不过是我的本心,有什么好谢的。”云珠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福晋,让珺雅姐姐送我就可以了。”   怡亲王福晋点了点头,对珺雅道:“你送送云珠。”   “是。”   “难得你过来一趟却发生这种事。”珺雅心情也不是很好,别看怡亲王府里福晋一家独大,可这里面的恩怨倾轧却一点儿也不简单,怡亲王允祥年青时对府内别人塞的女人和钉子没太在意,待当今登基又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政事上,更是没去顾及这后宅争斗,而怡亲王府里的这几位侧福晋庶福晋又都不是省心的。“我婆婆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也不容易。”丈夫、儿子、妾室……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云珠反过来安慰她,“有得必有失,像福晋,得了怡亲王的敬爱就免不了遭人忌恨,像你,不必为房里的事糟心就是一种福气……”   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倒像个经历了沧桑世事似的,珺雅反问:“那你的福气在哪里?”   “我?”云珠微微头,笑颜分外清浅淡定,“我的福气在我自己手里。”她的福气不能靠男人给予,她也不想靠。   珺雅闻言微愣,似有所悟。待送了她上马车,才道:“过几日再去看你。”   云珠皱了皱鼻:“我怕没什么时间招待你了。”透过撩开的帘子,她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绣银色云龙纹的身影正独立在远处默默地望着这边,心头一动,弘晈?   “自有招待我的人。”珺雅笑骂,还道自己多招人待见呢,臭美的。   笑了笑,云珠放下帘子,“走吧。”   绵绵春雨(下)   半个月后云珠又收到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知道弘历的那位富察格格果然对高氏下了绝育药,可能是因为高氏在她眼皮底下耍了一招的缘故,富察氏不但分别在高氏常用的养颜汤及饭食里下了绝育药,更在她常用的一款发油里放了秘药,估计用了一定的量后身体会虚弱或者会引发头痛吧。   ——在现代沉迷网络小说时云珠曾怀疑书里动不动就描写到书里的人物握有某种秘药,要么使人不孕要么使人身体变弱……或者干脆就是毒药,到底是否真有那么神,要知道古代对于毒药(砒霜)这些东西的贩卖官府也是控制得很严的,再说以现代的研究的科学的眼光也很难相信古人能制出这么针对性的药来。可穿到了这里后她相信了,这种药并非没有,只是它们很稀少,且都握在极有势力的世家手中——简而言之,没有能力及运气是不可能得到这种东西的。   绝育药好弄,而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导致身体虚弱或某方面病症的药就不好找了,没想到富察氏手里也有,真是准备充分啊。   而高氏,也如愿地成了弘历的贴身侍女,最近几天已经成功地以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换得弘历指导她写字的机会,在弘历没去富察格格屋里歇息的夜晚常常红袖添香,两人感情进展神速。   被她收拢利用的张氏和刘氏私底下有些怨言,只是迫于高家的势力不敢明着反抗。富察氏再怎么打压她们,每个月她们还是有一两次伺候弘历的机会,可自从高氏到了弘历身边,她们基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计是有的,手段也有些,可云珠不得不感叹,这高氏真的是年纪还小,太过急进了。利用张氏刘氏套取弘历的喜好习惯,拉拢她们对抗富察氏,这些都不错,可你不能利用完之后就将人甩开企图吃独食呀,这样会将盟友得罪光的……就这行事手法,即使没有富察氏你早晚也得被其她女人给下黑手。   “姑娘,青岫姐姐过来了。”玲珑在外边说道。   云珠随手将几页纸撕成细碎扔到脚边半镂雕的铜篓里,“让她进来。”   “姑娘安。”青岫进了次间,见云珠一身浅碧色旗装,头上斜插了支玉雕兰花簪子,半坐在榻上,前面的红梅小炕桌上摆着一副玉石棋盘,似乎正在打谱,静雅而高贵,心头暗赞,伶俐地上前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额娘叫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是镇国公府和伯爵府(马齐府)、轻车都尉府(马武府)给姑娘送来了衣饰,让姑娘去收呢。”   云珠无奈,从去年到现在,这三府以选秀的名义都送了她多少衣料首饰了?!“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送礼的人肯定还在,不能耽搁太久,云珠为了更好地适应未来的生活从年后就一直穿花盆底子走路,在里屋也不穿以往做的休闲袍子,力求一坐一卧一举一动符合大家闺秀的优雅高贵,因此衣服和头发只略整了整,添了支压鬓珠花簪,又戴了双银镶东珠耳坠,就带着素问灵枢往正院走去。   一路仆妇丫环纷纷行礼,到了正院,守门的丫环一见她蹲行了个礼便喊道:“大姑娘到。”给云珠撩开帘子。   一进去,便见瓜尔佳氏端坐首位,陪坐的有四嫂钮祜禄氏并惠珠,十来个三府常见的嬷嬷坐在下面的墩子上,一见她到都站了起来。   云珠先给瓜尔佳氏请了安,又朝钮祜禄氏和惠珠打了个招呼,才转身对着这十来个嬷嬷温婉地笑道:“卢嬷嬷索嬷嬷舒嬷嬷,上个月不是已经送不少衣饰么,我的辛夷坞都放不下了。”这么三天两头地送,别说惠珠眼睛要喷火,连几位嫂嫂见了都要不舒服。   “哎,我的姑娘,福晋可说了,上个月送的是寿礼,这个是给您选秀备的……”卢嬷嬷喜笑言开地,她是富察氏的心腹,本对云珠爱得不行,现在富察氏又怀了孕,更觉得是云珠带来的福气,回起话来亲热恭敬没半点客套。   “正是如此。”索嬷嬷和舒嬷嬷也同声说道。索嬷嬷是马齐的继室喜塔腊氏身边得用的,她见瓜尔佳氏含笑大方,云珠清雅雍容,只坐在瓜尔佳氏下首的二姑娘脸色不太好,便笑容满面道:“选秀可是咱家满人姑奶奶人生最重要的一关,我们太太说了,等二姑娘选秀时也同样备上一份呢。”   见惠珠脸色回缓了许多,心中暗想,庶出就是庶出,这气度怎么也无法跟嫡出的比,难怪老爷会这么重视这府里的大姑娘,这容貌似气度看着就与别个不同。   舒嬷嬷也不是个差的,眼珠子一溜立时明了,“哎呀,我说这天底下的巧儿怎么今儿个都碰上了,这礼不仅同时想到送到,连主子叮嘱的话儿都差不多。四太太,我们太太说了,府里如今还没满孝,人就不过来了,等姑娘大喜再备上厚礼……”   “一家人又何必论这么多,三嫂真是……”瓜尔佳氏笑叹,心下却是十分满意,瞄见各自端了礼盒站在一旁的素问和灵枢,便问云珠:“可是带了回礼?”   云珠含笑道:“空时给伯父和婶娘们做的小东西,刚好让嬷嬷们替女儿捎回去孝敬。”说着,从素问和灵枢手上接过盒子,亲自放到嬷嬷们手上。都是入春以来她新制的花茶及一些鞋袜、抹额。   钮祜禄氏(傅文的妻子,瓜尔佳氏嫡长媳)是个规矩好的,见此也不免暗赞云珠细心周到,东西虽比不上三府送的贵重却都是她亲手制做的,从孝心和体贴上讲再没可挑剔的。   几位嬷嬷均觉脸上有光,纷纷赞云珠知礼孝顺,尤其是索嬷嬷,瞥见惠珠略带不安地坐着就知道她平日里不曾想到这些,心道,也难怪人要偏心,从来都是礼尚往来,你不付出就光想着索取,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低看庶女,可也得你会做人吧?!   她哪里知道惠珠这会儿也是又羞又窘……几位嬷嬷来的时候她本和四嫂钮祜禄氏正陪着瓜尔佳氏处理府务,想着能插口说几句话,别让他们只看到云珠忘了这府里还有个二姑娘,没想到……云珠回送手礼这一举动便让她无地自容。   她想避开,却怕这么一来更引人注意,她想站起来,说自己也备了礼,可脑袋里乱纷纷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好送。   嫡额娘瓜尔佳氏对她不错,平日吃、穿、用什么都不缺,教导规矩的嬷嬷和丫环什么的也不少,过了年,更开始将她带在身边教导管家理事……说实在的,有点空闲时间她都给阿玛额娘和和哥哥、姨娘做鞋袜女红了,浑忘了其他几府的伯父和婶娘他们,至于素日存下来的荷包扇套帕子,此时却想不出合送的。   她不相信,学的东西比自己还多的云珠会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又制花茶又做了这么多女红的……说不定,这些东西是锦绣做的,可是,她能嚷出来吗?能说出来吗?撕扯开来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嫉妒嫡出的姐姐,不识礼数,没有规矩,更会得罪了嫡母,给家里丢脸……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不甘地承认,自己与云珠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不止是嫡庶有别的身份,还有才艺、为人处事等方方面面。   ……   回了自己院子的惠珠忍水住扑到床上痛哭,而得了瓜尔佳氏示意的教养嬷嬷焦氏挥退了下人后趁机教育她:“好了,姑娘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嬷嬷,我是不是很没用?”   焦氏对这个一手教养大的二姑娘还是很心疼的,只是在大家族里,嫡庶之别不是想争就能争得过的,“姑娘只是还小。”   “我十岁了,再过三年也要参加选秀……姐姐十岁的时候,可是像我这样,什么都做不好?”   还是看不透啊。焦嬷嬷扶她坐好,掏出帕子帮她拭了泪,劝道:“姑娘为何处处要与大姑娘比?撇开嫡庶之别,姑娘性子与大姑娘本就不同,擅长的也不同,如何比较?”嫡出的大姑娘性子温婉沉静,庶出的二姑娘反而骄矜好强,这真是……两人的性子要能反过来就没这么多不顺了。   “为什么我不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惠珠说完又后悔地哭,柳姨娘对她也是很好的。   “姑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生在谁的肚子里哪是我们凡人能做主的?姑娘何不想想比起京中其他府上的庶女,姑娘的日子过得如何?太太是个明理的人,只要姑娘安份,她就不会亏待了姑娘。   大姑娘是太太的心头肉,是嫡出,别说礼法有别,就是没有,心疼自个儿生的是人之常情,姑娘可看到柳姨娘对大姑娘比对姑娘好?我们只求太太在明面上不错待了姑娘就好,其他的,太太有自己的嫁妆私产想给大姑娘多少都是她自个儿的事不是吗?!二姑娘若是争这个,可就是白给自己添不自在了。   再者,这府里还是太太当家作主,以后继承家业也是四少爷,姑娘将来不论嫁到谁家,靠的还是这府里……有这些兄长在,姑娘将来在夫家才有底气,可别白白糟了这好处。”   惠珠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看着其他人重视云珠忽视了自己心里不甘,“嬷嬷,你说等我选秀了,伯父他们也会送衣饰给我吗?”   焦嬷嬷笑了:“我的傻姑娘,咱们富察氏可是满洲著姓大族,世代官宦,就是庶出的姑娘也是金贵着呢,咱们好好学规矩,走出去也是名门贵女,别说老爷太太们,说是宫里的主子也不会轻忽的。”   “真的么?”惠珠轻喃着,走出去她也是名门贵女?   她心中生出一股子气来,是啊,她在富察府永远只是庶出的女儿,可是走出去她也是八旗贵女,只要选秀她能指个好人家,她也能当家作主,成为八旗贵妇。   想到这里,她朝焦嬷嬷破涕笑道:“嬷嬷,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学规矩的,虽然我不如姐姐聪颖能干,可是我会尽量学好的……”   “二姑娘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姑娘,天生的贵人啊,她这把年纪了见过的太太格格也不少,还从没遇到过像大姑娘这么□皆全的呢。   只是,这人太完美了,当真是件好事么?天底下能配得起的也只有皇宫了,那可不是个清静地……   春来谁作韶华主(一)   在裕嫔的期待,熹妃的举棋不定,皇后乌喇那拉表面莫测实则随意的态度中雍正五年的选秀终于在四月二十这一天拉开序幕。   云珠一身素雅的蓝色旗装,坐上家里备好的骡车,按照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的次序,鱼贯衔尾而行。   秀女进宫参选,是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次序,前面是上届选秀留了牌、这次复选的女子,后面是本次新选送秀女,分别依年龄大小排列,傍晚时发车,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户部司官的主持下由宫中太监的引导,按顺序进入顺贞门。   云珠隶属镶黄旗,在满八旗里为身份高贵的上三旗,排在最前,在听了内监总管及管教姑姑们的一番话后便在管教姑姑们核对录头牌后进入分给的屋子里歇息。   一间屋子分住三个秀女,云珠是第一个进的屋子。屋子空间很大,左右各用青地软烟罗及万字锦地花卉栏杆做了隔断,出于隐私、安全、洁癖等考虑她放弃了对着大门的明间,找了有支窗的左次间将东西置好。   这时,屋里又走进来一位秀女。那秀女也同样穿着湖蓝色旗装,圆润可爱的脸蛋,闪闪的大眼,正满是惊讶地盯着她……有点眼熟,云珠轻眨了下眼,想起这不就是庄亲王府跟赫兰一起挤兑她的小姑娘么?云珠唇边浮起淡淡的笑:“你好,我是富察.云珠,家父李荣保,镶黄旗人,今年十五岁。妹妹叫什么名字?”   莫非她不记得自己了?小姑娘白净的脸上闪过郁闷与不悦,不过仍是福了礼:“你好,我是珂里叶特.果新,家父员外郎额尔吉图,是蒙古镶蓝旗人,今年十三岁。”   珂里叶特氏?好熟悉的姓……这不是未来的愉妃么?在正史里,她高寿儿子短命,在还珠里,她短命儿子脑残……   “别挡在门口。”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果新气恼地转身与云珠一道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了位姑姑与秀女,后面跟了个小□。那姑姑瞧了屋里的云珠,眼睛一闪,缓声道:“几位秀女在家里是贵女,可到了这儿还只是秀女……若出了什么差错,后悔就来不及了。”大清的例律摆着,是没什么情面好讲的,撂牌子还是轻的,突然暴毙然后罪及家人的也不是没有。   果新和那秀女闻言身上的气焰果然消了不少,果新瞪了那秀女一眼,迳自走进右边的次间,归置自己的东西。   那管事姑姑也不在意,指着一旁恭立着的□道:“她叫小叶,是分给你们的□,打水之类的活儿可以吩咐她做。”   “小叶给小主儿请安。”小叶行了个礼便垂头站到一边,那管事姑姑笑了笑,转身去了。   “去给我打点洗漱的水来。”新来的秀女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到榻上,对着云珠微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小叶应声去了。   很颐指气使嘛,看来出身不错,云珠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大方地将方才跟珂里叶特氏介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秀女听了将眼底的那抹漫不经心敛起,道:“原来是云珠姐姐,我是伊尔根觉罗.淑兰,家父伊克善,今年十五岁,跟姐姐一样出身镶黄旗。听说姐姐在‘金英会’上写了两首好诗,可惜我那时生病不能躬逢其盛。”   “妹妹夸奖了,谁不知妹妹祖父伊桑阿乃文华殿大学士、《三朝国史》总裁官,名门家风,想必妹妹也学识不俗,我这点子墨水可不够看。”   淑兰闻言一笑,眼角掩不住地得意,伊尔根觉罗乃满洲著姓大族,而她更是毓出名门,书画方面的造诣确实比其她八旗贵女高了一些。这届选秀满朝上下心知肚明是给皇四子皇五子选嫡福晋,而皇四子更是帝王看重培养的未来储君,给他选嫡福晋不就是选未来的皇后吗?为了四阿哥,皇上不太可能将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的秀女指给五阿哥,她是很有可能被选中的。当然,眼前这个富察氏很有威胁,谁让她们富察氏一族在禁卫军中根深蒂固,朝中势力也不可小觑,虽然去了个马武,可还有个晋了伯爵并加封太保的马齐在……   “姐姐,刚才那个丫头”她指了指进了右次间的果新问,“是哪家的秀女啊?”不会全都是名门贵女吧?这富察.云珠看着温婉亲和,可别让人给她拉去了孤立自己。   “所谓的名门家风就是背后打听人?想知道我是谁当面问啊。”果新走了出来,挑衅地朝她笑了笑,“我叫珂里叶特.果新,家父员外郎额尔吉图,是蒙古镶蓝旗人,今年十三岁。”世家大族有什么了不起,嫡福晋可只有一个,还不如她这样的机会大呢,是满人,出身不高,但也不低,可不正和当今的熹妃娘娘当初一个情形么?   淑兰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走到自己榻上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不再理会她们。   真是小心眼儿。果新也不睬她,迳自对云珠道:“云珠姐姐,我要去打水洗漱,你要不要一起去?”   “也好。”云珠可不敢用别人端来的水饮用洗漱。   两人提了水壶出门往早先管事太监和姑姑说过的烧水处走去。出了院门有小太监值夜,听了云珠说要去接水的话便勤快地给她们引路,接了水后又帮她们提了回来。   “有劳你了小路子。”云珠背着果新塞给他一个荷包。   小路子人机灵又勤快,托管事公公顶了这个伺候秀女的工作就是为了赚点钱给穷困的家里寄去,今天虽说帮了不少秀女,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云珠一样对他态度亲切平和,当下收了荷包又真心诚意道:“小主儿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云珠笑了笑,跟果新一起进了屋子开始洗漱准备歇息。   第二天,秀女们开始进行初选。所谓初选就是核对录头牌,按名册到一处院落的屋子里让嬷嬷们检查身体是否有缺陷、异味等等。   云珠准备充分,一进去就给几位嬷嬷一人一个薄薄的荷包,估计家里也给这些检查的嬷嬷打了招呼,她们对云珠态度出奇地温和,动作也轻,速度更快。出去的时候云珠朝她们感激地笑了笑,心想,前面那位洪络氏一进去折腾个半天,出来脸色煞白煞白的……可真吓坏了不少人。   她却不知道在她走出屋子后那几个嬷嬷面露满意的神色,这位富察秀女果然不亏是上面看中的,虽然微有紧张,神态却镇定大方,省了她们不少手段,而她那一身滑嫩的肌肤完美无比,别说疤痕了连颗小痣都没见着,还有那淡淡的玉兰体香一闻便知是天生使然万中无一……   ——虽说她们是负责检查秀女身体的嬷嬷,可她们并不是变态,秀女们要是个个不扭捏、大方、各方面又优秀得不用她们抬胳膊抬腿检查个没完的话她们也省心啊,整天闻着别人身上味道还道是什么好事啊,虽说是贵女,可爱在身体熏香、抹东西的可不少,碰上个爱作怪的能恶心死人。   云珠这一关轻松过了,那个伊尔根觉罗.淑兰则快到午时才回,而珂里叶特.果新则到了下午才回了屋。三个人都默契地没对今天的检查多说什么,十几岁的少女,对之种检查还是觉得很尴尬很难为情的。   检查持续了三天,三天后,总管太监将秀女召到了一起,被念到名的都是落选的,哭丧着脸的、抹着泪的……一个不落地被遣送出宫。   这一届的秀女总共三百四十七人,只这一轮就刷下了近百人。   第二项挑选的内容是由太监检查秀女的眼、耳、鼻、头发、皮肤、颈项、背部,一处不合格便除名;音色、神态,口齿不清、嗓音粗浊,应对慌张者也淘汰……这一项,又刷下了近四十名秀女,同样被遣送出宫。   以上为初选。   剩下的两百零九名秀女继续留住宫中接受第二轮挑选。   春来谁作韶华主(二)   所谓的第二轮挑选其实是秀女在留住宫中的一个月内,由内务府、礼部等专门教导规矩礼仪的嬷嬷和管教太监们检验秀女们的各项规矩礼仪,如走路、吃饭、喝茶……是否过关。云珠相信,除了正式的检查,平时里她们生活的一举一动也是随时有人在暗中观察的,虽然这些在暗中观察的人隐藏得很好,可云珠是什么人?十几年每天雷打不动的静坐和瑜伽煅炼,再加上玉兰花玉兰果不间断地吃,她的身体和精神无比敏锐,远超凡人。   这第二轮挑选对于小门小户的八旗秀女可能有些难度,可对于出身名门大族的贵女就跟吃饭一样容易,她们要做的,是尽量使自己的举止更优雅端庄,使自己的言行更得体尊贵……这一点,在云珠的屋子里就能看得出来,珂里叶特.果新每日维持得辛苦,伊尔根觉罗.淑兰和云珠则游刃有余,只是伊尔根觉罗.淑兰每日与族妹顾珍等人呼朋引伴、前呼后拥的,那做派极引人注目,而云珠则跟在家里一样,被召集检查的时候随大流,其余的时候练练字、绣绣花,不然就去花园走走……她跟很多秀女谈得来,或是谈衣饰,或是谈琴棋书画,或是谈美食……总之从来不交浅言深,也不谈敏感话题。   其中一位谈得来的秀女是怡亲王福晋的族侄女兆佳.玉桂,骑尉唐古图之女,正白旗人。也不知怡亲王福晋跟她说了什么,这位才十三岁(周岁十一)长得娇娇小小的秀女在第四天就找上门来认识云珠了,小姑娘性格有些伶俐,却不莽撞,语言也不直白,只相处了一会儿两人就觉得很是融洽,便在接下来的日子渐渐多了接触。   春天,原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云珠这些日子但凡有空便到御花园散步赏花,盖因在这古代连赏花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单一种花不难找,难得的是集天下各种名贵花卉于一园。也幸好皇帝将选秀的日期定在这春光大好的时节,要是往届,想要出来消遣还怕被太阳给晒黑了,所以跟云珠有同样兴致的秀女也不少。   在家还好说,选秀这种关乎一生的大事,是不可以表现得太过孤芳自赏的。所以,呼朋也好引伴也好,都要出来走走,没伴也能认识几个不是?   这一天,云珠约了玉桂到御花园赏花,两人正看到一株西府海棠说起海棠花无香的遗憾时就又碰到了熟人——这个熟人是云珠不怎么想见的赫兰。   “云珠,到宫里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来找我玩?”赫兰好似全忘了庄亲王府的事一般,看到云珠就拉着身边的秀女走了过来说道。   “又不是在家里怎好到处乱走,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儿呀。”   赫兰一哽,讪道:“也是。”接着又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身边的秀女,“这是富察.佳慧,跟我同一屋的秀女,云珠,她族姐是四阿哥身边的格格呢。”   晕,这赫兰每次认识的人怎么都……云珠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云珠姐姐,她们是谁呀。”玉桂脆生生地问道,眼睛在赫兰和富察.佳慧两人脸上来回转,直看得两人尴尬不已。   “我介绍一下,这是兆佳.玉桂,今年十三岁,正白旗人,父亲是骑尉唐古图;这位是巴林讷穆.赫兰,十六岁,蒙古正蓝旗人,父亲是察哈尔总管布坦;至于这位佳慧姑娘——”   富察.佳慧大方地行了个礼:“家父是郎中图什巴,正红旗人,我今年十四岁。”   云珠也不知赫兰跟她讲了多少自己的事,便也福了个礼将自己也介绍了一番。   介绍完了几人也没像知心姐妹一样玩笑,赫兰见云珠待自己淡淡的,知道她在记恨庄亲王府的事,心中便有些忿忿,觉得她心眼儿小,自己都拉下脸来跟她打招呼了她却摆这款儿,一点也不念两人在察哈尔的交情。不过她心中虽然不悦,表面却还是对云珠很是亲热,进了京待选的这段日子,她才清楚地明白到云珠家族的势力以及马齐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像以往,只是听说,然后觉得马齐老了,马武去世了,富察家也不怎么样的想法。   可惜,新年皇帝厚赐李荣保的消息来得太晚,“金英会”上的事使得两人的友情出现了裂痕。想到这里,她埋怨云珠心胸不够开阔的同时也有对弘暲福晋郭络罗氏有些不满,若不是听了她的话自己怎么会去做那惹云珠不快的事……   赫兰自以为将心事掩藏得很好,殊不知云珠目光敏感,漫不经心之间便将她那细微的表情及眼底的情绪纳入眼中,心中冷笑,若不是身在宫中真想转身就走。   突然,隔着假山的一侧传来吵嚷声,赫兰和佳慧两人眼睛一亮,“我们过去看看。”竟绕着假山小跑过去。云珠和玉桂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此时不止她们,附近的秀女也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说,要怎么办吧?”小太监眼睛红红的,指着地上的几朵极漂亮的牡丹道:“‘紫二乔’也罢了,‘皇冠首案红’可是皇后娘娘最喜爱的,如今被你们摘了……”   一位身穿藕色绣樱花旗服的豆蔻秀女怯懦道:“我们不知道它这么名贵,想着摘来戴……”   教导嬷嬷没教她连皇宫里的蚂蚁都不能乱踩么?云珠诧异地看着这位神色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她的年纪看起来跟玉桂差不多,长得跟衣服上绣的樱花差不多,粉嫩、娇美。   “不是我们摘的,是她!”另外一位穿着紫色绣缠枝海棠花样的软缎旗服秀女立即指着说话的秀女说道,“要罚的话罚她好了,我们不过是碰上了在一起赏花……才不要为没做过的事受罪!”   站她旁边穿红色绣富贵牡丹花样旗服的秀女拉了下她的手被她甩开,而穿藕色旗袍的秀女则愕然地看向她:“不是你要摘的么,怎么变成我摘了?”   “哼,就是你摘的。”穿紫色旗服的秀女转头问那穿红色旗服的,“如玲,你说是不是?”   “这——”那如玲迟疑着。   “怎么回事?”一位管事姑姑匆匆赶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牡丹,严厉地问。   “苏姑姑,您看怎么办吧,这可是皇后娘娘喜欢的‘皇冠首案红’呀,前儿还说等它开了要搬到景仁宫摆着呢。”小太监忙抹了泪说道,“这牡丹性喜阳光,这儿又凉爽不闷热,我奉师父的命每日搬这牡丹来这里晒一个时辰,今天来搬回花房就碰到她们将牡丹给摘了……”   苏姑姑听了脸色连变,也不由为难起来,皇后娘娘对花草也不是特别的喜爱,但这牡丹为花中之王,每年牡丹花开总会寻几盆好的摆到景仁宫欣赏……这事儿,难办了!看来只能将犯事的秀女关起来再说。“三位小主儿,先跟奴婢走一趟吧,等这事儿禀了皇后娘娘自会放你们回去……”   “我不要,不是我摘的,我不要去!”穿着紫色旗服的秀女使劲拉了下身边穿红色旗服的秀女,“你说,是不是她做的?”   那身穿红色旗服的秀女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下头。   “不是我……”那穿着藕色旗服的秀女噙着泪质问其余两人,“亏我还当你们是好朋友,想着跟你们一起承担责任,明明是你们摘的,为何赖到我头上?”   穿紫色旗服的秀女冷笑,“谁赖你了?”   苏姑姑皱眉道:“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能证明?”这些秀女可不是普通的宫人,她也不能随便委屈她们。   ……   玉桂低声问:“你觉得是谁摘的?”   云珠笑了笑:“问花不就明白了?”掐断花茎可是需要用力的。   赫兰听到,往前踏了两步朗声道:“苏姑姑我有个主意。”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云珠淡定地站着,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   “你说说看。”苏姑姑说道。   “掐了花的人手上必有花渍留下痕迹,姑姑使人检验一下就清楚是谁做的了。”赫兰眉尾一扬笑道,浑然不觉得穿着紫色旗服的秀女喷火似的目光直欲将她的身子刺出洞来。   “你们过去看看。”苏姑姑朝身后的两个嬷嬷说道。   那两个嬷嬷身壮力强,很技巧地制住了还想反抗的紫衣秀女,扳出了她的手,那莹粉色的指甲上果然还沾了细微的绿渍。那穿着红色旗服的秀女也一样,只那穿着藕色旗服的秀女的手细腻白嫩干净秀美。   ……   此事报上去后,素有贤名皇后娘娘一笑而过:“不过十几岁的姑娘,能知道多少?几朵花罢了,明年照样开,就这么着吧。”   第二天开始,秀女中便满传着皇后娘娘的宽厚仁慈,赫兰的美艳多智,及那图佳氏秀女(穿藕色旗服的那个)的重情义及无辜……   “那郭络罗.芳龄(穿紫色旗服的秀女)和索绰罗.如玲(穿红色旗服的秀女)也太好运了!”淑兰撇了撇嘴。   好运?云珠笑了笑,过了复选她们必是撂牌子的,而带着这样的名声她们还能找什么好的人家?!   “还有那个赫兰,云珠姐姐,她真的是你在察哈尔的好朋友吗?”玉桂问道,眼里闪着不屑。淑兰和果新闻言有些狐疑,她却没有将云珠的主意被赫兰占了的事说出来。   “好朋友是她说的。”云珠悠然道,她可没承认。   玉桂捂嘴轻笑。   春来谁作韶华主(三)   这一晚,放下帘幔后云珠在床上静坐了大半个时辰,真正确认周围没什么异状后才翻出掌心,心念一动,那碧树玉兰立即显现了出来,光彩四溢。馥郁的芬芳霎时弥漫了整个床内空间,绕着她蒸腾不散,或是没入她的肌肤或是直接顺着她的呼吸飞入她体内。   这是她为什么更加小心谨慎的缘故,自进了皇宫,她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欣喜,某种类灵气的东西一波一波被自己吸取一一应该是被自己体内的玉兰树吸取吧,因为掌中原本清华无比的玉兰进宫以来受那莫名灵气的冲刷顶上生了层淡淡的熠熠宝光,黑夜是很是夺目。   而香气,也愈发引人注意,每日辰起,嗅觉不怎么灵敏的伊尔根觉罗.淑兰和珂里叶特.果新都会觉得屋里的味道清新里透着丝丝芳甜很是好闻……   原本两米多高,只开了白、黄两色花朵的玉兰树只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便窜到了三米来高,不仅长得更为茂盛还开出了红、紫两色花朵。红的如烈焰红莲,而紫的更不亏“玉堂春”之名,集妍丽、高雅、尊贵、神秘于一身,难怪每次玉兰树现,香气袭人。   说实在的,云珠是很想玉兰树长大的,她想看看,它到底能生出多少种颜色的花儿来,它的成长又能带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她没忘记,在前世,在末世爆炸前的一刻,这株玉兰还亭亭植于一汪清池边,穿越后玉兰树是跟来了,可清池呢?到哪里去了?   莫不是真被玉兰树给吸收了?!云珠十几年来每日不停地静坐冥想、煅炼瑜伽和太极,精神力越来越强大,渐渐地有时能捕捉到玉兰树传来的一些信息,可是太过断续渺茫,她并不能确认。   没想到进宫十几日玉兰树就超速生长,一反过去十来年的乌龟爬成长速度,实在太叫人吃惊了,这宫中能有什么东西给予玉兰树这样的好处?她自问是个心细的,周围环境走过一次就了然于心,也没见到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难不成还会是帝王紫气或是龙脉灵气?   云珠笑了一半停住了,一脸囧然地看着花枝乱颤的玉兰树,随口的话竟然正中红心?!   以前还真没想过自己也许是有办法帮助它成长的,云珠突然想起额娘给自己首饰匣子里的那些怪异石籽,那时她也感觉到玉兰树传来的兴奋,心想,那些东西不会也对它有益吧?可惜都放在辛夷坞了,不然倒是可以拿出来试试……   ******   “今天不知又要干什么,前几天一直走路我现在脚都还觉得酸呢。”这是怕自己不过关拼命练习造成的。   “还说呢,昨天吃东西吃得我胃都痛了……”东西不多,纯属紧张弄的。   云珠听到隔壁屋里传来的低低说话声,睁开眼结束了最后一个瑜伽动作,下了床,将昨晚准备好的水倒了出来洗漱。   “云珠姐姐——”   用完早膳,兆佳.玉桂又提着水壶跑了过来,笑靥可掬道:“我们一起去装水吧。”伊尔根觉罗.淑兰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迳自给自己补妆,她早得了消息,从今天开始不必再查规矩礼仪了。从现在开始,她要好好准备最后一轮的才艺大选,随时等候各宫娘娘的召见。珂里叶特.果新则提着水壶从右次间走了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每次提水,她总是默默地跟着云珠她们,同住一院的秀女以为她是跟云珠她们一路的,看在云珠的面上,也不敢太过欺负她——话说,出身高、家又在京里的秀女背地里可没少拉帮结派打压外地赴选又出身低的秀女,殊不知她平日里跟云珠她们相处疏离得很。   云珠对珂里叶特.果新的小心思自是了然于心,不过她也不在意,若她表现出哪点不喜,传出去就是她容不得人,同是一屋的秀女,她也做不到像伊尔根觉罗.淑兰那样对珂里叶特.果新冷嘲热讽。   这里是皇宫,别说隔墙有耳了,明面上的耳目也是多不胜数,云珠连那些跑腿侍候的小太监小宫女也不敢轻视。   况且,珂里叶特.果新一路参选下来,表现虽不见得多出色却也中规中矩,却能看得出是个该忍则忍颇有心计的,与她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对出身著姓大族的云珠和伊尔根觉罗.淑兰的敌视、直白截然不同,至少在外面,她得很得体的,反而是伊尔根觉罗.淑兰有不少次被她的态度惹得差点控制不住脾气。   打了一天饮用的热水回到屋里,玉桂问起云珠最后准备了哪些才艺,刚才一路上她们已听了不少秀女提起这回事了。有的得意洋洋地跟其她人说她准备了哪些新衣裳和才艺,有的说还没想好,也有的默不作声计算着什么……   “这个要看到时主持大选的娘娘们出的什么题目吧?”云珠淡淡地笑着,“我想只要不太难应该能过。”   珂里叶特.果新闻言瞥了云珠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嫉妒,却没说什么。玉桂吐了下舌:“姐姐可真有自信。”   “这可不是自信。”伊尔根觉罗.淑兰坐在自个儿的榻上姿态优雅地拿着针线练手,“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要学一点的,即便不精,也不至于太过乱七八糟……”说着别有意味地睨了珂里叶特.果新一眼。   瞧不起人的态度令珂里叶特.果新眼中一怒,手微微拳了起来,哼道:“光有才没有德又有什么用,要知道‘德、容、言、工’德可是排在首位呢。”在这屋子里她可不会任伊尔根觉罗氏这么欺辱。   这是直刺她没有德行?伊尔根觉罗.淑兰将手上的针线扔到一边,站了起来气狠狠地看着嘴角噙笑的珂里叶特.果新,“你这是在说我们没有德?”她还不忘将一旁的云珠及玉桂拉下水。   “我可没这么说。”   ……   反正她们也打不起来,云珠懒得劝架,对玉桂道:“你准备了什么?”   “我的才艺都过得去,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玉桂知自家事,也没有那个往上爬的心,道:“我的年龄还小,很有可能留牌再参加一次选秀的……”真不想啊,可是比起撂牌子,她更愿意再选一次。   云珠点了点头,像玉桂这样出身上三旗、满洲著姓大族,却又父兄官职不高的一般的秀女都会指给宗室阿哥或表现出色的满洲官员(填房)及年青子弟(嫡妻),也有可能会指给皇阿哥做格格,例如当今熹妃。   第二天,复选第一轮挑选结果出来了,两百零九名留住宫中参加复选秀女因规矩礼仪不合格的被刷下了三十七名,剩下一百七十二名继续一项挑选。   被视为最为难的一关过了,是凤是鸡就看接下来的了,秀女们兴致勃勃地准备起最后要穿的衣饰及最能表现自己的才艺。很多秀女都听自家的额娘或教养嬷嬷说过,秀女最后一轮阅选,皇帝和娘娘们一般都会让她们表现自己最拿手的才艺的……   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整个大清高层都知道,这届选秀可以说是给大清下任继承者挑选皇后,做为大清最高统治者雍正怎么可能不注重,这注定了这届秀女的最后一关也不好闯。   秀女大选的过程是很张驰有道的,最后一轮挑选定在八天后,这八天,秀女一反进宫以来的规步规行,她们穿起了漂亮的旗服,戴起了耀眼的首饰,或是与其她秀女到御花园里玩闹或是练起了才艺,如弹琴或跳舞——还真的有人准备了舞蹈,汗。要知道大家闺秀是很少当众跳舞的,弄个不好会被认为不庄重、轻佻。   连伊尔根觉罗.淑兰也忍不住练起了她的古琴,珂里叶特.果新看了依旧云淡风轻整日看书、写字的云珠一眼,轻咬了下唇,她在自己房中也是苦练女红和棋艺的……有不少次她想在云珠和淑兰的吃食或衣服上动手脚,可想想又忍下了,这种事情能不能达到效果不说,就怕被查出来。   这八天里,已经闹出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了,不是秀女的衣服被剪坏,就是才艺道具莫名毁损,像琴断了弦、彩绸不见了之类。查出来的有,不了了之的也有。不说被查出来的,下场是直接遣送出宫,就算没被查出来,那一屋子的秀女名声多多少少也受了影响。   富察.云珠和伊尔根觉罗.淑兰出身名门望族,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护好自身就能得个好结果,不像她,什么都要计较。   算了,稳当就好。即便除了她们两个,嫡福晋的位子也轮不到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出身。她想着,即便看她们俩个十分不顺眼,一个整天狗眼看人低,一个什么也不做就让人觉得卑微。   春来谁做韶华主(四)   体元殿,云珠排在秀女队列里静静地等着。   “裕嫔娘娘到——”太监尖锐的嗓音高高响起。   裕嫔耿氏脸庞圆润白皙,杏眼修眉,身穿秋香色嫔妃旗服,梳着两把子头,一个珐琅珠花钿压在堆鸦似的发髻中间,右边戴了两朵浅粉绢花,左边则斜插着一支五蝠如意金簪,簪尾衔着一对晃悠悠的金累丝衔红宝石蝙蝠,耳上戴着一对东珠耳坠,神态雍容而精气内敛,看着就知是保养得很好的人。   云珠瞄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同众秀女一起甩帕、屈膝,喊道:“给裕嫔娘娘请安,裕嫔娘娘吉祥。”   声音淡淡地:“起喀。”   众人这才起身。殿门口的太监又拉高声喊道:“熹妃娘娘到——”   只见熹妃钮祜禄氏穿着一袭橘色缎绣金玉满堂纹样、镶团云纹宝蓝色滚边旗服,头上戴了一支金镶蓝宝石桃簪,又斜插了一只云纹镂金簪,耳上戴了两对金累丝点翠东珠耳坠,搭着随侍嬷嬷的手上戴着好几个宝石戒指及镶着各色珐琅珊瑚宝石的护甲。她生得杏脸、桃腮、秀眉、大眼,神态优雅、温和,即便初入当今潜邸侍奉身份低些,但十几年的“居移体养移气”却也修出了一身雍容尊贵的气度来。云珠觉得,从相貌上讲弘历还是像雍正比较多些。   “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吉祥。”众秀女再行礼。   “不必多礼。”声音柔和有力。   “皇后娘娘驾到——”   云珠再度随着其她秀女一同行叩拜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皇后乌喇那拉氏朝太监一示意,那太监又喊:“起。”   众人又起身,垂头恭立。   “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声音清亮浅淡,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慢慢抬起头,云珠趁机看了皇后一眼,只一眼,就觉得这乌喇那拉皇后的相貌果然如历史上她留下的画像般,生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端雅清秀,温和亲切。她身量与裕嫔相当,近一七米的高度,身材高挑,穿着宝蓝色的皇后吉服,显得气度端凝宽厚,尊贵无比。她眼眸朝秀女们扫了一番,微笑道:“看着都是些可人的,能够走到这一步,说明了你们的‘德、容、言’都是过关的,今天我们就考‘工’。针黹女红,这些女儿家的基本工夫想必也难不着你们吧?”   她朝下边的人微一示意,立即有一排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放到每个秀女面前的矮几上。云珠往托盘看去,里面有碎布、小块的绸缎绢纱及各色丝线,还有小颗的珠子……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用托盘里的材料做出你们最满意的作品出来。过不过关,自有人查看……好了,现在开始。”   云珠从自己盘里的材料中挑出了一小块青缎,一小块红缎,用金色丝线快速地在上面空描出了自己想要的鱼鳞图案,再拿起剪子裁出了自己想要的形状,又挑了丝线,将这两块缎缝成了两尾相连在一起的鱼儿,里面塞了没用的细碎布料,使它看起来有些立体,又用同色的绢纱缝了它的尾巴和鳍。最后用五彩丝线编出一个小如意结,串上坠珠,将一头系固定在双鱼香囊上,使它变成了一个可系挂在女仕前襟的香囊。   皇后同熹妃裕嫔两人走过,见了眼前一亮,熹妃也是个喜欢女红的,拿了起来左看右看,对皇后和裕嫔道:“主子娘娘,裕嫔姐姐,你们看,真是巧思。”   是的,云珠做的并不是十分地精美,但前世看惯了各种各样公仔的她做出来的显然比其她秀女多了份雅致可爱。   “难得的是寓意喜庆。”裕嫔也点了点头。   皇后打量了云珠几眼,微笑问道:“你是哪家的?”   云珠出位行礼:“回主子娘娘的话,奴婢隶属镶黄旗,是从二品散秩大臣李荣保嫡女,富察.云珠。”   闻言,熹妃眼睛一亮,瞧着云珠微微笑了起来,而裕嫔则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面上却依旧温和带笑。   “不错。”皇后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走。   云珠顶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回了自己位上。接下来,又有几位秀女的女红得了皇后熹妃和裕嫔的赞赏,其中就有皇五子弘昼未来的福晋吴扎库.海阔珍做的一个以粉缎拼接成的莲花图案的宝蓝色荷包。那荷包做得极精致,一点也看不出拼接的模样,衔接处全是用彩线刺绣包住,针脚细密整齐,从这些小地方可看出她手法针工的厉害。   吴扎库氏出身镶红旗,是正二品副都统五什图之女,长得秀丽姣美,言语伶俐,今年才十四岁。裕嫔问得很仔细,对于无心大位的弘昼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嫡福晋人选。   荷包、香囊、葫芦锦囊、帕子、绢花、络子、结子……秀女们花样百出,成品有好有次,做得出色的自然得了几位娘娘的询问夸赞,做得不好的,自有检查嬷嬷评定是否过关。结果欣喜的有,平平的有,失望的也有,更有沮丧得默然垂泪的——也不知是女红不好还是临场发挥失常,总之,那成品看着实在不行,只能等着被撂牌的命运。   这一关,成功过了的只有一百五十三名,十九名被刷了下来。   回了房间,伊尔根觉罗.淑兰忍不住发了顿脾气,她在体元殿上编了个坠珠络子,成品只能算是中等,并不出色。见云珠进门,冷嘲道:“哎,有人可要飞上枝头了!”   云珠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选秀这还没完呢,本性就要露出来了?”不要以为她平日处事温静就是好欺负的,想冲人发泄脾气,也得选好对象。   “你——”   随后进来的珂里叶特.果新闻言眼中光芒一凝,不言不语地走到自己住的次间倒了水慢慢地喝起来。早先的女红考校她做了个拼接花样帕子,图案花样也很是漂亮,只是难度和针脚的齐整细密处不如吴扎库氏,她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没想到云珠也能在这上头出彩,那对鲤鱼香囊她看着也觉得很可爱——东西不难做,只是费工夫。由此可见富察.云珠的女红工夫是不错的,至少速度上胜人一筹。   伊尔根觉罗.淑兰看了她一眼,愤愤地坐回榻上。选秀确实还没完,她还有机会,下一关,她一定不会输。   ******   “李玉怎么还没来?”弘历来回地在书房走着,时不时地伸长脑袋看向门外,吴书来垂着脑袋装死:我的主子爷,这才多久啊,一炷香才烧一半,您都问了多少遍了?裁块帕子缝个边儿都没那么快好吧?   弘历自然是紧张的,他心仪云珠,虽然这些日子在熹妃那里打了不少埋伏可选秀这些事儿追根到底还得秀女本身表现出色才行。再说了,除了今天体元殿考校女红,过两天御花园那儿还有皇父要检阅呢。   一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弘历一见不是李玉,也不理他。小太监走到吴书来身边低语了几句。   “主子,高格格新画了幅画想请您指点。”吴书来示意小太监在一旁等着,自己走到弘历身边禀道。这个新由近身宫女提上来的高氏,在内务府颇有些力量,手段也有,吴书来也不愿得罪。   “画?”弘历眼睛一闪,今天实在没心情陪她们玩这种游戏,直接道:“让她回去,就说爷今儿没空。”声音透着一种高位者对底下人不在意的冷淡,迥然于与高氏在一块时所表现出来的温雅亲切。   “嗻。”吴书来亲自出了书房对高露微说道:“高格格请回吧,主子还有事要处理……不得空了。”圆润的脸上挂着比高氏更胜一筹的亲和微笑。   “吴公公,爷这么辛苦,不如我去炖个补身的汤给爷送来?”高露微暗骂了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这么快就跟四阿哥发生关系抬了格格,弄得现在少了与他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不说,还将自己摆到了明面上与富察氏(芙灵阿)成对峙之势。   可是不快点给自己过明面她又怕嫡福晋进了毓庆宫会找借口将自己打发了……没名没份的宫女可不比皇子“格格”,一点小错处就任人拿捏,凭她暗里握着再多势力都没用。   吴书来微笑:“早先富察格格已经着人送了鹧鸪汤来了……”他早立定主意站在未来的嫡福晋那边了,这些格格……既不得主子的意,那只能抱歉了。   “富察姐姐真是有心。”高露微目露羡慕,讪道,“我还需学习呢。”恋恋不舍地带着贴身小丫环翠袅回了自己的院子。   翠袅惴惴不安地看着主子脸上表情愈发清新柔婉,只眼底却冰刺一闪,若非自己贴身伺候,还真以为主子是个娇柔惹人怜惜的清纯佳人呢。   “去将松嬷嬷叫来。”高露微接过青婀端来的茶,朝翠袅吩咐道。松嬷嬷和青婀、翠袅是她们高家在内务府苦心培养多年的人,她一被弘历提为格格便使力将她们安排到了身边侍候,免得用其他来历不明的不放心。   “是。”   很快,松嬷嬷就进了屋子,“奴才见过主子。”   “嬷嬷请起,坐。”高露微虽然才抬为格格不久,却很快就适应了主子的做派,管起身边的人和事不见慌乱无措,显然在家也是学过的。   松嬷嬷小心地半坐在绣墩上,见翠袅带着房里的丫头退了出去,心中一凛,知道主子要说的话是不想被其他人听到的。   “嬷嬷,这院子里的奴才训练得怎样了?”什么人能用,什么人是钉子,应该清楚吧。   “主子请放心,富察格格分派过来的人手里有不少是咱们的人,都安排在要紧的位置上了,其她的人奴才也让人盯住了,是不是能用还得看看,至于那几个富察格格混送进来的钉子奴才心中有数呢,等找着机会就将她们清理出去……”松嬷嬷一副有把握的模样。   “不用,将她们留着,将来或许有用。”她垂眸轻笑,再看松嬷嬷时脸色已恢复了肃淡,“只是要紧盯了。”   “是。”松嬷嬷愈发恭敬了,没想到主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不过这样也好,主子越有手段她们这些奴才便能过得越好,不是吗。   “最近富察格格……”   ……   不说高氏这边商量着怎么压富察格格一头,那边弘历终于等到一炷香烧烬,李玉的身影也飞快赶到。   占尽东风第一枝(上)   “主子——”李玉喘得厉害,“结、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了?”弘历有些紧张,明明知道云珠的女红很好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哪些秀女表现得比较出色?”知道他心意的也就吴书来一人,就算别人知道他派李玉前去打听,那也是想知道哪些秀女表现得比较好的,关心自己未来嫡福晋人选,这对一个即将拴婚的皇子来讲很正常。   “表现出色的有马佳.珍媛秀女、富察.云珠秀女、吴扎库.海阔珍秀女、左佳.雯婵秀女、杨佳.美珊秀女……”李玉念了一大串名字,也难为他竟能记得一清二楚。   开始听到云珠的名字弘历立时觉得心花怒放,也没心思再听李玉往下念了,笑着对吴书来道:“事情办得不错,吴书来,赏!嗯,桌上的鹧鸪汤也赏你们两个喝了!”回到案桌前,感觉书看得进去了,字练得下去了,连诗兴也上来了……   吴书来笑眯眯地给了李玉一个荷包,“小子挺机灵的,不错。”   “多亏吴总管提点。”李玉也笑容满面,得不得赏没什么,重要的是能在四阿哥跟前露脸。吴书来点了点头,挺上道的,他有心再拉一把,便提醒道:“选秀是大事,你多注意些,多捡些重要的来报……”   “是。”李玉按下心中的兴奋,什么才是重要的,当然是最有可能拴给主子的秀女了……正欲退出去,却被吴书来一把抓住,“去哪儿?忘了这个了?”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嘿嘿,李玉傻笑,忽然想起:“吴总管,过两天御花园最后阅选,主子去不去看?我知道个好地方……”   吴书来瞟了他一眼,“别聪明过头了。”皇上和主子不定有什么安排呢。   李玉被泼了盆冷水,却没有不悦,反而真心诚意地给吴书来施了一礼:“多谢吴总管提点。”   “都是侍候主子的,不值什么。”吴书来也不在意,日久见人心,是个知道好的就拉一把,若是个返恩为仇心术不正的,自有回报的时候。   李玉至此,真心实意地服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总管”。   其实毓庆宫真正的总管太监是常青,乃皇帝亲自拨到弘历身边帮他管理生活上琐碎事务的,他也可算是弘历在中馈事务上的半个老师,很得弘历尊重,只是若论亲密信赖,则是这个从七岁起就陪着弘历一起长大的吴书来了。   自体元殿几位娘娘考校女红后,一些表现出色的秀女们纷纷被召去问话。这次需要指嫡福晋的宗室阿哥很多,很多秀女都有份被点到,次数也都在一、两次左右(估计皇后及熹妃、裕嫔她们也忙不过来),所以云珠被皇后、熹妃召见也没有特别招人嫉妒,不过伊尔根觉罗.淑兰和珂里叶特.果新对着她时眼底已掩不住隐隐的敌意。   这富察.云珠自进宫参选到现在表现近乎完美……   不过,还有最后一关,她的好运能不能持续到最后还难说。   到了御花园阅选那日,云珠看着准备好的杏黄色的旗装在腰处被人挑坏了一段针线,暗哼了一声,换上了另一套旗装,当着屋里其她人的面将坏了的旗装赏给了小叶:“进宫以来多亏你照顾,这件衣服我还未穿过,有段线坏了,再缝上还是可以穿的……就赏你了。”又给了她一个荷包。   “多谢小主子。”小宫女十分欣喜,这件衣服的料子、做工都极好,有钱也买不到呢。   伊尔根觉罗.淑兰见她如此做派脸上不由阵红阵白,双手拳得死紧,本来还以为她会掩下的……哼。   心下有些后悔自己忍不住这点子气,没能却掉劲敌反倒可能赔上自己的未来。   雍正果然替弘历弘昼这两个即将拴婚的儿子安排了一处隐蔽之所,可清楚瞧见外面阅选秀女的表现——真是不可言于外的慈父表现,弘历弘昼兴奋万分,连连保证对任何人也不说出去。   御花园里佳木葱茏,虽有不少建筑,却多倚围墙而建,唯有少数精美造型的亭台立于园中,是以御花园内空间舒广,柏槐藤萝、奇花异草遍布其中,奇石玉座、盆花桩景更增添了园内景象变化,丰富了园景层次,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园中的堆秀山是宫中重阳节登高的地方,叠石独特,磴道盘曲,下有石雕蟠龙喷水,上筑御景亭,可眺望四周景色。当然,游走在御花园里也轻易便能望见它秀丽的风姿。   皇帝阅选并非是秀女一古脑儿全都涌进御花园,而是在总管太监和管事姑姑的安排带领下一旗一旗地进行阅选。   云珠很庆幸自己出身镶黄旗,无论干什么总是最先的,要像别的选女早早穿衣打扮等上老半天……可真是受罪。   这次选秀坚持到最后这一刻的满蒙汉镶黄旗秀女共有二十四人,其中排在前排的满洲镶黄旗七人,蒙古镶黄旗六人,汉军镶黄旗十一人。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喀。”雍正坐到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站成三排的秀女,目光在瞧见云珠时略顿了一下,“开始吧。”   “满镶黄旗秀女上前觐见。”总管太监喊道。   云珠等人优雅地甩着帕子、踏着花盆底子走上前,再次向皇帝行礼。在雍正挑剔的目光下,即便是心理素质都不错的秀女也不免有些战战,位列左边第一位的伊尔根觉罗.淑兰差点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再走远几步,就要跌倒出丑了。   “都抬起头来。”   众人乖觉地微抬起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几步远的地面。   “左边第一位,哪家的?”   伊尔根觉罗.淑兰上前一步,行礼回道:“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给事中伊克善之嫡女,伊尔根觉罗.淑兰。”   雍正见身穿粉藕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了支别致的红宝石攒花簪,耳着缀着明珠,看起来清秀典雅,瓜子脸上长眉星眸,生得也好,便问:“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回皇上,奴婢书画比较好。”   “下去写幅字给朕看看。”旁边早有备好纸笔的案桌,伊尔根觉罗.淑兰走到一张案桌前面,开始凝神书写。她选了一首当今的诗《吟玉泉山竹》:御园修竹传名久,嫩筱抽梢早出墙。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低侵幽涧波添绿,静幂虚窗影送凉。更羡坚贞能耐雪,长竿节节挺琳琅。   写完便有太监将诗呈上御览。雍正扫了一眼,簪花小楷,这字放在八旗闺秀中算得不错了,不过灵气上比云珠还差些,只是会讨巧,选了自己作的诗。他点了下头,那太监便捧着字退了下去。   伊尔根觉罗.淑兰暗舒了口气。   “左边第二位,哪家的?”   云珠上前一步,行礼:“回皇上,奴婢隶属镶黄旗,是散秩大臣李荣保之嫡女,富察.云珠。”   雍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以为满洲女儿当如何?”   云珠一愣,脱口答道:“自是上马能弯弓,下马能管家。”脑中却闪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上得了床……”的字眼,汗。   此语一出,伊尔根觉罗.淑兰并那些蒙古旗的秀女立马投来同情的眼光。果然,皇帝又道:“那就上马弯弓吧。”说着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她下去换身衣裳。”   “嗻。”   云珠今天穿了身浅紫色绣玉兰花样旗装,襟前挂了串珍珠,小两把子头上戴了两朵鲜嫩嫩的黄玉兰,耳上别了东珠耳钉,脚下更踏着花盆底子,确实是不适合骑马射箭,便朝雍正行了个礼随嬷嬷去了。   等她换了身红色骑装出来,隐藏在假山里的弘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原来觉得她是素雅娴静如幽兰,却没想到还能这么清艳奔放如红莲,那一身红艳艳珠光,映得她肤如霞光照在羊脂白玉上,细腻姣丽,细长的眉、清水般秀长的眼还有那花蕾一般粉嫩含笑的唇,更是别具妩媚英姿……   在御花园纵马射箭,也不知她算不算是大清第一人?   出来的时候满镶黄旗的秀女们都已经阅看完毕,只等她一人了。云珠抚着马儿的脑袋,用尽十来年静坐冥想的功夫,努力向马儿传达她的善意,安抚了马儿独立于众人中的浮躁不安。或许是她的方法灵验,马儿很快温驯地用头蹭了下她,云珠绽颜一笑,翻身骑上马背,开始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小跑起来,渐渐地加快速度,放开缰绳,从肩上取下长弓,再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来夹在手上……拉弓,引箭,双腿夹紧控制着马儿转弯,避开树木,折腰反身朝目标射去——   咻咻咻!   三箭全中红心!   同在场上的秀女们全看呆了,她居然……射中了?!三箭齐发?!在马背上?!天啊,要拉开那弓也要不少力气吧,她是吃什么长的?看起来纤弱的跟朵花似的,居然拉开了……那弓有三石吧?距离箭靶至少有五十步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云珠下马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如同看巨怪。   隐身在假山洞时的弘历却得意非常,觉得自己眼光果然非凡,哼,这些凡夫俗子难道不知道他的赛云珠是在察哈尔长大的吗,骑射对她来讲如同家常便饭罢。   弘昼看了眼自从富察.云珠一出场便魂飞天外的四哥撇了撇嘴,心道,这富察.云珠果然如同额娘讲的很出色,可惜了,竟被四哥给看上。他心中早有了想看的秀女,就是那位出身镶红旗,副都统五什图的嫡女吴扎库氏,听额娘讲也是个姿质上乘的……   占尽东风第一枝(下)   如果是上元节时遇到的那位姑娘就好了,她应该也是旗人家的姑娘,只是不知有没有来参加今年的选秀?自从那晚在岫云寺舞龙队伍那儿碰到一位身穿豆绿色旗装,相貌姣美如花的小姑娘,弘昼一直念念不忘,她在灯花下那生动的璨然的一颦一笑。可惜,他后来再出宫逛街再也没能碰上。   “好!”雍正很是高兴,对苏培盛道:“赏!”   苏培盛躬身下去,一会儿端了个紫檀方盘上来,雍正一示意,他便直接端给了云珠。“奴婢谢皇上赏赐。”云珠行礼叩谢,接过赏赐,是对满绿冰翡手镯。   虽然云珠很想知道满镶黄旗其她秀女的表现,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再说就算她问了以众秀女那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们会理她才怪。   雍正看着那两泓浓绿套上了云珠那雪白粉莹如凝脂白玉般的手腕,满意地点了下头,对总管太监道:“继续。”   总管太监高声喊:“满镶黄旗秀女退下,蒙镶黄旗秀女上前觐见。”云珠她们这一列的秀女立即右转,退回一边,而原来列在第二排的蒙镶黄旗秀女则优雅地甩帕踏着花盆底子上前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喀。都抬起头来……”   六位蒙镶黄旗秀女有三位姓博尔济吉特两位姓博尔济锦一位姓扎鲁特,骑射可做为才艺表演,以前还未曾碰过,前五位秀女都欣喜地同选了骑射,虽然没像云珠一样三箭齐发,但在骑术上的花样却比云珠来得奇巧炫目,翻转、平卧、直立……可能因为她们都来自蒙古草原的缘故,这样的才艺并不被雍正欣赏。   最后一位蒙镶黄旗秀女叫博尔济吉特.庆格尔泰(蒙语“欢乐”的意思),是副都统格扪的嫡女,长得跟草原上的格桑花一样漂亮,表现的才艺也出人意料。她选择的是画画,在雍正接下去阅选汉军镶黄旗秀女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画画,结果画了一幅骏马图,雍正很高兴,称赞了她几句,引来其她五位蒙镶黄旗秀女的嫉羡目光。   汉军镶黄旗的秀女身姿纤雅袅娜看着确实比满蒙秀女惹人怜惜,才艺比之蒙旗秀女高出一线,花俏雅致处更不输满洲高门出身的秀女,若不是八旗地位所限,她们当中有的前途可能会更好,比如有一位张佳.若莹表现尤其出彩,一幅《玉泉山竹》图配上皇帝的诗,一下子把先前伊尔根觉罗.淑兰的表现打压了下去——也不知两人有什么仇,再加上她表现出来的气质温雅大方,眼神清澈,仿佛更有竹的清新坚韧精神,一下搏得了汉军镶黄旗秀女的头彩。   别人可能会觉得她得皇帝喜欢,云珠却敏锐地在雍正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喜,如此明晃晃地打压挑衅他怎么看不出来?这样的心性也配以竹自比?   想要表现自己也不一定非得踏着别人才能如愿,特别是自身有那个能力时。在末世,为了活命人类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云珠并不忌讳这样行事,只是考校者毕竟另有其人,还得想想人家喜不喜欢这样的行事呢,聪明敏锐的人到处都有……可别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张佳.若莹的父亲是粮道张廷舒,门第也不低,只是年纪小了些,上记名是别想了,可能会被留牌等下一届再选,又或指婚宗室过几年再行大婚……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   镶黄旗阅选过后接着几天是其他几旗阅选。云珠并没有像其她秀女一样等那些秀女阅选完便一窝蜂似地上前询问,她淡定无比,又不是性命攸关,自有消息入耳的时候。   果然,谁谁谁表现得好谁谁谁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意外……天天能听到这样的话题,云珠的那点表现早被秀女们花样百出的表演风头给盖过去了。当然,谁家的秀女真正得了上位者的眼,哪家的秀女表现太过、让人觉得轻佻不端重的,宫里的人自是心中有数。   而秀女中,真正心有成算的也明白,那些家世好表现稳妥的秀女,等选秀大幕落下便会嫁入高门,甚至入宫成为主子,因此看着她们的目光虽然妒羡倒也不敢再出手做出什么事来为自己以后结下仇怨。   皇后和几位娘娘也依旧不紧不慢地召见秀女,雍正那里也随时点着几位到了年龄的侄子进宫觐见……   云珠第二次被皇后乌喇那拉氏及熹妃钮祜禄氏召见时分别从她们那里得了头面赏赐,知道自己已经被订下,正如历史上所记载的:成为爱新觉罗.弘历的嫡妻,未来的孝贤皇后。   最后一轮阅选整整持续了九天时间,前三天的上三旗阅选是皇帝亲自主持,后五天是皇后主持皇帝偶尔过来看看,他能从繁忙的国事中抽出空来亲阅并关注已经表明他对这届选秀的重视程度了,按以往,这些事他是直接抛给皇后去主持的。   最后一天宣布复选结果,并送秀女出宫。   一百五十三名秀女,除了两位发生意外摔伤了脚的、一位在御花园浮碧亭掉进了池子里生病的,还有两位脸上莫名其妙长了疹子的,总共一百四十七名秀女参与最后阅选,撂牌子的七十名,被撂牌子并遣送回家斥责教养不力的有三名,留牌参加下次大选的八名,上记名的四名,剩下的六十二名等回家等候指婚。   听了总管太监的宣布,念到名字的秀女们或喜或忧神情不一而足。但她们毕竟是整个大清朝规矩礼仪最好的八旗贵女,很快就在管事姑姑们的安排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按旗列队出宫。   神武门外,许多八旗勋贵都派了车马来接出宫的秀女,富察家的格外引人注目,云珠的八个哥哥一个弟弟一字排开,连带着小明亮和郭嬷嬷素问及护卫……真是阵容惊人。   人丁弱些的八旗人家见免不了心中泛酸,这富察家的想寒碜谁呀,哪家的闺女不尊贵,用得着来这么多人来占地方吗?   云珠近两个月没见着亲人心中原就想,这时见了哥哥弟弟都来接她,一下子眼眶就泛红了:“哥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姑姑,明亮好想你哦。”小家伙嘴甜的,云珠抱起他,用在他白嫩的小脸上猛亲了一下,也不在乎别人的侧目。“姑姑也想明亮。”   看到一这幕的珂里叶特.果新撇了下嘴,拒绝承认心里的酸涩感。   云珠耳聪目明,听到了那声轻哼,眼睫一抬,尾光刚好看到一个丫环扶着她上了辆马车,心道,你是谁啊,还哼呢,难道以为满族贵女娴熟礼法等于不近人情么?!就这性子还想得乾隆那风流皇帝的宠?做梦吧。   “快回家吧。”傅广清看着妹妹儿子微笑道。   “嗯。”云珠朝家人笑了笑,在郭嬷嬷和素问的帮扶下踏着凳子上了马车。   云珠可能是最早接到拴婚旨意的秀女了,回到家里,家人各种嘘寒问暖还没叨完,苏培盛就捧着圣旨来了。   这,也太早了吧!?尽管早有准备,李荣保和瓜尔佳氏两人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让儿子媳妇下去换上正式的服饰,又吩咐管家赶紧摆上备好的香案,一大家子满满地跪了一地听旨。   云珠跪在家人中间,听着苏培盛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散秩大臣李荣保嫡女富察氏诞育名门、德容兼备,可为皇四子弘历嫡福晋,钦哉。”   李荣保神色不变,恭敬地接过圣旨,恭声说道:“奴才领旨谢恩。”   从此便要与那位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绑在一起了!云珠微吐了口气扶起瓜尔佳氏,沉默地站在李荣保身后。   傅广清兄弟几人私底下虽得了李荣保些许暗示,但真正这一刻到来时还是心情复杂。云珠嫁给皇四子,未来的大清继任者,这对富察家族来说是光耀青史的事,即便富察家从来就凭军功本事立足朝堂,可毕竟跟出了皇后是不同的,看看佟佳氏、钮祜禄氏哪个不是因为身为后族而家族荣盛傲立于其他满洲著姓大族之上?(当今皇后没有嫡子,乌喇那拉家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才不得不蛰伏低调。)   可是做为疼爱妹妹的哥哥,他们真不喜欢云珠以后的人生就埋没在深宫之中——那个地儿,就算得了荣宠,也是不易过。   远虑(上)   惠珠从听了圣旨后就一直小嘴微张,满眼地不可置信:他们家,这是要出一个……未来的皇后了?!   话说,做为富察家的二姑娘,因为嫡姐太过完美,她的物质生活虽然不错,内心却一直觉得憋屈、不服、压抑……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往的争锋显得可笑,这是一个被皇家看中、未来将母仪天下的女子。她有那个资格,德容兼备……她从来都是那样,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心中一清二楚有条不紊,从不叫苦喊累。而自己呢,这些年也学规矩,学女红才艺,可都是顺应长辈安排,从未真正地为自己的未来设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嫁入什么样的门第。   傅谦将震惊得回不过神的小妹拉着重新跪下,因为苏培盛又展开第二份圣旨,这次的宣读对象是云珠的大哥傅广成,雍正将他从正四品的御前二等侍卫调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品级不升不降,却是从武职调为文职,好在还是京官。   在清朝,汉人入仕基本靠科举,而满洲子弟入仕则可通过多种途径,如科举、参军入伍、荐举、捐纳、世袭、蒙荫等等,更有以担任笔贴式及侍卫起家入仕的,富察家族就是出了名的“禁卫军世家”,家族子弟到了年龄必定入宫担任侍卫,时机一到便调任武职或文职,别看傅广清入宫当侍卫十来年了才调任大理寺卿,有些八旗子弟入宫当侍卫当了大半辈子都不见得有这机会。   这算得上双喜临门吧。   瓜尔佳氏定了下神,着人给苏培盛换了杯热茶,笑道:“苏公公,招呼不周,还请多担待。”   “夫人不须客气,奴才与富察大人也是相识多年……”苏培盛因侍皇帝,素日不敢与皇阿哥往来亲密——甚至为免皇帝起疑在成年皇子面前可以说是表现得有些骄矜不给情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做多了难免得罪下任皇位继承者及将来的亲王郡王,如今有机会交好未来的后族,自然不会错过。   李荣保也将备好的喜钱奉上。“苏公公,这个,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对这种喜事赏钱苏培盛向来不拒绝,伸手接过道:“还要恭喜富察大人和夫人,内务府会派女官过来指引婚事,钦天监选取的吉日在十一月初,时间还很充裕,府上尽可细细准备……”又说了一串的吉祥话,才回了宫。   苏培盛走后,家里人还有些怔然。   傅恒认真地对云珠说道:“姐,你放心,我会努力建功立业,不让人小看你小看咱们家。”   云珠默然。历史上的傅恒未过天命之年便病逝,出征染瘴得病固然是原因,但是不是也跟他长期殚精竭虑、操劳政事有关?其他的哥哥侄子,如傅清、明仁、明瑞……也都阵亡沙场……是大清无将了吗?还是他们不得不亡?即便富察一族为了大清战死这么多子弟,可嘉庆上台后是怎么打压富察家的?   “阿玛,我有话要说。”她抬头,眼神坚定地对李荣保说道。她不是历史上的孝贤皇后,绝不让大清跟富察一族重走历史上的老路,皇位,只能由她富察.云珠的儿子来坐!   “你们都跟我来。”李荣保转身往书房走去,傅广成等人也跟了上去。   瓜尔佳氏看着几个儿媳并庶女,说道:“从明天起,家里的事就由博敦(舒穆禄氏,傅广成妻)和舒颜(钮祜禄氏,傅文妻)管着,尹兰(马佳氏,傅清妻)明慧(西林觉罗氏,傅宁妻)跟着我准备云珠的大婚事宜……惠珠也跟着看看。”   “是。”   交领了对牌,婆媳几个都觉得接下来有的忙了,不但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还要准备好大婚喜宴要用的东西,规格还不能次了。好在嫁妆因早有准备,需要改动添加的地方瓜尔佳氏整得七七八八了。   ******   这边,李荣保他们来到了正院书房,窗门大开,守在门外的奴才也都站得远远的,保证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云珠,你——”傅文问不出妹妹想不想嫁到那地方,他其实是明白的,别家的贵女所求的并不一定是他妹妹所要的。再说,问了又如何,徒增烦恼,他们是不能抗旨的,这不是他们这一家的问题,是一族的问题。   “哥哥,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我们只能选择面对,只能挑我们最有利的路走。”这是她在末世中得以生存的经验,永远不要去想如果。   听到这话,李荣保终于绽开笑颜,有这样心态的女儿才能在宫中很好地生活:“说得对,踏实、坚韧、只做有利的事,才是富察一族的家风。云珠,以后进了宫要小心防范,里面的人整日算计,心思不能以常人度……外面,有我们在,你不须担心,以后想干什么托人传个话……阿玛和你哥哥们会约束族人,不会给你丢脸面的。”   “阿玛多虑了,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好,哪个家族没几个顽劣子?”富察.云珠莞尔,对略带思索的父兄几人道:“咱们富察一族在朝中已然根深叶茂,长辈基础打得牢,哥哥和弟弟也个个才能出众,家族未来鼎盛之象可以预见。然而,俗话说得好,盈满则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是败象之始,我不想哥哥们为了我一个个都出将入相、征战沙场……太危险了!   一方面,不说别的朝代,就我们大清,立国以来的高级将领过了天命之年的有几位?侥幸不用马革裹尸也会留下一身暗伤病痛……为家族计,可不能将所有的支柱都折在这上面,哪个哥哥出了事,不说我,阿玛额娘也受不了。虽说大丈夫为国尽忠是本份,可我还想我的家人能更珍惜自己。   另一方面,以目前的形势,四阿哥将来继承大统的可能是九成。我身为嫡福晋,将来富察家就是外戚、后族。做为后族,势大压主不可取,易惹猜忌不说,万一将来,我无嫡子……你们别这么看我,我虽然有信心能护住自己的儿女,但,我们不能不将万一考虑进去,万一,我没有嫡子,将来是其他皇子继位,我们家族如果太过强盛那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打压还是好的,就怕赶尽杀绝,不留复兴后路,想想圣祖元后和太子、想想当年的索额图。”   她放轻了声音,看着李荣保和傅广成等人神色肃凝,显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便继续道:“只有你们都活得好好的,侄子们也个个活泼泼健康,我才能心安,才会觉得安稳。”   “姐姐,你要我们怎么做?”傅恒直接说。   “我知道我的哥哥和弟弟个个才能出众,也有报国大志,家族若没有女儿进入后宫,这就是咱们富察一族立足朝堂,发展壮大的途径,封公封候等闲不在话下。可因为我,要委屈哥哥们……   不要全部出仕,尽量为家族保留根本。能建功立业固然好,可我更希望富察一族能子孙繁茂,长盛不衰。只要我在宫中不倒,家族就会没事,相对的,只要家族在朝中稳当,我在宫中也就有倚靠。   朝中文职要有人,领兵武职也要有人,但不要多,其余的还做侍卫罢,如果有人能脱离家族带船出海一趟最好……”   这后面一句实在太荒诞,满人本不可轻离族居之地脱离旗籍,李荣保有些黑线,忍不住斥道:“胡说,哪里到这地步?!”对啊,妹妹想得也太远了吧,众人面色古怪。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云珠哭笑不得,“我虽然有为家族保留血脉另寻出路的想法,可说到出海,却不是为了这个……你们以为出海是很安全的事吗,在无垠的海洋上行驶,危险比陆地上高了不知多少辈,不止要面对海上风暴,还要面对各种衍发的疾病……   我只是想族里能有人出去见见世面。阿玛、哥哥还有春和,你们觉得现如今的大清如何?”   “自然是兴盛的。”李荣保对雍正很是支持。   “当今是千古难得的明君、勤勉之君。”傅清说道。   ……   都是一副以国为荣壮志逸兴之色。   “我看不然。”云珠的断语令众人一怔,傅恒知道他这个姐姐从不无的放矢,脱口问道:“怎么说?”引来李荣保一瞪。   “阿玛算算,每年新生的八旗子弟有几人?康熙时期的旗人有多少,如今的旗人有多少,十几二十年后的旗人有多少?这些人绝大部分不事生产光靠朝廷养,早晚成为拖垮大清的一条大船。”   李荣保默然,旗人的问题,但凡眼光长远的哪能没人想到?只是一提出来便得罪了所有的满人,触犯了满人的利益……为国尽忠,也不是个个都无家无累愿意一头撞死却无事无补地傻干啊。   远虑(下)   “这还只是其一。”众人一呆,还有?   “当今,皇上,确实是个千古难得的君主,”想当年,她也跟许多迷清穿文的网友一样,自称四四党呢。“可是即便是皇上,他的眼光也不一定就能看到整个天下……这天下,并非只有大清一个实力强盛的王朝,在海的另一边,有许多强国,它们的国土广茅,海军称霸海域,四处掠夺别国的黄金、土地。我担心,它们早晚有一天会兵临大清。   其实这有迹可寻,像当年荷兰人占据澳门,像皇上这些年驱逐传教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传教士做风有问题引起混乱是一回事,从另一方面讲,他们也是细作,想必大清有很多资料已被他们传回自己的国家了。   阿玛和哥哥们不知道为什么外国人对咱们大清这么虎视眈眈吧,你们不知道,在外国人的眼里,咱们大清可是处处黄金呢,大清一船普通的瓷器和茶通过海洋运到国外就能换回一船的银子、金子、宝石……你说,他们眼红不眼红?那些传教士为什么争着来大清,来了又不愿回去?那是因为大清在他们眼里就是肥肉,哪怕只闻了点味儿,也是不舍得回的。”   再说,大清在康熙、雍正,甚至乾隆手里,还可维持大国的威仪,可是他们之后呢?她也不愿留一个烂摊子给她未来的儿子啊。   康熙末年,大清各省传教士达三十多万,拥有教堂三百座以上,他们因被举发,敛聚地方民财修建教堂,并使男女混杂,败坏风气而引起雍正重视,并最终诏令全国驱逐西方传教士。雍正帝下达谕旨后,在京传教士上奏呼吁请缓行驱逐教士行动。为此,在雍正五年七月,皇帝于圆明园接见了巴多明、戴进贤、雷孝思等传教士,发表了一番很长很有意思的讲话。——现在是雍正五年六月十二日,这件事还未发生,但已在进行中——这点,李荣保和傅广成等人也是知道的。   让他们吃惊的是云珠一个鲜少出门的闺阁女子竟也知道这些。尤其是傅恒,他很清楚,云珠知道的很多都是他打听来后说给她听的,只是他虽然隐隐觉得西方很多国家已跨出了国门向外发展,却没有她想的这么深入尖锐。   “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这些国家其实已经在逼近大清了,他们组成所谓的东印度公司,往其他国家贩卖芙蓉膏,即鸦片,这些东西人一旦吸食便会上瘾,令人飘飘欲仙,它就像吸血鬼一样,长久吸食能毁掉一个人的健康、腐蚀一个人的精神,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吸食……他们就靠着这些东西大肆搜刮别国的黄金白银,壮大自己的国家、海军,称霸海洋。   可惜,大清却还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即便意识到了,却没有准备一些有效措施,光防止他们进入是没有用的,当有一天,他们的大炮能在船上发射,当有一天他们的火统能连发,当有一天芙蓉膏成了大清国民的必须品……你们以为大清能抵挡得住,还有兵丁能骑得上马射得出箭么?!”   振聋发聩!   傅广成等人听她这么描述无不倒吸了口凉气,虽觉得她有些危听耸听,可也忍不住心惊,如果外国的枪炮真的先进到那地步,大清确实不好抵抗,即管大清也设了枪炮营,可皇上并不十分重视。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李荣保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嫡女,一直知道她是颖慧的,可没想到眼光这么尖锐,心胸这么阔达,别人还在朝堂这一亩三分地争来夺去,她却已将眼光放到了整个天下。   云珠笑了笑,有些俏皮:“你们也知道我喜欢看书,有时出去也跟教堂里的教士聊天,不过最多的是春和说给我听的……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怎么能让他们在咱们大清建教堂传教而我们却对他们不清楚不了解呢?我问了他们许多他们国家的事及海上见闻,自己推测出来的……”   傅广成傅清等人面面相视,这个妹妹也太厉害了吧,心思之敏锐简直令人生畏。素日瞧来清雅如兰的闺中少女,忽然间有了令人仰视的凛然威仪。   众人静默,云珠的话对他们冲击太大。妹妹嫁入皇家,本来他们就是想成为妹妹的倚靠和臂膀,并不是想仗着皇戚的身份耀武扬威,既然决定低调,那么他们就继续富察家以往的平实作风就是,只是八旗和海军……这些却实实在在令他们头疼,不说?忠君爱国的思想令他们无法坐看。说?怎么说?如何说?   或许派家族子弟出海确实是个主意,再怎么说都得眼见为实。李荣保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道:“这事等我跟二哥商议后再作决定。”   云珠浅笑,眼神微迷。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十年。   傅文见她神情恍惚,不由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头,“这些自有我们担心,你只要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以后不要再想了,知道吗?”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要替家族、国家操心个没完……慧极必伤啊,他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云珠眼眶微湿,头蹭了下兄长的大手,说道:“哥哥,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不嫁……”适当的示弱和依赖是必须的,这个时代太过刚强睿智的女人会让人心生提防。富察家可是她将来最大的倚仗呢。   “傻话,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别担心。”   怜惜地看着她,再怎么聪慧也是个娴雅婉柔的少女,是需要他们保护呵护的妹妹啊!李荣保等人看她一副小女儿状,心下皆叹了口气,希望四阿哥能好好珍惜云珠吧。   ******   “什么?!你说皇上给爷拴婚的对象是马齐的侄女富察.云珠?!”芙灵阿抓住平嬷嬷的手十分诧异,“居然是她?”   平嬷嬷扶住自己的主子,“是的,这是小柱子刚得来的消息,错不了。”   芙灵阿定了下神,有可能成为爷嫡福晋的秀女她一直有在关注,富察.云珠确实表现得很好,女红还有那惊人的骑射,更重要的是她还会作诗,更擅长烹饪——这是她的家人收集来的资料,这样的人性情温弱的还好,若是个内里精明的,自己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太好过。   两个人都姓富察,别说未进门的嫡福晋了,连她自个儿一想起都觉得膈应。   蓦地,她想起有选秀前有一天她送莲子羹去书房,他好像就是在问她家与马齐大在熟不熟吧?那时她没怎么在意,可如今想起,着实可疑。他一个阿哥对马齐大人感什么兴趣?想结交外臣也不用到她一个小小的格格这里费工夫,必是拐着弯问她认不认识富察.云珠吧?   想到这里,芙灵阿心中又酸又苦,这嫡福晋还未进门就已经被爷惦记上了,进门想必受宠,再加上嫡福晋的地位、家族的倚靠,自己还争什么?!想方设法想在嫡福晋进门前怀上孩子,如今也没见动静……   “嬷嬷,怎么办?”她喃喃地将自己想的跟平嬷嬷倾诉,“侍候了爷这么久,我知道他最是喜欢有才情的、性情温柔的,那个富察.云珠这么好,她一进门,我还有什么活路?”   平嬷嬷想了想,给她出了个主意:“主子别急,我听说李荣保大人性情端方,教养子女最有一套,嫡福晋选秀时性情温婉大度也是人所皆知,只要主子在她进门后诚心与她交好,想必她也不会为难主子的。再说,她成了四阿哥的嫡福晋也不可能一人独占四阿哥,以后进门的侧福晋和格格还会少么?她也需要帮手,只要她是个聪明的,总会想明白,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量的道理,必会允了主子所求的。只要主子将来诞下个阿哥,终身有倚靠,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求的?”   是啊,反正自己再怎么争也不可能成为嫡福晋,还不如跟在嫡福晋的身后走,只要生下孩子,亲近嫡母,甚至养在嫡母膝下,或许将来还有机会登上大位呢。这么一想,同一个姓氏反而是个优势了?   “嬷嬷,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了。”   “老奴不为主子为谁呢,只要主子好,老奴就好了。”平嬷嬷欣慰地说着,芙灵阿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跟她的孩子一样,她怎么能不尽心尽意呢。   “可恨高氏最近分了不少宠,爷到我房里的次数也少了,至今还没能怀上孩子……”一想到在她眼皮底下谋划并成功上位的高氏,芙灵阿就忍不住忿忿,这真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幸好,自己及时发现并下了手,稍解心气,不然这口气还真得堵一辈子。   ……   无题(上)   弘暾进了无逸斋,见弘晈正凝神静气地提笔写着什么,心下舒了口气。   方才皇上跟阿玛说起给四阿哥五阿哥拴了多么好的嫡福晋时那畅快喜气的模样,连阿玛也忍不住跟着开怀,直念着“四哥多久没像今天这么轻松高兴过了?”虽然自己没接触过朝政,可也知道皇上跟自己的阿玛这些年来的不易……默默退出大厅,将空间留给他们时,他也是感慨万分的。   可转眼,他就看到了弟弟寞落而去的身影。   富察.云珠自己是知道的,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惜跟四弟无缘。弘暾很无奈,两人的年龄注定了选秀同时指婚、指到一块儿的可能性太小,若是相遇得再早些,有阿玛额娘去求宫里,等选秀指婚也行,可惜,有缘无份,是皇上先看中了人家富察姑娘,总不好之后再跟皇上抢媳妇吧?!   想了想,他还是跟过来看。这个弟弟,性子敏感、执着、较真,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就担起维护亲人的责任,平日里,侧福晋和大嫂但凡对额娘、对自己和珺雅有点不敬必想法子回击过去……自己还真有些担心他放不下。   “啪!”一滴泪滴到了纸上,弘晈手抖了一下,手中的笔再也抓不住,掉落下来。   弘暾一惊,走了过来,只见浸了泪渍的纸上题了首诗: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四弟!”   “三哥!”弘晈泪痕满面,只觉得从此与那人“更隔蓬山一万重”,绝望之极。“我真的很喜欢她的……”   “四弟,忘了她吧,你才见过她几面?即便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是你们没有缘份,就说这京城,可怜可爱的姑娘多的是,到时再让阿玛额娘给你找个好的,啊?”   “再没人比她更好了。”   弘暾气结:“你大嫂也很好啊,是不是?还有——”可怜他长时间在府里养病,不然就是到庄子上住,到山寺走走,除了自家兄妹哪里认得什么美好的姑娘,还真是举不出哪个好。不过这种空泛的话也没办法转移他的情绪,弘暾念头一转,便又道:“那你光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呢?你的心意她知道么?就算她知道,她能回应你么?这事儿传出去,你是要毁了她的婚姻、人生还是家人?你对她的喜欢就只是伤害她吗?你要知道,她如今指给了四阿哥做嫡福晋,以后的日子只有更难,没有轻松的,万一让人捉住了这事害她,你如何自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弘晈张口结舌,怔然出神,是啊,都是自己在自伤自怜,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对她的一番心意……   不行,别人不知道弘历自己还不知道么,就是个自命风流的,云珠嫁了他以后没有轻省日子好过,自己还得想办法帮她。可是怎么帮?怎么帮?   哎,他想得头都痛了,不由望向弘暾:“三哥,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来问他啊?弘暾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学习,将来上朝办差,撑起咱们怡亲王府,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支持她、帮助她,让她幸福。”   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支持她、帮助她,让她幸福……   弘晈在心里跟着念了两次,再次抹去眼中逸出的泪水,抬头道:“三哥,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你让阿玛和额娘也别担心。”   弘暾见他目光坚毅,放下了大半心,脸上终于绽出点笑容,“我相信你。”   ******   自接到指婚的圣旨,几天过去,云珠陆陆续续也知道了其她秀女的去处。   五阿哥弘昼如历史上的,拴了镶红旗正二品副都统五什图的嫡女吴扎库.海阔珍为嫡福晋,她在最后一轮阅选中选择的才艺是古琴弹奏,一曲《潇湘水云》十分得雍正称赞。   而弘历嫡福晋的强有力竞争者,出身忠达公爵府的马佳.珍媛指给了拘禁在寿皇殿的十四皇弟允禵贝子的第二子弘明为继福晋,他的嫡福晋为布政使罗延泰之女完颜氏,生次子永硕时难产去世,已经一年了。马佳.珍媛出身虽高,长得也好,人却不怎么聪明,虚荣爱炫耀,在阅选时画了一幅《花开富贵》牡丹图,这有违雍正的喜爱,难怪他会将她指给允禵做媳妇了。   出身镶黄旗,累官户部、礼部、兵部、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三朝国史》总裁官的伊桑阿之后给事中伊克善之女伊尔根觉罗.淑兰被指给了淳亲王第六子弘景为嫡福晋,同时被指给弘景做侧福晋的是郎中图什巴嫡女富察.佳慧,也算是熟人。   另一位顾八代嫡孙女,二等轻车都尉顾苏之女伊尔根觉罗.顾珍出乎意料地被指给了显亲王衍璜为继福晋。这位秀女云珠只听过其名却从来没机会见到她的人,在选秀时曾听说她屋子里的秀女出了问题……也不知是受了连累还是别有内情。   那个在阅选时一反其她蒙古秀女骑射表演画了幅骏马图的博尔济吉特氏.庆格尔泰则指给了恒亲王允祺第六子弘晌为嫡福晋。   出身正白旗,佐领三泰的嫡女纳喇.海霍娜指给了恒亲王允祺的第七子弘瞳为嫡福晋。虽然弘瞳的生母只是恒亲王的一个庶福晋,不过恒亲王在雍正朝也没出什么事,他的同胞弟弟允禟的事牵连不到他,想必将来也不会过得太差。   云珠的“老朋友”巴林讷穆.赫兰被指给了允禟的第五子弘鼎为嫡福晋,算是圆了她嫁入宗室的梦想,只是人选差了点,允禟一家至今在宗室里仍处于尴尬地位。   差点忘了云珠的另一个同室的秀女珂里叶特.果新,她被指给了弘历做格格。   另外还有一个教人不怎么欢喜的消息,雍正也不知是要表达兄弟之爱还是怎的,将四品典卫方文彬之女方佳氏指给镇国公允祹指做侧福晋,另有一个庶福晋管佳氏也一起进了府。只是富察氏如今身怀有孕却是阻止不了的。   看着云珠特意过府来安慰她,富察氏笑容颇为清淡,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是我进宫托皇嫂给相看的。我已经老了,云珠,腹中这个是上天赐给我的意外之喜,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会尽我最在的努力保护他,照顾他长大,但是,你姐夫是不一样的。这府里,没个子嗣承袭爵位香火终究不妥……”   这个时代,做为女子何其难。   云珠默然。   富察氏潜在的意思她明白,可她们不知道,她并不打算阻止弘历纳别的女人,也不打算压制其她女人给他生孩子,因为她知道,弘历风流、长寿,阻止是没用的。他的儿子能生就生下来罢,活不活得过他的岁数还是未知数呢。再者他那个人,只要是他不喜的,他才不管你是他妻子还是儿子,照样吝啬给予一点温情。那个男人,管住他的心,他自然会在许多事上顾虑你的感受,贤惠大度,谁不会呢。   可在她想来,允祹跟弘历是不一样的,允祹没那么风流爱色,从他能为堂姐及早夭的儿子而多年不曾纳妾就可知道,他对堂姐是有心、有情的,堂姐明知,为何退让?难道真只为了子嗣?   子嗣……   她又想到了额娘瓜尔佳氏,当年她也是如此,成亲几年无所出,便主动给丈夫纳妾,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前前后后四五个……好在阿玛不是个宠妾灭妻的,富察家的规矩也严,所有的庶子庶女全抱到嫡妻跟前养着,不然哪里还能有抱成团的富察家?!   本来她就打定主意大婚后至少三年内不生孩子,正好,让弘历的其他女人给他生吧,她会很宽厚大度地,富察.芙灵阿不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成为自己的臂助吗,让她将大阿哥生下来也不错……这样自己受到的压力不会太大,又能赚个贤惠名声,又能将弘历其她女人的嫉妒都引到她身上去,很合算。   “难道您不怕她们又动歪心思?”她还是担心富察氏肚子里的孩子,现在看着母体胎儿都健康,可再健康也挡不住暗地里的黑手。   富察氏笑道:“放心吧,姐姐这么多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再者,我相信你姐夫也会留意的。”   “姐夫有没有气你自作主张?”   “他再气,子嗣的问题也该重视起来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亏欠他不少……”如果她自己提防些,她的儿子或许不会死,或果她心胸阔朗些,早日养好了身子,或许她现在也有嫡子在身,他也不至于连个庶子都没有。   云珠听了,只能抽出时间跟照顾富察氏的几个嬷嬷和大丫环说话,聊的都是些孕妇保养吃食、用具等方面的问题,还特别叮嘱她们,在富察氏怀孕期间屋子里不要摆那些彩釉瓷器及玉石盆栽等容易引发气味及辐射问题的东西。   富察氏后来知道,也不问为什么直接让她们依云珠的吩咐去做。   无题(下)   过了两天,李荣保上朝时找了个借口约马齐到府里喝酒。与他交好的无不知李荣保对嫡女爱如珍宝,这才选完秀就眼见着要嫁入皇家,心中肯定难受,跟唯一还活着的哥哥喝喝酒吐糟几句也是正常的,都笑笑一副“我理解”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先走了。   马齐性子不像李荣保这么端方,他有才干、胆大、心细、手腕灵活,早年性子比较跳脱,晚年却已渐渐向老狐狸靠拢,见李荣保这些日子心事重重根本不像不舍爱女的模样,估摸着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商量又不好直接说出来,表面毫不在意地应了,心里却直打嘀咕,难道侄女儿出什么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心中惊颤,千万可别啊,这婚都指了,再出纰漏还让不让人活了?!虽说他当年因康熙让大臣议立太子的事,敢跟康熙在朝堂打架,可康熙是康熙,跟当今那性子完全是两样,自己跟他们的君臣之情也不同,这抗旨的事儿……还真不好扛的。   其实,活到他这份上,高位有了,爵位也封了,族中子弟也个个出色,族中出个皇后不过是锦上添花在青史多留个名而已。反倒是未来,后族可不好当啊,真不知是好是坏。只是,他们这样的家族,儿女婚姻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还有别的选择吗?女子不像男儿,男儿只要敢拼敢闯,路是越走越宽,女子则相反,越挑路越窄……难啊。   云珠这个侄女儿他是很喜欢的,颖慧多才,天生娴雅大气,表面温婉可人,内里却比自己女儿当年坚韧精明多了,实在是适合做皇家人,母仪天下。   是的,母仪天下!马齐对于自己家族里的年青一代还是很得意的,虽不见得个个都是相将之才,可也没出什么不入流的纨绔,凭着这些后继人才,富察一族不愁不兴。只是心中还有股气,凭什么佟佳氏钮祜禄氏能出皇后皇太后,他们富察氏就不可以?!   云珠也是有福气的,若不是她,四弟只怕早早就去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再怀上孩子……这样的福气,不会比当今的熹妃少罢?   他这么想着,回了府后在妻子喜塔腊氏的帮助上换了衣服,匆匆洗漱完后便带着长随往李荣保府上而去。   兄弟两个关在书房里大半天,也不知谈了什么。其后,云珠到书房见了书齐一面,马齐打量着眼前的侄女,眼中满意之色浓得可化出水来!   她比前段时间身量仿佛又高了,整个人如碧玉枝头的白玉兰,清雅秀丽,矜贵而飘逸。以一个男人的角度,这样的出身、容貌、气质、才华……简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嫡妻人选。   可是现在,他知道,这个侄女不止秀外慧中那么简单,她完全有可能成长成为孝庄文皇后那样极有政治眼光的杰出女性!富察家有这么好的根苗,怎么能不让他欣喜若狂?这样的机会百年难遇,若不抓住,一举奠定富察家族在满洲著姓大族中的地位,那就是傻子!   反正圣旨已下,嫁入皇家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云珠有这么个才能,富察家就应该全力以赴地辅佐支持她!相信她不会局限于一般八旗闺秀的眼光!   “我会吩咐下去,以后富察家在内务府和皇宫内所有的势力都交到你手上,你要好好用它!”   云珠一怔,看了看李荣保,知道伯父这是完全相信自己有那个手腕心性能驾驭好这些富察家暗里的势力了?   李荣保点了点头,眼光颇为复杂地看着爱女,从此,她将走上一条不平坦的道路了。这不是单纯地做一个皇子福晋,单纯地当一个皇后这么简单,二哥,这是对她寄予了更大的希望。“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人通知家里。”   这是无条件地信任和支持了。   云珠点了点头,眼眶微湿,“是。”   接下来的日子,云珠忙着整合马齐新交到她手上的宫里宫外的暗势力,在知道高斌、乌喇那拉、鄂尔泰、张英等大臣府内都有自己家族安排进去的眼线时很是高兴,想起乾隆以后的那些妃子,她算了算手里的人,送了一些年纪小的、不起眼的嬷嬷进去,以备后用。   马齐还关注着云珠的动作,结果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发现她将这些势力的沟通渠道整得更加隐蔽传递消息又快捷,更重要的是很多都是单线发展,只有主子手里握着全部的人员名单时,欣慰不已。   开始他也奇怪怎么她还没完全掌握这些势力就急着安排人进一些满汉官员府里,后来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有相貌秀美可爱的女儿时,他笑了,这个侄女真是喜欢未雨绸缪啊。不过想想四阿哥素日里隐隐表现出来的自命风流的品性,这安排还真是……绝了。   对于弘历和云珠的大婚,在雍正的重视下也开始筹办起来。内务府和礼部在圣旨下后没过几日便派了人来订量未来皇子福晋的大婚礼服并一年四季各种朝服、吉服还有朝冠等等。还有两位嬷嬷是专门来照顾云珠的生活起居并一些婚宴礼仪的。   这些嬷嬷本来代表皇家,平日里最是严格不苟,不过云珠看着温婉可亲主意却最强,能妥协的都照着办,但对于想干涉她屋里事情并一些她的生活习惯的事她逮到一次就慢条斯理地请她们“喝茶”,将大清对于命妇的宗室妇的各种规矩一一说给她们听,末了还道:“若是嬷嬷不清楚,不如回去再好好学学?”   直将两位嬷嬷臊得满面通红,知道这位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从此除了大婚时的规矩礼仪平日竟不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生怕云珠真将她们扔回内务府和礼部回炉再造——人丢大发是一回事,搞不好会被与她们不合的人趁机落井下石将她们给踩下去再没出头之日。   雍正和马齐等人知道后暗里直乐,马齐是高兴侄女儿有手段镇得住人,雍正则觉得这个媳妇儿行事有章法,为人不会一味地仁软,很是不错。   除了熟悉大婚的规程礼仪,瓜尔佳氏又抓了她重新理了一遍她的嫁妆,应云珠的要求,家具什么的有内务府承办,锦缎绸布、四季衣裳这些东西置多了用不了,只是定量办,省下的银两都买了店面铺子或田庄,最大的一笔压箱银则让她拿给了她的四哥傅文,看族里定了谁出海,她就用这银两随份子做买卖。   李荣保和马齐觉得她不好插手这些商事,她倒是振振有词:“有理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不信,你们去问皇上?”雍正应该跟她有共同语言的。   再说了,就算未来的乾隆有钱、国库有钱,那也不是她富察.云珠的钱呀,为防将来乾隆将国库败光,她还是先赚些银子要紧,就当给未来儿子攒家底了。   她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呀,悲催的是还不被理解。弘历啊弘历,你千万可别长成历史上乾隆晚期那个风流败家的皇帝,不然老娘一怒把你咔嚓掉就不好了。不过,现在我不开心,那么你也别想过得如意……嗯,给他的后院添把火吧。   李荣保和马齐一听讪讪地不再接话。皇上登基时国库是什么样儿的他们也是很清楚的,再加上这几年来边疆战事也没少过,朝廷用钱确实很紧……瞧皇上这几年熬的,都出来一个“抄家皇帝”的骂名了。   还有,虽然大婚的礼服不必云珠出手,可是她还是得亲自做些女红到时候孝敬公婆小叔……汗,他们还少这个吗?云珠一边腹诽,一边想,还好自己平日里有空就做一些好的积攒着,不用一次绣太多。   那一边,以为又接到可乐消息的雍正一看资料上写的,那脸顿时僵了,什么叫“你们去问皇上”?难道朕就这么爱钱?朕不也是被逼的嘛?   雍正郁闷了!   走来走去,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得实在难受……嗯,去找十三弟吐吐苦水!   ******   从怡亲王府倾诉完毕后雍正一脸轻松地回了宫,忽然想起什么仪程都在准备了,大婚的日期也让钦天监推算好了,只是还没让人算算弘历与云珠的八字。他早从弘历的小动作里察觉他是喜欢上了云珠,查知他们不过是上元节时见了一面并未出格,想着,未来的嫡福晋能拴得住他的心也不错,云珠这小姑娘他又极满意,按说他们应该是合得来的……只是事关大统,还是算算吧。   “苏培盛,你将四阿哥和云珠的八字拿到索监正那里,让他找个擅长推算八柱的看看两人的八字怎么样,合不合。”   苏培盛知道雍正对未来四福晋印象极好,私下里说起她是都是亲切地喊“富察家的小丫头”或“云珠”,并未如其他女子般是“什么氏”,也不觉得奇怪,应声去了。   却说那索监正接了苏培盛送来的八字,自己也颇好奇,便先算了一下,这一算,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四阿哥的八字那是尊贵至极,福寿双全的真龙之命!可未来的四福晋富察氏从八字上看,虽然富贵双全,然而却有些福薄,寿泽看着不长不说,连儿女之缘也浅……   这,他为难了,该不该上报?听苏公公的语气这未来四福晋似乎极得皇上看重啊!走来走去,他想,自己这方面不如赵监副精深,不如再让他算算?   有凤来仪(上)   漆黑的夜幕上,璀璨的星辰发着熠熠光芒,专职记录天象变化推断吉凶的五官保章正南弥文、五官灵台郎关若卿、赵监副及在历法和占星术等方面得汤若望南怀仁指点传授的纪利安等人正在观察天象,推四时。   “你们都在?正好,一起来看看这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索监正是打定主意,法不责众,要将众人一起拉下水了。   这样的星夜虽然难得,却也不难见——嗯,古代的大气污染不象现代这么严重,手可摘星辰这样给人错觉的夜景并不难见,因此听了索监正的话众人都走了过来,钦天监一年到头忙的就是观测天象、占吉时这样的事,严谨又无聊,难得索监正亲自拿了生辰八字来让他们看,必是有缘故的。   这缘故不必说大家也都明白,现在皇上最重视的就是皇四子的大婚(皇五子弘昼的大婚要排到明年三月),这两张八字一送来,再一看好坏,都知道是谁的了。   在场的无论是专精哪方面,看一个人生辰八字的好坏却是都会的。   弘历的生辰八字一见就是尊贵至极福寿双全的,而云珠的果然令人一见就心生迟疑,凤命是凤命,只是这福泽未免太薄……   只有赵监副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因着皇四子大婚的事,为示尊重他是亲自去富察府询问府中众人的生肖属相,见过未来四福晋一面,从面相与浑身的气韵上看,觉着并不是福泽浅薄的。   钦天监里属他“命相”之术最高,除了四柱测算,他在相术方面也很有心得,所以在拿到这张八字之前一点也不怀疑富察.云珠会是个福薄承不住贵重命格的人。   只是,要如何解释她的生辰八字?   另有一个神色也与众不同的便是擅长西方天文学的外国传教士纪利安。他是用占星术来排命盘的,捣弄了一阵后“咦”了一声:“这位居然是双星命格?!”   “怎么说?”索监正来精神了,平日处得多了,对于西方的占星术多少也知道点,所谓双星命格便意味着有此命格的人不能以表面论。   “你们看,”纪利安比划着纸上他画的命盘图的其中一格道,“在这里,她的本命星盘出现了一颗暗星,照应南斗主星天府……在这个时段,两星交汇,承天应命,她应该很有可能是逆时转运之星。”   如果说紫微星是帝星,那么南斗主星天府星就代表中宫后星。   应该很有可能?   未来四福晋的八字命格是凤命无伪,她的未来从某方面讲也牵连影响着天朝的未来,怎可将一国之运寄托在不预测的双星命格上?她到底是不是承天应命?谁能做这个担保?   关若卿习惯性地抬头朝夜空的南方星斗看去——   “啊,你们看!快、快看!”   原本今夜的星辉就出奇的耀炽人眼,而此刻南方夜空上的星象竟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斗转星辉,连芒成网,忽闪忽闪地一次比一次星芒更盛……最后那蓬勃星光终于汇化成一只鸾雀模样在夜空中盘了一圈后嘶鸣着俯冲下来……   “那是哪里?!”南弥文眼中异彩连连,抓着身边的人喃喃地问着。   鸾雀投往之处猛地窜起一片五彩光芒,这光芒绚丽而清华,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京城,朱雀投入其中后,这彩光又伸缩盛放了两次才消没于夜色之中。   异象出现后,整个京城渐渐开始骚动起来,几乎家家户户开始亮起了灯笼……   众人是登高远望,这异象看得比别人更清楚,而鸾雀投落之处又在京城……对那一片区域比较熟悉的索监正惊呼:“那不是富察府吗?快,快找人去确定一下。”   说完,也不顾在场的众人自己迈开脚步下楼找人去了。   赵监副忽地笑了起来:“有凤来仪?难题解决了,天命所归啊。”   朱雀,二十八星宿中南方七宿的总称,南方神鸟,是正以四方的天之四灵之一。鸾,是凤凰的一种,可不正是天降神瑞,有凤来仪么?!   “正是正是。”众人也笑了起来,一脸掩不住地喜兴振奋,吉兆啊。   ……   他们却不知,这异象是云珠错有错着,人为搞出来的。   ******   原来经过了指婚后繁忙的几天,云珠终于想起要试验一下她的玉兰树除了对“龙气”有反应,那些蕴含了浓厚灵气的晶石是不是对它也有用。   让灵枢等人退下后,她照例在床上静坐冥想了大个时辰,后才将玉兰树现了出来。   此时,玉兰树已经有三米多高,枝繁叶茂,一树繁花似锦,纯粹的白、黄、红、紫,深深浅浅,又洇染出更多的颜色来,像红玉兰,就有淡淡的粉红色、条纹红、艳红几种。   掀开杏黄缎面被,露出从首饰匣子里事先取出的十一块小石子。选秀回来后她就找机会问了瓜尔佳氏这些奇异小石子的来历,看着又不像宝石,却又比雨花石还要更好看,仿佛蕴含着奇异的能量,谁见了都知道不是凡品。   可惜,瓜尔佳氏所知也不多,只知道是祖上入关后从闯王的一个部将家里搜索得来的。因为不知道它的功用,又觉得像宝石之类的,才由内宅妇人收着,并当成嫁妆,一代代传给了女儿。   这十一块小石子都是差不多鸽蛋大小,颜色呈黑中透着点点金光的有两块,蓝得像深海里头夹杂着丝丝银线的有三块,灰突突银色的有三块,黑紫色、微带透明、捏上去软软的不知什么质地的有一块,仿佛由一条碧丝团绕而成的似水晶又似是石子的有一块,金灿灿的从中间射出万条金丝的有一块。   玉兰树微微震颤起来,枝摇叶摆。云珠微诧,遂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奇异的小石子时似乎也感觉到体内的玉兰树有过异动,不过那时还在想着这些东西的来历没大在意……难不成它们真的对玉兰树很有用?!   她随手拿了一块试着移近玉兰树,突地,一股吸力传来,手中的小石子朝玉兰树根部飞去,从一点的黑紫色渐渐地变成一片,从虚浮幻影渐渐变为凝实……   与此同时,云珠的灵魂深处仿佛注入了一股无形无觉、又似乎是凝实浑厚的东西,不过被她忽略了。   云珠张大了嘴,她的玉兰树根脚处多出了一块黑紫色的土地!那块软软的不知什么质地的黑紫色小石块,变成肥沃的土壤了?!她试着伸手在土壤上捏了一小撮,凑到鼻下,真的是泥土的味道,很好闻。   这些小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衍生出这么奇妙的效果来?!原先她还猜着是不是网络修真小说上写的所谓“灵石”,蕴有天地灵气,是修炼之人必不可少的东西……难道竟不是?   那么一颗鸽蛋大小的“小石子”能生出这么一大片肥沃的土壤来……怎么想也只有传说中的息壤才有这效果……难不成那黑紫色的小软石里包裹了一个息壤细胞?云珠囧囧有神地想着。   玉兰树又在摇了……仿佛吃不饱的孩子在撒娇。   云珠干脆将玉兰树整个移到十颗小石子旁边——   它们无风自浮,飘在了玉兰树周边,接着闪电一般射了进去!更让云珠吃惊的事发生了,首先是那蓝得像深海的那三块石子融化掉了,而她在末世时与玉兰树一同存在可穿越后却莫名消失的小池子却出现了,依旧是二十来平方大小;池边两米宽的土堤上长着一些青翠的小苗,仔细一看,全都是她末世时收集的果苗……它们全都从两三米高的整棵返祖成幼苗了……不,也许是种籽,只是因灵气的激发又再度长了出来。   玉兰树依旧长在离它两步远的旁边,原来树根上带的的六、七平方泥土重现不说,它的右边至后边又多了一片黑紫色的土壤,约有五亩大小。   其余的石子,那两块黑中透着点点金光的石子升到玉兰树上空爆出一片黑幕,接着又炸出一团金光,等到光芒散去,她发现,它们已经生成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给她的感觉与前世的那个小小的感觉有些脆弱的、束拘的空间相比,仿佛更厚实,更灵动、更具探索性——天知道,它也就那么大,不过可能还能进化吧。   那仿佛由一条碧丝团绕而成的水晶石则直接化于点点绿芒消失于空间中,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生气、灵气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呈银灰色的三块小石子却各涨了起来,成了三块银白银白的大石,搁在玉兰树下池子边,具体还不知道有什么效用。   只要是凡人就难以理解这种现象。   有凤来仪(下)   云珠觉得自己接受能力已经比世上一般的人来得高了,毕竟她经过了末世,又遭遇了穿越,可目睹这种玄异现象的发生,还是让她目瞪口呆,心情难以平复。   随身空间啊,前世看随身流的网文时她也流了不少口水,末世爆发了异能后也激越了一阵,可很快地,她就意识到了这随身的小泉水和玉兰树能给她存放东西的空间……不多,至少不会多到可放几百或几千个人十天半个月的份额。它们除了能让她勉强填饱肚子,增强些许体质、提高反应能力外,不能成为她攻击的利器,更不能令她先知先觉地躲避来自丧尸或者是人类的攻击。   反而,她会因为有空间的存在而引来无形的危险。一个女人,一个身带能存储活物的空间的女人,这对于在以力量取胜的末世来说,是所有男人、强者觊觎的存在。   本来,末世危机爆发时最先被抛弃的便是老人、小孩、女人,而可笑的是当末世灾难来临几年后,当人们自以为熟悉了它的规律后,女人和小孩又成了他们抢夺的资源……   她费尽心机挣扎着,用尽自己所有智慧,学着像男人一样去打丧尸、去战斗,依然不能护住亲人的性命,到头来,跟她生死相依的还是这小空间里的泉水、玉兰。   穿越到清朝后,她惊喜地发现玉兰树也没从她身边消失,泉水虽然消失了,但她觉得它总有一天能再出现,即便它们成长恢复缓慢,可她有信心,因为比起末世时,她能感觉到自己与玉兰树仿佛融合得更深,几成一体,她意念一动,就能让它从手上出现。因为有玉兰树的存在,她才没有觉得那么孤寂,才有了在这陌生的时空幸福生活下去的**和信心。   而穿越后的玉兰虽然看着退化了一些,但它的花果效用却更大了,也因为从小食用的缘故,她的体质、肌肤、容貌……到她的精神力、记忆能力、学习能力等等,都在飞速地成长着、完善着,变得越来越好。   现在,它们不仅完整地回到了她身边,还进化了……这简直像做梦!太好了!!她心念一动,整个人已置身于空间之中,感觉无比地畅快。没有发觉,这个空间丰沛的还没有稳定下来的灵气所产生的庞大吸引力,不止扩散到她的整个房间、院子、富察府、京城,又加上身怀空间的云珠因承皇命被指婚于皇子即未来的乾隆皇帝,冥冥中引发了某种神秘牵绊,牵动紫禁城龙气,使得夜空上的星辰之力也受吸引,源源不断地被吸入空间不说,连南方星宿也产生了异动——   她只感到,空间里灵气浓厚,无风自旋,拂在肌肤上一阵阵地清凉,舒妙至极,渐渐地,它们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仿佛在为她淬炼骨肉……那种感觉非但不痛苦,甚至有置身于星辉月华之中,清风明月拂山岗,整个人通透无比的错觉。   福至心灵地,她盘膝在空间里坐下,吐纳呼吸了一阵后开始摆出一个个瑜伽姿势,渐渐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安宁境界……   外头不过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她在空间里却足足待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还多,等她终于从这种美妙的体悟中醒过来时,寝屋外已经有人在叫唤,辛夷坞里更是聚全了富察家的女眷。   幸好空间里是听得到外界声音,如果她想,也看得到外界景象的。云珠想着,匆忙出了空间,披上袍子下了床,道:“进来。”   外面的人是素问和灵枢。终于听到主子的声音令她们松了口气,忙进了屋,撩了帘子走进寝室,素问拿着火折子点亮放在榻边梅花小几上的羊角宫灯,“姑娘,睡得可好?”借着晕黄的灯光,仔细打量着云珠的脸色,一如每日清晨睡醒后的模样,柔嫩清雅,青丝散在身上也没给人丝毫的凌乱邋遢感。   云珠透过窗纱看了看屋外乌蒙的夜色,道:“还好。出了什么事?”   灵枢拿了件薄斗蓬给她系上,又将她的长发拘在脑后挽了个纂儿,接口道:“姑娘的院子方才闪出一团五彩光来,直冲云宵……听外边的话儿,天上的星光还化了只凤凰飞进了辛夷坞呢,姑娘竟不知晓。”   ……云珠微抽了下嘴角,道:“我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外边谁来了?”   “太太和几位奶奶、二姑娘都来了。”   “嗯,出去看看吧。”今晚,她还能不能睡个好觉啊?   ******   “主子!”吴书来走到弘历身边,躬身垂首低声禀道:“苏总管从养心殿出来后就匆匆往钦天监去了。”   苏培盛这个时候到钦天监做什么?弘历思忖了半晌,对吴书来道:“找人在苏培盛回宫后到钦天监一趟。记住,我要的是大婚能毫无意外地进行,知道了吗?”   最有可能就是合八字了,他以为凭着皇父对云珠的满意程度不会再想起这一茬了,难道有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   “嗻。”吴书来下去安排了。   弘历来回走了几步,想让人去打探,又不敢。心道:皇阿玛可不比皇玛法,驭下很严,自己之前为了让云珠能够指给自己做出来的种种小动作都证明了自己身边有皇阿玛的人,自己目前确实是最受看重的皇子,可不代表是皇阿玛最宠爱的皇子,并非无可替代……只能从钦天监这边下手了。   他相信云珠的生辰八字是好的,不好怎么能投身为八旗贵女,成为富察一族倍受宠爱的嫡女?参加选秀,还被指为皇子嫡福晋。   只是,也难免有人看着眼红从中搞鬼,若趁机在这上面做出什么手脚就不好了。   而且,就算云珠命格不够高贵还有自己呢,自己命格贵重福禄无双,成为自己的妻子,自己护着她些,也相当于把自己的福气分给她,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别的女人就算命格再贵、福气再好,自己不喜欢娶来干什么,看着碍眼吗?   从钦天监那儿入手,有什么事皇父知道了也可以知道自己的态度……   弘历叹了口气,坐回炕上,翻看着皇父着人送过来的一个折子,里面有官员上奏管辖地方今年以来土地出现干旱现象,已经三个月没下过一滴雨,建议提早准备储粮赈灾。他想了想,提笔将自己拟的回批先写下,不外是令地方尽量汲水灌田做好蓄水措施,另一方面建议朝廷重新清点各地粮仓……其实不用点也知道,因着两年来不断的边疆战事,国内的粮草和国库里的钱不会存下很多。再有,不管是不是还未稳固的边疆或是可能到来的天灾,储粮都是必须的……完了,又斟酌再三,才将条陈抄到一个新折子上。   不管怎么样,皇父交代下来的功课要先完成。只有自己表现得越优秀,皇父才会越重视自己,考虑自己的意向。   他也想过顺其自然,终身大事由皇父全权做主,可每每想起上元夜冰轮下那个清丽绝俗风姿绰约的女子,心中就泛起一阵悸颤!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与她错身而过,不甘心她的眸光不停留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转向其他男子……既然没有人能比她更好,没有人比她更得自己心意,为何不能是她做自己的嫡福晋?!   皇父一心为自己为大清的未来,他有自己的考量;皇额娘现在想的是再扶娘家一把,也有自己的考量;而自己的生母熹妃,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凭什么他爱新觉罗.弘历自己的人生伴侣要受他们干涉,不能选自己所爱呢?   拴婚的旨意既已颁下,他就决不容许再出意外。   这一傍晚的时间特别难熬,苏培盛已从钦天监处回来,可久等的消息迟迟不到,雍正和弘历心中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能担任钦天监职位的都是在天象测算方面的好手,是好是坏,不会耽搁太久,只有出现争议……才会久久不决。   比起自己老爹还嫩很多的弘历早早就步出书房,来回磨着地皮,心中的躁意怎么也消褪不了,连饭也不吃了。   到了晚上,星汉灿烂,吹拂的夜风带着一丝别样的清新,降了不少暑气。贮立在乾清宫门口仰望浩瀚星空的雍正轻吐了口气,心想,人定胜天,云珠小丫头不也说过“性格决定命运么”,朕就给她一个机会,反正弘历还年轻,过几年,她若没那个福气朕再给弘历指个出身高贵人品端方的侧福晋,也能弥补。   他本身就是个自强不息,倔不妥协的人,自然不会完全屈服于所谓的命格。   再者,从他挑剔的目光来看,在诸多出身高贵的秀女里唯有富察.云珠各方面的条件还有本身的性格令他满意,其余的,不是这方面有缺点就是那方面不够完美……配不配得上弘历是一回事,完全没有成为一国之母的眼光、气度才是最重要的。   咦?   正要返身回养心殿的眼角忽然瞄到天空的一角闪烁着什么……   久久,他才收拾心情,对今晚当值的奏事首领太监张玉柱道:“去,宣钦天监——”   “皇上,钦天监索监正叩宫觐见!”苏培盛本来已经轮休下去吃饭洗漱,忽然听到小太监及宫女们在外嚷嚷,知道天有异象,便什么也顾不得地匆匆赶到雍正身边,刚好听到这一句,心中一松,知道事情必是有了结果。   “快,宣他进来。”他快步走回养心殿,途中又对紧跟在身后的苏培盛道,“你亲自去毓庆宫一趟,宣四阿哥前来觐见,不要大声喧嚷。”   “嗻。”苏培盛恭声应道,心中叫苦不迭,他这双老腿哟,今晚可要跑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看到虫帮忙捉呀,俺自己看的总有漏网之虫……   有人欢喜有人愁(上)   这一晚,不止云珠没阖上眼,连皇宫里也一夜没有消停。   景仁宫,皇后乌喇那拉氏听了嬷嬷们来报那异象的发生之地是富察府后就沉思不语,一夜无眠,不知想些什么;而永寿宫同样得了消息的熹妃钮祜禄氏则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变幻不定,虽然在嬷嬷们的侍候下重新躺下睡觉,却也辗转反侧了一晚;其他诸如裕妃耿氏等,消息不那么灵通,却也疑惑了一整晚,不知又要发生什么样的事……   灯火通明的唯有乾清宫养心殿,不止是钦天监的索监正,连赵监副及专职记录天象变化推断吉凶的五官保章正南弥文、关若卿等人也被召进了乾清宫。这一夜里的天降异象又被雍正详详细细地询问了一遍,确认是神瑞,并查知星华凝聚而成鸾凤所投之地正是富察.李荣保府上时,君臣父子皆不由地松了口气。   当雍正问及云珠的命格时,索监正将他们的推算过程都一一说了出来,他口才不错,雍正父子并再听他描述的赵监副等人都觉得此等事情实在太巧、太神奇,就在这推算生辰八字的时候出现了这种百年难见的祥瑞星象,真真是天命不可违,这富察.云珠就是上天眷顾的人,都朱雀鸾凤投怀了谁还能否认她的真凤之命?!   “都是臣等学艺不精,本来臣已见过四福晋一面,觉得她神气充足浑身清华雅贵不似福薄之人,却还囿于她的生辰八字,实在惭愧。”赵监副说道,出了这么件公认的祥瑞事件,他们的心情都十分轻松。   “连天道都不全,何况我等凡人,如何能窥尽天机?”南弥文笑道,“此事还多亏了纪大人的占星术,不然我等绞尽脑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谁能知四福晋竟是双星命格?要知道,即便是同时出生的人命运或贵或贱也是不同的。”   纪利安连连恭让。   “尔等都做得很好,朕都有赏。”雍正笑道,瞄了一眼力图镇定、眼中不胜欣喜的弘历,又问:“这神凤临身,会不会影响真龙命格?”   钦天监众人面面相视,由索监正出列回道:“凤命永远不会变成变成真龙,她的到来正如《诗经?商颂?玄鸟》中所言:‘天命玄鸟(通:凤、燕、雀),降而生商,宅殷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意思是说天帝命令玄鸟生下商的始祖契,建立了强大的商王朝),是我大清之福,预示着我大清国祚延绵兴旺……只有英明睿智的君主才能得到上天这样的眷顾。”   马屁拍了个噼啪响,雍正和弘边听得眉开眼笑,“英明睿智的君主才能得到上天这样的眷顾”这是说他们吧,哈哈。   索监正等人一口一个四福晋更是听得弘历心中无比满足,呵呵,这么一个得天眷顾、各方面都优秀无比的女子是自己的嫡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   还好这索监正没被这天降神瑞给冲昏头脑,将玄鸟生下商的始祖契比为她未来会生下更英明的帝王——在很久以后知道了这其中故事的云珠猛擦了把汗。她可不想还没坐稳后位,就被现任和未来的皇帝猜忌。   她完全没有想到,从即位后便艰难走到今天的雍正其实非常需要这么一个神瑞来一扫他即位以来风传他得位的正当性的各种流言,缓和他为肃清**吏治及整顿国库而采取的种种强更措施所带来的在宗亲之间、君臣之间、朝廷与百姓之间看不见的伤痕。   当然,做为一个实干型的皇帝他不会正经八百地为这个去颁旨说明,只须粘杆处稍微活动一下,很快京城、全国各地都传遍了这一个神奇的现象——来自于天上星象,全国看到的人不少,尽管没看到富察府发出的绚烂彩光——它是做不得假的。   一时之间举国上下都在讨论着这个现象所代表的含义,百分之**十的人都认为大清朝即将或者已经在走向另一个盛世巅峰……   于是,我们的雍正皇帝所推行的改土归流、摊丁入亩、废除贱籍、火耗归公、建立军机处……等等种种改革和政令被毫无阻碍地执行了下去,来自整个大清各阶层的反对声浪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他们胆敢站出来反对,别说深信天兆的百姓饶不了他们,连他们自己睡觉都要怕会召来上天的惩罚。   更妙的是,不过十天,全国各地,缺水的地方连下了几日大雨,连田文镜都觉得棘手的“黄河盛涨、险工迭出”之事也得到了解决。   ——这事儿是弘历给一旁的傅恒说起时,傅恒建议的:不启用民力,而是用囚犯,不能供他们白吃白住,官府提供食物,令他们每日劳作固堤、植树,表现得好的可以量刑减小刑罚——当然,哪些罪能减、减多少,哪些罪不可赦,但可给予犯罪者家人适当补贴等等,还需刑部的人去议。   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这法子雍正很喜欢。他是个务实的人,看了这个立即联想到全国各地官衙关了那么多囚犯,若是用是好的话,别说修路、抢险护堤了,连开荒为朝廷种植粮食也行啊……   所以说雍正皇帝是个很有联想力、却又有不畏阻挠将它们付诸实践的执行力,实在是个可爱可敬的人。   云珠对于将清朝掰成架空的愿望又实现了一点……嗯,它的终点当然是她富察.云珠的儿子登上皇位,她做皇太后了。   这种鬼主意,也就是受云珠影响最大的傅恒能想出来的。对于傅恒,雍正还是很了解的,小小年纪就很有将相之才,将来成就不会输给他前面的那些哥哥……哎,李荣保实在太会教儿子了,个个都很出色。   皇帝一对比自己膝下的几个皇子,心中不免酸酸,不过还好,傅恒会这么出色很大程度是受云珠影响,这小子听说从小是姐姐教养长大的……现在她成了自己儿媳,将来自己的孙子受她教养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雍正一高兴,给马齐进了一等伯又给李荣保寻授了个一等男爵位,算是从神瑞(毕竟这“凤”是落到了李荣保府上——这消息第一时间就被他压下,政治影响大,可又因为这神瑞使得朝野上下大大改善了对自己的印象,施政也松捷了不少)到这个折子所给予富察府的一个奖赏。   这时满朝上下消息灵通点的无不知道未来四福晋是受天眷顾引得“神鸟”投怀的,明面上不敢访美,心底对于李荣保是各种羡慕嫉妒啊,怎么就他生了个好女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给他家加恩进爵了。   真是,官做得好还不如女儿生得好……   ******   与皇帝的好心情、弘历的喜上眉梢相比,毓庆宫里的女眷及对于何时入门完全没接到通知的珂里叶特.果新则郁闷了,四福晋大婚前出现这种举国欢喜的祥瑞,肯定以后更受皇上和爷的重视了!   本来嫡福晋的地位就不是她们能比的,现在地位更是稳固,不用试探也知道她在爷的心中份量极重……   至于珂里叶特.果新,雍正父子俩都忘了这个人了,连弘历他老妈熹妃也因“有凤来仪”的神瑞事件而陷于纠结之中,一时忘了给儿子提醒操办这些事,而毓庆宫里的富察.芙灵阿、高露微和张氏刘氏则乐得弘历暂时忘了这么个人。   嫡福晋也就罢了,反正她们也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可对于一个即将来和她们“争饭吃”的格格,她们是不会太过客气的,未过门就能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好让她知道自己的本份,别想着争宠了,爷根本不将你放在心上!   珂里叶特.果新没心思去猜毓庆宫里女人的心思,能指给皇四子做格格简直是上天砸到珂里叶特家的大馅饼,将她的家人给喜翻了,四阿哥可是隐形太子,未来要继承大统的人啊,只要能得宠或者能熬到四阿哥登基,那他们珂里叶特家也能出个妃了……呵呵,当今的熹妃刚进当今潜邸侍候时不也只是小小的一个格格吗,可看看现在,在后宫中当为皇后之下第一人!   一阵忙忙忙碌碌地准备嫁妆压箱银之后却发现,关于何时将果新抬入毓庆宫竟没人来说一声?!   难道要自己亲自托人到内务府或礼部去问?员外郎额尔吉图正踌躇着,他跟女儿果新想法一致,最好能在四阿哥迎娶嫡福晋之前进宫,不然有个色色皆佳的嫡福晋珠玉在前,到时才进宫的果新哪里能争得四阿哥的注意。   结果,还未等额尔吉图行动,神瑞降临了……重得了皇帝谕旨皇四子的大婚以亲王品级办理的内务府礼部只得将之前拟的大部份仪仗全改过来,正忙得团团转呢,哪里能顾得上他珂里叶特家一个小小的格格?!   好在,额尔吉图虽只是一个从五品员外郎,却是满人,家族几代联姻,七转八转,在京里也能找出几个关系,便带着礼托人上门。   人家也是看在他女儿是熹妃指给四阿哥的格格,未来说不定也有大造化,便让女眷向宫里递了牌子……最后,熹妃想起来了,才道:“等明年或者后年吧,总不好跟嫡福晋赶到一起。”   熹妃顾忌着皇帝与儿子对云珠的重视,不敢这当口拿主意让珂里叶特.果新进门,心中却又隐隐有些不甘心,这话便冲口而出,有意无意地,将富察.云珠与珂里叶特.果新拉到了对立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下)   高露微知道皇帝给弘历拴婚的消息后并不太放在心上,她深知自己出身不高,容貌身材只算得上秀色纤纤,才艺虽然也学了些,可包衣出身的她要学的规矩和活计本来就多,能够给她学习的时间太少,并不精。她的优势只在温柔解语四字,再加上心计手段和内务府的人脉,用心经营的话,或许将来能凭子嗣扶上侧福晋的位置,可这也是顶点了,再高的不太可能。   她唯一要抓紧、要用心的,只有四阿哥。只要他对她有感情,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嫡福晋?太遥远了。即便要对上,那也是将来的事。   不过天降神瑞之事还是令她心头一凛,想着在弘历大婚之前更得他钟爱的心意更盛了一些。这天,她带着青婀提着刚炖好的老鸭汤出了院子,打算前往书房巩固自己在弘历心中的地位。   “主子,你看。”青婀拉住思绪起伏的她,高露微抬眼一看,宫女冬梅在离院子不远处的桂树背后走来走去,时而犹豫不决地探头看向自己的院子。   对于宫女冬梅,高露微虽然不像对青婀、翠袅那么信任,可也是相信的,毕竟她是自己初进毓庆宫时对自己表达出善意的人,自己虽然怀疑她会不会是别有用心,可她从不向自己打探事情,也不像其她宫女在自己成为爷的格格后巴上来讨好自己……行事说话符合她安份且懦弱的性子。   为什么没将冬梅调到自己身边呢,毕竟她是真心真意待自己的……高露微告诉自己,是冬梅的性子不适合待在自己身边,在倾轧的后宅争斗中性子温吞懦弱的人是无法生存的,而自己身边注定了永远不会是安宁的,因为自己有更高的目标,自己不想毁了她。   美好而光明正大的理由,实际如何她心底隐约是清楚的。   别人也就罢了,可能是高露微自己心机深沉的缘故,在冬梅这种老实纯厚的人(只能说冬梅小宫女演技实在太高了)面前她特不愿意想起自己曾为宫女这一事实。   这么一个老实人,怎么突然会在自己院子周围打转呢?“你且留在这里。”她对青婀说道,自己朝冬梅走了过去。   “冬梅。”   容貌憨厚的小宫女吓了一跳,“露微……啊,高格格。”她正要行礼,高露微托住她,微笑道:“我们是朋友,不需这样多礼。”   冬梅有些感动,“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就因为是朋友,我才不想你调到我身边当奴才,可是你都不来看我!”语气有些小不满了。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你知道的,我们身份有别……”她一副好友升主子,她不知怎么相处的尴尬模样。   高露微了然地笑了笑,问:“今天怎么过来了?进屋里去喝杯茶吧,还有你爱吃的芸枣糕呢。”   “不不不,我就不进去了。”冬梅摇了摇头,左看右看将她拉到更隐蔽的树荫里,“我来其实是有事要告诉你的。”   “什么事?”猜了个准的高露微依然一副清纯不解事的模样。   冬梅又有些迟疑起来:“我今天要去厨房里提水,突然听到吴嬷嬷在说什么‘就算得宠又怎么样,永远也怀不了胎’的话,不知道——”话说不下去了,她被高露微震惊、慌恐、惨白的神情给吓住。   不一定说的就是自己,高露微喘气了口气,突然觉得浑身没了半点力气,勉强朝冬梅勾了勾唇,“你先回去吧,谢谢你冬梅。”   “不用不用,我就是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冬梅走了,青婀担忧地走过来扶住失魂落魄的高露微,“主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先扶我回去。”高露微不能接受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即管才艺上比不了其她的八旗贵女,可她向来对自己的心机和手段自信无比……怎么可能会被下了药而不知?!   回到屋里,松嬷嬷见她们这么快回来有些讶异,刚想问什么就接到青婀使来的眼色,再看看高露微明显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忙帮着扶了高露微到榻上歪着。回头肃着脸问青婀:“发生了什么事?”   青婀正要说什么,高露微无力道:“嬷嬷不必问她了,我方才得了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得快点找个太医帮我把把脉,瞧我是不是、是不是被下药了……”   下药?在这宫里能被下什么药,不是跟命有关就是跟生孩子有关。   松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主子身边竟还有富察格格安插进来的人?除了她谁还会下这狠手来害主子?!她一脸惶恐地正要请罪,高露微是个善察颜观色的,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道:“不关嬷嬷的事,若此事是真的,必是爷抬我做格格之前的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之前我与其她宫女共处一屋让人有机乘……”   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就好。松嬷嬷定神想了想,“主子不如让人禀报四阿哥,说您身体不好,让人请个太医来看看?”   一个皇阿哥的格格身份还不足以让高露微有召唤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脉的资格。   “也好。”高露微也知道除此无他法,便对一旁的翠袅道:“这事儿你去办,最好能请来陆太医,我阿玛早年帮过他一点忙……”有了这点关系在,她想做什么只要不出大褶子他都会帮忙掩盖。   “是。”翠袅匆匆去了。   “主子,喝点汤吧?”炖了许久的老鸭汤可不能浪费了。松嬷嬷亲自倒了一碗端给脸色苍白气息有些不匀的高露微。   高露微实在吃不下,可她深切地明白,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必须的,只要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诞下子嗣,那么她就时时刻刻得保养自己。默默地接过,艰难地将碗中的汤吞咽了下去……   主子这才多大呀,就受这种罪!松嬷嬷和青婀又是气愤又是担忧地侍立在一旁,等她喝完后将空碗接过,放了起来。   高露微迷蒙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冬梅带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或者中了绝育药的是另有其人呢?如果真是自己,那自己、高家所谋划的一切还有可能实现么?父亲是疼爱自己的,可他还会全力以赴地支持自己在这深宫中斗下去么?   她只能等,等一个结果,只有结果出来了,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有孩子对宫里的女人来讲,等于是下半生有依靠,红颜易老,色衰爱驰,她们为什么争宠?除了帝王的眷顾,当然是想要诞下龙子了。皇子,即便不能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封个亲王郡王也是不错的。高贵的地位、家族的荣盛,这一切的一切,只能靠孩子,没有孩,什么都是空的。   下绝育药,就是绝人后路,这种仇恨,比杀人更可恨。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引来这样的结果?高露微咬紧牙根,长长的指甲紧紧地抠刮着身下枣红色绣海棠花团纹锦垫,心中气血直翻,方才喝下的老鸭汤这会儿成了上涌的酸液,恶心得她直想吐。   这么一番心神上剧震,高露微小脸煞白,额际冷汗微沁,不必装就有几分病弱之态,弘历进来一看,柳眉轻颦,眼眸含愁,原本还显得有些青涩的少女忽然间多了点女性的柔媚,心下为自己怀疑她装病感到有些歉疚,便阻了她欲起身行礼的姿态,重扶了她躺下,道:“你哪里不舒坦?现在可好些了?”   高露微服侍弘历的这段日子费尽心力,对他笑貌温语关怀备至,引得弘历对她渐渐多了几分怜惜之情,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感情,毕竟弘历身材颀长、相貌清俊,身份尊贵气质优雅,又文武双全,简直是最完美的男性……(以上是高氏的相法),任她素日心机深沉,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经事不多,现在正是心神无依的时候,听他这么温言温语地安慰不由珠泪盈眶,万分感动。   “就是心口闷得厉害,见了爷,这会儿好多了。”   “怎么会见了爷就好?爷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弘历阒暗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讥诮,脸上却一副亲密调笑的模样,“放心罢,爷已吩咐李玉去请太医了。唔,你胸口闷得厉害?想不想吐?”   高露微莫名,点了点头。   弘历身子一顿:“会不会是有了?”他虽是男子,可也听额娘说过不少怀着他时的各种症状,例如恶心想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腿脚抽筋……之类。   ——所以说,乾隆的孝顺还是有原因的,钮祜禄氏这点做得真好,伟大的母亲啊,为了生下他受了多少苦。   有了?突然反应过来的高露微眼神一寒,迅速地低下螓首,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她还能有这个希望吗?   弘历以为她是在害羞,微勾了下唇,瞅着高露微的眼神有些莫测起来,莫非她已肯定自己怀了孩子,故意遣人来说她身体不适是为了争宠?从一开始,他接受她的接近、讨好,不过是看在高斌的份上,想着是皇父跟前得用的人,收用就收用了,他的后院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莫不是以为他是笨蛋,连她这点子伎俩都瞧不出罢?居然还赶在嫡福晋进门之前怀了孩子,她这是想着给云珠下马威?还是以为生了长子就有望得世子之位?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心也忒大了。   让一个包衣生下他的长子?狭长的眼睛微眯,就是让芙灵阿生也不能让高氏生……不然,不说皇父怎么看他,他的那些见不得他好的(堂)兄弟背地里都会讥笑个没完,特别是那个处处跟自己作对、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理郡王弘皙。   “我还有事,等会儿太医来了不管有没有事都让人告诉我一声,需要什么药材补品我让人送过来。”   高露微也知道他近来忙着大婚的事,虽然皇子大婚的规程仪式什么的有内务府和礼部主持,可有些细节还是需要他参与的……尤其是这次大婚受到皇上高度重视。想到这里,心有些酸,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浅带病愁的美眸闪了闪:“多谢爷,婢妾知道了。”   似是满意她眼中的欣喜,弘历起身出屋子,走了一段后,清冷不带感情地对吴书来道:“找人盯着高氏,如果她怀了胎……”声音渐渐不可闻。   吴书来低下头,轻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章,呵呵。。。。   亲们看到虫要帮人鱼捉出来哦,订制印刷后俺才发现这虫是怎么抓也抓不完了 ~~(╯﹏╰)b   改变(上)   夏日炎炎,高阔的蓝天上飘着几抹淡淡的云纱。   马齐心情很好,下了朝便拎着与他同时换班的几个子侄一起回了伯爵府,关心了一番他们的事业生活。庶子傅庆己经成家,孙子塞弼汉都己经生出来了,他也不好再管他,唯有继妻所生的儿子傅良年纪与傅玉差不多,本来去年己经议了亲,只是马武突然去世,便将婚期延了两年,常常与傅玉傅谦傅恒等几个小的一起被他拎着进行官场上的教育。   问到傅玉时他笑呵呵的:“也没什么事,不过现在我轮休了,可以带云珠到岫云寺或家里的庄子上走走了。”在察哈尔的时候可役在京城这般,步步谨慎小心,妹妹的性子也开朗些。   “嗯,趁现在多走走看看也好,不过记得多带些护卫。”察哈尔兄妹俩智擒马贼的事马齐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当儿不比小时候,传点事故出来有碍闺誉……不过想到得侄女儿大婚后住在宫里以后想必也没机会出宫开府,出门看个风景这等平常人轻易可做的事于她来讲是难了,心中又恨不得大婚之日不要来得这么快,至少她可多自由些日子。   “伯父放心。”傅玉也知道轻重,只是疼爱妹妹之心不忍拂了她的意……再说,离大婚还有三、四个月呢。   马齐见傅恒神情不乐,便问:“春和这是怎么了?还在跟四阿哥闹别扭?”   之前皇帝给四阿哥拴了云珠做嫡福晋,这小子没过两天竟仗着身为四阿伴读的便利找了机会狠揍了人家一番,还威胁人家,若他姐姐受了委屈,他还继续揍……   可怜的四阿哥,被狠揍却不大敢还手一一这可是未来妻子一手教养长大的小舅子,想到这里,本已对傅恒另眼相看、着意将他当左膀右臂培养的弘历心中又对他多了一份说不清的感情,仿佛傅恒是由云珠与他共同教养出来的……   布库场有不少与富察家交好的侍卫,从云珠表现出她优秀的政治眼光及后来的神瑞降临富察府,马齐更加关注起跟了四阿哥几年的傅恒,通过他们自然很快得知了这件事。   傅恒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不是。”   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他也发现了弘历对姐姐是上了心的,怎么还会闹别扭,无法改变既成事实,还会给姐姐添乱。那个熹妃,瞧着和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将她儿子欺负惨了,她将来为难姐姐怎么办。   “那是什么事?”马齐不在意地问,手上仍不紧不慢地泡着茶,往自己的茶杯里加了奶和糖,不是马奶,是牛奶,这个建议是云珠给的,他喝了后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经常喝。傅良傅玉傅恒几人看得眉尾直抽,他们已经习惯了喝纯茶,对大多数满人喜欢的奶茶和烧酒只是冬天喝喝,平时是不怎么沾的。   “是弘晈,这段时间总是跟我别苗头,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他们原本关系还是不错的。   弘晈?马齐眼中锐光一闪,女儿怀孕时他与妻子去镇国公府探望过她,听她随口抱怨,早知道皇上会看中云珠,就先请旨将云珠指给宗室阿哥,皇子福晋哪是那么好做的。   大清贵女的婚姻谁不是选秀指婚来的,女儿这话大有破绽。察出不对的马齐很快从日常侄子的生活细节里推测出对云珠有意的宗室阿哥是谁了——怡亲王嫡次子弘晈,今年十四岁,比云珠还小一岁,外表明澈如玉温文有礼,性子却狡黯机灵。虽说在尚书房他跟四阿哥、春和一直处得不错,可真正亲近起来还是近一年的事。   既然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也不多干涉。可今日听春和这么一讲,这小子还是个心思格外通透的……可惜了。   “会不会你无意中做了什么伤了他自尊之类的事?”傅庆问。   “没有。”从小被姐姐教的,不管对敌人还是朋友,傅恒从不轻易在别入面前流露出内心对他们的感观。言语伤人六月寒,言语的讥刺其实是最无效的攻击手段,又容易得罪人,将自己的把柄摆在明面上……他是不会做的。   马齐淡淡地笑道:“你应该感谢你交了个真正为你、为富察家着想的人。”   傅恒等人一时转不过弯来。   “皇帝最恨臣工什么?不是他们不廉洁,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结党。”对这一点马齐最有体会了,“即便都是自己信任的宠臣,也会猜忌。”   如果是云珠在这里定会为马齐拍掌。皇帝任用大臣,也防大臣,这种现象贯穿整个康雍乾三朝。   康熙不必细说,他晚年的遭遇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之后的雍正乾隆两朝。   雍正信任提拔他早年培养的门人、属人,又大力打击宗亲势力(虽然是迫于形势),他只在位十几年,又大力推行各种改革,无论是在宗亲之间或者是在朝在野难免留下不少隐患暗伤。   而乾隆朝,可能是康熙晚年被成年皇子竞相结党夺储逼迫的艰难处境给乾隆留下印象,后来他为弥补皇室与宗亲间紧张的关系放宽了管束谁知又出了理亲王弘哲逆反案,结呆,惨痛的经验教训让他一生都严防宗亲出头,有才的压着不让出,也不重用,连乾隆最为亲近的弟弟和亲王弘昼担任的都是一些虚职闲职,担着“内务府总理大臣”的名头却只能听乾隆的吩咐办事,更别说乾隆的其他弟弟或堂兄堂弟们了。嗯,就算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怎么给池们办差成长的机会。   至于乾隆一朝的大臣,从他们的作为就能推测出乾隆的小心眼和对臣工的防范程度。   张廷玉与鄂尔泰都是在维正朝就老于官场,别说张廷玉那“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谨慎作风了,就说鄂尔泰这位雍正的知心大臣,他曾说过:“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徐,若小事不糊涂,则大事必至糊涂也。”“忠厚老诚而略无才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聪明才智而出范围者,可用而不可信。……但能济事,俱属可用,虽小人亦当借之,教之。但不能济事,俱属无用,即善人亦当移之。”   这样的两个可谓老成谋国人怎会在乾隆登基后渐渐分成张、鄂两派,时有相互攻讦之事发生?历朝辅臣时有专权的现象,但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有些说不过去吧,乾隆登基时都二十五、六岁了,早参政几年,手上颇有势力了。   说到底,是为了让皇帝放心而做出来的。他们已经是辅臣了,若再像雍正朝时一样见面客客气气相处融洽,皇帝就要睡不安寝了。   福康安为什么与和坤不和,对他深表厌恶?那是他们同为帝王宠臣,一文一武,皆手握大权,如果他们走得近了,做为连宗亲都防范得紧的乾隆怎么安得下心呢。要知道早期的和砷还挺能干的,劣迹也没出来,不然不会那么得乾隆看重。   那福康安的弟弟福长安又为什么跟和砷走得近,交情很好呢?那是因为作官,尤其是世家大族,从不将事做绝,福长安表面看着碌碌无为,他跟和坤交好能有什么好处?明着是兴趣相投,说话投机,实际不过是留一线余地……   马齐做为历经康雍两朝被朝中储臣称为“不倒翁”,明敏干练、敢于任事,因功进封伯爵,虽不如云珠那么斟透朝堂形势,但在官场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的功力也是等闲人难以比拟,当下抓着几人仔仔细细地为他们讲解了一番如何揣摩上意、应变自如的为官之道,及针对帝王制衡、驭下之术,而如何选择、站稳立场,为家族留下后路。   这一日的谈话教育,在场中傅恒汲取、学到的最多,他听着马齐的举例、讲解,以前还有些模糊想不透的地方豁然开朗,俨然进入了另一个天地,那是官场权术的纵横脾晚……与君斗、与同僚斗,由此推广到宫斗、家族之争……无限精彩,而精彩之外,却不能忘了姐姐说过的“本心”反被权势利益所迷惑,所谋划者,不可损家国天下的利益。   ******   自六月份选秀结束指婚的旨意分批下来后,从七月起就不断有王公子孙举行大婚礼,有的简单庄重,有隆重喜庆,次次让京城闲着看热闹的百姓津津乐道,特别是神瑞出现后更是一窝蜂赶着举行大婚,像是要抓住那福气喜庆般,闹得整个京城就没静下来的时候。   全国各地官员,也不知是真是假,纷纷上折说他们的辖地发现了什么什么祥瑞,干旱的下了及时雨,涝灾的水退了,粮食产量提高了……到处歌舞升平。雍正却役被这些冲昏了头脑,他的粘杆处不是吃素的,谁官当得好治下如何,他心里有数呢,该褒的褒,该罚的罚,让想跟着拍马上位的人清醒了不少。   不过雍正的好心情却一直持续。   从登基后就紧绷的精神真正有了松缓,即便之前得了云珠话里的点拨他开始注意休息保养,以求能更长久地治理大清,但心底为自己的上位不被宗亲承认,甚至被生母否定的抑郁之气,至到此时才有大喘了口气回来的痛感。   ——大部份反抗置疑他统治的宗亲开始有了向他臣服、服软的姿态,他也趁此机会放宽了对某些宗室的处置,比如允褆、允禵、允俄、胤禺,将他们从圈禁或守陵处放了出来,让他们当个闲散宗室,对他们的子嗣,甚至是允禩允禟的子嗣采取宽仁对待,有才能的也不再闲置,给了他们发挥的机会,如此一来,他与宗人府、宗亲的关系比之历史上的竟是大大缓和起来。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昔日废太子 胤礽次子康熙皇帝长孙弘皙。他一直忘不了昔日荣光,即便是在他父亲被废,他仍是众皇孙里最得他皇玛法宠爱维护的。他一直为自己身为皇室嫡脉而骄傲,对雍正朝隐形太子弘历又嫉又恨,以前他阿玛未废之时他何尝不是弘历目前这般众望所归、荣光所钟?!   神瑞……   难道四叔真的才是真命天子?!他站在书房里眼光复杂地从窗外望着自己的府邸……那自己谋划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   对雍正,他的感情极其复杂,皇玛法在时,阿玛未废时他是唯一或者唯二支持他阿玛的叔叔,阿玛被废时也是他对他阿玛施了援手之恩,可是最后是他夺了原本该属于他阿玛的帝位,他对这点耿耿于怀。即管,他打击阿玛当年的大敌八叔九叔甚至十四叔,对自己、对自己的额娘很好……可这何尝不是为了四叔他自己?   做给天下入看,哼。   如果他真的忠于阿玛,一直支持阿玛,他就不会命自己将理郡王府迁到郑家庄,使自己处于政治边缘,他就该将皇位传给自己,也不枉自己一直称他为“皇父”……   改变(下)   “朕瞧着你身体现在很好,不如出来给朕分忧吧?”要说得用的臣子倒也不少,可能让自己信任的也不过是李卫、鄂尔泰、田文镜几个,如果李荣保能再兼个实职也不错。   雍正这人还蛮有人情味的,自从跟自己欣赏的李荣保做了亲家,每天懂得抽出时间按时用饭、休息的他会时不时地召几个弟弟来乾清宫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偶尔早朝后没什么事也留李荣保、五什图两个亲家说话,只是五什图跟他君臣规矩守得甚严,反不如李荣保大礼上不少,态度却不卑不亢越来越随意,给他一种“朋友”“亲家”的平等感觉,让他很是欢喜。   ——可怜的雍正,没当皇帝时朋友就少,当了皇帝后连亲厚的弟弟允祥面对他时也是越来越守君臣之礼,越发地孤家寡人了。   还好,这种情况目前正在改善之中,不止是十三弟,连十六、十七也对自己多了些亲近,看来实在是自己之前对兄弟的狠戾处置唬住他们了。   “臣的儿子们一大半都成家出仕了,皇上又赏了臣的爵位……够了,一窝子全往朝堂上挤算什么一回事!”   雍正闻言一噎,还有人嫌家里做官人太多的。“你身体还这么好就不思进取,好意思?”这话里带了点不自觉的酸。   他不知道,李荣保也是得了女暗示才这样的,再加上自己也觉得毕竟不是上朝,谈的也不是政事,才这样的,不然以他以往端方示人的性子是没办子在皇帝面前这么随意的,即便他们小时候有过一阵子同窗之谊。   可是自从一次两次地这么跟皇帝聊会儿家常后,他不由地同情起这个面冷心热的皇帝来,觉得他的一系列强硬手段搞得自己人憎鬼厌地没个亲近人实在太可怜(被他女儿暗示过头了)……觉得要是能在生活上指导指导他让他活得舒坦些也不错。   李荣保现在生活的那个美啊,儿子成才,女儿懂事,家庭和睦,家族兴旺……这些都有赖上位者是位明君,知人善任,不吝封赏,做为臣子稍微回报一、二也是可以的。   “皇上这就不懂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让他们从底层磨炼起,将来上了战场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太过容易得来的家业不会让人珍惜,没有经过汗水付出的收获容易被挥霍……臣也是煅炼他们自强自立。不是说玉不琢不成器吗,就是这意思了。   再说臣最近对海外挺感兴趣的,过完年打算跟二哥商量商量让族里一些子弟出去见识见识,没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让他们从底层磨炼起,将来上了战场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太过容易得来的家业不会让人珍惜,没有经过汗水付出的收获容易被挥霍……   雍正突然觉得自己对儿子的磨炼还是太浅了,自己可不就是因为早年当阿哥时常常亲赴地方赈灾亲眼看到百姓的困苦才坚定了打造一个强盛大清让百姓过上温饱安稳生活的心意?!自己可不就是在吏部户部当差,知道国库空虚,国计艰难才废寝忘食努力办差办实事,力图振兴大清?!   自己是不是也该让弘历弘昼吃点苦头,体会一下民生艰难,明白大清当前的种种困境?!不然,要是将他们养成跟八弟允禩一样,空负一身才能用在搏一个“贤王”的名头上,自己百年之后可怎么有脸见皇父去?!   这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记了下来。   “不是年后嘛,现在离过年还有大半年。”现在朕开始有点不事必躬亲的觉悟了,你们又不出来帮扶朕,太说不过去了吧。   说到这个李荣保有些不乐了,“臣还要准备女儿的大婚呢。”云珠才及笄,有必要这么赶着成亲吗?   雍正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喝茶。“怎么突然对海外感兴趣了?”说到海外,就想起前阵子驱逐的那些传教士,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前阵子传教士闹的那事不是挺大的,臣跟几个儿子也在家里讨论了一下,被女儿听到。她说的一句话让臣觉得很有道理。她说:‘为什么别的国家都派传教士来咱们大清?让他们走他们也不走?远离故土,谁不念家,是咱们大清真的这么好还是别有目的?我看咱们大清也该派些人去了解了解他们的国家才对。’”   雍正默然。从康熙末年以来传教士在大清的人数及发展势力愈来愈大,他也想到了这些传教士背后或许另有阴谋,可是光一个大清就让他心力憔悴,实在脱不出手去理会那些海外蛮夷,所以才只采取了驱逐的动作。   “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他手指在炕桌上叩了叩,“前几天朕听十二弟说弘时也想出海看看,不如到时就跟爱卿的族人一起吧,也有个照应。”   镇国公允祹已经被他恢复了多罗履郡王的爵位,比历史上早了三年。而皇三子弘时则按着历史上所记载的已在八月初六那日“病死”了,实际上却让允祹在海宁弄了个叫陈弘毅的汉人户籍身份继续活着。   “皇上,这个……出海风险很大,随时有葬身大海的可能……”李荣保皱眉,一个皇子,虽然“已死”,可毕竟皇上知道他活着,如果跟着自己儿子族侄们出海那不跟供着尊佛一样吗?!   雍正摆了摆手,“这个朕和十二弟已经跟他仔细说过了,那小子是个倔强不肯听人劝的,随他意吧,哎!”他叹了口气,神情怅惘,“就是出了事,那也是他的命,朕不会怪罪的。”   皇帝都这么说了,李荣保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对了,只好将女儿告诉自己的、自己和儿子查找到的,各种在海上可能出现的疾病、遇到的风险都跟雍正报备了一番,言语之中也提到了大清的茶叶、瓷器、丝绸在外国很受欢迎,到时可以装成商人……只是怕遭到海盗打击等等。   李荣保端着脸说到海洋、商贾……言语中有着掩不住的担忧,雍正有些想笑,可突然又想起云珠将自己的嫁妆银投了大半到海贸上及那句“有理走遍天,无钱寸步难行”的话,脸顿时一僵,他还没忘了她那句“不然你们去问问皇上”的话。   控制住抽畜的嘴角,也只有她敢明着说出自己的为难了,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到处嚷嚷,可恨那起子这不满那不满的人,以为朕得了这天下是得了多大的福气。   无钱寸步难行,自己也不能光指着官员清廉,光指着百姓从土地上熬出的那点子血汗钱……海洋贸易,也算不得与民争利罢?反正也不是大清的“民”,就算是又如何?   海洋上若只有风险没有暴利,为何外国人会不远千里驾着船到处走?大清是不是也该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海上军队?!雍正眯起黑矅石般狭长的眼睛,就让富察家先去试试水也好,自己还得先整好大清这一亩三分地……   此时的李荣保还在想着总算是先在皇帝这儿打了预防针了,等傅宁傅玉他们几个出海一圈回来,很多资料就可以直接呈给皇上了……一点也预料不到,一年后他送着儿子侄子出行时陈弘毅带着十几船商品及兵勇出现时自己那瞠目结舌的囧状。   此后十几天,弘历处理阅览的奏折及因这些奏折而查到的资料渐渐让他摸触到大清的底子。   真的是一穷二白!   偏偏哪里都要用到钱粮!!   弘历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个皇子也是很“穷”的。   他冷汗直下,自己一直以来觉得皇玛法治下的君臣相得,盛世隆景,底下竟是这么一副**不堪的吏治,自己皇父严苛的骂名更多的是因追缴国库欠银而来……   再想想皇父自登基后所施行的治国之策里,发展民生占很大一部份,对于边疆,他大力发展经济、稳定牧民,恢复各地互市,又在西南地区实行改土归流政策,开荒、种植,加强中央对地方统治。以上的这些政策对西疆部族首领、西南土司的利益冲击很大,所以这几年的地区土民叛乱很多……   可大清士兵要镇压就需要有充足的粮草,问题是皇父接手的大清,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难怪皇父御下苛严,重罚贪污!难怪当年八皇叔他们不甘心争储失败散布流言、制造事端皇父会那么愤怒!!!   他严厉打击朋党、政敌,连自己兄弟也革爵、禁锢……有时连他这个儿子看了也觉得太过!可现在,他觉得太轻了!难道他们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吗?!一想起这几年来皇父几乎日日不离案牍的辛劳,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名为揪痛的感受。   晕晕乎乎从乾清宫回到毓庆宫,浑然不觉吴书来在后头担忧的目光。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个长觉,或者好好发泄一下……   “爷,您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富察.芙灵阿见他一反平日的步履稳健神情轻快,夕阳下竟额际冒汗,不由将原本故作巧遇的那番心思抛了干净,担忧地上前扶住他,一边对身边的秋月道:“快,快回去先准备绿豆汤……”   “是。”秋月急急忙忙地先回了富察氏住的院子准备汤水去了。   “我没事。”弘历轻甩了下头,跟着芙灵阿回了她的院子,在她的服侍下喝了碗冰镇绿豆汤,心中的闷气果然消了不少。“你有心了!”   “瞧爷说的,您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我们的福气。”看出了弘历心中的烦躁、不郁,芙灵阿精乖地什么也没问,只细心端来清心的绿茶,知道他饿了又让人上了清淡的小菜粥品,完了温柔地侍候他洗漱……事事亲为体贴。   另一边的高露微听到底下的人来报弘历被富察格格截走,气得摔了几个茶杯。   这股气延续到了第二天,就转成了刻入骨髓的痛恨:“爷居然在那个贱人那里待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太夸张了,最多从昨天傍晚待到第二天凌晨。不过愤怒的高露微是不会去计算得这么精确的。自她进毓庆宫以来还不曾见弘历在哪位格格或侍妾那里过足一整夜,何况又加上从傍晚那时起的时间。   也不知芙灵阿那贱人想了什么歪招手段……   自从陆太医替她诊脉,确定她曾被下过大量绝育药后,她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欲爆发的愤怒中,目标人物当然是与她同为格格的富察.芙灵阿了,除了她,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这么对她?!张氏和刘氏?哼。   好在陆太医说了,无色无味的绝育药一般药性不强,只要好好调养几年还是能解除一些药性的……不然,她非得即刻整死那个贱人不可!此仇不报,她就不是高露微!!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帮忙捉虫呀:)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雍正五年,云珠因选秀错过了母亲瓜尔佳氏的寿辰,好在不是整寿,便在七月末李荣保的五十寿辰一起为父母献上了自己亲自挑料、裁剪、缝制、刺绣……制做出来的服装,做为寿礼。   李荣保是一袭给色绎丝长袍,襟口、袖摆及衣摆等边处绣了褚金色寿纹,胸腹处绣了株青松,并用草书在衣袍下摆绣了几行诗,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尊贵高雅。瓜尔氏的是一袭宝蓝色绎丝绣大块水澜荷花荷叶花样旗袍,襟口、袖摆、衣摆镶了道绣有如意、荷花、团寿纹样的三寸宽黑边。   “大姑娘的寿礼真是用了心的,阿玛额娘倒不如先换上,也图个喜庆。”大嫂舒穆禄氏建议道,马佳氏等人也纷纷附和。她们的贺礼里也有女红,只是如今两个姑奶奶都还未出阁,便不约而同地不在这上面花大文章,更多的是寻些李荣保喜欢的字画古董送。像傅广成一家给李荣保的寿礼便是鞋袜各两双、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一幅及小明亮献上的青玉蟠桃一对。   惠珠送的是她亲手做的一件藏青缎面绣如意云纹灰鼠皮斗篷,精细的做工也很得大家称赞,却不适合这个季节穿了。   李荣保夫妇本有些怕衣服做得太过轻薄雅致,不符合他们的年龄,哪知穿上后格外凉爽舒适不说,袍子的颜色本就深,关键处都是大块的花样写意绣图遮着,一点都不显露,还衬得两入气质格外儒雅可亲。   众人一见,确实是好,纷纷称赞起来,有家室的更是转头要妻子也依着这款式给自己做一身……   马佳氏等人暗翻白眼,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妯娌还不清楚么,这衣服云珠早在去年年尾就开始准备了,做起来费工夫不说,保养起来也比其他的衣服更难些,还不耐穿,他们这些个整日武马弄枪的侍卫学别人弄什么风雅啊,也只有云珠知道自己选秀指婚后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日子渐少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做这个。   每年夏天,不止是爱新觉罗家怕热,他们这些满人也大都是不喜夏日的,无奈皇帝可以搬到圆明园住他们不可以阿,只能尽量在上朝办公之外给自己降暑了……自得了这衣服,李荣保便忍不住在与雍正、马齐私聊时透出自得之色来。   马齐撇嘴,他的继室喜塔腊氏也是个贤惠的,自己女儿也常给自己做了衣服送来……自己也不像他这么沉不住气……至于么?   云珠的女红是好,可也不是别人都及不上,只是她对历朝历代的服饰多些了解,在现代更是时装展、电视剧见过不少经典流行款式,每每在细微处略作修改就让人眼前一亮,也就胜在创意。   雍正淡淡一句:“说起来,朕的五十大寿后就是弘历和云珠的大婚了,可惜,若是提前些日子朕也能享受享受儿子媳妇的孝心了……爱卿?”   乐不可支地瞅着李荣保变臭的脸色,雍正脸上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手指却禁不住在桌上轻敲了起来。   马齐再度撇嘴,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荣保很想让儿子再找机会揍未来女婿一顿,我惹不起老子,还兴不得折腾女婿了?!可惜,想法是好的,只是前儿个弘历刚好被雍正打发去河南山东等地巡察粮仓去了。   全国各地粮食仓储对于当前大清来讲是重中之重,否则一但叛乱又起,三军没有粮草,整个大清一个不好就会陷入困境。所以,虽然今年的涝旱灾情减缓了,弘历眼看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大婚,还是被雍正打发出去办差了。   知道皇父从皇玛法手中接过的江山并不如表面那么风光美好的弘历,不但没有抱怨,反而一腔热血地带着傅恒并十几个身手高超的护卫很快就出发了。   浑不知雍正冷着脸看着他风风火火地出了京,想起李荣保在他面前炫耀现在有儿子养、有事儿子服其劳的美好日子,心道,就光你有好儿子啊,老子现在也不差……看,这不服其劳去了?!   至于熹妃的担忧,父子两个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得到消息的裕嫔耿氏心中一动,对拿着从宫外买来的别有意趣的小玩意讨自己欢心的儿子道:“天申,你想不想要那个位置?”   弘昼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屋里只剩自己母子二人,“额娘?”   “弘历现在人不在京城,想动手只有这个时候最洼·一”谁会怀疑她儿子呢,她的弘昼一直表现得无心大位的跳脱顽皮,又向来与弘历亲近。   弘昼抿嘴沉默了半晌,道:“额娘,儿子真的是不想跟四哥争的。有时候虽然也想,可是,儿子更明白,这皇位不好坐……皇阿玛更是属意四哥,咱们何苦自讨苦吃,没了四哥,那位子也不定是儿子的。等儿子开了府,接额娘到府里,咱们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不好么?”   裕嫔叹了口气:“傻儿子,你的愿望是好的,可你怎么知道新君容不容得?”钮枯禄氏可不是个心胸宽大的,虽然你在她那儿养了那么一段时间,她也看着疼你宠你,可这样她们母子更要防你啊。   弘昼不在意:“最多儿子还有您孙子,将来不涉及朝堂便是。”又饿不死,凭这身份也没人敢欺上门,最多是不能一展抱负罢了,人生除了这个,还有很多意趣,没必要死盯着那一处。   再次确认了儿子没有那个野心的耿氏颓然轻叹,也说不清心中是松了口气多些还是那淡淡的失望多些。算了,想来皇上也会暗中派人保护弘历的,若不能一举毕功,反露了马脚遭来猜疑,就不好了。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与裕嫔想到了一起,不过结果不同,这个人就是远在郑家庄多罗理郡王府里的弘皙,他几乎是不加考虑地派出了自己暗地里培养的死士紧跟着就去了山东潜伏,等待弘历自投罗网。   郑家庄修建的王府是在康熙六十年十月竣工,历时三年,它承载了康熙与雍正两代帝王希望能杜绝废太子父子希图皇位,远离政治。可惜,弘皙心中始终忘不了他血脉中对权力的渴望,郑家庄远隔郊外,王府自成一体,环境相对宽松,反而给了他暗地里发展的机会。   当然,雍正早几年的时候,皇权的强大及其对宗室的严厉打击控制让他不敢妄动,可自神瑞一出,他开始放松了对宗室的监管……弘皙一方面觉得自己希冀的皇位仿佛离自己更远了,一方面又觉得这似乎也是自己壮大力量的机会。   这种政治氛围的转变,刚刚搬到什刹海庄园小住的云珠也在思考。   按照历史,雍正登基后在宗室里几乎处于孤立处境,他对宗室反对派成员的严厉制裁使得弘皙及其他夺嫡时期保持中立的几位皇弟不敢流露不满情绪。乾隆继位后,针对雍正施政的这种严酷、失误,采取了一系列纠偏措施,如允俄与允禵从拘禁处获释,乾隆二年又被分别封为辅国公;允祀、允禟、延信、苏努等人的子孙重被收入玉碟,赐与红带等对受到惩处的宗室成员予以宽大处理,以期彻底扭转雍正帝所造成的孤立被动局,重新获得满洲贵族上层的支持拥护。   乾隆宽大处理前朝遗案,大力改善与宗室成员关系的方针与举措在客观上为弘皙等人以隐晦或间接的方式,宣泄压抑多年的不满情绪,创造了有利的氛围,最终酿成“弘皙逆案。”   可是现在的历史因为“神瑞”的降临,朝野普遍认同了雍正的统治地位,雍正是个目光敏锐、善于把握时机的人,也趁机改善了与宗室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弘皙逆案”还能重现吗?或者应该说,那些与弘皙逆案有牵连的宗室,他们还会涉入其中吗?   这己经不是她可以预见或把握的了。   反正,不管它发生与否,对雍正与乾隆来讲都是小菜一碟,自己也不必去操那个心,确定家族不会涉及或牵连就行。   “姑娘,你要的种籽己经找来了。”   “哦,拿进来吧。”云珠放下手头的针线说道。她的空间重新生成后,她仔细辨识了一下,除了前世收集种植进去的几种果树及西红柿、玉米、白菜等几种常见蔬果种籽返成了树苗保留在土里,其他的几本书籍和太阳能电脑、U盘、羽绒服什么的全都丢了。也许是在最后那场大爆炸里化成了飞灰,也许……以后空间再进级它会出现?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自己实在太贪心了。   只是,有点可惜自己存在电脑、u盘里的那些制造肥皂、玻璃、水泥……配方。自己思路可能跟普通人有些不同,在末世刚刚爆发,自己也发现了空间,坚守家里的那几天里,别人是在下载末世的生存方法,浏览各地爆发情况,只有自己,下载了一些所谓的“文明”。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养天。不正是这些“文明”才给地球带来了各种污染和灾难吗?人类对地球来讲,也是“病毒”吧,一直繁衍,一直破坏……   再次摇头,自己可不是救世主,能活在当前,就享受当前吧!自己未来的命运在皇宫,这个空间是保障自己与儿女生命的根本,得好好研究。这是自己央求家人让她到庄子里小住的目的。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她需要静心绣一些备嫁的东西,如——手帕、荷包及被枕等明面礼节和贴身要用到的小件女红。   何当共剪西窗烛(中)   素问指挥着两个粗使婆子抬了个筐子进来,筐子里是一个个装了种籽并束了起来的小布袋,云珠走过去看,有萝卜、白菜、蜿豆、花生、青瓜、黄瓜、苦瓜、葫芦、南瓜……还有甜瓜和西瓜,种类真是够多的。那边素问已经抓了两把大钱给了两个婆子打发她们下去,问道:“姑娘,要将它们装到箱子里去吗?”云珠早就让她们找来一个空箱准备装这些种籽将来随她一起抬进宫的。   “我再看看,晚点再装……嗯,你先下去吧。”   “是。”   新生成的空间,时间比例大概是里面一天,外面一小时。不过对于种植在里面的作物来讲,影响它们的并不止是时间那么简单,还要加上里面的灵空和池水。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原来还只是小苗的果树已经抽长了两米多高。   云珠将原本围着池子种的果树都移到玉兰树后的那近一亩的土地上,一棵苹果树、一棵柑橘、一棵芒果、一棵葡萄、一棵樱桃、一棵滑皮桃。前四棵是末世爆发后从小区里折了枝插植到空间里的,后面两棵则托了超市里那些水果的福,它们的核还能留作种。   池子与空间那看不见的薄壁间的两米土壤,挺着几杆绿莹莹的小竹,那是云珠逛园子没人时挖着种到空间的,她还想靠着它们将来搭个葡萄架子呢。这小片狭长的土地以后就留着种竹子吧,形成竹林,映着池子,肯定很美。   至于西红柿、白菜、萝卜、玉米、土豆、地瓜这六样空间原有的苗苗现在已经各分种了一小分地,它们生长太快,云珠并不想扩大种植,多余的种籽都被她收了起来。   让下人收集来的种籽她挑了空间没有的每样拿了三个种籽,种在菜地旁的另一块土壤里,凑成两亩。   这样,空间就还留了两亩多的土地,可供她活动了。   每天看着它们蓬勃生长着,空间几乎每隔两天就一个样儿,她心情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的时间一下子多了好多,除了完成原本嫁妆所需的一些女红,她还多做了一些大件的,想着以后有用时再拿出来做数。   这天早上,云珠才用过早膳,素云就过来禀道:“姑娘,锦绣来了。”   “她来干什么?”云珠起身,往园子走去,饭后散会儿步的习惯她不打算为一个养不熟的奴才破坏掉。   “还不是来求小姐帮她。”素问跟在她身后一步,低声回着,眼中很是不屑。怒其不争的时候已经过了,她和玲珑也不是没劝过她。   云珠想的不是这个,“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敢放她出府?将她绑回去交给额娘处置,小心塞进车里别让人看见。”   “是。”素问朝一边的管事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即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   听说云珠要搬到庄子上住,李荣保和瓜尔佳氏很不赞成,在府里她想安静一点谁有那个胆子去打扰她?   府里人自是不敢,可外面的人呢?珺雅和玉桂等几个交好的来给她添妆云珠倒是喜欢,可是连赫兰都要凑上来,她就懒得应付了,偏偏此人仿佛听不懂拒绝似的,说什么以后就是“妯娌亲戚了,该多多往来才是”,一再上门套交情。   瓜尔佳氏同样不喜赫兰的品性,想着女儿在家的日子自是要让她过得松快清静些,才勉强同意她来什刹海的庄园小住。说是庄园,其实更像是度假用的园子,因为这个庄园里虽种了不少花果树木,却并不像其他的庄子一样带了水田山地,每年没什么收成还得付上一定的费用维持它的用度、修缮。为什么不买地呢?因为什刹海这里能买上带着水田土地的庄园都是皇亲宗室,李荣保自己能有这么一座园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跟小汤山的温泉地一样,好地儿总会被有权有势的人先占去。   太过偏远的庄子,李荣保和瓜尔佳氏是不放心的。云珠只能无奈妥协。   来这里之前,她将玲珑和易芽配给了瓜尔佳氏拨给她的几房陪嫁下人里两个比较出色的年青人,分别将他们安排到她在房山景山两处比较大的庄子里担任管事,而锦绣,出乎云珠意料,她并不想随她进宫也不想随便配人。   “难道你想赎身外嫁?这也是可以的,你尽心侍候了我这么多年,回头我将卖身契给你,再给你添上份嫁妆——”云珠面带微笑,眼神却已冷了下来,心知锦绣所求定不是自己所说的,不然不会这么迟疑,有玲珑和易芽的例子在前,谁都知道她对自己身边尽心的奴才很是优厚。   “不不,”锦绣涨红了脸,猛地咬了下牙,朝云珠磕头道:“求主子成全奴婢,奴婢想留在九少爷身边……服侍,奴婢想替主子好好照顾九少爷,奴婢知道,主子定是放心不下九少爷的……”   她的目标居然傅恒?!呵呵,她该说这奴才果然好眼色、脑袋机灵吗?随她进宫,即便有机会侍奉皇上,可后宫多少权贵之女,多少容貌手段都不缺的女人,她一个嫡福晋身边的奴才能应付得了多少,得承多少宠爱?!说不定哪天自己不止不会成为她的依靠,反而会视她为眼中钉、弃子……可是留在傅恒身边,凭着她是傅恒最为亲爱敬爱的姐姐留给他的侍女,她就能永远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傅恒是皇四子的伴读,姐姐又是四福晋,未来的中宫之主,前程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要她生下长子,说不定将来还能求个诰命……   别说云珠了,房里的郭嬷嬷和素问等人脸都黑了。随便问哪个有规矩的人家,都没有姐妹身边的大丫头做少爷的通房妾侍的。   如果说将锦绣留给历史上风流成性的乾隆,云珠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不是锦绣也会是别的女人,而锦绣有几斤几两自己一清二楚,连命都捏在自己手里,也不担心她耍什么花样。可锦绣将主意打上她一手培养长大的傅恒就简直让她怒火不可遏了,这是决不可能的事!傅恒是谁,那是她富察.云珠将来最重要的臂膀、依靠,怎么能让一个丫头横插进他的婚姻里使自己遭未来的弟妹埋怨?!就算不考虑这个,她也不愿意因自己的缘故使得弟弟未来婚姻的不稳定。   锦绣这个丫头在她身边几年来,瞧着温柔敦厚,细心周到,其实心眼多,看准目标就一力为自己打算,自己这个主子在她心中也不过是让她过更好生活实现愿望的踏板。如果是她,说不定真能赶在未来弟妹进门前先生下庶长子呢!   可以的话,让傅恒的庶长子福灵安变成嫡长子吧,或者让他直接在历史上消失也无所谓,只要不妨碍到自己。   云珠冷下心,觉得自己真是失策,虽然抱着玩玩的心态,可真培养出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丫环来,又觉得实在太浪费钱粮了……   “这样,那你就先到我额娘那儿当个二等丫环吧,郭嬷嬷你现在就带她下去收拾东西。”云珠淡淡地笑着,脸上也不显出什么来。大家子的规矩锦绣也是懂的,她以为云珠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不好在这时候成全她,到时候以太太身边的人指给九少爷更名正言顺,便又哭又笑地磕头:“多谢姑娘成全!”   比起锦绣,郭嬷嬷这个在后宅混了几十年又贴身服侍了云珠十来年的人精当然更明白云珠话里的意思,脸上不露神色地看着锦绣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带着她一路到了正院。   平平地转达了云珠的意思,瓜尔佳氏笑着看了看低着头一脸不安、红着一双妙目的锦绣,道:“如此,你就先跟着青岫,在我这里做个二等丫环吧。”   “奴婢谢太太。”   “青岫,带她下去安置。”   “是。”   等她们两个走远,瓜尔佳氏才问郭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云珠怎么将人打发到这儿来了?”   郭嬷嬷将事情描述了一遍,说道:“姑娘是不好处置这个奴才,才让老奴领她到太太这儿来的。”   “不识抬举的东西!”听了郭嬷嬷的话,瓜尔佳氏脸沉了下来,再过两个多月云珠就要大婚,确实不好在这时候处置她——将她随便配给下人怕她不服弄出乱子,大力整治(毒哑或打残或让她生病送到庄子上)又怕被人看进眼里惹来风议,毕竟是云珠跟前挂了名号的大丫环,撵出去发卖也有不妥……只是遂了她的心愿,自己跟女儿一样,是万万不肯的,她自己吃过与人分享丈夫的苦,自不愿嫡亲儿媳妇也跟她一样,即便要纳妾,那也得媳妇无所出再说。“回去跟云珠说,人就留我这儿了,我会使人看住她的。”   没想到才搬来什刹海庄园住了十来日,她就跑过来求人……敢情是听到或琢磨出什么信息,知道瓜尔佳氏不想如她所愿吧?   这种不安份的奴才,不遂她的意,也不能让她有机会翻身,不然早晚会反过来报仇的。人性这东西,云珠在末世早经历得太多了。回屋后,云珠召来了叔貂,道:“使个法子,让她好好休养别再起来了。”   尽管瓜尔佳氏使人看住了她,可锦绣毕竟在云珠跟前侍候多年,不知就里的奴才卖她面子放她出来的事有一就有二……   “是。”叔貂闪身正要出去——   “等一下,”云珠顿了顿,道:“回来时到药店看看有没有人参籽或灵芝孢子卖,有的话买些回来,我有用。”   “奴婢知道了。”圆圆的眼看着云珠,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行了,去吧。”   叔貂行了个礼这才闪身去了。   最近她功夫又长进了不少,云珠笑了笑,心道,素问在药食方面比较有天赋、灵枢内功学得也不错,配合她的针炙之术,相得益彰。只有叔貂从一开始就在武功方面显出独天得厚的根骨天赋……可惜自己没能找到更好的武功秘笈。富察家号称“禁卫军世家”,身手在大清一众军伍世家里算是不错,可与传说中的江湖人士比感觉还是差了!   云珠遥想起后世武侠小说中描写的武功……痴了。   不过,自己空间里的产物说不定可补上这些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俺这么辛苦是防以后晋江再抽~~~~~~   亲们记得帮忙捉虫哦:)   何当共剪西窗烛(下)   “春和,你的伤好了?去哪里啊?”弘历策马迎上傅恒,见他骑姿矫健,坚毅而阳光的脸再看不出两天前的苍白与疲惫,心放下了大半。   “我去什刹海见我姐。”傅恒无奈地停下马说道。   弘历奉皇命从直隶到河南到山东,一路稽察所经府州仓库,前面的倒还好,山东钱粮却挪新掩旧积亏严重,雍正五年应届全完之限,完不及五分,更由于火耗太重、私派太多,清察困难,许多涉足严重的官员探到他们到来,便设了许多桩子试图阻止他们前进,到最后,打手变成了杀手……一路护卫他们两人的护卫死的死、潜留在原地养伤的养伤,从原先的十八到如今只剩了六人跟着他们。   傅恒做为弘历的主要助手不但担任大半的查对工作还在杀手对他们进行刺杀、剿杀时多次主动做了弘历的替身,最危险的一次是直接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剑……尽管如此,他也没像其他护卫一样留下养伤,而是咬牙坚持护着弘历回京。   弘历对这种情况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下了决定以后定要好好优待这个小舅子,却不知傅恒贴身藏着云珠送给他的一小袋玉兰果肉——这是从红色的玉兰蓇葖果里掰出来的已然凝成了心形,颜色从乳黄开始转红的果肉,这种玉兰果肉口感香味虽然差了些,可它对受了伤的人效果却是所有的玉兰果里最好的,不但滋润营养人体、排出人体毒素的效用还在,里面更开蕴养生命的气息,能最大程度弥补受伤之人短时间内因失血、补养不够而造成的身体创伤。   傅恒自受伤之日起,早晚各嚼一颗,味道虽然带了点酸涩,效果却是显著的,不但伤口恢复快,他带伤策马大半天下来也不觉得有多疲累。   “正好,皇父也将他在什刹海的一个庄子赏了我,一起去看看……”弘历笑眯眯的,他一回来就知道云珠到富察家在什刹海的庄园里小住了,心知傅恒定忍不住要去看他姐姐的,这不,一猜就着啊,自己真是睿智。   “未来姐夫,您可还没与我姐姐成亲呢,这见面就不必了吧?”   真是个迂腐的小老头。弘历郁闷地腹诽着,却还是知道轻重,“放心吧,你尽可与你姐姐诉说离别经日的思念,我就在大厅喝茶等你。”   这话酸的。   又不能见面,真不知图什么。不知情滋味的傅恒嘀咕着,瞄了眼同样跨马持缰却装着没听到的吴书来,只得无奈地在前面领路。   到达庄园时,隐约的琴声传来。   墙的另一面恰好是花园,淡淡的桂花香在外面也能闻得到。猜到了心中的人儿可能正在园中桂树下抚琴,弘历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眼光温柔,笑意纯粹。   “你进去吧,我在这外面等你就好了。”说着,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吴书来,放轻脚步顺着庄园的围墙测着听音更为清楚的地方。   暗哼了一声,傅恒转向庄园大门,门房认得他,很快将他迎了进去。   弘历愿意为云珠守着礼节,顾虑她的名誉,却也不是个刻板的,恰好在听得琴音最清楚的那处墙外有棵枣树,他身子一腾就跃了上去,选了个好落脚的树枝踏着,举目朝庄园里望去。   富察家在什刹海的这座园子不算太大,却布置却很是精美,从主院延伸出来的走廊左右有着曲曲折折的栏杆,途中大院小院,楼阁连云,间植上百树梅花、桃花、海棠花、玉兰花,园中有着玲珑假山,假山周围,有亭台,有高大的松、柏、桂花树,此时正满树桂子飘香……   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伊人正一身月白绣嫩黄色超大朵菊花的缂丝旗袍,头上戴了支粉色珍珠花簪,耳上同样缀了对珍珠坠子,玉靥淡柔,正坐在桂花树下轻捻慢拢地抚着琴,优雅美丽得如广寒仙姑。   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跟着傅恒来这儿的时候,他也想不出自己为的是什么,又见不着人!他只知道他心中有一股名为思念的东西,虽不能见面,可是离她近一点心仿佛也是甘美的欣喜的,就像这一刻,心中暖暖的,灵魂是静美的,身与心都满满的……   冰封的泪,如流星陨落,跌碎了谁的思念。轮回之间,前程已湮灭,梦中模糊容颜。昆仑巅江湖远,花谢花开花满天,叹红尘落朱颜,天上人间。情如风情如烟,琵琶一曲一千年,今生缘来生缘,沧海桑田成流年……   一首《千年缘》来回地弹着,本来思绪还在前世今生遐思着……可弘历飞身上枣树的声音及傅恒大踏步而来的声音让云珠很快回了神,心中一动,将记忆中的歌词轻哼了出来,不过那“情如风情如烟”一句却是低低地含混了过去。   轻柔的歌声更是将树上的人听得痴了去。   “姐姐。”傅恒出声喊道,眼神扫了十来丈园墙外的那棵枣树,他可不想便宜了某人。   “春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珠停下了抚琴的动作,站了起来,含笑打量着最为亲近的弟弟,见他精神饱满,笑意更深了些,狭长的眼尾微微翘着,妩媚中透着丝俏皮,点漆般的瞳眸却如月光秋水,澄澈清美。   “回来两天了。”   “有没有受伤?”她记得雍正前几年官粮的贪污挪用还是很严重的,他们两个毛头小子这么去查肯定会有危险。   “没什么大不了的。”傅恒不在意地说。   那就还是受伤了。常年征战受伤的人,大大小小伤好后都坐留下暗疾,若不及时修养、滋补,难免一场大病袭来就会爆发出来。“走,我给你煮顿好的补补。”至于树上那位,西北风的味道估计也不错,多享受享受吧。   于是弘历眼睁睁地看着姐弟俩朝着西南的一处院落走去,各种眼红和嫉妒啊!可恶的春和,竟敢将他撇在园外自己吃好吃的……等将来云珠成了自己的福晋看自己让不让他上门,到时让云珠给自己做好吃的,好穿的,让那小子也干瞪眼去!   一旁侍候的灵枢素问面面相视,她们也发觉了园外枣树上有人在窥视,“这里交给你了。”灵枢抱起琴,紧跟着回了院子。素问抿了抿嘴,九少爷都不管了,肯定是认识的,便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石桌上的茶盏点心果盘收了起来,也走了。   弘历见状只得捏了捏鼻子,一脸讪讪地跃下树来,对着吴书来道:“将爷的水囊拿来!”连杯热茶都没能喝到,哼。   结果不到一刻钟傅恒就提着食盒出来了。弘历得意道:“还知道念着爷,不错。”傅恒没好气,“要不是有爷您,我现在还在姐姐那里享受美食呢,还巴巴急着出来……”都不知道自己遭人嫌的。也幸好到了用膳的时候,姐姐便将自己的份额先让出来了。   ——其实,云珠正在试空间玉兰果的效用呢,试验目标就是她自己和叔貂几人。   “吴书来,你先到庄子里去准备一下。”弘历恢复了他完美的皇子风度。对他来讲,今天见了云珠一面,解了自己的相思之苦,又能吃到云珠做的美食,实在是太不虚此行了,傅恒的那点小别扭反而让他更乐。   “嗻。”吴书来觉得阳光也不那么晃眼了,虽然大部份时间他都在扮演木头人,可是,他的脑袋并不是真的是木头,看着这两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爷”,他有时候真的很想仰天长嗷,太幼稚了!   可是他只是个奴才,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得往肚子里吞。沉默对于他们来讲,不只是金,有时还代表了性命。   雍正赏给弘历的庄子比富察家的大了十倍不止,还附带了良田、湖子、山林……   傅恒本来还觉得自家的园子修得够精美了,没想到弘历的这座豪宅更是宏伟壮观,大院套小院,亭榭掩映,花木葱茏,庭院深藏。山庄风景中心的园子北区是个湖子,湖光变幻,洲岛错落。湖子东边是绿油油的几十顷良田,间植着几株高大的榆槐果树。   纵观整座庄子,宏伟有之,清雅幽静有之,朴素自然有之……很有当今的一惯色彩。   游览庄子什么时候都成,东西却是要趁热的时候吃。一进厅子,弘历就示意吴书来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圆柱形白底青花瓷盅并两个长柄瓷勺,正好一人一份,不必再添碗筷了。   弘历打开盅盖,只见里面盛着八分满的粥,米粥煮得恰到好处,晶莹圆润,一颗颗的也不粘乎,粥汁浓淡适宜,带着淡淡的绿色,飘散出一股子清香,引得人口水直咽。他用长勺在盅里划拉了一圈,发现粥里除了晶莹剔透的米粒外还有被煮得有些透明、丝一般的玉兰花瓣及一颗颗切得米丁似的乳白色的小东西,很少,吃在嘴里极有弹性,混含着兰香与牛乳的醇香。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就是少了些。   粥不冷也不热,正好入口。   停不了口地一勺接着一勺吃着,弘历心想,云珠还真是喜欢玉兰花呢,在粥里也放,不过挺香的……   动作虽然优雅,可那速度,看得一旁的吴书来直咋舌,有那么好吃么?从富察家的园子带到这儿都冷得差不多了吧,还能喜欢成这副模样,难以理解啊。   也不知是心情愉快还是粥确实好,弘历用完后觉得身心舒畅无比,想着要是能快点大婚就好了!   这种充满期待幸福的感觉也只有在想起云珠的时候才有,别的女人……一想到别的女人,他眉头不自觉地微皱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一趟山东回来芙灵阿已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如果云珠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算算日子,正是那天自己心情极度混乱的时候怀的吧?罢了,芙灵阿服侍自己也算周到,只要她谨守本份,自己就当孝顺皇父和额娘了,也省得云珠大婚后承受太多的压力。三嫂栋鄂氏就是前车之鉴。   不说弘时的两个妾侍所出的子女全都早夭,连栋鄂氏嫡出的女儿也在今年四月去了,若非如此,只怕弘时也不会毅然放弃爱新觉罗的身份,决定“病死”。这一点,雍正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极不痛快的。   更别说不知就里的齐妃会如何对待栋鄂氏了。虽说栋鄂氏为人不讨喜,可看着她守着空荡荡的府邸苦熬,又不被长辈所喜……弘历本还没什么感觉,一联想到云珠也遭到如此对待就受不了。   他是知道的,因着皇父膝下儿子不多,孙子更是如今一个也没站住,眼看着其他兄弟子孙繁茂,有时也免不了眼红。更别说,被忙于政务而冷落一边的皇额娘及额娘了。宫中三大巨头的心愿,自弘时“病故”,一下子都落到了他身上,那压力连他都感受得到。   芙灵阿意外有孕,不管自己乐不乐意,倒是解了自己一个难题。虽然,自己更希望自己与云珠的第一个儿子占嫡又占长……   寿礼(上)   “你说什么,明亮出天花?”云珠惊得站了起来。   “是的,前阵就听庄子上的管事说庄子上有孩子出了天花,不想亮哥儿也……”蔡嬷嬷说道,她是瓜尔佳氏派来,叮嘱云珠这几天先不要回府了。   本来踏上十月云珠就该回府准备大婚了。   “素问,你回去将东西收拾一下,郭嬷嬷,我们这就跟蔡嬷嬷回去。”云珠语气依旧温和,态度却很坚决。   蔡嬷嬷为难地看了眼郭嬷嬷,这任务无法完成不说反将姑娘给招回去了,回去她该怎么跟太太交待啊?   郭嬷嬷也很为难,大姑娘如今的身份不比以往,这么回去,要有个万一,接下来的大婚怎么办?!“姑娘——”   “嬷嬷不用劝了,我身体很健康,不回去看着明亮我不放心。”虽然历史上的明亮活了很久,可谓善终,可现在蝴蝶的翅膀早不知扇了多少下了,谁知会不会在这事上再出现变故。“别担心,离大婚还有一个月呢。”   两位嬷嬷没办法,只得依了她。   云珠看着好说话,实际上一旦拿定主意谁也无法改变。决定虽然有些匆促,可在素问和灵枢的指挥下众人收拾起行礼却有井井有条,到了晚间己备置妥当,第二天早早就出发返回京中府邸。   “不是让你先别回来吗!”瓜尔佳氏气恼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云珠拉着她的手,“额娘放心,我身体健康着呢,您从小到大还不知我生过几回病啊。”   “那也是郭嬷嬷和素问她们几个尽心的缘故,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真以为刀枪不入啊,以后万事得小心谨慎……”瓜尔佳氏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云珠两岁多受的那场风寒差点就去了半条命,自己一回想起来就自责不己,所以挑了做事仔细的郭嬷嬷做了云珠的教养嬷嬷,奶嬷嬷珠颜色反靠后了些,后来云珠求她暗地里请人来教她并素问几个药医保养,她也同意。现在想想,那些付出果然是值得的,女儿今后入了宫,身边有素问她们几个能过得轻松些。   “知道了。”云珠又晃了晃她的手,“额娘,明亮怎么样了?”   “搬到吟松院里了,你大嫂亲自照顾着呢。”   “那明辉怎么办?”明辉是傅广成的第二个儿子,今年四月才出生,正是分外可爱逗人的时候。   “刘佳氏照顾着呢。”瓜尔佳氏淡淡说道。   云珠微皱了下眉,“怎么让她照顾?”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笑了笑:“还想让你额娘照顾啊,额娘如今哪儿有空?你几个嫂嫂管着家务,也没空的。”云珠的大婚就快到了,她不盯着点怎么行?再者,虽有李荣保出面与内务府礼部的人商议一些仪程,可他毕竟是父亲,有些事不好跟女儿讲,还得她这个母亲来做才适。   “我去吟松院替一下大嫂吧。”   “胡说什么?不许去?!”瓜尔佳氏一听立即反对,“再过一个月你就该大婚了,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天花太可怕了,它可不管老人青年孩子,身体强弱,稍微接近都会传染。   “听你额娘的。”李荣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沉着声道。   早知道你们不会同意的,云珠抿了抿唇,“那我给大嫂和明亮煲些汤喝总可以吧?”天花患者忌吃燥热和滋补的食物,她可以用紫草、芜要、白茅根给他们煲些凉血、清热解毒的汤喝。   “太医说可以就可以。”李荣保坐下道,眉宇间也泛着担忧之色。明亮是他的长孙,聪明可爱,小小年纪就进退有据,好好培养将来定能光耀富察家的门媚,只是,天花这东西,中者十有六七是熬不过的……   “阿玛别担心,明亮比一般的孩子身体壮实多了,定能平安熬过这一关。”云珠安慰道,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因为天花患者体内的病毒若没有通过体表形成疤疹发作出来,反而会引起口腔鼻咽等炎症感染,发展成重症,这就十有九成会并发诸如败血症、骨髓炎、脑炎、肺炎、失明等症,致人死亡。   她有些懊悔,早该将牛痘可防天花这事弄出来的……谁知道历史上的明亮到底得没得过天花呢。不过就算自己想早些弄出来也役办法,身为富察家的嫡女自己虽然能动用到许多关系人力,却不像现在,因为即将大婚渐渐掌握了交到自己的势力、嫁妆产业及忠实的仆从,更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及途径得以解释自己怎么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之后几天,云珠每天都让素问亲自煲了汤送到吟松院给大嫂舒穆禄氏和明亮用,知道情况有所好转,渐渐放下了心。   二等丫环里新提上来的侍墨和司绮,一人接手她的文墨丹青一人接手锦绣的事务,才十三岁就表现得可圈可点,叔貂仍留在二等丫环的队伍里,好在她长着一张娃娃脸,混在一群十二、三岁左右的二等丫环里也不显突兀。   易芽和玲珑成为庄子管事嬷嬷后第一次进府拜见云珠,知道她们婚后的生活过得如意,对庄子上的事务也渐渐有所了解,云珠很是高兴,又问起让她们打听的事。   她们婚配后,云珠安排她们到庄子上做事时就吩咐她们在庄子里及附近的村落里打听牛痘及常年跟牛接触的人是不是不易得天花,或者得了天花是不是也能马上好起来。   “主子吩咐的事奴才怎么敢不尽心。”玲珑她们自成了亲就开始改口称她为“主子”了,她们现在是完全属于云珠的奴才,其次才是富察家。“奴才到了景山的庄子就仔细打听了,村里养过牛的人家也打听了,牛确实也会长天花,不过跟猴子一样不像人这么容易传染,就是不小心感染上了也很快就好。庄子附近的小杨村里就有一家子,小姑娘放牛时感染了牛痘长了脓疤,害得她弟弟也传染上了,不过姐弟俩都只是微微地发了两天热就好了……”   “奴才也是一样。”易芽也将她打听了解到的一一回报。房山那边富贵人家的庄子多些,大多是京里有爵的或做官的,对佃农也比其他地方的宽厚些,耕地的牛大多数庄子里有养,不然就是佃农代养,而附近的村落里养得起牛的人家也是有的。易芽只让下人到佃户及村民里去打听,也很快地打听到了一些,虽然也只有一两个,但也证明了主子想知道的事是倾向于肯定的。   云珠早知道情况是这样,此时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微喜模样。“对了,我这里有冬天种植蔬菜的法子,你们拿去,以后冬天多种些瓜果蔬菜出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是一回事,大冷天里能多出几样翠绿的蔬菜吃也是好的。”   旁边的侍墨立即机灵地朝两人分别递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玲珑易芽两人接过一看,脸上现出惊讶之色,看向云珠的眼光满是崇拜,居然能想出给蔬菜搭棚子保暖的法子,主子呆然是聪慧过人。“主子,我们回去后立即给庄子的大管事说。”她们所在庄子的大管事正是她们公公,如今也随着庄子一起成了云珠的陪嫁奴才。   “慢慢来吧,步子不要一下子迈得太大。”云珠想了想自己还需要的东西,就又道:“以后我要出宫见你们想必也不容易,庄子里也有养鸭鹅,你们回去后让伺养的人将长在鹅、鸭腹部成芦花朵状的绒毛及片状的羽毛,洗净、晒干收集起来,每年入秋就给我送进宫里,知道了吗?”   羽绒是一种动物性蛋白质纤维,比棉花等植物性纤维素保温性更高,且羽绒能随气温变化而收缩膨胀,产生调温功能,可吸收人体散发流动的热气,隔绝外界冷空气的入侵。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曾提到:“选鹅腹绒毛为衣,被絮,柔软而新性寒,尤宜解婴儿之惊痛。”   从李荣保生病后自己开始打羽绒的主意,瓜尔佳氏拗不过自己便将富察家名下庄子能得到鸭绒鹅绒都让人弄好送到自己手上,两三年下来,也不过做了几床被子,一床大的给李荣保和瓜尔佳氏用,几床小的给刚出生的侄子。   “奴才记下了。”玲珑易芽恭敬道,以前锦绣在主子指点下做羽绒被的时候她们几个也有帮手,自是知道主要收集羽绒是为了什么。有了羽绒被和羽绒做的衣服,将来主子要是生下了小阿哥小格格,寒冬里便不怕惊风受寒。   主贵仆荣,只有云珠的地位稳固,他们这些跟着她的奴才才能有更好的出路及安稳富足的生活。   这时,郭嬷嬷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姑娘,亮哥儿好了!王太医说}受事了!”整个吟松院竟没一个人感染死亡,这实在是个奇迹,连王太医都忍不住询问他们是怎么防护的。   郭嬷嬷喜滋滋的想,都是姑娘的主意好,平日里的用具什么都用开水烫煮过才用,衣物也是用的开水煮过才洗,然后在阳光下曝晒……还有姑娘每天让人给亮哥儿煲的汤,定然也是好的……   “太好了,我去看看。”云珠站了起来,对易芽和玲珑道,“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灵枢,你去库房拿两匹绸布和几块皮子(貉皮、羊皮)给她们。”   “多谢主子。”大清对奴仆、优伶、皂隶等的穿衣是有一定限制的,八旗的包衣好些,不过那也只是内务府和出仕的包衣,其他包衣一般控制还是很严的的,云珠给她们的赏赐是她们能用的,质量也比一般的要好得多。   寿礼(下)   “明亮。”   从吟松院出来后,看着他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身板及脸上淡淡的疤痕,富察家的人都忍不住眼睛微湿,但更多的是喜悦,从此以后,明亮的生命便多了层保障。   “姑姑。”小明亮看见云珠眼睛一亮扑到她怀里,献宝地说:“姑姑给明亮熬的汤汤明亮都有乖乖喝。”从出疹期间的紫草、芫荽、白茅根等煲的汤到出疹过后的鱼粥、青天葵加瘦肉南北杏等炖的汤,说实在的,若不是知道是最疼爱自己的姑姑为了让自己的“病病”快点好特意做的汤明亮都不想喝了,味道不怎么样,还总是这几样,一点也不像以前姑姑做的那么好吃。   “是吗,明亮真乖。”云珠亲了他一下。确定他的天花好了之后吟松院里所有的人都洗了艾草烧的热水澡,用过的衣服全部烧掉,用过的家具锅碗瓢盆也都用开水洗过、煮过,整个院子来了个大清理。   “嗯,明亮有乖乖。”小明亮再次强调地点点小脑袋,然后期待地看着云珠,“姑姑,我想吃姑姑做的银丝燕窝糕?”   “好,姑姑给你做。”再亲一下,云珠对舒穆禄氏道:“大嫂,现在开始可以给明亮炖些滋润养肠胃的汤喝了,可别放人参什么的,现在入秋了,补太过不好。对了,你也要喝,照顾明亮很辛苦吧?”   舒穆禄氏很感激云珠这段时间不间断地煲汤送进吟松院,汤有没有效是一回事,知道外面的家人在支持自己、关心着她们母子,她才能这么容易熬下来。再说云珠都快大婚了,还将心力放在明亮身上,怎么说自己也感激她这份情。*   “知道了。”一年四季,每个季节喝什么的汤养身体,在云珠的影响下富察家的人也渐渐重视起来,如今她们几个妯娌手头上都有一份膳谱,都是从瓜尔佳氏那儿借抄到的,回去翻翻按着调理就是。   接下来,云珠果然给小明亮做了他喜欢的银丝燕窝糕、桂花糕、玫瑰饼、绿豆饼,乐得他眉开眼笑地整天粘在云珠身边不走。   用完了晚膳,舒穆禄氏亲自来辛夷坞接明亮。“我不走,我要跟姑姑一起住,一起睡觉觉……”小明亮抱住云珠的大腿,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你想得倒美。”舒穆禄氏又气又笑地轻捏了下他的包子脸,“你姑姑忙着呢,带你一整天够好了!”   “姑姑以前对明亮好,现在对明亮好,以后也会对明亮好的!”不要以为四岁的小孩好骗哦。   “姑姑要准备大婚了,所以很忙。”舒穆禄氏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这么粘他姑姑,以后可怎么办。   “大婚?”小明亮还不懂这个,疑惑地看着云珠,直觉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那姑姑你不要大婚了好不好?”   “浑说什么?!快跟额娘回去,姑姑带你一天很累了,姑姑这么疼你,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   “哦。”小明亮想了一下,“那明亮也要疼姑姑……”跟姑姑依依不舍了一番,约定第二天再来,才乖乖地跟着舒穆禄氏走了。   “姑娘,笔墨已经备好了。”侍墨走了过来禀道。   云珠点了点头,走进书房。黄花梨制侧面浮雕如意纹长形书案摆在正对着院里玉兰林的支窗前,上面笺纸、笔、墨皆已按自己的习惯放好,旁边更放了杯萦着热气的花果茶。她走过去,拿起笔,蘸了蘸墨,用簪花小楷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在笺上书写起来,态度出奇的凝肃认真,一张叙述未尽接着第二张……   放下笔,拿起笺纸,云珠从头又浏览了一遍,见墨迹干得差不多了便按顺序放将之进案桌边的小檀木盒子里,盖上盖,扣上铜扣。“侍墨,拿着它。”   “是。”侍墨走上前来,捧起小檀木盒。虽不知姑娘写了什么放进里面,不过姑娘这么神态认真,让她也不由地有些小心郑重起来。   “跟我来。”云珠往正院走去。   李荣保夫妇六月恭领了指婚的旨意,到七月份一边应付族人及往来人家的贺喜添妆,一边开始与内务府、礼部、钦天监等商讨各种宴庆规程礼仪,八月份在神瑞的光环下接受皇家喜庆庄重的初定礼,并举行招待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的定婚宴。九月份好不容易可以歇一下,云珠都躲到什刹海庄园住去了,又要准备皇帝的万寿礼——这可是五十整寿,又逢半百,就算皇帝素行俭省,也不好不大办一次。除了尽臣子之道,这又添了层未来亲家的身份,寿礼更得好生琢磨一番了。原想着十月份可以歇会了吧,明亮又出了天花,好在富察府向来是重规矩的,府里还有庄子铺面都被瓜尔佳及她几个能干的媳妇给治得井井有条,倒也不费什么气力,只从卫生上再稍加整治就是……只精神上还是揪得紧紧的,这万一在云珠大婚前出了什么白事,可就难看了。   现在可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夫妻两个从吟松院回了正院总算是松下了最后的那根弦,相视着笑了笑,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用完晚膳,夫妻俩端着温热香浓的奶茶慢慢地喝着,一边说起送妆奁到皇子宫中的事,皇帝已下了谕旨,他要亲自在乾西二所给弘历云珠主持大婚典礼,西二所内的所有家具陈设都是新置的。   皇帝难得的慷慨大方令不少人吃惊眼红,却实实在在省了富察家不少事。可他对弘历大婚的重视,处处询问关注,又令承办大婚仪式的内务府、礼部及富察家不敢有丝毫差错……压力又大了许多。   富察一族人丁旺盛,这次送妆奁除了府中有白事及生肖犯冲、相忌的,可是全都出动了,所以这位置人员的安排虽然早早定下,到时也是由内务府设宴款待,可富察家也要随时盯着,免得临时有调动。   上天总是不如人意的,这不,又出了天花传染的事来。   “多罗隆家的两天前托人来说,兴保媳妇跟着孙子一起得了天花,没熬过来,去了……兴保也打击得不轻,因着明亮我没敢跟老爷讲。可到底还得让老爷跟内务府的提一下,将他家的席位减了……”那孙子比明亮还大了几岁呢,她也见过,聪明秀气,珺雅至今没得一儿半女将她这侄子疼的跟自己生似的……哎,云珠还不知道呢,不然也得跟着难受了。   “明日我上呈寿礼找机会跟内务府提一声就是。”李荣保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多罗隆是他堂叔那一脉的,与他是平辈,为人豪爽热诚,性格上与他三哥马武很是相似,平日往来也算密切,没想到……“兴保那儿,让傅清去看看,他们是同辈兄弟,性子相近,有话也好说开。”   兴保是珺雅的亲哥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一下子妻子儿子全去了……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这次在京郊地区传开的天花事件,别说平常百姓,只说居住在京城的富察一族,就因此折了两个孩子一个大人,更别提底下的仆役奴才了。   “大姑娘来了。”守在门外的是青岐,见到云珠过来,忙行了个礼问安。   云珠含笑问:“阿玛额娘在里面吗?”   “刚用完膳,在里间说话呢。”蔡嬷嬷和青岫都在里头侍候着呢,青岐笑着打起帘子,云珠点了下头,走了进去。“阿玛,额娘。”   李荣保与瓜尔佳氏停下了说话,笑道:“怎么过来了?”   “女儿也有寿礼要给皇上啊。”云珠俏皮地笑了笑,示意侍墨将小檀木盒子呈上。李荣保狐疑地接过盒子,打开,拿起里面写满了字的笺纸,阅毕,惊喜得站了起来:“上面所言有几成把握?”   “女儿有八成把握,不过还是请皇上让太医们验证一番才是。”反正大清的死囚不少,死前为大清做点贡献也可减少他们些罪孽。   “好,这礼阿玛会另找时机敬呈给皇上。”李荣保肃然应承。   “什么东西让你们父女这么郑重其事的?”瓜尔佳氏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是好事。”成功了,福荫天下,就算不成,富察家也担得起这损失。李荣保将笺纸递给瓜尔佳氏,几十年的夫妻,他相信事情不管成与未成瓜尔佳氏都不会出去乱讲。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瓜尔佳氏既喜又忧,女儿能干是好事,可是太过出头她又担心会让人提防陷害。好在云珠福泽深厚,天生凤命,不然她还要怕“慧极必伤”这一说。   “这事儿说来也巧,女儿记得不知在哪本游记或医书上有人提过有人感染了牛痘却很快好起来的事,将玲珑和易芽安排到庄子上做管事媳妇时就顺便让她们帮我打听,想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原也没放心上。这次明亮染上天花,我想起这事,就传她们进府问了一下,果然如此。我想着,咱们擅自查验毕竟不妥,可这又是有利天下苍生的事,便想着借万寿的时机呈报给皇上,让他老人家操心去……”   “正该如此。”李荣保捋须颔首笑道,这种事不可贪其功图其名,否则弄个不好反会为其所累。神瑞过后,皇上的统治才宽缓了不少,天花的事……如今可是皇帝最需要这个的时候,呈与皇帝处置最适宜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有虫的话亲们要帮忙捉哦:)   大礼(上)   历史上的雍正帝登基在位十三年,没办过自己的一次万寿筵宴。雍正四年,诸王文武大臣等以十月三十日恭届万寿圣节合词奏请庆贺,都被他推了,理由一大堆,什么“当日皇考圣诞,未曾每岁行庆贺礼……”也搬出来用。   这位一心扑在政事上的皇帝,不明白上位者绷得太紧的话,臣工也会不好过,压抑太过的结果,是他儿子上位后连皇室宗亲都忍不住要爆发。   如今,历史已经有所改变,他所面对的情况也与历史上的截然不同,朝野上下皇室宗亲对他的态度恭敬缓和,政令畅通,尽管还是觉得“即如皇考慎重武备,每岁巡行边塞,校猎讲武一事,朕年来未一举行”而举办万寿节庆典有些说不过去,可是王公大臣和礼部却不同意,皇帝不再那么严苛,他们也有胆子争上几句了,这天都降下神瑞了,不庆祝说不过去啊,明主圣君是注定的,可也得让天下臣民们也知道,庆贺一番吧?!   雍正尝到了自己统治地位被承认的甜头,也发现了偶尔轻松一下不那么严苛,底下的臣工办起差来也不敷衍贪腐,也想趁机将这种影响扩大,就答应了举办万寿节朝贺筵宴,不过还是下了道谕旨,讲自己临御以来虽时时有励精图治又安海宇之心,却还未有造福于社稷苍生的善政善教,圣德神功还不到际天幡地的程度,然天降祥瑞于大清,是家邦兴隆吉兆,便以万寿节与民共贺,其乐在心不在于形式,外任诸臣不必进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紧,不许指称万寿,建立经坛或聚集梨园,喧哗糜费,滋扰百姓……若有因地方事务应来京陛见者,他会另降谕旨。   ——以礼部的意思,今年既是皇帝五十万寿,又有神瑞降临,本该大办、隆重地办……无奈,冰山太难攻克,答应举办已经难得了。   没想到这万寿节还没到呢,京郊就爆出了天花传染病毒,连京城也受了波及……雍正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不少,尽管在他的指示下相关部门应变很快,在太医院的协助下做了种种措施,没有引起大规模波动……可也影响到了神瑞所带来的高涨人心。   其实每次天花传染病毒的出现总会带走一大批人的性命,这次能遏制得这样好,死亡人数更低到一百多人,已经很不错了,严重的时候甚至还有封城的……没有人觉得是皇帝的责任。   百官朝贺之后便是太和殿筵宴,礼乐声中,喜起、庆隆二舞也开始表演——这是举凡宫中所有重大筵宴的必定节目。   一派地歌舞升平。   虽然这次的万寿节相比起圣祖爷的万寿节千叟宴规模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它的隆重喜庆却透着一丝别样的神圣与庄重。古代人崇敬迷信天地诸神,山川日月星辰,就连地动就会害怕是上天的惩罚,所以才会对上天降下“神瑞”格外重视,真心崇拜。   雍正这辈子没这么风光过,虽然“天花事件”让他的心情受了些影响,不过万寿节筵宴既已举办他就要想办法扩大它所带来的好处,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不是他的性格。此次陪同饮酒的是弘历和弘昼两位即将大婚的皇子,对于身体不是很好的怡亲王允祥、果亲王允礼及刚从景陵回来晋了愉郡王允禑等人他又关心地叮嘱他们莫要喝得太多……这么一番作为下来,被圈了几年的允禵允俄等人心情也平静了不少,几年的守陵和圈禁日子将他们的心气都磨去了。而做为夺嫡期间相互不知下了多少绊子栽赃陷害了对方多少的大敌,皇帝没圈了他们一辈子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再者,允禩允禟的下场实在令他们心有余悸: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遗臭青史、逐出宗室、遗祸子孙——虽然他们现在也被皇帝恢复了宗籍。   不得不说,成王败寇,当服输时就得低头,死磕是没用的。那一夜的神瑞降临,他们也有见到……实在是太过神奇,可它是真实的,不是“斩白蛇”或“鱼衔尺素”可以人为炮制!或许,上天承认的当真只有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四哥,爱新觉罗.胤禛吧。允禵站了起来,双手举杯,目光复杂地对着皇帝恭贺道:“皇上,臣弟敬您一杯,祝您圣寿永昌,愿我大清繁荣昌盛!”   雍正微怔,随即高兴地微微笑了起来,“好!”回举了一下杯子,将酒水一饮而尽!   “四哥,臣弟敬您一杯,以前臣弟不懂事,给您添堵了!”允俄看着是个鲁莽的性子,其实心思最是明白,当年八阿哥允禩被斥无望储位之后便慢慢地少掺和到党争里,只是多年的兄弟情份却是掰扯不开,很大部份是受了牵累。不过,他是非分明,认错就认错,也不管场面合不合适,就喊了出来。   雍正也不以为忤,与他干了一杯。   “四哥,臣弟也敬您一杯,给您认错。”庄亲王允禄眼眶微湿,当年的夺嫡他本是站在当今的这边的,在诸多皇兄里他也只敬佩这位的为人及果干,雍正登基后他也知道他艰难,在宗亲里处境孤立无援,只是他登基后对八哥九哥等敌对政敌的打击之残酷狠厉实在令他心有不满,特别是他的同胞兄弟允禑只因跟三哥走得比较近就被贬去守景陵……便下意识地疏远了皇帝,对事也只求不出差错,惹祸上身。   “朕怎么会怪你。”雍正微喟,就连向来亲厚的十三弟,在外人面前不是也不愿错了一丝礼么,看来自己确实是吓到了他们了。只是昔日的恩怨,想要一时一刻忘怀,也办不到。   他有时也想,是不是自己的命不好,有个疼爱关心自己养母的时候她死了,他不得不回到对自己冷漠无心的生母身边;他努力办差想当个贤王的时候,太子被废了,为了生存为了大清,身不由己陷入夺储之争;登上帝位了,面对的是空虚的国库、**的吏治和拖后腿的兄弟,他反击,却使得自己更不得人心;好不容易,出现神瑞了,朝野上下开始接受他的统治、政通和人之时,却又来了个天花……   手指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闻醒酒茶那不怎么好闻的味道,雍正忍不住发起牢骚,如今,自己也只有在十三弟独处时才能这么没有拘束地肆意坦呈自己了。天知道,他本就不是天生的冷面冷心,不偶尔发泄发泄,他还真怕憋死自己。   “……四哥,一切都过去了。”允祥无语,他也觉得四哥不容易,可面对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清,不想当昏君,不想死后无颜面对着列祖列宗,他们也只能迎刃而上。而对着昔日相争的兄弟,他有时想起也觉得愤怨难消,可那又如何,毕竟血浓于水,难道真的赶尽杀绝?!   雍正苦笑,“是啊,一切都过去了……”他的金色年华,他的儿女,他为了大清帝业而狠心抛弃的一切。   “皇上,李荣保大人敬献的寿礼中多了这个。”若不是怕皇帝问起,苏培盛也不会亲自叮嘱下边的人留意回禀。   雍正和怡亲王举目一看,苏培盛手里捧的是一个半尺多长三寸宽两寸来厚的檀木盒子,卖相普通,表面并无雕花嵌镶等工艺。不过李荣保不是粗心的人,这个檀木盒子既不在寿礼的单子里,那它里面放的就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东西。“呈上来。”   苏培盛小心地将檀木盒子放到了炕桌上。   雍正打开了盒子,见里面放的是几张写满了娟秀字体的笺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顿了下,还是将它们拿到手中浏览起来。   “好,好,好啊,好个……李荣保,这可是解了朕的大难,解了天下人的大难啊,哈哈!”   什么李荣保,他离这么远也看得出那字不可能是李荣保写的,反倒更像是闺阁女子的字体。怡亲王见雍正难得这么喜出望外的,不由也动了好奇之心:“什么事竟让皇兄这般高兴?”   “你看看。”雍正伸长了手将笺纸递了过去。   怡亲王不客气地接过快速阅看了一遍,难掩激动道:“皇兄,这可是造福苍生的大事,得尽快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着手研究……”迄今为止,医家发明了痘浆、旱苗、痘衣等多种预防接种天花的方法,可是这些方法危险性也高,身体不够健康熬不过去的人不少。   其实,在1682年(康熙二十一年)时康熙就曾下令推行的种痘术,对于皇子阿哥及身体强健的蒙古人来讲,它的痊愈率很高(身体弱的及贫困百姓的除外),不仅在全国影响很大,连俄罗斯都派人来学习这项医术,可见天花对人类的可怕影响,而当时的种痘技术已是世界先进。   如果,真是这纸笺上所言,“牛痘”是天花的克星,那么,这就是皇帝的仁政,是前所未有的,真正泽被苍生的功德。   能呈到自己手上,可见此事是有七分成把握的。雍正兴奋地下了炕,走来走去,道:“明天,明天朕就宣孙医正……”兄弟俩个都意识到了这又是一个天大的机遇,都很激动。怡亲王亲自将笺纸放回了檀木盒子里,盖好,笑叹道:“李荣保真不错。”皇兄真是得了个好儿媳啊,富察.云珠果然是个被上天眷顾,赐予爱新觉罗家的福星。   雍正停住了脚步,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很是得意:“是不错。”自己的眼光多好啊,一眼就看中了他女儿做儿媳,哈哈。   大礼(中)   景仁宫里,皇后乌喇那拉氏微闭着眼睛,感受着脑仁上那轻重适宜的按压所带来的舒缓,慢慢地,才将胸中那投子闷气吐了出来。   “嬷嬷,你说那富察.云珠真的是天生福禄俱全的凤命吗?”   “奴才只知道如今的主子娘娘是您呢,再说,不管别人是好是坏,奴才的主子只有一个。”是不是凤命?跟在皇后身边几十年,皇后知道的她同样知道,皇后不清楚的她却得清楚,当夜的天象是什么样的她更是亲眼见到,怎么敢妄议。   皇后笑了笑,不再提这事,可心中那难受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同样是皇后,到底是当年的赫舍里皇后幸福还是现在的自己幸福(一个没命留了儿子,一个有命却儿子没了,同样的未来的大统人选与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又或者,她们全都不及即将大礼迎进皇宫的富察.云珠。   承天凤命……真是令人嫉妒的幸运,及年轻。   明日,富察家就要送妆奁和家具进乾西二所了罢?向来俭省的皇上对这个儿媳妇可真是大方啊,一溜儿的黄花梨家具全是内造……自己只过个千秋节却被斥,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得来的是什么,儿子没了,丈夫只敬不爱。皇后的尊荣?又有多少?!还有家族……   对了,家族。   她唇边泛起一丝略带冷意的笑,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她更相信人意胜天。皇帝再看重又如何,这后宫可是她这个掌着凤印的皇后在理呢,小小的乾西二所,那么多奴才,可不独一个熹妃放了钉子进去……   “主子,参汤来了。”原来正按摩着的芍药停下了手,亲自接过二等宫女端来的汤碗,小心地侍候着皇后喝下了。   “更衣吧。”皇后道。   芙蓉和海棠忙上来帮她卸下钗环鬓髻,又拿了长袍给她换下凤袍,这时,水仙也带了二等宫女端了洗漱用的水盆、帕子、香胰……进来。漱口后是净脸,水盆有微热的、温的、凉的……又分清水和滴了香露的牛奶的,统共有八个盆子之多,水仙按照顺序给皇后卸妆、净脸,末了,又抹上护肤圣品冰玉雪莲膏才算完事。   以上,不须皇后用半分气力,更不用担心侍候的人会弄痛她……   陈嬷嬷见皇后脸上疲色略缓,已有些昏昏欲睡,想到她一整日往来于太和殿的御宴及内命妇的保和殿,就有些心疼,“主子,奴才扶您进里间歇息吧。”后天,内务府在保和殿设宴款待送妆奁家具进宫的皇四子福晋族人,还有大后天的大婚,都要由主子操心,虽然有熹妃帮扶着,可大大小小的事哪里能少得了她这个中宫皇后……还有的累呢,只能寻着空隙多歇息蓄些体力。   不想,皇后猛地又睁开了眼问:“皇上在哪个宫里歇息?”   陈嬷嬷一怔,遂又低眉道:“回养心殿了,听说留了怡亲王说话。”   皇后又闭上了眼,可惜了,新进宫的尹氏和苏氏也没能得皇上的眼,一个才封了答应,一个虽封了海贵人,却也不见有宠。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钮祜禄氏在这宫中坐大?哼,就算她生了个好儿子,也不容许她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威胁到自己这个中宫皇后。   可惜皇上看得紧,这几年自己的身体应付起庞大琐碎的宫务又有些吃力了,让她得了些势,不然……不过也是自己看走眼,早些年还以为她是个拙的,没想到心思沉又能忍,可不给她忍出个样儿来了?若不是皇上需要满洲血统的儿子,自己何须退这一步?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儿子,若是弘晖还在,自己用得着这么小心算计么……   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她的眼角又隐隐沁出了泪水,空虚、心痛、茫然……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   毓庆宫里。   高露微看见翠袅进来,眼睛一亮,“怎么样?”   翠袅有些不忿地道:“一点事都没有。”松嬷嬷在旁边道:“依奴才看,富察格格身边的平嬷嬷是个不简单的,主子想在吃食上让她们吃亏只怕是难。”   “谁说我想让她在这上头吃亏了。”高露微睨了松嬷嬷一眼,秋泓似的水眸流露出淡淡的媚意。“孕妇心情要好,我就让爷赏给她花,孕妇要安胎,我就让爷赏她补药,在膳食上多多照顾贴补她……还有,冬天快到了,怕她受寒,我还将自己今年得的毛皮送给她,我对她这么好,连爷都夸我呢。”   花太香,刺激孕妇胃口;补药吃多了胎儿过大不利生产,有些补药更是孕妇不宜跟一些食物合用的;新鲜的吃食对孕妇来说有些太过寒凉有些又太过燥热,哎,反正她又没生过孩子,不懂不是?有些毛皮更是会影响孕妇的呼吸……   随着她的话,松嬷嬷内心一一地回着,暗道:富察格格惹到了主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些小手段,懂点内宅争斗的都能防,可这么千防万防也耗心神啊,十月怀胎就算从头到尾没个错漏,这孩子生下来还能健康到哪里去?那个平嬷嬷是个精的,富察格格身边的大宫女春花、秋月也是仔细人,可双拳能敌四手么?富察.芙灵阿虽然在毓庆宫经营的时间早了些,可主子在内务府及宫女苏拉中的人手却比她得用多了。   不过她是不会同情富察氏的,谁让她让自己的主子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呢。不过经了此事的主子,性情手段倒是长进了不少,算是一个收获吧。松嬷嬷瞅着斜倚在榻上的高露微满意地暗忖着,等嫡福晋进门,再将主子被下过药的事透点出去,既能让嫡福晋防着富察格格,又可让她放松对主子的戒备,也是不错。   高露微不止是性情手段有了长进,自抬了格格的位份,她又恢复了在家里的娇养日子,大半年下来身子不但抽高了不少,连五官也出落得更加清新秀丽,再加上刻意练就出来的举止,现在的她高雅脱俗如水中明荷,清新柔嫩又如春江岸柳,更使人心动的是在这种清新脱俗中,她眸光一转,就能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俏皮柔媚。这种矛盾又糅合在一起的特质某种时候是很吸引男人目光的。   如果说云珠的扣人心弦是由于她不同的经历、丰富的学识形成她独特的内在魅力,由内而形于外,天生自然,其韵悠远,令人回味,那么高露微就只是一个匠了,她也懂得用优美的外在及独特的内里来吸引男人,只是这些都是她刻意养成的,再怎么刻苦用心让自己显得天然如璞玉,也难以与从灵魂深处焕发出来的内蕴莹光相比拟。   当然了,高露微在增益自身魅力的同时,富察.芙灵阿虽然也在烦恼她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可在平嬷嬷和春花秋月几人的帮助下也觉得高氏不过如此,大半的心思精力除了用在养胎外都用在了才艺的加强上,特别是乾隆喜好的诗画上头。   “若不是为了给爷一个宽厚不恋权的印象,我也不会将管理毓庆宫的内务权交到高氏手上,给自己添乱。”看着秋月让人撤下的菜肴,芙灵阿脸上闪过懊恼之色。   平嬷嬷安慰她:“主子何必恼这个,左右不过让她再得意几日。”   “也是,毕竟嫡福晋才是这毓庆宫的女主子……可是,皇上已经下旨,爷的大婚在乾西二所举行,家具什么的听说都是内造新置的,看样子爷大婚之后是要在乾西二所长住的,可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却还没个说法,再者,这毓庆宫里的奴才到时怎么分配也是个事……”她在这毓庆宫经营了两年,这事到底如何分办大大影响她的根基,弄不好,以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说到这个,平嬷嬷也没办法,目前乾西二所的人手除了原来负责洒扫的继续听用外全都是新从内务府及其他宫里调拨的,毓庆宫……除了四阿哥谁也插不上手。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紧要的还是主子肚子里的小阿哥。”   “嬷嬷说的是。”芙灵阿手抚着已有些微微凸的腹部,眼柔似水,满是慈爱与期待。   雍正五年十一月初一正午,在云珠大婚的前一日,履郡王福晋富察氏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乐得在产房外守了大半天的允祹当即取了名:爱新觉罗.弘昆。   历史上的弘昆,可是允祹的侧福晋方佳氏所生呢,生他的时候是乾隆几年了?云珠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极了,反正管他几年,绝不让堂姐的这个嫡子像历史上的弘昆一样只活十几年。   当下让郭嬷嬷和素问带着早就备好的礼随着瓜尔佳氏派的人一道到郡王府去探望富察氏及新出炉的小外甥。   允祹原想偷懒几日在家好好陪妻子儿子,不想富察氏却不领情,一来她在坐月子,儿子及奶嬷嬷又安排在她隔壁屋子里,看顾周到仔细,有他无他都无关紧要,可明日就是云珠的大婚了,他这个主理礼部的人怎么可以不在?!她不能出席云珠的大婚已经很遗憾了,他这个姐夫不想着怎么帮她尽点心意也罢了,怎么还能偷懒连基本的职责都不做好……   面对福晋的恼怒指责,允祹捏捏鼻子表示自己很冤枉,他本来就刚被任命管理礼部不久,弘历跟云珠的大婚别说礼部早就有皇帝盯着一大帮子人在办理,就算没有,堂堂皇子大婚也没人敢怎么样吧?!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儿子,阿玛还是改天再来陪你玩儿吧……   大礼(下)   满眼的红,红绸、红绸扎成的花,连人也差点整成了移动红包……脸上更笑成了花似的喜洋洋模样,云珠从正院请安回来后就不愿再出辛夷坞一步了,她也不愿意被当成稀奇的花儿一样让人笑吟吟地瞧个不停。   来送妆的人挤满了整个富察府,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那一抬一抬的一眼就看出装得满满的用红绸绑着都怕掉出来,那象征着庄子、店面、土地的土坯、瓦块……看得人眼都花了,更别说那皇帝加了份量赐下的精致华美到无与伦比的仪币,如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嵌东珠金耳坠、金镯、金银钮扣、衔东珠金领约及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还有绸缎、棉花……及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的各种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而这些,还不包括内务府筹办的一些皇子福晋应有的各节令朝袍、吉服、常服及朝冠朝珠头面首饰珠宝、丝绸锦缎皮毛瓷器等大婚物品,加起来绕个京城几圈都够了。   送妆奁的富察“大军”,还有一头入了皇宫另一头还未出一半的盛大嫁妆,遮天的喜红及一路的鞭炮、仪仗,看得满京城的人各种夸赞羡慕,有生以来见过不少王公阿哥的大婚典礼,哪及得这个隆重喜庆啊,这红毡都一路铺进皇宫里去了!   喜欢凑热闹的弘昼在乾西二所看到抬个没完的妆奁最后忍不住跑到弘历身边说道:“四哥,未来四嫂不会把富察家都掏空了吧?”   一早,不,应该是从昨晚开始弘历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停也停不下来。泊泊然从心底冒出的喜悦之情更令他眼角眉梢俺不住的幸福笑意,明知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现出自己喜庆,可皇额娘及额娘不经意中看过来的目光令他心中一敛,莫名地感到那眸光里有着什么令他极为不喜的意味,想了想,顾不得形象地方双手在脸上揉搓了好一阵才将那控制不住的表情恢复了些以往的淡然温和,听弘昼这么一说,笑道:“这还单只是富察家给你四嫂整治的嫁妆,其他履郡王府的添妆、她伯父府上的添妆、族亲的添妆……还有她自个儿的,都还放在富察府没过来呢。”   要是全抬进宫,别说规格太过,恐怕乾西二所也塞不下。   “富察家好有钱啊。”弘昼流口水。当然,他还是很满意他自个儿未来的嫡福晋的,偷看秀女最后一轮阅选发现她就是自己在上元夜遇到的那个可人的小姑娘时,他就蹦起来了,头上因此长了个大包,好久才消下去。   是好有人!弘历内心抹了把汗,放文定礼时他带内大臣、侍卫一起上富察府拜岳父岳母时,那一溜的妻舅实在令他压力很大。不过他们家上上下下都很和睦,很温暖的感觉,他很喜欢。   “富察家的人都挺懂得经营生活的。”   现在的他在弘昼说起钱这东西时不会觉得铜臭,也不会觉得有爵位有官职的人就不能有其他收入,能有庄子田产或者店铺等收入让家人活得更好些总比一味地贪腐、剥削百姓要好些。   ——知道大清很“穷”后,他着实下功夫研究了不少富国之策,雍正、怡亲王甚至马齐,他都请教了,得益不少。特别是在马齐的明示暗示下,现在一想起大清已经这么“穷”了却还得养着一批不事生产却不断壮大的八旗子弟,弘历就觉得肉痛。   “我听皇阿玛说年后马齐大人准备派族中子弟出海……五弟,要不要插一手?”海路贸易听说很赚钱,又能开拓眼界,而且陈弘毅(弘时)也要去,弘历一想到就手脚发痒十分向往。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他没忘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要这整个大地都在他脚下,像他的皇玛法、皇阿玛一样,他也要他的江山美好如画,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弘昼闻言眼睛一亮,遂又黯了下来,“皇阿玛不会允的……再看看吧。”自己还未大婚,手头上也没多少银两(以一个皇子的有钱法,不知是多少……汗)。   “你慢慢想,四哥我去帮忙招待了。”弘历看到列队进来的妻舅们了,不敢有丝毫怠慢地迎了上去。   弘昼看了他的身影,笑了笑。这个四哥自指婚以来变化不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起来,脱去了以往的青涩的骄矜傲气,代之以沉稳及精明。这可是好事!   翌日,吉时一到,弘历身着皇子蟒服到皇帝、皇后前行礼,接着又给熹妃行礼。   总管大臣率属官二十人蟒服,护军四十名至富察府第奉迎云珠。云珠早就一袭皇子嫡福晋大红婚袍,梳妆打扮完毕,在一群随从命妇的拥护下在家中等候。步军统领饬属清道,銮仪卫备彩舆,轿用红缎帏,以校尉舁行,女官随从。云珠在众人扶上彩舆后,乘马校尉首出大门,总管大臣率属及护军前后导护行。   李荣保和瓜尔佳氏含泪望着女儿远去,昨晚的殷殷话语,十几年来的可爱依偎仿佛还在眼前,可这一刻,她终于也离开了他们的羽翼,展开属于她的翅膀,飞向高空。   但愿,她能一生平安喜乐,不要有忧愁、悲伤。   但愿,她能平平顺顺,不要有风云波折。   但愿,她能得到她的幸福,展现她的光彩。   “进去吧。”家里还有婚宴呢,内外五十席,还须他们主持参与。   云珠静坐在彩舆里淡定地任仪仗队绕城一圈,反正别人就算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她的模样……此时的她,还在想着昨夜瓜尔佳氏对她所说的话。   “云珠。”带着蔡嬷嬷来到辛夷坞,对着即将随云珠进宫的郭嬷嬷图嬷嬷(图门氏,是瓜尔佳氏一手培养出来的,为人少言寡语,手段却极是厉害,很能镇得住人,年龄比蔡嬷嬷小比郭嬷嬷大,约四十岁左右)嘱咐了几句后,便进了屋子里,将早就备好放在红木盒里的春宫图递给了她,让她睡前看看。   不用看云珠也知道是什么。脸上还是飞上两抹霞红,娇嗔了一声:“额娘。”   瓜尔佳氏摸了摸着她如水般顺滑的青丝,顿了顿,还是问道:“云珠,你喜欢四阿哥吗?”那个相貌清俊气质尊贵而温和的少年,即便本身不爱招惹美色,女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倾心吧?她的女儿要面对多少挑衅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安危啊。   云珠微愕,想不到瓜尔佳氏会问这个,虽然内宅、皇宫看不见的血腥争斗已经说过很多,她还是以为这晚瓜尔佳氏会跟她讲一些夫妇相处心得什么的,或者再重新强调一次女人间的争斗——她这个额娘,总怕她生长的环境太过安逸,进了宫会被打压、受气。   “额娘。”她抓住瓜尔佳氏的手,认真道:“春和当了四阿哥的伴读这么久,您以为我会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么?您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将心交付给一个男人的,就算要交,他也不会是一个帝王。”还是个风流爱色的帝王,她又不是自虐狂。   这次轮到瓜尔佳氏吃惊了,再怎么说四阿哥无论身份、相貌、才气、能力都属上乘,女儿居然也能不为这些迷惑,反而清冷地看透了这些所带来的……这是幸还是不幸啊?怕女儿丢了心,迷了智,犯了后宅争斗大忌,可她这么一说,这样的人她都不心动,难道竟是注定了要冷心冷情地过一辈子?!“这——”   “额娘,你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很幸福的。”云珠弯了弯唇,重复了昨晚最后对瓜尔佳氏说的那句话,她的幸福,从来便不是爱情。   礼乐鞭炮声中,仪队开至紫禁城门外,众人下马步入,女官随彩舆入,到乾西二所前下舆。云珠在女官的恭导下入宫,在礼部司官的唱喝声中,行各种大礼,到了合卺吉时到快才被赞事命妇引进新房,上合卺酒。   天色未暗,龙凤烛火已燃,映着一屋子红光华彩,弘历怔怔地看着端坐床上的云珠,她好似坐在红霞彩光之中的姑射仙子,肤如皎玉,吐息如兰,冠上的明珠宝石辉映着彩光,身上的凤袍在烛光中美如流光焰火,可这些,都掩盖不住她那如水般透明秀丽的姿容。   与她这个人相比,所有的珠光宝气,庸俗如土。   与她相比,这世上的名花美人,都脱不了**凡胎的俗艳。   “新郎新娘该行合卺礼了。”有人掩不住笑意地出声提醒。云珠掀起低垂的眼睛,浅横了呆立在跟前的人一眼,复又低下螓首。   真正是目如点漆,澄澈如秋泓,深邃如星夜,柔软如流波。只这一眼,那《洛神赋》所形容的美便如嚼腊,什么味道也没有。   奇怪的是,她的这双眼睛形状并非多美,不是水汪汪的大眼,也不是俏丽的桃花眼,更不是妩媚的凤眼……也算是凤眼罢,只不是那么标准,它更细长,像淡淡的细细的水波……配上她的脸、她的眉、她的鼻和唇,真正完美极了。   这是他爱新觉罗.弘历的妻子,是他执手一生,生同衾死同椁的人。他接过合卺酒,上前一步,“云珠?”不是喊福晋。   云珠唇边绽出一抹羞赧的笑,优雅地接过酒,手慢慢举高,与他相交,微仰起头,喝下。细嫩的颊上立即浮上浅浅的桃晕。他看得极清楚,那肌肤真真嫩如婴儿,没有半点瑕疵,没有半点脂粉。   可怜的弘昼福惠等人就算有心要来闹洞房,也被雍正抓去太和殿进宴了。   今晚,乾西二所奏唱的乐曲多是满族传统的新婚赞美、愉悦的曲调。而在太和殿,则是国典鸣赞奏乐。一同与宴的是王公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朝中堂官及藩邦使节等,规格极高。   皇子大婚,按照规矩一般是在保和殿举行筵宴的,皇后乌喇那拉氏心中不满地看了眼不掩风光得意之色的熹妃钮祜禄氏,即便弘历是默认的下个皇统继承人,她也不喜皇帝这么明晃晃地宣告天下——只有帝后大婚才有资格在太和殿举行筵宴,连自己这个皇后都还未有这种荣幸过,也不怕新人享不起这福,折了寿。   熹妃钮祜禄氏一点也不知皇后心中的不满,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王公大臣面前,高踞上坐,荣光无限。这是她生了一个好儿子得来的,未来,她的儿子就是这大清的主人,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是这个国家最顶端的女人。   美好的日子,还在未来等着她。   为了这一刻,以前的种种算得了什么……   龙凤和鸣得秘辛(上)   “爷肚子饿不饿?”   “什么?”弘历有点茫然,这是什么状况。   “我肚子饿了,你呢?”云珠唇角一弯,细长的眼波一闪,笑容璨然,像一簇簇月下玉桂,带着点小俏皮。   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就算是饿,那也不是肚子。弘历有些赧然,不过瞅着眼前一脸理所当然的小女人,心里却觉得甜甜的,很温馨,她在自己面前并不矫揉造作,想什么要什么都直接说出来呢。“你是我的妻,以后叫我弘历就好。”不必称呼爷,“还有,我肚子也饿了……你想吃什么?”瞄了瞄房里放的饺子饽饽,都是生的,还有花生、枣、桂圆等,也不是填肚子之物。   “我本来让人备了些糕点的,可是天冷,又放得久了,吃坏了身子可不好,还是让人上些粥吧。”云珠有点不好意思了,从昨晚开始,瓜尔佳氏就不让她吃东西了,尤其是那些汤汤水水。   弘历点了点头,走到屋外吩咐了一声,又回来:“我顺便让人备了热水,你一会儿泡个澡,累坏了罢?”连他都是从早到晚没个停的时候,何况是她,肯定是顶了一天的空肚子累坏了。   “有点累,那你呢?”云珠问。主要是身上穿的戴的一层层,沉重又繁复,外面天冷倒还不觉得,进了新房,屋子里烧得暖暖的,又在屋角处放了几个炭盆,就有些显得闷热了。   “我也洗个澡。”他弘历微挑了下眉,兴味十足地瞅着她,云珠脸红了红,瞪了他一眼,色龙!   “等我。”他忍不住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觉得唇下的肌肤丝滑细嫩无比,香软软的,真想一口咬下去。   云珠脸愈发红了,像朵芙蓉花,粉粉的,烛光下娇艳无比。内心却忍不住吐糟,如果她的内里真是个十几岁少女,还真顶不住这色龙的调戏……希望他的技术能好点,女人的第一次可不好受。   很快,一位眼生的嬷嬷进来回禀热水已经备好了。云珠睇了眼灵枢,她正捧着自己要更换的衣袍恭立着呢。素问和郭嬷嬷想必正在清点她的嫁妆及熟悉乾西二所里的宫人嬷嬷吧。   云珠来到安放了大浴桶的偏房,挥退了人。   那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领着原要给她搓澡的宫女退了下去,同灵枢一起守在门外。“奴婢灵枢,不知嬷嬷如何称呼?”灵枢轻声问道,脸上的笑意让人见了觉得亲切。   “不敢,奴才姓叶赫勒,灵枢姑娘称奴才叶嬷嬷即可。”   原来是叶嬷嬷。灵枢笑意更深了些,乾西二所里有不少她们的人,但都不起眼,这叶嬷嬷会在这里真是个大惊喜,她是富察一族在世祖初年就安排进入内务府的镶黄旗包衣后代,承富察一族暗中庇护照顾才渐渐在内务府站稳了脚跟,对富察一族很是有心,可惜富察一族从世祖到圣祖到当今都没想让女儿进宫当嫔妃,叶赫勒氏也只是久久传点紧要消息出去,并没多大用处。这叶嬷嬷是叶赫勒氏这一代比较出色的女儿,又选择在宫中当嬷嬷不嫁人,便成了富察一族在宫里的重要耳目之一,在宫里很得皇后乌喇那拉氏重用,暗里却是皇帝信任的人,没想到会被调到这里来。“奴婢初初进宫,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哪里做得不好嬷嬷可要不吝指教。”   “都是伺候主子的,姑娘何必客气。”叶嬷嬷也笑了,这灵枢是四福晋身边得用的,想来也是知道什么。这么想着,神色缓了不少。   两人便开始一句一句聊了起来,叶嬷嬷简单地说了下乾西二所的位置,有几进院,都是什么格局,目前是什么人在负责洒扫。而灵枢则聊了聊云珠的性情,一些生活习惯,稳了叶嬷嬷有些不安的心,虽然听说四福晋待人温和大方,可那毕竟只是听说,近身侍候的跟远距离处着看的可不同,如人饮水。   摘了几朵玉兰花,慢慢地放进嘴里轻嚼着,云珠放松着身心,今天确实有些累了……不过精神却有些亢奋,当然,对大婚后的生活期待是一部份,最大的原因是自从空间生成后她的精神力进展飞快。   在空间里打坐、做瑜伽吐纳的效果出奇地好,不仅是精神力的飞速壮大,连她的身体,她都能感觉到愈发地柔若无骨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站了起来,自己穿好衣袍,说道:“进来吧。”叶嬷嬷和灵枢在外头的说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回到新房,热腾腾的鸡丝燕窝粥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已摆放在四季富贵黄花梨木圆桌上,看得云珠口水直吞,她真的好饿!   一声浅笑传来,云珠侧转过身,一身枣红常服的弘历正温笑地望着自己,“不是饿了,站着看就能饱?”说着牵着她的手一道走到桌边坐下。   灵枢帮两人盛了粥,云珠对她说道:“你下去吧,明天再让人来收拾。”   灵枢知道云珠的习惯,她也不喜欢身后那几个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便朝弘历望去,他不在意地道:“听你们福晋的。”   “是。”灵枢领着几个二等宫女退了下去。   云珠开心地朝弘历笑了笑,端起碗慢慢地吃起来。   看着她仔细地咀嚼、咽下,那轻松享受的模样仿佛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难得的美味……动作也很优雅、可爱,这与上元夜时她给人的感觉又不同,这时的她更自然、更娇俏可爱些。古人发明“秀色可餐”这个词,以前不过觉得略可形容,现在则觉得意犹未尽……弘历胡思乱想着,连下了两碗粥进肚也没发觉,想添第三碗时粥都没了。   他尴尬地放下碗,对云珠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今晚的粥格外好吃。”   云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喜欢吃改天再让厨子做就是,晚上吃多了也不好。”便拉着他,起来在房中走走看看起来,道:“我还没仔细看过这些家具呢,都是黄花梨做的,很漂亮。”   黄花梨木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非常美丽,而这房中的更是颜色棕黄,比一般的还要浅些,闪着幽幽的光芒,很是柔和,适合年轻人用。   桌、椅、凳、柜、架、几、屏风、床榻……皆是苏杭款式的浮雕嵌各色木、石、象牙、螺钿,辅以夔龙夔凤纹饰,风格清雅,工艺精良。   弘历握着她柔嫩无比的小手,道:“木料是皇阿玛选的,款式是我订的,喜欢吗?”   “喜欢。”云珠点头道,“显得房间敞亮,清雅。”明天她要将自己做的一些布艺摆出来,到时会更温馨舒适。   转得差不多了,他拉住她,哑着声问:“累不累,歇了可好?”   云珠低下头,耳垂处微微闪着粉红的细腻光泽,脖颈在烛光的映照下分外白嫩诱人,弘历见了觉得喉咙发干,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大床。   放下她,他轻轻覆了上去。虽然渴望,急切,可心中更有一股子柔情,使得他慢慢地品尝,安抚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恐、不安、羞窘。不过这种想法在褪了她的衣着后有些艰难起来。   他的赛云珠是一个得上天眷顾的女人,他再次肯定。这么完美细嫩的肌肤,淡淡玉兰花体香,还有柔若无骨又极富弹性的美妙触感……简直让人痴迷、沉醉。   他不知道,云珠比他更震撼。   这一次进宫,或许是她的命运已与皇家连到了一起,或许是她的精神力大有长进,已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皇宫中那汹涌澎湃的龙脉灵气及两处冲天而起的紫色龙气——正是它们,才让上次进宫选秀的自己得益不少,这次空间里的玉兰依然有所颤动,不过效果已经不大。   真正令她吃惊的是从与弘历亲热开始,她就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腾了出来,与他身上那股浑厚的龙气慢慢地缠绕在一块,并渐渐地将之吸入了自己的空间里……   看过金庸小说的人是不会忘记北冥神功和吸星**这两样功夫的,云珠发现自己的空间无师自通,竟也跟练了那两样功法一样,在汲取弘历的龙气,虽然只是一丝,却是连绵不绝的,她就算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为了想更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将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俯过头来时,羞怯又动情地亲了上去——   弘历一顿,遂惊喜热情地回吻着她,成功地挑开她的唇瓣,将舌头探进她嘴里,追逐着她的,温柔地**、嬉戏……着迷地吸吮着她的小舌,与她共舞。“好甜……”   看着快要闭过气去的小女人,他又是好笑,又是迷醉,吻她的感觉极美,津液芳香,小嘴香软,更第一次有种灵魂飘起来的失重感,心怦怦怦直跳。“喘气呀,小傻瓜。”见她美眸微睁,柔润晶莹地闪着波光,像沁人的春泉,醉人的美酒,清柔秀美的脸蛋粉红粉红地,像晨光中的芙蓉花……本是娇柔妩媚无限,偏她红嫩嫩的唇却又傻傻地听他的话吸进好大一口气,不由乐了!心中爱意涌起,低头又是一顿狠亲。   云珠将心神沉进空间里,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得到却还差了一些……这种冥冥中的预感是以前没有的,知道与汲取弘历身上的龙气有关,她干脆不管了,反正这家伙身上的龙气凝实浑厚直冲天际,自己这一丝的汲取就是持续个几十年也分不了他身上的十分之一。   这个男人对她是很用心的,她感觉得出来,他在尽他所能地顾虑她的感受……她也不好在这种关键时候分神,总得让他觉得她好,好到无人能及才行。她放开心神,开始身心合一地配合他,感受起这世人的第一个**。   动情的云珠像一池春水,柔美清甜。爱她的时候,感觉身下的她,是娇嫩的花蕊,让人想狠狠地爱进身体里时又怕吓坏她。   这滋味太过美妙,令他欲罢不能。   云珠是直接被累晕过去的,身体上的,还有心神上的。从他进入她的身体时,他身上的龙气就一**地通过她的身体进入到她的空间,那种影响灵魂的震颤难以言喻。痛苦而又愉悦的感受,像大海的波浪,无穷尽……而这种时候,她已无力去保持神智的清醒,去计算探索空间的变化,只能让心魂随着身体所带来的感受一次次被抛向高空,最后爆成烟花碎片。   龙凤和鸣得秘辛(下)   黑暗的虚空中,她踽踽独行,不知多久,停了下来。   她看到,鸿蒙如巨蛋,其中孕育着各种各样的灵根,其中有一仿佛亘古存在的青莲,有一天诞出一生灵盘古,盘古手持青莲本体碎片化成的开天至宝之一开天斧,在鸿蒙中劈开一空间……最后身陨生成洪荒天地。   山川河流,天灵地宝,悠长的岁月之后,有一蛐蟮偶得鸿蒙青莲的莲蓬化成的造化玉牒修成正果,自称鸿钧,为天地第一圣。鸿钧在大罗天紫宵宫传道,收弟子:有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女娲为入室弟子,接引、准提为记名弟子,他们也先后都修成了混元无极大罗金仙,即圣人。   圣人不死不灭。   可是连圣人都要争天地气运。没有足够的气运,道统便难以为继,门下弟子更可能在天地大劫中化为灰灰……   从盘古开天,洪荒生成,便一直有生灵在争天地主导权,亦即气运。当然,对于洪荒万万生灵来讲,这也是天地大劫。从一开始的龙、凤、麒麟之争,到巫妖之争,到妖人之争、封神之战……洪荒经历了一次次地破坏、创伤,虽然鸿钧及诸圣不得不出手修补,可天地灵气却渐渐地流失。   导致洪荒彻底破碎的是突如其来的神魔大战。此战亦可称之为诸神的黄昏,陨落的神魔妖灵不计其数,虽然魔神罗喉最后被斩杀,可几大圣人也受创过钜不得不自封元神,洪荒因经不住混乱而庞大的神魔道法元力的冲击而碎裂坍塌……处处崩溃,侥幸留得命在的生灵纷纷逃离,而那些气运不散的道教佛门则利用未在大战中损坏的先天至宝在天外天开辟道场另居。   以身合道的鸿钧道祖不得不再次出来力挽狂澜,可惜,这次没了其他圣人的相助,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天材地宝来修补洪荒,鸿钧只得无奈地将洪荒碎片凝炼出一星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将实力最弱的人类迁移到上面,并布下禁制颁下道令,严禁神魔仙于凡间争斗,干涉凡尘皇统气运更迭……其余的,爱干啥干啥,爱怎么活怎么活,争争斗斗他更管不着。   道祖合身天道去了,众人也实在没什么气力争了,以前圣人在时,三皇五帝也争的是人间气运,现在圣人都封印了,洪荒毁了,人类星球被下禁制了,层次高的进不去,一些混在人类里的修士,层次太低又出不来……气运什么的,于他们来讲成了浮云,最重要的还是提高修为,冲破虚空上的禁制,回返天庭比较重要。   于是,残留在地球上的灵株灵物成了这些修士争夺收取提高修为的对象……   云珠看到这里有些默然,怪不得地球灵气越来越少,修真之人在后世只剩下传说,哪里还看得到碰得到?竭泽而渔,这不是跟人类对地球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吗?!   是谁说人类是天地主角?天地的主角一直在变,从开天时的龙、凤、麒麟到后来的巫妖,到后来的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劫不会因为人类迁移到地球就不会来临!丧尸,不是成了人类的大敌了吗?连大自然也拒绝给予人类庇护,风霜雨雪,各种灾难,食物、水源,能用的太少太少……这种情况,跟人类渐渐成为洪荒主角,巫妖渐渐退出舞台何其相似!   是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所以眼光才短浅吗?不,也不是没有睿智的人,只是这样的人毕竟太少,利欲才是大部份人类的动力。   洪荒破碎,许多先天灵根在大战中受伤却又幸存了下来,它们因着种种原因流落地球,身有功德庇荫又还有自保手段,躲过了一批批修士的搜刮……末世来临,在灵气流尽的地球上苦苦维持的它们是最先感应到的。不想在大劫中身陨的它们,纷纷出世寻找气数旺盛的人寄生以求躲过这场大劫——云珠很幸运的,她看到一株先天七彩玉兰灵根投落到了自己身上……   更幸运的是,大劫中的地球,灵气和魔气渐渐滋生,虽然庞杂混乱,可玉兰树得以维持……不幸的是,无知无觉的她不知道没有足够的灵气玉兰树无法脱离她的身体,最后那场爆炸,别无选择的玉兰树耗尽灵力护住了她的灵魂,生死相依中竟真正与她的灵魂融化为一体。   比起玉兰树的生存史,自己经历的末世和穿越,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看到这里,云珠已然明白,这是自己修为大增之后在自己识海深处看到的玉兰树精魂所留下的上古信息。她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她欠玉兰树的太多了,尽管没有害得玉兰树化成飞灰,可它却也成为了自己灵魂的一部份,自己是它,它是自己,两者再也不可分割、独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转多少世,都要壮大自己、修炼自己,使自己神魂不灭,因为只有自己存在,玉兰树才会存在……   就算负尽天下,她也绝不能负它!   神识来到空间,原本三米多高的玉兰树已长至四米左右,树上又多了一种颜色的花,从明橙到橙金……光灿灿的,漂亮极了。   这株玉兰树除了本身花果能给对凡人或修士带来种种好处(想想人参果及蟠桃)外,它还有另一项天生本领,那就是它能汲取、汇聚、转借天下气运,得来的气运只要流过它的真身,便能使它能力提高、进化,留不留在身上反正不是那么紧要,而经它输送出去的气运则会愈加纯粹壮大,得到它的人在命数上会少经很多坎坷苦难,人生也会越发顺遂。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天生没有根基的普通人就不可能承受超过他本身命数的运气,否则会爆体而亡……   因着这项本事,玉兰树才能从盘古开天后几经天地大劫而没受到灭顶之灾。云珠轻抚着它壮硕了许多的树干,心想着可惜留在地球上的修士一代比一代见识低,又竭泽而渔,人类更是有眼无珠的多,就算发现了它的不同也不能好好爱惜利用,否则它也不必熬到末世爆发而没剩多少灵气支撑。自己在末世得从它身上得的益处就会更多,而它也不用拼着损耗掉最后的灵力随着自己一起爆炸穿越了……一切都是运数。   只是现在的玉兰树也还未恢复,才开了白、黄、红、紫、橙五色花,要等它恢复到正常状态的七色不知要什么时候?   一股温温的暖意从内以深处升起,云珠知道,玉兰树并不难过,它为自己的每一个经历而欢喜,有喜有忧,有起有落,这才是生命。   也是呢,她放开了最后的那点伤春悲秋。   一切向前看。   从玉兰树留在识海里的知识她已了解到,瓜尔佳氏祖上得到的那些“异石”果然不是普通的灵石,它们是在鸿蒙诞生的风火水土四大先天元素及木灵、曜精,它们有机会衍生灵智的修成金仙的或没有机会衍生灵智而被圣人收取的都在神魔大战中陨毁,只剩最后一点根源保存了下来流落到地球,无意被人误认为宝石而收藏起来,历经朝代变更最终落到了随清军入关的瓜尔佳氏祖先手中。   冥冥中自有注定,如果不是云珠手中有这棵先天灵根七彩玉兰,这些元素源石也永远只会是一颗漂亮的“石子”,就算有修士激发出它蕴含在里面的那点根源也只会被其狂暴而庞大的能量瞬间摧毁……最安全的,只有那三颗在洪荒很常见,在地球则稀少无比的空间石。云珠将眼光移到安放在玉兰树与灵池之间的那三块银白色的大石头上,不知以自己如今的神识强度能在它们身上开拓出多大的空间?   ……还是等自己更强点再说吧。同时接收了不少洪荒修炼心法的云珠想着反正有空间在,这事不用急着办。   经历了末世的她很有小仓鼠往自己窝里存“粮”的习惯冲动,可现在不是末世,她在心性上的成熟也不是往昔可比,做什么都理智多了。   她四处看了看,空间稍微大了点,不过变化不多。灵池边两米多的土壤道上翠绿欲滴的竹子杆杆挺直,有四五米高,底下也冒出了十来个小竹笋,想来不久就可以形成一片小竹林。玉兰树对面的灵池道上种的五株茶苗也都长了一米来高,有空也可以采其嫩芽制茶了。   玉兰树后的小果林,已结了累累水果,清脆爽甜的苹果、青中带黄的皇帝柑、黄澄澄的台龙芒果、玫瑰香葡萄、饱满多汁的紫红色樱桃、红粉粉的有拳头大小滑皮桃,全都可以采摘了。新加种上去的西瓜也结了瓜,只有新种上去不久的银杏、荔枝、龙眼、橄榄还未结果,不过小树苗已窜了两米来高。   右边开垦出的地上,两亩瓜果蔬菜都长得十分旺盛,西红柿和玉米结的果实更是压弯了枝;一亩大小的药田里,人参、灵芝、天麻、藏红花等都长得很好……   剩下的两三亩地还空着。还有灵池前、玉兰树右边的那块地,正适合放上几间屋子……云珠仔细考虑起这个可能性,有了屋子自己就可以摆上床、书案、书,放上一些私人物品,也不用随处搁在空间里,看着杂乱无章。   ……   作者有话要说:跟亲们请假:鱼9日要回老家了,这天不更文哦,要坐长途……希望不会晕车,汗!   新嫁娘(上)   “唔。”云珠轻哼了一声,浑身酸痛,四肢好像是拆下来后重装上去一样,不自在极了。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醒了?”声音低哑,带着属于年青男子特有的清朗与磁性。   云珠一惊,紧接着又定下神,她大婚了,出现在她枕边的人是她现在的丈夫、夫君,爱新觉罗.弘历。她暗舒了口气,想起梦中所见,唇边含了朵浅笑,凝神朝他望去,果然,头上紫气如华盖,昨晚的汲取对他来讲不过九牛一毛。   至于要不要将龙气还给他?她不着急,此人寿数这么长,几十年对他来讲不是问题。再者,如果真有那个能力,她还宁愿让雍正多当几年皇帝,也好磨磨此人心性……可惜,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从空间里拿出吃的喝的养养身体,其余的……能力不足,能源不足。   “睡得好不好?”他倾身吻去她唇边的那抹笑,亲昵地问。这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香甜最满足的一觉了,感觉很温暖很完整。   “我晕过去了。”云珠嗔了他一眼,好不好让他自己想去。弘历尴尬又略带了丝得意地笑了笑,体贴地扶她坐了起来。见她蹙着眉,不由问道:“真的很不舒服吗?”   “浑身好像被拆成百八十块一样,好生别别扭。”她皱了皱小鼻尖,浑然不觉某色龙正眼光灼灼地在她身上来回扫个不停。“我泡个热水澡吧,时间来不来得及?”   “充裕得很。”他这是从小到大按时起来读书习惯了早起。本想叫人进来侍候着穿衣,可一想到云珠还半裸着身子,立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很不想别人也见到她此时的模样,女的也不行。   因为昨晚的激情,她的脖子、胸上不少吻痕此时看来分外显目,也更衬得她整个人粉糯糯的,像粉雕的一样,让人好想再咬一口……弘历郁闷地发现控制了大半晚的小弘历很有蓄势待发的趋势,哎。为了接下来的行程,他勉强自己打消了与她洗鸳鸯浴的想法。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因为滴了颗青壳玉兰果,起来的时候云珠身体上的不适已消了大半,换上早准备好的皇子福晋朝服朝冠,整个显得精神焕发。   弘历见她身穿朝服华贵端庄中透着说不出的灵秀,整个人如明珠一般夺目耀眼,高兴地笑道:“快过来用早膳。”他也换上了皇子朝服朝冠,尽显天潢贵胄的尊贵优雅。   早膳依旧摆在次间那张昨晚用过的雕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上,是香菇鸡丝粥、红稻米粥,另有一碟奶皮饼、一碟枣泥糕、一碟金丝烧麦、一笼汤包,并冬笋蕨菜、花菇鸭信、蒜泥酿黄瓜、八宝兔丁等几样小菜。   “多吃一点。”心情好胃口也好的弘历吃得十分高兴,还不忘给云珠挟这个挟那个的,让她十分无语,不是应该食不言寝不语的吗?只好礼尚往来,也给他挟几筷,乐得他眼都眯了。   完用早膳,又准备打点了一番后天已煦亮,两人便往乾清宫诣见。   乾清宫外早有女官并首领太监在那候着,见他们两人到便请了安,引着二人到养心殿雍正那里叩拜请安。   弘历居左稍前,行三跪九叩之礼,云珠在右稍后,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礼毕后,旁边有女官端过来茶,云珠接过,端在头顶处,给雍正奉茶。   雍正面色柔和,接过茶饮了一口,赏了喜封,便让他们起来。“好了,去见皇后和熹妃吧。”心情虽然很好,不过连着几天的筵宴下来,政务都堆积很多了。某责任心很重的皇帝微皱了下眉,瞄了眼还年轻得掩不住眼中喜色、看着云珠的眼神柔和且满是关注的儿子,嘴角又微微一弯。   “不知皇阿玛可用了早膳?”   雍正一怔,“用了。”这一年多来慢慢地也注意起定时用膳,尽管有时还是没胃口,有时也因为有事而没用多少,但身体还是渐渐好了些,可见废寝忘食的状态还真是不行的。   “媳妇早上特意煮了粥,想着皇阿玛若没用就赏个脸呢。”云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送雍正什么东西都不如送他健康来得好。只是送皇帝吃的……尤其是自己的身份又不是邀宠的嫔妃就显得怪异。   民间新进门的媳妇也是第二天就开始为家人洗手做羹的。雍正挑了下眉,脸上带出了笑意地问:“皇后和熹妃也备了粥?”一边示意苏培盛接过食盒,云珠的手艺他还是信得过的。   苏培盛出于规矩,盛给雍正食用前自己拿着碗另舀了两勺出来,尝了一下,鲜香醇美得他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媳妇为皇额娘和额娘准备了亲手自做的女红。”她就算到在乾清宫见不到她们两位,要真准备了她们的份,孝敬的时候都冷了谁还吃啊,白费工夫的事她才不干。再说,她也没那个心去给她们调养身体。   雍正点了点头,闻到了那喷香的味道,本来不觉得很饿的肚子突然又饿了起来,摆手道:“粥朕留下了,你们先去吧,免得她们久等。”   等弘历云珠出了养心殿,便对苏培盛道:“将粥端过来。”   ……   “我还没吃到你做的饭菜呢。”弘历半带嫉妒地说,他鼻子灵,也闻到了那粥的香味。   “这不是早上没来得及起么。”云珠抿嘴朝他一笑,“有一辈子的时间呢,别到时吃得你都不想吃了……”最后语气幽幽。   他一听,果然是。待觉出她语意里那半含酸的味道,又乐了:“不会的,别个人做的再好吃,她也不是我的福晋,何况,我觉得你的手艺已是难有人媲美。”   云珠莞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其优缺点,我可不觉得自己处处都能胜人一筹,做什么尽自己的心力罢了。”   弘历随口道:“很是。”心中却喜欢云珠不是自高自大的人,也颇讶异,在富察家人人捧在手心里的环境下竟也能养出她这么清透的性格,实在难得。   为让她心里有数,他又将皇后乌喇那拉氏的一些喜好及他额娘熹妃钮祜禄氏的喜好都挑简单紧要的说了一些,连她们跟前得用的人也没落下。云珠含笑听着,有时也问几句。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景仁宫。   规规矩矩地向皇后乌喇那拉氏行了朝见礼,敬了茶。皇后喝了茶,同样赏了云珠一个喜封,全了礼。   云珠也孝敬了一个自己做的黑貂紫色缎面绣凤纹的暖手儿,里面两边都是毛绒绒的,极为暖和,款式绣样很是符合皇后的身份。“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不然就做件袍子了。”   “我看这个暖手儿不错,如今天冷,正好可以用。”皇后看着云珠觉得顺眼了一点,喝弘时媳妇茶的时候可没这个礼,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有心了。“可有给你额娘准备?”   “也给额娘及裕嫔娘娘备了一个。”云珠赧道。   “你这福晋可真是娶对了,又孝顺,手又巧,性格模样更是没话说。”皇后面色和霭地对着弘历笑道。   “这是皇阿玛跟皇额娘的眼光好,便宜儿臣了。”弘历在皇后乌喇那拉氏身边养过几年,跟她的感情也不生疏。   又关心了几句他们在乾西二所的生活,叮嘱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来景仁宫说一句,就打发他们到永寿宫给熹妃见礼了,“……免得她久等。”皇后直说,明面上她对后宫的嫔妃都是照顾周到的,尤其对熹妃钮祜禄氏,那是惯常地亲厚。   皇后虽居在景仁宫,可摆设并不奢华,只器皿用料皆是最好等级,低调中透着股端庄大气。永寿宫又不一样,可能是迎合皇帝的喜好,这里摆设什么的也不显得如何华丽,不过有弘历这么个儿子在,摆用的东西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颜色上更比景仁宫显得鲜亮有生气了许多。   熹妃钮祜禄氏见了他们显得高兴了许多,在弘历行了二跪二叩、云珠西肃二跪二拜礼后就连声让他们起来。云珠却没有丝毫怠懈,面上含笑,依然恭恭敬敬地给她敬了茶,不敢错了一丝礼数。   熹妃眼中闪过满意之色,面上却笑斥,“你这孩子就是礼数周到。”   “这是媳妇该做的。”云珠浅笑,带着一丝赧意,神态很是恭敬孺慕。弘历看在眼里,觉得云珠色色皆是好的,并无额娘之前担忧之事,可见是额娘自己多虑。“媳妇给额娘做了暖手儿,额娘看看,若是喜欢就留着用。”   熹妃接过奏嬷嬷呈上来的暖手儿,见是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皮红色缎面绣黄梅花样,看着就温暖喜庆富贵,很是喜欢,试了试,格外舒适,笑道:“做得真好,很是合用。裕嫔说了几次吴扎库氏女红好,我看云珠也是不差什么的。”   “自己儿媳妇,额娘自是看着什么都好了。”弘历厚着脸皮道。   “知道额娘疼你就好。”熹妃笑骂道,又问了几句皇帝跟皇后的事,才对云珠说道:“论理也不该我来说,这个时候提也不恰当,你别多心,额娘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既做了弘历的福晋,他后院里的女人你就该管起来,富察氏和高氏几人可还在毓庆宫里待着呢,富察氏又怀了胎,迁来搬去的也有些个忌讳,早日拿了主意好让钦天监看日子……”   “额娘说的在理,我怎么会多心。只是我也才刚进的宫,这事还得爷拿主意呢。”说着淡瞥了弘历一眼。心里却呸了一声,做为弘历的亲额娘,自己以后还能少了她的请安?知道这时候提不恰当那就改日啊,还说出来?!当别人是傻瓜啊。   虽然早有准备,也不会将弘历并他的那些女人看得太重,可熹妃的话还是让她很不高兴。这表明,这个未来的孝圣宪皇太后就算心机深,心眼也不大,一但涉及到她的宝贝儿子她的忍功就会有破绽……这种将儿子当成自己的,不允许别的女人在他的心中地位超过自己的心态现代也有不少婆婆有,很膈应人。   弘历更是心中一突,额娘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没发话了,她操什么心?就算操心好了,是不是时间也太快了?这才大婚第一天呢,说这个不是存心让云珠不高兴吗?!就接口道:“等过完新年再说吧,等我们大婚满一个月都进入腊月了,宫里也要忙着各种祭拜和新年筵宴,皇额娘身体不好额娘到时也少不得襄理宫务,还怎么腾出时间理毓庆宫的事,没得让皇阿玛觉得儿臣太重小家之情……”   好嘛,这一拖二拖地,都延到年后去了。云珠闭口不语,熹妃则被他这话堵得半晌回不了话,只得点点头,“什么时候搬到时跟你皇额娘说一声就是。”   新嫁娘(下)   又一副提点的口吻道:“只以前你没有福晋,毓庆宫的事务是富察氏在管,她怀了身子让高氏襄理,倒也说得过去,现在可不同了,这些事还得云珠担起来才是。”   弘历睃了云珠一眼没说话了,熹妃见了心中暗怒。   云珠浅笑,“瞧额娘说的,这整个后宫有皇额娘看着,额娘理着,媳妇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媳妇才刚……什么都还不懂,需要额娘提点教导的时候多着呢,实在说不过去,不如额娘借我个能干的嬷嬷帮帮我,您看?”   熹妃笑睇着云珠,心里猜着她到底是对权利真不上心还是另有算计……眼角不小心瞥到儿子含笑睇着她的眼神,心中一凝,暗哼了一声,动了动手上闪着幽蓝宝石光芒的护甲道:“什么借不借的,你开了口额娘还能有不依的……就让尚嬷嬷去帮你一把,宫中事务规矩毕竟不同一般府邸,先熟悉熟悉也好。”   “那可多谢额娘了,省了媳妇不少心呢。”云珠真心诚意地福了个礼,玉靥上清浅温婉的笑意就是熹妃也瞧不出到底是真的欢喜还是装出来的。   弘历隐约猜到了熹妃的用意,心中不悦,只是她毕竟是自己生母,大清以孝治天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本来还怕云珠初进宫,想着自己拨个人给她用的,正好补上她身边嬷嬷的数量,没想到……他冷笑,皇额娘跟额娘争着在自己福晋身边放人这是打着什么主意他不用想也明白。云珠也是心里通透的吧,只是身为儿媳,凡事也只能恭顺忍让。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定要多护着她些。   熹妃见他们这样,心中忽然有些不得劲,便让秦嬷嬷将她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端了出来,里面还一套她进当今潜邸时家里给的头面,一副不舍地说:“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现在给你了,我只弘历一个孩子,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早日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额娘,您留着吧,在您手里它是个念想,给了媳妇——”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啊,云珠心里再吐血也得推辞一下,再表出感激的模样。   弘历更是郁闷,额娘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副陪嫁头面,什么意义?!以前她说起初进阿玛潜邸时的艰难他还有些心疼自个的额娘,觉得她能一步步走来还生下自己确实不容易,平日里也孝顺她,真要给云珠个有纪念意义的见面礼,淡淡提一声也就是了,云珠自会好好珍藏着,难道还会拿着去赏人?做什么弄出这副做态,让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秦嬷嬷低着头,嘴角也有些抽,最近越来越摸不透主子的想法了,做出的事真真让人无语。   “跟额娘客气什么。”熹妃慈爱道。   云珠也不再跟她客气,伸手接过,让灵枢仔细收起。再客气下去她要吐了……   “额娘,儿子还得到钟粹宫走一趟。”弘历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道。   钟粹宫是齐妃李氏的居所,熹妃一听眼中闪过一丝不乐,以前齐妃在潜邸的时候明着不敢跟皇后过不去就常拿她们这些位份低的格格作筏,后来她儿子弘时又与弘历争储,实在是令人厌恨。不过皇子大婚朝见皇后皇妃是国法家礼,不可能因着陈年旧怨就可以忽略不做。“那就去吧。”她垂眸轻道,“顺带让云珠也见一下你耿额娘。”   裕嫔耿氏的景阳宫就挨着钟粹宫,不过她只是个嫔,按规矩,弘历云珠可以不用去见礼的。   一个从侧福晋升上来的妃,一个由格格升上来的嫔,一个儿女皆“亡”,连孙子孙女都没留下半个,一个跟熹妃一样生了个健康的皇阿哥,再不久也要大婚,齐妃触景生情免不了心中自苦。   云珠心中了然,不过她也不会说什么,成王败寇而已。   弘历与弘昼交好,本也想上裕嫔那儿见见礼的,闻言应了下来。至于齐妃如何他更加不会放在心上的,没了弘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年老失宠的普通嫔妃。   到了钟粹宫,云珠终于见到了齐妃李氏,这个雍正早年曾宠爱一时为他连续诞下子女的女人。可能是生活不得意,又连连失去儿女,身上的妃子服饰并未让她显得多雍容华贵,反而更衬出她的憔悴,厚厚的粉底也掩不住她的苍白失意。打量了云珠许久,她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让身边的嬷嬷赏了喜封就让他们走了。   厚厚的妆容后面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如今也已两鬓染霜,可见儿女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讲是如何的重要。云珠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弘历,更坚定了自己原先的信念,自己和儿女才是最重要的,男人嘛,感情可以培养,爱情就敬谢不敏了。   裕嫔耿氏是个爽朗的人,跟她说话比皇后熹妃齐妃都要令人舒坦,没有什么机锋,也不拿捏着身份款子,态度上更像个邻家的婶子般和煦,她收拾的景阳宫比起旁边清冷的钟粹宫显得温馨又热闹,宫外不值钱的有趣玩意儿在这里也能见到,在这皇宫里最像个家。   看着虽然可亲,云珠倒也不会小觑了她的心计和能力,没有个三两三,耿氏不会从一个不受宠的格格爬到如今的地位,不仅与宫中最大潜力股熹妃母子交好更顺利诞下弘昼这么个儿子,一辈子顺顺当当活到了九十六岁。   回毓庆宫的路上云珠有些好奇道:“怎么不见五弟他们?”不止弘昼,如今住在宫中的皇阿哥还有个福惠及养在宫中的和惠(怡亲王允祥第四女)、端柔(庄亲王允禄第一女)公主罢?   “都在乾西二所等着呢。”弘历拉着她的手道,“八弟身体不好,和惠也是……”   云珠笑了笑,掌握了富察家在宫中的人脉眼线才知道,皇后乌喇那拉氏并非如后世人们所说的贤惠端庄,她也是很有手段的,与早年得宠的齐妃李氏及后来盛宠的敦肃贵妃年氏处得并不和睦,对皇子皇女也不是十分亲热照顾,只明面上过得去。雍正皇帝对她也只有敬没有爱,不然这次他们的朝见礼就该帝后一起受礼,皇子皇女也在旁边,如一家人一般了。   乾西二所为南北三进院的居所,因着大婚的关系,如今的乾西二所彩廊画栋处处透着明亮喜庆,虽只两个主子住着却一点也不显得空旷,嬷嬷宫女太监个个规矩俨然。   一进正院大厅,只见左边黄花梨雕花靠背椅上坐着一位十五、六岁少年及一位六、七岁男孩子,对面则坐着两位豆蔻少女,见弘历云珠进来皆站了起来行礼:“弘昼(福惠、和惠、端柔)见过四哥四嫂。”   “不必多礼。”弘历心情很好,说道:“这是你们四嫂,云珠,这是五弟弘昼,这是八弟福惠。”少年和男孩一看就知哪个是五阿哥哪个是八阿哥了,与弘历的温文俊雅中透着高贵气度不同,弘昼的皮肤呈一种健康的小麦色,浓眉狭长的眼睛,脸型更似裕嫔耿氏一些,略圆,配着他爽朗不拘的笑,很像现代形容的那种阳光少年,当然,从他眼中偶尔闪过的光芒可以看出是个心有天地的聪明人。福惠,云珠一见就有些心生怜悯,这个七岁的男孩苍白得近乎透明,淡棕色的眉,乌黝黝的眼睛,挺翘的鼻子,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看上去只五、六岁的样子,瘦弱得厉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他只活了八岁,也就是明年他的生命就到期……   “五弟,八弟。”云珠给他们福了个礼。   两人忙侧身躲过。福惠怔怔看着云珠,觉得她温暖细腻的笑颜有点像记忆中的额娘,不由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犬牙,有点羞涩,又璨灿如波上粼光。弘历弘昼等人露出微讶的神情,这个八弟自皇贵妃薨后除了皇父还从未对其他露出这种真心的笑容来呢。   望着这个澄澈的笑颜,弘历若有所思。“云珠,这是和惠妹妹,住在乾东五所。”穿着淡紫色绣落雪梨花旗袍外罩紫金银鼠比肩褂的少女福了个礼,回了个羞赧的笑颜。这么一笑,云珠才将她跟怡亲王福晋那雅逸如花的笑容联系起来,“和惠妹妹。”云珠回了半礼。   弘历笑了笑,向云珠示意那位穿着藕色素锦旗袍外罩红色绣虬枝梅花紧身比甲的少女:“这是端柔妹妹,住在乾东四所。”端柔公主除了那双修眉与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其他地方长得却不太像庄亲王福晋,有股凌风而绽的气质,像雪中红梅。同和惠一样,她福了个礼,云珠还了半礼。   朝素问和灵枢一示意,她们立即捧着早准备好的小礼上前,呈上。云珠拿出两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分别送到弘昼福惠手上:“四嫂给的见面礼。”   弘昼打开一看,是个绣着松石雪景的扇套,上面还题了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福惠的却是个绣着石竹图案的书袋,上面也题了首诗,却是雍正的《咏玉泉山竹》。   两人一人喜欢扇套上的诗一人见书袋上有最喜欢的皇阿玛的诗更是高兴,分别道谢。看得弘历妒忌不已,他还没得到云珠特意给他做的女红呢。   和惠和端柔两人也分别得了一个云珠亲手做的香囊,除了颜色不用,花样什么都是一样的,两个打着如意结的葫芦香囊,小巧可爱,别在胸襟或哪里都适合。   云珠让人又换了新沏的茶,又端来几样热腾腾的糕点,哄着福惠和两位公主吃了起来,围着吃食和针黹女红的话题聊了起来,弘历则和弘昼说起宗室上的事,有意无意地说起怡亲王府和庄亲王府,每到这时云珠就发现两位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心下不由有些恻然。身份是公主又如何,等闲见不到自己亲生父母的面……   “难得今日聚一处,不如都留下来跟我和你们四嫂一起用晚膳?”到了差不多晚膳的时候弘历开口留饭。   弘昼揶揄道:“还是改天吧,不打扰四哥四嫂的新婚时光了。”说着又朝弘历眨了下眼,看得他好气又好笑,“吃个晚膳有什么打扰的!”   几个人还是推辞,弘历和云珠只得跟他们约好下次再来,送了他们出乾西二所。   那边养心殿的雍正听说几人在乾西二所说说笑笑聊了一下午,微微一笑。半晌,放下手中的笔,细思了起来……   鹤翅初披,水晶帘映(上)   “弘历,毓庆宫那边真的要过完年再让她们搬过来?”晚膳后两人一起散步,边观看乾西二所的格局,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动它的用途。“皇、皇额娘会不会觉得——”想起雍正应该不会闲到来管儿子的后宅,忙改口。   不过他们的举动肯定也看在上面那几位的眼里。她根本就不在意能不能独占他,不想开始就让皇宫里的这三巨头认为她不“贤惠”。   “放心,皇阿玛和皇额娘不会管这个的。”他笑着握紧她的手,“只要咱们觉得合适就行。明天她们来敬茶的时候我陪你,该怎么做你拿主意就是。”她才是跟他休戚与共的嫡妻,他分得很清楚。   切,话说得好听,那是他的格格,说不定是心头肉呢,她要是错待了他明面上不说心里能高兴吗?   “怎么,以为我是在哄你?”他刮了下她的鼻梁,看着她不以为然的眼神转为嗔怪,轻笑起来,认真道:“我是说真的,这世间,与我比肩而站的人就是你,其她的女人不过是有用与无用罢了。”如画的江山,白头相待的红颜,高高在上的天子,世间最真最平淡的夫妻之情,他都想要。   她恬淡的笑容慢慢敛起,平静地与他对视半晌,忽地笑了起来,如满树梨花绽放,淡极美极。   “你笑什么?”他问,每次她灿烂而笑时总会让他惊艳,继而珍惜,小心地记下来珍藏在心底,就像他收集到的有关于她的笔墨、女红,有时候觉得这种行为很傻,可更多的时候拾起来回味时又觉得甜蜜无比。   她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道:“弘历,我不想骗你,无论嫁给谁,我都会爱他,尽我最大的努力,像天底下大部份的女人敬爱她的夫君一样地去爱。可是,这种爱不会是男女之爱,我的心很珍贵,不会因为他尊贵的身份、出色的相貌、才艺就倾心以待……知道指婚给你后,我也是这么想的,敬你爱你,做一个贤惠的皇子福晋。   可是今天,听了你的话,我觉得意外、幸运、惊喜,只是因为你这个人的思想,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真正把你当成我的半身,真正打心底爱你。”感谢前世的各种感情戏,各种言情小说,现在的情话表白她是顺手拈来啊。   弘历怔怔地看着她。这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如果今天自己没有这一番表白,是不是浑浑沌沌的自己就失去了得到她真心的机会,只能得到她出于世俗身份所给予的敬爱,无关心灵感情?!   她不像其他的女人,爱的都是他表面上的荣光,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没有英俊的相貌、如果他没有出色的才干……她们不会对他温柔解语,不会曲意承欢。她看中的是真心,是他的行动……   这样的爱,才是纯粹的,珍贵的。   他从来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个女人对他的倾慕、恋爱,虽然知道她们接近讨好自己是为了身份地位是为了家族,却也对自身的魅力很自信,从来没想过,即便没有权势利益的吸引,她们喜欢的也不过是他外在的种种条件而不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思想,不是他的灵魂。换做别人有这样的优势,她们一样会去爱去讨好。   只有她是不同的。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上元夜相遇时有一霎那他觉得她像不小心迷失在凡间的素娥天仙眼中有着迷惘与遗世而立的清冷,原来,不是错觉,而是她本就与凡间的女子大不同。   他又想起了她在庄亲王福晋的“春头会”上题的那首《问菊》,觉得只有那首诗能窥见她灵魂里的那丝高洁,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种种性情只是她的其中一面。   苦笑,看来要得到她的爱,他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来证明自己值得她爱。   庆幸,这么一个独特的女人竟让自己娶到了,不管多久,她不会有爱上别的男人的机会,自己可以慢慢地得到她的心,她的爱。   将她揽进怀里,他喃道:“真不知岳父岳母怎么养出你这个人儿的……”   他的赛云珠……   眼光坚定起来,他爱新觉罗.真正想得到一件东西时从来不怕花时间的,她只能是他的,身、心、灵魂,总有一天,他都能得到!他绝不要走皇阿玛与皇额娘的老路,只做一对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夫妻。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甚好奇怪的。”她推开他,左右看了看,见跟随的太监宫女都远远地低着头恭立着,玉靥飞红。   他轻笑,拉着她继续逛乾西二所。   乾西二所与其他阿哥所一样全都是南北三进院格局。第一进院迎面为三间宽的大厅,可为宴厅,左面有一间偏厅,可接待女眷及处理日常事务用,右面有一间外书房是弘历接待其他兄弟或伴读、属人的地方,左右厢房做为外库房。隔着走廊庭院,是他们俩的新房也即正院。   正院中间明堂她做为后宅女眷请安之所,右次间是云珠放置书籍、琴棋书画、女红的地方,算是她的休闲之处,右梢间是两人的卧室。三间有木栏帘幔做了隔断,不过一天的时间郭嬷嬷跟素问等人已按着她的喜好摆置得七七八八。左次间与左梢间独立了出来做为弘历的小憩之处及内书房;左右厢房做了内库房,放的都是云珠的嫁妆,正院后头的抱厦住的是云珠贴身伺候的嬷嬷宫女,并小厨房。   二进院和三进院则没有主院,直接分成左右厢房跟抱厦,大小格局都差不多,中间是一个沟通各院的小花园,月洞门、假山、亭台、回廊、松柏、竹景、盆栽……景致精巧。   显然,雍正的大方没有延伸弘历的侍妾格格身上,这二进院三进院的房间里并没有同正院一样摆上簇新的家具,多出来的都在外库房里好好放着呢。云珠打趣地睨了身边的人一眼,“要不要先到库房里挑些家具布置一番?”   “不必,她原先的那些已经够用了。”弘历轻咳了一声道,此时的他还没有养成历史上风流天子的厚颜,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尴尬。   天知道,身为皇子,大婚前有格格侍妾服侍不是很正常的么,怎么会觉得狼狈呢,一定是错觉……   一股寒风刮过,天上飘起细羽似的雪花,见她身上也没披个斗篷什么的,不由皱了下眉道:“没什么好看的,回了。”   两人回到正院,各自泡了个热水澡,又一起在书房里聊起自己平日喜爱读的一些书画,虽然偏爱各有不同,对一些书藉的见解、探讨也不是处处投契,但此时的弘历正是事事好奇接受能力强的年纪,云珠也不是固执已见的人,深知影响比争执来得有效,有时故意迸出几句幽默的现代网络用语,带点狡黠式的耍赖,又带了点道理,反惹得弘历哭笑不得之后又觉得有些味道,气氛却是出奇地好。   弘历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尽兴、畅快。   云珠不像上书房的师傅,在传道授业时是权威的,也不像与他同龄的弘昼,所学所识都差不多,精深些的也不如他,探讨起来没什么味道,像傅恒这些才聪才干不逊色于他的身份上又有些不对等,谈起来畅快、获益是有了,欢悦却不见得;只有她,才学不错,见解新奇,看问题的解度别开生面,什么书都能背上几句说上几句,可也只限于自己喜欢的,对于一些枯燥的东西只是读过理解了就算并不费劲去记……对一些书藉历史人物的看法固然知道自己所持的不尽是对的,却可爱地只选自己喜欢的相信……跟她讨论,精彩、尽兴、又打从心底觉得轻松愉快,仿佛徜徉在温暖的海洋里,很是舒服。   这么个时而素雅娴静得像个仙子时而而慧黠可爱得像个精灵的人儿,弘历恨不得时时宠着纵着,不过到了床上就不一样了。   正值新婚,食髓知味的他,见她被初夜的疼痛吓得不敢与他亲近,便又哄又骗,使尽了体贴温柔才又得了逞。   柔嫩娇软的身子,春水似的肌肤,还有那浅吟低泣声里那□的吸吮……滋味美妙得无法形容,真正地让他从灵魂里觉得满足……当然了,这满足里还有点小小的遗憾,那就是才一次,他的福晋还太娇嫩,还没有完全适应他,哎。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章。。。。   鹤翅初披,水晶帘映(下)   翌日   富察.芙灵阿带着平撞撞、春花,高露微带着松嬷嬷、青婀,张氏刘氏各带着个贴身宫女来给云珠请安。   她们心情忐忑,不知这嫡福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容貌性情……不知,今天能不能见到爷……   自十月份起,除了怀孕的芙灵阿,她们都役有侍候过弘历,对于倍受皇帝和四阿哥看重的嫡福晋她们是又羡又妒又无可奈何。毓庆宫离四阿哥大婚新居乾西二所实在太远,加上身份所限,她们既无法安插钉子又无法收买眼线,想给嫡福晋下点绊子或打听点梢息都不行。   芙灵阿抚着己然高高鼓起的肚子,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正中设地屏主座,台阶下铺着大红织金洋毯,左右排开两溜闪着幽光的黄花梨雕花嵌象牙靠背椅,椅上均铺了杏黄色绣如意云纹坐垫、椅靠。东西次间分别以花梨木透雕万字锦地花卉栏杆罩相隔并遮以浅黄纱帘,不同的是,东次间在纱帘上又重了一层以深深浅浅的墨色丝线绣成山水画的蝉翼纱,西次间则在门帘处垂了幅水晶缀成的珠帘,稍一碰就会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来。   地屏主座左边是个高脚梅花小几,上头摆着一盆葱白翠绿的水仙,鹅黄色的花或含或绽,透着股幽幽清香,清雅可入。右边则摆着个九錾璃凤纹八棱型铜暖熏炉,里头放了银丝碳,烧得屋里暖和多了。   高露微眼眸半含不露地从栏杆隔罩上精巧的挂屏移到旁边几上的青花瓷瓶,心冷地想着,从屋里摆设可看出嫡福晋是个极有品味的人,自己想在这方面越过她看来是难了。不过,她出身满洲著姓大族,高门世宦,自小被捧着宠着,就是性情再温蜿娴静想必不能像自己对爷那般小意温柔……自己还是有令爷眷顾之处的。   “四阿哥四福晋到。”   掩下心中的震动,芙灵阿等人皆站了起来,等一身皇子、福晋吉袍的弘历云珠相偕走进来坐上主座后,一起行礼请安:“婢妾给爷、福晋请安,爷、福晋吉祥。”   弘历睃了云珠一眼,在她的含笑浅睇中,微抬了下手:“坐。”看也不看底下温柔祈盼痴迷的目光径直朝恭立在一旁的叶嬷嬷等人道:“可以开始了。”   “是。”叶嬷嬷躬身答道,转身朝底下的宫女示意,立即有人上前在主座下放了个跪垫,有人下去端茶。   众人失望地收回眼神,将目光移向他身边的嫡福晋身上。却越看越是心惊,方才进来,乍看不过是清秀娴雅,可这一细瞧,却发现她姿仪端雅,肌肤细腻柔嫩,越到细处越寻不出一丝瑕疵,锦绣吉服,衔珠凤簪,堆金砌玉,不过更衬得她说不尽的清丽脱俗,晨露新聚,矜雅高贵中难掩天生的灵气。   她的脸型五官分开来看并不比自己美,高露微轻咬着舌尖,忖着,甚至不如富察氏,可合在一处细看又觉得无一不美,一身难描难绘的气韵,仿佛钟百花之美、星月之华……让人忍不住看了还想再看,心动不己。   芙灵阿和高露微还能勉强控制,刘氏张氏己觉得坐立不安,嫡福晋出身好也就算了,容貌这么秀美,以后她们不是要失宠?!   弘历见她们眼睛一直粘在云珠身上心中生出一股恼意,他不是瞎子,她们眼底透出的惶恐、嫉妒、防备……怎么会没看到?!这些奴才,若不是心大,什么时候轮到她们防备福晋了?那是她们的主子!   皇额娘和额娘己经在防着云珠了一一这简直可笑,他无法护着也就算了,可不想后宅这些该伺候她的婢妾也来给她添堵。   “格格,请敬茶。”叶嬷嬷将茶第一个端给芙灵阿,连姓都省去了。芙灵阿垂眸掩去心中的忿意,挺着肚子小心地走到云珠面前跪下,从茶盘上端起茶,高举头顶恭顺道:“婢妾富察.芙灵阿恭敬嫡福晋茶。”   云珠面色柔和地接过茶,放到唇边轻拈了一下,就放到素问跪呈到面前的空盘上,示意灵枢将备好的一对赤金绞丝嵌珠手镯呈上来,赏了她。   芙灵阿缥了含笑睇着这一切的弘历一眼,双手接过:“谢嫡福晋赏。”恭顺地退了下去。她本就长相娟秀气质明媚,这一怀孕,身材虽然逐渐变形,但母性的柔暖气质却也为她添了几别样的韵味,一身如意襟式浅蓝绣折枝梅花旗装白狐围脖更凸显她苹果脸儿的柔和可亲。   高露微见了拳紧了手,她做了那么多手脚竟没在她身上得到一丝半点的效果。不管如何,还是富察氏与她的仇恨更大些,若不是她,说不定自己现在也怀了孩子……自己通知哥哥准备的东西也不知弄得如何了,哼,到时也想办法给福晋送上一些。   “格格,请敬茶。”   高露微回过神来,冲叶嬷嬷笑了笑,款款走到云珠面前跪下,捧起茶敬到云珠面前:“婢妾高露微恭敬嫡福晋茶。”   云珠照样小抿了一口,赏了她一对赤金雕花嵌珠手镯,打量着她。   高露微恭谨地接过谢赏,态度谦卑、柔和,又不带一丝小家子气。   她声音很是柔和,动听处如流淌的清泉,柔顺处三月里的和风,光是听她的声音就会觉得是种享受。她生着一张立体的瓜子脸,蛾眉似柳轻颦,眼眸如秋水波长,琼鼻樱唇,皮肤白皙细嫩,容颜有种天生的清新与秀美,普通的松绿色旗袍穿在她身上硬是给她添了几分清雅之气。除了出身,她样样不逊芙灵阿,难怪历史上能爬到皇贵妃的高度。   刘氏张氏连格格都算不上,只是她们是熹妃送给弘历的试婚宫女,云珠高看了她们一眼,也让她们行了敬茶礼,一人赏了她们一对点翠鎏金耳环。   “行了家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们要谨记,好好伺候爷,不可错了规矩,丢了爷的脸面,更不可给爷添乱……伺候好了,有赏!给爷开枝散叶的,有赏!可若是犯了错,你们也别来求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云珠淡淡地说着,也不指望着她们立刻就将她的话印在脑里,“毓庆宫与乾西所距离太远,为免你们劳累,以后每五天请一次安,富察格格怀着胎就免了,孩子要紧……”   “请问福晋,脾妾们什么时候搬、搬过来?”收到高露微的眼色,刘氏·法法地问。   “什么时候搬自然怯怯会通知你。难道你有意见?”弘历沉着脸冷道。毕竟是天潢贵胄,不悦时那威仪很是迫人。   “婢妾不敢。”刘氏心中一寒,连忙跪下。   云珠见了,也没说让她起来,继续说道:“毓庆宫的事务暂时还由高格格管着,我会让尚嬷嬷、叶嬷嬷前去协理,解决不了的,再报到这里就是。”   “是。”   “好了,没事回去吧。”   “婢妾告退。”走前高露微不甘地又睇了弘历一眼,失望地发现他还是没看自己,心中不由泛起淡淡的不安。   殊不知弘历心情更是低落,他以前还想着自己的后宅妻贤妾美、一团和乐呢,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本就是因为权势地位家族利益而来到自己身边的,怎么可能会不争不抢?!即便真的爱自己,她们能心胸宽大到将爱让给旁的女人?   他摇头失笑,以前的自己想得实在太理所当然。低下的人总以为高居上位者看不到她们的小动作,哪里知道,不说出来不过是不想理会罢了。高氏与张氏刘氏自以为隐秘的互动,富察氏神情动作中护着肚子的戒备,是想让他联想到福晋容不得她诞下长子还是想让他知道她过去几个月的委屈?   云珠拉过他的手,道:“后宅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理好的。”   “可是我娶你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她莞尔,“哪家的后宅役个磕磕绊绊,我既是你的妻,就有义务给你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家。放心,解决不了不是还有你吗,我不会硬撑的。”   转头对灵枢道:“灵枢,你陪叶嬷嬷到库房挑两匹锦缎、一支人参、一支童子簪给富察格格送去,就说她给爷开枝散叶有功,我赏的。”   “是。”叶嬷嬷随着素问去了。   云珠如今身边共有四位嬷嬷,郭嬷嬷图嬷嬷是陪嫁进宫的,云珠让郭嬷嬷负责乾西二所的人事,这是个培养心腹,清理其他人安放进来眼线钉子的重要位置;图嬷嬷性格严谨,能力不错,云珠就让她总领乾西二所的厨务;叶嬷嬷虽然是她的人,明面上却是皇后乌喇那拉氏调来给她用的,又是雍正放在乾西二所的眼睛,云珠就让她负责乾西二所与皇宫各处的往来事务,方便她传递收集各种消息;尚嬷嬷是熹妃的人,云珠就给她体面,让她负责乾西二所的份例发放。   她屋里的事务则由身边的五个一等宫女素问、灵枢、叔貂、司绮、侍墨五人分理着饮食、内库、衣物针线、书藉笔墨,还差一个名额,打算过些日子再从二等宫女里提一个上来补足。   另外,毓庆宫的总管太监常青也开始兼起乾西二所的事务。分到云珠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冯益,十五岁,长相白皙清秀,看着机灵,一个叫王进保,十三岁,有些憨态,看着言行都是稳妥的,只是不知背后是不是有人。   做为后宅主妇,只是把住了各个方面的管事,出于利益考量,责任连带,她们就会严格管着下面的人免得出事损害了自己的权益,无形中已站在了主妇的一边。所以,身为主妇,行的是阳谋,跟那些侧室小妾玩暗招,那是傻子,白白落人把柄。   “我就怕你心软。”他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对这方面知道的也不多,若不是听多了额娘的诉苦及小时候看过皇额娘的退让与暗底下的谋算,他也不会注意这些。如果他的福晋不是云珠,他更不会去理这些。   云珠含笑不语。她与那起子人无亲无故,心软什么?性命相关时让她亲手杀人她都会干。   没有别人的打扰,上头又免了请安(皇帝一免,皇后熹妃也不敢摆架子),琴棋书画诗酒花,两人着实过了段无忧无虑的甜蜜日子,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感情是培养得越发地融洽深厚。   只毓庆宫里的人越发地焦躁了,不止是住在里面的主子,连底下的管事嬷嬷、太监都是,再等下去,乾西二所的好差事都被定下了,到时哪里还有他们的好去处?!又见大婚以来四阿哥半步也没踏进毓庆宫,渐渐都觉得毓庆宫里的富察氏和高氏是没能为的,态度就有些散漫应付,言里言外,乾西二所的嫡福晋才是正经的女主子,气得富察氏和高氏摔了不少东西,心里暗自记下这个仇不提。   回门(上)   一只掐丝珐琅三足熏炉里淡淡的梅香逸了出来,给烧得暖暖的屋子里添了丝冷香。   高露微拿着匙箸香盒歪在炕边拨拨弄弄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拿起一旁的唐诗看了起来。   “嬷嬷,你说爷大婚几天了?”烦躁地将手中的书扔在炕榻上,秀美的脖子频频伸长了往屋外院子望去,只是心中那企盼了无数回的人影依旧没有出现。   “主子,今天是四阿哥同福晋行妇甯礼的日子。”松嬷嬷给她端了杯红枣杯。   心下微叹,主子只是个没上玉牒的格格,地位甚至比不得毓庆宫西院的那位,与嫡福晋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如果连宠爱都无法占上几分,以后可怎么在这后宫生存下去?要知道嫡福晋虽然身份尊贵,可也没尊贵过皇子去,还能生生阻着不让其她侍妾侍候?!可见,四阿哥是真的将毓庆宫都抛在脑后了!   皇子大婚九日,便要陪同福晋回门。   “她可以有隆重喜庆的婚礼,可以明正言顺地占着爷,可以让爷陪着她回门……我好嫉妒她。”高露微垂下眼睫,抿紧了唇,“嬷嬷,你说,爷是不是将我们都忘了?”除了敬茶那日,接下来的请安她连人都没见到就被福晋身边的嬷嬷打发回来了。   这种不上不下悬在半空中的感觉……   松嬷嬷怕她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忙道:“主子,您也知道皇上很是看重四福晋——”   “是啊。”高露微苦笑,不仅另指了乾西二所做为爷的大婚居所,一迳家具摆设全部让内   务府重新添置,大婚典礼的隆重程度听说可与当年圣祖爷为太子太子妃操办的相比拟,又亲自主持大婚仪式……真真是皇上看重的媳妇,当年的三福晋哪有如此福气待遇?!   她原也不敢与她相比拟,可是,福晋是嫡妻元配她也是爷名正言顺的女人啊,不能不给她们点期盼吧,这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可恨的是,富察氏已经怀了胎,自己的希望还要几年后才可能有……富察氏等得起,她有孩子,不愁爷会忘记她,可自己却不行,无宠无妊,待再多的新人进门,自己的优势都没了……绝对不能让爷忘了她!   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有什么办法呢?她坐直了身子,乾西二所目前插不进手,只能靠外援。外援……除了娘家,还有什么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能支持自己的只有皇后娘娘和熹妃娘娘了,一个是有养育之恩的嫡母,一个是有生育之功的生母,找哪位好?   以自己的身份就是想攀也攀不上……她有些泄气,突地眼睛一亮,再过十来天就是熹妃娘娘的寿辰了,自己不如精心准备一份寿礼,至少在她老人家心里留个好印象,经营得好,不怕她将来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高露微越想越兴奋,嫡福晋再完美又如何,如果她真霸住了爷,熹妃娘娘就第一个不喜,而自己只要有了她的支持,多少能入爷的眼……   “青婀,你去将我那几块灰鼠皮子找出来,我记得箱里还存着匹百蝶织锦缎吧,一起拿过来。”   “主子,您这是——”   高露微嘴角向上弯了弯:“嬷嬷前阵子还提醒我什么来着?”   提醒?松嬷嬷侧头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熹妃娘娘的寿辰?!若能借此机会得到娘娘的喜欢,以后主子在这宫里也能有个依靠,就算不行,至少也不能让娘娘对主子有意见……主子想做什么?”她转身又对青袅道,“你去打听打听,看西院那边准备了什么寿礼,别让人发觉了。”   “是。”青袅应声去了。   青婀抱了几块灰鼠皮子并一匹百蝶织锦缎进来,皮子是弘历赏的,锦缎却是高斌好不容易让她顺带进宫的,不然凭她一个从宫女升上来的格格怎么可能拥有这些好东西,此时为了熹妃的礼物她也顾不得打眼了。   “嬷嬷,我想用这些做件斗篷,你看怎么样?”   料子都不错,主要是时间不多,光这百蝶织锦缎就省了不少绣工,松嬷嬷赞成道:“奴才觉得不错。”   “我来画款式花样,青婀帮我裁剪……”   ******   从上书房出来,弘晈习惯性地望了眼乾西二所的方向,心想,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吧,不知她过得怎么样……四阿哥应该会对她好吧?慢慢地出了宫门,却不由自主地往富察府的方向走。   “主子?”小太监林贵看着不是回府的方向轻喊了一声,脸上有些不安,他是弘晈近身侍候太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也被三爷关照过,要看着主子。   “走吧。”弘晈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即便不能见面,离她近一点也是好的。林贵苦着脸跟了上去,三爷的嘱咐不好办啊,自己什么时候拗得过主子?!   “弘晈?”傅恒走了过来,瞄了眼不远处自己家大门,看着他问:“这么巧?往哪儿去?”   “我额娘喜欢吃惠顺达的蜜饯,走这边比较近。” 弘晈淡淡地回着,“今天不是你姐姐回门的日子吗,你出来做什么?”   记得可真清楚。傅恒提了下手中几个大盒:“就是去惠顺达买的蜜饯,姐姐和嫂嫂们爱吃,我多备点,到时让她带回去……”   弘晈点点头,原来她喜欢吃惠顺达的蜜饯。傅恒对他姐姐可真是不错,连她爱吃的蜜饯点心都亲自出来买。   因着姐姐大婚,傅恒也有一阵子没进宫了,这时见了弘晈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同在上书房读书,弘晈半年多来花在骑射和布库上的时间大大增多,经常与人比赛,人渐渐变得有些刚硬清冷,脾气也大了些,得罪不少侍卫,倒不显得特别针对他了。不过自己渐渐地也少跟他往来凑在一起了,富察家要避嫌,手中权势可谓皇帝之下宗室里无人可比的怡亲王府更要避嫌……对立,是彼此有益的事。   看着弘晈,不知是不是身材窜高了一截的关系,显得有些瘦削,人也黑了不少,冷淡的气质掩去了少年的稚气,看起来倒像十六、七岁的样子。傅恒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如果姐姐没指给四阿哥,他倒是挺喜欢弘晈的,在尚书房一起读书的宗室子弟里,他各方面条件都算得上不错,可惜……无缘就是无缘,想这些也无用,傅恒道:“你快去吧,晚了都让人买光了。”   再让他待这儿可不适合。四阿哥自信自傲却不迟钝,弘晈的心事在上元夜时他多少该有点感觉,若在这儿再见到他,难免心中计较。   富察府还要备宴吧?站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里面的一派喜兴。弘晈举步欲走,忽又停下问道:“四阿哥已经大婚了,你有什么打算?”皇子既已成婚,尚书房就不会再去,更多的是正式领差,傅恒这个伴读也做不久了。   傅恒犹豫了一下:“我家中兄长都是进宫当侍卫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我?”阿玛的身体近年来虽然有些好转,可早年亏损太大,需要好好调养,近来皇上已经开始起用其他的叔伯,阿玛也说他可以卸下一些职权差事……这样一来,他们兄弟就可以担些实差搏个前程,大哥大嫂也不必再整天想着阿玛的爵位,三哥身体不好,七弟(弘晓)八弟(绶恩)他们还年幼,目前能撑起怡亲王府的也只有自己了。“我要到军中去。”他目光坚定下来。   到军中?目光在弘晈身上扫了一下,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弘晈在说笑,因为他是宗室阿哥,不论如何将来也能封个镇国公,所以尚书房里的其他堂兄弟对他功课上的认真态度是很不以为然的——这是傅恒对他印象好的原因,可这半年来他慢慢在骑射及布库上的坚持和进步却令人刮目相看,再联系如今朝中局势,说不定他将来真能闯出一番成就来。   “也好,省得你把宫里的人都得罪光。”傅恒哼道,比起当侍卫,他更想进军中磨练,不过这还得看家中长辈的意思。“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吧,我已经跟徐师傅(徐士林)告别过了。”弘晈唇角微勾,薄薄的阳光下,昔日那个温笑里透着狡黠的少年已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雅中透着英气、眼神黝郁的年轻人,满心筹谋。“弘曣弘暲他们说到时给我送行,我拒了。”   这是让自己也不必去送吧?还是在告诉自己理郡王那边有异动?傅恒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肃然道:“多保重。”   他这几年跟四阿哥亲近,弘皙的心态及暗地里针对四阿哥的一些小动作更是亲身体会,却跟弘历一样无法将之摆上台面。一来,弘皙为先帝废太子之后,先帝与当今对他们向来优容,也是这几年来当今与宗室关系缓和的一个象征;二来,弘皙所谋根本不可能成功,圣祖爷的时代过去了,当今帝位渐渐稳固,大张旗鼓与他计较反而失了身份;三来,以当今对宗室的打击防范,理郡王的事他哪可能不清楚,不清理那是时机未到——其实若再开刀,没有铁证,只会加剧皇帝与宗室的矛盾。   只是这半年来朝野风云变幻,形势大为不同,皇帝依然大力推行新政、革除贪弊陈腐,施政手腕却渐渐趋于缓和,上下政通人和。对宗室的宽仁,启用,不代表皇帝就会放心,不过是“一忍支百勇、一静制百动”罢了。   弘晈盯着他看,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中逸出一丝笑意,他向来佩服傅恒,知道他文韬武略皆精,脑子灵活为人又低调稳妥,是个成竹在胸的。有富察家有他做云珠的倚靠,自己可以放心……看在这些个上面,四阿哥也不会对她不好的,何况她那么好的最值得人去爱的女子。   摆了下手,他带着林贵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原先还想着再见一面的心思都去了。   这个弘晈,变化好大。   傅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会儿,转身往府里走去。每走一步,他的目光便更坚定,为了姐姐,为了富察家,他也要更加努力。   回门(下)   弘历细心地扶着云珠下了马车,回头一见府门前李荣保和瓜尔佳氏领前,傅广成傅清傅文等十来个儿子、媳妇、孙子一排非地站在后头,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和云珠,大冷天的还觉得额际有些冒汗,跟上次放初定一样,压力好大!   李荣保晚了眼从下了马车就眼眸微润的女儿,见她一身皇子福晋冬季吉服,神态清雅安然,眼底无忧,心中大定,又见四阿哥眼角时时关注,知道他们两个琴瑟和谐,很是高兴。瞅了眼双手捏着帕子蠢蠢欲动的妻子,行礼道:“给四阿哥请安。”   “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弘历侧开身子避了这一礼,又双手合起朝李荣保夫妇等微躬身行了个晚辈礼,李荣保夫妇含笑受了,傅广成等人却侧身避开。   “天冷,先进府吧。”李荣保抨着须道。   “大人先请。”   一路积雪什么都清扫得很干净,花木盆栽也是修剪得极精神,往来下人个个面带喜色,除请安外,规矩无声。   进了大厅,暖气扑面,灵枢便帮云珠身上的大红羽缎银狐翻毛斗篷解了下来,瓜尔佳氏忙让人端上热茶。弘历微笑地映了眼被瓜尔佳氏并舒穆禄氏马佳氏等人团团围着的云珠,见她低声不知回了什么话,玉靥粉红,眼波流转,眉眼弯弯地,也不由跟着会心一笑,直到她们进了后院,这才收回了眼神。   这一回神,立即发觉几位妻舅眼神古怪,脸上隐现笑意,顿时脸上一阵火辣,原来自己手上端着茶盏半天没动……   “咳。”他轻咳了一声,低头喝了口茶,幽幽的清香里带着微微的甘苦。   李荣保眼神一扫,示意儿子收敛点,见弘历将茶盏放下,便开始交谈起来,李荣保问了几句生活上的安排,不好多说,便道:“云珠不懂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要多多担待。”   弘历连忙正色表示绝对没有,云珠很好。   于是李荣保又开始有意无意聊起儿女幼时的一些趣事,内含云珠的一些爱好、兴趣等等。   论才干李荣保是比不上自己的二哥马齐,不过内里的精明却是一点也不逊色,否则他也不能将儿女个个教养得这么出色,只是李荣保表面上给人端方的印象更多些。他看得出弘历听得很专注,不似做假,便同几个儿子挑着云珠小时候的趣事讲了几件,其中有可爱的糗事,也有浪漫诗意的活动,别出心裁的主意……努力营造富察家温馨有趣的家庭生活,听得弘历兴味十足,觉得富察家不像别的高门大族,嫡庶森严无情,生活规矩刻板,守礼又有人情味,对富察家开始有了亲近感。   当然,因为大婚,四阿哥这些日子没上朝,李荣保免不了提点几句近日朝中发生的事,例如皇帝下令田文镜主理,山东巡抚、布政使协同清察山东粮仓的亏空,还有河南知府、直隶州不少官员的离任……   弘历发现,自己这个岳丈不仅在治理军务上有一套,在政治上的见解也很是敏锐独到。这样的人却甘于一个闲职,可见对其来讲,家人的健康安乐更甚于权势地位,不是有野心的。富察家的家风果然如皇父所言,不错!   就这样,话匣一打开,彼此就越谈越融洽,慢慢的也就熟悉起来,有了认同感。   李荣保还是有些了解雍正的性子的,爱之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爱憎强烈,对信任的人不吝给予权势恩宠,而从小儿子的口中,也大可推出四阿哥的性子,喜欢的人和物就怎么都好,不喜欢的,看不上是一回事,还会无视。这样的人,若是普通的身份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是大清的主子,是君!做为臣子、奴才,他不怕富察一族没有恩赏,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侄子们的才干很有自信,他怕的是帝王的猜忌、离心,所以只有努力让皇帝、四阿哥对富察家产生家人一样的感情,彼此熟悉起来,才能绝了以后可能出现的祸患!   瓜尔佳氏等人拉着云珠到后院,上下打量够了,才开始问起宫里的生活,知道过得不错,不过皇后熹妃的态度有些怪异时,沉默了半晌。   “熹妃娘娘能走到今日按理不是个忍不住的人啊。”瓜尔佳氏皱着眉,有些不喜她为难自己的女儿,哪有大婚头一天就提醒媳妇安置儿子妾侍的?   “熹妃娘娘估计是怕四阿哥太过爱护姑奶奶吧。”舒穆禄氏和马佳氏对视了一眼,轻喟道。她们的丈夫不是嫡子,却自幼被嫡母教养长大,做为生母的刘佳氏和赫宜氏背地里自然要对媳妇多多敲打,一方面宣示自己才是她们丈夫的生母也是她们的婆婆,一方面也怕儿子忘了她们。   “额娘别担心,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好好供着敬着就是了。”云珠安慰道。她要讨一个人的欢心有什么难的,只是不想费那个工夫罢。钮枯禄氏,早晚都会碍了她的路的,她有这个预感。   “你也别太大意。”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再过十几天就是熹妃的寿辰了,好歹是四阿哥的亲生额娘,你可备好了寿礼?”   “大婚前就备好了。”她可不是个临阵磨枪的人。   “说到礼,姑奶奶这次回门备的礼也太厚了!”傅文的妻子钮枯禄氏笑着转开话题,熹妃是她连了宗的族姑,她为难云珠她也尴尬。   云珠安抚地朝这位嫡亲嫂嫂笑了笑,道:“大部份是皇阿玛交待皇额娘备的,说家里给女儿的陪嫁太多,要补些回来呢。”   瓜尔佳氏接过儿媳递来的礼单,见上面珊瑚盆景、蜜腊屏雕、玻璃、玳瑁、南珠、各种皮子、多啰呢、蟒缎、倭缎、三梭缎、蜀锦、云锦……还有各种人参、灵芝等药材,整整四大车。   确实有点太多了。瓜尔佳氏还记着那个牛痘的事,想着皇上不会是变着法子奖赏自家吧?   反正也不能去问。就对云珠道:“你的嫁妆还有许多放在家里呢,等回宫里的时候一起带进去吧。”多少车子一起载进宫里,省得皇后和熹妃觉得皇上四阿哥太过看重女儿,心存不满。   “额娘——”出来时几大车,回去再拉几大车……一想到这种情景云珠脑门就刷下一排黑线,她大婚时不仅家里妆奁备得多,连添妆收得都快顶上嫁妆的数了。族里的,外祖家的,还有堂姐族姐中嫁出去的……都不是小户人家。“让人看到会说我总是从娘家拉东西的。”   头疼,这么多东西,还有自个儿房里的,真拉进皇宫得多少车啊?这还有一些被自己收进空间里的。   “本来就是你的,早晚得拉走,谁爱说谁说。”马佳氏不以为然地说道,也没规矩说回门日不准从娘家带东西不是?!她们妯娌几个看着虽然羡慕却不眼红,一来云珠是嫡出,又是嫁进皇家,嫁妆多些是正理,别人的添妆更是云珠自己的福缘好,争也争不来;二来,云珠不是小气的,以往就是个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关心侄子的,将来靠她的地方还多着,5没必要为着眼前的小利而生了龃龉。   “你这性子!”瓜尔佳氏笑着摇了下头。   晚膳按规矩富察府得设宴款待两位新人,不过难得全家一起用膳,以后更是难得出宫探望家人,云珠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其他也有不少菜色是她指挥着做的,吃得弘历又是尽兴又是心酸。   不是捧场,云珠厨艺是好,可亲手做得最多的却是粥,其他的也不过一两样菜,大婚九日,还未这么大张旗鼓地一下子做这么多。果然是孝顺父母,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夫君还没排上位子呢。   ——他不知道,他能吃得上粥还是托了雍正爷的福,若不是为了将雍正的身体调理得好些,她还不想做呢。不过,他吃的粥香虽香,与云珠呈给雍正的却不一样,料不同。历史上的乾隆本来就活得够久了,她可不想让他变成老妖怪。   用完了晚膳,云珠带着他参观了自己的辛夷坞,想着反正己经有一大堆东西要打包带回宫里了,便让人将自己以前培育的玉兰盆栽也一盆盆地抬上马车一起运进宫。   弘历看得直摇头:“喜欢的话让宫里灵植园的太监给你培植一些就是。”   “你知道什么,”云珠笑睇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到一盆蔫蔫的玉兰苗前,道:“这是我新培育出来的玉堂春,它的花果对女人有极好的美容效果,但是,这有个前提,得是我亲手培植,别的人种出来的玉兰花,别的也罢了,那果子大慨是不能吃的。”   弘历开始有些疑惑,慢慢地眼底透出震惊之色,“真的?”   大婚这么多天,别的就算了,云珠完美的娇躯实在令他爱不释手,自认很是了解的,每到动情时,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玉兰香便会随着她的情绪发生变化,清逸、芬郁、清甜、醇美……有时清晰,有时飘渺,变化多端极是有趣。他以为不过是天生丽质,得天独厚,难不成她还真跟玉兰花有什么神秘机缘?!   一时之间面色有些古怪。   云珠嗔道:“我还能骗你?!”只是真正有效果的是她空问里的玉兰果,外面这些……掩人耳目用的,不过因为种籽是从空间里得来的,也吃不死人,好处也有那么点,但量要大才行。   “那就搬回去,这点小事有什么为难的,你喜欢的话在宫里种一大片玉兰都行。”   “种花是要用心的,你对它好不好,它是知道。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照顾一大片。”她抿嘴笑应着,吩咐下人注意别磕着花,要注意保暖,别冻坏了它们。   宫里的女人喜欢花草的不少,皇额娘喜欢牡丹,以前敦肃皇贵妃喜欢水仙,额娘喜欢梅花,耿母妃对花不是很上心,若真要说出一样喜欢的那就是菊花……可她们也不过是扔给下人去栽种,最多过问两句,待时节到了让人搬几盆到自己房里摆放观赏。   哪里像云珠这般,对待自己喜欢的事物专心致志周到无比……弘历突然有些羡慕起她细心呵护着的玉兰盆花来,什么时候,她才能将自己放在心上呢?   万象更新辞旧岁(上)   四阿哥同四福晋行妇甯礼回来又带着十几车东西的话题又在宫里热了好一阵,熹妃听到那话里话外说着富察家不亏是高门望族时就有些不自在。媳妇出身高对儿子来说是助力,可对婆婆来讲,却不好弹压。尤其这媳妇还得自己夫君和儿子的喜欢,这让从来便不受宠的她心气儿更不顺。   不过,难受的也不只自己一个,皇后眼看着娘家年青一代里没个能支撑门户托起家族兴盛的男丁再对比富察家,很不是滋味儿罢?   熹妃勾唇谑笑,自己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二十几年了,慢慢地,也轮到她在自己面前敛了尊贵傲气,轮到她的家族伏低下去……皇后嫡妻又如何,没有儿子啊。以为自己不知道她跟皇上求了恩典,要在下届选秀塞个乌喇那拉家的秀女给弘历做侧福晋么?塞吧,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嫡母能不能活到成为母后皇太后的那天。   儿子的后院……   “主子,四阿哥四福晋来给您贺寿了。”秦嬷嬷进来禀道,脸上喜气洋洋的。   “快让他们进来。”熹妃坐直了身体,笑道。皇帝素来俭省重规矩,今年皇后的千秋节没有大办,便只允她在内廷设筵宴,邀请交好的嫔妃乐一乐便是。   虽然寿宴没能大办,不过皇帝一早就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有:   金镶玉如意一对,攒珠累丝金凤头簪一对,一笔寿字簪一对,五蝠捧寿簪一对,百子千孙闹春金簪一对,喜鹊登梅簪一对,东珠八颗,翡翠扁方一对,翡翠手镯一对,赤金绞丝东珠镯一对,碧玺手串一对,蟒缎十匹,云锦八匹,绸缎二十匹。   这样的赏赐已经十分丰厚,更别说还是苏培盛亲自送过来的,熹妃自觉在后宫长了不少脸面,便也将自己三十五岁寿辰不能大办的遗憾去了大半。   一会儿,弘历和云珠已带着两个格格进来。弘历身着藏青色绣金如意云纹镶黑貂毛边素锦长袍,腰系黄绦羊脂白玉环,脚踏鹿皮长靴,头戴黑貂暖帽,指上戴着玉版指,更衬得肤色白皙,气质尊贵。云珠梳着小两把子头,头上除了两朵由指头大小颗颗圆润饱满的南珠串成的缀羽珠花别无他饰,耳上戴着南珠耳坠,一身如意襟式杏黄色银线描绣芙蓉花样旗袍,手腕戴了对羊脂白玉手镯,显得清雅尊贵,灵气逼人。   “儿子(媳妇)给额娘请安,祝额娘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两人走到熹妃跟前端颜行叩拜礼。   “好,快起来。”撇开自己复杂的心思,眼前两人确实是一对难得的璧人,男俊女雅,同样地气质尊贵。熹妃想到这点,又高兴了,宫中哪个嫔妃比得上自己有福气啊。儿孙福,自己正是开始享受的时候。   “额娘,富察格格和高格格早跟媳妇讲了,今日定要来给您叩个头……媳妇想着这也是她们的孝心,便跟爷商量了一下,带她们来了。”   “婢妾富察氏(高氏)给熹妃娘娘请安,恭祝娘娘花灿金萱、璇阁长春。”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同时跪下叩拜。   “有心了,起来吧。”熹妃眼睛在芙灵阿的身子上盘了一圈后对她道,“有了身子就好好养着,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是最好的孝心了。”   芙灵阿羞赧地低下头:“婢妾身体好着呢,有娘娘和爷的关心,福晋更请了孙太医给婢妾诊脉,孙太医说母体胎儿都很健康,还给婢妾说了不少饮食上的忌讳……这样若还不好,可没天理了。”   熹妃直点头,瞅了眼一旁含笑不语的云珠道:“你们福晋是个贤惠的,我放心。”儿子近来壮实了不少,看来云珠也是用了心照顾的,她满意地想道。   “额娘,今天是您的千秋之喜,儿子和云珠给您准备了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弘历拍了下手,两个小太监抬着尊一尺来高的白檀木立体圆雕观音像,雕工自然流畅,隐然将观世音那种无瑕飘逸的美、佛法无言的慈悲融合呈现。   熹妃因雍正皇帝喜佛,自进了宫也开始慢慢地念起佛来,此时见弘历送了这么一尊木雕观音佛来心知不是凡品,高兴地走了下来,左看右看,闻着一股清逸的檀木香味,道:“是白檀木雕的吧?雕得真好。嗯,我很喜欢。”是一整块的白檀木呢,极难得了,想想别的人送什么玉的金的,哪比得上这个白檀的稀有。   “额娘喜欢就是儿子的孝心到了。”   弘历故作舒了口气的模样惹来熹妃的笑瞪,“我还能不知道我儿的孝心?原也不在这些个上头,你送什么额娘都高兴,以后可别为了讨额娘高兴就去搜寻这些稀罕之物……”越说越有些担心,皇帝可最是不喜这些作派的。   “额娘不必担心,从木料到找师傅雕塑都是儿子一手经办的。”他才开始正式办差,别说收受贿赂了,就是底下属人的年节孝敬,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心里也是清楚的——从这些里也能看清底下人的行事心性。   “那就好。”虽然大有把握皇上看重弘历,可毕竟底下还有弘昼、福惠在,她可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走上先皇废太子的老路。   “额娘,媳妇也亲手给您做了件斗篷做寿礼,您也看看喜不喜欢?”云珠一示意,素问端着盖着红绸的方盘走上前,云珠接过,嗬,还挺重的。   斗篷?高露微听到这话,脸一凝。她只防着富察氏竟忘了嫡福晋了,没想到她也备了件斗篷做寿礼,那自己做的还拿不拿出来?可别讨了这个欢心却得罪了那个。熹妃的支持是很重要,可自己一个格格还是要在嫡福晋手下讨生活的……   不过是件斗篷。熹妃走到座上,朝秦嬷嬷颔了下首。秦嬷嬷上前接过,呈上前。熹妃揭开红绸,毛色鲜润明亮的棕褐色貂皮赫然入目。   瞧它叠放的高度,可不像够做一件斗篷的量。熹妃拿起皮子,只觉得那毛入手极为厚实软滑,抖开一看,不止是她连秦嬷嬷都“咦”了一声,问道:“四福晋,这、这是斗篷?”看着就是块长条件毛毯,柔软的豆绿素绸里子,长的一边尾端用暗金色穗子编了两个圈,前端则系了两个拇指大小的绿宝石,而临着这边的毛皮有两道棕红色的毛直直划过。   “这是短斗篷,天不太冷的时候外面穿屋里穿都可以。”云珠浅笑着上前,拿过斗篷,细心地帮熹妃围搭在肩上,系上扣子。   “哎,这、可真让人眼前一亮。”秦嬷嬷没想到看着简单到不行的毛皮块子搭到主子身上竟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整个人看起来竟高贵了不少。   熹妃今日穿的是秋色色妃子喜服,衬着这棕褐色的貂皮斗篷刚好。弘历第一次见这斗篷,也跟着点头道:“果然好看。”   伶俐的大宫女早端来了镜子供熹妃观看,只见镜子里的自己披着这件只到臂肘处的斗篷果然大气尊贵了许多,跟平常冬雪天穿出去的长斗篷效果截然不同,不禁看了又看,一时舍不得脱下来。   “额娘,还可以反着穿呢。”   “哦?”熹妃闻言让大宫女春兰帮着脱了下来,反过来一看,斗篷的毛皮与豆绿色缎面衔接得不见线缝不说,上面还绣了踏雪寻梅花样,同样披在肩上,周边还卷出一圈棕褐色毛边,看着又是一种清雅俏丽风格。   “四福晋真是用了心思的,奴才看,再没比这斗篷更衬出主子的风采的,好看极了。”秦嬷嬷赞道。屋子里的其她宫女嬷嬷也跟着称赞不已,这样别出心裁的斗篷可真真没见过。只有高露微,脸色黯淡,心中苦涩无比。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跟这个一比,黯然失色是肯定的了。   “额娘喜欢媳妇就放心了。”   “喜欢喜欢,你费心了。”熹妃得了件这样的斗篷也欣喜异常,想着待会儿其她嫔妃来了,该怎么艳羡自己呢。   弘历得意地拉着熹妃的手道:“额娘你看儿子身上穿的这套,也是你儿媳妇做的呢。”   云珠黑线!这人,昨晚拿到这身衣袍后立马穿上照了大半晚镜子臭美不够,还得瑟到外面了!   “真的?”熹妃配合地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合身,做得也精细,用心了。”看来这个媳妇出身虽高,对儿子服侍还是很周到尽心。对云珠的态度和缓了不少。   芙灵阿和高露微看着这一幕都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仿佛自己是外人一般。偷偷瞧了嫡福晋给熹妃娘娘和四阿哥做的斗篷袍服,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合身,很出色。   芙灵阿不甘地开口道:“娘娘寿辰,婢妾没什么好礼,只亲自做了两双绣花鞋、两双江绸绫袜,娘娘别嫌弃……”   熹妃含笑着让春兰去接过鞋子跟绫袜,道:“有了身子就好好养,仔细伤了眼睛,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以后切不可如此。”   “是。”芙灵阿甜笑着应了一声,手抚着肚子,脸上满是幸福。   高露微咬牙,不得已,只得跟着呈上自己的贺礼:“奴婢也给娘娘做了件斗篷……”不能跟嫡福晋比,也不能说“娘娘不嫌充”毕竟已有“美”在前了,“婢妾笨拙,做得不好。”眼有些红,脸上尽是惭愧。   “拿来我看看。”   这是一件百蝶织锦缎面灰鼠里连帽斗篷,做工精致,难得的是那缎子光泽柔亮,蝴蝶色彩鲜活艳丽,栩栩如生,就是宫里嫔妃也是难得的。熹妃瞟了眼态度谦卑的高露微,微眯了下眼,想起她父亲正是管着苏州织造的高斌,这次回京述职,以皇帝对他的看重想必又要高升。笑容可掬地对她道:“哪里笨拙了,这斗篷很合我用。”   心里却有些膈应。云珠也就罢了,她是嫡福晋,容貌虽然清雅如兰,却天生有股清辉磊落的气质,并不会让她联想到逝世不过两年的敦肃皇贵妃年氏。高氏虽然才情、气质、出身上不能与年氏比,可也不差了,她父亲又跟当年的年羹尧一样得到皇帝重用,本身又只是个格格,却已想着跟嫡福晋耍手段争宠,这百蝶织锦缎可不是在提醒自己提醒弘历么?!   ——要说年氏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可光她娘家的煊盛得势及她在后宅中的受宠,儿女一个一个地生(虽然都没站住),就已令当年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不得不避其锋头,钮祜禄氏就更别说了。   这种憋屈,是很难明言的。   偏偏自已没能给儿子一个有助力的舅家,一日未能继承大统自己就得拢着她们,不好摆脸色,免得损了儿子朝堂上的势力。   高露微自以为应对得体,没有瞧见弘历莫测高深的眼神,云珠唇角微勾的浅笑,富察.芙灵阿的得意,不知自己想讨好熹妃却反遭了厌。   万象更新辞旧岁(中)   须臾,裕嫔懋嫔宁贵人等前来贺寿,弘历自回了乾清宫养心殿办差,云珠做为儿媳妇自然要留在永寿宫帮着打理寿筵,芙灵阿和高露微则身份不够,拿着熹妃赏的吃食糕点也退回了毓庆宫。   “姐姐身上这件……衣裳可真好看,衬得姐姐整个人都亮堂了。”裕嫔看着熹妃身上穿的斗篷,啧啧称赞,“赶明儿臣妾也叫人做一件来穿。”   宁贵人武氏含笑道:“没想到皮子还能这样穿的,看着褂子不像褂子,马甲又不像马甲的,倒有些像披领……不知该怎么个称呼法?”向来只有皇太后和皇后、皇贵妃的冬朝袍用明黄色,披领和袖均用石青,肩的上下均加缘,并有金龙、行龙、正龙以及八宝平水等图案绣文。   等闲嫔妃命妇谁敢用披领?!   熹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亮光,淡笑道:“这是云珠给本宫做的短斗篷,可在室内穿也可在室外穿,可不是什么披领。”   “短斗篷,可不正是斗篷去了一大截的模样……还是姐姐有眼光,选秀时就一眼看中了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儿媳妇。”裕嫔眼睛闪了闪,将话题扯开,“臣妾可还记得当初那个双鲤鱼香囊呢。”   “呵,吴扎库氏的女红在秀女里可是一等一的,谁不知道?放心吧,将来也跑不了你儿媳妇孝敬。”   两人言笑晏晏,不知有意无意,略过了武氏眼底的那丝不甘与黯然。没有儿女,在这皇宫里什么也不是,皇上又不是个肯分爱宠顾念后宫的。   皇后乌喇那拉氏固然母仪天下不可侵犯,可论风头之盛,这皇宫里除了熹妃裕嫔还有何人?齐妃李氏?早成了昨日黄花,膝下所出儿女无一存活。余者,或是出于品级高低或是出于日后生存计,都不得不奉承她们。   武氏念及此,心中一阵悲苦,自己若不是初进潜邸侍奉时太过大意,也不会被人害得落胎难以再孕,只是到底是谁,是谁害得自已……清门自处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放不下昔日的那点执念,也罢,知道是谁又如何,皇上也不会允许自己揭露这些内宅丑事,让自己报复,否则自己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握着那些蛛丝马迹却查不出背后那人。可是,要让自己匍匐在她们脚下祈求生存,那是妄想,等皇上大行,自己也会随之而去,不然,走在他前面也好……   心思这么一定,她更加淡然了。   进宴前,皇后派人赏了寿礼。即便她生了个好儿子,皇帝日渐给予她尊荣,熹妃在众人面前也不得不领赏谢恩。   紧接着,黯然避居钟粹宫的齐妃也送来了贺礼。同是妃子品级,熹妃也不得不答谢。   皇帝的嫔妃真的挺少的,皇后之下皇贵妃年氏已逝,贵妃位空置,妃位只齐妃熹妃两人,嫔位只裕嫔懋嫔氏两人,贵人只武氏安氏两人,常在有郭氏张氏两人。以上为潜邸就侍奉的老人,而新选进宫的,只有被封了海贵人的尹氏和封了答应的苏氏。   云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些女人,觉得无论是皇后乌喇那拉氏或是熹妃钮祜禄氏、裕嫔耿氏甚至是黯然避居钟粹宫的齐妃,都不是简单的女人,内宅中的恩怨争斗走到现在,有时运的偏帮有机缘的巧合,但更多的是她们的性格中的精明、软弱使得她们或退让或取舍地得到现在的成果。   熹妃固然隐忍,不露声色,裕嫔固然选择了站在熹妃身边,可眼见她敛去光华恭谢皇后的赏赐眼底也不是没有讥讽,武氏就更妙了,时不时地在她们之间暗讽挑拨两句,却又一副清静自守规避麻烦的模样……   至于懋嫔宋氏却跟她在钟粹宫见到的齐妃李氏差不多了,年老色衰,无爱无宠,无儿无女,哀莫大于心死,是没半点鲜活之气了。   只有新人,还蓄势待发。   要给熹妃添堵,除了身份地位,就只有新人跟皇帝的子嗣了,自己要不要出手呢?嗯,皇帝身体渐渐康健,除了后来的谦嫔刘氏会给他生下皇十子弘瞻,说不定还真会再出几个皇子来的……呵呵,如果又有满人血统的嫔妃皇子出现,熹妃要怎么办呢?   云珠觉得自己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了。不过就算她们出现,也对弘历产生不了威胁,只会令他更用功更诚惶诚恐地办差,有压力才有动力嘛,至于熹妃,有宫斗有宫务忙着,想必不会太关心儿子后宅的,就算关心也没精力管。   筵宴开始前五阿哥弘昼跟八阿哥福惠带着寿礼过来恭贺。   熹妃很是和蔼地让他们起来,拉着弘昼说了一会儿话,弘昼养在她跟前好几年,只要他不跟弘历争帝位,她对他还是很疼爱的,笑笑骂骂,对他比对弘历还亲近。   被冷在一旁的福惠对这种母慈子孝的情景倒不怎么羡慕,乖巧地站在一旁,苍白的小脸和单薄的身子让人见了心生怜惜,却无上人前与他说话。武氏心想,年氏好不容易保下的这个儿子自她死后便成了无枝可依的雏鸟,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成年,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皇宫,可怜人何其多,谁也没办法挣开这桎梏……谁又真有那菩萨心肠多管闲事?她跟年氏,早年为了争宠相互下绊子、陷害、为难的事也没少做。   再者,皇八子福惠身份高,除了皇后哪个嫔妃有资格管教他?!   也不是没有嫔妃打过这个主意,只是权衡了一番后还是放弃。以他三天两头生病的身子只怕活不到成年,还可能得罪皇后跟熹妃,太划不来了。   只是皇帝的嫔妃可以对他无视,云珠却不行。只不过是个身体弱年纪小的阿哥,对弘历没有一丝威胁,关爱他只会让皇帝觉得她友爱手足,而如果跟其她人一样轻忽无视,那就不是嫔妃们的避嫌而是她冷漠、势利、无情了。   “八弟。”云珠给福惠端来了点心和热汤,见他瞧见自己时露出小小的笑容,心中微动,“来,先喝点热汤吃块点心,刚从上书房回来么?”   福惠摇了摇头,喝了口汤,入口鲜美,滑入胸腹暖暖的:“阿玛让我这阵子不用每天早早去上书房读书,在屋里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就好。”   “天气也冷了些,出来可有多添件衣服?”云珠看了眼他枣红色的皇子常服,微蹙了下眉,做为冬袍好像薄了些。   福惠一愣,随即笑开:“嗯,小禄子有给我带斗篷的。”   云珠点了点头,“待会儿四嫂给你端碗粥,你多吃点。”都快八岁了,看着却没比明亮大多少。   “好。”   ……   进了腊月,皇宫里开始热闹起来。   从腊月初一起,皇宫里就开始准备过年了,诸如大扫除、备鞭炮、花灯及各种各样新年常用的饽饽点心、压岁用的压岁钱,还有供品,添置新衣、更换陈设……等事无巨细。好在云珠只需操心乾西二所和毓庆宫这两块地儿,而乾西二所又是新居,有郭嬷嬷和素问灵枢她们在不用她操心。   毓庆宫云珠亲自过去了一趟,虽然年后就要搬到乾西二所,可毕竟现在还住着弘历的两个格格两个侍妾,对着所有的奴才她该说的说该赏的赏,完了让叶嬷嬷和尚嬷嬷主持这里的事务。   高露微不敢有违地交出宫务大权,一来她已经知道尚嬷嬷叶嬷嬷是熹妃皇后的人,二来,这本是嫡福晋的工作,临近新春上下各处都盯着,规矩之严不比平时,再将宫务交给格格侍妾打理就说不过去了。   腊八之后,年味愈发浓了。钦天监选择了吉日“封印”后,宫里在交泰殿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对着供案上摆设的酒果、香烛,皇帝拈香行礼,官理御玺的官员捧着宝印出殿,到乾清宫门外进行洗拭,再捧入殿内加以封贮,等来年正月,再择吉日开封。之后,各地停止办公,开始庆祝新年。   与“封印”仪式不同,腊月二十三的小年祭灶仪式,云珠参加了。   祭灶神的仪式是在后三宫之一的坤宁宫举行。坤宁宫平面呈长方形,重檐庑殿顶,明代时是皇后的寝宫,清顺治十二年时进行了改建,殿内东侧两间隔出为暖阁,作为居住的寝室,殿内西侧四间设南、北、西三面炕,作为萨满教祭神的场所。祭灶神的仪式就在殿内西侧厅举行,设供案、奉神牌、备香烛、摆供品。   与民间女子不祭灶王爷的习俗不同,大清皇宫祭灶是皇帝先到坤宁宫的佛像前、神龛前、灶神前拈香行礼。等皇帝礼毕回宫后,皇后再行祭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新年一些皇后出席的筵宴祭仪雍正都令她带着云珠,所以云珠有幸观赏到了这些。她甚至无聊地数了数供案上的供品,总共有三十三种。   转天,宫中上了天灯和万寿灯,灯火辉煌通宵达旦。   腊月二十六,各宫挂出了准备好的春联、门神和宫训图,一派喜气。接下来除夕夜的前几天里,宫里还要由喇嘛主持“得禄”、“打鬼”等传统的祭祀仪式。那些萨满、喇嘛见了云珠对她态度都意外地恭敬,弄得她也差点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了……好在她装傻的功夫一流,自己含笑不动,别人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皇帝要到太庙祭祖迎接新年到来。这一年的新春,弘历也被抓丁参与了很多仪式活动。   除夕,是真正庆典的开始。凌晨寅时左右,皇帝就得起床到宫殿各处拈香行礼,鞭炮声中邀请各处神佛来宫里过年。并在行走过之处撒上芝麻桔杆“踩岁”取“步步高”的吉祥和辞旧岁的寓意。   午刻,皇帝到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举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   宴饮结束后,宫里还要举行皇帝的家宴,本来如果皇太后健在的话帝后宫眷也要分别诣太后宫行辞岁礼,吃煮饽饽的……现在,省了。不过皇后领宫眷到养心殿给皇帝辞岁礼及宫眷们到景仁宫给皇后行辞岁礼还是要的。   万象更新辞旧岁(下)   弘历一大早就随着皇帝到宫殿各处邀请神佛及“踩岁”,完了又与弘昼一同到保和殿招呼来朝的外藩使臣及蒙古王公,忙得脚不着地。云珠也早早换上了皇子福晋吉服,随着皇后到养心殿给皇帝行辞岁礼,后又到景仁同给皇后行辞岁礼,最后熹妃的永寿宫及齐妃的钟粹宫也不能错过……大半天下来,也是累得不行。   到了午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她想了想,亲自到小厨房看了看。年底,各地进贡的东西很多,特别是各种食材,乾西二所发下来的份例及雍正赏赐下来的积了不少,连新鲜的鲍鱼鱿鱼花壳等海鲜水产都有。   “叶嬷嬷,你挑一些给毓庆宫送去,按份例发给她们,也给富察格格身边的人提一声,她手上有孕妇忌食单子,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心里有数,让她自己做主。”   “奴才知道了。”叶嬷嬷躬声答了一声,吩咐了几下宫女苏拉将东西装好,抬往毓庆宫。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煮点粥吃。”   “福晋,还是奴才们给您帮下手吧。”图嬷嬷等人说道,“给您看个火也行啊。”   “也好。”她确实不想事事亲为,太累了。也不是她体力不行,只是又顶着一身繁复的服饰,在宫里转来转去叩拜不停,令人厌烦。“先挑二十个鲍鱼洗净、切丝吧。”   鲍鱼粥清润爽口,鲜香无比。云珠佯装从荷包里掏出——实际是从空间里摘出,将青色玉兰果的壳捏碎,乳白色的果汁滴到粥里,搅拌了几下,顿时,那喷鼻的香气更加醇郁了些。拿来小碗盛了点,试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   拿来大概能盛三碗左右的瓷盅两个,云珠各装了八成满,喊来素问灵枢并冯益王进保道:“你们几个将这两个食盒给皇阿玛和四阿哥送去,这个绘松鹿图的呈给皇阿玛,这个绘青竹图的给四阿哥,等等,”云珠转头问郭嬷嬷,“保和殿里除了皇阿玛和爷,还有谁在那里?”   郭嬷嬷明白她的话意,答道:“怡亲王、五阿哥等都在。”   云珠看着还有大半锅的粥,道:“冯益和王进保一起将这锅粥端去吧。你们去的时候先找一下苏总管,他自会安排。”   “是。”几人应声去了。   “嬷嬷,咱们再煮一锅吧,大家都累了,到时也吃点。”云珠说道。   郭嬷嬷和图嬷嬷欣喜地应了。她们是富察家的老人,知道云珠自己栽培的玉兰花结的果子是调味圣品,等闲是难以吃到的。   几人又合力煮了一大锅出来,云珠自己吃了两碗回屋歇息准备应付晚间的家宴,而郭嬷嬷图嬷嬷等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一人分吃了一碗粥,只觉得鲜香无比,只恨人多粥少。就连尚嬷嬷,端着粥时觉得不过一碗香些的粥,心中颇不以为然,可粥一入口,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四福晋,这手艺,连御厨都比不上,难怪敢送到御前去呢。   那边保和殿的筵宴一结束,东西没用多少,却喝了不少的雍正带着两个儿子和怡亲王允祥、庄亲王允禄、履郡王允祹、果郡王允礼等几人回到乾清宫喝醒酒汤。不一会儿,苏培盛就进来禀道:“皇上,四福晋派人送来鲍鱼粥。”   雍正一喜:“好啊,快让他们端上来,肚子正有些饿。”筵宴上的佳肴也并不是没有好的,只是大冷天里吃冷硬了的食物总是没什么胃口,再者,主要是与外藩使臣、蒙古王公们一起庆贺,皇家体统规矩礼仪都要顾,能吃多少东西?这种筵宴做为皇帝都是在进宴前吃东西垫肚子的。   素问灵枢几人进来,众人不由有些愕然,居然还端了个大锅来。雍正哈哈笑道:“看来朕这个儿媳妇细心得连几位皇叔都顾到了。”   苏培盛例行试吃了小半碗粥,就被皇帝挥退到一边。云珠心细,这粥是她亲自煮的,送粥的又是她身边的人,还会有什么问题?!他吃过几次她煮的粥,觉出是养生圣品,让人查了后知道是她培养的玉兰果带来的效用,再想起她制的玉兰花茶,虽然心中惊疑,却也没再究查下去。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怀璧之罪的道理?敢拿出来给自己和十三用那是秉着忠孝之心,相信自己才会如此,自己再去做那掠夺的小人岂不辜负了这番情义?!   雍正性子素来是你给我一分我还你十分的人,也许表面对你严厉要求,却真真是秉着为你好为你着想的角度去施为的,无愧于心。云珠的这种不掩藏不解释的行为,着实让他欢喜欣赏,便也让宫里的耳目时时看顾着她。   不过玉兰花跟玉兰果有这样的效用他还是很感兴趣的,便让太医院的孙太医暗地里实验了一番。结果很明显,普通的玉兰花也许有些药效,却没有她拿出来的那种对人体补益大,更别说是玉兰果了。   孙太医研究后说普通的玉兰果并没有药补效用,吃多了还会对身体有害。   这说明了具有这种功效的玉兰树只在她手里,又或者,只有她培植出来的玉兰树具有这样的效用。   他只能猜想,这个儿媳妇或许真的是天生不凡,是陵光神君投胎,是上天赐给大清的福星,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十三弟、十二弟的遇难呈祥,朝野宗室政通人和?!   不管如何,只要这福星在自己身边,旺着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可以了。   “四哥,好福气。”弘昼瞄了眼弘历手上跟皇父一样单独装在食盒里的瓷盅,语气酸溜溜。   弘历勾着唇角,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将盅盖拿开,喷鼻的香气溢了出来,不由吞了下口水,肚子真觉得有些饿了,忙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弘昼闻到那香味,对给众人盛粥的小太监催道:“快点快点!”天啊,十三叔一碗都快吃完了,等轮到自己,自己可不得少吃了他们一碗?   “好香!”允禄允礼这哥儿俩原来还挺淡定的,闻到这香味也不由食指大动,尤其是允礼,自小对筵宴就没什么爱,每次筵宴对着一大堆数不过来的“佳肴”都会吃不下去,看也看饱了。   几人将大半锅粥吃了个一干二净。   允祹以前没少吃云珠做的饭菜也就罢了,允禄允礼却十分嫉妒:“弘历真是有福。”四福晋是个孝顺的,四哥平日里肯定也没少享这口福……允祥虽然没说出口,那眼神也这么表达了。也许当初自己就该将云珠抢来当自己儿媳妇……   雍正弘历父子表面淡定,内心皆十分得意。   家宴是在乾清宫殿内举行的。   平日,皇帝与后妃不在一起用膳,除非非谕旨蒙召。所以一年到头没跟皇帝吃上一顿饭的嫔妃也是有的,只有过年的时候,皇帝才举行家宴。   本来,家宴举办时乾清宫东西檐下设中和韶乐及中和清乐,乾清门内东西檐下设丹陛大乐及丹陛清。宫殿率所司设御筵于宝座前,设皇后宝座宴席于御座乐。左右设皇贵妃、贵妃、妃、嫔筵席,东西向,俱北上。进宴升座时有礼乐,进酒时有礼,出座谢宴时有礼乐……可是当今的后宫嫔妃数量儿子数量跟先皇实在没得比,国库也不丰,皇帝自登基起就省了这些礼乐上的门面,真正是一家子寥寥十几人聚在一起用膳,最多,邀几个亲王福晋做陪。   云珠觉得这样的家宴比资料上看的温馨得多,除了皇帝,大家围在一起,也没那么多的规矩礼仪……当然,对皇帝皇后的叩拜还是要的,不过皇后之下的皇贵妃、贵妃没有,妃位也就两个,不用叩拜那么多,也让人舒服些不是?   家宴的宴桌用有帏子的高桌,皇后宴桌摆在皇帝宴桌的左前方,下面直接设三个长桌,左边其余嫔妃按级坐着;中间一桌一边坐着弘历弘昼福惠三位皇子,一边坐着怡亲王庄亲王;右边桌子坐着三福晋栋鄂氏、云珠、和惠、端柔两位公主和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   两位福晋是两位公主生母,皇帝登基的时候正是八岁的可爱年纪,却被抱进宫中抚养,虽有帝后疼爱,尊贵的身份,却使得亲生骨肉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唯有每年重大节庆日的内廷筵宴才有机会见面,当下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云珠打量着栋鄂氏,自三阿哥“死”后,栋鄂氏便病倒在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雍正也不想弘时一辈子背着被驱逐出宗室的名头没有着落,便让人赐了药,透露给栋鄂氏会找机会恢复弘时的宗籍,并在将来过继一个孙子给弘时承续香火……倒是令这三福晋的“病”迅速好了。现在看来人虽然还有些消瘦,眼底眉梢的气色却比上次在庄亲王府见的平和不少。   自坐到一起,栋鄂氏就对云珠和言悦色,可能是想着过继的儿子八成会在弘历的儿子里找吧。云珠心知肚明,也含笑回着,心道,过继就过继,反正不会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管什么名份,总是要在我身边长大的,谁想破坏都不成。   “我怎么瞧着两位公主的气色好了不少。”栋鄂氏也不忘跟和惠端柔两位公主说话。   两位亲王福晋闻言也适当地露出讶异之色,她们是一进来就发觉了,两位公主不止是气色好,言行举止看着也活泼了不少,看着就精神。   端柔笑道:“这阵子跟着四嫂学了不少膳食调理,我感觉身子轻捷了许多呢。”   和惠也点头,笑逐颜开地:“四哥还帮我们找了温驯的御马,让我们一起到校场骑马射箭呢,四嫂的骑射可真好。”   怡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听了感激地看了云珠一眼,不管是有意无意,女儿都是因为她而变得健康精神。以前还担忧她们将来指婚到蒙古会适应不了那儿的生活,毕竟塞外的生活没有坚强的意志和健康的身体,是很不容易过得好的,多少大清的公主郡主就是早早折在那里的。现在看来,有四福晋的影响,再过两年的煅练,应该会比较好适应。   “两位公主只是少了煅练,再过两年也能像我一样好。人呢,只要吃好睡好,再多运动,这身体想生病都难。”云珠微笑道,“我初进宫,多亏了两位公主相陪才适应得这么快,在两位公主身上也学了不少呢。”   “两位公主有四福晋照拂是福气。”怡亲王福晋是深知云珠调理人的本事的,就连为人处事都比别的八旗贵女好了不知多少。她的和惠本来性子就柔顺,身体更不如端柔公主健康,她私下里不知多担忧,这下好了,云珠嫁给了弘历,住在乾西二所,跟和惠住的咸福宫也近,正好跟她多学学。   庄亲王福晋则想着云珠未来还有大福份,跟她交好对女儿将来的处境有利,也很是赞成她们多来往。   “四弟妹当然是福气大的人。”栋鄂氏想起弘时想起自己如今寡居的身份及在宗亲里尴尬的地位,对比云珠的处处受欢迎,不觉心中酸苦嫉妒。“听说小年时还跟着皇额娘一起主持祭灶仪式……”   没想到栋鄂氏现在还对这种事感兴趣。   云珠恬静地喝着汤,没有接她的话。这些日子她跟着皇后乌喇那拉氏见识了不少皇家祭礼典仪,不只皇后提防,连熹妃也免不了心生嫉意。没想这么快就要投身宫斗生活的云珠只能安慰自己,这要是放到九龙夺嫡的时候,自己还不知中了多少暗枪和眼刀呢?!   ……   家宴不谈国事,可是家事,今年除了弘历和云珠的大婚就是弘历快要有长子或长女了……喜事就这么两件,丧事却有弘时和弘时的长女……离开了忙碌的政务的雍正,静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到家事子嗣上头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酒过三巡,就跟皇后出座谢宴了。   64、会挽雕弓如满月(上)   皇帝回了养心殿皇后回了景仁宫,其余的嫔妃待着没意思,也都各回本宫,这晚宴也算是结束了。   弘历拉着云珠拐到了御花园,向堆秀山走去。“会不会冷?”他将她的大红缎银狐翻毛斗篷拉紧了一些,寒冬腊月的夜晚本就冷,越往高处这风也越漂冽。   云珠将脸缩在毛绒绒的围脖斗篷帽里,朝他笑了笑,“还好。”夜空中,一树一树的烟花及小炮仗“咻咻咻”地响着炸开,有金丝菊、慢吐莲、一丈兰等等,都是从灯火如海的京城里射出,而皇宫更是火树银花,什么满天繁星、夜落梨花、八仙贺岁、三星贺喜……那绚丽处比之现代的烟火也不差多少。   “这里真是观赏烟花的好地方。”她赞叹道,夜空中的晨辰璀璨,京城里的灯火辉煌,繁星与明灯,仿佛是一片天地海洋。   弘历笑容里有些怅然:“皇玛法在的时侯,每年的八月中秋,这亭子就人满为患,皇子皇孙的个个往这儿跑……现在人就少了,一来天冷,二来弘昼是个坐不住的,福惠身体又不好……”   “不是我陪着你么,将来,咱们有了儿子女儿,再一起来这里观赏烟火。”她朝他嫣然一笑,柔嫩光洁的小脸在绽放的烟花下,仿佛雪白积逸的琼花,奇异她使他有些伤感的心迅速地静谧澄明了下来,胸上弥漫着一种满足与柔情。   “你说得对,到时,皇阿玛、额娘也一起……”他将她揽进怀里,向往道。   他这段时间,没有出京办差就随雍正在养心殿批改秦折,被他带在身边学习处理政事,对他的感情渐渐深厚,又因为对康雍以来朝局形势的了解加深而对雍正多了体谅理解,不知下觉将以往心中对雍正的畏惧之情尽去,敬慕则多了不少。   云珠内心吐糟:雍正倒是不错,熹妃还是算了吧。面上却笑着“嗯”了一声。   这个弘历,她渐渐地也摸清了他的心性,他小时聪慧谨慎,出生后不久养在嫡母跟前,稍长又被康熙接到宫里教养一一其实关注程度也不是很高,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冷面训诫中,温雅英气的皇孙气度下着实养成了猜疑、谨慎、自尊自强的帝王心性,可内心深处又一直渴望着某种真挚的感情,这或许是来自于孩童天生对父母的孺慕,又或许是见多了康熙对弘皙疼爱纵容……的长期积累。   求而不得,又不自知。   她想,历史上他对原配孝贤皇后的感情可能更多来自于她是在他青少年时期恰好地填补了他感情上的寄托,毕竟历史上的乾隆,嫡母生母生养之恩并非一体,他不但无法全心去相信去依赖,反而要有所提防,而对父亲雍正更是接触不多,除了对皇父的敬畏,能有多少凡人父子的感情?只有与他结发、注定执手一生的嫡妻能让他全心去信赖,去爱。   爱情,就是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出现、遇上。   当然了,这种“爱”到底有多深,有多真,是爱情多些还是家人的感情多些,也无法去追究,只能从有限的资料去推测。   不过,既然历史上的孝贤皇后换成了自己,她就不会浪费这种种有利因素,得到他最纯最真的爱,一步一步加深他的信赖,巩固彼此的感情,她在后宫之中便有了最大的倚仗,再加上外朝富察氏一族,只要保护好儿女,她便是乾隆朝唯一的永远的皇后,什么早逝、什么令妃,乐意的话就当是调剂生活的玩意儿,不乐意,早早掐灭其萌芽也就是了。   “云珠?”他抱着她,觉得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心中突然生出害怕,自古帝王的爱情能长长久久保持下来的有几个?不是遭天嫉所爱者不得永寿就是人心换变,无法白头。   “嗯?”   “云珠?”他又唤。妻子虽然温顺地偎在自己怀里,却还没有爱上自已呢。真是想太远了……他笑,突然觉得爱她爱到骨子里去,无法形容那种内心满满地感觉。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   “你一定不要变。”深宫中的女人,一开始也不是没有美好睿智的,只是最后大多都深陷于争斗倾轧的权欲漩涡。不然,就是熬不过去芳年早逝。他不要她也这样。   “怎么可能不变?”她眨了下眼,“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人世变幻,心性也会成长,容颜也会老去……只不过,看那人是不是能保住本心维持自己的原则底线罢了。”让她不要变,他还是先要求自己吧。帝王的恩宠可是最无法长久的。   “……你说得对。”她总是这么通透。他俯身亲了亲她有些凉的唇,她通透却不自恃清高,身份地位手段智慧都不缺,一定保护好自己的。他没办法保证,能时时刻刻护着她!他的妻子,应该与他并肩而立,是他能放心托付背后的人。   “当年,爱新觉罗家的祖先若不是有着坚定的意志,奋勇的决心,也不能打下这万里江山……可见,人也不能固步自封。”她望着夜空深处,淡淡地说道,“追求美好的生活是人的本能,只是我们在追求物质的同时不能忘了精神,两者合一,才是天道。只是,这世间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太少,在追求的过程中反被物欲所趁,沉沦爱恨,成了权势金钱的奴隶,迷了心志。”   这么清冷的人,要让她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交托自己,该有多难?!弘历有些吃惊了,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也有这样的认识……忧喜之情袭上心头,想到才高天妒慧极必伤之语,这话就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先祖们当年生存之地比之如今的盛京更为冰寒荒凉,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就是天天带着燧囊骑着马儿去狩猎也应付不了没完没了的征缴压迫……若没有奋发拼搏之志,指不定我们现在也过着那样的生活。”   “我们当珍惜祖先得来不易的成果。”握着他的手,她突然想起后世某文人的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如果那时太祖不奋而反击,说不定现在没有满人……也没有我们了,嗯,还要感激这一点,不然我也不能嫁给这么一位出色的夫君。”   笑容有些俏皮。   他忍不住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哦,你觉得你的夫君很出色吗?”   她微抬下巴,浅啄了下他的唇,眼神无辜又可恶:“现在不出色,以后也会很出色的……哈!”扭身躲开他大手往她身侧的抓挠,“好吧,确实出色,比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也不差,谁教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呢……我们爷,以后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的……”最后几个字声音低至于无,好似喘不过气来。   他听到了,眼眸变深,抓住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揉抵着她的额顶低语:“云珠,云珠……你说得对,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我会努力的。”   以前,他只看到了皇玛法治下盛世风光的表面,只看到了皇父严厉苛刻的一面,现在他知道那都不是真实的,他们都不容易,渐渐地也明白了“为君难”这三个字。   他不想自己、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走他们的老路……怎么才能让大清江山永固,怎么才能开创太平盛世,他会好好学习,好好摸索的。   “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陪你走下去。”她闭眼倚在他的胸前。   他替她将斗篷拉得更紧些,“好。”   ******   正月里,祭祀、朝贺、吃喝、玩乐成为清宫的主要任务,如转宴席、观戏剧、放烟火、看花灯……庆祝新年的活动总是层出不穷,虽然雍正素来俭省,可毕竟是一年一度的贺岁,再者去年因了神瑞的出现而使得他登基后的政治氛围第一次呈现出蓬勃融洽景象,有意让宽释的宗亲过个团圆、喜庆、祥和的新年,便对礼部内务府的各项活动不再着力削减。   到了上元夜,弘历想起去年与云珠相遇的美好,等筵宴结束后便偷偷带着她出宫,两人看了花灯,又到岫云寺那儿看踩高跷、舞火龙火狮的……   从皇后的景仁宫出来后雍正来到熹妃的永寿官。   初一、十五按祖宗规矩皇帝是要歇在皇后处的,虽然皇帝这些年更多地是歇在养心殿,可也不会到别的嫔妃处削皇后的脸。熹妃对雍正的到来又惊又喜,连连让人上茶,又亲自端了果子点心来。   “坐下吧,忙什么。”   熹妃这才坐到炕的另一边,面露赧意:“臣妾失态了。”   雍正看着放在一边的针线篮子:“这是什么?”   “是给婴儿用的小被子……臣妾想着弘历的格格再过几个月就生了,太医说是个阿哥,就忍不住做个小被子,到时也是一点心意。”   雍正点了下头,喝着茶,脸色又缓了下少。若不是皇后做得太过,他也不会落她脸面到这永寿宫来……夫妻走到这一步,着实可悲。   他原想着,她是自己少年结发的妻子,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给她嫡妻的体面,又念在早逝的弘晖的份上对她多几分宽容,却没想到她会对福惠下药。年氏已死,年家也已败落,就算以前年氏对她有什么不敬,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福惠是年氏的孩子难道就不是自己的血脉?!   弘时,当年若没有她暗里挤兑,引导,弘时也不会跟老八他们越走越近……知道她心中有恨,自己看在弘晖的份上不忍说她什么,却令她更加有恃无恐了。   想到年氏给自己生了几个孩子也只福惠长到了八岁,看着却只有六岁左右,身体孱弱单薄得厉害,眼看着因为云珠的缘故多进了些饭食,人也精神了些……她就忍不住再次下药!呵呵,若非她再次出手,若非自己还让粘杆处的人盯着几个儿子,自己还不知她有这隐秘的手段,当年弘昐弘昀身体慢慢衰弱最终被小小的一场风寒病痛夺走生命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缘故?!   他不敢想。   失望、愤怒、心痛的痛苦感受在他心中翻搅不停,他等不及就到景仁宫痛斥了她一顿,她的脸色苍白、她的绝望、她的分辩……他通通不想听。   她们都是不得己,那他昵?他这一生,又何曾没有艰难的时候?谁都没有想过他痛不痛吧?!他的父母,妻妾、儿女……   “……做了元宵给弘历送去,不想乾西二所也没人了。”知道弘历带着云珠偷溜出宫,熹妃心中不喜,觉得云珠没有皇子福晋的庄重,皇帝来了正好让他知道,这个儿媳妇也不是那么地贞静完美。便面露担忧地说:“问了才知道出宫去了,节日里龙蛇混杂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弘历本也是个稳重的,怎么突然做出这等让长辈担心的事来……”   雍正瞟了她一眼:“你担心得有些晚了,这几年他跟弘昼都偷偷跑出去多少回朕心里清楚。”想将引诱儿子不稳重的名头落在云珠身上,她也不亏心。   熹妃心头一堵,半晌才低声道:“都是臣妾不好。”   “他们正是爱玩的时候,朕也不想将他们拘得紧了!”想起当年的自己,雍正轻叹。一会儿才又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责怪自己。”   儿子这么大了,何曾有一年半载的时间由得自己管教?自然不能怪我了。熹妃心头有怨,可又觉得皇帝这是在安慰自己,又心头微甜。   “皇后身体近来愈发不好,太医说得静养,宫务什么的你多尽心,和惠端柔还有福惠他们几个我看跟云珠处得好,就让她多看着些,分担分担……”   皇后静养?宫务?熹妃闻言一愣,随即面现喜色,恭顺地低头行了个礼“臣妾遵旨。”浑然不察雍正低垂的眼底那飞闪而过的讥色。   “行了,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他起身。   “臣妾恭送皇上。”   65、会挽雕弓如满月(中)   “皇阿玛既然那么说,你有空就多往南三所看看八弟吧。”从养心殿回来的夫妻两人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带着倦意地躺在床上说话。   “皇额娘那里……”云珠有些迟疑。   “礼数到了就行,皇额娘还差你一个侍疾?还有和惠端柔在呢,我和弘昼也会多走几趟请安的。”弘历伸手将她脸颊上的青丝轻轻拨到耳后,眼中冷光一闪,这阵子皇后对云珠的冷淡他也心知肚明,不过是嫉妒云珠得皇父看重,觉得威胁到她的地位罢了。   她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行差踏错,没想着手攥着权利不放,犯得着防范一个皇子福晋吗?不过是防着额娘,防着自己在宫中势大。   他心中冷笑,什么母慈子孝,她能让宫中诸人看她的脸色态度远着八弟,使得照顾他的下人不敢用心,自己不也冷眼看着没有伸手吗?生在皇家,争斗是他们的本能、是他们的命运,生死胜败怨不了谁,可云珠不一样,她不过是嫁给了自己,不过是得了皇阿玛喜欢,就让她们一个个地看不惯……   还有额娘,他的眼神晦暗下来。   三哥,五弟、八弟……自己这些天潢贵胄、皇子阿哥说到底也是她们争权夺利的倚仗和棋子,而没用的棋子,只有被抛弃的命运。他不想让云珠也变成那样的人,更不想他们的骨血以后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从去年开始,噶尔部的噶尔丹策零不仅藏匿青海叛军头子罗卜藏丹津,还数次掠了喀尔喀蒙古……西部边疆余患未平,皇父已然决定再战,自己跟着张廷玉一直协助着处理军务上的文字、资料工作不说,过完了年连粮草物资也得抓紧……肯定是分不开身和精力顾及这后院的,她能不能挺得过来?   想护着她,却发现自己是心有余力不足,后宫从来不是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使得上力的场所,更不是他们发挥能力的地方。这些勾心斗角还得她自己去面对。   皇阿玛也是这样想的吧,才对八弟宠爱又不怎么派人保护他。他们,都是这么熬过来、慢慢成长起来的。   弘历咀嚼着这种明悟,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愤懑及不得不接受这种格局的憋屈。   对心头爱的护短,对看顺眼之人的重用,对不喜之人的无视,对恼恨之人的不满……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甚至比内心曾暗笑过表现太过明显失了皇者风度的皇父还不能容忍。   “景仁宫和南三所都得看着,明天,毓庆宫那边的搬迁就顾不太上了。”   “哪里有格格侍妾搬家还要主母亲自照看的,让常总管和叶嬷嬷尚嬷嬷看着就行。”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你自己别给累坏了,有事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有解决不了的,直接让冯益找我或皇阿玛……”   他这是连自己额娘都不信任啊?云珠钻进他怀里,掩住唇边勾起的笑意,道:“放心罢,我别的本事没有,调养身体还是在行的,哪能为了别个事情累坏自己……你也是,可不许像皇阿玛那样,起的比鸡早……做的比驴多,白白累坏自己。”   温热的胸膛轻轻震动起来,他下巴揉搓着她的发顶,“有你这么编排皇阿玛的吗,以后可不许了。”   “哎,我以前就编排过了,还被皇阿玛当面抓到了。”云珠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口,很是郁闷地模样。   “哦?”弘历还不知这事,来兴致了,“怎么回事?”   云珠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皇阿玛很不地道啊,就会欺负我姐夫。”   “我却不知你是个冲动血性的,说,是不是知道皇阿玛在外面听?”弘历托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唇,愈吻愈觉得放不开,身体渐渐热烫起来。他早知弘时没死,成了海宁陈弘毅……这些,皇阿玛并不瞒他,却没想到皇阿玛与云珠还有这一段。难怪,皇阿玛会疼她至此,她却是真心替皇阿玛着想的。   “我们一家子在屋里说话哪里知道皇阿玛会过去?!”云珠推开他的脸,道:“这世上的权势富贵哪有爱自己的人的命重要,三阿哥的事一个处理不好,不止皇阿玛伤心,连姐夫姐姐日子也要过得战战兢兢。也许皇阿玛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可外人又哪里知道呢……这世上,踩低攀高的人毕竟多些。   其实,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你才是皇阿玛心头最适合的继承人呢。三阿哥,只是被他自己被他身边的人给误了。你觉得我说这些话很大胆吗?可这真是我的看法。”   弘历一愣,然后又低笑起来,“你只不过对我诚实,直白地说开罢了,这宫里,能爬上一宫主位的,谁暗地里没联着外朝探听这些的?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八旗贵女还要求‘识大体’,呢,若不明理、不清楚时事,怎么识大体?!”   十二叔才干不错,性子又受抚养他的苏嘛喇姑影响,不贪权念势,想必是皇阿玛伏留给自己打理宗人府的最佳人选,却被这小妮子生生破坏了。好在这一年来,皇阿玛和宗亲的态度彼此都有些软和,朝政大稳,这一手用不用倒没什么要紧了。   他这么通透倒让云珠有些意外,不过从历史资料也看不出乾隆到底喜欢的是何种性情的女子,只知道他宠爱的妃子满蒙的极少,早期给他生下儿女的除了孝贤皇后都是些出身低微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是啊,智慧和权势只是工具,是用它来给万民谋福利还是一逞私欲,还在人心。”现在的弘历看起来很有智慧心胸嘛,希望他能一直保持。   她讶异的目光让他很不满,他像是那种就看不起女人、自欺欺人的人吗?!一翻身,将她压在底下,开始小惩大诫……   第二天,云珠开始到景仁宫请安侍疾。   可能由于身心不畅,乌喇那拉氏见到她连面子上的情都不想做了,明明清醒着却垂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云珠也不等她喊起就自己起身,对一旁的陈嬷嬷面露担心地问:“昨儿还好好地,怎么才一晚皇额娘竟连床都起不了了?可有太医来看过了?怎么说的?”   陈嬷嬷愣了下,随后收起这情绪,回道:“王太医来过了,说是太过劳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哦,那可用了药?皇额娘早膳可用了?”   她事无巨细地问着,陈嬷嬷不能不答,这是福晋对主子娘娘的孝心不是?只是躺在床上的皇后却听得有些不耐,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王太医开了药,已经熬着了,早膳娘娘没用多少……”   “有用就好。”云珠点了点头,也不问到底用多少,是不是再吃些……把床上躺着的地上站着的堵得接不下话。   弯身给鸟喇那拉氏拉被子,她脸色苍白,除此没有受寒或发热的症状,可能真的只是累倒了需要修养吧。云珠淡淡地想着,什么都有宫女嬷嬷在理,她只需每天过来请安,再问一遍侍候得妥不妥贴,在汤药端来时喂几口就好了。   这时海棠端了亲自熬好的药过来,云珠接过,“皇额娘,喝药了。”见皇后不睁眼、不开口喝药,便将汤勺收了回来,眼露担忧地道:“怎地病得这么严重?嬷嬷,王太医真的说了只是劳累过度?!王太医是什么时候来看的,昨晚还是今早?”   这是暗指她们伺候得不经心,使得皇后病情加重了。明知是怎么回事的陈嬷嬷和屋子里的宫女们忙跪下,“回四福晋,王太医是昨晚来看的……早膳主子娘娘还用了半碗燕窝粥的。”   云珠也不为己甚,“行了,皇额娘可能太累了,又睡着了。这药,你们端下去温着,等皇额娘醒了再喂她喝,清楚了吗。”将药放到一旁的几上。   “是。”陈嬷嬷等人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主子想打压四福晋,却没想到人家表面看着温婉娴雅,皇子福晋的气度却不是说着玩的,她们这些素日里因伺候皇后而倍受其他宫人嫔妃礼让的奴才自始自终被她压得死死的。   “好好照顾皇额娘,我明日再来。”   “是。”   出了屋子,素问忙给云珠披上金丝织锦白狐狸毛斗篷。这两日化雪,正是寒意渗人的时候,四阿哥早晨出门时交代了,要用心伺候,不能让主子冻到。   一行人走到景仁宫外,耳力甚好的云珠听到了里边瓷器落地的脆响声,唇边不由浮起一丝浅笑。睃了眼垂头恭立在身后的王进保等人,云珠悠然道:“走吧。”   并不是因为知道昨晚的事情或者是因为熹妃才对皇后只是礼面上的事,而是这些日子皇后对她也已没了初见时母仪天下的端庄和蔼,提防、厌恶……本来就善于观颜察色对这种负面情绪敏感的她随着精神力的飞速增长而感应愈发敏锐了。   她可不是台湾苦情剧里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更不是末世里那些比物件还不如的女人,不思进退,白白受罪。   永寿宫的熹妃一大早就派了高嬷嬷来说免了这段时间的请安,这是知道了皇后“生病”她这儿媳妇要“侍疾”,特意差人免了她的礼,显示她的宽仁慈爱呢。   皇后病了,自己做为唯一的媳妇确实是要侍疾,熹妃虽说免了自己的请安,乾西二所、毓庆宫搬家的事自己也可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办……可这不还有皇帝交待看顾一下生病的八阿哥吗?谁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   如果雍正真的看重着紧皇后,不会昨晚从景仁宫出来就往永寿宫去削皇后的脸面,也不会在她跟弘历回宫后特地叫了他们去养心殿说话,吩咐她照看生病的福惠。   什么没有娘的孩子怕底下人照顾不周……明明就是说皇后没尽到嫡母的责任。所以说皇后的“病”绝不止是劳累过度这么简单,或许还跟福惠的“病”有关。   云珠没有让人去查,关系到帝后间的龃龉,她还没把握能躲过雍正的耳目不被发觉。而且,就算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又如何,不过是件八卦。   到了南三所,云珠看了躺在床上的福惠,那泛青的脸色还有黯淡的的眼神……都说明了他原本就有些孱弱的身体又大损了一次。   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借着给他拉被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给他把了下脉,云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这是被下药了,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一种损耗身体机能的药,不然,福惠的身体就算差也不会几日时间就降到这份上。   这古代人可真厉害啊,这种不知不觉损耗身体五脏的药连现代都不好找呢。   福惠睁开眼好一阵才看清楚是她,咧开嘴喊道:“四嫂。”   “嗯,想吃什么东西吗?”   “不要吃药。”他说着,声音没什么力气,眼睛却亮了些,“我喜欢四嫂的粥。”   这孩子!云珠叹息了一声,柔声道:“那四嫂给你做,一会儿你可要多吃点,知道吗?”   “嗯。”他眼中绽出欣喜的光芒。   说了几句话,云珠见他有些精神不济,就让他先歇着,自己去了小厨房,放了颗调香的玉兰果做了一锅粥,给弘历分了一份出来,剩下的又放了颗有滋补功效的玉兰果进去,又盛了一份出来给雍正。“这一份给皇上,这一份给四阿哥,记好了?”   “是。”素问应了一声,喊了门外的王进保进来拿食盒,一起往养心殿去了。   这两年她与灵枢两人渐渐也察觉出主子拿出来的玉兰花、玉兰果数量与她们种植收获下来的并不符合,功效也太好了些,却并未说出来。本就决定伺候主子一生,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要走下去的,主子有越多的本事对她们来讲就越有保障。   剩下的粥,云珠亲自喂了福惠大半碗。   66、会挽雕弓如满月(三)   “主子。”翠袅匆匆进了屋子里对正看着松嬷嬷指挥奴才收拾东西的高露微低声禀道,“大爷将主子要的东西送进来了。”   真是好事一件接一件,高大人才升调广东布政使,主子想要的东西就到手了。有了这些东西在手,别说富察格格了,说不定连嫡福晋都能算计到。   “哦?”高露微眼睛一亮,几个月了,终于做成了,“有多少?”   “云锦、蜀锦、缂丝、刻丝……湖绸等各送了四匹给主子,另有一批随着贡品进了内务府,大爷已经让底下的人算好了,机会一到就让这批物件进乾西二所。”翠袅低声道,“大爷还叮嘱了,动过的边料上有做记号,让主子小心察看别妨了自己。”   高露微闻言唇角弯了弯,这些她早在进宫前便与大哥商量好了,怎么会不记得。“趁着这会儿搬到乾西二所你赶紧将东西入了库。”   “是。”   眯眼看向喜洋洋喧闹忙和不停的西院,再望向乾西二所,高露微心想,要想个什么法子将这些东西送到她们手上?就算是借她们的手……也好啊。   不,不急……还不到时候。她努力定下心绪,却不知高家的一举一动早有人禀报了云珠。   “以后我身边要动用的料子你都要仔细经手,拿不定主意时可请教素问或灵枢。”云珠向司绮叮嘱道。她还不清楚高氏是怎么辨别这些东西的,可她相信身边培养多年的人,先别说素问灵枢的医药水平,连司绮也是因为对衣料极为熟悉又有一个灵敏的鼻子才被暗中培养的……锦绣总以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孰不知云珠从来就分得清信赖和依赖两者的差别,人才是越多越好,但用或不用、得不得用,又是一说。   “叶嬷嬷,你让内务府咱们的人盯紧高家、金家。”未来的淑嘉皇贵妃也是出自内务府,其兄金简还做到了吏部尚书,也是手眼通天之辈呢。给金篱下药?不,还不如直接给金简兄弟下药,断了金家的后路来得强呢,还是再看看吧。   “是。”叶嬷嬷比云珠更清楚这些内务府世家的能量及蠢蠢欲动的野心,对主子的敏锐心底有些吃惊。   等叶嬷嬷出去后,云珠私下里才问灵枢:“咱们在金家的钉子现在如何了?”   灵枢笑着回道:“主子做事哪有差错的,他们如今一个是金三保手下得用的,一个是金简长随,做事方便,又不是引人注目的性子。”   内务府……   云珠淡笑,不是她重视内务府出身的高氏和金氏,而是重视内务府对后宫的影响,总有一天,她要将这种影响斩除到最低,决不允许它来把持影响这天下。   “嗯,毓庆宫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这几天你跟素问几个帮郭嬷嬷盯紧一点,别出了岔子。”   从一开始,她就将乾西二所的所有分工位置设得极其精细,常青依旧是乾西二所的总管,统管乾西二所的庶务,手下太监嬷嬷统共十来名管事,将回事、随侍、书房、库银、针线房、茶果房、更房、厨房、账目等职责紧紧把住,每个人的工作职责清楚交接明白,又考虑到了现代的相互监管理念,条理分明,运作起来效率也高。   “都安排好了。”这些人有的降用,有的任原职,有的调到的新的位置……都是这段时间以来仔细观察后才做的决定,其中谁尽忠职守,谁跟哪位格格走得比较近,谁背后有别的主子,灵枢都跟云珠仔细说了,让她心中有数。   “做得好。不过这宫的奴才背后有几个主子是常事,这些人还得看长久了才明白是不是可用……这段时间提到身边的二等宫女里你看着哪个可用?”   灵枢知道她说的不是从富察家带进宫的,而是这宫里分配过来的宫女,有四人,里面两人是别处安放进来的钉子耳目,一人目前看着没什么异状,一人却是富察家名下的包衣,叫明心。   “那个明心如何?”   “人挺活泼的,叔貂觉得她还不错,爱说爱笑,可不该说的没漏过半句。”   “明天跟郭嬷嬷说一声,先将她提上来,补足六个一等宫女的位置,再从三等宫女提个上来补上二等宫女的人数。明心,先让她做以前玲珑的工作。”   “是。”   接下来,云珠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到景仁宫和南三所上面,毓庆宫新搬过来的人也忙着适应新环境,富察.芙灵阿本就打着依附云珠的想法,再加上现在怀了胎更是小心谨慎,在二进院左边第一处厢房抱厦里住了下来后便整日不出门地养胎;高露微即便想争宠可也要见着弘历和云珠的面才行啊,无奈此二人一个被雍正抓着整日打磨雕琢一个也少有时间待在乾西二所,只好偃旗息鼓,等待时机了。其她侍妾在郭嬷嬷等人的监管下更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其实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也不是不想趁着乾西二所安排诸管事职位的这当口多收买几个人,只是没那个机会……从这井井有条的安排里,她们也初步见识到了云珠的管家能力了,如果不是她们事先收买的人,简直是无缝可钻的。   当然了,差事有好有坏自是对安排下来的差事有人满意有人不甘,可郭嬷嬷说了,差事不是固定的,一年下来表现得好的有赏有提拔,表现得不好的会得到惩罚,甚至革除、降级……   谁不知道这四阿哥的后宅就属嫡福晋最大啊,身份地位和爱宠都占尽了,连皇上也是看重着呢。绝大多数的人听了后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尽忠表现自己,为着以后或出宫的脸面或留在宫里当嬷嬷……的前途拼搏。   至于富察格格和高格格?抱歉,没有相等的地位势力是宫斗不起来的,他们这些奴才位低人卑可命还是要的……大腿要选粗的抱。   ……   暗中关注着乾西二所动静的雍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云珠更加满意了,皇子福晋就得有这样的气度和能力,将下面的人镇得死死的,搞阴谋就下乘了。   大半个月过去,福惠的病渐渐有了起色,本来诊脉后断定八阿哥活不过几个月的孙太医大喜地跑去给皇帝复命,说是保持这样的调养,八阿哥幸许能康复。   “这是说,如果他调养得好的话可以活到成年、娶妻生子?”不用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雍正又惊又喜。思及这大半年来自己身体轻健,头痛之症没再发,精气神也越来越足,不由对云珠的信心大增。   “这,”孙太医也不敢打包票,“还得看八阿哥接下来的调养,如果有这些日子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只是若再发生什么病痛折腾,那……”言下之意,若再有什么折腾,也是不行的。   雍正沉默。这已经不错了,半个月前,众位太医可是一致断定福惠五脏六腑亏损过重,命不长久的。他就剩三个儿子了,能保就保吧。   “奴才还有件喜事要向皇上禀报。”   他回过神,“说吧。”   “年前皇上命奴才验证牛痘可否防天花一事,结果已经出来了。”孙太医脸上掩不住喜悦之色,这是医学上的重大突破,做为参与者,他怎么能不感到与有荣焉呢。“那些身体健康的死囚身上种了牛痘后只是身体稍微发热,几天过后就都痊愈,之后怎么都不会感染上天花,之后奴才又找了身体孱弱的试验,只有一个本来有病的没熬过去,其余的在仔细地看护下都成功活了下来……这牛痘效果确实比人痘安全。”   “确定了?”尽管对此事有着六七成把握,可到了证实的此刻,雍正仍难以置信,天花啊,千百年来未能彻底攻克的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疫病居然在自己手上得以解决了!?只此一项,后世怎么也不能只说自己是残暴之君、抄家皇帝吧?!   雍正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自己登基以来整顿吏治,以酷严手段推行改革,早惹了一堆骂名,去年虽有神瑞缓解这种潜藏的冲突,可没有仁政德政施行这种神瑞带来的好处是无法持久令人信服的,再者眼看西北又要再启兵战,自己实在亟需这德泽苍生千秋后代的事来稳固人心!   “你下去拟个条陈,看怎么推广这牛痘合适,明日上朝……朕会让朝中大臣、地方官吏配合。”   “奴才遵旨。”孙太医惊喜地退了下去,这事在自己手上推行,功劳且不必说,医药史上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翌日,雍正果然在朝上宣布了此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天花居然可以预防?只要种牛痘就可以?而且牛痘比人痘更加安全,就算是几个月的小儿也同样可以种痘而没有生命危险?!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太医院几位太医的详细解答,并肯定皇帝说的是真的。   果然神瑞一出,连天花都不再是威胁了?!不少人神色古怪,想着会不会是皇帝为自己造势啊?可是这种事能假得了吗?   本来有不少与理郡王弘皙“同病相怜”被其游说得蠢蠢欲动的宗亲不由心中打鼓,将那妄念缩了回去。   之后,雍正下令由履郡王主持、太医院的孙太医等几位医正全力配合,将牛痘推行到全国。   对牛痘有信心、又是自家将此事呈递上去的,富察一族是八旗中第一个站出来接受种痘的……结果,全部种痘成功。有了好榜样,王公大臣们自是个个不落,只要没出过天花的,全都请了太医到家里种痘……雍正借此赏了富察府一堆东西,又将李荣保的第二子傅清从二等御前侍卫里提了出来,调到山西大营当了偏将。   皇帝对富察一族真是宠爱优容啊!很多心思灵活的王公大臣,想到这牛痘自始至终皇帝和太医院也没说是谁发现提出……就又猜到了富察家头上。   “这富察家可真是能人辈出啊。”新年被授为云贵广西三省总督的鄂尔泰眯着眼叹道,从康熙朝的马齐马武到当今的马齐李荣保……再到将来的四阿哥上位,富察家将处于兴盛阶段。   三子鄂弼不服道:“也不一定就是富察家搞出来的。”   “你懂什么。”鄂尔泰睃了他一眼,喝了口茶道:“李荣保若没个三两三,你以为皇上会看重他,还将他女儿指给四阿哥做嫡福晋?能得皇上看重的都不是无能之辈!李荣保那些儿子,傅广成傅清未来的前程自不必说,光一个四阿哥身边的傅恒就不是池中之物……你们,可都要努力,阿玛也只能给你们提供好的条件,是龙是虫还得靠你们自己去拼搏。”   以皇上的性子也不至于第一个站出来试种牛痘就给予这么多赏赐,所以这事多半还是出自富察家之手。进了翰林院多年的鄂容安意有所指地问,“阿玛,我们要不要跟富察家……”   鄂尔泰摇头:“让你娘与你媳妇多与阿克敦家的往来就可。”可惜了,西林觉罗家已嫁了一女到富察家,不然以富察家的教养,李荣保的那个庶女倒配得上三儿。   说起来,鄂尔泰跟李荣保一样,都生了不少儿子,只是鄂尔泰的夫人迈氏连生了六个儿子最终还是没能生出个女儿来,他又与妻子感情深厚没有纳妾,是注定了没有女儿命了。不然,以他如今的高位,也不愁不能嫁入皇家。而他,为了几个儿子的前程也实在是操了不少心,光给他们议的亲就全是高门望族出来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二儿子鄂实,嫡妻朴氏早逝,填房却是包衣出身。不过娶媳妇不比嫁女儿,出身虽低,影响力却不小,他不会看走眼的,高斌不也同样升调了广东布政使么,还有个小女儿送到了四阿哥身边,凭着高斌手中的力量心计,高家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   鄂容安点了点头,阿克敦是他的堂叔,他的嫡女嫁给了李荣保的三子傅宁,这么算来,两家也算是有点姻亲。同是朝中重臣,富察家是皇子妻族,他们是不好往来太密,免得有结党之疑。   他才有所明悟,却不知自己的阿玛已从富察家想到了高家……   67、会挽雕弓如满月(四)   二月二十二,云珠在乾西二所举办了花宴会,请了和惠、端柔并弘昼福惠两位阿哥,弘历又拉了傅恒过来,算是庆生。   傅恒在上书房时就是弘历身边的伴读,现在不到上书房读书了却是雍正默认了给弘历将来当臂膀心腹用的,便顶了个三等蓝翎侍卫的身份继续跟在弘历身边办差。云珠大婚后借着身份上的便利时不时地跟弘历到乾西二所蹭吃蹭喝,探望姐姐,这次也将家里人准备的寿礼一起带了过来。   每次他来云珠总是嘘寒问暖地,让弘历各种羡慕嫉妒,却没办法拒绝……那么多个妻舅,得罪了一个跟得罪一群是一样的,他还没那个胆逞一时之快,回头妻子、岳家两处受罪。   云珠并没有准备什么山珍海味佳肴,只是将各种花、果、草制成的蜜饯、点心、茶、酒端了出来,吃的是雅,尽得是兴。   雍正听闻,赏了她不少鲛珠绡、软烟罗、蝉翼纱……湖缎、倭缎这些春夏常用的锦缎,及金镶玉如意一对,海棠冻石蕉叶极品茶具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   大病初愈的皇后乌喇那拉氏想到宫务还攥在熹妃手里,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借此向皇帝低头,也跟着赏了云珠两套金珠宝石首饰。   熹妃、裕嫔等嫔妃闻讯也分别赏了东西。   云珠一一谢了赏,命人将东西收进库房,“将这套海棠冻石蕉叶茶具留着,下午我和两位公主就用它泡茶。”   “是。”素问指挥着人将东西小心送到库里归置好。   “四嫂这园子里的花看着就格外精神,才二月里就全开了花。”自云珠进宫和惠就没少来乾西二所,这小园子也看了不知多少回,总觉得这乾西二所的花草树木是越来越有生气。   弘昼几个看了看,有一品红、君子兰、水仙、腊梅、山茶、春鹃、春兰……还有这四季海棠,有的是造型独特的盆栽,有的是种在院子里的,这时摆到一起果然是花团锦簇,连天气都显得分外明媚。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连那盆玉兰盆栽都提早开了花,“看来四嫂种花是好手。”   云珠莞尔道:“可当不得这称赞,这些花儿本就是这个时令开的花,等哪天我将八月里的茉莉养到二月里就开花,你再来夸我不迟。”   众人喷笑,只有福惠认真道:“灵植园的冯公公有这本事。”   “冯公公养花确实有一手,不过若没有暖房也是不行的。”弘历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福惠病好后喜欢往乾西二所跑,他慧静乖巧,对云珠颇为依赖,弘历渐渐地也有了点兄长的自觉,不似以往只是面子上的情。   福惠点了点头,“自己有本事,还得有这个条件让它发挥。”   “说的不错。”弘昼夸他。   福惠苍白的脸有些红,不再说话了。   “四嫂,我听庄亲王福晋说过你在雍正四年的春头会上写过两手绝妙的菊花诗,不如今天也写两首?”端柔忽然说到,她今年才十四岁,被接到宫里抚养时已经晓事,出于对母亲的孺慕之情,但凡庄亲王福晋高兴喜欢的事,她也想要经历一下。   弘历心中一动,含笑睇着云珠,若论起诗才,云珠可比他好多了。   云珠摇了摇头,浅笑道:“就我一人写,可不是卖弄么,这诗书琴画的,还是文会时适合凑兴——”   “四嫂,你就写一首吧,我跟姐姐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呢,今天又有花又有茶的,再清雅不过了,那文会也不全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吧,哪有我们 亲近。”和惠眼中闪过一丝怅色,大清的公主郡主是注定远嫁蒙古的,它们深居皇宫,被重重的规矩束缚着,自由和教养方面却还不如八旗贵女。   “那大家都留点笔墨下来做个纪念也好,不一定要自己写,以什么为题呢?”和惠说道这个份上,云珠也不好再拒绝。   “海棠吧,这西府海棠开的多美呀。”   “春兰吧,兰花品性高洁。”   “腊梅好!”   ……   “不拘什么,自己喜欢什么写什么吧,要画画也行。”云珠说着,见侍墨连颜料画架都让人摆好了,很满意。   “那我来画幅画吧,将我们今日的聚会画进去。”和惠自告奋勇,如果她脸上不要那么不好意思的话会更有气势些。   大半个时辰过去,大家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云珠不为这个费脑筋,时间差不多便挥笔抄了《红楼梦》里林黛玉那首《咏白海棠》,其余的时候不是品茶就是看着和惠画画,悠雅自在无比。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好个“偷”,好个“借”!贬词褒用,想象新颖,灵动飘逸……以花喻人,见姿见态,见色见韵,确实可见写诗人空灵飘逸的品性。只是,云珠可没诗中的海棠那般孤高自清……或许清高超拔,可那也是精神上的,不与俗人同流,正是她的矜贵之处。   弘历拿着云珠写的诗念了又念,完了笑眯眯地收了起来,不顾众人的侧目,占为己有不说,还将自己写的诗塞给了云珠。   嗔了他一眼,看了眼手中的诗:“咏迎春:探得春来春复迎,花於春亦特多情,谓他不必争时刻,会见栏前红雨并。”果然可见风流帝王的本性,连首咏花诗都能写成这样,云珠有点汗了,该怎样评?   弘历的诗才不高,他爱写诗,如果你把他的诗当成记录心情的日记的话估计会好受一点,要说云珠大婚后有什么让她难受的话,这品赏弘历的诗算是其中一样了,当然了,他爱在古画上盖章的行为也很伤眼,不过古董对云珠来讲不值得关注,到了末世,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包面巾纸。   云珠觉得弘历与 弘时纠结于父亲的爱不同,他十几年在祖父、父母跟前小心谨慎,优秀的表现针对谋划的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顽劣的一面就转到了其他地方,这种爱在古画中间戳章的行为算是其中一样,有一次云珠碰见这种行为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希望后代收藏名人字画的文人雅士时时忘不了你,想你想得咬牙切齿?”他当时大窘,之后再想盖章不免有些尴尬犹豫起来,虽然云珠在这方面再没说过他半句,把他的行为当作孩子的恶作剧包容着。   “四嫂写的诗确实风流别致,不过四哥写的嘛——”   “如何?”弘历双眉一挑,他也知道自己写诗不行,不过恶心恶心别人还是可以的,哈哈,看着别人说着违心的赞语他就高兴。   “……也很别致。”弘昼艰难地将话说完,同情的目光睃向云珠。作为皇子公主,哪个不是读了一肚子诗书的?不会作也会吟啊,品诗就更不在话下了。弘历的诗是好是坏一目了然,和惠几个面面相视,果然是四哥的一贯的水准,违心地说了几句“切题”“诗意深刻”等话。   “哈哈!”弘历大笑,果然只有云珠不予置评。   众人暗里撇了撇嘴,自得成这样?!傅恒一头黑线地站在一边沉默不言,相处久了,他对弘历的恶趣味大约也能猜出一些。   “四哥将嫂子的诗拿走了,我还没看呢。”端柔说道,“四嫂,你再写一张。”   “就是,四嫂的字写的也好看。”   云珠在几人的哄闹下只得又补写了一回,待众人品赏完后与弘历的放到了一处,眼角瞥见他眼底掩不住的满意兴奋,不由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在哄小孩一样。   “四嫂,我的也给你保管。”福惠拿着自己的画跑过来,递给云珠。云珠一看,画的是幅海棠,正与云珠的诗合,“虽然技巧上稚嫩了些,不过福惠的画很有灵气呢。”云珠就着画,将光影透视的原理评了几句,提笔在画下写道,雍正六年二月二十二,福惠花宴上作。   弘昼也赞了几句,又去看和惠的画,技巧也不能跟画坛大家相比,不过景色和人物都描绘出来了。   “已经画的不错了,以后嫁人了,有空就画,和着信一起寄过来我们看,也见识见识外面的景色。”和惠点了点头,知道云珠在提点他,寄给怡亲王福晋看。   弘历听了,望了云珠一眼,心中决定以后有机会定要带云珠游览天下名胜,让她不用拘在这京城里。   “福晋,午膳摆在哪里?”郭嬷嬷过来请示,云珠向来有用午膳的习惯。   “就在这里吧。”云珠让侍墨将众人的作品找了个檀木盒子装到一起,收了起来。对众人道:“只准备了几个菜,大家陪我用一点吧。”   “四嫂这里的菜做得好吃,我可恨不得能顿顿在这里吃呢。”弘昼不正经地笑觑了福惠一眼,有皇阿玛的关照可以天天来蹭饭,羡慕死这小子了。   “谁让五哥不是女儿家呢。”和惠端柔捂嘴笑,她们也没少过来蹭午膳,反正四哥也是在养心殿帮着皇阿玛处理政务,不用午膳的。   弘历虽然没用着午膳,可他出门,云珠总会让小厨房备上点心热汤让吴书来带着供他们肚子饿时用。偶尔也会亲自下厨让人送去乾清宫给雍正和他食用。   ……   郁闷的,除了弘昼还有傅恒,姐姐进了宫,他吃美食的机会也少了。   ******   生日过后,云珠出宫回了几趟家里,、。   族里关于出海一事筹办得差不多,知道六哥傅新及七哥傅玉都打算出海见识一番后,她带了不少药材回家,又私底下给了傅新傅玉两个荷包,里面各装了十来颗玉兰果,让他生病受伤时食用。   几次下来,见两位哥哥准备得确实妥当,不但泅水技术又有长进,还搜集学习了不少海上生存的知识,才略放了心,真在海上出了什么事她也难以安心——毕竟这蝴蝶的翅膀是她给扇的。   这次出海的船队很壮观,除了富察家,还有皇帝私底下派的人及海宁商人陈弘毅(弘时),本来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王公贵族想将家里无所事事的子弟塞进来,被马齐和李荣保推到了皇帝那里,也不知皇帝怎么说的,反正最后也没成。   68、窥探(上)   捻着手中的珠串,熹妃钮祜禄氏半眯着眼望着跪在前面的尚嬷嬷,半晌才问道:“你到四福晋身边伺候也有一这段时间了,你觉得她行事如何?可有阻着四阿哥到别的格格那里歇息?”   尚嬷嬷是伏侍她十几年的老人了,她还是信得过的,能力也够,不然不会派她到云珠身边给她帮手。   尚嬷嬷小心回道:“奴才看着四福晋德言容工皆是不俗,乾西二所的事务大都交给了身边的几个嬷嬷理,屋里的事则由几个一等宫女管着,是个不爱理事不恋权的……”   熹妃面色一沉,缓声道:“我怎么听说她经常给皇上送吃的喝的?”   “这,”尚嬷嬷赶忙笑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四阿哥在乾清宫跟着皇上学习处理政务时让小厨房的人送些点心热汤的,可能觉得跟皇上在一块儿,只送了四阿哥一份不好。”   将珠串放到一边,接过秦嬷嬷端过来的茶碗,熹妃撇去茶沫,神色缓了不少,“你倒是挺为她说话的,别忘了——”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主子半句。”尚嬷嬷叩首道。   喝了口茶,熹妃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忠心,不必如此紧张,你且起来回话。”   “是。”习惯了四福晋的信任放权,尚嬷嬷还真不想再回永寿宫,只是她也知道熹妃是四阿哥的生母,母凭子贵,她不回永寿宫容易,想摆脱四福晋身边耳目的身份却难,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段时间看来,四福晋表面看着淡泊无为实则步步不失皇子福晋的气度,那心胸、眼光、手腕,她这么多年看下来,竟无一人及得上,更难得的是,面对她时,人们感受到的往往只是她身为女子的种种美好。这样的人,自己不跟着、不效忠,还找什么样的主子?熹妃也不能说不好,可她毕竟将自己送给四福晋了……做奴才的,最怕摇摆不定,四福晋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永寿宫的人?只是在看自己的选择罢了。   “早就听说云珠擅长药膳调理,从前李荣保大人病得只剩了一口气也让她给慢慢调养好了身体,还有履郡王福晋,云珠回京两年就使得她一扫病根重新怀胎生子……最重要的是八阿哥,你可知她是如何调理的?用了什么药?”从福惠在云珠的照顾下渐渐好转,本以为他死定了的熹妃惊异之余让娘家的人全力去调查,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媳妇不简单。难怪皇帝现在不像以前看着就眉宇紧蹙神色疲惫……如果是她的功劳,那皇帝看重她倒也有一说。只是,药膳调养有这么显著的效果那太医院的太医们怎么不早拿出来?难道云珠医药方面的成就还能高过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太医?!只怕是手中握有奇药吧。   “这个,奴才也不知。”尚嬷嬷不安道,“奴才去了乾西二所,四福晋看在主子面上对奴才也很尊重,只是毕竟不比郭嬷嬷图嬷嬷是打小伏侍四福晋跟着一起进宫来的,这些私底下的事却是未曾听说过。不过——”   “嗯?”   “奴才倒曾得四福晋赏过一碗鲍鱼粥,味道确实鲜美无比。里面的东西,除了鲍鱼外奴才也吃不出什么来,只觉得香醇无比,似是花香又似是**……”   “哦?”熹妃眼睛一亮,想了一会儿,又问,“她平日里吃用的也没异常?”   “没有,就是喜欢跟两位公主谈些花草茶养颜美容之类的。”   熹妃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行了,你先回乾西二所,多注意点四福晋和四阿哥,有什么事就来永寿宫回一声。儿子媳妇还年轻,我这当额娘还有的操心呢。”   “是。”尚嬷嬷恭敬地应道。   熹妃转首对一旁侍奉着的大宫女道:“春兰,去将我上次得的八宝赤金缠丝镯拿给尚嬷嬷,顺道送尚嬷嬷一程。”   “是。”春兰笑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果然拿了个金镯子出来。   “主子,这,奴才可不敢……”尚嬷嬷连忙推辞。   “拿着吧,知道你辛苦,这是我给你的赏。”熹妃淡淡地说。看着尚嬷嬷接过镯子,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等她退了出去,这才对秦嬷嬷道:“嬷嬷怎么看?”   秦嬷嬷笑道:“尚嬷嬷是主子跟前多少年的老人了,她要不忠心,主子还能留她?我看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也确实接触不了四福晋屋子里的事。四福晋手中,应该是有些对人体极好的药的,不然哪里能救得了八阿哥那破败的身子?皇后娘娘那药有多厉害您可是知道的。”   “我想也是。”熹妃眼中闪着强烈的渴望,谁不想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地享福?   ……   云珠将精神力收了回来,在垫子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在玉兰树下做瑜伽调息吐纳。   自从有了空间,她做瑜伽、冥想……都搬到了空间里进行,除了在空间做效果显著,另一个原因就是宫里不比富察府的辛夷坞,自己做什么没人管、没人说出去,可宫中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有精神力可事先探查有没有人窥视,可保不准中途有人闯。再者,她现在必须应酬的人和事比之以往多了,除了午休时间,上午有两个婆婆要请安应付、留点时间关心一下乾西二所的事务,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下午有两位公主、福惠及其他宗亲命妇……的不时打扰,晚上又有弘历这只大粘虫……真真是没什么时间了。   难怪清朝的皇后大都早逝,连她这种放权不怎么管事的皇子福晋都这样了何况历史上那个处处妥贴什么都要尽善尽美的孝贤皇后?!幸亏有了空间,她才能保持自己的修炼不缀。   大婚几个月来,不知是得惠于她每次与弘历欢好时汲取到的龙气,还是因她的命格融入了大清皇家,得了龙脉气运的庇护,又或是空间灵气充足,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壮大了好多,以往虽也气清气朗,却不如现在,很有天地在握的自信——那是源于神识的强大,对万源万物的微辨捕捉已到了一定境界。   当然了,现在的云珠也很清楚,这种感觉不过是一种心态的反映,学无止境,道亦无止境,她的路还很远。   现在她的意念一动,精神力便能瞬间外放,借助了宫中旺盛的龙气罩住大半个皇宫还是可以的。这是她每次在空间里修炼时乐此不疲的游戏成果。每次将精神耗尽,再继续做瑜伽、吐纳调息,醒来后精神力便会更加凝实壮大。   每次汲取的龙气仿佛甘露灵泉,淌过云珠的灵魂,水乳交融后,她渐渐能感觉到神魂的凝实与壮大,而那丝毫没有变少的龙气被空间里的玉兰树吸取,积满了一定量后,玉兰树会将它凝炼成一颗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的玉兰果,云珠碰触此果,自然而然地明悟,只要拥有皇家血脉帝王之气者吃了它,便能多坐龙椅一年。   这是玉兰树真正的神通,转嫁气运。   她大婚将近四个月玉兰树才凝结成一颗龙气果。   从吐纳调息中醒来,云珠转了转空间,这几个月来不仅是自己变强了,连空间也在慢慢地扩大,空间里的时间更是渐渐地与现实中的时间拉开了距离,到现在,空间里一天的时间在外头只是半个时辰左右,对她来讲实在是再好不过,平白多了不少休闲时间。   “怎么办呢,难道白白便宜熹妃和皇后?”她们如果向自己开口索要玉兰果自己是不好拒绝的。   皇后也就算了,历史上的熹妃可是活到了八十几岁离现在还有几十年呢,自己难道要受她压制这么久?这是不行的。   大清以孝治天下,明面上自己还得尽一个儿媳妇的本份孝顺她,得想想办法……   东西得准备给她,可是好的玉兰果自己给了不甘心,那简直跟资敌没两样,没效用的玉兰果她也会有意见,明明别人有那么明显的好处,怎么到了她那儿就没效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糊弄她。   玉手抚在玉兰树壮实的树干上,云珠不由想着,要是有一种吃了表面上效果显著,可实际上自身受损的果子就好了……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微麻,云珠一颤醒过神来,心有灵犀地抬头往头顶望去,一串嫩青色的玉兰果正慢慢变成了水红色,隐隐闪着莹光。   想到玉兰树越来越神奇,云珠心中一动,伸手触了触玉兰果,惊喜地发现这果子吃了后能让人变得容光焕发,肌肤变得水嫩,只是这种变化要提取食用者体内较多的生命力为代价。   与别的玉兰果本身蕴含对人体有益能量大为不同,它的功能同样是转嫁,可这种转嫁却是食用者自取自用,并没有得到外来的补养。   “呵呵。”云珠乐开了,亲了下玉兰树,“谢谢你啊,帮我解了个难题。”有了这个,她是明着受损实则得益呢,运作得好,能在雍正和弘历心中留一笔。不过东西还得别人主动讨要才值钱。   皇后,熹妃。   云珠勾了勾唇,有点等不及想看她们怎么出手了,敢算计她的东西,哼。   她喜欢的,她给得甘心,她不愿的,令她不快的强求者也别想好过……   69、窥探(下)   不想这些了,难得今晚色龙不来她屋里,她得将上次春和帮自己搜集来的各种参籽种到药田里去。   空间多出了近三亩的土地,一亩扩到了池塘边上、空间周围的土地上,不仔细看瞧不出来;一亩则是实打实的种植地,云珠将这一亩全种上了各种人参,有一开始的野山参、珠参到后来的紫团参、高丽参……而开始的那亩药田,她分了一小块出来种藏红花,其余的还种着灵芝、天麻、天冬、银花、当归、金藿斛等药材。   原本的那两亩菜地,依旧种着各种瓜果蔬菜,不过在原有的种类上又添了不少,空间神奇的功能令它们瓜果菜叶生了一茬又一茬,只要根茎在,就不怕老化枯萎。除了这些,她又在池塘边沿处开了几分地种了稻子,这是为了优化稻种用的,她名下还有不少庄子呢,多些产出也是好的。另又在空间边沿处开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地则种了各种香料,如九层塔、百里香、薄荷、茴香、胡椒、葱、姜、蒜等。   另一亩扩展土地是玉兰树后的果林,经过不断地扩大,它现在有三亩左右。云珠并未分植原先的果树,空间还小,除了原先的苹果、皇帝柑、芒果、葡萄、樱桃、滑皮桃,大婚前种上的银杏、荔枝、龙眼、橄榄都已结了果,连葡萄架下的西瓜也结了不少,空出来的土地,她种上了进宫后,不少贡果的果核及傅恒陆陆续续为她找来的果苗种籽,其中成功生长出来的有蜜桃、石榴、雪梨、哈密瓜、栗子、核桃、榛子、松树、香榧、花生……不是她有收集癖,而是即便做为大清的顶层人员,每年分到上贡来的瓜果也不多,分点给亲戚,分点给弘历的妾侍,留点给其他公主皇子阿哥打劫,剩下来的还不够她几天吃的,更别说赏给奴才了。   后世毛太祖说过: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打一入春,云珠就带着素问等人在乾西二所正院辟了不少空地儿,种上了蜜桃、石榴、西瓜、草莓、樱桃……而她带进宫的那十来盆玉兰还是种在盆里,放在她的院子里,没有移植。反正有空间里的池水,不怕养不活结不出果。   当然了,她自己名下的庄子更是种了不少瓜果蔬菜,末世为了粮食危机,各种大棚蔬菜,各种无土培植都被提了出来,她也了解了不少,现在自己手头上有庄子,不将这些法子用上是浪费,粮食总是多多益善的,自己名下有不少铺子店面,用不完也不怕没地方卖。   ……   “主子,该起了。”灵枢轻声喊着。   “进来吧。”云珠说道。   灵枢领着几个二等宫女端着水盆盂帕青盐等东西鱼贯进入,悄无声息地替她净了脸,净手,又等她漱了口,司绮才上前将早就备好的浅黄色软缎旗袍给她穿上,又怕春寒料峭,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绣大朵轻红浅黄描金绣银牡丹背心。   “今天梳一字头吧。”看了看身上的衣着,云珠从妆奁盒里挑了支五寸来长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凤头簪递给灵枢。   “是。”在服侍云珠的所有人里灵枢的手是最灵巧的,她利落地将云珠的头发先中分,然后飞快梳好叠了花状微翘尾髻,再将其余头发缠绕到白玉长簪上,固定好,只留了向上翘起的簪尾及衔了两颗明珠的凤头。   “主子的秀发丰密又柔亮,梳什么样的头型都好看。”灵枢又挑了朵黄中透着嫩绿的绒花戴在头顶正中,一字髻上左边簪了只红宝石做成的甲虫,俏皮地朝着绒花爬去的模样,右边凤首处则别了两朵橘色小珠花,髻后也戴了只振翅蝴蝶簪。   司绮在一边笑道,“别人奴婢不敢说,可富察格格和高格格若梳一字头和如意头的话肯定是要用假发的。”   “这种话以后可不许说。”云珠自己挑了对明珠耳坠戴上。“不过嘴上一时痛快,被别人抓了把柄我也不好不罚你们。”   “是。”司绮认真地行礼应道。这时郭嬷嬷走了进来,在云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云珠云珠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不变,“我知道了。早膳好了么,端到次间,我在那里用。”尚嬷嬷倒是个懂得保身的……云珠心中摇头,也不能要求宫里的奴才个个都对主子忠心不二,且名义上她又是被熹妃送给了自己使的,忠于哪个别人都有话说。   没有弘历在的早膳云珠向来简单,一杯牛奶,一个水果,一碟奶皮饼或金丝烧麦或灌汤包子就完事。   用完早膳,又漱了口,她到书房练了会儿字,半个时辰后侍墨才提醒她,小妾们给她请安的时间到了。   “福晋到。”通报声后,云珠扶着郭嬷嬷走进明堂。   “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富察.芙灵阿挺着大肚子与高露微,张氏、刘氏走到正中间给云珠行礼请安。   “嗯,起吧。”云珠坐在上面,坐姿优雅中透着悠闲,那镶着黄宝石的点金珐琅护甲轻轻摆动着,将她那雅逸无比的气质托出了十分的高贵来。   “谢福晋。”高露微想着昨夜四阿哥在自己屋里歇息,今早的请安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娇羞妩媚来刺一刺福晋和芙灵阿,没想到吸引了众人目光的依旧是嫡福晋。她的梳妆打扮乃至服饰,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引领了宫中及京中八旗贵妇们的流行。   不论是福晋还是芙灵阿,她们看自己的目光都没有变化。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把自己当成对手。高露微心中升起一股子说不出的怒气。她想说什么,云珠却已开口道:“富察格格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吧,不是免了你的请安吗?”   “福晋免了婢妾的规矩那是福晋宽仁,不过婢妾还走得动,怎么好意思不来请安?”搬入乾西二所后,请安改为三天一次,她怀了胎不能侍候四阿哥,若再不来请安,露个面,只怕四阿哥会把她抛到脑后了。   “左右你自己仔细便是。”云珠也不管她,反正该说的说该做的做,她做到了一个贤惠嫡妻的职责,再有意外那是她自找的。瞅着欲言又止的高露微,云珠心底嗤笑了一声,道:“这几日我身子不方便,高格格侍候爷多多尽心,等下个月珂里叶特格格进门大家也可以轻松一些。”   敢情自己这几日的宠幸是捡人家剩的?!高露微一听,心中又气又憋屈,还得躬身应“是。”   珂里叶特氏?富察.芙灵阿心中一凛,听说跟熹妃娘娘说得上话……看着连福晋也忌她两分,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得小心了。   不得不说,除了娘家还有点权势,高露微无论是出身和心机都不被芙灵阿放在眼里,在毓庆宫被她钻过一次空子,记住了这奇耻大辱的芙灵阿再没在高露微手里吃亏过。可珂里叶特氏就不一样了,满族血统,正经秀女指进来的格格,身份不差她多少,如果她也受宠或者怀了孩子,那么绝对是劲敌。   “福晋,贝勒爷过来了。”门外宫女通报道。   云珠起身,迎上前去。无视堂下诸人热切的目光,对进门的弘历道:“怎么过来了?”有十来天他差点吃住都在乾清宫了。   这是她大婚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陪你去给皇额娘、额娘请安。”忙了好一阵子了,他也得尽尽孝道,再陪陪娇妻啊。弘历含笑睇着云珠,她今天的打扮与平日的清雅大不相同,高贵富丽又不失端庄与俏皮,更显得她肌肤如雪似玉,有种别样的妩媚娇艳。   “请爷安。”芙灵阿等人忙给他请安。弘历却看也不看她们,只挥了下手道,“起喀,没事就回吧。”   黯然地垂下头,芙灵阿几人又朝两人行礼:“婢妾告退。”出了门还听到他的声音,“你今天身子可好了些?”语气明显流露出的关怀体贴更让她们嫉羡无比。   “好多了。”云珠玉靥一红,横了他一眼后,眼睛瞟向门口。   弘历勾唇浅笑,他的福晋总会在有外人在时显得娇羞,他稍微说点亲密的话就会嗔恼,眼含薄怒,与二人独处情到浓处时的大胆一样,风情独特。   “走吧,时间不早了。”   “嗯。”   ******   三月份,接种牛痘之事告一段落,广东总兵苏良朋向雍正上书阐述鸦片烟的危害,把鸦片和犯罪联系到一起,并在奏书中提出根治鸦片的办法:堵住进口渠道,严禁洋商。   雍正是个仔细严谨的人,他并没有忽略这个小小广东总兵的上书,而是将鸦片烟的危害转给太医院等人去实验,其间不少王公大臣都有去参观。那些被试验的死囚从一个个身体强健变成瘦骨嶙峋、精神恍惚,一日没有大烟便状若疯魇……看得人心里直发碜。心里不由自问,若是大清的官员或者百姓、骑兵都变成了这副模样,那大清的未来会如何?   那些将鸦片销到大清的洋人,真的只为求财?或是有着长远谋划的狼子野心?   这些朝廷高层并不是眼光短浅的,一致请皇帝下令关闭通商口岸,严禁洋商。   雍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问了弘历的意见,弘历躬身答道:“儿臣以为,堵不能解决问题。一来,皇阿哥下令开放海禁才多久?朝令夕改会让百姓无所适从,心生疑虑。二来,几个通商口岸每年给我大清带来了不少税收,一旦关闭通商口岸钱粮不足,大清怎么养兵做战、抚恤战死兵将的家属、怎么储备更多的物资抚照孤寡、赈济天灾?!”大清不正备战么,钱粮可是重中之重,以现今国库的状况,只有恨少没有恨多的。   “而且,大清之外的多少国家在发展,我们大清岂可闭门自守不知外界信息?自我禁锢虽然挡住了外来一时的风雨,却不能使自己参与到外界的竟争,不但不能使自己进步,更无法阻挡别人进步……儿臣建议,朝廷成立海关总署,在沿海各通商口岸设置海关衙门,专门收取海外商贸赋税并检查进出口货物。以后,大清国内但凡发现鸦片烟,海关衙门上下人员都要负起这责任……另外,各地官府还得大力宣传鸦片的危害,杜绝百姓上当才行。至于明知故犯者,也要制定相关的惩罚条例……”   从知道富察家派族中子弟出海,他就在琢磨,富察家可不是逐利之辈,里面定有其他想法。何况他也觉察出皇父对此事的关注,因此,他除了向傅恒打听,去富察府时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向李荣保请教。   李荣保等人当然不会隐瞒。   此事令弘历眼前一亮,以前他的眼光和重心全放到储位、大清上头,而走出国门,令他有遥看到另一个广阔天地的感觉。知道得多自然考虑得更多,做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子阿哥,龟缩不出实在不合其心性……因此他的态度倒是跟云珠所秉持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了。   不过云珠看着他烦恼却聪明地并未在这上头发表自己的意见,引导着他思路走的是傅恒。   当然了,傅恒做得不明显,弘历本身就是一个极富政治敏感性的人,又聪明能干,这一年多来在雍正的打磨教导下更是沉稳了许多,不仅愿意向老臣请教,更喜欢与身边的门人讨论,考虑起问题也更周详切合实际了。   “你们看呢?”雍正看向下面诸大臣。   “四阿哥所言臣等附议。”众人躬身回道,随着皇四子大婚,皇帝让他参与的政见越来越多,而皇四子的表现不负皇帝的厚望,更让众臣惊喜。   雍正点了点头,“敕建海关总署的方方面面还得细议,你等先退下,朕再想想。”早在推行改土归流等富民政策时他就想过改革税制了,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臣(奴才)等告退。”   散了朝后,雍正召了怡亲王庄亲王履郡王果郡王几人到养心殿,针对海关、通商口岸、商税、关防等一系列问题讨论了几天。   不久,履郡王允祹因主持牛痘一事,擢升为履亲王;果郡王允礼管理理藩院事尽忠尽职,晋果亲王;令履亲王总理户部三库,果亲王主持筹建海关总署,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协理。   70、新人(上)   对于阻止不了的事云珠从不费心,更不想让皇后乌喇那拉氏及熹妃钮祜禄氏有机会提醒自己。钦天监订的日子是四月中旬,云珠三月底时跟弘历提起这事。   他一愣,眼神有些尴尬:“你看着办就行。”他一心扑在海关总署的筹建上,云珠不提起他还真忘了去年选秀自己还指了这么一个格格没进门呢。   云珠点了点头,趁着春夏要新制衣袍,便亲自选了一款颜色喜气的料子给弘历做喜袍,两位格格两位侍妾也赏了符合她们身份用的料子,弘历见了不以为然道:‘每年内务府也有给她份例新衣,福晋对她们也太好了。”纳个格格他只须穿上吉服就行,哪用这么隆重,又上喜袍又是给她新房置办家具的。其余的,除了怀有身孕的芙灵阿其她人可都是无功无妊的,没必要赏。   “哪个女子不喜打扮的?更何况悦已者容,内务府送的衣裳富贵是有了,可你见哪个真拿来穿?!”正是要做给他看呢,该让他知道,她不亏待他的妾侍,可她们犯了错她也不会轻饶。呵,顺便上点眼药。   弘历果然一怔,回想着富察·芙灵阿与高露微两人平日的穿着,虽然没越了品极,可也都是些好东西。这些衣服首饰,不是内造,那就是她们的嫁妆及家族给送进宫的。一个皇子格格的位份,嫁妆是有规格的,怎么可能取用不完?那就是她们进了宫后依旧与各自的家族联系紧密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不乐。   想到前阵子陪云珠去请安,皇额娘及额娘话里话外打探云珠是不是有什么养身秘药,他还憋了一肚子气呢。“孝”字当头压着,他只能多疼云珠几份,可这后宅的格格侍妾再不安份,不是让她更难受?!   可是自己也不能什么都替她做,这后宅做主的终究是她,如果她不能镇住这起子奴才,学不会算计,那以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无法及时到达的时候,她怎么办?现在,她怎么做至少他还能看着、护着,又能有皇父在背后支持,有什么不圆满或差错还有人帮着收拾。   哎,心疼归心疼,看着她吧。他要相信,他的云珠不会那么无能。   没有错过他眼中心疼神色的云珠心底暗笑,自从知道了皇后、熹妃的打算后,她就趁着早晨他去练剑回来看见她在打理玉兰盆栽的时候打了预防针,知道她是是的玉兰果大多用到了他和皇父身上,想着孝敬两位额娘却没有了,只好更用心地打理这些玉兰盆栽,相关着多结一些。   他是早知道她培养出来的玉兰果对养身有奇效的,也知道了她孝顺心善,每年的成果都用在了亲人身上,看着他和皇父为了大清夙夜兴劳便默默地为他们补身体,现在还想到了他的额娘,不由为她的孝顺欣慰。而这种欣慰在目睹了皇后和熹妃的算计索取后转为了心疼,暗恼她们不顾身份风度,辜负了云珠的孝心,替她委屈。   人皆有私心,更有亲疏远近,她不相信,熹妃在了心目中的地位能强过他自身还有他钟爱的自己。   此事无不可对人言,云珠也一脸愧色地坦诚自己手中没有多余的玉兰果,等今年的玉兰树结了果就孝敬两位额娘。   皇后和熹妃那一脸的讪色看得她不知多乐,敢抢在皇上前面享受玉兰果?!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啊。   没过几日,雍正皇帝就让熹妃从永寿宫迁到了承乾宫居住,位置正处于皇后乌喇那拉氏的景仁宫后面,齐妃的钟粹宫前面。至此,雍正的嫔妃都住到了东六宫。   这种位置对皇后和熹妃齐妃而言,感觉就像身边有个跳蚤却怎么也拍不死、赶不走,实在膈应得不行。对云珠来讲,则是好事一件。打压了熹妃的气焰是一回事,从此后她请安就不必东西两处奔走了。   这些事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云珠接着又道:“富察氏和高氏时我还没给你当福晋那是没办法,可我知道,没有哪个女人对自己的大婚没有期盼的。选秀时珂里叶特氏与我是住一处的秀女,算是缘份吧,她也指给了爷……”   弘历暗哼了一声,选秀时他没少关注云珠,与她同房的两个秀女虽不敢对她怎么样,可那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亏得云珠性子宽厚,这么为她着想。一时之间,对珂里叶特·果新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过是个格格,你别累到自己就好。”大婚以来,云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对高氏等人的大度令他郁闷(说明云珠还没爱上好),可做为一个皇子福晋来讲,她的表现是极出色的,孝顺、贤惠、友爱手足……更完美的是,她也将一个妻子的知情识趣及一个红颜知已的才情慧黠钟于一身。有了这么个嫡妻,他的感情不再有缺憾,即便他还会为其他女子的容色心动,也不过是当成调剂身心的玩物、奴才,不会上心。   “你就放心吧,有郭嬷嬷她们帮着呢。”   ……   四月初一,一顶小轿将珂里叶特·果新抬进了乾西二所,云珠做主将安置到二进院左边第二处厢房与芙灵阿做伴。   乾西二所置办了几桌酒席,以珂里叶特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宫里的其她嫔妃前来祝贺,云珠也只是请了两位公主及两位阿哥前来,免得弘历的纳星之喜太过清冷。   两位公主和两位阿哥对云珠这个四嫂印象极好,接到了邀请,也过来了一趟,却是关心云珠多些,见她没有不豫之色,倒是放下了大半的心,略用了一点酒菜便散了。   只有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心情不郁,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富察·芙灵阿心想,自己无论是胎相、吃东西的口味或是太医极善妇科的齐太医的诊脉都能肯定自己怀的是个阿哥……这是爷的长子,只要生下他,自己就算是站稳了脚跟,以后爷的后宅怎么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用不着急着去争,还不如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这段时间她也看透了,福晋是绝不会参和到她们的争斗中去的,她占据了身份的制高点,只要不犯错,爷都会敬着爱着,可她们这些格格侍妾就不行了,无子无宠,等到年老色衰就会被遗忘,过着孤苦、被人踩的日子。   何况爷对福晋的宠爱无人能比。不论这种宠爱是出于爷的真心,亦或是出于对富察家的重视,高亦或是出于皇帝对福晋的青眼有加,福晋的地位都是难以动摇的。   自己现在有了孩子,已立于不败之地,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孩子平安长大,稳固自己的地位,避免被别人算计。   就让高氏跟珂里叶特氏去斗吧,最好斗个你死我活的,都生不出孩子,这样自己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至于,腹中孩子的未来,她会慢慢谋算的,这要看未来的形势……   晚上,回了屋里的芙灵阿这么跟平嬷嬷说时,平嬷嬷赞许地看着她,道:“主子总算长大了,以后就算奴才不在,也不会——”   “嬷嬷说什么话,我和肚子里的阿哥还要嬷嬷帮忙看着呢!”芙灵阿觉得她这话不祥忙打断道,“嬷嬷要帮我一起看着小阿哥长大、娶妻生子才行。”   平嬷嬷笑道:“好好好,奴才不说了。来,这是秋月亲自炖的骨头汤,主子喝了吧。”   “嗯。”正院大厅里的酒菜芙灵阿也不敢多吃,这会儿还真有些肚子饿。“嬷嬷,你说高氏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   “高格格容貌柔美清新,看着有几分福晋的风采,可这内里的气性却脱不了小家气,最是好强,这珂里叶特格格一来可不多个人跟她争宠么,不搞出点事来才怪!主子等着瞧,不出三天,这珂里时特格格肯定跟她对上。”   “希望这珂里叶特氏不要太弱才好。”芙灵阿笑了。   第二日是必不可少的敬茶礼。   珂里叶特·果新平静地跟富察氏和高氏一起从在正院明间等着云珠的到来。半年多过去,她的心理建设做的极好,昔日同处一屋的秀女,今日却尊卑有别,身份已定。曾经的羡慕嫉妒、种种不忿她都要忘记,忘记不掉出要深深压到心底。   “福晋到。”随着通报声,云珠扶着素问的手坐到主位上,含笑看着她们。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几位嬷嬷。   她并未如自己想象般穿着她们这些格格侍妾不能着的大红色旗装,而是随意穿着一件豆绿色锦缎旗袍,领口的袖口下摆处镶着宽宽的黄色栏杆,上头绣着淡粉色的玉兰花样,堆鸦似的秀发简单地梳了个小两把子头,头上戴了支翡翠雕的小凤簪,耳上戴对碧玉环,手上也戴着对碧汪汪的透绿镯子,尾指上套着嵌着钻石描着草绿花纹的护甲,肤如雪玉,晶莹柔嫩得跟一汪春水似的,清雅秀丽。   一眼的工夫,她就能看出,富察·云珠果然如阿玛所讲的,日子过得极顺,很得四阿哥的宠,不然对自己不人这般随意。   “婢妾给福晋中市请安,福晋吉祥。”   无论是怀了孕的富察氏还是清新柔美的高氏,论容貌,论家世,都不是自己争得过的,尤其是高氏,出身虽低,父亲高斌却是皇上重用的从二品官员,比起自己父亲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权势可是大得多了。相比之下,富察氏虽出身大族,父亲翁国图却不过是个佐领,与福晋又不是同宗,对朝堂上影响力还不如高家,对珂里叶特氏更是八杆子打不着,自己反倒不用太在意,只有她有了身孕,比自己有底气。   “起喀。”云珠打量着近一年没见的珂里叶特氏,见她身量抽高了不少,有一米六左右吧,身上粉色的旗装掩不住少女稚嫩可人的曲线。原来圆润的脸蛋变瘦了,闪闪的大眼沉静了不少,在白里透红的脸上显得更大更黝黑了,粉嫩的唇跟花瓣似的,一双点金耳坠,小两把子头上戴着粉色珠花,衬出了她几分娴雅淡定的气质。“昨天是珂里叶特妹妹大喜的日子,今天要行家礼,过了今日,下次请安顺延三天后。”   “是。”芙灵阿等人恭声应道。   “开始吧。”云珠朝郭嬷嬷等人说道。很快,有宫女上前在主座底下铺了垫子,又有宫女将沏好的茶端来。阿里叶特·果新走到主位下面,跪到垫子上,从叶嬷嬷端来的茶盘上拿起茶,双手端着高举至头顶,平声道:“婢妾珂里叶特·果新恭敬嫡福晋茶。”   她姿态柔和,脸上却看不出对福晋有什么恭敬之色,郭嬷嬷等人心中暗恼,记在了心里。   云珠接过茶,浅啜了一口,放回盘里。“明心?”   “是。”明心将一对金錾莲纹嵌珠手镯呈了上来。“这——”珂里叶特·果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等人。   小心谨慎过头了吧,以为自己会拿她当靶子?云珠暗嘲,那也行她够格啊。“每个妹妹都有,我也不厚此薄彼,收下吧。以后好好侍候爷就是。”   珂里叶特·果新面色涨红,心中恼怒,侍候爷是她的本份,不是为了赏赐……低头接过明心手中的檀木盘子,“谢福晋赏。”   “郭嬷嬷?”   “是。”郭嬷嬷走上前,对珂里叶特·果新介绍道:“珂里叶特格格,这是富察格格,目前住在格格的旁边,是贝勒爷的第一位格格。”   “见过姐姐。”珂里叶特·果新朝富察·芙灵阿行了个福礼。   “妹妹多礼了。”富察·芙灵阿回了一礼。   “这是高格格,目前住乾西二所第二进右边第一厢房。”郭嬷嬷又带着她走到高露微面前。“见过姐姐。”珂里叶特·果新对着高露微行了个福礼。见她这么识相,高露微笑着回了一礼,“妹妹多礼了。”   “这是贝勒爷的妾,张小主,刘小主。她们住在二进院的左侧厢房(后头没有抱厦的)。”   “婢妾张(刘)氏,见过姐姐。”   “两位妹妹快请起。”   ……   郭嬷嬷又给珂里叶特·果新介绍了内宅主事的几位嬷嬷管事,然后道:“格格新来,昨晚侍候的宫女和粗使婆子是早就分在那处厢院的,小太监及格格的一些用例晚些常总管也会拨过去,格格看着若不合心意派人来说一声,奴才和常总管给换。”   “有劳嬷嬷了。”珂里叶特·果新心想,再换也一样,福晋要安插人怎么都躲不过,以后寻机会再培养心腹不迟。打定主意,吃食各方面都要自己带进宫的奶嬷嬷刑氏及自己的大丫头兰喜盯紧了,免得被人算计。   71、新人(下)   珂里叶特.果新的新鲜劲只维持了三天,三天过后弘历感觉应付完了任务般只要是回到乾西二所就直赖在正院里不动。   云珠不耐烦他缠着自己,便劝他,“现在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你也不到后院遛达遛达,赏赏花。”别忘了他还有格格妾侍要安慰啊,闺怨太多也是不好的。   他贪看着她练字的模样,惫懒道:“御花园里的花更漂亮。”就是要赏花也轮不到乾西二所这个小花园啊,虽然它被福晋整治得更像个花果园。   云珠瞟了他一眼:“可惜御花园的花再漂亮你也不能采。”   弘历无语。半天才道,“这话也是能说的?”无奈,自己是不是太宠她了。   “不然怎么说?!”云珠将笔放下,走到贵妃椅前将他拉起来,半含酸地微皱着鼻道:“我倒是想将你永远绑在我身边呢,可行吗。额娘今儿个可是说我了,你再不去安慰一下她们寂寞的心灵,就该皇额娘说我了。”她贴近他耳边顽笑道,“说不定皇阿玛也会训斥你。”   “你就编排吧。”他哭笑不得,心中对熹妃的不满又深了一层,又不是宠妾灭妻,他这额娘也管得太宽了。揽着她,他仔细地亲吻着她的唇,吸取着她香美的气息,道:“可怜我现在连练字的功夫都省了,还不兴我休息啊。”   “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学人晒什么太阳。”她踮起脚轻磕了下他的额,跑开,拿起自己的字欣赏了一下,转给他看,“如何?再过两年说不定能赶上爷了!”   “你这手簪花小楷虽然清婉灵动,在女子里算得上顶尖,可惜啊,筋骨上差了些。”虽然爷的字不算好,可也不至于被一个女子比下去。弘历面上强撑,心中却暗下决定,有空还是得多经练字,就算不能像皇父那样有自己的风格,可也得练出钢筋铁骨来,绝不能在这方面被超了去。   说到书画这方面的天赋,他可以说是爱新觉罗一大家子里垫底的,说不定连被皇玛法嫌字不好看的八叔(允禩)都比他好……以往他还有些不愿承认,可现在他想开了,人无完人嘛,他这方面虽然没什么天赋,可做为大清的皇子皇孙,他还是不错的。只要将来自己能打造一个盛世,还怕千百年后无人称赞自己?!   云珠撇嘴,心里哼道:若不是想着鞭策你上进些,我何必收敛腕臂上的气力写字?算了,人不能太完美,不靠体内的灵气,自己的字也确实就这样。   瞧见她撇嘴的可人模样,他暗笑。   “你出去吧,别打扰我练字。”抓到他的嘲笑,她恼羞地将他推出书房。   “好好好,我走,我去赏花,行了吧。别推……”这么说着,却在她力道收小时猛地转身将她也一道拉出了书房,“景好,就该一起赏才是。”他们可是夫妻呢,没道理了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彼此生疏置气的。   云珠轻甩了下,没能甩开那紧握住的大手,只得跟着他信步往后院走去。“也就桃花好看些。”一路不能甘蔗就是葡萄架、西瓜藤的,他到底来赏什么花啊。   指了指假山边的,廊柱旁的,打破他故作的明媚忧伤:“那不是丁香?那不是海棠?那不是月季?没想到爷还嫌花少呢。”   “哈哈。”他讪笑,额娘今早可是给了她一顿生气,不然怎么气到现在。唉,换做平时,她这么酸言酸语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明了她在乎他啊,可现在,明摆着是迁怒啊迁怒。“我瞧着那丛翠竹下凉快些,到那歇一会儿。”都入夏了,走了一段路也开始觉得热了,他倒是没什么就怕她给晒坏了,艳炽的阳光下,她的肌肤水嫩晶莹得仿佛能蒸出水来。   乾西二所的园子从主院后头直贯内院,第二进、第三进院左右厢房抱厦位在中轴两边,这丛翠竹就栽在第二进右厢房后头的墙边,森森尾竹下头还摆了石桌石椅,是赏花歇息的好地方。   享受着清凉的竹风,举目对着粉粉灼灼的桃花假山,云珠想着,也没枉自己移植了这么多桃树来,等到了七八月该能吃到甜蜜多汁的蟠桃了吧?!   弘历见她直盯着桃树,小嘴角直抿的遐思模样就知道她不是在赏桃花而是在想桃子了,正想打趣两句,忽然听到左边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顿时将话吞了回去。夫妻间的打趣笑闹他可不想给人看了去,他自己不在意,却不能让人说云珠不庄重,现在他已渐渐清楚明白了,在皇额娘和额娘面前,云珠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她们也会给她摆脸色甚至说教——如果不是看在皇父的面上,说不定还会责罚。   “……你说的是真的?那珂里叶特格格可真大胆。”   “估计是咽不下那口气吧,同一屋子的秀女,如今一个是堂堂皇子嫡福晋,一个却只是个格格。”   云珠与弘历面面相视,云珠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   “本来出身就不同,有什么好咽不下气的,我看是看不明形势,得罪了福晋以后还能有她好受?竟敢在敬茶的时候面路不敬。我说,这不会是……别人捏造的吧,如今这后院可不止一个格格呢。”   “爱信不信,这话可是富察格格身边的人传出来的……”   两个小宫女渐渐走远,那本来就低的话语也听不见了。   “哎,看来还是我管理不力。”云珠摇了摇头。   “方才那两个宫女是高氏身边得用的二等宫女,我见过几次,不关你的事。”云珠就算是福晋,大面上严令不许奴才乱传话,却也不好管到底下格格屋子里的奴才去。弘历沉着脸,“她们说的也不错,珂里叶特氏也该立立规矩了。”   他倒不怀疑云珠,她想怎么折腾那些人他从不阻止,更巴不得她捻酸吃醋……她没必要多此一举算计她们。   “面上的情谁不会装,她不过是面色淡了点,我难道还靠着她们的恭敬、景仰来过日子?只要她们不犯规矩就好了。再者,这富察氏身边奴才的话还能传到高氏身边奴才的耳朵里?今日这事,我看……”是故意安排的,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是富察氏还是高氏。   她的大实话着实令人发笑,可不真的,这宗室里多少福晋正是靠着拿捏侧室小妾来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成就感及发泄心中怨怒呢。“……这些奴才花肠子倒是不少。”   “本来还想着让你多赏赏花的,现在不许了,竟敢拿我作筏子。”她淡淡地说道。   “看吧,你大度人家可不领情。”他拉着她的手,狭长深邃的眼微眯,“回吧,我想吃坚果奶冰了。”   现代哈根达斯的仿品,从富察府到皇宫,一样受欢迎,只是云珠从不让多吃。云珠倒是大方地将方子贡献出来了,只是弘历怎么吃都觉得不如乾西二所的好。   云珠点了点头,有些不郁的模样。   “额娘的话——”   “你可不许多管,额娘是将你放在心里呢,你这么明着维护我她老人家不开心。”   弘历叹了口气,想想,他去说的话真的只会火上添油。“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额娘那儿摆不平,他还拿后宅这些不安份的女人没辄?!   过了两天,高氏屋里的两个二等宫女犯了规矩被打发出了乾西二所。虽然没被送到慎刑司,可这种跟撵出去没什么分别的奴才能有什么好去处?下场不言自明。一下子没少听这两人嚼舌的奴才都噤若寒蝉,想着,这福晋看着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却是个令行禁止的,以后不可大意了。   高氏气得直摔靠枕。   ——现在的她不受宠,得的赏赐不多,再加上现在的弘历受了雍正和云珠影响,深知花钱容易赚钱难,赏起东西也不如历史上的大方,所以我们的高格格屋子里值钱的摆设是不敢拿来摔的,因为摔坏了没处补。   ******   除了新进门的那三天,大半个月过去,四阿哥半步没踏进过她的厢院。   就是那仅有的三天,也不是晚晚都有……珂里叶特.果新面色一红,有些坐不住了,拿了叠小额银票塞给兰喜,说道:“嬷嬷看着屋里,你年纪轻,跟小宫女和嬷嬷们打交道便宜些,不要怕花银子,打听打听,四阿哥的饮食喜好还有最近都歇在哪里?”   自从指了婚,自己就没少借助家族里的力量暗中打探四阿哥及皇上、熹妃、云珠等人的喜好,只是小心无大错,也不能肯定之前打听到的就是对的,还得再核实一番,这乾西二所都是近身伺候的,消息的准确性应该大多了。   兰喜是珂里叶特家挑出来的最为机灵稳妥的陪嫁丫头,从一进宫便深知自己的命运是跟主子绑在一块儿的,闻言也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应声去了。   “可恨,分到咱们这儿的奴才都是些蠢笨的,什么事都一问三不知。”刑嬷嬷在旁边恨恨地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自进了乾西二所,她们主仆三个一心扑在自己住的这处厢院里,归置房间还有摸清下头奴才的关系背景,又要在吃用上防着,转眼十来天时间就过去了,外头什么眼线都没发展到。   果新轻笑了一声,掩下心中的焦虑,道:“嬷嬷别急,蠢笨的奴才正好拿捏,管严一些不怕她们不守规矩,而且,福晋派了这些人来固然让咱们没有顶用的人使唤,可从另一个方面想,不正说明了他们中间没有眼线钉子么?”   刑嬷嬷只是脾气急,却不是不晓事的,闻言点了点头道:“就是有钉子,在这么一群人里也很好挑出来,到时再找机会清出去就是。”   “就是这个理儿。”果新颔首,轻叹了声,“就是辛苦嬷嬷和兰喜了,都是我没用,不能让你们跟着我享福……”   “主子可别丧气,这才开始呢。”刑嬷嬷安慰她,“这后宫的女子宠不宠无所谓,能诞育子嗣才是真真的,咱们继续喝养身汤,抓准机会怀上孩子就好了。奴才这些日子跟着主子到正院请安,观察了福晋的说话行事,倒跟咱们打听到的一般,不是藏奸容不得人的,只要主子安分守己,她应该不会特别针对主子。”   看着自己奶大的主子从一开始的活泼带了点家人疼宠的骄气,到被请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得开始有了心机,千辛万苦地从选秀中脱颖而出,到指婚后被内务府、礼部派来的嬷嬷一连串的规矩礼仪,打造成现今沉稳却灵气大失的模样,她就心酸,却又无能为力。背负着整个珂里叶特家族的荣耀,要开始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她宁愿她的主子沉稳和木讷,只有这样,才能不招嫉,才能活得长久。   “嬷嬷说的是,论起威胁,那个怀了孕的富察氏可不排第一么,也不见她有什么行动,只怕是真的大度……”珂里叶特.果新回想着与富察.云珠每一次见面、相处的情景,心中略舒了口气,尽管注定她们要争同一个男人,可她得承认,遇上了富察.云珠这种自尊、顾虑家风、名声的主母总比别的容不得人的要好上太多,只要不招惹她。   到了傍晚,兰喜的打探的工作才告一段落,只是成果却不多。果新见她一脸地疲色忙让小宫女给她端了杯茶,“喝吧,解解乏。”   “谢谢主子。”   “怎么样了?”刑嬷嬷却没那么好的耐性。   “咱们厢院里的奴才都是不顶用的,奴婢怕惹人注意也没往富察格格和高格格那里打听,只找了负责清扫乾西二所花园的一个粗使婆子赵氏打听。”   果新和刑嬷嬷点了下头,她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福晋规矩上管得严,那个赵婆子不敢说话,不过经不住奴婢说了一箩筐好话又塞了银票,她才给透露了点。”兰喜很是无奈,“听她讲,这些日子四阿哥也不是没来后院,只是在快到二进院时就被高格格给截走了。”   “这个高氏!”刑嬷嬷气极,“改不了狐媚子的本色,主子,难道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咱们头上撒野?!”她是不想主子脚跟未稳便去跟福晋做对,可高氏不过一个包衣出身的格格,就这么让她欺负到头上,主子以后怎么立足?!那些满八旗出身的格格还有未进门的侧福晋将来怎么看主子,不得人人来踩一脚?!   “奴婢还听说前几天福晋发落高格格屋里的那两个宫女是因为她们暗地里传主子的坏话,说主子对福晋不敬,被四阿哥听到了……”   72、一笑向杯盘(上)   “啊?!”果新倏地站了起来,又顿坐下去,双手紧揪着底下的锦垫,黝黑的眼睛快喷出火似充满了愤怒,再不复平静。“高氏、高氏!难怪,爷这么多天不来……”怒焰在脑中一拱一拱地,就快焚光了她的理智,“我小心翼翼,也未曾得罪她,没想到——”**!果然是惯会使下流手段的!!   刑嬷嬷见她气得咬牙切齿,不由心疼,“主子,你可要冷静啊。还不能断定是高氏做的呢。”   “可得利的人是她!”兰喜忍不住说道,“如今看来,福晋倒是个明白的,只要是不利于乾西二所安定的她不会不管,主子倒可以——”果新一个利目过来,她不安地住了嘴。虽说是陪嫁进宫的,可自己不是主子身边侍候久的,感情上没法比啊……算了,做自己份内的事就好,自己有再好的主意还得主子乐意听不是。   刑嬷嬷冷静下来后却觉得兰喜的话有些道理:“说不定是富察格格搞的鬼,能怀上贝勒爷的第一个孩子肯定不简单。而且传话的是高氏身边得用的二等宫女,这太明显了……”   “说不定有人贼喊捉贼。”果新冷道。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看富察.云珠不顺眼,也许是上天对她太好,出身、容貌、才情、地位……她不是个爱嫉妒的人,可在富察.云珠面前却真控制不住心中衍生的自卑感,这种感觉太令她难受,往往只能转化为攻击才能令她松快一些,她不相信世上真有十全十美的人,这富察.云珠的内在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光风霁月。   “主子……”   “我知道。”果新烦躁地打断刑嬷嬷的话,“这个仇不能不报,可不是现在。兰喜,我态度不好你别在意,实在是……”   兰喜摇了下头,“我跟嬷嬷陪主子进宫就是为了照顾主子护住主子的,只要主子好,我跟刑嬷嬷有什么不能忍的,就是有时不顺主子的心意,不也是正常的么,奴婢也不能包管奴婢说的就是对的。”   “说的是。”刑嬷嬷忙道,“我看这事还得查,主子可不能吃这不明不白的亏,弄明白了主次,咱们才能更好地在这乾西二所生存下去。”   一来就栽了个大跟头,果新也只能吞下这苦果,涩然道:“目前也只能守愚了。”   “主子还小呢,就像奴才说的,咱们先养好身体……要斗,就让她们斗去。不过,这威嘛,还是得立,至少得管好咱们这一亩三分地,要像高氏那样管不住奴才的嘴巴也丢份。”   “嬷嬷说的有理。”果新轻叹,她的野心自然不止是生个阿哥那么简单,只是如今什么都还是空谈,一步一步来吧。“兰喜,你看那个赵嬷嬷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兰喜道:“那个赵嬷嬷没什么关系背景,人也不怎么伶俐,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也只是个粗使婆子,会得到这份洒扫花园的轻省工作是因为年轻时难得发了一次怜悯,给了一个初入宫不小心被杖责罚不准吃饭的小太监一个馒头。那小太监如今出息了,跟着吴总管一起侍候四阿哥,赵嬷嬷的差事还是他给办的……平时也没少提点她,不要参和到贵人的争斗里去。”   “是个知恩图报的明白人。”刑嬷嬷赞了一声,也觉得那粗使嬷嬷好运,一时的善心得了这么个善果。   “你以后有机会多多拉拢这赵嬷嬷。”果新对兰喜道,“只是别让人发觉了。”   兰喜点了点头,“主子放心,那赵嬷嬷嘴拙胆小,又因为本身无根无能,对银钱看得重了些……奴婢知道怎么做。”   ……   她们这边主仆商议着对策,隔壁的芙灵阿也在得意着自己这绝妙的一手,得益的人是高氏,谁会相信她会抹黑自个儿,大刺刺将谣言传到高氏那里?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推手才是高明啊。   高氏啊高氏,你该多谢我帮你争宠啊!   却不知这一切被云珠的精神力探了个清楚。   哼!收回了精神力,云珠想着这芙灵阿吃了高氏那一记之后心机深了不少啊,如果按着最终获益者来推断散布谣言的幕后人,高氏的嫌疑确实比她大。只是她芙灵阿也不是没利,自少出身跟她差不多的珂里叶特氏这一下得沉寂好久,无法跟她争锋了。至于高氏,出身包衣,又被下了绝育药,就算父亲官做得高又怎么样,远在南方不说,就算近在京城对后宫的影响同样不大。   她们怎么勾心斗角她不管,可是拿她做筏就是不行,不给点教训,她还道这乾西二所没她芙灵阿做不成的事了!?   ******   转眼到了端午节,上午几位阿哥跟着皇帝去天坛避毒,回来后要参加乾清宫的筵宴,宴请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   这是外朝的事,准备筵宴的事有皇后和熹妃看着内务府准备,没云珠什么事。   不过做为宫廷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个小家,云珠也要有些表示。每逢节庆日,宫里给乾西二所赏赐的食材物品是最丰厚的,端午也是,艾叶、菖蒲、箬叶、雄黄酒、粽子……常总管着人送到正院后,叶嬷嬷和尚嬷嬷将艾叶、菖蒲、胡蒜之类东西分了一些下去,大部分的吃食则留了下来,准备在花园里摆了个家宴,还请了两位公主及福惠参加。   一大早,请了安后,云珠带着众人在花园里斗草,倒也有些乐趣。玩了一会儿,两位公主和八阿哥也来了。   端柔人未到声先到:“四嫂,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富察.芙灵阿等人见到两位公主及八阿哥来了,纷纷起来行礼。   “免礼。”两位公主看了下,简简单单地三个大圆桌,正好云珠跟两位公主、福惠一桌,三位格格一桌,两个侍妾一桌。桌上就摆着几个黄釉底红梅花卉条盘,条盘上盛着樱桃、桑葚及五毒饼这些端午必吃的东西。   “东西你们也有,就是想着一处吃酒热闹些。”云珠含笑请她们坐下,又对芙灵阿道:“你怀了孕,五毒饼就不要吃了,有药性,对胎儿不好。”   芙灵阿没想到她还会特地关照这一句,感动地回道:“婢妾知道了,多谢福晋关心。”按说她也快到生产日期了,轻易是不出屋子的,只是怀了身子后一路顺利,又加上这是云珠第一次宴请她们这些格格侍妾的,她不好拒绝不来。   “嬷嬷,你去厨房里看看粽子蒸好了没有,好了就先让他们端上来吧。”云珠对郭嬷嬷道,“这里留素问灵枢侍候就可以了。”不是大场面,云珠都不会让郭嬷嬷等人侍候,一方面是给予管事嬷嬷的脸面,一方面也是让她们下去盯着正院、厨房的缘故。   “是。”郭嬷嬷应声去了。这样的日子,宫里最下等的奴才也能分到一个粽子的,发放的事有尚嬷嬷管着,她得亲自打点主子准备送到富察府、伯爵府、履亲王府等的粽子。   不一会儿,一溜宫女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粽子来了,一桌一大盘,同时到的还有几壶雄黄酒及一盘葱蒜炒黄膳、一盘五颜六色的蛋、一盘香煎黄鱼、一大碗咸鸭蛋黄炖野菜豆腐。   “咦,这黄膳好肥。”   “是啊,‘端午黄膳赛人参’这时候的黄膳最是好吃。”云珠优雅地用筷子挟了块黄膳放进嘴里,只觉得圆肥丰满,肉嫩鲜美,味道果然不错。   “那蛋呢?”以前端午宫里也没吃蛋的习俗呀,和惠问道,“还这么多颜色,有什么意思在里面吗?莫非四嫂摆的这些菜都有来历不成?”   “自然是有来历,都是各地端午吃食。”   “福晋就是见多识广。”刘氏拍了个马屁。   “不过看多了几本闲书。”云珠继续说道,“端午吃黄膳是我国汉江平原那一带的风俗,而吃蛋嘛则是江西南昌地区的风俗了,那儿的端午节要煮茶蛋和盐水蛋吃,蛋壳要涂上红色,用网袋装着,挂在小孩脖子上,意为祝福孩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八弟,我也给你备了一袋子蛋,你一会儿带回去吃。”笑眯眯的。   福惠郁闷道:“四嫂,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我们八阿哥长大了。来,吃块黄膳,很香吧?雄黄酒不可多喝,最多只半杯给你。”   “黄膳好香。”福惠鼓着腮子将滑嫩鲜香的膳肉吞了下去,又抿了一小口酒,无视两位公主的偷笑。眯着眼,感受着那点酒液滑进腹中化为一股热气散到四肢百骸。   “光吃粽子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一人背端午的诗词,下首的人猜出处,猜错的人罚……罚吃一个粽子。”端柔提议道。   众人一看盘中的粽子,真是……好大一个!御膳房出品,一个粽子够她们这些人一顿的饭量了。   “我先来,‘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午。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风物依然荆楚。衫裁艾虎。更钗袅年朱符,臂缠红楼。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画船喧叠鼓。’”和惠看了看坐在她右边的福惠笑吟吟的。   福惠对她欺负弱者的行为回了个白眼,想了想,道:“这是宋代杨无咎写的《齐天乐》。轮我了,‘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松等闲惊破纱窗梦。’”   “这是六一居士的《渔家傲》罢。”这可是端午诗里极有名一首,八阿哥这是怕她猜不出来么。云珠笑了笑,无不可地跟着念了一首:“‘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旧俗方储药,羸躯亦点丹。日斜吾事毕,一笑向杯盘。’”   “南宋陆放翁的《乙卯重五诗》。”端柔觉得没劲了,“这么下去,这粽子还有没有人吃了?”都是开一个,几人分的。   “不如试试我让小厨房做的粽子吧,本想做了送礼的。”今天可是传统的女儿节,她不能回娘家过节,总得有粽子送回去吧。云珠招了个小宫女,“你去小厨房看看,有蒸的话端三盘过来。”   “是。”小宫女去了。   高露微见了,说道:“不如我们也凑凑福晋的雅兴,继续方才的游戏?”金阳下,如明珠生晕的秀美脸庞上浅笑盈盈地睇着同桌的富察.芙灵阿跟珂里叶特.果新。只有她们两个能看得出她眼底的寒光和挑衅。   “夺宠”事件她心知肚明,明面上的“宠”实则是弘历的敲打,还有实打实地失了两个得用的二等宫女,让她明里暗里憋了一肚子火。   谁怕谁啊。果新心中冷笑,鬓上的艾草微晃:“姐姐说呢?”明着是以富察.芙灵阿为主。   “妹妹有这兴致我自是奉陪的。”芙灵阿笑容可掬地回着,脸上那母性的光辉刺得高露微心中刺痛。   “那妹妹先抛砖引玉了,‘梅霖初歇。乍绛蕊海榴,争开时节……归棹晚,载菏花十里,一钩新月。’”   “……这是宋朝黄裳的《喜适莺》。”芙灵阿还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欣赏了下高露微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后,才念了她背的词:“包中香黍分边角。彩丝剪就交绒索……葵蒿三四花。”   “……可是宋朝陈义的《菩萨蛮》?”   “妹妹真幸运,‘猜’对了。”高露微朝她举了下杯。珂里叶特.果新抿紧了唇垂着眼眸不回话。   “我从来就觉得幸运也是一种实力,高妹妹也很幸运啊,不然怎么会被贝勒爷看重抬为‘格格’呢。”芙灵阿捻了颗樱桃吃着。   这次轮到高露微脸阵红阵白,差点吐血。   ……   果然,让她们聚一块儿有好戏瞧。云珠哼笑着,这戏还有的演呢。   两位公主眼底轻蔑鄙夷的光芒一闪而过,福惠的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还轻“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四哥眼光真差。”四嫂是皇阿玛给他拴的福晋,自是跟他眼光好歹无关了。   73、一笑向杯盘(下)   云珠听到,差点喷笑出来,这话要让弘历听到可就精彩了。睨了眼作乌龟装的刘氏张氏,云珠淡扫了那三人一眼,见她们不自在地闭了口,才举箸挟了块香煎黄鱼肉吃着。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到了末世哪里有这么好的东西吃……   “来了!”端柔最先发现端着粽子过来的宫女,见黄釉红梅条盘上的粽子一个个小巧玲珑,箬叶青青翠可爱,大小只够一、两口吃的,跟四嫂小两把子头上戴的玉燕簪下串着五彩丝线流苏的碧绿色小粽子一个样。不由眼睛一亮:“四嫂,都是什么口味?”   “有桂圆粽、水晶粽、莲蓉粽、蜜饯粽、板栗粽、辣粽、酸菜粽、腊肉粽、香菇粽、八宝粽、水果粽、茶叶粽……”   宫里的粽子只有咸肉、咸蛋、红枣、豆沙、八宝几种。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云珠悠然地数着,“不过呢,里面什么馅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我只能说,你们就是吃到饱也不定能将所有口味的都吃遍。”   清水般的秀目难得地闪着黠光,像只可爱的波斯猫。吞完口水,还未听过有这么多种类粽子的和惠端柔面面相视,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   “四嫂,你备一份给我,我拿回南三所慢慢吃。”福惠眉眼弯弯地,两顿三顿的他总能吃完,呵呵。   云珠得意的眼神一定,看向福惠灿烂的笑,想着这小子难道是天生的腹黑?反应这么快的。   “对呀,四嫂,我也要。”和惠端柔同声道。   “好吧。”她还想着明亮小朋友肯定很喜欢,让人多做了许多,送到富察府呢。这么算下来,除了亲戚,皇上、皇后、熹妃……哎,都得送啊。   没办法,古代的生活就是这样,不能厚此薄彼,特别是嫁了人后,更不能娘家有婆家没有了。   吃着玲珑可爱,味道变化多端的可口小粽子,芙灵阿等人不得不承认云珠的巧思。   “这个水果粽子好漂亮啊!”和惠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众人望去,雪白晶莹的糯米中裹着不下五种的水果粒子,红的绿的紫的,仿佛雪中一样,果然好看。看到福惠还有端柔眼中射出渴望的光芒,和惠飞快地将粽子塞进口里,没办法,一盘粽只一个口味的小粽子,不想便宜别人就只有自己赶快吃掉!“好好吃……”各种水果的酸甜清爽,还有糯米那种粘糯滑的口感,真是棒极了。   端柔悻悻然地在盘里挑了一个,继续她的惊喜,“咦,这个是什么口味?”   “绿茶的吧。”云珠看了一眼说道,继续吃菜喝酒。   ……   “不行了,我头有些晕,先回去了,你们自便吧。”扶着热晕晕的脑袋,云珠靠着扶着她的素问勉强对在坐的人道。   端柔等人见她玉靥泛红,眼神迷蒙,如春日醉人的海棠,忙道:“四嫂自去。”她们也吃用得差不多了。   点了点头,云珠在素问和灵枢的搀扶下往回去。清朝的晚膳是下午三点左右,五月份的天已很热,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走了一会儿,云珠已经觉得躁热不已,正好看到花园一角背光处有张藤椅,椅后是丛花,也看不清是什么,就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躺在那上头不愿起了。   素问灵枢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你回去取件披风过来,我守着主子。”灵枢道。素问点了点头,匆匆去了。   素问取了件百花飞蝶绉纱斗篷往回赶时碰到了乾清宫筵宴散后回来的弘历,他皱着眉看着她手弯上的斗篷道:“怎么过来取斗篷?福晋呢?”   素问有些尴尬地行了个礼:“回主子爷,福晋……在园子里喝醉睡着了。”   “酒是能多喝的吗,也不劝着些,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带路?”同样在乾清宫喝了不少的弘历一听,都喝了多少酒啊,居然在园子里睡着了,要是着凉了或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火红的榴花下,身着桃红绣浅绿藤萝花样软缎旗装的丽人斜靠在藤椅上闭目酣睡着,雪玉似的肌肤在穿过花叶的斑驳阳光下晕着诱人的红彩,头上的五彩流苏随着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在她颊边扫啊扫啊……直扫得他心里发痒。他的身上还挂着与她头上的流苏同时做的香囊呢,里面装着艾草……   “云珠?”他抢上前去,无视一边守着的灵枢,小心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我们回屋里睡。”将素问带来的斗篷给她盖上。   云珠睁开波长细眼,见是他,微“嗯”了一声,娇憨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与周公相会。   所谓的媚眼如丝,醉意酣然,不加雕琢……就是这样吧?弘历被她这不经意的一眼电得浑身发麻,想起身,竟有些无力。   再次诅咒这光天化日的场所,他只得抱着怀中佳人发呆……引来灵枢素问讶异的眸光,怎么还不走?   云珠似醉非醉,精神力熏熏然地来到宴处。   “我们也走吧。”没有四嫂在的聚会多无趣啊,没有男主角在,这些婢妾的争风吃醋也没啥看头,左右不过你来我往地刺几句。和惠端柔和福惠想想也吃得差不多了,便也施施然地离开了。   “哎,姐姐,妹妹身体有些不适,也先走了。”高露微可不会在富察.芙灵阿及珂里叶特.果新面前装清纯,那充满勾诱意味的笑容还有揉腰的动作,差点闪瞎了两人的眼。“青婀?”   “主子。”青婀机灵地上前扶她。   富察.芙灵阿也挺着肚子站了起来,吐了口气,对两人道:“有了身子就是不耐久坐,两位妹妹,姐姐先走了。”哼,怎么能让高氏走在前面。   珂里叶特.果新气得浑身直颤,兰喜忙上前,“主子?”   “我们也走。”猛地站了起来,无视两位口里还咀嚼着粽子的妾,一阵风地跟上了前面两位,输人不输阵啊。   等的就是这刻!云珠将意念化为利锋划向珂里叶特.果新手腕上的玛瑙珠串——   珠串突然断了开来,圆溜溜的珠子滚跳着四散开来,其中两粒跳到了前面,滑到了芙灵阿及她的贴身大宫女春花脚下,“啊——”尖叫声响起,芙灵阿惊恐地发现自己向前倒去——   更可怕的是春花也跟着跌了下来。她的手根本借不到力,只有前面……   高露微和青婀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砰!”千钧一发之际,春花爆发了惊人的力量,用力将芙灵阿扯到自己身上,可惜,力气太小,只有半边身子……她摔得两眼发黑之际听到主子的哀鸣声:“啊,好痛,我的肚子……”   “快、快去喊人!”惊愕过后,高露微回过神地喊。别有意味的眼神射向一脸呆愣的珂里叶特.果新脸上,唇角勾起微不可觉的笑意。   这抹笑,仿佛是出现在魔鬼的脸上,果新瞿然一惊,尖叫着抓紧兰喜的手:“快叫太医!”珠子、珠子是她的,怎么办啊?!   ……   好在事发地点离富察.芙灵阿的厢院不远,很快有人听到叫喊将她移到了早就备好的产房!千防万防,竟然在五月初五这天出事!平嬷嬷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瞪着珂里叶特.果新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嬷嬷,嬷嬷,好痛啊……”富察.芙灵阿汗泪直下,忍不住就要晕死过去。   “主子,你可要忍住!太医就要来了,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小阿哥啊!”平嬷嬷不断地在她耳边喊着,提醒着。   “齐太医来了!”   “快,齐太医,你快给我家主子看看。”平嬷嬷很是着急,受了这么剧烈的撞击,又眼见芙灵阿这么痛苦煎熬,若不快些将孩子生下来,只怕母子都要有生命危险。可是,她又怕,“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这孩子若在这一天出生,只怕不得贝勒爷的喜……   “贝勒爷来了!”弘历在屋子刚要与云珠一起小歇一会儿就被喊起,虽然气怒不已,可事关自己的子嗣,也担忧十分,匆匆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朝着纷乱的人群怒喝了一声,“都堆在这里干什么?没事让你们做了吗?!”   许多宫女太监嬷嬷立即作鸟兽散。   “太医怎么说?”弘历按下胸中怒火,揪着一个宫女问道。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太、太医开了催产药……说主子受了剧烈的撞击,若不快些生下孩子,只怕大人小孩都有危险,呜……”   “滚。”   他转头对着杵在一旁的高露微及跪地不起的珂里叶特.果新森然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福晋才离开一会儿就出了这种事,你们可真是……”狗胆包天的东西,将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都是婢妾的错!”果新边哭边磕头,“两位公主和八阿哥告辞后,我们姐妹也吃用得差不多了便先后回了屋子,婢妾跟兰喜走在最后头,不想半路上手上的玛瑙珠串断了线散落在地,有两颗、两颗珠子滚到了前面芙灵阿姐姐和春花姑娘的脚底下,她们打滑向前摔倒……高姐姐和青婀姑娘走在最前面,听到声音往旁边一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春花姑娘摔倒之前拉了芙灵阿姐姐一把……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婢妾手上的珠串突然断落的缘故,请爷责罚!”   珠串真的只是突然断落?弘历微眯着眼看着面前哭得双目红肿的珂里叶特氏,想到之前与云珠在花园听到的谣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对她的冷落……真的不是她故意报复?!   “果新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婢妾走在前面也不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听到一声尖喊,下意识地就避开了,要是婢妾没避开,芙灵阿姐姐也不致于……”高露微抹了抹微红的眼睛,一副愧疚的模样。   “要不是主子及时喊人……”青婀在旁边及时地说了一句,得了高氏一个隐蔽的赞赏的眼光。   ……   “现在最重要的是芙灵阿和孩子,万不可在此时出事。”一双柔嫩的小手握住她的,轻柔的嗓音仿佛清泉一般立时让他脑袋清明了不少。   是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毒日,此日邪佞当道五毒并出。一个出生时辰不吉的阿哥也就算了,古代的孟尝君、宋徽宗也是这个日子出生,以后冷着就是了。要知道早上自己和皇父还到天坛避五毒,宫里更是插菖蒲、艾叶以驱邪,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若是还死了人,岂不是触了大霉?!   74、风云(上)   他蹙紧了眉,看着换了一身浅草色旗装的云珠,原来醉后酡红酣然的小脸已变成了眉宇忍着不适的苍白,不由有些怜惜:“你怎么来了?头痛吗?”躁郁的心却为她能赶过来而舒缓不少。   “怎么能不来。”她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别担心。富察格格怎么样了?”   她在他面前从不称呼他的格格妾侍为妹妹的,弘历勾了下唇角,道:“齐太医已经开了催产药,里头又有平嬷嬷在,应该不会有事。”   “齐太医医术高明,定能让富察格格母子平安。”云珠记起来道,“我方才听说救了富察格格的是她身边的宫女春花是吧,她如何了?”说这话时看向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   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一怔,谁会去关注一个奴才,何况又不是她们自己身边得用的。弘历自然也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宫女,只是他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可看待高氏和珂里叶特氏就不同了。   对主子来讲,一个奴才的生死自然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人的善良是能区分贫富贵贱的吗?她们的自责和对富察.芙灵阿关心都成了在他面前的演戏,不过是博取他的好感、撇清自身的责任罢了。   云珠一见她们的神色便知春花是没人管她生死了,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走到齐太医跟前对他道:“这儿还有个受了伤的宫女,劳烦齐太医给看一下。”   齐太医掩下诧异的眼神,也不觉得给一个宫女诊脉是有失身份的事,躬声道:“是。”   “你带齐太医去。”云珠招来一个小宫女吩咐道,换来了小宫女感激兴奋的眼神。这些奴才,不管得不得用,有没有背景,对主子尽不尽忠,她们也有兔死狐悲的时候。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得到,见到这一幕的奴才心中已存了她体恤下人的印象。以后她以嫡福晋的身份,借着主持中馈的便利,赏的罚的,都只会增加她赏赐大方、规矩严明的好分数。   意外的是春花的情况似乎比富察.芙灵阿来得危险,她摔到了头,脑子里受了震荡有淤血,齐太医对这方面不太擅长,只开了几贴镇神化淤的药,让人给她熬着喝看看,三天内若能苏醒就没事,若不能苏醒便会成为活死人。   ——所谓活死人即是现代的植物人,历朝历代也有这样医学上的例子,只是不多。   听了这个回复,云珠淡道:“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好好照顾吧。”   “是。”   即便是富察.芙灵阿的心腹,与春花一处长大的秋月也忍不住对她心生感激,平嬷嬷顾着产房里的主子,这厢院里里外外都要她处理,春花她是顾不上更没那权利去请太医开药……那样一来,春花是肯定熬不过去的。现在有了云珠的这番话,春花便有了一线生机。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富察.芙灵阿生下了爱新觉罗.弘历的第一个儿子,爱新觉罗.永璜。   这样的一个长子,由于出生日期的不祥,弘历从一开始的有点期待变成了不喜。雍正心中对鬼神之事颇有忌讳,但对一个无知的小孩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让人踩低他皇室血脉的事,只是按例赏了芙灵阿几匹绸缎、药材。   皇后和熹妃也象征性地赏了些杭细、高丽布,不知是不是忌讳这个孩子并没派人来看。云珠却不睬这些的,一些按规矩走。为防后患,她还特地在弘历面前跟尚嬷嬷交待:“富察格格也辛苦,给她的赏嬷嬷都挑今年新得的去。”   弘历微皱了下眉,却也不好说什么,永璜出生日期不好,却也不能完全怪到富察.芙灵阿头上……算了。   “你也给自己留一些。”   “我还能亏了我自己?!”她笑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还不高兴呢?别太在意了,君子自强不息,人的命运如何主要还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要教养得好,孩子也能成材。”   “你说得对。”他微笑着回握着她柔嫩的小手,反正将来能继承他一切的人只能是他的嫡子,他和云珠的儿子,其他的,他何必太在意。不高兴的,只是怕此事影响自己在皇父心中的地位罢了……也是自己多虑,只要自己够优秀,皇父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格格生的孙子,他重视的也只会是自己跟云珠的孩子。   直到富察.芙灵阿母子平安,一切事情稳定后,云珠的赏罚才到。   对造成富察.芙灵阿早产的珂里叶特氏主仆二人,因不能断定其是否故意(这个云珠心知肚明)罚了她们半年月例,珂里叶特氏抄写《女戒》《心经》二十遍,兰喜杖责十下,以儆效尤。   “无意杀人也是杀人,不能以此逃脱责罚。”这话镇住了乾西二所的所有人,只要犯错,不管有意无意,都要接受惩处。   高氏主仆则事发处理得当,云珠赏了不少新年锦缎。可惜到高氏手上的大多是她哥哥高恒借苏州织造进贡到宫里的含了浸染药物的锦缎,不但不能用,而且将来送给别人用后查出事来还可能成为她下手毒害她人的证据……   高露微收下了赏赐,等尚嬷嬷李玉走后,上前准备将东西归置起来的翠袅发现了什么似地将所有赏下来的锦缎都查看了一遍,惊愕地走到高露微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高露微心中一凉,顿坐在榻上,久久才道:“翠袅,你说,福晋会不会知道了?”   “这,不可能吧?”这么秘密的事,就算自己跟青婀是高家在内务府培养的心腹,没到主子身边伺候得她告知,她们也是想象不到的。   高露微定了定神,“你说得对,这定只是凑巧。”估计福晋是看自己最近受宠为在爷面前表示自己的贤惠才将新得的好东西赏给自己。可惜了,外人看来丰厚的赏赐对自己来说有如鸡肋,不知什么时候能用到。   ……   云珠平和的态度及处事,雍正和弘历都看在眼里。   春花没能熬过去,拖了几日还是死了,知道生了儿子却又因为那样一个受人诟病的生辰而倍受冷落的富察.芙灵阿本已大受打击,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消沉,只让人厚赏了春花的家人,却不敢将此事张扬出来。   芙灵阿哭道:“春花救了我跟小阿哥一命,我却连她的身后事也不能办得体面些,我对不住她……”   春花忠心耿耿,跟了她十来年,早跟她的臂膀似的,如今她一死,她在这乾西二所便少了个得力助手,处境更是艰难。   “主子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平嬷嬷这些日子强撑着打点里里外外憔悴不少,劝慰道,“这也是不得已,小阿哥本来是贝勒爷的长子该极受重视才对,可惜出生得不是时候,若再加上春花的事……只怕会惹来更多的流言蜚语,于事无补不说,还会带来更多的弊处。”   “主子不必伤心,奴婢觉得这说不定是件好事。”秋月给富察.芙灵阿端来了补汤,道:“主子原先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生个阿哥有个依靠么?本来主子生了小阿哥已惹了众人的嫉妒,若小阿哥生辰八字好又占了长子的名份,指不定能顺利养大……如今小阿哥却正好避过了这些风险。二来,主子是怎么生下小阿哥的相信贝勒爷还有皇上心里都清楚,心里定对主子和小阿哥有些许的愧疚,这也是份保障,小阿哥虽不被看重,可毕竟还是皇孙,将来爵位也不会少。”   “秋月说的在理。”平嬷嬷赞许地看了秋月一眼,劝道:“主子还是养好身子,精心照顾小阿哥,等过段时间这风头过了,再争取怀上一个才是正理。”   芙灵阿给她们俩这么一劝说,深以为然,按下了心中的愤怨哀伤,只静心地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调理身体,对云珠给小阿哥举办的简单的洗三礼、满月礼也没有吭声。不过,她对高氏和珂里叶特氏的恨却深深地埋在了心中。   皇四子弘历的格格富察氏因意外在五月五日产下长子的事如何拂过河面的一阵微风,除了在水面泛起微微的涟漪外,很快在皇家的刻意压制下淡化了过去。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理郡王弘皙虽然有心利用此事捏造一些不利弘历的谣言,不过他又眼馋海关这块肥肉,相比之下朝堂势力及未来利益占上风,便全力斡旋,努力让倾于自己的宗室、官员去争取其中的官职,要是能掌握住其中一、两个通商口岸衙门就更好了!   雍正六年八月,海关总署正式成立,海关总署下设海关衙门,分别在天津、青岛、宁波、泉州、福州、广州等六个通商口岸处,负责关税及检查进出口货物有无违禁物品。   对违禁物品也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并就相挟带违禁物品的数量进行了相关的严厉处罚,海关衙门有漏查现象一经发现,处置更是严格,并采取责任连坐。   这个新成立并独立开来的机构所需官员数量、品级及相关奖惩条例全记入大清律法里,严格执行。雍正命果亲王允礼为第一任海关总署正卿,正二品。下有满汉副卿两位,正三品,各海关衙门主事为少卿,正四品……   雍正皇帝是江山图治海晏河清的,可大清要中兴,就要推新政,人力、人心缺一不可,现在这种情况已渐渐达到他理想状态。火耗归公,摊丁入亩,改土归流,整肃吏治这几年在鄂尔泰、李卫、田文镜、岳钟琪……何世璂等封疆大吏督抚大臣辅助下已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不完美处,可毕竟还是缓解了百姓的生活压迫,稳定了不少地方,也略增了国库。   只是,这些还不够。目前外患未靖,用军已迫在眉睫,只有先处理了这个,他才能腾出手来清积弊,理赋税,整河道……   现在的他没以前那么傻,自己日夜忧心熬得心力交瘁还得不到别人体谅,做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是皇帝不错,可他没必要将这种重力一个人承担,也不能将它们全部压在他身体还不够健壮的十三弟身上,他捡着能说的现状、待解问题摊在得用的兄弟及心腹大臣面前:朕就是要开创一个大清盛世,可朕不是神,朝政、地方钱税、大军粮草……你们说吧,要不要出力?!   弘历听得热血沸腾,不想名垂青史的皇帝不是好皇帝,而这种种的困难,还有未来美好的前景,他要跟他的皇父一起开创。   解决八旗供养问题、整顿八旗事务,从先帝时就是一个问题……同为儿子,他们不能说不做,皇帝推行的种种新政,若非横空出了个“神瑞”,此时在士林老臣及宗室之中的名声只怕糟糕至极,即便是百姓感恩、黎民称庆又如何,青史笔头永远掌握在士子手中……   只是接下来的官绅一体纳粮、税改还有废除八旗供养……任何一项都将是引起朝野议论、激起学潮动乱甚至为千夫所指的事啊,他们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吗?   ……   看着上头一脸冷毅决然的皇兄,允禄突然想起他前几年那冷面阎罗的名声及掩藏在冷酷下疲惫憔悴的种种,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久久才道:“皇上要做什么奴才一定支持,皇上想让奴才做什么,奴才也会尽力去完成。”   一直以为十三哥得皇上重用是他们之间感情亲厚,现在看来,还是十三哥更理解皇上的理想,也一直在默默支持他吧?!他爱新觉罗.允禄也不是一个心中只有私利的人,他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庄亲王一表态,所有亲王郡王都出列下跪表示坚定跟随。   马齐及张廷玉等雍正的心腹大臣也默默地跪到了旁边,他们之中大多是因为坚定地跟着皇帝的步伐走才有如今的权势爵位,是不是有那个理想已不重要。   75、风云(下)   “德禄,出去跑马不?”难得有几日清闲,弘历跟傅恒两个也是静不下来的。   “你们去吧,我答应了跟维兴去打布库。”德禄摇了下头。   苏维兴是岳钟琪派到弘历身边的一位校长,跟德禄很谈得来。弘历傅恒听了点点头,“那我们自己去了。”   一个出色的将领本就不是只会打战的勇夫,何况岳钟琪还不止是一个戍边将领。   愈是近身观察了解岳钟琪这个人,愈能感受到他的才干与忠君爱国,不与一般官员勋贵相同。他的战绩辉煌,从康熙三十年讨平郭罗克三部,康熙六十一年平羊峒到雍正元年平南川塞外郭密九部、庄浪边外谢尔苏部、雍正四年平乌蒙和镇雄土司,他稳稳地镇在了西锺,为维护大清边疆的稳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而岳钟钟琪除了武功著称,他也不负皇上的看重,在相继兼任甘甘肃巡抚、川陕总督期间他对地方政权建设、对新政因地制宜的推广、措置也做得极为出色。雍正三年为发展经济,方便牧民,他奏请恢复河州、松潘互市;新开西宁塞外丹噶尔寺市场;为消除四川杂谷、金川、沃日诸土司争界仇恨的根源,将年羹尧令金川割给沃日的美同等寨归还金川,而以龙堡三歌地予沃日,使部落间得以和平相处;为便于就近治理,将距康定远,不便遥控的昌都外鲁隆宗、察哇、坐尔刚、桑噶、吹宗、充卓诸部,请宣谕由□喇嘛领辖;将四川巴塘隶属的木咱尔、祁宗拉普、维西诸地,划给就近的云南中甸等。而接下来的雍正四年、五年、六年,他致力于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建府置县、兴修水利、灌溉农田……无疑更加促进了川陕的政治、经济、文化、农业的各方面发展。   有清以来,皇帝对于兵权都看得很紧,领兵出战的大多是出身宗室的亲王郡王,雍正登极之后面对着无将可用的艰难,不得不重用年羹尧,可最后的结果也实在糟糕透顶,换来一个“鸟尽弓藏”的坏名……与年羹尧的骄横傲慢不同,岳钟琪才华杰出,又一心为国为民办实事,作风朴实,殊为难得。   若之前对皇父重用岳钟琪还抱有一丝疑虑的话,弘历此时已全换成了对岳钟琪的赞赏与对皇父敢于任用放权的敬佩,“若大清的将领都如此,何愁大清不兴?”   说起来,皇父治下虽严,初治免不了出了年羹尧与乾科多这起子辜负皇恩之辈,但鄂尔尔、李卫、岳钟琪……何世璂这些人还是很具实干才能的。一想起自己以前认为皇玛法治下开平,弘历就郁闷又警惕,深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被表面景象糊弄,做起事来更加注重实据与查堪,浮夸的性子也磨炼得更加谨慎平实。   傅恒闻言微笑,也不接话。这两年四阿哥变化越来越大,更加地沉稳、干练,只要这种好的变化继续下去……他有信心,四阿哥将来也能成长成为一位出色的明君。只要君明,何愁臣下不贤能,何愁大清不兴呢。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深入了解川陕情况,了解岳钟琪这位三朝擎将的为人,云珠也正在娘家同父亲李荣保说到岳钟琪,道:“岳尚书(岳钟琪雍正三年加封兵部尚书)上马能平叛,下马能治世,希望他们能在岳将军那里学到一些东西。”   “你倒是不担心!”儿子第一次上战场,瓜尔佳氏还是有些担心的。   “额娘你就放心吧,有岳将军在,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云珠浅笑。交待傅恒引着弘历多跟在岳钟琪身边学习,除了岳钟琪本身卓越的才干,她也实不想这么一位忠于国事的能臣因莫须有的谣言而招忌被贬。   年初的时候靖州有个秀才曾静,派徒弟张熙授书岳钟琪,劝其反。岳钟琪假装同意骗出口供,反过来抓捕二人,引发吕留良案。云珠听闻此事后才想起现代查看清史的时候确实有这么回事,也才想起,事后雍正褒奖岳钟琪忠心,仍旧对他委以重任,加封宁远大将军、少保,令他领西路大军进击准噶尔部叛乱,但已暗起疑心,几年后寻了个小错将他贬成庶人,经过了约二十年才因军事需要又重新起复。   有这么个人在,不但是大清之福,更是富察家之福,云珠恨不得雍乾两朝出色将领百花齐放才好,这样富察家的崛起才不会那么显眼、招忌。   此次进军准噶尔也不像历史上那样,上命廷臣集议时大学士朱轼、左都御史沈近思、副都统达福等皆反对,反而众志成城,雍正很顺利地发京师八旗兵、车骑营兵九千、奉天等处兵八千八百,以巴赛为副将军,顺承郡王锡保掌振武将军印,陈泰、衮泰、石礼哈、岱豪、达福、觉罗.海兰为参赞。另调将各领几路蒙古兵一同前往……   云珠思来想去,要想立功就不能让这次出兵因噶尔丹策零上表请献青海叛军首领罗卜藏丹津使得雍正下令缓进兵,召岳钟琪傅尔丹同诣京师议军事,后又将大军遣还。拖到雍正十年,因傅尔丹冒进,大清北路大军进攻准噶尔大败。   年中,廷议前她就暗中让叔貂将她结合历史的可能性分析送到了马齐李荣保手上,廷议时将可能出现的问题列举出来——当然了,傅尔丹冒进不可能说,但可以说准噶尔可能会放假消息或者对朝廷假意妥协以换取备战时间等等……以富察家立根军中的背景说出这些顾虑是很合理的。   雍正早对准噶尔藏匿罗卜藏丹津,他屡遣使索献,策妄阿喇布坦亦遣使请和,久议未决,到策妄阿喇布坦死,他儿子噶尔丹策零屡犯边……耐心尽失,马齐的这种种推测正合了准噶尔反复不定的叛逆心理,见朝中上下坚定了心打这场战不由也信心十足,决意不将准噶尔打残打死是不回军的,当下与众多将领讨论了种种可能出现的问题及应对方法后,大军是气势如虹地出发了。   他对富察家的支持及表现很是满意,想着富察家是有底蕴的著姓大族,可马齐已老,李荣保无心政事,便将傅清、傅恒放到了两路大军之中,打算将富察家年轻一代历练出来,将来可为弘历肱股之臣。于是便出现了傅恒跟弘历被遣往西路军的岳钟琪帐下;傅清也调到了北路大军傅尔丹帐下听用的情况。   “夫人不必担心,别说朝廷这次兵将尽出,家里也给他们安排准备好了一切……若还不能成事只能怨上天,怨他们命不好。”李荣保淡淡道,“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除非庸碌隐忍,不然上战场就是必然的事。”   瓜尔佳氏无语。她也是爽利的人,怎会不知忧虑无用,只是做母亲的难免牵挂骨肉罢了。   “不如我同额娘到岫云寺上炷香吧?”   “好好,这主意好,喊上尹兰(傅清妻)一起去。”瓜尔佳氏觉得这主意不错,“什么时候好?”   云珠笑道:“反正今天是不行了,待我跟皇额娘告一声再说。”   ……   瓜尔佳氏与李荣保相视一眼,哎,女儿一嫁人,就变成了别人家的!   ******   “走吧,再过几日大军就要出发,我们也去准备准备。”弘历拿着云珠给自己特别做出来的满州燧囊喝了几口水,又小心地放好。   这个皮制燧囊令他不时想起除夕时与云珠在堆秀山上看烟火的美好回忆,让远离京城的他仿佛有种与她两地相思,她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的温暖,更时时让他不忘皇祖起事前居于关外的艰苦奋进。   “是。”傅恒对某人时不时让人牙酸的行为已经麻木了,若不是怕被强抢,他真想将姐姐暗中塞给自己的养身果子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想起姐姐担忧自己在战场受伤调养不好会在身体里留下暗伤的担忧,傅恒就觉得心中暖融融的,姐姐最爱的人还是我,姐夫……你还有的努力呢。   看来有幼稚想法的也不是弘历一人独有就是了。   一前一后,两人驰回军营。   “奴才见过四阿哥。”弘昌弘暄几人远远就见弘历跟傅恒飞驰过来,上前行礼,弘昌笑道:“四阿哥好兴致。”   “嗯,跟春和去跑了一圈,岳总督的新政推行得不错啊,尤其是摊丁入亩,是根据了甘此地的实际情况实行的。”弘历将缰绳抛给上前的侍卫,眯着眼瞅着这几位,“你们这是到哪?”   “刚从大将军那儿了解前往西藏的行军路线,看看能做些什么。”弘暄大咧咧地回话,心中却有些警惕起来,这四阿哥看来也不是只会读书的皇子啊,如果他到这里除了熟悉军务还能不时去关心了解岳总督在川陕推行新政的具体情况……看来以后要离理弘皙弘昌他们远一些了。他阿玛好不容易才给放了出来,他可不想再轻易陷进去,从龙之功是好,那也得有命领才行!   76、谋夺(上)   “有什么特别的?”弘历请他们们几个进帐用茶。他跟傅恒早就清楚岳钟琪的打算,大军直逼准噶尔,屯驻巴里坤,一路稳扎稳打,逐步推进深入,这种战术,确实适合不熟适西藏地形气候的八旗兵绿营兵。蒙古兵虽然好些,毕竟是满蒙将领共同节制,不止指挥上的灵活性受滞,各部到时是不是尽力出战都是一个问题。   弘昌满脸地不以为然:“本来还以为大将军领军有多神呢,也不过如此。”   “何必管这许多,到时我们上阵多杀几个叛贼就是。”弘晫向来心思多,不服同胞兄长能得封世子,这次是打着建功立业的想法来的。不过他比弘昌精明一点,知道自己在兵事上见解一般,就算领兵说不定反会铸下大错,想着反正皇上也有抬恩的意思在里头不然不会一反先前的压制让他们这些宗亲上战场,只要自己不犯错顺顺利利支持到最后总是能封个什么爵的。   傅恒眉头微皱,遂又恢复了无波的脸色。   弘暄性子粗中有细,暗暗记在了心里,他可从不少(堂)兄弟打听到,傅恒能在上书房如鱼得水,靠的是他出色的才华,不仅书读得好,身手也是难有敌手的,听说四阿哥几次差办得好也是多亏了他,这样的人,本事定然不差。瞧他这模样,显然是极认同岳大将军的行军部署的……嘿,弘昌这是闹了笑话还不自知。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了万事不出头,多看别人的行事,岳大将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来,不败将军的威名总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弘历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西藏地形气候我军不熟,到了那里更是消息可能被截或混淆,我军兵力又倍之,正该如此堂堂正正,以气胜,以力胜,何必搞什么奇胜之法,一不小心反被对方所趁……”   皇父本是他们这些阿哥上战场历练可不是让他们来捣乱的。   弘昌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驳了自己脸面,脸色一僵,随即又装着不在意地模样掩饰过去。他的阿玛是怡亲王,位高权重,这些年他在外头哪个宗室阿哥不多给几分颜面,偏偏在四阿哥弘历和弘晈面前受到压制,心中很是不服,论起嫡长贤能,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么嚣了?!一时又想到理郡王同自己说起的话,心中不由更加火热:若真能成事……到时自己是何等风光?!至少也跟阿玛在皇伯父跟前一样……   承乾宫   熹妃照着镜子,将头上的梅花簪换了个位置插好,抚着柔滑的脸颊笑盈盈地说道:“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负责给她梳妆的春蕙忙道:“是呢,这么斜插着果然比方才正戴着好,娘娘真是越变越美了,这皮肤光滑柔嫩的,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熹妃心情好,闻言故做不悦地道:“我可不敢跟十几岁的小姑娘比。”   春蕙巧嘴,笑道:“哪里能比,她们可没娘娘这雍容华贵的气度。”   “瞧瞧,这嘴儿可是吃了蜜了!”熹妃笑容满面,“行了行了,赏你支金钗,再给你说下去,你主子我都返老还童了。”   春蕙也不客气地谢了赏,只嘴上还不依,“奴婢说的可是实话,秦嬷嬷、春兰姐姐,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俏皮耍赖的可爱模样像只喜鹊似地讨人欢喜。“对对对!”春兰笑着拿指点了点她的头,“有赏还不够你闭嘴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秦嬷嬷,记得我们初进宫时她们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吧?”那时的春兰跟春蕙还只是她身边的二等宫女,豆蔻年华,爱笑爱闹,整日喜喳喳地讨她欢喜……一眨眼,她们也都二十出头了,已成了她身边得用的女官,该给她们指人家啦。只是,新提的女官只怕服侍得不如她们好,还是等培养的上手了再说吧,到时再给她们一人一份丰厚点的嫁妆就是。   “主子的风采却越发好了。”秦嬷嬷含笑应着,想着,四福晋孝敬上来的玉兰果果然有美容奇效,瞧主子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只有二十几岁呢,若是继续用下去,哪天也能跟四福晋一样不用上妆也可以有光滑如玉的肌肤吧。   春兰春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她们宫外的父母兄弟待她们挺好,并不想留在宫中当嬷嬷,如果不是为了得恩典早日放出宫何必争上游这么卖力侍候主子,安安生生找个偏僻的宫殿混到二十五岁不是很好?!要知道越是贴身服侍的奴才对于阴私之事就可能知道得越多,下场也不定能得好,所以小选进宫的包衣奴才大多是很清楚自己目标的。   秦嬷嬷瞧在眼里,含笑的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她是知道熹妃的,春兰春蕙侍候得越好,她是越舍不得她们的。若有心放她们出去,她也会自己施恩,哪轮得到自己上前替她们讨。   “主子,高嬷嬷有事求见。”   “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有?”熹妃朝两人说道,见她们乖乖行礼退了出去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她微抬了下头,秦嬷嬷上前扶住她,走出寝屋来到次间踏雪寻梅嵌贝描金雕花檀木圆桌旁坐下。   “奴才叩见主子。”一位三十来岁,穿着藏青色旗服的嬷嬷一见熹妃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给她行礼。   “起来回话。”熹妃温声道,只有她自己微快的心跳才能证明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地镇定。   “嗻。”高嬷嬷站了起来,头稍稍抬起。她长着一张略长的脸,眉眼犀利,微垂的薄唇,一看就是那种不好亲近的人,秦嬷嬷向来不喜欢她,觉得她为人阴毒,不过主子身边也少不得这样的人,有些阴私辣手还真得她才能办到。   “那件事可是有眉目了?”   “回主子,大爷从各地搜寻了不少玉兰果暗中实验过了,都没有四福晋献上的那种效果,而且吃多了还对身体无益。”高嬷嬷面无表情地回着。   “难道她手中的玉兰盆栽果真是异种?!”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复,不过熹妃还是难掩失望。一年只到手十二颗玉兰果怎么够她用?!平均下来一个月只能用一颗。这几个月她都是一个月用两颗的,瞧这变化,多惊人,她的皮肤变得又嫩又有弹性,跟十七岁时相比也不差什么。   可恨她又不能让云珠不孝敬皇帝皇后,即管自己才是生下弘历的人,是她的正经婆婆,可名份摆在那里,自己是怎么也逾越不了的。   有心跟她多要一些,她又当着皇帝和弘历的面说什么:“媳妇种的玉兰盆栽品种并不相同,效用也不同,但总的来说分养身养颜两种,选了一种就不能服用另外一种,想另用,得隔三个月,不然对身体无益反而有害,也不可多用,不然身体吃不消,跟虚不受补一样。”并让请皇帝让人找来了一只小白鼠,当场喂了半颗红壳半颗紫壳的玉兰果,结果只一刻钟时间,那只小白鼠就抽蓄死了。   单吃是没事的,她将剩下的半颗红壳玉兰果吃了,自己和皇后才消了那骇怕的心理。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有问题的话云珠之前敢给皇帝和弘历用养身的玉兰果,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的精气神是一日比一日好。再之前,病重的李荣保是怎么好的,也是养身玉兰果的功劳吧。   对女人来讲,美颜和青春永驻的吸引力远远大过于身体的健康,何况她的身子向来保养得不错。熹妃自然选了养颜的。只她没想到皇后乌喇那拉氏也选了养颜,只为了云珠一句:“养颜的玉兰果还是有一点点养身效果的,只是不明显。媳妇自小用的就是养颜的玉兰果。”   云珠水嫩无瑕的肌肤早就羡煞了后宫一大群女人。   哼,选了养颜的也好,省得活太久碍眼。熹妃恨恨地想着,云珠可是说过了,这些玉兰果并不能延长寿命,只是能养颜养身而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又摸了下脸,决定以后按云珠说的,每月只用一颗玉兰果,保持这效果就行了,谁让东西不多呢。   “尚嬷嬷真是没用,总是说看不出那玉兰盆栽有什么不同!”盆栽就养在乾西二所正院,尚嬷嬷更亲眼看着她摘下玉兰果装到檀木盒带到乾清宫的,并无什么异象……令人猜不透这玉兰果的玄机到底是在何处。   “主子何必在这里费心猜呢,在这后宫,除了皇后还有谁位份皇宠比得上您的,四阿哥可是您生的!您开口跟四福晋要一盆玉兰花装饰承乾宫,谁又能说什么?!”   熹妃闻言也不由心动,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放在自己手中比较保险,况且,也不跟皇上和弘历的养身玉兰果相冲突不是?!   跟媳妇讨要东西,且是能结出如此珍贵玉兰果的盆栽……这行为也太跌份了,落到皇上眼里只怕不讨好。秦嬷嬷微皱了下眉,开口道:“听说四福晋以前在富察府里居住的辛夷坞也是种满了玉兰树,有她在的玉兰树每年总是早早就开花,今年却又跟普通的玉兰树一样是三、四月份开花了。”   熹妃一顿,知道秦嬷嬷是在提醒自己,云珠敢将那些玉兰盆栽摆在乾西二所不怕人看不怕人偷,肯定是另有玄机,自己讨过来盆栽若是不能结出那样有奇效的玉兰果只怕反会招来她人暗里耻笑,得不偿失。   自己什么都不做,云珠也不会少了自己的孝敬。不由拿不定主意。   高嬷嬷也不再开口。她也看秦嬷嬷不顺眼,只是她也明白自己在出谋划策方面不行,管事更不在行,自己更擅长处理阴暗面的事情,而且,秦嬷嬷这人不以偏见待人待事,有她在主子身边比其她人更对自己有利。   “我想想吧。”熹妃很多想法从不在秦嬷嬷和高嬷嬷面前掩饰,正因为有她们两人,她才能从一个出身低微的八旗秀女爬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女性)的风光地位。“对了,景仁宫的情形如何?”   “皇后身边有陈嬷嬷海嬷嬷在,景仁宫就跟铁桶一般,我们的钉子插不进去,就算进了,也是不重要的位置,没过多久还会被剔出来。”秦嬷嬷说道,眼中有着赞服。“不过,可以看得出皇后跟主子一样,这几个月下来,颜色好了很多,身体仿佛也没那么弱了。”   身体没那么弱?!“再这么下宫务大权只怕会被她夺回去啊!”熹妃眼睛微眯地说着,“你们有什么办法?!”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秦嬷嬷想了想,道:“以奴才看,皇后的身体虽然有点起色,但要说到大好是没有的,四福晋说的养颜的玉兰果不能养身的说法可能是对的。再者,主子忘了皇后是为什么被夺了宫中大权的?是因为她向八阿哥下手!这事,皇上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你说得对。”她用不着急。不过,也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她重得皇上敬重。   “主子,早膳好了。”春兰在门外禀道。   “端进来吧。”熹妃说道,瞅了两位嬷嬷一眼表示谈话结束。对许多事情,她是不缺耐性的,慢慢来吧。   77、谋夺(下)   用完了早膳,便有宫女在外禀道:“娘娘,四福晋前来请安。”   “请四福晋进来。”因就这么一个儿媳妇,熹妃倒也不大摆排场地在承乾宫明堂接受她的请安,除了大婚第二日的那次。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云珠一身对襟紫水晶嵌布花扣的粉蓝色绣垂丝海棠花样,整套旗装没有镶边,只用紫色丝线在缝边处包绣了波纹花样,使得这件旗袍在粉嫩无害中绽出高贵艳丽的味道来,配着她精致的小两把子头上的水蓝色珐琅簪花头饰,一身如水的气质,让人一见就觉得韶光中最柔和的蓝天春风迎面拂来,柔和而动人。   这样如水的明媚不是自己精心保养、回复了青春的容颜就能拥有的……熹妃心中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妒意,脸上笑的格外亲切,“快起来。”   看着云珠的眼光倒有看着尊有求必应的金佛般,有丝热切,有丝供着的小心感。“坐。”见云珠在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接过夏荷端上的茶盏,才又问:“听说昨儿弘历有来信,他可有说什么?”   消息传得挺快的嘛!云珠面无异色地浅笑:“就是问皇阿玛、皇额娘还有额娘的安,还有问一下永璜的情况,说些西北迥异于京城的环境了。”绵绵的情话不能提,一些关于军情的敏感性话题也不能说,云珠说着万金油式的答案。“还说想给额娘找可心的礼物,跟媳妇讨论哪些个好呢。”   最后一句显然让熹妃心情乐了不少,睨了她一眼,试探道:“哦?他没让你给保守秘密?”   “有什么好保秘的,爷向来孝顺,常跟我讲小时候与额娘的事呢,额娘慈母心,与爷是母子情深心有灵犀,哪能料不到?!”云珠眼波一闪,含笑的玉靥显出几分俏皮来,“这普天之下又有哪处比得上京城繁华物产丰富的,媳妇也是见识浅的闺阁女子,哪里能出什么好主意,只好回一句‘礼轻情意重’了。”   “心有灵犀能用在这头上吗,净胡扯!”嘴上这么说,熹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忍不住笑了半天,着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道:“他有这个心我就高兴了,何用他劳心劳力找什么礼物,你去回他,多用心在差事上别误了正事。”   若不说你几句爱听的话,说不定就训我耽误了弘历的“正事”了罢。云珠对熹妃的小心眼也是心中有数的,应了几句后,才道:“前几日额娘许了媳妇明日到岫云寺给爷上香,额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准备的东西还有随侍的人员安排好了?”   “媳妇准备带两个大宫女还有叶嬷嬷、冯益去,随行的侍卫就由常总管安排。”   “一个嬷嬷少了些,嗯,再带上尚嬷嬷吧,她以前跟我去过岫云寺,熟悉。”熹妃始终觉得叶嬷嬷是皇后派到乾西二所辖制儿子的钉子,不想她与云珠太过亲密,便又添上了自己派过去的尚嬷嬷。想了想,又道:“明日还有富察夫人她们去,你让常总管多派几个侍卫,安全些。”   “是。”原本带叶嬷嬷不过考虑着她与皇帝、皇后都有联系,安安他们的心,倒没想到熹妃连这个都要防着。这出行上个香能个值什么,也用得着计较。   “时辰也差不多了,去给皇后请安吧。”熹妃看了看落地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皇后这么座大山压在她头上,始终令她不畅快,什么时候皇后去了,她才能母凭子贵成为后宫第一人。   理解她的心结,云珠从不在她面前多谈皇后,难得几次跟她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也不愿成为她们两人较劲的物品。   皇后乌喇那拉氏做为正经婆婆,又曾抚育过弘历一段时间,既想通过云珠打压熹妃的气焰,又看不过皇帝对云珠的青眼有加,什么大典、需皇后一人主持出面的事儿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仿佛想着自己快快死掉好代替自己似的……   能理解,不过不代表云珠愿意退让。笑话,是雍正让她学的皇家典仪,又不是她自己上赶着吃苦受累的,本就不乐意将大好时光浪费在繁琐的宫务及当一件超级华丽的木偶摆设的云珠受了训抄了经书,第二天,雍正就知道了始末。   看着粘杆处奉上来的新资料,雍正无声地叹了口气。   弘晖死时,他势力剧增,粘杆处也渐渐趋于成熟,这才关注起后宅,却没想到以往一心办以为安稳平静的府邸内竟掩下了这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阴私争斗,致使自己子嗣一个个地流失,连唯一的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也生生陷了进去!   深深检省过后,他重新硬起心肠,纳侧福晋、努力又使府中格格有了身孕,一方面分出势力暗中保护子嗣,一方面反利用起后宅关系影响前朝。直到登基,开始给弘历物色了这么一个各方面合乎他心意的儿媳妇,他知道她聪慧,温婉却不失手段,只是到底适不适合这个后宫,能不能担起母仪天下的重责,能不能在这些女人的争斗倾轧中保住自己的儿女……他还要慢慢地看,看她怎么做。   挺聪明的,知道身边有自己派过去的人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委屈透给了自己知道。雍正勾了勾唇,也罢,身为儿媳妇,让她站出来跟自己婆婆做对也有些难为她了!本想着煅炼她的雍正叹了口气,接下她踢回来的球——总不能让她嘀咕自己连妻妾都调教不好罢?!   ——这个儿媳妇从来不惧自己皇帝的身份,腹诽起自己从不客气,常让雍正接到粘杆处报告后哭笑不得,她虽然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意思里也不无对他的崇敬关心,这让他很是心暖,尽管有些气她的没大没小,可也不至于让他以长辈的身份或皇帝的权威去对付她一个小辈!   相反的是,他对皇后是越来越不满了,曾经相濡以沫的感情,对嫡妻的敬重,在慢慢地消蚀,而熹妃……哎,希望她能控制住自己吧!几十年的谨慎,可别一朝毁在“贪婪”上。   每次找云珠麻烦后,雍正也总会跟着借一两件小事让苏培盛前来训斥,罚月例、罚抄经书……皇后和熹妃小试了几次后悟了,看着温驯可爱的小白兔其实是只善于潜藏利爪的雪狐,半点亏都不吃的。   可恨的是她的身后站着大清现任及未来的最高统治者。   皇后乌喇那拉氏毕竟还顾忌着自己膝下无子,家族还有自己的地位还要靠着皇帝念及往日情份,不敢做得太过。熹妃就复杂了。   凭着自己的位份还有弘历那么个出色的儿子,儿媳受皇帝看重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借着她自己顺利执掌了宫务,又增了脸面。然而,有一个太过厉害,不好压制,不太听话的儿媳妇,她更多的是感到威胁,这个富察.云珠不仅得了皇帝的青眼,还渐渐占去了儿子心中的重要地位,将来,还要诞下嫡孙——继承她儿子将来一切的人。想想,太让人不安了,这不是孝顺伺候自己的儿媳妇,这是来抢夺自己一切荣光的敌人啊!   内心极敏感的熹妃就这么内心复杂地面对着云珠,难以讨厌她——目前她可是能帮自己对抗皇后的大帮手,富察家又在朝堂上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是弘历的助力,但又忍不住警惕提防,面对苦心经营来的一切,还有未来可能有的荣耀,她是不可能在到手之后舍弃掉的,默默无闻于后宫一角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看了这么久,还是看不透云珠。她不争不妒,宽和大方,连子嗣似乎都不怎么上心……   自问耐性极好的熹妃在没摸清敌人致命之处时是不可能真正出手的,何况,她跟皇帝皇后一样知道,云珠是天生的凤命,是陵光神君的化身,动了她,会不会招来不好的后果?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悦?   她还只是一个妃,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家族,她还有等着继承大统的儿子,不能行差踏错。现在好了,能让自己回复青春的“神奇玉兰果”又攥在云珠手中,自己跟皇后有求于人,更加不好太过份,连以往暗着在孝道上压压她的手段都不好再施了,看看天底下,有当婆婆当到这么憋气的吗?!   “皇后娘娘金安。”熹妃领头带着齐妃裕嫔等嫔妃给皇后行礼请安。   “妹妹们请起。”皇后含笑地享着底下嫔妃的恭敬,眸光在扫过熹妃时顿了顿,从宫务被皇帝下令交给熹妃打理后,两人可说是面和心不和,只维持着面上情罢了。为了利益,她们一个深深提防,一个恨不得对方早早死掉……简直是对她们在潜邸时合作的一种讽刺,可世事就是如此。   待诸位嫔妃行礼请安后,云珠才上前请安行礼:“媳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快起。”皇后朝一旁的芍药道,“给四福晋看坐。”   芍药伶俐地端来一个绣墩摆到皇后下首处,云珠笑了笑,谢过后安静地坐着,无视其她嫔妃再度射过来的嫉妒目光。位置是摆得挺靠前的,只是绣墩又不是台面上的人坐的,皇后这是故意抬她来刺激别人的神经呢。   有的坐总比没有好。自得了玉兰果,皇后明面上对她也不再那么冷淡了,渐渐地又恢复了端庄可亲、温柔和气的态度。当然了,这些后宫嫔妃那反复不定跟现代气象台一样的态度云珠是不管的,你们如何是你们的,我只做我自己。   她的这种我行我素的淡定,直把皇后、熹妃郁闷得差点吐血:本宫就这么不被你放在眼里?!又让暗中旁观的雍正乐得不行。   坐定后,云珠对皇后道:“皇额娘,明日媳妇就要到岫云寺上香了,皇额娘可有什么吩咐的?”她也不是天天到景仁、承乾两宫请安的,从年初皇后凤体不堪劳累需要“静养”之后这规矩就定下了,五日请一次安,而熹妃自是不能越了皇后的礼,也依了这规矩改成了五日请一次安,将日子定在同一天,这样,变成了云珠给她请安后由她带着给皇后请安,宣示媳妇还是与自己亲近,一来,刺刺皇后的眼,二来,防着皇后多了机会拉拢云珠。   这样的好事云珠乐观其成,顺带地也让弘历的格格侍妾少在自己面前碍眼。   皇后和霭道:“多带些嬷嬷侍卫,注意点安全,有什么缺的就跟内务府打声招呼,皇额娘做主……”   这是在暗指自己管着宫务不拿事吗?熹妃差点咬碎银牙,在自己面前端什么慈母姿态啊,她还能缺了自己儿媳妇东西用?!   因着雍正喜佛,宫中诸嫔妃礼佛者多,当下摆着一副羡慕的神态,宁嫔等人跟云珠谈起昔日也到寺院里上香的经过,言谈之中有些讨好。这段时间皇后跟熹妃的变化怎么可能不被发觉,明探暗探,总算得到一点信息,四福晋手中有可恢复青春的奇药,皇后和熹妃就是得了她的孝敬才会变得年轻起来。   虽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这种奇药,但若能得到一点,使自己更加青春貌美,那承宠怀上龙胎的可能岂不大上很多?   海贵人入宫时日尚短,不知其中深浅,想着腹中可能有的骨肉及近日皇帝的恩宠,娇笑道:“四福晋有心礼佛是好的,祈祈福,保佑皇家血脉平安无恙,可别再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一句话,皇后跟熹妃脸色微变。   今年三月二十皇后的千秋宴上,答应苏氏回了钟粹宫当晚就落了两个月的胎……因为苏答应之前并无怀孕的消息传出,因此也只能归结于她的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胎儿不稳并落掉。海贵人话里,明着既是指远在西北战场的弘历弘昼,明里却是指苏答应的落胎,一句话几层意思,立时让在场的皇后、熹妃和裕嫔不太自在。   “诚心向佛,佛祖自是保佑的。”云珠淡淡地回着。这是雍正后宫的事,她做为一个儿媳妇,并不想过多地涉入其中。再者,既置身于这皇宫,做了皇帝的嫔妃,这些……她们不该早就料到了吗?成败面前,有何好说的。   精神力不可察地扫过海贵人身上,云珠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怀孕了?难怪拼着得罪人拿话堵住皇后跟熹妃呢,倒是个有心的。   “你明日还要出宫,且回去准备吧。”皇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与你母妃她们还有要事商议。”   云珠起身给皇后福了个礼,道:“谢皇额娘,那媳妇就先告退了。”又给熹妃裕嫔等人行福礼,裕嫔懋嫔侧身避了开来,唯熹妃稳稳坐着,颌首道:“去吧。”   出了殿门,云珠扶着素问的手,听到里面皇后的声音问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弘昼大婚了,弘昼还在西北……熹妃,皇上可有什么说法?”   熹妃道:“臣妾正想请主子娘娘示下呢,如今大婚内务府和礼部都筹办得差不多了,这大婚总不能缺了新郎官吧?”弘昼回来或不回来,对弘历来讲都是一件好事,她才不要做得罪裕嫔的事呢,落到皇上眼里也不得好。毕竟不是六宫之主,自己犯不着背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皇后暗自咬牙,这熹妃还没被权利迷了心眼嘛。“裕嫔呢?”   裕嫔耿氏迟疑了一下,恭顺道:“这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她更倾向于让儿子留在西北建立更大的功勋早日封王,大婚,也不是不能推迟举行,让钦天监再选个日期就是,白白将儿子从西北召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建功的机会。只是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想想,将儿子的前程放到皇帝手里最为妥当。   “如此,一会儿裕嫔便跟我到乾清宫跟皇上讨个主意吧……”   云珠渐渐往前走,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吐了口气,唇角含笑,再过不久,吴扎库氏就该进宫跟自己做伴了,这皇宫只自己一个皇子福晋还是太扎眼了。   78、岫云寺遇故(上)   岫云寺,原名潭柘寺,康熙三十一年时皇帝亲拨库银一万两整修潭柘寺,在震寰大师的主持下,历时近两年整修了殿堂共计三百余间,使这座古刹重换新颜,到三十六年,康熙皇帝重游潭柘寺,亲赐寺名为“敕建岫云禅寺”,并亲笔题了寺额,从此,潭柘诗成了京城最大的一座皇家寺院。   从震寰大师开始,每届的岫云寺主持都是皇帝钦命,皇室对这座皇家寺院的赏赐从御书经卷、寿山石观音、十八罗汉、“金镶玉”“玉镶金”竹到安装在雄宝殿顶上的镀金剑光吻带都是前来上香的皇亲宗妇不得不拜见的。   云珠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透着薄纱看着外面的景色。从京城内城到岫云寺,驾着车马,走御道,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出了城,一路丛林繁茂,远山层林染着青黄红各种绚烂而丰富的颜色,象征着丰硕的收获季节。   做为京城附近最大最有名的皇家寺院,一路,也有几处茶寮,更有老百姓沿途卖着各种时令水果、自家做的小吃及银纸香炷,到是给这一路优美的风景添了几分俗世生气。   岫云寺背倚宝珠峰,坐北朝南,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马蹄形环护,宛如在九条巨龙的拥立之下。云珠远远就感受到一股庞大而沛然的佛气,慈悲的白色、罡正的金色……里面竟还隐隐透着丝龙脉所特有的紫色?   她水眸微眯,难不成这岫云寺还藏了爱新觉罗家的什么秘密?!   十月的北京,已能感受到淡淡的寒意,特别是在郊区,迎面的秋风更是清冷。不过,岫云寺周围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从西北方袭来的寒流,从地理位置上却比别处气候更温暖、湿润,难怪这里的植栽显得格外的蓬勃。   都说秋天是岫云寺最美的季节,潭柘山的红叶名冠京城,山上长满了柿子、红果、山楂、秋梨等果木树以及黄栌、丹枫,虽不知金风过后,这里是否“霜草萦浅碧,霜梨落半红”,可现在它已经是漫山如火似霞,宛如丹桂涂朱,层林尽染了。   真是美极。   “福晋,到了。”素问和灵枢扶着她下了马车,叶嬷嬷已指挥着几个二等宫女带好供果,冯益也让随扈的侍卫将车马安顿好,自己则带着几位身手好的紧跟在云珠和富察府的几位女眷身后。   “几位施主请这边走。”岫云寺早派了知客僧等在山寺门外,见她们下了马车,但合掌念微了声“阿弥陀佛”,深邃黝黑的目光在看到云珠时掠过一丝讶然,遂又复古井般平静。   近距离才能感受到整座寺院依山势巧妙布局,错落有致,殿宇建筑巍峨,要走完一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对古代养尊处优的女性而言。   “额娘,怎么样?”瓜尔佳氏毕竟快五十的人了,云珠担心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不知能不能再走看着就不短的阶道。马佳氏一落车,就体贴地扶着她。   “精神好着呢。”瓜尔佳氏拍了拍马佳氏的手,对问话的云珠笑了笑,放眼四望。   活了两世,她还未曾真正游过岫云寺。云珠一路行来为沿途天然的美景感到心旷神怡,这会儿却也为这座名寺的风华感到惊叹,以前听说北京故宫的设计灵感是来自于潭柘寺,她现在相信了,如果这寺内的建筑规划在康熙修整时没做太大改变的话。   只见寺内建筑以一中轴纵贯当中,左右两侧基本对称,随着山势高低而建的殿筑群显得规矩、严整、主次分明、层次清晰,然,殿、堂、阁、斋、轩、亭、楼、坛等多种多样的建筑形式,红墙碧瓦飞檐翘角,巍峨与清幽,尽在古树名木鲜花翠竹点缀之间,又使得它的环境变得极为优美,情趣各异。   “每一次来岫云寺,我的心就会变得宁静下来。”瓜尔佳氏说道。   马佳氏展眉道:“额娘说的是,我是最不耐烦这些……事的了,可每次来岫云寺觉得就是看这些景致也是美的。”   是啊,也不知是建筑规划的原因还是千年古刹的佛力凝聚,这是她在清朝看到的第二处拥有“力量”的所在。   寺院东路由庭院式建筑组成,有方丈院、延清阁和清代皇帝的行宫院,主要建筑有万寿宫、太后宫等。这些庭院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江南园林的意境。负责招待她们的恒实律师将她们安置到一处宽敞清幽的庭院里整理休息,又让小沙弥端来清茶与果品,方退了出去。   休息了约一刻钟,瓜尔佳氏身体缓过了劲,云珠和马佳氏这才陪着她到大雄宝殿去上香拜佛。沿路的有著名景点便在恒实律师的介绍下一一观看,如“猗轩亭”,它是方形流杯亭,亭内巨大的汉白玉石基上雕琢有弯弯曲曲的蟠龙形水道,当泉水流过时,放入带耳的酒杯,任其随水飘浮旋转,止于某处,取而饮之,并饮酒作诗,这是取自古代有名的“曲水流觞”习俗了——云珠想不到在一座寺院内竟也有如此风雅的景观。想起后来网络上不少小说写佛儒道本一体,难道真是这样?不由神情有些古怪。   大雄宝殿位于中轴天王殿后面,宝殿正脊两端各有一巨型碧绿的琉璃鸱吻,是元代遗物,上系以金光闪闪的鎏金长链——这是先帝康熙初来潭柘寺时,看见鸱吻跃跃欲动,大有破空飞走之势,于是命人打造金链将它锁住,并插一剑,即“镀金剑光吻带”。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着佛祖塑像,神态庄严、后有背光,背光上雕饰有大鹏金翅鸟、龙女、狮、象、羊、火焰纹等。佛像左右分立“阿难”、“伽叶”像。   从大雄宝殿出来,她们又在几处主殿上了香,照例供了果品、添了香油钱,便往寺院西路去。   寺院西路大多是寺院的殿堂,主要建有戒坛、观音殿和龙王殿等等,一层层排列,瑰丽堂皇。   “观音殿的签颇灵,几位施主不妨请一支看看。”恒实律师是岫云寺钦命第三任住持林德彰律师的弟子,律学高深,这次大师令他来接待香客,本以为只是王公亲眷,不想竟隐隐在最年轻的女香客身上看到陵光神君之象……大惊之下差点将手中的佛珠捻断,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之后心神才定了下来,知道大师是为了自己铺路,心中十分感激。   从来佛道门派的兴盛都离不开君主的扶持,佛门要普渡众生,就必须立于众生俗世,这也是修行。观这几位香客的衣着打扮,气度谈吐,再看她们眉宇隐含忧色,联想到朝廷对西北的动静,定是家中有男儿上了战场,他心中一动,有了此建议。   抽签?瓜尔佳氏和马佳氏闻言心动,来到岫云寺肯定是要抽签的,若是不好也能快些许下愿,以保平安。   瓜尔佳氏给傅恒求了一支签:出入营谋大吉昌,似玉无瑕石里藏;若得贵人来指引,斯时得宝喜风光。   恒实律师在一旁接过一看,道:“此卦石藏珍宝之象,凡事称心大吉。”说完,马佳氏也得了一支签,云珠接过一看: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过龙门。   这是给二哥傅清求的签了,云珠转手递给恒实律师,道:“大师请看看这支。”   “此卦久雨初明之象,有灾无危,遂意荣归。”   瓜尔佳氏闻言,脸上紧张之色顿去,两个儿子在西北战场,傅恒虽是她嫡出幼子,心里更得她疼爱,可傅清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她也关心他的安危。   “有灾无危……”马佳氏念了两次,心中松了口气,绽颜道:“平安就好。”转头问云珠:“姑奶奶不给四阿哥求一支?”   “春和与他一处,自是一好同好了。”弘历出行前她已经在萨满那里求了个平安符给他了。   “求一支安安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心也好。”瓜尔佳氏将签筒塞给她。   也是,特特求了旨出宫来上香的,总不好两手空空地回去。云珠对于拜佛抱着无可无不可之意,接过签筒闭目跪在蒲团上,她默念着“保佑大清”摇了两下,筒里掉下一支签,她捡起来前后翻看:时行运遂不须愁,一到桃花皆自由;果然渊内龙飞跃,脱俗超化始出头。   “施主问的什么?”恒实律师问道。   怎么不是直接解吗?云珠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也不隐瞒:“问西北亲人、战事。”   恒实律师含笑道:“求得此签者,正处运势交接关头,一旦跃过,就会超丹脱俗,有大作为,正是否极泰来,遇事大吉之象。问签者,心怀家国善道,则贵不可言。”   瓜尔佳氏脸色微变,女儿身为四阿哥嫡福晋,将来自是“贵不可言”,却不当这时说出来。云珠若有所觉地睇了她及马佳氏一眼,莞尔道:“我本是替皇额娘她们问的。”   瓜尔佳氏想起方才自己劝女儿抽签时说的话,心中暗舒了口气。   “我看天色还早,不如再走走,看看寺中美景,也不白来一趟,额娘姑奶奶觉得如果何?”   “几位施主不如先用斋饭?”   “有劳大师了。”云珠看了看瓜尔佳氏,轻轻颔首。   恒实律师吩咐了小沙弥下去准备,出了观音殿还是顺路带着她们去了西侧龙王殿前看那石鱼。石鱼长约十七米,有三百来斤重,看似铜,实为石,击之可发五音,传说是南海龙宫之宝,龙王送给玉帝。后来人间大旱,玉帝送给潭柘寺消灾。一夜大风雨时,石鱼从天而降,掉在院中……据说石鱼身上每个部位代表一处区域,哪里有旱情,敲击该区域代表部位便可降雨。   “真的会下雨吗?”马佳氏身边的一个丫环问道。   小丫环十三、四岁的模样,可能刚从二等丫环新上来不久,马佳氏有点尴尬,身边的嬷嬷就瞪了那小丫环一眼,“真有这么灵验,大清还会有旱灾这回事?!”这涝灾旱灾好点的几年一次,坏的年运是年年发生,大家户里买来的丫环奴仆多是因灾情家里过不下去才走的这条路,老百姓对这些词是耳熟能详。   这下轮到恒实律师面色有些窘了,“这个,现在寺中的石鱼是后来制的,原先的早损于战火中了。”这是人造的,不是原来的龙宫宝,所以不灵验是正常的……汗。   云珠笑了笑,普通百姓最爱这样的故事,不过这石鱼有了佛印,拜的人多了,寄托了千万人的意念,未尝不能将祈雨之意上达天(龙王或玉皇大帝)听。只是,神仙们有没有空来行雨或者能不能来行雨又是一回事了……得了玉兰树留给她远古记忆,云珠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是神仙圣人,也有躲不开的劫,也有争夺之事。   况且,从洪荒破碎时起,仙凡便已殊途。   石鱼身上的鳞片、鳍纹都被摸得棱角模糊了,它受欢迎的程度估计还超过殿里的龙王爷。云珠心中一动,凝神一看,这石鱼洁白润滑的身体竟隐现水润蒙泽之象,难不成康熙爷用金链锁鸱吻当真不是一时眼花,而是这些器物天长日久闻香听经,又集聚了千万人的意念而真有了灵识?   她不由上前,也学着马佳氏的模样,将手摸向鱼头。手一按上石鱼,一股至软至轻似薄纱又仿佛泊泊然水流般清润的东西倏忽被摄进了体内,云珠抬起手,端详着显得更为莹润白嫩小手掌,有些黑线,玉兰树啊玉兰树,你到底又将什么东西吃下肚了?!将目光转回石鱼,那使鱼显得更鲜活灵动的水润之色好似降了水少,除此没什么变化。   一旁观注着的她的恒实律师佛法修为在二代弟子中算得上翘楚,慧眼通透,可毕竟年青,他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却察觉,这位四福晋刚才摸了石鱼一下后身上闪过一层水光,整个人似乎如水般明秀不少。她身上陵光神君的气息似乎浓了一点。   第一次在爱新觉罗皇室中看到这样的人……他有些兴奋,又觉得奇异,想到雍正五年七月那次传得纷纷扬扬的天降神瑞,有凤来仪……莫非正应到了眼前这位皇四子的嫡福晋身上?真是奇妙。   79、岫云寺遇故(下)   回了落脚的庭院,吃了顿美味的斋饭,蔡嬷嬷和青岫等陪着瓜尔佳氏在房里休息,马佳氏则拉着云珠等人则略作了休息后在小沙弥的引导下继续逛了寺中几处有名的景点,如塔林、金代诗碣、毗卢阁等。   站在毗卢阁上远眺,寺院远山尽收眼底。   眼前殿宇嵯峨,整座寺院香烟缭绕,透过青烟,幡幢微荡,远山清凉朦胧,如置仙境。马佳氏叹道:“真美!”她每次来,都喜欢在这里观景。“要是明仁和他阿玛也在这里就好了。”她如此想着,眼前优美的景色立时变得有些索然。   站在她身边的云珠则望着千山拱翠心中一阵可惜,要是能游山就好了!眼看大好山峦近在眼前,那里花繁草盛,松柏枫林如波,不知衍生了多少山珍在里头……自己却不能将它们收集到自己的空间里,哎。   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及心性的沉潜煅练仍不能彻底将上一世的烙印抹去,她那小仓鼠一样的收集吃食的惯性只是换成了更有利于空间发展的植被罢了。看到大好河山就心动……可终究也只是心动。   昏头的行为,她不会去做的,流浪无依的生活她也已经过够。说起来,她有着极为关心爱护她的家人,从小时起,她想到的没想到的,他们通通都给她办到了,即管是现在她贵为皇子福晋,对她忽然兴起收集稀罕果苗种籽的行为爱好不但不会说她“玩物丧志、有失体统”甚至还借着她生辰等机会将自己寻来的给她送进宫……   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的,把握已经有的,努力去经营自己想要的结果,便够了。   “等来年四月玉兰花开,姑奶奶一起来这里赏花吧。”马佳氏说道。   “嗯,到时叫上明亮明仁,一家子热热闹闹地一起来。”云珠莞尔,她这位二嫂有时兴致来时便会乐呵呵地出一些主意,云珠虽知来年这战未必打完到时只怕都没什么心思来赏花还是应了。   从毗卢阁下来,两人顺着大雄宝殿一路出去,待到天王殿时,忽听有人喊道:“云珠姐姐?”   云珠停步侧首望去,一位梳着乌亮大辫子、头上戴着支珊瑚绿松石珠花,身穿粉紫色云锦旗袍外罩红色比肩褂的少女正婷婷站在弥勒像下瞅着自己,笑逐颜开小跑过来道:“果然是姐姐,我还怕自己看错了呢。”   是兆佳.玉桂!云珠开心地拉着她:“好久不见了,好似长高了一些,也变漂亮了。”   “是么?”得到肯定,她高兴地转了转身,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我额娘也这么说呢。”选秀时她才刚刚够上选秀的年龄,脸上的婴儿肥未褪,身量也是小巧玲珑的,在一众高挑的八旗秀女里矮了人一截似的,没少被嘲笑。“不过,还是没有云珠姐姐美——”她羡慕地望着一身水绿色素纹提花旗装的云珠,只觉得她似乎比选秀更漂亮了,尤其是那身清雅娴静的气质,有如枝头裹着绿萼含苞的白玉兰,高贵脱俗。   “玉桂,这是——”一位三十来岁、穿着宝蓝色旗服头戴五蝠衔珠簪,耳缀赤金点翠耳环,肤色白皙,长相与玉桂极相似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丫环。   “额娘,你来,这就是我说过的富察.云珠姐姐。”玉桂拉着妇人的手娇声道,“云珠姐姐,这是我额娘。”   云珠发现在宫外的玉桂显得活泼又娇憨,言语间眉眼灵动,比选秀时更为鲜活可爱。   “啊?”本来就觉得云珠浑身气韵清雅中透着难以言喻的高贵,听女儿这么一说,她立时省起了这是什么人,忙拉着玉桂行了个礼道:“乌兰.塔娜见过四福晋,实在失礼了。”   “夫人快请起,此乃方外之地,不必多礼。这是我二嫂,马佳.尹兰。”   “你好。”乌兰氏和马佳氏友好一笑。   瞪了眼朝自己悄悄眨了下眼的玉桂,云珠瞧出她对自己的态度并非装出来的,心里也有些高兴,“夫人带玉桂来礼佛?”   “是的,她阿玛跟着大军去了西北,所以来上个香。”   云珠正要说什么,就听殿门口处又传来一声惊呼:“云珠?呃,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云珠无语地看着腹部高高隆起的巴林讷穆.赫兰,心想,大清这次举兵征伐西北,自己打着关心昔日朋友的名头跟弘历打听才知道,原来察哈尔抽兵赫兰的父亲布坦“生病了”,也不知好了没有?   弘历可是知道赫兰的小心思的,本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她父亲做为察哈尔总管居然临阵退缩,简直……不堪大用!   他气气哼哼地跟云珠说了一大堆,意思是这父女就不是扶得上墙的,以后少跟她们来往,免得被气到云云。云珠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也不跟他顶,只道:“就是随意问问,选秀后我可没再见她了。”   “以后遇到了也不用理她!”弘历冷笑。弘鼎娶了这个女人算倒霉,不仅身边的格格通房被处理了个干净,连政事上都没能得到半点助力,这布坦皇父现在放着不管,等战事一定,保准被清算。弘鼎若不想事后被连累,就得上战场拼一把。   “免礼。”云珠眉宇舒泰地随口问道,“几个月了,怎么还到这里来上香?”   “五个月了。”赫兰抚着高耸的肚子,眼底闪着得意的光芒,虽然弘鼎只是一个三等侍卫,可再落魄也是个宗室,等这次立了战功还怕不能封个将军贝子的?再者,整个府里就自己一个女主人,那可是别人比不了的。“听说这里的香火好,来拜拜,保佑能一举生个小阿哥……”明媚的大眼若有似无地瞄向云珠的腹部。   旁边的马佳氏瞧得清楚,心中一怒,她最是清楚婚后长久不孕对女人的压力,这女人居然敢在云珠面前放肆,暗讥云珠至今无孕?!冷笑一声道:“巴林讷穆总管还好吧,听说他病了?我还以为福晋是来给自己阿玛消灾的呢。”   李荣保之前也是察哈尔总管,因病致退。这巴林讷穆.布坦是他之后升上来的总管,却在大清出兵征战西北的时候“病了”,其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有趣的是,两人的女儿一个嫁给了皇四子,一个也指给了宗室阿哥做福晋……命运是奇妙地相似又高低截然不同。   “噗!”玉桂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她额娘瞪了一眼,拉着她向云珠告退继续上香去了。这种宗室贵妇的争锋,她们这些小官小吏的家属还是避开些的好。   赫兰脸阵青阵白,心中气恼不已。她事先并不知道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送信回家一问才知是父亲身边新纳的姨娘哭诉,情深不忍分离,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阿玛等等……明摆着是怕布坦一上战场,她肚中骨肉不保,她自己被大妇打压沦落尘泥。偏偏她父亲居然答应了不去西北。   什么脑子!   害得她在弘鼎面前好一阵子没脸,若不是怀了孩子,哪还有自己如今在府中的风光。勉强扯了个笑,道:“自然也要消个灾的……臣妾就不打扰四福晋了。”   云珠笑笑,在众人簇拥下回了行院,如今的赫兰过得如何将来又怎样,她并不放在心上。   “有什么可得意的?!”四阿哥的格格如今已生下长子,还与她同姓富察,表面一派贤惠优雅,指不定心里怎么愤恨呢!赫兰心中嗤笑,嫉恨地收回目光,抬头却对上弥勒佛憨霭又仿佛看透一切的笑脸,心中又掠过几丝怅惘,小的时候在察哈尔她也跟富察.云珠也有过一段两小无猜快乐日子的。只是那样纯净的友情在后来父母频频的告诫、对比中逐渐流失,她开始嫉妒、不甘,凭什么她不如富察.云珠?!   她巴林讷穆.赫兰长得比富察.云珠美多了,骑射好,性格更是活泼开朗,更有满洲姑奶奶的风范!   原本,李荣保上疏讫病退,云珠随家人回京,自己的阿玛终于成了察哈尔总管,总领察哈尔军政事务,她巴林讷穆.赫兰也成了察哈尔的天之骄女,一切就该归于平静。   可事实并不如她想象的美好。她的阿玛额娘并不像富察家将云珠捧在手心里一样对她百依百顺疼宠有加,额娘更看重自己的弟弟,而阿玛,眼中向来只有权势美人……   选秀,是龙门,跃过了自然风光无限成为人上人,跃不过,只能像她额娘一样,成为家族联姻壮大势力的筹码。   听从教导嬷嬷的话,她努力学规矩努力练才艺,她知道,以她阿玛察哈尔总管的官职只要不出差错早晚是能将从四品升至与总管职位相匹的从三品的……这么一折中,她阿玛勉强够得上大臣的标准,再加上手中握有察哈尔的军政大权,不出意外,皇上应该会让她进入复选。如果她再表现得优秀一点,即便不能拴给皇子也能指给宗室阿哥当个嫡福晋。   上京备选时她信心十足,到了京中更是多方谋划与室宗福晋们有了往来,借力进入贵妇圈,准备展现自己,使自己成为八旗贵女中的闪耀之星。她没想到会在由亲王福晋举办的八旗贵女们的聚会上遇见云珠,更没想到她会得庄亲王福晋青眼大出风头,只因为她有一个堂姐是镇国公福晋。   如果云珠表现得像个失意的八旗贵女的话,不,只要她平凡一些,不要那么秀雅出众,自己或许仍会与她维持友情的……可是看着庄亲王福晋满面赞赏之色,众位贵女或羡或妒的目光,她就忍不住。   其实她知道,从她开口起哄让云珠再赋诗一首,暗示她的诗可能是找人事先代做时起,她们之间就不可能回复到从前了!   尽管她敏感地察觉到三福晋栋鄂氏和弘暲福晋郭络罗氏眼中透出的不悦、暗喜、讥讽的复杂眼神,有些不祥预感,可做都做了还待如何?就算富察氏是满洲著姓大族,云珠父兄也不过是领着闲职的从二品大臣及侍卫,能把她一个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总管之女如何?现在的她再也不用对富察.云珠小心奉承,不用处处照顾她了。   回了居处,外祖母知道了她在金英会上所做之事,又惊又怒:“你、你,你做的这是一个有教养的八旗贵女会做的事吗?这种事,私底下如何天长日久谁会不明白,用得着你出头吗?只会让人嘲笑你心眼狭小、嫉贤妒能、毫无大家风范!”   老太太历经康熙朝九龙夺嫡时期,又看着当今登极以来种种对待政敌的酷严手段,心中不止一次庆幸自己丈夫并不是郭络罗家嫡支,也因官位不显不曾卷入夺嫡激流,在夺储最残烈的时候果断将撂了牌的女儿嫁到了蒙古正蓝旗下的巴林讷穆家……远离政治漩涡,可谓精明果敢眼光独到。可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将外甥女教养成一个看不清形势、心胸狭隘,凭着一股气就胡乱得罪人的骄娇女,那富察家是能得罪的么?!能从前朝一路稳当走来,将武英殿大学士、保和殿大学士轮着当,晋封伯爵、太子太保的马齐是个善予的?!   “我就说说怎么啦,行事藏着掖着可不是满洲姑奶奶的风范!”赫兰心中已有悔意,可仍是嘴硬顶着,“了不起就得罪她富察家好了,我可不怕。富察家不就靠着马齐马武吗,他们已经老了……”   老太太眼前一黑,富察家在内禁卫、在军中的势力之盛又岂止在马齐马武身上?且不说马斯喀的儿孙占据了内禁卫、各大军营中下层军官位置,马武的长子保住已是正三品护军营参领,马齐的长子傅庆是从三品指挥使同知,嫡子傅良年纪虽还轻可也是御前二等侍卫,还有李荣保的几个儿子……   “你懂什么?!”老太太气极,恨女儿没给请好的教养嬷嬷,连这京中勋贵人家的利害关系都没给讲清楚,自己又一时不察,想着还有大半年时间就没询问明白。“你当郭络罗一族还是先帝时期的郭络罗吗?”   见外甥女还一脸地似懂非懂,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难不成蒙古血统就那么脑白?那孝庄文皇后是怎么长的?干脆抓着她进里屋给上了一堂政治分析课。   ……   赫兰苦笑。那时她才明白,所谓的满洲著姓大族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同气连枝,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就算处于低潮,也有兴起之时,就算不起眼,背后也是姻亲靠山一大片。有些家庭,虽顶着个大姓,却是旁支中的旁支,无权无势,得罪了也就算了,可李荣保他们这一支却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不显眼,他们这一支是富察一族里混得最好的,从大清开国至今一直扎根于禁卫军中,势力之深根本难以动摇。   可叹自己竟把李荣保因病上疏讫退辞去察哈尔总管一职当成了他们家没落的标志……也小看了富察家团结的程度。   搞明白了京中王公勋贵的沟沟壑壑,明白富察家是皇上予以重用的家族,明白了曾经煊赫无比的郭络罗家如今成了八旗勋贵联姻避之不及的对象……她就决定向富察.云珠低头,形势比人强不是吗。   那时她才理解了小时候为何父母对她与云珠的相处告诫个不停,明白了父亲钻营的心,没有家族扶持,想要向上爬……不如此,怎能快?!   可惜,富察.云珠这个人看着温婉敦厚实则于人疏离无比,一朝背叛永不再亲……在宫中选秀,任她怎么热情,她都是淡淡地一副得体的微笑。   指给了弘鼎做嫡妻,她有些失望,若是诚亲王或淳亲王他们的儿子更理想。而云珠,居然被拴给了四阿哥弘历……真是好命啊,自己汲汲营营偏偏比不过她的与世无争。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她能像自己这样将丈夫身边的格格侍妾打发处理掉吗?不能,她得贤惠。她能让四阿哥只有她一个福晋吗?不可能。而自己,上无公婆制肘,虽然暂时缺了权势可钱财却不用担心吃穿,更不必因受皇帝重视而招来那么多的“格格”或“侧福晋”……   ——不得不说允禟死后,他的儿子女儿们很多都让雍正随意处理或忽略了。   努力压下心中的嫉意,她告诉自己,只要弘鼎此次能从西北建功回来,只要自己这一胎能一举得子,以后风光幸福的日子会有的……   “施主求什么?”到观音殿求签时碰上了兆佳.玉桂母女站在解签处,赫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小女的姻缘。”   果然,她不屑地勾起唇角。   “此卦名‘渭水钓鱼’,取自姜太公钓鱼的故事,意不在鱼,志在君相,文王闻其贤,前去聘其为师。得此卦,只需静待时机,自会花开事成,得好姻缘。”   什么都不用干,又是一个富察.云珠么?赫兰暗哼了一声,举步前行。然,又免不了想到,兆佳.玉桂父亲虽然官位不显身上却有个骑尉的爵,这次又上了西北,说不定立个功回来也能升等,到时指个宗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也不会比自己好吧?只要有自己在,自己的阿玛额娘定能更上层楼,过得更好的。   “福晋,可以了。”   回过神,嬷嬷和丫环已将供果香烛摆好。赫兰小心地跪在蒲团上,合什叩拜,后又接过嬷嬷递过来的签筒,口中念着自己的祈求,摇了三下,掉出一支签,她将签筒递给一旁的丫环,拾起签,只见上面写着: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曾知枉费己工夫。   什么意思?!她脸色一白,心头突然如坠大石般闷痛难言。   “福晋!”一旁关注着她的嬷嬷赶紧扶住她,“怎么啦?”   “我没事。”她扶着嬷嬷站了起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到解签处。   须眉皆白满脸褶皱的老和尚睁开耷拉着的眼皮问道:“求什么?”   “前程。”   “此签名‘姜女寻夫’,凡事守己则吉。千般用计,枉费功夫。”只看签文也能知个大意,可这女施主还硬要来解,可见是个心思重爱计较的……老和尚微摇了下头,朝赫兰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冷汗微涔,印堂已然浮青。无声地喟了口气,捻着手中佛珠,复闭上眼念着经文。   不,不会的!她腹中的胎儿好好的,很多人都说怀相是个小阿哥,还有,弘鼎在西北也会平安无事的,他会建功归来,她的阿玛也会没事的……   赫兰越想头越痛,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一路被扶着上了马车,回府后就一病不起,一反之前面色红润母子均安的健康状态,看过的太医都说她思虑过重,让她放宽心安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80、乌喇那拉氏(上)   “弘昼大婚的日期已推了一次,再推也说不过去……你们先回去,有了决定朕再通知。”这时将弘昼调回京,原先调他到军中的作用便不大了,再推婚期,吴扎库家脸上不好看,毕竟是正二品大臣,雍正也不好太扫了亲家颜面,便对苏培盛道:“去宣五什图觐见。”   “嗻。”   五什图没想到皇帝会将这个难题抛给自己,也有些愕住了,本来他与家人对大婚日期推延了一回兼此次即将大婚五阿哥又不在京中,心中颇有不安,结果临了果然又出状况,只没想到皇上居然将这选择权留给自己,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差点仰天长叹。   这个皇帝真的太难搞,不止是喜怒不定,这弄出来的事,有时真教人哭笑不得,你是皇帝你做主就行了呗,还让臣下、奴才选,这不为难人嘛!   “皇上,有国才有家,五阿哥又是皇子,岂能为了小家舍国难?说出去奴才也无颜领兵了!”再从利弊上考虑,这是难得建功立业的机会,等五阿哥从西北回来,一个贝勒总是跑不掉的吧(此时的弘昼是贝子),女儿的大婚也风光些。   五什图说得冠冕堂皇,雍正点了点头,又招了钦天监的索监正、赵监副进宫问话,在当初钦天监为弘昼及吴扎库氏推算大婚吉日里选了最后的一个,道:“正是明年开春,就定这个吧。”   敢情皇上是心中早有决定,宣自己进宫询问意见只是安自己心哪!五什图郁闷了,表面还得恭恭敬敬地告退。   回了府,翘首以待的完颜氏忙让人上茶,还未等他坐定便问:“老爷,皇上宣你进宫是不是珍儿的婚事又——”   五什图叹了口气:“要推迟到明年开春了。五阿哥如今人在西北,就这么召回京只为了大婚……”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明白,天家无私事。   女儿能拴给皇子做嫡福晋这对一个家族来讲是最为荣耀体面的事了,五阿哥除了性子有些不沉稳,其他方面比之京中勋贵子弟一点也不差,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只是,他跟女儿的婚事也太好事多磨了吧?!完颜氏叹了口气。   一旁的海阔珍忙上前晃了晃她的手,俏皮道:“这不是好事么,女儿又可在阿玛额娘身边多享受一阵了。”   “以后进了宫可不能在家里似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五什图说道,他与完颜氏只生了这么个嫡女,本来就娇贵,海阔珍偏又长得一副甜美活泼的可人模样,又贴心孝顺,自己膝下虽还有其她妾室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却都没有海阔珍那么令他真心喜欢和看重。“有空多绣几个荷包什么的,听说四福晋的女红很好,可别到时给比下去了。”   海阔珍摇了摇头:“阿玛,我是不能跟她比的,我们未来的路不一样。”   五什图一怔,想到了什么,脸上缓缓绽开笑:“好,好,你能这么想阿玛就放心了。”又对妻子道:“别担心,吴扎库一族虽然不是满洲大姓,却也不差,咱们家门风也严谨,只要不行差踏错,这门婚事就歇不了,不过是推迟大婚日期嘛,等西北一定,五阿哥封爵到时海阔珍岂不更有脸面?此时别人的几句流言蜚语算不得什么,不要理它。”   “老爷放心,我可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完颜氏也想开了,女儿多留在身边一些时候也好,自己正好可以多给她讲讲内宅争斗之事,免得进了宫被人算计。“前儿个海阔珍她舅舅才托人从南方送了两盒子南珠过来,说是给海阔珍添妆用的,我想着再给海阔珍做两套头面,老爷觉得呢?”   “这些你拿主意就好。”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妆奁什么的尽可再置办得丰厚一些,不能跟四福晋的比,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   接到消息后,裕嫔耿氏觉得再来几回自己肯定要折寿十年,怎么轮到自己儿子这婚事就这么不顺?她真担心等儿子大婚的时候自己都提不起劲了。   弘昼第一次延迟大婚的原因很乌龙,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不过是婚前几日跟允禧允祜还有弘普(庄亲王第二子)几个年龄相近的在校场小练了一下骑射谁知道下马时会扭到脚?!总不好让他一个堂堂皇子阿哥大婚时一瘸拐地出场吧?太难看了!雍正拗不过儿子的爱面子,只得答应。   这一次,只能说雍正将一群宗室阿哥抛到战场磨砺时根本就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儿子年底就要大婚,也没人提醒,所以……等皇后、裕嫔来问,虽然也能将人调回来,可一个皇子离开战场只为回京大婚说出去没光彩不说更会凉了一干将士的心。   想明白了这点,裕嫔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   准噶尔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策妄阿拉布坦自庇护了青海叛逆罗藏丹津便时时刻刻关注着大清的动向,他病死后,儿子噶尔丹策零位子还未坐稳就听到大清派大军杀来,心中不愿如此匆促应战便遣使求和,以拖延时间,一来好让准噶尔备战,己方能以逸待劳,增添胜算;二来,打好了此战正好让他立威,借机清除对自己不忠的人。   当然,万一大清真的罢兵就更理想了,整个西北还有谁敢缨他噶尔丹策零之锋芒?!等他稳定壮大准噶尔,借助沙俄之力未尝没有挥兵中原的可能。   ……想得挺美的。不得不说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这对父子是一代枭雄,准噶尔在他们的领导下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从康熙到乾隆三代都没彻底将它啃下来,连带挑动得西藏青海那一带叛乱频发,大清不少将领就折在那里——尤其是富察家的。如果按照历史的正常情况,噶尔丹策零的策略是极为正确的,大清的军队也确实被他从雍正七年的出兵拖到了雍正十一年,才以傅尔丹的贪功冒进折了一大批将领进去,以失败告终。   可惜,历史在云珠这只蝴蝶的有力扇动下,大变了个模样。大清君臣对这次出兵上下一心、态度坚决不说,廷议时马齐还将他可能采取的种种策略行动给抖了出来,有心算无心,他的很多心思都白费了。   十月中旬,见早得了雍正旨意的岳钟琪、傅尔丹并未慢下行军速度,大清也未有罢兵之意,噶尔丹策零便又表请献上罗卜藏丹津以求议和,依然没能阻住清廷大军的步伐。   岳钟琪和傅尔丹两人正对准噶尔的反应都在皇帝的预料中而冷笑不已,噶尔丹策零因几番策略没有骤效而使得更多的部众在有心人挑动下怀疑起他的权威而气得面色涨红,他向来自负智勇双全,没想到这次会面临如此窘境。   “可恶!”他倏地转过身,鹰目森寒地扫着帐中部将,“既如此,那就战吧!准噶尔可没有贪生怕死的战士!”   对着地图,他开始对部将下达命令,有的负责吸引清军注意,有的借着熟悉的地形隐蔽准备打埋伏战,有的负责设陷井、放假消息……准噶尔与清军有过几次战争,噶尔丹策零对岳钟琪有些忌惮,若不是他,当年他叔叔大策凌敦多卜不会在进攻西藏杀死拉藏汗后败退伊犁丢失打下的土地。   鹰眼微眯,幸好他早有准备,早早令人在清廷的进军路线里收买了不少普通藏人,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散布假的谣言和军情……只要他们上当,他就教他们来得回不得!   ……   从岫云寺回来,天色已晚,云珠让叶嬷嬷尚嬷嬷亲自到景仁宫和承乾宫说一声,便在司绮等人的服侍下直接洗漱睡了。   虽恨云珠对自己的态度不够恭敬顺从,无奈也抓不到什么把柄,皇后和熹妃只得抓着两位嬷嬷仔细问了一番岫云寺的大小事,特别是在观音殿求签那段,一字一句都没漏下。   翌日,云珠踩着点到承乾宫请安,眼看没多少时间了熹妃将本来要提点的话也咽到肚子里,想着,谁让你这么晚来的,这么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吃点亏才知道得靠着我才能日子过得舒心。   当下淡淡问了句“昨日上香累没累着”的话就领着她到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我身体不好,就召了娘家一个侄女进宫陪着说话解解闷,大家认识认识。”一大早,皇后就给大家来了个惊喜。   昨天就得到消息的熹妃裕嫔等人知道皇后这侄女是准备给弘历做侧福晋的,还未到选秀的年份就接进宫不过是想着在皇上面前混个熟眼,能讨他欢喜就更好了。一时眼光都转到了云珠身上。   只见她一身浅草绿绣玉兰花样如意襟式旗袍,堆鸦似的头发梳了个如意头式,上面戴着绿草绒花和一支鎏金菊花头钗,耳上晃着鎏金点翠耳环,手上戴着赤金绞丝盘龙镯,如春水般清淡秀雅的脸上脂粉不施,肌肤雪嫩无瑕,仿佛一碰就能掐出水来,粉粉的唇更似三月里的桃花汁划上去的,娇嫩可人。   这一身通透的气派,虽不如在座的嫔妃打扮得繁复华丽,却跟天边的淡月、江边的绿柳拂风般,令人难以忘怀心生亲近。   每晚练功不缀的云珠怎么可能漏掉昨晚景仁宫和承乾宫的动静,对这事早就知道了,并不吃惊。她安安稳稳地坐着喝茶吃点心的模样,倒教众嫔妃心中诧异不已,这四福晋竟神色丝毫不动的,是不将这乌喇那拉家的放在眼里还是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再看她姿仪优雅,如清水流云般自然畅美地吃吃喝喝,不由满脸黑线,她难道不怕里面有不洁的东西,竟这么不防备地吃进肚子里?!   众人纠结的目光她不必看也感受得到。云珠心中暗自好笑,在宫里待久了,看别人笑话演戏已成了这些女人的爱好了。   本来只是无聊打发时间才捏了块点心的,没想到味道嚼劲都很合自己心意,早上睡了懒觉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有的吃她当然不虐自己了。至于里面有没有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吃就知道了,即使一时吃不出来,回去也不过拉个肚子——她的身体机能已被玉兰树和空间调理到一吃不干净的东西或对身体有害的东西马上就会起反应。   “妮莽衣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如意吉祥。”乌喇那拉.妮莽衣最后才给云珠行礼。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她的规矩礼仪如今也能做到完美优雅,举手投足间有股尊贵气韵,见过的无不赞赏,妮莽衣心中原有些得意的,只是自见了富察.云珠进殿请安后的做派,她有些气馁了,觉得跟她比起来自己的举止太过造做僵硬。   “妹妹快别多礼。”云珠含笑扶起了她,对皇后道:“皇额娘哪里找来这么个美丽的侄女,像朵花儿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果然如资料上所描述的,身材高挑,皮肤白里透着健康的红润,鹅蛋脸上黛眉入鬓,琼鼻挺直,星眸如湖,饱满的朱唇红潋潋的让人见了就想啃上一口……真是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艳,就像她所说的,像朵花,玫瑰花。   灼若芙蕖出绿波。这朵玫瑰花是放在水中的,清透着露,艳而不俗,高贵无刺。“临时没准备,这支鎏金菊花头钗就当是给妹妹的见面礼了。”云珠将头上的钗拔了下来,给她戴上,“衬着这衣服果然好看。”   乌喇那拉.妮莽衣今天穿的是件橘黄色锦地金银线描菊花纹样旗袍,外罩着件粉色绣折枝菊花滚毛边儿的坎肩,件头上戴着红宝石珠花,耳上戴着东珠坠子,手上戴了对白玉手镯,这装扮不仅衬出了她明艳的气质,更多了几分尊贵典雅之态。众人这时见她头上余侧面多了支精巧的鎏金菊花头钗,那崭新明亮的金黄光芒辉映在她凝脂般的玉颊上,又添了几分丽色,不由赞道:“果然衬她这身打扮。”   心中却又纷纷想着,这乌喇那拉氏才十一岁就有这样的气度容貌,若到了四阿哥身边肯定是四福晋的劲敌了,这皇后可是用心良苦啊,看来乌喇那拉一族的风光一时也落不下去。   只熹妃在旁边暗恨,这皇后分明想将自己的儿子拉到她乌喇那拉那边去,妄想!这云珠难道是个傻的竟看不出她们包藏的祸心么?!   她却不知云珠心中打算:弘历将来继承大统,宫中总不可能除了一个皇后,贵妃位、妃位没有半个人吧,一言堂的后宫太惹眼,自己虽然搞得定,却没必要去费那个劲,又没打算爱上弘历,为他日夜挡着别人的算计,太划不来!这些明面上的风光她不介意甚至乐意有人来分占,只要自己占据着至高点把住底下的势力就行,朝堂上也一样,闷声发展才是正道,骄横出头的向来早死。除了一些皇家宗室成员将成为皇帝手中制衡百官、宗亲的力量,外戚也不能让富察家一家独大啊,乌喇那拉家还是不错的,两朝后、妃啊。   嗯,熹妃的不喜?正好,让她有生之年与乌喇那拉氏对决去吧,绝不能让她们跟几百年后清穿小说中写的走到一起,不然自己不但看不成戏还可能烦不胜烦……   “谢谢四福晋。”妮莽衣倒没有上赶着叫“姐姐”,让云珠有些刮目相看,从乌喇那拉府传来的资料上看,她早就对弘历有好感了不是吗。   禁止接触,却又明知那个优秀的男子就是自己未来的良人,少女的情怀就像酝酿了多年的老酒醇厚且韵味悠长,有多爱就有多期盼,可她心底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更多的却是自己臆造出来的……   娴熟宫中规矩皇家礼仪的乌喇那拉氏今后还会不会走上被弘历厌弃的道路,实在让她很是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回广州了,长途客车啊……很多东西很多事都要理。这些天鱼有些懒了,不过忙碌的日子还得再过几天,接下来就会好些了:)   晚上估计还会有一章:)   81、乌喇那拉氏(下)   “好了,坐下吧。”皇后微笑地看着两人,又吩咐了陈嬷嬷让人再上几盘瓜果点心,一副慈母的模样。“昨天去岫云寺上香可还顺利?”   “皇额娘不知,岫云寺那边的风景极好,特别是潭柘山上的红叶,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正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红焰似的阳光洒在霜叶上跟会舞动的晚霞般,美极了……”   “真羡慕四福晋,如今我们就是想去看也难有那个机缘了。”海贵人护着肚子半真半假地说着,她怀孕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如今正是宫里的红人,皇后、熹妃因年头答应苏氏落了胎怕遭皇帝疑忌不但免了她大部份规矩,对她的一些骄恣之态也隐忍了下来。   “海姐姐正得宠,跟皇上提提说不定皇上也会答应的。”苏答应扯着唇角说道。自落胎后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身体调理不好,她的脸色总是白里泛着青,身体也是日渐孱弱下来,原来如花的美人转眼就枯萎得不像话。   毕竟承了她的落胎的缘故自己和腹中的胎儿才能受到皇上的重视,海贵人轻易不与苏答应杠上,听她这么说便道:“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敢与四福晋比。”说着又瞅了云珠一眼,她可看得清楚,自己就算生下皇子也是没有继位的可能的,早些与这些年长阿哥处好关系才是对孩子有利的。   别人也罢了,皇后却是脸色一沉,转瞬却将那怒意埋进心底。这还没上位呢,连后宫的嫔妃都开始巴结富察.云珠吗?心中一阵悲意上涌,如果她的弘晖还在,她哪里需要忍这些贱人的气……   裕嫔一笑:“不过是到岫云寺上个香!”转头对皇后道,“臣妾记得雍正元年佛诞的时候皇上还带着皇后娘娘及诸位姐妹到岫云寺进香礼佛呢。”   “听见了吧,只是你们没赶着时候罢了。”皇后缓声说首,脸上的笑渐渐地敛了起来,“不过你们是皇上后宫嫔妃与四福晋身份不同,以后这攀比之说可要谨慎为好。”   那肃然的表情令在场的嫔妃心中一凛,想着果然是陪着皇上从潜邸一路走来,将雍王府上下整治得严严实实的主子娘娘,这威势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不由都低下了头同声应道:“是。”   “听说岫云寺观音殿的签很灵的,不知四福晋除了上香可有求签?”妮莽衣突然问道。   云珠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道:“自是有的。”便把瓜尔佳氏和马佳氏求的签都说了。   将领得好签即预示着战果应该不会太差。熹妃和裕嫔听了眼中一片欢悦,皇后看着也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真是佛祖保佑,大清这次定然旗开得胜!你额娘嫂嫂都是有福的。”   “托皇额娘的福。”   “皇上是真龙天子,那什么……准噶尔策零不过一跳梁小丑,哪是大清对手!”张常在凑嘴道。   “就是,皇上鸿福齐天……”   黑线!再听下去那什么“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不会也出来吧?不过也难怪她们“后天下之乐而乐”了,皇帝关注西北战事,他的心情好坏直接关系着她们的日子过得松缓与否。说起来,直接顶着雍正冷面掌着凤印的皇后跟有着宠妃头衔打理宫务的熹妃日子过得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么风光优容的。因为她们一年到头不管什么季节都得面对一台制冷机,无从选择。日子稍微过得舒坦点,千秋节稍微办得热闹点就会被斥奢靡,自己是个工作狂、喜欢斋戒过清静日子,就拿她们的身体说事,免了宴乐之事,想奏事、不想奏事都会拿她们当借口,一点逻辑性都不考虑的,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想到这个,云珠还是有些同情的,皇后乌喇那拉氏是没活过雍正,不然也不定像历史上的孝圣宪皇太后(熹妃)那样挥霍着雍正攒下来的家底享尽富贵呢,压抑几十年了嘛。   相比之下,做为丈夫还是弘历比较好相处,虽然他还有那些个浮夸、风流、自命不凡的臭毛病,为自己往后的生活里没那么多脑残及自己儿子继位后不用像雍正这样辛苦,她免不了得费些心思打磨他。   说到弘历,云珠又瞄了眼绞着帕子的妮莽衣,她这是关心弘历吧……当着自己这个嫡福晋又不好问得太明显。   “你可给弘历也求了签?”皇后问着,笑容愈发地亲和,“可别藏着不敢说出来。”她也看出妮莽衣的心思了,心中有些不乐,他塔喇氏到底怎么教的女儿,居然对弘历起了心思?   什么藏着不敢说出来,难道她的弘历还会出事吗?!熹妃听着这话里有话的心中不喜,询问的眼光不由睇向云珠。   都是演戏高手啊,明明都知道自己上香的经过了……   “出行前媳妇已在萨满那儿给他求了个平安符。”云珠玉靥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自不好再去问佛了。”要演大家一起演,她在末世混了八年,求人下跪的事都干过,何况口不对心、装模作样。   哦,皇后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难道那支签并百她与瓜尔佳氏她们说的是为大清求的?难道是弘历?   倒是熹妃说了句,“正该如此。”一事不烦二主,什么神佛都拜会让人笑话的。   妮莽衣低下头,在这位四福晋心中难道四阿哥不应该排首位的么?!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担心四阿哥的样子?突然觉得她有点辜负了四阿哥的宠爱。   却听云珠又道:“不过媳妇想着不能白去一趟,便跟着求了支‘家门’签,是‘鲤鱼化龙’,恒实律师说求此签者正处于交接运势的关头,一旦跃过此龙门三尺浪,就会否极泰来。”   她求的真是家门签?丢不开从昨晚起就留在心里的怀疑,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紧盯着云珠,见她在自己目光压迫下毫无局促之态,这才说道:“小小的西北,也算不得什么大风浪。”   她还是不相信与弘历鳒鲽情深的云珠忍得住不为远在西北战场的弘历求签保平安。想当初她与皇上刚大婚没几年,皇上随先帝远征西北时自己的心情……可没眼前的富察.云珠淡定。若非她不把弘历放在心里那便是她心机之深着实罕见,前者还好,如是后者,那么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那“鲤鱼化龙”的签名喻示什么不言自明,如果是为弘历求的签,她选择隐瞒也是正常。皇后心中有些焦躁,现在皇帝身体健康,她可不愿意出来个太子、太子妃来碍自己的眼,虽然扶持弘历是她与熹妃早年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今时不同往日,熹妃已渐渐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何况还有个富察.云珠!   有些绝望地瞥了眼神飞天外的妮莽衣,皇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乌喇那拉一族的希望真的能寄托在她身上么?!   “这签求得好,正该否极泰来!国家安定祥和了,这人哪里还能不好!佛祖保佑弘历弘昼快些平安回来……”瞥了眼清雅含蓄、姿仪如兰的云珠,想着要是能再生个嫡孙,可就更得皇上看重了。熹妃从昨夜得知了这支签后就欢喜纠结了一晚,要不是有玉兰果在,现在肯定变熊猫了。   懒得去理会这些个女人的勾心斗角,云珠随意找了个“给皇阿玛准备寿礼”的理由带着灵枢和明心回了乾西二所。   皇后和熹妃这才想起,随着万寿节的到来差不多就又要进入腊月、新年了,需要准备、发放的东西还很多,不想将来忙得脚不沾地的话最好现在开始筹措……   这皇上的圣寿过后不就是她的千秋寿辰了吗,西北未平看来又不能大办了,也不知到时弘历赶不赶得回来给自己庆贺……熹妃又添了桩心事。   皇上万寿节不管办不办,做儿子和儿媳的总是不能少了寿礼的。   乾西二所不养闲人,云珠很爽快地给富察氏、高氏、珂里叶特氏几人分别发了不少绫绸、锦缎、棉布、洋绒……让她们也做些鞋袜衣袍出来。   另外,弘历弘昼也没忘了他们的皇父,万寿节之前就陆续运回了不少他们在西北寻到的一些稀罕物件回来——大多是玉石。   云珠挑了其中一块玉石,自己设计了图案,找了出色的玉雕大师赶日赶夜地将它们雕了出来。   一块是紫罗兰玉,雕刻大师根据玉石的特点,稍微调整了云珠送过去的设计图,在玉石上雕琢了八仙、寿星、寿桃、观音、金蟾、仙鹤、楼阁等造型,小小的几丝绿玉也被雕成了寿桃枝叶,极是漂亮。更妙的是玉石中空,顶部有盖子,拿起盖子可在玉石里放置烛灯,使其更为水润通透,亦可放置其它物品在其内,集观赏与实用于一体。   另一块玉石,是从库房里搜出来的,是块材质并不上乘的黑、冰白两色的南阳玉石,云珠看中它颜色独特,利用南阳独山玉黑色做厚重的荷叶,上面承载两朵硕大的白色荷花,花心晶莹剔透,水头十足,正是:荷花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再找了个红檀木雕成的底座,整个摆件看起来赏心悦目,百看不厌。   这两件玉雕摆件寓意都很好,只花了原石的钱、雕工钱,又有着她与弘历的一番工夫在里头,送给雍正和熹妃做寿礼正好。其他的再添上一对双龙戏珠青花瓷瓶,一幅唐寅的《看泉听风图》,弘历亲自撰写的莲华经、金刚经,一件云珠用缂丝绣的八骏图黄花梨雕花底座围屏及云珠等女眷做的各种鞋袜、袍褂等林林总总也列了满满一张单子。   雍正收到寿礼后很高兴,这些东西不见得价值连城,但件件都是儿子和儿媳花了心思做的,很孝顺啊。   熹妃虽然喜欢那件荷花青荷盖绿水的摆件,觉得它清雅美观,就是价值未免有些低了,心中就有了弘历不在云珠随便弄了个东西敷衍应付自己的感受。不过在皇帝专门到她的承乾宫看了这个摆件又满口赞了一番后,她又高兴了,皇帝都喜欢了,是尽了心的。   云珠可不管她怎么想,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畅快地休息了两天又兴致十足地准备起给娘家的年礼来。一点也不管在宫中混得越发风生水起的乌喇那拉.妮莽衣,听说她也给雍正敬献了寿礼,得了他几句夸赞,素问和郭嬷嬷等人很是担心。   82、乱云飞渡仍从容(上)   被皇后接进宫小住,又长得明艳可人,还得了皇上的称赞,年龄又正好赶得上下届选秀……很难让人不多想。   很快,乌喇那拉.妮莽衣跟高氏几人先后遇上了,她来乾西二所拜访云珠时碰到了富察.芙灵阿,在御花园游览时碰到了高露微,只有珂里叶特.果新躲在她的小厢院里轻易不出房门半步。   “她倒是个乖觉的。”云珠说道。   素问端了碗木瓜燕窝糖水过来,接口道:“她吃了一次亏自是要更小心谨慎了,再者,贝勒爷不是不在么。”   所以说她乖觉啊。只要下边的人事情理得好,她是个不爱揽权管事的,上面大老板的寿礼需要她自己动手的早就备好了,其余的也只需吩咐几句便有人办好……她很无聊啊,目前这些人又只是相互试探,这戏她也看得很不得劲。   将糖水喝完,云珠对灵枢道:“陪我到御花园走走吧。”   到了腊月,京城已飘了三场雪,大地银妆素裹地,云珠是看不到山舞银蛇的壮丽景象了,可花园里玉树琼枝的天然好颜色却是想看随时都可以的。   “前儿才下了一阵鹅毛大雪,主子好歹也披件斗篷再出门儿。”司绮拿了件浅紫缂丝面紫貂斗篷过来,云珠无奈地站着任她披上,身上穿的冬袍呢,又有灵气护着,这些毛皮衣袍斗篷穿在她身上装饰的作用多于防寒功能。“换个暖手儿来就好。”推了明心捧过来的白玉暖炉儿,“不会冷到的。”   “您这话说给八阿哥听再说吧。”素问插嘴道,让明心将暖炉儿放回去,亲自拿了上个月才做好的一个紫貂暖手儿给她套上。   云珠闭嘴了。   冬日的御花园也有胜景,尤其是亭台楼阁飞檐假山也覆了一层白雪,晴辉映照,天地仿佛也换了颜色,让人如若置身水晶宫。为了这样的美景,受点冷也是值得的,可惜这宫中有这点闲情的人不多。   皇帝是个工作狂,登基后逛御花园的次数还不如到圆明园的次数多,因此皇后和管着宫务的熹妃倒不拘着嫔妃们逛园子,只是没了与皇帝的“偶遇”,谁爱没事大老远跑到御花园晒太阳吹风的,没的把自己娇嫩的肌肤晒坏了,因此很是便宜了住御花园边上的乾西二所一干人。   不过云珠的行动更自由,她是正经的皇子福晋,而富察.芙灵阿、高露微、珂里叶特氏等人只是“格格”,没有她的允许是不能出乾西二所的。当然了,她们不搞幺蛾子,在不冲撞“贵人”的情况下她也偶尔让她们出去放放风,表现表现她的宽厚贤惠。   “西北那边有什么消息?”天这么冷,这战不但准噶尔耗不起(物资缺乏),大清的士兵也不好扛啊。宫女太监远远地跟着,云珠将精神力拟波浪状放出,并不担心说话会被偷听。   “宁远大将军(岳钟琪)领的西路大军还好,靖边大将军(瓜尔佳.傅尔丹)所领的北路大军听说已经折了几员大将……”灵枢这消息是从马齐处得来的。   原来傅尔丹急于建功,轻信谍言,被噶尔丹策零派出的羸兵在博克托岭诱败,引入谷中中伏,定寿、素图、马尔齐等将领兵溃自杀身殒。幸好,往西北前傅清得了富察家的信,说动弘昼弘晈等人随掌振武将军印的顺承郡王锡保押粮草督后,听信,与法敏、巴泰等领军前去支援,遇到了突围而出的海兰、岱豪,合兵反攻回去,一场血战下来,若说清军折损一千那准噶尔就伤了八百,总算不太难看。   与此成对比的是,岳钟琪所率西路大军几战皆捷,却不是大战,噶尔丹策零狡猾如狐,见几番设陷都被破,现在据险而守,也不出来与岳钟琪大军正面迎战。   “……”云珠叹息,她也只能影响到这里了。准噶尔地瘠人少,大清劳师远征,再加上恶劣的气候,双方都不想打旷日持久战,接下来就看哪方战术高明了。   “福晋,那里有个亭子!”   好笑地瞟了司绮一眼,“好了,到那儿坐坐。”   “福晋,富察格格来禀,小阿哥昨夜受了风寒……”明心匆匆寻了过来。“福晋,求您救救——”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哭喊着就要扑过来。   灵枢手眼明快地上前捉住她的手,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跪下!哼,福晋是小阿哥的嫡额娘,自会请太医诊治,你这么嚎着是什么意思?!”   云珠瞧也不瞧这小宫女,不慌不忙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王进保,你去太医院请太医。”   “嗻。”王朝保匆匆去了。远远还听着云珠对明心道:“那些嬷嬷是怎么侍候的?你去跟郭嬷嬷说一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再让素问挑些药材送过去。记着,那些药材也让太医给瞧瞧,别冲了药性。”   “是。”明心脆声应着。   “主子,您不去看看?”灵枢问道。虽然给请了太医又送了补药,可也难保那起子小人在背后说些“不够重视”之类的话,毕竟是贝勒爷的长子,若是等贝勒回来听到难保不生出什么想法。   云珠睨了她一眼,轻哼道:“你还不明白,看你主子我不顺眼的无论我做得再好再周到,她还是能找到说头的。我不可能永远做事滴水不露,也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凡事只要尽心尽责即可。”唔,这对话完全可以让雍正和弘历的人听,给自己加加分。   “那,要是有什么事……”灵枢与她配合无间。   “如果不好,太医会来回话的。”她淡淡地说着。几丝晶雪飘下,她微仰着头,清澈的目光仿佛想看穿什么……晚来天欲雪啊。   “回吧。”   永璜的病很快就好了。不久,又在他常用的小棉被夹裹里发现了天花痂子,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才刚病好的小孩子哪里有足够的体力熬过天花?!   孩子的清洗及太医的诊治开药等事就让芙灵阿自己去理,云珠则将照顾永璜奴才都敲打了一遍,查出了几个嫌疑人员,她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的背后是哪个主子直接就送到了慎刑司。   没过两天,灵枢就告诉她那几个奴才没捱过刑,死了。是不是真死,云珠没进一步去查。这个新年因为西北战事未平,两位成年皇子又不在宫中,大年夜都没能吃上团圆宴,宫里的气氛有些低迷,翻出什么事来只会给皇帝添堵,更会让管宫务的熹妃没脸。交了慎刑司,怎么处置就是上面的事。   她的做法显然很得雍正的心意。晚宴吃得差不多,他将走神的云珠叫到前面:“弘历家的,你上来。”   云珠有些讶然地起身,走到御前行礼:“皇阿玛。”   “想什么这么入神?”雍正半挑着眉问,不要以为他刚才没看见端柔扯了她一下。   头痛着一会儿要给弘历写信啊,云珠腹诽,自己每过五天写一封信来也就算了,还要求她也必须回信,写少了还会被批评。信要写得有内容,用语唯美,不失平实、风趣……有时连着几天风平浪静,写信就成了一件搜索枯肠的事。她脸红地低下头,“媳妇正想着待会儿给四阿哥写信,有赖皇阿玛的英明领导,阵前的将士殒身不恤,才使得大清国泰民安,家里和睦安宁呢。”   大大方方地承认省得过后再出来什么风言风语。   “嗯,说得好。这一年来你做的得很好,弘历有你这个嫡福晋是他的福气。苏培盛,去将郝玉麟进上的那只指猴带来!”   闽折总督有两人,郝玉麟专辖福建,李卫辖浙江。那只可爱逗趣的小猴子是在武夷山密林深处得的,郝玉麟见它生得奇异便作为贡品进给了皇帝。   “嗻。”苏培盛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他端着着檀木盘子进来,盘子上搁着一杆檀木制的笔管,一只两寸来高的小猴子抱趴在笔管上,它的眼睛黑黝黝滴溜溜的,看着就机灵逗人。   这是一只指猴,在现代或许还稀罕些,在古代真心要找也不是那么难,很多文人墨客就养有这种猴子,他们赋予了它另外“笔猴、墨猴”的雅称。这只指猴会被进贡上来估计是它那身极为罕有的雪白毛发,真是连一丝异色都没有,跟雪玉一般。   众人眼巴巴地瞧着。   “这只指猴就赏给你了,怎么养回头朕让苏培盛给你说。”   这样的宠物云珠也喜欢,她接过指猴,喜形于色地给雍行礼谢恩:“多谢皇阿玛,我很喜欢。”   这应该是皇帝对自己工作表现的奖赏了。   指猴似乎也极喜欢云珠,她一靠近,它立即舍了特意给它做的檀木笔管紧紧抱住云珠的手指不放,“叽叽叽”地叫着,小尾巴甩来甩去地,不知在说什么。   雍正见了点点头,“看来这只指猴也很喜欢你呢。”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看看那只小猴子?”海贵人满脸地渴望。最近她十分得宠,若非远有齐妃、敦肃皇贵妃,近有苏答应等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她只怕要得意忘形了。对云珠她恭敬又存着丝巴结的心态,尽管明白她只是皇帝的儿媳此时也不禁心生忌妒,不过她也不敢明言要那只猴子,只是提出“看看”的要求。   这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雍正神色不动地瞥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云珠已将小猴子从手指上捏了下来放到檀木盘子里,让旁边伺候的一个宫女端去给海贵人看。   海贵人抚着肚子,倾身看向抓耳挠腮地绕着笔管跳来蹦去一副焦急模样的指猴,觉得它玉雪可爱,精灵无比,不由伸出食指逗它,想着它也抱住自己的手指看看……   “叽!”指猴快速地挥臂一抓,一条细细的血痕立即出现在海贵人手上,她惊得“啊”了一声。猴小力轻,这一抓虽然不疼,海贵人的肚子却给吓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脸色不由变白,手一甩,连猴带着宫女手中的檀木盘子给拍翻在地。   在皇后和熹妃等人幸灾乐祸的眼光中,雍正沉下脸,对海贵人身边的嬷嬷宫女道:“带她回去。”   这可太丢人了,大年三十的团圆宴哪有吃一半嫔妃先退席的?海贵人惶然中哼道:“皇上,臣妾肚子、肚子不舒服……”   “去叫个太医给她看看。”雍正对旁边随侍的一个太监说道。眼睛微眯地看着那只还不到他拳头大的小猴子骨碌碌翻滚到了云珠脚下,又蹦又跳又“叽叽”直叫地想引起她的注意。   云珠抱起它,抱歉道:“皇阿玛,都是小猴不好惊到了海贵人——”   “跟只畜生计较什么。”雍正并没迁怒。实际上就算是恼怒,对象也只是那个没事找事的尹氏(海贵人)。   回座后福惠凑了过来,“四嫂,它好可爱,有空我可以去看看它吗?”他也好喜欢这只指猴,皇父赏给了四嫂,他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羡慕和兴奋。   “可以呀,到时你可以带些坚果或水果来喂它。”   “嗯。”   “我们也要去看……”和惠端柔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羡慕的眼光移到云珠肩上——小猴子已经跑在那里坐着了。   “好呀,欢迎。”云珠眉眼弯弯地应着。她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这种猴子生性机灵,逗人喜爱。经过驯化,能听主人使唤,比如主人读书时它就规规矩矩地坐在笔筒上“洗耳恭听”;主人要写文章,它就跳下笔筒子勤快地磨研墨水;主人外出,它就老老实实寸步不离地看守书房,不让生人进入……是所有笔猴中倍为珍奇的。   将它放入空间养一段时间,应该能使它更有灵性吧,有这么个小东西解闷,日子应该会更有趣……重要的是,今晚的信有内容可写了。   她发自内心高兴地笑时,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咪,很纯稚很可爱。雍正唇角微弯,突然想摸摸她的头,云珠对他的孝顺和亲近,比起他所有的儿子女儿更像是他的子女。   83、乱云飞渡仍从容(下)   雍正七年的新春一切的繁文缛节从简。   皇后乌喇那拉氏强撑着不太强健的身体主持出席必要的大型宴筵,云珠这个沉默的旁观者在众宗亲大臣眼中是个难以忽略的存在,大清开国至今还没有这种例子,圣祖康熙爷当初对废太子妃青眼有加令她协理宫务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跟在皇后身边主持大典的……即管宗亲命妇们大礼参拜,神色毕恭毕敬,皇后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皇后幽眸微眯,她仅剩的这点体面荣耀皇上也不让她安心享有……若非为了家族,若不是皇上时刻盯着自己不好妄动,非得除了富察.云珠不可!   懊悔当年让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将弘历养在身边……事已成定局,皇上不可能让苦心培养的继承人出事,可是福晋就不同了,换一个好拿捏的、家世差些的……将来妮莽衣也会更顺一些……   内宅之争,自己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用不着自己出手。   十五元宵过后,西北岳钟琪和傅尔丹都传来了捷报,虽然离拿下准噶尔还远着,不过雍正还是很高兴。   高露微身边的翠袅不知怎么在御花园冲撞了刚刚解禁出来在那儿散步的海贵人被当场杖死。云珠让郭嬷嬷责斥了高氏一顿,罚她抄《女诫》十遍,禁足半个月。   高露微又惊又痛,立时病倒。   “做错了事当然要受些惩罚!”敢在雍正皇帝的眼皮底下将手伸到皇家子嗣上头,胆肥啊。好在永璜没事,她也有个得用的阿玛,不然哪能这么简单饶过她。云珠笑着让人去请太医给她“看诊”,让她好生养病,处罚嘛就等病好了再施行。   “主子怎么不趁这个机会解决掉她?”明心看高露微很不顺眼,觉得乾西二所的几个格格妾侍里就数她不安份。   “没有她也会有别人,做为嫡福晋,只要立身持正就好。”现在弘历不在,她是可以怎么折腾她们怎么来,反正没人给她们撑腰,可要等他回来发现少了一个女人,或有人在他面前诉苦,自己就是有再好的理由,能保证他心里就没想法?!积毁销骨啊,要防“枕头风”和“眼药”首先就得把住自己,让别人即使干了也只显得自己“不安份”。   现在的皇宫可是有雍正镇着,他的底下的粘杆处简直可与后代的地下党相媲美。而且,目前的弘历表现不错,在对待后宅上虽没有政事上那么睿智能干,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二月二十二,云珠生日时收到了弘历新年以来的第一封信,附带他和傅恒从京城到西北一路收集到的一些当地独有的种籽和树苗(估计是回程时令人寻带),如青檀、华山松、杜梨、毛樱桃、猕猴桃、虎榛子、山杏、巴旦杏、枇杷、稠李、文冠果、藏红花、金银花、黄刺玫、花椒、忍冬、枸杞……   空间从去年到现在也不过又增了一亩的地,云珠选择性地种了已经有些枯萎的树苗(一部份种在乾西二所),种籽则留放在空间里,等有余地时再种。   她大婚后在乾西二所种下的各种果树都长得很好,今年应该都能挂果了。对这份生日礼物十分满意的云珠给弘历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跟他描述了一番她种的各种花果的生长状况,随信附上她给他准备的各种药品和衣物,也有傅恒的。傅清的她让人送到了富察府,随那边的信走。   ——随着深入西北,战事紧张,通信的时间是越隔越久了,变成了半个月一次了,不过信的厚度也增加了。   三月二十,皇后的千秋节又被省了。   国家正打战,做为帝后当做表率,怎么能大办筵宴呢?再说,新年的各种筵宴及命妇接见,皇后又劳累过度凤体不豫了。   为了补偿,皇帝赏了皇后不少寿礼。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皇后在景仁宫又气又恨,内造的玉如意、绸缎、各式各样的簪子、项链、帽花、步摇、佩玉、手镯……还有插屏,她连赏人都得斟酌着用。   彼时云珠正在书房里拿着空间新收的花生喂雪团——指猴的名字。   看着它双手捧着对它来讲西瓜一般大的花生“喀喀喀”吃得欢,她就忍不住笑,当着它的面将那碟空间出产的小花生放到梅花高几架上,道:“吃再快也只能吃两颗。”   雪团点了点头,仍然使劲地嗑着花生,小尾巴将另一颗花生圈盘着仿佛怕人趁它吃的时候拿走……   小指摸了摸它绒绒的小脑袋,云珠有些愧疚,真不该在开始的时候拿它的食物逗弄它,搞得它现在成了“惊弓之鸟”,便温声道:“慢慢吃吧,不会拿走你的食物的。”   它现在只认她给的食物了。   空间里的生长的东西还是比外头的好吧,云珠笑眯眯地想着,不过除了自己下厨,她是很少将它们拿出来用的,免得做得多了被人发觉。   “主子,该用晚膳了。”素问进来说道。   “嗯,将饭菜端进来吧,我在这里吃。”   “是。”素问出去了,侍墨开始将书房里的桌子收拾好。   新年黑龙江进了不少鲟鳇鱼,云珠早吩咐了图嬷嬷晚膳做鲟鳇鱼炖土豆。除了这个菜,厨房里还做了碟燕窝炒鸡丝、一盘素炒青菜、一小锅蕃茄鸡骨汤。此外还有两个小菜,一个是用湖广进的银鱼干放了点辣酱油,一个是芥菜缨。饭后点心是丝糕和莲花酥。   “鲟鳇鱼炖土豆是难得的美味,剩下的你们分了吃吧。”每次用完膳还有很多,一些材料精贵难得的,云珠有时会赏给身边侍候的人吃,有时会赏给乾西二所的管事嬷嬷们。   赏吃食是这个时代主子对底下奴才的一种看重、奖赏,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有侮辱性的行为。对云珠来讲,不浪费粮食是一种高尚的行为,无论以何种形式来珍惜它都是对的。既然她不能一顿只吃一两个菜,那么剩下的赏给底下的人用也是一种节约的方式。   “谢主子赏。”侍墨和素问几人很高兴,主子吃的东西无论是用材或是烹饪的精心程度都不是她们这些女官分得的饭菜可比的。   “你们吃吧,让叔貂陪我出去走走就好。”她淡淡地吩咐着。   春寒料峭,司绮进屋取了件白狐荷叶摆披肩配她的珠红锦地绣折枝红梅的宽袖滚红边旗袍,又在她只戴了支珠钗的小两把子头上又别了几个拇指大的粉红色小毛球,才满意地放人。   叔貂回报着外面的各种消息,完了有些迟疑道:“主子让寻找的苏召南之女有点眉目了。”   “哦?”云珠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人她找好久了,“是军中的人?”如果苏召南是军队里的不可能富察家的人查不到。   “苏召南只是个普通的汉军旗人,他有个庶出弟弟叫苏维兴,是岳钟琪大将军帐下的一个护军校,在半个月前与准噶尔的一场战役里为了保护贝勒爷被箭射死了,临死前托贝勒爷照看一下他的家人。这个消息是九少爷传回来的,老爷已经查出,苏召南文弱,膝下只有一女苏宝柔,康熙五十二年生,长相圆润,性格淑惠;苏维兴育有一子,今年五岁叫苏贺。”   ……   春和可能觉出些什么来才写信回来让家人查苏维兴的底吧。以弘历的身份,怎么还会有冷箭能射到他身上去,八成是有人混在军中故意刺杀。   弘历从小到大经历的刺杀与凶险也不是一桩两桩了,云珠并不意外,她觉得傅恒也不会意外,意外的是苏维兴这个人在这种关头救人身死,又有了那么一个托付。   难怪历史上纯惠皇贵妃的资料有时是苏氏有时是苏佳氏,在亲人资料里则只写了苏召南之女……一个不起眼的无官无职的普通汉军旗旗人,在满蒙汉八旗里跟大海里的水珠似的,就是想写也写不出什么来。要知道,以她康熙五十二年生的年纪若参加选秀,早就被指进来了,苏家嫡支若只得她一女,是可以免选的。   这么一来,她进潜邸成为弘历的格格就说得通了。   抬恩成为皇子格格,既解决了她的婚事,又可以照护家族,而弘历也算是回报了苏维兴的救命之恩——尽管他也许不需要他救。   这么一个人,也许她会得宠,不过从身份地位上她与她所出的儿子永远也成不了自己的威胁。“知道了,苏氏的事暂时不必去理。景仁宫最近有什么动作?”新年以来,皇后似乎安静了些。   “新年放了一批宫女出去,高格格那里刚好补了一个叫腊月的小宫女,与她交好的另一个叫腊梅小宫女被选进了景仁宫。”   皇后这是想借高氏的手干什么?联想起最近变化越来越大的高露微,云珠微蹙着眉:“这次乾西二所进了多少人?”   “四个。除了高氏的那个,珂里叶特氏处也补了一个叫腊吉的,看着是承乾宫的人,另外正院也分了两个,一个叫腊雨一个叫腊云。腊雨的阿玛在内务府上驷院里领着一个小管事的职,幼时与高斌有点交情,现在看着疏了其实暗里还有往来。腊云暂时还查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腊雨暂时放着不动,那个腊云再查查。”得用的手下心腹都是一步一步观察、培养来的。   “是。”   84、弘昼大婚(上)   雍正七年三月二十五,皇五子弘昼大婚。   皇后身体不好,整个大婚的事宜都是熹妃和裕嫔操办的。大婚的仪式隆重却不奢华,因为西北形势大好,所以这婚事也显得格外喜庆。吴扎库家也很满意,五阿哥一回来皇帝就进封他为贝勒,婚后赐住乾东三所。   乾东三所位于裕嫔耿氏住的景阳宫后面,这个赏一下来,裕嫔欣喜了,以后亲近儿子媳妇方便啊。   熹妃则郁闷了,她是怎么搬都离乾西二所远啊,还不如以前住的永寿宫呢,至少离皇帝的乾清宫近。   云珠做为嫂子在弘昼的大婚上不可或缺地出了一把力,比如五福晋吴扎库氏的族人送妆奁进宫时内务府设宴款待,皇后身体需要静养,整个筵宴却是云珠出来接待的,熹妃和裕嫔虽然是皇帝的嫔妃,一个掌着宫务一个是皇五子的生母,却有些不合规矩礼仪。   裕嫔也就算了,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不过是个嫔,怎么也是轮不到她的,只有熹妃钮祜禄氏,看着云珠一身皇子福晋尊贵典雅的妆扮,言行举止雍容自若,温雅大方,忽然间心中生出明悟来,是不是皇后乌喇那拉氏倒了,皇帝也不可能册封她为皇贵妃或者皇后统摄后宫?就像现在,在一切皇家典仪上……他会直接让云珠出面主持。   非常有这个可能,不然,皇帝不会在皇后还在就让云珠在各种典礼上跟着学习……   这样的话,自己何必辛辛苦苦算计皇后?弘历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自己母仪天下不是名正言顺的吗,不是为了这个,她大可安心理着宫务,享受这有实无名的权利不就好了?!   皇上封自己为熹妃,让自己管着宫务,这些,难道不是他看重自己的吗?虽然弘历也是绝大部份的原因,可是没了皇后,没了年氏、李氏……还有自己啊,皇上,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他吗?   或许,她心中冰凉,心脏紧缩地想着,或许在一开始,皇帝就在防着自己。所以,他将弘历给皇后抚养并不止是为了提高弘历的身份地位,而是在防着他跟自己亲近;所以,他让弘历大婚后住乾西二所,远离景仁宫的同时也远离承乾宫;所以,他处处优容厚待云珠,抬高她,不仅是在警告皇后同时也是在压制自己……   是这样吗?不,他不会对她这么残酷的,她是弘历的生母啊,她给他侍过疾,她谨言慎行,她本份顺从,从没犯过他的忌讳不是吗?!   一定是富察.云珠,只要没有她,一切都将不同。指甲刺得掌心发痛,她眼睫微垂,嘴唇紧抿,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测的,如果是……哼,云珠可是他的儿媳妇,难不成他还想当唐明皇不成?!她的弘历有多喜欢这个福晋,只要有了这么点说不出口的疑忌,他就会有多恨他们两个……   云珠感觉熹妃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晦暗不明地怪异,一种危险的、仿佛被蛇盯上的那种阴冷的感受爬上她的脊梁,她几乎反射地,精神力凝化成枪往她大脑一刺——   “啊!”熹妃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到了头上般,剧痛由表及里地在脑海深处炸开,眼睛一翻,受不住那痛直挺挺倒下。   虽然知道早晚跟熹妃有权势利益上的冲突,可这女人好歹也聪明点吧,皇后还没倒、弘历还没登上皇帝位呢,就这么急着向她这个儿媳妇开刀像话吗!   这个时代太注重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自己的身份注定了得“孝顺”不能忤逆……想除掉她还得借助别人的手,太费工夫了。云珠有些怀念起末世了,社会秩序崩坏的好处是杀人杀怪物都痛快。   云珠暗哼了一声,远远看着她身边的女官慌忙扶起她,随身太监跑去太医院宣太医,又有人忙着喝人端温水、布巾……没错过裕嫔耿氏那一瞬间的愕然及随后眼中划过的愤恨,满意地勾了下唇,走过去。   “慌什么?额娘身体不舒服还不赶忙扶着回承乾宫歇息?!”点醒那几位女官和嬷嬷后她又朝裕嫔道,“裕嫔娘娘,我看额娘这段时间是忙着了,现在看着五弟成婚又欣喜过度,您看?”   乾东三所张幕结彩,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及新娘亲族都出席了宴会,另有鸿胪寺派官员引礼,钦天监派官员报时,宴会这才从奉茶、奉果、奉酒到了奉馔酌酒的重要时刻,熹妃做为养育过弘昼、出席筵宴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她的这一晕倒,立时在内堂命妇中间引起微乱。   “你说得对,熹姐姐向来是身体极好的,这会儿晕倒看来是真累到了。”裕嫔脸上一片担忧之色,眼中掠过对云珠态度镇定的惊讶,遂又恢复沉稳,帮着安抚筵席上的命妇们。   熹妃被扶回了承乾宫,侍监宫女们在云珠指挥和裕嫔的态度感染下又迅速恢复了从容得体的仪态,内命妇们都是有眼色的,很快有人附和着说道几句,筵宴上又回复了喜庆的氛围。   筵宴还在继续,留下裕嫔主持大局,云珠带着两位公主和八阿哥到新房看新娘子——悲催的雍正,儿子太少,唯二留在宫中的两位公主还是养的,这不办个喜事全都得上场凑数么。   乾东五所都是南北三进院落,前院南墙正中开黄琉璃瓦歇山顶门一座,门内一座木影壁屏门。前院、中院均为“一正两厢”式的三合院格局,中院东南隅有井亭一座,后院进深较浅。除主要建筑外,各所还分别有一些配房,位置和数量因各所的情况有所不同,从而使得其布局整体相同中又略有变化。   弘昼大婚前熹妃、裕嫔和云珠就来看过他的新婚居所,安排了一些家俱、盆景的摆放,内务府的人很尽责,整座乾东三所修缮一新,格局虽不如修建后的乾西二所宽敞,却也颇有皇子府邸的那种规整气息。   新房设在正殿后院寝屋,屋外嬷嬷宫女面带喜意守着,屋里命妇等着举行合卺仪式,领头的是初接了宗人府令的履亲王的福晋富察氏及诚亲王福晋董鄂氏。见到堂姐很是高兴,不过这个场合不适合交谈,云珠做为晚辈给她们行了个福礼,两位亲王福晋侧身受了半礼,又同她回了礼,云珠也避了开去。接着又轮到两位公主和八阿哥行礼。   云珠含笑看着端坐在床沿的吴扎库.海阔珍,恍惚想起了自己大婚时的情景,也像现在的五福晋一样,端坐在床……   “新娘子好漂亮,瞧四嫂都看呆了?”和惠在她身边笑道。   云珠回过神,记起这是在新房,瞅了眼被自己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新娘子,浓浓的新娘妆也掩不住那姣美的五官、清甜的笑靥,不由道:“五弟好福气!”   新娘子连耳根子都红了,屋里的女眷都笑了开来。云珠简单给她介绍了两位公主和八阿哥,吴扎库.海阔珍大方地站了起来回礼。   “新郎来了!”屋外有人喊道。   云珠对两位公主和福惠道:“我们先回吧。”领着他们出了新房,新郎新娘的合卺仪式他们看不合适。   ……   扶着郭嬷嬷和素问回了乾西二所,灵枢已备好了热水,舒服地泡在浴桶里,她闭着眼,神识移到承乾宫,看着熹妃面带惊惧地哼着,一名宫女正在给她按摩头部,一名给她捶着腿脚……秦嬷嬷给她端来安神汤。   如果云珠能觑探到她想法的话估计会喷笑出来。   你道回到承乾宫经太医扎针醒过神来的熹妃为何如此惊惧?她是联想到了当初“神瑞”降临富察府的事,觉得自己脑海中出现闪电(完全是幻觉),被击晕,完全是因为自己那一瞬间对天命眷顾的人(云珠)起了歹毒的心思所致……   她害怕得连秦嬷嬷都不敢讲,只能自己在心中慢慢地掂量着,却不敢像早先在筵宴上那般,将内心的厌恨喷涌出来想着怎么致云珠于死地了。   “主子,您可好些了?”无端端地晕倒,深知熹妃身体有多康健的秦嬷嬷很是担忧。在这皇宫,如果不是佯装,那晕倒只代表了“中招”,或是被下了药,或是被下了巫蛊……不可简单视之。   “我没事。”熹妃睁开眼,接过补汤一口饮尽,“我必须没事。”这次可把耿氏给得罪狠了,毕竟是弘昼大婚……本来皇后没出面已经够跌份了,连自己这个养母也在婚宴上晕倒,不吉利是一回事,撇开平辈的云珠不说,宴上只剩一个嫔位的耿氏坐镇,实在是说不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故意使这法子压制他们母子呢。   “嬷嬷,你去将我备给五福晋的红封加上两成,再将那套赤金头面换成上次皇上赏的红宝石头面。”   “是。”   85、弘昼大婚(下)   翌日   云珠一早就到承乾宫给“病倒”的熹妃请安,很孝顺地表示要喂她喝汤吃药,熹妃执意不肯,“我这头痛得不行,不耐烦说话,得蓄蓄精神,待会儿见弘昼他们小俩口。你是个孝顺的,我心里清楚呢,这会儿还是替我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云珠见她神色颇不自在,还有点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暗笑,面上却极温和可亲地说道:“那媳妇就去了,额娘好好歇息。”   “秦嬷嬷,你替我送送四福晋。”熹妃有气无力地说着,昨天云珠的那一下精神攻击不仅让她头痛欲裂,整个人精神更是萎靡不振,直到现在都还没办法集中精神太久。   “是。”   出了殿门,云珠停下脚步,问道:“秦嬷嬷,刚才我在屋里不好吵着额娘,你是额娘身边得用的,我也信你,你告诉我,额娘这是害了什么病,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晕倒了,还在五弟的婚宴上?我担忧了一晚,额娘若是有个什么不对付的我可怎么跟贝勒爷交待?!”   秦嬷嬷对云珠很有好感,闻言微微苦笑道:“主子的身体向来好,很少生病,这次头痛实在来得突然,连太医也诊不出病因。”   “承乾宫,可有什么问题?”云珠顿了顿,轻声问道,“嬷嬷可仔细查过了?”   “奴才跟高嬷嬷也查了,只是实在没查出什么不对来……”秦嬷嬷摇着头,眉头微皱,这种情况,就怕是内贼藏得深,对手段数太高。   “难道,是额娘身体——”   秦嬷嬷再摇头,她本身略懂医理,侍候熹妃几十年了,平日里最是注重保养,说熹妃的健康出问题别人信她是绝对不信的。   云珠叹了口气,“不行跟皇阿玛说一声,多请几个太医一起看看吧,其他的就有劳嬷嬷了,承乾宫的事……我是不好插手的。”   秦嬷嬷也心知熹妃的心结,四福晋千好万好,放到她眼里就更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对四福晋也就是情面上的事,是亲近不起来的。四福晋虽然有心孝顺,行事却更要守礼规矩了。   她心中虽有些同情,然自古以来婆媳不都是如此么,何况皇家涉及的方面就更多了。“先是请了陆太医,后主子醒了说头痛又请了黄老太医的。”人虽醒了却诊不出病因,怎么可能不另请太医。见云珠面带忧色,不由脱口道:“四福晋请放心,奴才们会小心侍候的。”   云珠微微一笑,眼波如阳光下泛着涟漪的春水,璀璨清凉,畅人心扉。“我不过多嘱咐一句罢了,怎会不知额娘身边的人都是能干的。”   这四福晋待人温柔和气却不软懦,气度更是淡雅高贵,这样出身性情皆不俗的女子才配得上四阿哥……望着云珠远去的身影秦嬷嬷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进了景仁宫,雍正的嫔妃早已请了安坐在明堂等着了。   “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起吧。”皇后说着就忍不住咳了一声。她身边的乌喇那拉.妮莽衣立即给她顺背心,又接过海棠端来的桂圆大枣红豆汤小心地喂着她喝下,完了又拿来软绵的缎面团花寿字大靠枕垫在她身后。   动作利落轻柔,贴心处只怕自己真正的侄女儿也不及一分。皇后唇角浮起满意的浅笑,千秋节后她又接了妮莽衣进宫小住,却并不让她跟乾西二所及两位公主往来过密,更考虑到年氏那个贱种的年龄与她相近,拘着不让他们碰面。尽管她心知肚明,皇帝是不会将乌喇那拉家的贵女指给八阿哥的,就算是不同宗。   他现在防她防得厉害呢。   “你也坐下。”她温声地对着妮莽衣道。难为他塔喇氏能生出这么个守规矩的女儿来,这份谨言慎行倒有昔日自己的一分风采,可惜与自家的宗族隔得远了些,不过也正好,不会太让皇上和熹妃猜忌。   弘历她倒是不担心,别看他这会儿对嫡福晋千宠万爱的,能保持个三年五年就不错了,男人都是贪花好色,他更是个喜新鲜的……毕竟是自己养过几年的孩子,什么心性自己还是清楚的。妮莽衣颜色出挑,就是性子规矩些,凭着自己的关系及她出身著姓大族,家里在朝中不上不下的势力,就算不得宠,想必得个一男半女也不难。只要,她能照看着乌喇那拉一族,替乌喇那拉家在后宫、在皇帝身边说上几句话、关键时刻能传个消息……就够了。   “是。”妮莽衣谢了礼后才坐下。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这一次的进宫,她发现皇后的身体衰败得更厉害了,不但茶水不沾,平日里只喝这些养身汤水,连吃食都尽是些养补易吸食的。皇后的容颜一点都看不出有衰老现象,可这种表面光鲜内里的诡谲更让她胆战心惊,不敢多走半步多言半句。   皇后这才问云珠:“听说熹妃昨天晕倒,今天可好些了?”   “正要跟皇额娘回禀呢,熹额娘今天精神还有些不济,实在起不了身,不能来给皇额娘请安了。”   皇后捏着帕子掩着嘴微咳了一声,扯着嘴角,也不知是笑还是讥,道:“熹妃最是守规矩,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她么。可请太医看过了,是什么病?”   “先是请了陆太医的,后来又特特请了黄老太医,都没诊出什么不对,只说精力不济需得好好静养,养神才能怡体。”云珠蹙起眉,一副担忧地模样,“莫不是跟皇额娘一样,劳累过度了?”   跟我一样?皇后听了心中一阵膈应,她这病一半是早年劳累,一半却是自弘晖去后常年抑郁又心绪起伏太大所致,熹妃会跟她一样?!然,一想到掌着宫务的熹妃也“劳累过度”,她又心中痛快,皇帝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纠结之下又猛咳了两声。   这时陈嬷嬷走了进来,在皇后耳边一阵低语,皇后听了神情透出些恹色,忽听屋外的当值的太监高喊:“端柔公主、和惠公主、八阿哥到。”   皇后“嗯”了一声,朝陈嬷嬷微点了下头,慢慢坐直了身子,面色淡漠地看着他们进殿给自己请安,末了才道:“起喀。芍药,给两位公主和八阿哥看坐。”   常常与云珠一起混,学会将不喜欢的人当萝卜白菜不去在意的三人朝其余嫔妃颔首示意(齐妃也身体不好没来),嫔以下的宫妃立时起身给两位公主福礼。   “见过四嫂。”三人又给云珠行礼,云珠微点了下头,“快坐下吧。”   才坐定,又听门外高喊:“五阿哥五福晋到。”   “让他们进来。”皇后瞄了眼神色有些紧张的裕嫔,笑道:“裕嫔妹妹可有些等不及了。”   裕嫔赧道:“皇后娘娘可别嘲笑臣妾了。”   皇后无语,笑笑看向相偕进殿的弘昼及其福晋吴扎库氏。   云珠心中暗赞,裕嫔这话接得不错。儿子媳妇的敬茶礼,可不好再出什么事故来。就不知她是本性这么谦和诚直呢还是只为了儿子才退让。   弘历皇后毕竟还抚养过几年,弘昼却是在熹妃身边养大的,又亲裕嫔这个生母,就算没有血统问题上的考虑,她也是不愿让弘昼上位的。   “儿子(媳妇)给皇额娘请安。”弘昼、吴扎库氏一身皇子、皇子福晋穿戴,给皇后行了三跪九叩、六肃三跪三拜之礼,后又敬了茶。   皇后说了几句吉语便让女官给了喜封。吴扎库氏接过,给皇后敬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鞋袜。   接着,他们又给弘昼生母裕嫔耿氏行了二跪六叩、四肃二跪二拜之礼,并敬茶。裕嫔笑眼含泪,喝了茶后也让身边的嬷嬷给了喜封。吴扎库氏敬上了亲手做的荷包手帕。   其余的嫔妃也一一在女官的介绍下见了面。   两位公主的见面礼是一个绣着梅兰竹菊的荷包,福惠是把精致的双面绣鹤鹿同春图样的绢面檀木柄扇子,云珠是一把檀木扇子加一块用极细丝线绣了精巧玉兰花样的蚕丝帕,扇子是替弘历拿的。   礼物虽小,却都是主人用心做的。礼也是回了乾西二所才收到的,避免了景仁宫里请安的宫妃们的尴尬。新出炉的五福晋实在是个细心的玲珑人。将东西收起,云珠记起中途陈嬷嬷给皇后耳语时皇后脸上那恹然的神色,对灵枢道:“去打听一下,宫里或者宫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打听”不是“查”,灵枢点了点头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脸色极为奇怪:“主子,三等侍卫弘鼎的嫡福晋难产去了。”   好一会儿云珠才反应过来,弘鼎的嫡福晋不就是赫兰?!   人命真脆弱啊,去年十月份见她时,她还神采奕奕地挺着个肚子到岫云寺上香。难产,在这个年代,女人生孩子就跟一脚迈进鬼门关一样。“孩子呢?”   “听说自去年十月从岫云寺回来,她就因心思积虑渐渐不好,若不是补汤时时供着,只怕熬不到这时候,孩子太瘦弱了,生下来不过半天就跟着去了。”   又一个相识的人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云珠在屋中独自静坐了半晌后便将这事抛开了。命运,是自己走出来的,历史上的巴林讷穆.赫兰或许是这样的命运,可她关云珠不是。   婚后一个月吴扎库.海阔珍与弘昼生活恩爱和谐,弘昼婚前的两个侍妾及一个格格全被冷到了一旁。   后宫诸人又羡又妒,跟着提起了当年四福晋刚进门时也是怎么怎么得宠的话来……真是躺着也中枪,云珠让郭嬷嬷等人管好了乾西二所不许底下的奴才跟着嚼舌,若发现有说主子是非的一律撵出去。   86、人祸天灾(上)   皇宫等级森严,对太监宫女及底层的苏拉的监管约束更是重重叠叠,流言这种东西之所以会出现并传开多半也是某位主子的授意,不然它们是无法生存的。而能使它们出现并左右它们动向的只有权势、利益,其中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一招不慎,便是天渊之别。   独宠的流言,并没使吴扎库.海阔珍受冷落,相反,皇后和熹妃对她和蔼可亲,常常召她去说话。   她与云珠及两位公主处得也好,对她们的茶话会、时不时的骑射活动很感兴趣,有意无意跟弘昼提起时,他笑道:“四嫂人不错,你有空跟她们多走动也好,有这宫里的规矩在乾东三所想来也花不了你几刻工夫,我又不能时常陪你,可别把你闷坏了。”   “哪里会闷了,妾身每天跟额娘请安说话也不错。”海阔珍亲自帮他换了袍服,心想,看来爷对四嫂的印象不错,也乐观自己与她亲近。这些日子看下来,四嫂确实是个好相处的人,清雅而不清高,守中而不媚上,温婉大方,行事公允,怎么都给人一种允情允理的服帖感,是自己接触过的可以说最为优秀的女子了。   裕嫔耿氏更是个不错的婆婆,在宫里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为了自己能尽快适应宫中生活,将宫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替她掰说明白了,虽然自己大婚前也了解了一些,可毕竟不如从潜邸到这皇宫,在皇上身边生活了几十年的她透彻。   总之,皇后、熹妃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弘昼嫡母一个是弘昼养母,她都得孝敬着,万不能涉入她们的争斗里,而这皇宫未来的女主人却是四福晋富察.云珠,跟她交好总不会错。   “额娘也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你总不能打扰她一整天的。”弘昼对自己的生母很了解,可以说他们母子的性情有些相似,都不死心眼,很会给自己找生活乐趣。“你也别总是做女红,我听说做久了对眼睛不好……”他有些不自在地说。   海阔珍玉靥微红,为他的关心感到甜蜜,明媚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充满柔情,“我知道了。”   “咳,”弘昼被她这一眼的秋波流转瞅得心头大动,就要涎着脸抱过去,被她一扭身躲开了,嗔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你不是要出去?”   他很无辜,“不就亲一下么,爷还要去乾清宫参加筵宴呢。”说完偷笑着出门了,留下海阔珍站在那里脸红了白、白了红……   “福晋,您吩咐的粽子还有贺礼已经备好了。”贴身宫女红绢上前禀道。   “好。”海阔珍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道:“你跟紫绡准备一下,跟我到乾西二所。”前些日子听两位公主说起去年端午节四嫂做的粽子有多么地好吃,央着四嫂今年再做……她倒要尝尝是怎么个好吃法。   对自己的粽子也很有信心的海阔珍带着两位贴身宫女提着做好的粽子穿过御花园往乾西二所走去。   路过浮碧亭往钦安殿行去,忽然一声巨响传来,随后又是一声惊呼……   这是,有人落水?!反应过来的海阔珍停住脚步,说道:“你们听到了吗?”   红绢和紫绡对视了一眼,点头。海阔珍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往声音传来处小跑过去,一边道:“快去喊人。”   红绢紧跟了上去,那边是个湖子,她识水性。紫绡则往守着宫门处的侍卫那儿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浮碧亭、澄瑞亭一东一西,亭南伸出抱厦一座,建在一座单孔石桥上,桥下一池碧水,水中清雅的睡莲的游动的金鱼此时正因落水人的挣扎而显得狼狈不堪。紧随着海阔珍而来的红绢一眼就看到水中人那巨大的肚子,尖声道:“那不是海贵人吗?”都快生产的人了,怎么会到了这里,还落入水中?她身边的嬷嬷宫女呢?   “先救人再说。”海阔珍对她道。   红绢点了点头,动了动手脚,将跃入水中,将人扯出水面,却因为海贵人那比平常人还要笨重的体型及她不合作的挣扎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可别救人不成反赔上了自己得用的心腹,海阔珍自己又不谙水性,只在桥上急喊:“海贵人你别挣扎呀!红绢,你再坚持一下,紫绡就快喊人来了——”   她的话很灵,不到半刻功夫,果然有侍卫飞奔过来,跃入水中将人救了上来。人一救上来,什么太监、嬷嬷、宫女、太医的也陆续冒了出来。见自己的奶嬷嬷吴氏也赶到了,海阔珍忙对紫绡道:“快扶红绢回屋换上干的衣服喝点热姜汤,别冻着了!”   被抬走的海贵人那儿有太医及她的宫女侍候着呢,不用她操心。   乾西二所是去不成了,海阔珍让吴嬷嬷将她给永璜准备的周岁礼及粽子重新整理再送去,自己回了屋细想事情经过,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果然,不到没过多久就被叫到了景仁宫。   匆匆从乾清宫筵宴借着更衣回来的雍正也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皇后的问话。当然了,问不出什么,只是凑巧经过,又不能见死不救。   “你下去吧。”雍正见她一脸敬畏,并不像云珠面对自己时那样自在,孺慕与崇敬只是藏在心中眼底,便朝她挥了挥手。宫闱阴私不太适合让晚辈知道。   海阔珍暗舒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皇帝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给他盯着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个果敢又心地善良的,雍正对这个儿媳妇虽然不若对云珠那么喜欢却也是很满意的。转头对皇后道:“好好查,查不出来,以后这宫里的事你也别管了。”他很明白,这次事件不会是皇后和熹妃干的,海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会触及她们的利益,要知道即便海贵人生下皇子,也不会是弘历的威胁。   不过也难保,从小到大,他已清楚体会了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及“最毒妇人心”这两句话,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从来就不是他看到的那样。还是要让粘杆处的人暗地里查一查才行。   “臣妾遵旨。”皇后精神一振,她知道这是他给的最后一个机会,她一定要做好,为了乌喇那拉家的未来,为了自己身后的哀荣……她已经没多少日子了。   累了一天后,得到延禧宫来报海贵人产下小公主的雍正深深觉得自己与“端午”相克。   弘历的长子,自己目前唯一的孙子永璜是去年的端午节出生,不过是个庶长孙,他也没放在心上,觉得这个生辰反而不会给嫡孙带来威胁。可今年他又被郁闷了一回,这是个什么好日子,海贵人竟也在这一天遭了算计,若不是刚好老五媳妇经过,只怕就是一尸两命!   听完太医说海贵人不大好,他皱了下眉,道:“晋武氏为宁嫔,让她好好照顾尹氏和小公主。”   “嗻。”苏培盛带着圣旨及给海贵人的赏赐去延禧宫。   海贵人从昏迷中醒来得知生了女儿就很是失望,又听说宁住延禧宫的武氏已晋了嫔,奉旨“照顾”自己母女,又气又恨,连药都没来得及喝就又晕了过去。   就这么着,产后不过五日,海贵人尹氏就因饱受惊吓、难产、产后调理不好撒手去了。   小公主受了一番折腾才出世,也不像别的婴儿那么健康,这一下生母又去了,给谁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雍正害怕这老来女也像别的女儿那样养不长。本来尹氏还活着的话他倒也不怕女儿照看不周,可她这么一去,他却有些不想将孩子交给武氏养了,武氏小心思太过了!   想起福惠渐好的身体,他大手一挥,连着奶嬷嬷及照顾公主的宫女暂时搬到了乾西二所让云珠先照顾着。心中是有些愧疚的,若不是西北战事到了关键时刻,他早召了弘历回来,她指不定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珍珠玛瑙珊瑚绸缎又赏了不少,补药也赏了一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武氏恨得撕了不少帕子。   “主子?”   “没事!”武氏看着屋里内务府新送过来的合乎规制的摆设,淡道:“是我太心急了,惹恼了皇上。不过,小公主交给四福晋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我可以等。”   且不说宁嫔怎么懊悔,云珠面对着刚出生没几日的婴儿怎么无语,格格富察.芙灵阿更是抱着永璜狠哭了一顿,又过了两日,与海贵人尹氏同时进宫的苏答应也跟着暴病去了。   云珠听后默然,海贵人落水确实是苏答应一手策划,不过她比皇后更清楚,那就是令雍正大为恼怒的,是这苏答应的背后主子竟是住在京郊昌平郑家庄的多罗理郡王弘皙。   “朕难道对他不够好?!”说这话的时候雍正神色是有些悲哀的。他一生待之宽厚的人不多,可个个都让他失望,弘皙又不是一般人,且不说他是先帝临去仍挂心过得不好的嫡孙,他也是他稳定宗亲皇位的一面旗帜。弘皙过得不好,别人只会说他这个皇帝是有心除掉对帝位有威胁的爱新觉罗的嫡脉,不会去想弘皙的谋逆不臣之心。   叹了口气,就是看到了这一幕云珠才认命地接下照顾小公主的活,这雍正皇帝果然跟历史上一样,够悲催的,她就没见他生活轻松如意过。   即使现在雍正与宗亲的关系大为缓和,不到忍无可忍他是不会办弘皙的。云珠在宫里生活了两年,渐渐地也理解了君王的无奈,像这件事,到最后也不过将弘皙在宫里的耳目钉子清了出去。   当然了,雍正对弘皙的容忍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内心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少感情,有时候,容忍就是纵容,就像郑庄公克段于鄢。君王毕竟还是君王,权柄不容他人觊觎。   87、人祸天灾(中)   怡亲王允祥和履亲王允祹隐约知道此事,心中也是暗叹。   允祥对自己这位皇帝四哥是再了解不过的,之后自己愈加谨言慎行不说,对膝下的几个儿子也看管得严了些,这一来,竟发现弘昌媳妇纳喇氏竟与允禟允礽一脉女眷往来颇密……   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怡亲王早不是当年的拼命十三郎,他深知女眷在外头的行事往往与自家男人在外的行事有关,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起远在西北的弘昌,希望他不要做错了事。   履亲王允祹更是个心思敏锐细腻的,从皇上将三阿哥逐出宗室交予他教养并一再降他的爵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皇上对他到底是放心还是猜忌,之后在云珠的话里才醒悟,放不放心其实在他自己,只要他行得正,复爵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更可能,自己是将来皇上交托下任帝王的宗长(他猜对了,历史上确实如此)……只是,皇上的棋被云珠那么一岔,只得改了道。   如今自己虽掌了宗令,要说与皇上相知却还得属十三弟,皇上将这事透给自己知道,这是要自己看紧了宗亲,不让弘皙有机会在宗亲里掀风鼓浪给他惹麻烦了。就算是真有麻烦,也得将这麻烦压制在可控制的范围……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紧,仿佛又回到了皇父在时诸位兄弟倾轧相争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悲哀在心底泛开,这就是皇家。   “怎么了,脸色不好?”履亲王福晋富察氏正在屋里陪儿子玩游戏,见他面色低沉地进来,便起了身让人沏茶进来,回头就看到一见阿玛就眼睛发亮滚爬过去儿子正努力揪着丈夫的衣袍,蹦着小身板:“抛高高、抛高高!”   允祹也没回她话,见了壮实可爱的儿子面色不觉柔了起来,有求必应地抱起他抛了几下,引得弘昆“咭咭咭”乐个不停。   亲自接过春和沏来的茶盏,富察氏笑看着眼前父子两个乐呵地玩了好一会儿,等他们玩累了才喊了奶嬷嬷将儿子带下去。   下人们都知机地退了下去,允祹将温度正好的茶水一口饮尽,只觉心中烦躁去了大半。舒了口气,放下茶盏,抬头就见妻子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道:“可知端午节宫中海贵人生了小公主一事?”   “怎么不知道,小公主如今是云珠在照顾呢。”一想起端午节,富察氏也不由皱眉,四阿哥的长子不也是这天出生么?还有小公主,她就搞不懂皇上怎么会将她交给云珠照顾,敢情当云珠是万灵解毒药呀。“怎么,海贵人的事与前朝有关?”   “是弘皙搞出来的。”允祹苦笑。   富察氏哼了一声。她对昔日的废太子允礽没什么好印象,他的好、他的英明,她是没机会见到,可他的荒唐他的放纵她却是见了不少,即便她的丈夫一直在夺嫡的漩涡之外。“他要是不死心当初怎么不在先皇跟前争一争?”更不敢与当今明争,却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也不嫌腻歪,能有多大出息?!“你可别心软。”云珠还在宫里呢。   弘皙当初怎么没有在皇父跟前争?争不过罢。允祹低叹,“你放心罢。”他明白着呢,皇父当初也是看清楚了,想清楚了,才选的四哥当这个皇帝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云珠睁开双眼。   随着修为日渐加深,她脑海中的神识越发强大,从前只能囫囵吞枣地接收玉兰树留下的经历,现在已经主动地探索它的记忆了,不过只能坚持半刻钟左右。   玉兰树的经历和记忆是个无穷尽的宝藏,体味越多,她越能从中得到感悟,提升自己的境界及学会一些她目前所能运用的法术,例如精神力攻击、搜索、摄物。更何况,高深的修神修仙法术知道得多了,自己摸索出一套煅体之术——即所谓的武功,想必不难。   连神仙都存在过,没道理武侠小说中高来高去的武功只是臆想。不过武功秘笈不是短时间可完成的事,她现在最紧要的是开拓储物空间。   摆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是那三颗银白色的空间石,小小的指甲大小的空间石就能开拓出操场大小的空间来,只不过以云珠如今的功夫却还不能入微,将它拓展到极致,最多只能开出一个水潭大小的空间来。   好在,空间石属于一种炼制材料,是可以重复炼制改进的。   将手放在左边第一块空间石上,她闭上眼,全力运转着神识之力破开石表,渐渐地将神识放大,形成体积,在石中慢慢推展开来……   她用的是最简单和实用的造型,石里被她分割成一个个近两百平方的空间,这是她一次性所能开拓出来的最大空间,到今天为止,总共分了十个。这十个空间,时间是静止的,只能放置死物,目前分别放着她的一些比较珍贵的珠宝玉器、衣饰绣品绸缎布料、空间里收获的水果、蔬菜、药材及没有种植的种籽。   面色渐渐发白,她收回神识,继续闭目调息。   可惜她的功力要到能炼器或炼丹还要好久好久,不然炼出个柜子一样的储物空间架子岂不好看得多。再次睁开眼,望着身前貌似没什么变化内里却被自己粗暴改造的空间石,云珠只能为自己汗一把。不过呢,比起任那些成熟的瓜果作物浪费在枝头上,她宁愿粗暴,反正等她修为高了就能再炼制新的储物空间。   将成熟的水果收进属于它的储物间里,云珠想着这么多水果干放着也不是回事,吃又吃不完,还是想办法将它们酿成果酒或者做成果脯才行,多样化发展嘛。   酿酒什么的搁储物空间却是不成的,只能放外面……哎,空间还是太小了,除去果园、种植地、池子及池子周边的竹林、茶林……闲置的地方只有四亩左右,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弄几间房子进来呢!云珠第一次怀念起弘历来,有他在的话她的空间成长就能更快一些了。   出空间的时间掐得刚刚好,素问进来喊她起来。   洗漱穿戴完毕,用了早膳,又逗了一会儿小雪团才在明心的提醒下悠然步往明堂,富察.芙灵阿、高露微、珂里叶特.果新及张氏刘氏正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   “福晋到。”冯益出声通报。   众人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地屏座下按位置排好,给云珠行礼:“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如意吉祥!”   “免礼,坐。”云珠说道,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在高露微身上略停了一下。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在不断地成熟,衣着容妆也在随着气质的变化而改变着。   唇角微勾,云珠知道这是谁的功劳。那位新成了她心腹的腊梅看来也不只是个简单的传声筒嘛,居然能将一位以容貌气质清新、性性温柔纯稚见长的女人改造成现在这般,纤长的睫羽如翩然欲飞的凤蝶,颤动间那清水般的美眸便水光迷蒙,那欲语还休的眼神,柔弱的小脸,粉嫩得有些病态的薄唇,带着三分愁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中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每看一次她都要感叹一次,古代的一个小宫女都不能小看啊,也只有这样狠得下心改造自己的女人才能爬到皇贵妃的高位吧,所谓娘家、出身只不过是助力而已。   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很是看不惯高氏的做态,眼中的鄙视简直就差明着说不出来,只是她们面上虽然不屑,心中却是十分警惕的,似水的女人谁不爱,有了一个春水般的嫡福晋,高氏只得另辟蹊径,说不准,她如今这模样能得爷的心……   “这些水果都是我庄子上出产的,大家尝尝。”   摆在几上的水果一小碟一小碟的,有荔枝、龙眼、芒果、樱桃、草莓,都是当季又北方少见的,高露微低垂睫羽掩去眼中的嫉妒,嗓音柔得跟春风似的:“福晋这里这么多吃的喝的,婢妾都不想走了。”青葱似的手捻了一颗草莓轻咬了一口。   “妹妹如果花时间在院子里也种些果树,一样能吃到。”芙灵阿接口道。从永璜出生以来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宫中上下对儿子的忽视,下人侍候的不经心……她虽然伤心,却也看明白了福晋对她母子的态度,不管她是否是看在儿子没有威胁的份上才做的维护之态,这个情她领了,以后甘愿唯她马首是瞻。   “想留在正院不走?”果新马上跟着道,“高妹妹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哎,妹妹不过是羡慕皇上对福晋的看重,连陪嫁庄子上的水果都允许进上……两位姐姐才真真想得多了,别说这皇宫大院了,就是整个京畿直隶,妹妹也是没这个本事种出荔枝龙眼的。”   是她想多了吗?最近总觉着皇后跟熹妃在努力抹黑自己的名声啊,云珠目光一闪,淡笑着端起茶盏啜了口花茶。   “人各有命,有些福气,是羡慕不来的。”芙灵阿仿佛听不懂地说着。   高露微还待还嘴,云珠已对抱着永璜的嬷嬷说道:“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永璜已经一岁多(周岁),正是胖墩可爱的时候,只要天气好,每次请安富察.芙灵阿都会抱他一起来,也许是云珠身蕴灵气的缘故,永璜每次看到她都会努力往她身上扑。   “诶,又沉了不少。”也许是对弘历除了当个合格的皇帝外没什么别的期待,云珠对他的庶子也没什么特别膈应的感觉,在不威胁到她的地位、生活的情况下,她也乐意与庶子保持一种友好和谐的关系。   “……额、额娘。”小胖腿在她身上蹬啊蹬地,小手更是抓向摆在宝座旁边小几上的果盘,嘴角已能见到可疑的水光。   “想吃吗?”云珠对旁边的素问道,“去拿支银勺来。”   她专心致志地用银勺挖着苹果泥喂孩子,竟对下面几个女人的斗嘴听若未闻般。芙灵阿捏着帕子捂住高高弯起的唇,再怎么得男人的宠,这内宅还是女主人的天下,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他的,在保证不被冷落的前提下再行谋划。   真是刺目!果新索性低头坐着,一言不发。   高露微扯紧了手中的帕子,心绪并不能平。永璜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看到他她就想到自己被芙灵阿下了绝育药的事。腊月说得对,她想要过安稳日子也要看别人肯不肯,想得爷的宠爱,就要接受别人的嫉妒,就要斗……何况,她阿玛越来越得皇上重用,只要有了儿子,请封侧福晋或者抬旗都是有可能的。   想起陆太医告诉她的话,再养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怀孕了。努力控制着得意的情绪流露,少了一个翠袅,可她还有松嬷嬷、青婀,又来了个足智多谋的腊月,再加上张氏刘氏,在这乾西二所她并不势单力孤。再说了,翠袅的事已经让她看明白了,熹妃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有皇后,才是自己的助力。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高露微心中冷笑,她也知道皇后这是在为乌喇那拉.妮莽衣铺路,但那又如何,现在并不代表将来,她也并没蠢到真与福晋做对。   尽管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可是从身份地位上看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没办法坐上皇子福晋的位置了,便宜别人还不如让眼前这位贤惠大方的富察.云珠占着呢,只要……不让她受宠就行。   “你们回吧,富察格格抱着大阿哥跟我到承乾宫给熹额娘请安,也得让永璜见见他玛嬷不是么。”   珂里叶特氏和高氏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没能阻止芙灵阿惊喜的面容,连忙对着云珠行礼道:“是。”也许还能见到皇上。永璜这么可爱,只要皇上有一点怜惜喜欢,他的未来便会好很多。   ——可怜的芙灵阿,对她儿子的未来也不敢做再多的要求了。   云珠转头吩咐明心:“让人将小公主也带上。”   “是。”明心转身去了。   珂里叶特.果新和高露微等人只得不甘地告退。并不是她们不想开口要求,而是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她们已经明白了富察.云珠是一个面上温和,内里却是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的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她的优雅高贵,不知不觉中不仅整个乾西二所的奴才臣服,连宫里也没人敢冒犯她半点威仪。   88、人祸天灾(下)   因着雍正的嫔妃都住在东六宫,因此云珠每次请安都是出了乾西二所直接穿过御花园顺道到承乾宫、景仁宫的。这个路径距离最短,中间又有胜景可观,着实是最佳路线。   天气太过闷热,一大早出了空间就心头发闷的云珠本以为是天气所致,可身边的嬷嬷宫女乃至芙灵阿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汗水直冒,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这还没出御花园呢!再看看本来乖乖待在奶嬷嬷贾氏怀里的永璜也在不安舞动着四肢“呜呜呜”地叫着似乎,小脸潮红,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   突然一声“哇”哭声响起,云珠蹙眉望去,裹在小被里的小婴儿正极不舒服地蹭着,她的奶嬷嬷秋氏正抱着她轻哄,那薄薄的小被单却不敢解下,既晒着又怕着了风。   “先到那边凉亭坐坐吧,贾嬷嬷,你将大阿哥放下来,别把他热坏了。”云珠无视芙灵阿感激的目光,有些愧疚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秋嬷嬷,你抱着小公主回去吧,多置几个冰盆在小公主屋子里,回头我跟尚嬷嬷讲,别拘着用。”   从这里往承乾宫还有好大一段路,可不像御花园有树有水的,阴凉得多。想膈应熹妃以后有的是机会。云珠顽劣地想着,你越不待见我,我越要往你面前“孝顺”,顺便带上出生时日不好,不讨你喜欢的孙子、“女儿”。   “是。”秋嬷嬷抱着孩子起身应了,内心着实松了口气,抱着大哭的婴儿前往承乾宫?这不让原本就不怎么待见小公主的熹妃更为不喜吗,这是做为小公主奶嬷嬷的她不希望看到的。   这皇宫中待小公主好的也不过打着抚养她的想法,哪里能真正替个小小的婴儿着想呢。这个四福晋倒是个好的,可惜,公主待在这乾西二所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无法长久。   “这天气似乎比往年闷热许多。”若不是想着维持优雅的形象,芙灵阿直接就要抢过贴身宫女的扇子过来自己猛力扇凉了。瞅了眼清凉无汗、神色自若、行止优雅雍容的云珠及她身上穿的浅紫色绣海棠花样的缂丝旗装,她低叹了口气,位份还是很重要的,许多好料和珠宝都不是一个皇子“格格”能穿戴的。   去年确实没有这么闷热,天空仿佛压得很低,让人窒息一样。   感觉空气几呈凝滞状态,云珠微眯了下眼,望向一片白茫的天空,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仿佛有大难要来临……   自吃了空间出产的各种水果坚果后愈养愈小的雪团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不安,在她肩膀上“叽叽”地叫了几声,又蹦又跳,云珠将他从肩上拎了下来,“怎么啦,这么不安定?”今天的雪团也格外烦躁的样子。   “叽叽叽——”雪团在她手心跳了跳,指手划脚地。云珠在它绿豆一样大小的黑眼珠里似乎看到了某种恐慌情绪,直觉地顺着它的手打量起四周——   她这么一留意,立时察觉,御花园里飞来飞去的鸟类仿佛比平日多了些,许许多多的麻雀、不知名的小鸟,还有色彩斑斓的虎皮鹦鹉,飞来飞去像无头苍蝇般……鸟怎么会像无头苍蝇呢,它们可是有窝的……还有一大群停停飞飞的蝴蝶……低下头,连蚂蚁也是成群结队地……   能让自然中的动物呈现异象的,云珠脑中某根线立时绷紧了起来,末世之前她经历得最多的不就是充满了各种预兆的天灾大难吗。她猛地站了起来,记忆里是雍正几年?京城仿佛发生过一场大地震的。   “主子?”灵枢低声问,才刚坐下,这就要走了?   云珠回过神来,见众人看着自己便道:“你们且歇着,灵枢陪我到那边走走。”   “是。”众人忙躬身应了。   灵枢随着云珠快步地绕过重檐攥尖、造型纤巧的亭子,临近池子,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睇向水面,只见池中各色鲤鱼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在水中不停打转。难道主子能掐会算,知道这些鱼今天会跃出水来所以才特地来看?   忠心耿耿,认为自己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好最聪颖的人,灵枢已经学会淡定地面对主子的各种奇思妙想及本事。   “灵枢,你觉不觉得这池子的水面升高了?”   啊,水面?升高了?平时鲜少注意这些的灵枢纠结了,“主子,要让素问她们来看看吗?”   “不用了。”云珠回过头来,浅笑道:“走吧。”   “额娘你看,永璜长得多像贝勒爷!永璜,叫玛嬷。”到了承乾宫,云珠带着芙灵阿给熹妃行礼请安后就让贾嬷嬷将永璜抱过来,给熹妃看。   刚会走几步路,移动起来还是爬行居多的小孩子最是可爱,特别是永璜养得白白嫩嫩的,熹妃仔细看了看,仿佛觉着是有那么点像弘历小时候,心中对他的厌恶感不由去了几分,脸上摆出慈爱的神色:“过来我抱抱。”   云珠笑眯眯地看着贾嬷嬷将永璜放到熹妃怀里,看着熹妃手脚僵硬地扶住胖嘟嘟的永璜,差点撑不住那重量。   “……马……马。”永璜手一挥,“啪”地一声甩上熹妃的脸。   熹妃的笑脸僵住了!戴着指甲套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富察.芙灵阿更是一脸欲哭无泪的惶恐,连忙跪下请罪:“都是婢妾没教好孩子,娘娘恕罪。”   熹妃忍住脸上的辣痛,给了秦嬷嬷一个眼神,让她将身上的孩子抱开,没好气地说道:“好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难道我还会计较?!”   “没眼色,额娘可是生养过贝勒爷的,爷小时候精力旺盛,额娘可没少被折腾,哪能不懂小孩子习性,还不快快起来。”云珠抿嘴浅笑道,“额娘你不知道,媳妇也得了几回‘赏’呢。”   “是嘛。”熹妃高兴了,“弘历也跟你说他小时候啊。”   “嗯,说他没少让额娘头痛,至于头痛什么,也没说给媳妇听,不如额娘给我们讲讲?”   熹妃更乐了,眼中有着掩不住的得意,儿子也不是什么话都跟富察.云珠说嘛。“呵呵,他刚出生那会儿皮着呢,一个不如意就哭,那嗓门儿亮得……不过,长大就听话了,书念得好,骑射也都得师傅夸讲……”   在她眼里,儿子是最好的,是她转运的开始,是她终身的倚靠。可惜,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被抱到了乌喇那拉氏那儿养着,她要看看儿子也只有到正院给嫡福晋请安才能得见。她一直怕儿子跟她不亲,受福晋与年氏争斗的连累,这种饱受折磨的情况直到弘历住到外院才好转。   所以她知道的也不过弘历出生那会儿的情况及后来打听到的、弘历跟她讲的一些事,至于她讲给弘历听的,多少是真的多少是杜撰的则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着说着,熹妃又讲到如今养在云珠跟前的小公主:“按说皇上让你照看着小五是对你的看重,只是这说出去……咱们娘儿俩也不说些虚的,这后宫已有不少人在我面前探话了,你还是尽早想个章程跟皇上禀明的好。就算要养,也是弘历的孩子正经,你说呢。”她轻抚着镶了珠玉宝石的点金珐琅指甲套,温声说着,言语中不难听出她的不赞同。话里,又影射着什么似的。   自打弘昼大婚她无端晕厥过去,过了这么久,眼见风平浪静地,她对云珠的畏惧之心又慢慢淡了,说话态度渐渐地又摆起婆婆地款。   “这皇阿玛一入夏就搬到圆明园去了,媳妇就算想说也找不着人呀。要不,额娘您做回主?”   熹妃一鲠,如果她敢做这个主还用得着在这里跟她废话啊。   不悦地想再说什么,突然天地一阵摇晃——   “快蹲下来!”云珠喊着,拉着灵枢跑到炕边蹲下。屋子震颤着,那些金玉摆设纷纷掉落滚躺在地,房梁似乎也有些变形……富察.芙灵阿惊恐地惊叫着抱了永璜跌撞着跑了过来,将孩子护在身下。   好一会儿,震荡变小,大有止住的模样。云珠却知道这只是前奏,忙拉起趴在榻上的熹妃对秦嬷嬷等人道:“赶快走,到空阔的地方,我看这地震还会继续……”   “痛!”熹妃抚着磕了一个大包的额角,还没回过神就被扯着往外跑。她穿着花盆底子,又不常运动,又要躲开地上的物件,便跑得极慢,不过十几步,大地又开始震动起来,左边一个高几对着她们倒了过来,熹妃“啊”地一声朝右边一闪,不想,右边的多宝格架子整排倒了下来,连着上面方才没给震下来的几件金器玉器……云珠回头一看,喊道:“额娘小心!”将熹妃往旁边一道乌沉光芒飞来的方向一扯,自己闪身挡到了她右边撑住倒下的多宝格架子——   秦嬷嬷跟在后边,见到云珠这神勇的一幕,忙上前跑到多宝格柜子边帮着撑住,“福晋快出来!”这地不住地倾斜抖动,她连站着都困难了,何况要顶住这笨重的架子。好在灵枢也赶紧回过身来帮忙。   只有芙灵阿和几个宫女顺利地跑了出去。谁也没有注意熹妃倒下时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一个宣德炉给砸到了头,整个人晕上加晕,摔到了地上又被地上滚过来的金器硌到了胸口,痛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云珠脱出身来,赶紧扯起扑倒在地的熹妃,扶着她就往殿门口跑去,秦嬷嬷和灵枢将手一放,任多宝格架子掉地上,紧护着两人也往外移。   ……   雍正七年七月,京城发生强烈地震,皇宫各殿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安定门、宣武门等处城墙缝三十七丈,京城坍塌房屋一万六千余间,寺庙及北海白塔、会馆、教堂均遭受破坏,死伤人口四百五十七名……大震之后天气骤变,连下阴雨一个多月,其间仍陆续有小震发生。   受灾最严重的是京西香山至昌平之回龙观一带,而紧邻着极震区的圆明园便是雍正避喧听政的离宫别馆,地震发生时,他正坐在圆明园水面的船只上……真是万幸。   景仁宫的皇后是被陈嬷嬷等人给背出来的,她本来就身子不好,地震时又滑倒被狠摔了一跤,之后便缠绵病榻,情况很是不好。熹妃也是受了伤,宫中嫔妃无首,云珠也是受了点轻微的撞伤,只是她年轻,好得快,雍正便将宫中事务交给了她处理,命裕嫔宁嫔等人襄理。   云珠本来在御花园见了那些异象,虽然怀了私心,却也是想着地震不至于那么快发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地震带来的破坏竟如此之严重,心中有些愧疚,便站了出来主持宫中一干事务,将宫中嫔妃重新安置在受损较轻的殿屋,又派了嬷嬷前往年纪大的宗亲命妇处探望……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被她趁机整顿了一番,指挥得团团转,有专门负责后宫受伤嫔妃的、宫女太监的,有专门负责王公大臣的,更以帝后的名义,每日让四名太医领着弟子及京中有名的大夫免费给受伤的民众看诊。   第一时间,她也派了郭嬷嬷和素问带了些药材补品回了富察府,知道亲人都无恙,只是有些受惊,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地震在中国历史上从来都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认为它是人君政事不修,有违天命所招致。康熙十八年和康熙五十九年也发生过地震,但那两次的震中位置一在京东三河、平谷一带,一在京西之沙城,京城内和京郊遭受破坏都不及这一次严重。尤其是此次地震发生于京师,乃天子坐镇之地,不仅破坏极大,余震又长达一月有余,期间又遭阴雨,致使百姓流离,民不聊生……   郑家庄也是损毁严重,然,幸免于难的弘皙却仿佛黑夜中看到了启明星一般,暗中操作了起来。“真是天助我啊!”这么一场一触即发的天怒人怨的危局,不正是动摇帝位的良机么?!   89、举措(上)   还未等弘皙将皇帝继位不正、大兴兵事、导致宫中皇女皇孙皆为“毒日”所出,有违天命,这才引得上天震怒降下罪责……等摇言散步出去,雍正出手了。   面对民心动荡的危局,雍正体现了他极其高明的政治手腕,他迅速采取了一系列的赈济、优抚、安定民心的应急措施。   他是个极为聪明睿智的人,自从李荣保建议用死囚作牛痘实验,他就举一反三,将“劳动改造”这一命题提前发展了出来,例如在治水、造桥、铺路……等等。这次地震也是一样,将京师附近的囚犯都提了出来,参与抢救重建工作,表现得好的,酌情给予减刑;而平民百姓中,身体健康、无病无伤的青壮年首先投入抢救工作,妇女也相互帮扶伤员或照顾老幼,正如马齐所言“只要有了事做,人就容易乱起来。”   更有魄力的是,除了护卫宫廷和皇帝出巡的护军营及防驻京畿的骁骑营,前锋营、步军营、善扑营等八旗兵营都调了出来加入抢救、维护秩序等工作。也因着他的这一前所未有的举措使得那些流氓痞棍不敢乘机盗窃作恶,就算发生了几宗也很快被抓获。   那些八旗兵开始还别别扭扭很有些不满,可在接触受灾区受灾群众不久,心中也慢慢受了些感染,渐渐尽心尽力起来。再者,皇帝也先后废了内帑四十八万两赈济家屋倒坏的八旗灾民,对出征在外的大小官员兵丁,凡有家口在京城内外者,更下令仔细查访,安抚救济,不仅安抚了八旗兵民,更稳定了边塞军心。   开始这一系列措施的同时他也发表了一则上谕,有点类似于罪己诏,又倾向于天人感应之说,他说:“京师于七月十七日地震,朕恐罹修省,感激上天垂象示儆之恩,倍加乾惕……地震之异,实因朕躬违和,不能勤如前,仰蒙上天垂慈显示儆戒,惟有夙夜袛罹,切加省改,以戴天恩。除兵民人等屋宇倾塌者一一查赏外,用将朕心晓谕内外臣民共知之。特谕。”   这一番先下手为强,假天道以推行政事,亲自发动了政治上与舆论上的强大攻势,连云珠也不由感到敬佩。   弘皙的布置慢了一步,不过效果也是有的,余震始终不断,又连遭阴雨,一应抢救进度缓慢,修缮无从兴工,大批灾民不得不露宿街头,商人又乘机哄抬物价,也发生了几起盗窃作恶事件……民怨又有抬头之势。   这两年朝廷税收增加,各地粮食也丰收,只是跟准噶尔打战却是没什么战争财可发的,耗费的钱粮已去了几年积攒的大半,再加上连年各地赈灾也费了一些,如今却是难有余力来压制这些奸商……雍正不由有些头痛。   七月二十九是李荣保的寿辰,云珠禀了雍正后提前两天回了富察府,此时大震已过去七天,一切初初安定,只是还有余震频频发生。云珠虽然让郭嬷嬷等回了娘家探望,知道没有家人亲戚在这次大灾中丧生,可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些伤的,特别是年纪已高的三婶阿穆鲁氏(马武妻),被落下的梁木砸到肩膀,又受了番惊吓,也是躺在床上养着。   这次时间紧迫,云珠也没有亲自动手给父母做什么饭菜了,家中也坍塌也不少地方,好在大哥傅广成在京任职,几位成年的哥哥除了二哥、九弟也都在京中安然无恙,家中才不怎么慌乱担忧,更有余力安抚族亲。   “你事情多怎么还出来!”瓜尔佳氏知道女儿如今主持着宫务,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见她在这种时候还出宫回家不由说了两句。   “放心,皇阿玛知道我来的。不亲自回来看看女儿这心安不下来,再说,阿玛的寿辰不能办了,女儿备的寿礼却不能不孝敬啊。”知道瓜尔佳氏在担忧什么,云珠笑盈盈地安抚道,“家里没什么人受伤吧?”   “你不是让郭嬷嬷来看过了?!家里只是塌了一些不结实的房屋及撞坏了不少家俱摆设,人倒是没什么大碍。”瓜尔佳氏摇了摇头,“嫁出去了还这么操心娘家可不行。”   估计受灾严重的还是平民百姓。“嫁出去我也是富察家的女儿呀,阿玛你说是不是?”   “嗯,说得对。”就是身份再尊贵也是我李荣保的女儿。李荣保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又熨帖,转头吩咐妻子:“先让人准备云珠喜欢的饭菜,我要跟女儿好好说说话。”   “哎。”瓜尔佳氏心知女儿如今考量的事都是攸关朝廷、后宫、家族的,也不打扰转身出了屋子。   “阿玛,家中损毁的物件可还严重?”   “就是磕坏了一些边边角角,修修倒是能用,只是我们这些大户人家却不好摆了出来丢脸面。”李荣保觉得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阿玛不如找些木匠将奴才们用的家俱修好,然后捐出去给灾民使用……至于一些木料好的,自己留着屋里用或是赏给表现出色的奴才管事,我想他们都是乐意的。再者,阿玛可与伯父商量一下,拿出点银子存粮捐出去救灾,为灾民尽一点心意。只是,这捐助的银两不可多也不可太少……这个度还得阿玛跟伯父拿主意。”   “国库的银子不多了?”李荣保一猜一个准。   云珠点了点头,“皇上正为这个头痛。”她又说了现代一个房产承包商怎么建统一商品房,或补贴,或用大点的地换小点的房,或小点的地换大点的房另外再分期缴款……的话,听得李荣保的眼睛都亮了。良久,才道:“捐款阿玛倒可以领这个头,为你为咱们府上博个名声也是好的,只是这事关乎民生经济,最好是你二伯父来办,你堂兄保住如今已调任湖广布政使,不然由他上折也可……”   “女儿还有一事。”云珠有些迟疑,不过想着以后要出宫也不方便,传递信息则是大忌能免则免,也就趁机说了。   “是不是可以让朝廷建一忠臣祠,让于国有功的文武大臣列画像于其上,等同于建宗祠的荣耀,又能给天下做官的一个好榜样呢?!另外,为国捐躯的战士也可享‘烈士’称号,名列烈士陵园纪念碑上,享受万民祭拜,以安战死者家属的心,使其不虞亡者无香火供奉……只是这事上奏的时机要选好了,若能在西北大军凯旋归来时上折是最好的。嗯,最好这折是暗呈给皇上的最佳。”   在大清,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臣子是可配享太庙的,只是太庙皇家祭奠祖先的地方,能有此殊荣的臣子毕竟少;另有一些忠于王事的能臣也会在死后得皇帝下旨敕建宗祠,只是这一来,建祠的臣子多了又显得耗费物力人力了。   李荣保一听立即想到了其中的妙处,汉朝的云台廿八将、唐朝的凌烟阁,能进入者无不是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做官的哪个不是为了钱、权、名?再有烈士陵园,这是收买民心的……呃,是仁德之举,虽然暗呈圣上失了流芳百世的机会,可却能更得圣眷,保得家族后代平安,这是大好事啊,真不知女儿怎么想出来的。   大概李荣保的眼光出卖了他,云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是从这次地震后皇上安抚远在西北作战的将士的举措中得到启发的,女儿想着,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士有升官有发财的能福荫子女,可那些战死的即使得了朝廷抚恤,可却良莠不齐,多少年后也照样被人遗忘,若能将这些为国战死者刻在碑上以供万民瞻仰,凝聚起一股军魂……岂不更好?”   说得简单,为何她能想到别人却不能想到呢。李荣保想着,或许自己这个女儿真有不凡的来历吧,可爱、孝顺、识大体、、贤能……富察一族有了她,想不兴盛也难。   “这些我会仔细跟你的伯父及哥哥们商议的,说说你在宫里的生活吧,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当然有不如意的,可人生哪里有顺风顺水没有坎坷的呢,您别担心,那些我都能处理。”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办的,传个话出来,别怕!”李荣保与雍正如今处在一种怪异的状态,像君臣又像朋友,还是亲家,总之李荣保对他的敬畏之心是淡了不少。待他女儿不好,管他是不是皇帝皇子呢,照样揍了再说。   云珠笑靥嫣然,转开话题:“阿玛,我这次带了不少人参灵芝类的好药材,有几包是给伯父和堂姐他们的,您有空也替女儿送送。”现在她是皇子福晋了,与亲戚的往来顾忌多了不少。   李荣保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看看明亮他们去,这个臭小子整天闹着要去看你……”   “正好,我带了不少水果来,他定然喜欢。”   李荣保一怔,“你庄子上受损情况严重?”   “就是损坏了不少果树菜地,田地也受了影响,所以我将那些受损没法多放的蔬菜和瓜果也塞进皇上的赈灾粮食里一道送给灾民了,好的,自然要紧着自家人么。”还有对皇室宗亲里的老福晋老王爷的慰问、对最近劳苦的太医们的赏赐……她都送了,反正果林已经在大灾中残得不像样,也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她不在乎那几个钱,后宫的嫔妃嘛,抱歉,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她们是不能过得太滋润的,她就省了。   李荣保不担心了,这女儿太会收买人心了,君心民心尽得,等这灾一过,皇上还不定怎么赏她呢。   ——他还漏算了皇室宗亲们对她的称赞,这可是连皇帝都头疼的一股力量呢。   ……   90、举措(下)   回宫的路上,云珠将神识放出,自轿内上空向外辐射出去,整个京城此刻的面貌只要她神识扫过便一清二楚。   由于雨天的关系,坍塌的墙壁露出石块、抖落的泥土混在水中夹杂着木屑碎布枯枝败叶成了烂泥污,到处一片狼藉,她甚至能看到倏忽来去的老鼠……人们视而不见,穿着脏污的衣服小心地在坍了一半的屋子里生活着,有些可能房屋塌毁得不像样,全挤在别家的屋檐下避雨。强壮有力的青少年则在一些人的指挥下冒着蒙蒙细雨将坍塌的木料石块分放开来,清扫着泥污……   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瘟疫发生?!可是,救援人员能清理人和动物的尸体却没法子分出太多的人力去捕捉到处乱窜的老鼠……不管怎么样,回了宫还是跟皇上禀告一声,让他有个准备,药材什么的先从其他地方调到京城备着吧。   突然,她的神识扫过一处花园。   笼罩在细雨中,看得出那是一座修得极精美的庄园,仿佛将整个江南风情都浓缩了几倍后尽数置于这座庄园,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楼阁,山石翠幕……虽然被地震破坏了一些,不过经过下人的修理还是恢复了原先的七、八分闲雅来。不知是谁家的庄园?云珠的神识放到了庄园里建在池子前的一处房屋上。   这是三间比起庄园别处雕梁画栋的楼阁显比较平整简约的屋子,白墙、绿色琉璃瓦、檀木屋梁,屋前有一米半宽的青石铺地木雕走廊,三间屋子正中间是花梨木雕花大门,一进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四十坪大小的厅堂;左右两间屋子没开门却在前面设了同为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锦支摘窗,透过窗子能看得出里面一间为书房,一间为休憩间;休憩间的背面还有一两米长近一米高的扇形花梨木格子窗……   这屋子不大不小,安放到她的空间玉兰树旁最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放不下。   轿子快到宫门的时候,又开始了一波余震,那三间屋子里没人,云珠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精神力团团裹住那三间屋子,可谓掘地三尺不止,一举将它们移到了空间里,落在距灵池三米远、玉兰树右边一米处,休憩间刚好与玉兰树相邻。   想想,这屋子里的家俱虽也精美,可她乾西二所的库房里这些东西却最多,便将书架书桌小榻什么都扔回了三间屋子的原处,又人灾区挪了堆墙砾盖到了上面。   整个庄园就这一处受灾也说不过去,她又在庄园里找了两个小巧的亭子,一个方形六坪米大小的挪放到了灵池边竹林与玉兰树相接的空地上,一个圆形四坪米大小的放到了对角茶林与药田的空地上,也是在灵池边。照样从灾区挪了堆瓦砾泥石堆在原处。   又刮了些鹅卵石在屋子和灵池间铺了条道,有余的便洒落在玉兰树下三颗空间石周围,看起来也颇有一番趣意。   她又使了精神力在庄园刮了一通,使得那些被震毁的泥墙木头飞散了开来,很有灾后的狼藉模样。   这是混水摸鱼又叫趁火打劫吧?她勾了勾唇,感觉脑袋一阵发晕,知道是神识使用过度了,便闭上了眼,放松了身子,靠在轿子里小憩。轿外,冯益正与宫门侍卫说着什么话……   避过了余震,轿子又被抬了起来。   回了乾西二所,让跟她出宫的叶嬷嬷、冯益等下去休息,她在素问和灵枢的帮助下整了整服饰妆容,听着郭嬷嬷尚嬷嬷等回报她出宫后的一些事务。   “行了,你们退下吧,素问陪我到小厨房一趟。”   “是。”   在玉兰树上摘了仅有的一颗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玉兰果及一颗养身的青壳玉兰果,在小厨房里将它们切成碎丁放进燕窝羹里,做好盛起时刚好一盅。将它放进食盒里,她亲自提了,对郭嬷嬷和素问王进保道:“你们几个跟我到乾清宫见觐见皇上。”   自从皇后和熹妃有心抹黑自己后,云珠出门必带冯益和王进保,这两个小太监,是弘历的人。王进保与叶嬷嬷一样,另有一重身份,真正的主子是皇帝。   这些奴才,动不动身后就两个、三个主子,但凡轻心的,便会“跌”得莫明其妙。   雍正这些日子真正是扑在案桌上的,他不止是要安排官员担任各种救灾赈济事务,还要找人统筹受灾损失及户籍整理等等……忙碌也罢了,目前还要面对西北战事的久久不决及国库粮仓的日渐见底。   “云珠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   雍正放下朱笔,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心:“回来啦,家里怎么样?”   “家里人都还好。”   点了点头,“别站着,找张椅子坐下。”   “是。”云珠一点也不客气,提着手上的食盒道:“皇阿玛最近也辛苦了,我做了盅燕窝羹,您补补身子别给累坏了。”   雍正笑着让苏培盛将食盒呈上来,挥手让他退下,也不让他试吃,亲自将雪白瓷盅端了出来,欣开盖子,那醇香里透着丝甜的味道令精神一震。“回去也给你阿玛做吃的了吧?”边拿起勺子慢慢地吃起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味道似乎与以往有点不同。丝滑香甜的燕窝,吃久了那香醇的感觉慢慢上来,与那有略带嚼劲的玉兰果粒合到了一处,带入一股兰香,滑入腹部,缓缓升起一股浑厚的温暖的气息,慢慢散到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   “皇阿玛这次可猜错了,云珠这次除了给阿玛送上了寿礼更多的是送了药材,有长辈亲戚受了伤,也让他们补补。”空间里的人参送出了一大半,年头虽才三十年左右,个头也不大,那灵气和药效却是极好的。“也跟家里人说了一会儿话。”   “应该的。”非常时期嘛,雍正对李荣保不搞寿宴什么还是满意的,做臣子就得乖觉才行,不然满京城的百姓都在受难,你风风光光的大摆筵宴做寿像什么话?!灾难之中,亲人的感情也更能凝聚到一块,虽然他是没享受过,可灾后他有出去巡视,看了不少。云珠送药、与亲人多说话,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皇阿玛,媳妇有一件事……”她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望着空空如也的瓷盅,雍正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做得有点少了。不过腹中温热温热地,身体也有了力气,感觉很充实精神。   他不知道,用完了燕窝羹后他头顶的那紫色气柱又涨了一点点,印堂又亮了几分。   “是。”云珠脸上现出一抹悲悯之色,“媳妇这次出宫,不敢乘坐马车,在轿里沿途偷看了几眼,京城受灾实在严重,天又下雨,那些灾民又冷又饿又无家可归着实可怜……我听额娘讲,京中不少商贩又趁机抬了粮食价格,这种情况如不制止,只会枉费皇阿玛赈济灾民的慈悲之心。媳妇一个妇道人家,别的不懂,可手中几个庄子没受破坏的水果蔬菜倒还有些,便想着能不能捐给朝廷,尽一点心力。”   这个孩子,回家只怕是跟父兄商量这事了吧。雍正眼神又温和了几分,“这些日子你已送出了不少果子了,不是吗?”宗室里的那些老王爷老福晋可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称赞不已呢。   云珠笑了笑,有些调皮:“皇阿玛,这种情况卖果子粮食赚的是不义之财媳不屑,它们对媳妇来讲,不过百千两银子的事,可送出去,于宗亲来讲那是皇家施恩,于百姓来讲也不过支援一时饥饿,都是媳妇私下所为算不上大道。俗语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是以皇子福晋的名义捐给朝廷,那京中的命妇福晋们也不好不捐吧,要知道女人有时是比男人还要有钱的……”有点身份的手中都攥着陪嫁产业呢。   雍正眼中一亮,起身走了几步,这法子倒可解朝廷一时之难。女人的捐款捐粮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朝中大臣也要跟风才好……不,如果安排妥当,全国各地官商也能勇跃参与的话,才真正是实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话。   “你回去,将这事也跟老五家的说一说。”   “是。”云珠行了一礼,道:“皇阿玛到时可别吝惜嘉奖。”   雍正笑着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讨赏的。不过这些日子来她的行事倒是值得夸赞,自己也没想着赖掉,打趣道:“哦,那你想朕赏你什么?”   “天下人,不为名便为利,媳妇是女人,声名太响可不是好事,利嘛这辈子也用不完了,身份地位更不必提……头痛了,皇阿玛看着赏就好,像雪团那样的小指猴我倒是很喜欢的。”   脑中灵光一闪,雍正“哈哈”笑了起来,那些商人有吃有穿有银子花,可不是缺个身份地位?嗯,赏个身份也可以,只是不可轻赏、直接赏,不如赏他父祖辈?!无爵无实权,又不能世袭,与卖官鬻爵不同,不过名头好听,在外行事得几分体面,可见县官不拜……唔,具体条款还得仔细斟酌。   更高兴的是富察.云珠这个儿媳妇识大体不说,比一般的内宅妇人更通透有见识,难得的是还有一颗平常心。就算是乌库玛嬷(孝庄文皇后)年轻时也不过如此吧?想到云珠兴旺大清的命格,他心中自得极了,这个佳媳是他亲自选出来的,这眼光得多好啊!弘历也不错,大清交到他们手上自己去见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也可无愧于心了。   ——如果云珠知道他此时所想不定得腹诽:您眼光向来不错,就是驭下手段差了点,培养儿子嘛,现在进步了一点吧。   目的达到,云珠便造了退。不说现在是皇帝忙的时候,她做媳妇的可不能在养心殿待太久。   “有劳苏总管了。”云珠对送她出乾清宫的苏培盛道了谢,并私下给了他一颗玉兰果,“您这段时间辛苦了,有空多注意身体,才能更好地照顾皇阿玛。”   苏培盛没想到四福晋会给自己调理身体的玉兰果,心中十分感激,觉得她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不像其他大臣嫔妃,给自己银票珠宝不过是想着自己在皇上跟前替他们美言,或者给他们透露什么消息,内心不一定看得起自己这个奴才。   郭嬷嬷和素问跟在云珠身边,对她的行事见得多了,面上不问心中却琢磨不已,处事渐渐自如大气了许多,不再只是因为主子得皇帝、四阿哥看重而底气足。   云珠离开乾清宫就去了承乾宫和景仁宫请安,敬上她以富察家的名义给熹妃、皇后准备的药材,也是人参。   ——她是一点都不吝啬人参的,空间里多的是,更重要的是人参这种东西欺软怕硬,身体虚的人是越吃越不好,身体壮的倒是越补越壮。她还怕她们不用呢。   雍正则雷厉风行地马上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   第二日上朝,李荣保上奏要为京城受灾百姓捐物捐粮尽一份心意时,不但立时得了几位大臣的附和,还马上讨论出了以后但有大灾大难,支援的官员一次性捐赠一定数量时可获得什么嘉奖……李荣保目瞪口呆的愕然表情让雍正放心了,是个纯臣,果然是真心捐助灾民,不为名利的。   当即对他忠心体国的带头行为表彰了一番。   不少官员不甘示弱地也跟着表示要捐多少银多少粮……   下朝不久,官员们便又听说四福晋、五福晋听了这事也跟着捐了自己庄子上产出的粮食及一年的俸银。接着,皇后捐了,熹妃捐了,嫔妃们也捐了!思想觉悟高的王公大臣们马上示意自己家的福晋夫人们也跟着捐……不少命妇还真因为捐得多,诰命的品级被提了一级——品级比她们的夫君还高了。   这事一出来,不少诰命夫人暗下决心,以后再有灾荒发生定在大方一回,也跟着风光风光。   91、嘉奖   宫中嫔妃及两位皇子福晋、公主节衣缩食带头捐粮捐物给灾民的消息很快在雍正的运作下传入灾民耳中,接着又时不时地爆出全国哪个官员捐了多少银两,哪个勋爵连家中的物什摆设都被允作物资捐了出来——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因为皇帝的宽宏,此次不限身份地位,只要家中有余粮余钱的百姓都可前来低价购买使用(清朝的各阶层如士、农、工、商,日常所用的东西都有严格限制,逾制使用被查出严重的会杀头),所得金钱全部用于赈灾。   这是天子脚下,老百姓也不担心有人将这些赈济的钱粮贪了去,对于皇帝所颁布实施的种种赈济安抚措施也是直接听到看到,知道确实是为了老百姓好的,只是天公不做美,连下阴雨及余震不休,还有时不时传出的种种谣言令人心存疑惑罢了。   雍正的粘杆处监听监控的功能正处于鼎盛时期,特别是这种敏感时期,更是下了大力监察,虽然敌人狡猾,可顶不住他们十几二十年的专业水平,很快查到散步谣言的是一平日与郑家庄理郡王有来往的红带子小京官。   禀报上去后雍正良久无语,他早有猜测,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很快,在八月八日,灾情持续了二十一天后,他又发布了一篇近千余字的谕旨。   这篇上谕以罪己诏为开篇,然而笔锋随即一转,来了个化罪己为罪人的一百八十度转弯,他说:“……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人人有感格天地锡福降殃之理。遇灾而罹,上下贵贱,当同此心,此显而易见之理,不可全诿诸人君一身,而各置之局外也,七月十七日地动之先,朕无意登舟,临时全未受惊。即既动之后,城内宫中及圆明园宫眷子孙长幼,内外侍从数百人悉皆安吉,岂非上天于垂象示儆之中仍赐护佑,非降责朕一人之明证耶。”   淫雨霏霏,余震不休,阴霾不去。清楚地认识到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一味引咎自责,把这副吃不了兜着走的重担承于一己之身,不仅无助于平息众怨,反而将使这一复杂局面愈加不堪收拾,因此,干脆板起面孔,从过失人人有份出发,继而演说了一段矛头向下的洋洋洒洒的长篇说教。致力将受灾百姓的愤怒引转到那些平时做恶,在老天示警之时仍大发国难财的奸商、流氓痞棍、不事生产者、挑衅者……   他说:“……地动经月之久亦向来所有者,然虔修人事以转移天心,必须君臣上下各殚其诚悃。朕身居帐幕之中,寤寐悚惕,寝食靡宁者已一月有余矣。凡大臣、官员、士庶、兵丁等,人人当诚心感激上天示儆之深恩,返衷自问,思过省 ,不但恶事邪念急宜扫除,即怨尤抑郁之心亦当摒绝。若房舍倾塌无可栖身者,则思人口平安乃上天之恩也;若人口稍有损伤,则思己身无恙乃上天之恩也;即如日来阴雨因不便于露处之人,未尝不大有益于农田之户,此亦上天之恩也。若能如此存心,则天高听卑,必垂照察,不但地上宁静共获安居,且可永免上帝之谴责,断无再罹险恶之虞也。朕非以地动之异卸责于臣工黎庶也,朕之生平先责己尔后责人,先自勉尔后共勉,愿天下臣民共知朕心。特谕。”   这样的天灾难,当然不可能是一个有为明君的过失了,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皇帝登基以来所施行的种种政策惠民极多,若说有损削的只有那些贪官、地主、奸商罢。这种天人感应之说要人们以阿Q式的解嘲涤净肺腑,刷清怨气,一心感怀上天,崇仰人君,以求上天之悯怀,人君之恩赐的说法还是被很多迷信的老百姓接受了。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又拿雍正五年时的“神瑞”说事,说什么古来大兴之兆伴随着的便是妖邪的出现,那些煽风点火的、盗窃作恶的定是引得这次上天示警的祸根,说不定还是与大清作战的敌方收买的奸细……不过呢,邪恶总是要被消灭的,就像雍正五年的天花一样,有了牛痘天花将不会再大规模传染人的生命……   好嘛,这流言一出,所有受灾百姓立即化身为正义的使者,他们之中有哪个偷鸡摸狗被捉到的、说朝廷皇帝坏话的、甚至偷懒不做事的,都被揪了出来狠捶了一顿……   一时间,京城的治安竟达到历史最好水平。   云珠每听到这种事都笑得不可抑,一场民心动荡的危局,就这么在雍正神奇巧变的政治招数的强烈进击下被平息了。   真是高超的统治艺术的表演,从这一场灾难性京师大地震中雍正的种种举措,就可看出,就算没有自己的插手,雍正也能处理得很好的,他性子虽然刚硬孤高,政治手腕却并不逊色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位明君,历史上为人手段被批得无一是处,只怕是他自己不屑于折腰和群罢。   “那景仁宫和承乾宫又如何了?”   灵枢边给她按摩头皮,边道:“皇后看样子是不行了,这段时间她以承恩公府受灾严重的借口已将自己内库的不少东西都赏到了乌喇那拉府,余下的一小半赏给了乌喇那拉佐领府(妮莽衣家)……承乾宫,听说熹妃娘娘的病已经大有起色。”   云珠冷笑,肯定大有起色了,那补药每天不要命地喝,也不知承不承受得了。不过,这宫务她也只愿意在这当头顶上一顶,果真长时间攥着不放,不过累死自己罢了!宫权,那是好东西,可惜,皇帝太精明,宫里嫔妃轻易不得动,得了又有什么用?!   头发洗得差不多了,灵枢接过叔貂递来的细棉布巾仔细给她的长发吸去水渍,再将头包了起来。泡澡虽然舒服,却不能久,这点近身侍候主子的宫女都知道,云珠从善如流,站了起来自己接过毛巾拭干身体。   叔貂拿着细棉做的睡袍站在旁边,忍不住道:“主子真是窈窕。”   是的,宫中女子貌美的不少,或清丽、或纯稚、或娇、或妍、或艳……真是各有各的美,然而裹在宽松的旗袍下,身材比例就不好说了,能看得出的也只有胖瘦、胸部丰不丰满而已。而云珠,今年十七岁(虚岁),身体、面孔已完全长开,抛去清柔的容貌,这身材若让其她女人看到只怕要嫉妒得眼珠子都凸出来!   身高一米六七,骨瘦肉匀,修腰长腿,胸挺臀翘,脖颈、肩膀、腰围、胯部,大小都达到了这具躯体的最佳标准,肌肤晶莹雪嫩,只是看着也能感受到它的鲜活娇美。   云珠大大方方地任她给自己穿上袍子,漫不经心地道:“我教给你们的瑜伽吐纳你们每天坚持练上小半个时辰的话也能达到如此效果,还能使感官更加敏锐身手更加灵活。”   “奴婢们自然是有练的,效果也有,只是却没主子的天生丽质。”灵枢笑道。   云珠笑了笑,没在这话题上继续,她坐到桌边,让叔貂给她松开头上的布巾,好让头发自然阴干,等灵枢指挥着粗使嬷嬷将浴桶等物什端抬出去后,才问:“西北那边有什么消息?”   “正想禀主子呢,西北宁远大将军留下一小部份军队吸引敌军注意,亲自领了人抄袭了准噶尔,靖边大将军也紧跟着出兵协攻,那噶尔丹策零兵败逃走,目前大军正在搜捕……想必过些日子就能有捷报传来。”   这战总算是要打完了,“希望能抓获噶尔丹策零吧,那些余孽一天不扫除干净,西北就永远平不了。”   弘历,也快回京了吧?   他那边战事紧迫,京城这边又发生大灾,往来的信却并不减少,自己能从信中感受到他焦急担忧关切的心情,回信虽没有隐瞒京中发生的一切,却也细语安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主子,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讲?”叔貂犹豫道。   云珠瞟了她一眼,跟自己这么久了还不明白自己性子么,宁要不好的真相也不愿享受虚幻的美好。   叔貂自然是了解自己主子的,只是她也想不出这事能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苏宝柔身边有一个小丫环叫湘云,听说长得有几分像锦绣。”   锦绣?云珠眉宇微蹙,“我记得锦绣不是家生子吧?”   “是。”叔貂说道,“奴婢还记得她卖身进府时才六岁,当时府中按规矩登记了她的资料,底子清白,遇到荒年,家里穷,弟妹又多,才被卖了二两银子,是山东德州人。”   “那苏宝柔身边的小丫环也是山东德州人了?”不如此“巧合”估计还引不起叔貂的注意。   “当年锦绣被买进富察府之前转手过几个人牙子以苏家满人的身份也不难查。”云珠淡淡地勾了勾唇,“可惜,姐妹相认的戏码演不成了。”   叔貂笑了笑,锦绣会“病亡”是她亲自下的药,别说富察府内的人了一个外面的下人能查出什么来?她会说出这事只不过怕那小丫头恨上富察府,想方设法跟苏宝柔进宫,将来搞出什么让主子烦心的事。“主子,苏贺那边?”   可惜,苏家出现得晚了,就算安排人进去也近不了苏宝柔的身边,不过苏贺也不错,没有苏贺,苏宝柔就掀不起风浪。   “看他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吧,不必刻意引导。”云珠并不怕别家的子弟成才,她对自己的兄弟和侄子们很有信心,他们的才干不须靠打压别人来昭显。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与其举目为敌,倒不如落花逐流来的轻巧自在。她要做的是将富察一族的繁荣昌盛隐于雍乾盛世的百花争艳中,更要防止富察一族“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空载舟”成为昙花一现的后族。不然,自己不是太无能了么?家族珍惜自己,自己也当有所回报。   历史上的岳钟琪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介汉人就手握大清大半兵权,军功累为大将军,文治更是成为陕川总督,政绩斐然,怎么不招人妒?!功高震主也罢,曾静遣弟子劝其谋反也罢,不过是帝王猜忌惹的祸。   富察氏虽是满州著姓大族,可又如何,满八旗不是铁板一块,佟佳氏、钮祜禄氏等风光鼎盛过的后族也不愿见富察一族压在他们上面。现在雍正也还罢了,得罪了这位铁面帝王他们不得不蛰伏,可一朝弘历上位,他们是必定要争的,富察家稍不谨慎就会被拖下水。从来前朝连着后宫,她可不愿过着被冷落的日子,即便这只是种假象。   晚上,云珠进了空间继续整理自己空间里的屋子。   这些日子,她亲自察看自己的内库,将李荣保与瓜尔佳氏做为陪嫁妆奁特地为她打造的家具,收了合用的摆到空间里。然后借着灾中毁损,着人细查宫中各殿,一一登记造册,按品级,能补则补,一时补不了,就等造办处做好再补。   灵枢素问两人管着她的内库实物与造册,俩人是她的心腹,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只吩咐一声她们就会照办。自雍正五年“神瑞”落入富察府,有凤来仪的命格落实到云珠身上,她们越发将云珠时不时的神秘能力视为正常,诸如比起培养收获只多不少的玉兰果,诸如莫明其妙多出来的人参首乌等等。   卧室摆了张拔步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多宝格架子;书房没有窗子的一面摆上四个一米半的绿檀木书架刚好放满,对着灵池的步步锦支窗下放着案桌和靠椅,桌上摆了笔筒、纸镇、笔墨纸砚等,对面两米高往上有个扇形花梨木格子窗的下边摆着张贵妃椅,与起居室相连处是个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隔断门,原来青色锦缎绣帘被云珠换成了整面墙的湖缎并一层鲛绡;客厅正中间靠墙处摆了张大小差不多的黄花梨木做的榻子,右边多出来的空隙放上一个多宝格组合架子(感谢她的先见之明,家里要给她打造陪嫁家具时她设计了许多组合家具,雕工什么的就让工匠自己设计),左边放上一个高脚梅花几子,上面摆一个莲纹琉璃花盘,盘里放上新鲜的水果。榻中间有个方形矮几,几上摆着棋盘。左右两边的墙各放着两张黄花梨做的靠背椅并一张几子。   两处亭子旁边都被她移了两株葡萄种上,只玉兰树右前方不远的亭子的葡萄是玫瑰香,与灵池对面的茶树、花海相邻的那个亭子种的是黑提子。等葡萄爬遍整个亭子的顶角,生成一串串的葡萄,那景色该有多美!   灵池里也让她在御花园的碧池里移了几株莲荷及几尾鲤鱼进去,看起来也不显得单调了。   当然了,她的嫁妆及这两年得的赏赐里不少珍品也被她摆了出来,如一套翠缠枝莲纹玉盖盘碗,一套五彩十二月花神杯,五色玛瑙盘,五彩玛瑙葫芦杯,福禄寿喜玉犀炉……雍正赏给她的雪团用的翠玉笔管、紫檀木笔管,另还有她自己做的榻垫、椅垫、羽被、抱枕、绣图、挂屏等等。   至于厨房这种东西,以后再慢慢添补吧。   空间里有了可以睡觉打滚的地方,云珠仿佛觉得自己有了堡垒,它温馨、可靠、风雨不侵。   雍正忧心余震及阴雨不停,宫里的皇后和熹妃也不安心,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动摇国基,毕竟是京师,影响太大。只有云珠,她对大自然的感应越发地敏锐了,每日处理完宫务都不忘到宫里三巨头处请安,亲自监督她们的膳食和身体状况,特别是雍正这位紧急起来便改不了急躁性子废寝忘食的人物。   皇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及昔日种种,除了放不下娘家外,也有些懊悔往日手段太过伤了和雍正的夫妻情份。每次看到云珠都会叮嘱她:“好好看着那些奴才,让他们用心照顾皇上,别让他累病了……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呢?”说到最后便有些惆怅,她很希望能看到风和日丽的景象,她想在那样的日子离开,不想这么阴暗地、黯淡地、被忽略地往生。   要是没有弘晖的早夭,她就是一个完美的福晋,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后了罢。可惜,命不由人!   云珠给她盖上被子,道:“皇额娘不必忧心,这雨,再下两天也就停了。”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少了,下不了久的雨了。   皇后颓萎的眼忽地睁开,定定地看着云珠,干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她的:“真的会停?”   没想到病了这么久的人还有这样的力道!云珠知道自己的手必定有了红瘀,却没有推开她的手,反将另一只手覆上去,温声相解:“知道皇额娘挂心京城受灾百姓,媳妇怎么会在这上头乱说。”   “你怎么知道雨会停?”皇后的声音已有些尖锐,眼神如针。她若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天停雨,乌喇那拉一族还有何可争的?!   “这有何难的,只要仔心,人人皆可知道。每当雨临,蜻蜓蝴蝶总是会飞得很低,蚂蚱也会搬家,灾难一过,大自然中的动物自会没了那忧躁不安……”   是这样么?不是因为她是上天眷顾之人?皇后精气一松,整个人差些晕过去。也是啊,再怎么得天钟爱,也不会让她从凡人变成神仙……她疲累地闭上了眼。一旁的陈嬷嬷上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看到云珠白嫩如脂的手上刺目的青红指印,心中一惊,朝她脸上看去,却见她神态安宁,并无不悦,心中微微一安,愈发钦佩起这位四福晋来。   地动发生以来,宫中上上下下、京城勋贵百姓都见识到了这位皇子福晋内敛的风华,她就像和缓的春风,能安抚人心;她处事果断、利落、周到,像秋天的果实瓜熟蒂落,不会让人觉得不服;她对上孝敬,从不逾越,对下和气,从不轻易责罚奴才,很得人心。更可贵的是,她具有如此人望,却从不自骄,也不改自己的品性迎和别人的期望。   屋外的人影静静离开。   云珠唇角微微弯起。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次历史上罕见的地震随着连月的霏雨一起结束了,这其中引起的各种民怨危局也被雍正高明的政治手段平息,对京城灾区的重建计划也慢慢展开,百姓们忽然发现,就算自家一时钱财不济也不用怕,可以向朝廷分期付款,或者拿自家大块的地换小一点的屋子,还可以凭着劳力参与建造房屋,朝廷包吃住,余下一点工钱可以记在房款里。至于有田地的人家,按你原来的地的多少,继续耕种就是,朝廷免却粮税一年。   对于在这次灾难做出种种贡献的,朝廷也开始的嘉奖。   有商人去世的父亲、祖父得了“绅士”(位同秀才)称号的,有得“儒商”称号的,可见县官及以下官员不拜的资格……有得雍正手书“积善之家”的,有提升诰命的……人们喜上眉梢,仿佛噩云一去,喜福自来。   弘昼在这次震灾中出力颇多,雍正大手一挥赏了他不少好东西,也将裕嫔耿氏晋为裕妃。   云珠因在灾中不顾己身救了熹妃,又总理宫中事务及统计宫中受灾情况、安定人心……及带头给灾民捐赠物资,可谓孝、慧、仁、贤皆备,洋洋洒洒的一通圣谕嘉奖,又附上他亲自手书的“贤孝佳媳”四字。   物质奖励也不少。   黄金银两没有,雍正直接让苏培盛到内库里搜罗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送到乾西二所给她——还别说,自大清入关,几代皇帝积累的这种说不出名堂的东西不少。   皇帝一赏,皇后也跟着厚赏了一堆物件。   不错,是厚赏。自云珠跟她讲再过两日雨就会停,果真,两日后那雨就渐渐停了,接着云破天开,阳光普照,连地动也停止了。皇后恐怕人算不及天数,有心向云珠示好,想着自己走后至少让她不要疏远了乌喇那拉一族……   以上,陈嬷嬷听了涕零不已,云珠在空间里见了则嗤之以鼻,乌喇那拉家好好的她干嘛没事找事?   以上这种人人皆知的消息尚嬷嬷很乐意迅速地传回承乾宫。   熹妃听到这消息以后差点又晕躺回去。   耿氏晋妃了?除了齐妃李氏那个贱人又有一个与她同品级的妃了?她要是起了心思想让弘昼跟弘历争帝位怎么办?!自己的宫务大权会不会被分出去?   云珠有了皇帝钦赐的“贤孝佳媳”,言明她于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以后还怎么压制她?!本来出身就高了,这下子自己怎么在她面前再摆“婆婆”的款?稍微责罚她一下,自己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头好痛——   “秦嬷嬷,去,找几匹颜色鲜亮点的绸缎还有拣些时新的钗环镯子赏四福晋。”   “是。”秦嬷嬷转身去了。   虽然知道云珠乃簪缨世家出身,管家理事不在话下,可熹妃仍没料到在这种巨灾面前她小小年纪就能够事无巨细有条水紊地处理得这么好这么得当,甚至在皇帝的支持下博得了不少得高望重老王爷福晋的喜爱。   如果是自己,还真没法做得这么面面俱到,重要的是,她虽身居妃位,可这几十年来嫁妆银花费得差不多了,所得的赏赐却并不多,有些还不能当银子用,所以私库并不丰厚,不能像云珠一样不在意地撒钱。   而且,她心底是有些发虚的,她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没有足够的魄力与信心压得住场面,所以才会“受重不起”“惊吓过度”,得静养。   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这宫务就不能放手,不懂,不是有个媳妇可以支使吗,大不了将事情交给她理就是……   害怕自己再“休养”下去,执掌六宫的大权便会永远被夺走,熹妃咬着牙,让身边的女官向外宣布自己“病愈”的消息,开始恢复给皇后请安的生活。   殊不知云珠早不耐烦这些琐碎的宫务,见她一“病愈”马上禀了雍正和皇后将宫务扔回给她,过回自己悠闲的生活。   熹妃在地震时头部连磕带砸地按现代来讲就有些脑震荡,胸口还在跌倒时被金器重重地硌了一下,接着地震一来,又受惊吓(多少有点),又搬到不适应的宫殿里休养,用具什么的都不适应(富贵病),又连月阴雨加余震,整日担惊受怕……这病本来就没养好,偏偏除了太医开的安神补身汤外又不顾秦嬷嬷的劝阻日日参汤地饮着,除了给抑郁的心情添了躁火,也将原来底子还不错的身体搞得乱七八糟。现在震灾已过,她若能安下心来静养按太医的方子再养一段时间倒也能恢复原来七、八成状态(不包括被玉兰果转嫁成美容精华的生命力),可惜,人的心态一失衡,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   一接宫务,云珠倒是把什么大小事务都归理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些受损的家具、摆设,还有等待着修缮的宫殿……那些等不及的嫔妃们天天上门跟她“聊天”,就想着能先处理自己的——这是受不受宠、受不受重视的象征,烦得熹妃整日一个头两个大。   想摆款不理人吧,又怕被人说道,要知道云珠裕妃五福晋等人在大灾中的表现可是珠玉在前的。   想将宫务丢回给云珠吧,别说云珠肯不肯了,她自己也落不下那个脸。   只好苦苦咬牙撑着。   每天太阳一落山,她就哼哼地让春兰春蕙给她揉捏身子骨……   92、归来(上)   “郭嬷嬷,咱们去年种下的西瓜都熟了吧?”时不时地浇了空间灵池里的水,就算比不上空间的好吃应该也比得上往年进贡上来的西瓜吧?可怜地,这次地震中表现不错的王公大臣得的赏赐不是什么珠宝玉器或锦缎皮子,而是全国各地进贡上来的大部份水果。   大臣们是想说他们并不缺吃的喝的,缺的是受灾的百姓,可他们说不出口。   宫中的嫔妃也想说,王公大臣们庄子一大堆,哪里缺瓜果吃啊,一年到头等着吃贡果的是她们啊,皇上——   她们的欲说还休的眼神雍正看不到,她们心声也没人去理会。你说,娘家有点势力的能托人带来?别开玩笑了,私相授受的罪名是很大的,哪有人敢跟黑脸皇帝开这个口啊?没有皇帝允许你带东西给你闺女是想说皇帝养不起自己的嫔妃吗?!要知道京中百姓还有在饿肚子的呢……皇帝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抄家的,这种习惯性的惩罚真的很让人提不起勇起。   于是,在乾西二所种了不少果树、田瓜、甜瓜、草莓……蔬菜的云珠所成了活得最滋润的人。何况,她还得了雍正谕旨,她庄子上的产出只要检查过就可以运进宫随她自己吃用。   让人想不羡慕嫉妒恨都难!   富察.芙灵阿因为想着福晋搞好关系,当初也让奴才意思意思地自家厢院种了石榴、葡萄和一点瓜类,所以间接受惠了。跟着福晋走果然有饭吃,大灾过后,见其她人被迫节衣缩食与皇上同甘共苦的她庆幸地想着。   乾西二所少了根草都能知道的郭嬷嬷笑眯眯地回着:“熟了熟了,奴才怕再不摘都要爆开了,没见过那么大的西瓜。”   “嬷嬷这就派人将西瓜都摘了吧,我记得还有甜瓜?”   “是的,有一秧比别的甜瓜苗晚栽,留瓜时间长,结了九个瓜,一个个跟个小西瓜似的……”   “你们先将东西抬到我屋里,我一会儿看看。”她先让素问她们几个将雍正赏赐的东西搬到她房里,想着一会儿投挑报李之后再去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一会儿,郭嬷嬷就来报,收了四十一个西瓜,加上九个甜瓜刚好凑足五十之数。   想着雍正对自己慷慨的赏赐,云珠当下就划了二十个西瓜六个甜瓜还有宫外庄子里进上的一半杨梅让人送到乾清宫。   皇帝要是有心俭省,底下的人就算有东西也不敢明着享受的。这天底下待遇最好的要算乾清宫的奴才了,可规矩要求最严的也是他们。送瓜果的冯益和王进保早跟这些传话太监首领太监混熟了,很快就有人进去通报。   “皇上,四福晋派人送水果来了!”苏培盛躬身禀道。   “知道了,你亲自去收。”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案桌上的奏折是怎么也批不完的。   苏培盛匆匆出去,办完了事这才又回来,前后不过一刻钟工夫。他的办事效率雍正一向满意,又过了一会儿他将朱笔搁下,端起温热适宜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放松了面部表情,问道:“这次送了什么水果?”   今年还真是托了云珠自己才享了不少口福,想起六月份时在圆明园收到的荔枝,他心情更好了。或许真该鼓励嫔妃们没事在后宫多种些果树什么的,这样既多了些时鲜水果吃又能让她们整日少动那些歪脑筋。   熹妃的心是越来越大了,不复从前的安份,若不是看在弘历的份上他真想降降她的位份,可惜,还得借她的手压耿氏。哼,这再老实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就原形毕露了。   果然是小家子出身么。他眼睛微眯地想起了皇后,想起了前几日粘杆处送上来的资料……有空还是去看她吧,毕竟是多年夫妻,难道真恼恨她一辈子。   前半个月送的是桃子杨梅,这次嘛,苏培盛算过了:“有二十个西瓜还有六个甜瓜。”   甜瓜本该六月份成熟采摘的,也不知四福晋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它们到八月才熟,其他的水果也一样,前前后后的成熟期硬比普通的水果多了一个多月……神奇的是,这次持续了近一个月的京城地动,乾西二所居然丁点毁损都没有。   ——苏培盛完全忘了雍正对弘历和云珠的大婚有多重视,乾西二所的改造修缮工程是他亲自过问的,质量那是杠杠的。   “去切一个西瓜来。”西瓜好啊,正觉得有些躁热口干呢,这茶每到夏天喝得再多也压不下浑身的那股子躁火。京城发生这么大的地动,他也不好再跑回圆明园住了,不说跟京城受灾百姓一起同甘共苦,至少也得做出个样儿来,虽然他在圆明园也一样处理政事,可老百姓不知道啊!   “嗻。”苏培盛笑眯眯的应声去了。很快,就端了一盘切好的剔了籽的西瓜上来。   “不错不错,沙瓤清甜水份也足。”雍正一口气吃了大半盘,完了用帕子抹抹嘴角对殿里当值的苏培盛几人道,“你们也下去切一个吃,去去暑气。对了,给怡亲王、张廷玉、蒋廷锡他们也切一个过去。”   因用兵西北,以处理紧急军务之用,雍正六年六月皇帝设立军机处,怡亲王、张廷玉、蒋廷锡军机行走大臣辅佐,处理政务快捷有章,对军务及朝廷的一些新推政策也能得到保密,他们辛苦,自己也不能亏待。   “嗻。”   “奴才叩谢皇上。”几个太监面现喜色,跪下谢恩。   云珠也在乾西二所分吃水果,她对身边侍候的人向来大方,乾西二所种的水果大半让她送到了乾清宫孝敬皇帝,皇后和熹妃嘛先询问一下太医与她们喝的汤药冲没冲突再送几个去意思一下,宫里住的几位公主阿哥也一人一个,剩下的,几个管事嬷嬷和素问她们分了,东西不多,可却是一个脸面问题,瞧,连高格格珂里叶特格格她们都没有呢,也只永璜阿哥得了一个西瓜,富察格格是沾了儿子的光了。   今年的夏日,不止雍正这以怕热著称的“冰山皇帝”过得苦逼,这后宫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都不怎么好过,赏赐没有,还要出血(赈灾嘛),连吃个水果都好难……   哦,熹额娘喜欢吃西瓜?抱歉,没了。她手上的好东西向来不留着等人来索要的。她自己?怎么不吃,没人的时候,她跟雪团可以进空间里吃啊,那里灵气允足,温度适宜,水果坚果也是多得吃不完。   雍正每每接到这样的报告脸上的笑容总会很古怪,眼神很宠溺。唔,他这个儿媳妇从来就是任人欺负的主,当初因为护堂姐的短就敢唆使十二弟“教训”自己了,怎么会对满腹“小心思”想要算计她的皇后、熹妃掏心掏肺?!   想到她对自己的孝顺,他又有些得意起来,媳妇也是闺女,自己现在也成了她“护短范围”里的人了吧。   “皇上,捷报!捷报啊!”苏培盛手捧着一本奏折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进来,喜形于色。   捷报?雍正马上反应了过来,“快拿来给朕看!”   话音刚落,怡亲王几个已从隆宗门那儿赶了过来,“皇上,大清打胜了!”   真是灾祸才去,福音自来啊。   两三下扫完捷报折子,雍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极为快意,“好、好!两位大将军果然不负朕的厚望!只可惜,”闪着深邃寒光的眼眸眯起,“跑了噶尔丹策零!不能再放虎归山,”他对张廷玉道,“拟旨表彰两路大军将士,让宁远大将军先镇守准噶尔,务必要将噶尔丹策零给朕挖出来!”   “臣,遵旨。”张廷玉躬身道。他很明白雍正选择岳钟琪的原因,相比傅尔丹,岳钟琪不仅兵法谋略过人,对治理地方也很有一套。想到之前因为“曾静劝反事件”而饱受朝臣攻击、帝王猜忌,张廷玉就为岳钟琪舒了口气,还好战打胜了!   同为汉人,他不希望一个将星就这么黯淡收场、性命不保。无奈做为皇帝近臣,他不能开这个口,那会儿,曾静劝说岳钟琪的话使朝中所有汉臣都不敢伸手,就怕殃及池鱼。再者,欣赏归欣赏,岳钟琪毕竟长年镇守陕川征战西北,与他们这些京官不熟。   不过,他以为即便宜打了胜战皇上也会将岳钟琪调返京师赐予爵位厚禄收回他手中兵权,没想到还会用他镇守西北。   ——他不知道,这归功于弘历之前在陕川时调查后送到雍正手中的报告,岳钟琪确实一心为国为民,与乱党并无往来。“曾静事件”不过是乱党一厢情愿的臆想,或许更想借此让朝廷亏待忠臣,寒了一干汉臣的心。   雍正起身,亲自端起那盘自己吃了一半的西瓜道,“来来,你们赶到这里还没吃过西瓜吧,吃几块解解热。还是,吃点心?”   皇兄是不是太兴奋了?大清出动这么多的将领,投入那么多的粮草物资,取得胜利也是正常好不好……允祥有些黑线,无言地用银签挑了块西瓜放进嘴里,一咬,还没来得及品尝那果肉就已化为清甜的汁液滑入喉咙……咂巴了下嘴巴,他不客气地将雍正手中的黄底游龙方形条盘接了过来,又插了一块放时嘴里。   “再去切一个来。”蒋廷锡眼巴巴地看着,心情稍复平稳的雍正轻摇了下头朝苏培盛道。   “再下一道谕旨,昭布西北战役的胜利。”他抿了抿唇,很有回报给所有人看的得意,什么地动是上天对朕施政不仁的惩罚,这完全是诬蔑,是奸佞小人作祟!老天爷是站在朕这一边的,准噶尔这心腹之患搅得大清不得安宁,这次还不是在朕的手里结束!?   这次,定要斩草除根,决不让准噶尔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西北一平,别的反叛势力就不值一提,这京城的灾也都有了统筹规划,按马齐表奏,全都建成几个规格的商铺居房,劳力、银钱的投入可循环利用,耗费国库并不多,只要大清今年其他地方风调雨顺粮税收足,一切不在话下。   想着,他就有些志得。   皇阿玛,虽然您看中的是儿臣整顿吏治的决心及对政务的娴熟才将这大清的江山交托给儿臣,可现在您看到了吗,您有生之年没能平定准噶尔儿臣做到了,虽然不是儿臣亲征,可这也算是儿臣的“武功”吧。   不知,允禵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怎么想?额娘你看到了吧,我一点都不输老十四,他办不到的我办到了,而我得到的他永远也得不到……   他憋着一股气,就是想让当初所有反对他的人看到,他是个好皇帝,皇父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对得起大清江山,无愧于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   93、归来(下)   好消息总是让人振奋。   出征的将领兵丁想着升官发财,家人团聚。乾西二所的女人就像久旱渴盼的甘露即将来临,走路都是脚下生风的,连那些太监也跟找到了主心骨似地逢人就一张笑脸,喜洋洋地。   几位格格私下里翻箱倒柜地在房中挑选最鲜亮的衣料首饰,打算着做时新的款式花样,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好让爷回来时能一眼就看到自己……郭嬷嬷很快就收到消息。   看着自己主子一点也不上心的模样,她无奈地暗中吩咐素问她们几个,给主子备上最美的衣裳首饰,别让那群狐媚子将四阿哥的心给勾去了。   素问灵枢:“……”   主子哪一件衣裳哪一套首饰不美?她穿着打扮从来是自己喜欢不是为了贝勒爷啊,汗的是,面对一心为主子着想的郭嬷嬷她们还不好说主子听到贝勒爷要回京的消息也不过回了一声“知道了”就迳自回屋子里扒拉她的赏赐了。   对主子来说,贝勒爷回来代表着后院事多吧。不过,也该上心了,主子也差不多该怀个阿哥了。   两人同声道:“嬷嬷放心,放心。”   郭嬷嬷点了点头,还好素问和灵枢这两个丫头知道事体,不然靠主子,她的小主子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哟。   近来瓜尔佳氏进宫也说了不少这样的话,云珠对她们的想法再清楚不过。可惜,她用神识扫了下景仁宫,皇后熬不了几天了,弘历回来得守丧吧?!   小包子,还有的等……   还是看眼前宝贝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眼睛发光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玉鼎。说玉鼎不过是便于称呼,虽然它看起来就像是由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一样,云珠在手触到它的时候就知道,它的材料并非是玉石。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虽然她的神识还无法彻底辨别出它的材料,但能感觉得到它很有能量,表面的光泽与其说是温润细腻的玉质,还不如说是一种活性力量的呈现。这是一种修行者与灵器的相互感应。   这个玉鼎长宽高约一尺来长,占了苏培盛抬来的那个两尺见方的描金嵌贝漆红螭龙黄漆底箱子近一半的空间。   玉鼎呈上下略小中间大的扁圆型,三足,有盖。云珠一眼就断定它不是富贵人家普通常见的暖手炉——这种暖手小玉炉她也有一个,做暖手炉它显然太大了,作薰香炉子倒有些适合,只是看它隆起的炉身有三个拳头大小的“窗户”,透过“窗户”可见炉中央有一滴溜溜直转的三个拳头大的小玉球,则又可推出,它的功能也不是薰香用的。   真正让她一眼就想到这是个炼丹炉的是玉鼎及鼎内玉球上雕刻着的印诀,因为开始参悟玉兰树留下的洪荒烙印,使得她清楚地明白,上古洪荒时期并无所谓的修炼功法,即便是鸿钧讲道也是说自己的感悟,其他修炼者有的能借鉴有的不能,那时天地灵气浓厚,能得大道的除了是心性坚毅达明的就是灵性悟性高的,又或者是能有大功德的……   功法、阵法、印诀乃至以后符箓的出现只是为了将天地渐渐流失的灵气更好地纳进体内淬炼肉身蕴养元神,或者使自己施展出来的法术威力更大——而这些,在上古时期是不须考虑的,不过放在现在,却是云珠难得借鉴学习的好东西。修为一旦到了某种境界,自然能从大自然中感悟五行,推衍术法,对天道产生感应,自然而然地触类旁通。   这些雕刻在玉鼎上的纹路显然就是让使用者施展出来真火受热更均匀及使鼎内的灵元不外泄、充分地融合到一起及其他不同功用的层层叠叠的阵法……都说明了它的作用就是一个药鼎或者丹鼎。   这个鼎的盖子用普通人的手法和气力是掀它不开的,鼎里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地将它吸附住,浑然如一体。当初得到它的人显然用了不少的方法也没能打开它,不然不会被历代皇帝归纳到“稀奇古怪”的类别里——听苏培盛讲这东西还是从明朝国库里得的,可能是李自成的那些逃出宫的手下嫌它体积大不好携带没有搜刮走。   云珠使上体内真元之力也没能打开盖子,想了想,莫非要用神识之力?有心一试,可现在大白天地没太长的时间研究,只好先将它收进空间里等以后再说。   这个药鼎除了掀不开盖还有什么古怪之处已不可考,不过另有一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却是已知的,在碗中倒入水,不过一刻钟那水就能飘起淡淡的竹香,倒入酒的话味道更浓郁。   造型倒也不是那么夸张,碗沿左右两端的飞鹤小小的不过一寸大小。云珠神识往那上青下白色润如玉的碗一探,发现它里面凝着一小团淡绿的竹精,这使得它生气不绝,无怪可以倒入碗中的液体得到变异,只怕这竹根也是颇有来历的。   苏培盛并未宣读皇帝赏下的是什么东西,不过箱子里却是附有一张记载了这些东西来历的单子的,这双鹤衔桃碗是康熙十二年四川总督敬献的贡品,康熙把玩过一段时日后来没发现它有再多的功用就丢在一旁了。   换成自己一年到头捧着它吃吃喝喝?她倒是另有让它发挥余热的地方。   想到就做,云珠带着碗来到空间灵池右边岸上,从灵池到空间壁之间的土壤经过空间的不断扩大已经有三米多宽,青翠的箭竹、楠竹、葫芦竹贴着空间壁往灵池处长了一米多近两米的厚度,还是云珠时不时将竹笋拔去吃了、将长成的竹子取出来削制成竹筒或者搭竹架不停消耗的后果。   把碗放在竹林前的土壤上,她凌空摄来一掬灵池水对着它浇下,又施了个简单的春风化雨的术法,只见那小碗颤动了一下,碗底长出了根向地下扎去,碗中长出一根嫩嫩的笋芽来……行了,以后空间里会多一种灵竹吧。云珠满意地笑了笑,身子一闪重新回了屋里。继续扒拉宝贝。   这些赏赐里有三个果核让云珠觉得极有意思——这让她确信苏培盛送来的这箱子东西雍正是有过目的。果核的颜色金黄金黄的,从单上可知它们是苏嘛喇姑留下的,至于果肉是被孝庄、苏嘛喇姑、或顺治、康熙哪位吃了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宫里灵植园的总管太监都没能种活它们。   看到最后一句她面色有些古怪,难道皇帝将它送给自己是想着自己能种活它?   灵力一探,有生气,可以种。随手将它们种到空间被她划为果园的空地里,又浇了灵池水,不知种出来的会是什么模样的果子。   余下的东西也就一颗呈海蓝色的搁现代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小孩子玩的里面有塑料小鱼及一用力掷弹就会发出光亮的弹力球,让人觉得有点意思,不过这颗球虽然晶莹,透明度却不高,你用力摔它不会碎掉或者变形,也没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出现……能进皇宫宝库的应该不会是凡品,云珠悻悻然地捡起它,神识惯性地往里一探,居然被弹开?!   “莫非也是什么法宝?”她眼睛亮了,这皇宫好东西真多呀,她有些期待起弘历做皇帝后宫她当家作主的时候了。别的不讲,内库她总能不要钱地随便逛吧?!重新审视起手中的球,左看右看也没什么出彩之处,算了,以后再研究吧,再不行以后有了小孩给他们当玩具。   看看单子,“不知名球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真是言简意赅啊,某某年某个地方官进上。果然够稀奇古怪,若不是碰到自己这个有神识的,谁还能识别它的不凡?!   同样扔到空间。   还是有不少东西是正常的,例如这艘融合了透雕、浮雕等各种工艺的一尺来长的象牙舰就可以摆在屋里,精致得像个工艺品,搁现代都不一定找得到可以媲美的。   就摆卧室的多宝架上。   又例如,这盆玉雕水果,花篮、苹果、梨、香蕉、葡萄,玉泽水润,颜色鲜艳,雕工不凡,摆明间吧,馋馋来请安人的眼,也让其她人知道皇上赏了她什么东西,省得伤神去想。   ……   承乾宫   熹妃得知大清打赢了准噶尔,大军即将班师回朝,高兴得身子骨都轻松了一大半,神气十足,地应和着宫中奴才的恭喜:“恭喜娘娘,四阿哥就要回来了!”   “五阿哥在战没打完前回京都晋封为贝勒了,不知四阿哥会被封为郡王还是亲王?”   “这么大的功劳怎可能只晋一个郡王?”   “好了,这些话不可再说。”熹妃轻斥了一声,脸上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举目望向乾清宫,弘历还年轻,皇上晋封他为亲王的可能性不大。郡王也不错,更有可能晋自己为贵妃吧?   “主子,四阿哥回来了,那苏姑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啊,若想着借明年的选秀将她指给四阿哥,高嬷嬷眉头微皱只怕皇后的病拖不到明年,到时皇上推延选秀的可能很大,这苏宝柔却也超过选秀年龄了。   秦嬷嬷看了她一眼,四阿哥只是来信托主子照顾苏氏,并没有将她纳进后宅的想法吧,主子这主张打得是否快了点?   “你说,将她改个身份进宫如何?”   “这——”好好的秀女不当谁愿意成为包衣啊?换身份进宫只能借由小选了,与三年一度的大选不同,参与小选的都是旗下包衣。同为包衣奴才的高嬷嬷倒没有自己是包衣就想着将别人也变成包衣的变态心思,便道:“以后如果苏姑娘得了四阿哥的意想起这事来,只怕会心存成见。”   “你说得对。”自己是找帮手不是找敌人,熹妃点了点头。可是时间不等人啊,乾西二所的那三个她都看不入眼,一个命不怎么样生的儿子时辰不好,一个是包衣出身,又跟年氏一样的狐媚样,还靠向皇后,一个又跟木头似的,没半点灵性。“还是我直接跟皇上请旨吧,凭她叔叔救了弘历一命的恩情,指个格格也不为过。”   高嬷嬷没有回答,她知道熹妃也不需她回答。瞄了一眼沉默的秦嬷嬷,她对四福晋也没什么意见,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主子出点主意,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已。   这时,乾清宫的传话太监来通知,皇上要过来用晚膳。“有劳公公了。”春兰笑容可掬地塞了块赏银过去。传话太监也不敢耽搁,客气了两句就回了乾清宫。   熹妃面上现出淡淡的喜悦,知道这恩宠是来自人还在西北的儿子,便对秦嬷嬷道:“嬷嬷,你亲自到小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让他们多做一些皇上爱吃的。”有了机会就要表现,要紧紧抓住,她从来不会错失。   秦嬷嬷也是满脸地高兴,和高嬷嬷一起下去准备了。   熹妃则坐到了梳妆镜前,由手艺最好的夏荷给她梳头发,上妆。   近来宫中势力有些见涨的裕妃也很快得到了西北大捷及皇上晚膳在承乾宫用的消息。“主子,听说皇上还赐了个苏格格给四阿哥。”什嬷嬷继续回禀着。   “无端端地赐个格格?你去查查这苏氏是何来头。”是皇上的主意还是熹妃的?是冲着四福晋去的吗?   “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查了。”   裕妃看了她一眼,“小心行事。”   “主子放心。”什嬷嬷陪着笑,多少年了还能不清楚主子的性子么,只是,听到西北大捷她也是心中一沉啊,这熹妃眼看着又要压到主子头上了。   如果西北打了败战,或者四阿哥在战场表现失误,那么一切还有可能,现在则什么都不用说了。裕妃望向承乾宫,当初同样指为格格,同样怀孕,同样生了小阿哥,自己却永远被压一头,不是不在乎的,只是更看明白了爷和福晋的心意……算了,一切就这样吧。   “锦鹭,给承乾宫准备一份贺礼吧。”她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女官。   “是,娘娘。”锦鹭是个心细地,想明白了主子的言下之意,便备了两份,如果四阿哥回来,这贺礼便不可少了乾西二所的,虽说避嫌,可一点意思都不表示也不行。   景仁宫   “终于要回来了吗?”皇后乌喇那拉氏无神的眼睛亮了亮,勉力喝了陈嬷嬷端来的参汤,又闭上了眼。熬过了地动灾难,免去了阴晦的名誉,若是可以,她多想熬到弘历回来……见他一面,多少让他知道,她是真心念着他的。   可是,上天不给她时间了,她无力地勾了勾手指,语如蚊蚋:“……嬷嬷,去、去禀报皇上,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这个好消息让她紧提着的一口气泄了大半。   “主子娘娘——”陈嬷嬷伏地大哭。   皇后无力地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女人,唇边浮起若有似无的笑,陈嬷嬷、海嬷嬷还有芍药她们,自己能给她们按排的已经安排好了,自己也没什么可挂心的了。“去吧。”   陈嬷嬷擦擦眼睛,起身退了出去。   不久,雍正匆匆过来了。   历史上孝敬皇后去世时雍正一方面还未从怡亲王允祥薨逝的悲痛中恢复,一方面不但有繁重的政事要处理,且他一力坚持与准噶尔开打的战况也不理想,更有身上的病痛时不时地使他精神处于崩溃边缘,故没再见皇后的最后一面。当然了,再有其他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原因就不是局外人所能了解的了。   总之,历史在扇了不知几个蝴蝶翅膀的现在,雍正来了。   “皇后。”拉着她的手,雍正看着从十几岁就陪伴自己至今的乌喇那拉氏,不知说什么好,爱也罢敬也罢恨也罢,只想到她就要永远离去,他心中就不可抑止地泛起悲意。   “……皇上。”皇后突然觉得自己要感谢云珠,不是她的玉兰果,自己只怕还没勇气顶着一张衰老久病的脸见他,“胤禛,你再、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好吗?”   雍正一怔,叫她的名字?他一直唤她“皇后”,再前是“福晋”,叫她的名字仿佛是刚大婚那会儿的事了,那时他很高兴,大婚了代表他可以领差事,代表他成人了,代表他从此有一个休戚与共的妻……   皇后眼中蒙上一层水光:“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福玉。”他不知不觉就喊了出来,接着,心中一酸。   皇后笑了,珠泪滚落下来。是啊,福玉,汉语是祥瑞的玉石,满语是漂亮坚贞的绿松石,这是她阿玛亲自给她起的名字,代表着他对女儿殷殷的期盼,只是自己这一辈子,算不算是名副其实呢?不算吧,不然,自己怎么会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护住……   “皇后?”   她回过神来,使劲地看着眼前自己敬了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喃道:“胤禛,我好高兴……能嫁给你,我……好高兴……”   “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让云珠给你熬点粥——”没用的,即便是病着的时候皇后也宁愿吃养颜的玉兰果也不想停了三个月改吃养身的玉兰果。他不知道,她和熹妃是怎么想的。养身的玉兰果难道就没养颜的效果了?他的头发不是乌黑了不少?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皮肤也比过去有光泽有弹性。   “不,不用了,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打胜、仗了,我……好高兴,你……”因为你高兴,所以我高兴。她努力勾着唇,看不清人了,她仍不闭上眼,“你、你……在吗?”她的手动了动。   “在。”看着她渐渐涣散的眼神,他闭了闭眼,紧了紧握住她的手。   “我……的东西,都……留给……云珠吧。”她缓缓闭上眼,声音渐渐消下去。如果真有神灵在,她下辈子不做皇家媳妇了,如果云珠是上天眷顾的人,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不要像大清之前的每一位皇后,活得那么辛苦,希望,她能善待乌喇那拉家。   她还能有多少东西?雍正感性褪去,淡淡地扯了下唇,不是大部份都给了乌喇那拉家,给了那个妮莽衣?   ……   昏迷不醒十来天,陈嬷嬷每天灌上百年的老参汤,最后仍没能留住皇后的性命。   雍正七年九月一日,皇后驾崩。   丧信传出,弘历和傅恒、德禄三人甩下大军日夜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还是赶不及见上最后一面。   天气太热,不能停灵太久。再者,雍正也不想让皇后的丧礼冲了凯旋归来的西北大军,尽管因为国礼,这凯旋宴也不能举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发现了本《清心游》里面的女主写得有萌啊:)   94、坐看云起时(上)   “云珠,我回来了。”   弘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的,他的赛云珠在他看不到的一年多时光里已经从一位稚蕾少女成长为韶光淑气般美好的女子了。   月白色绣银色兰花暗纹样的旗装外罩浅蓝色绣同色暗纹镶白狐边的甲子,秀美如兰的脸蛋,柔美清新的眉,波光迤逦如两湾春泉的细长眼眸,挺翘的琼鼻,珠粉如花瓣的薄唇,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仪静体娴,于纷纷细雪中,清晰流畅如石上泉,轻逸婉约如天边月,好似他去再远的地方,岁月流淌,也不改她那伫立的姿态。   “你回来啦。”开始有些呆,然后笑意从她的眼中绽放到她的唇边,他再忍不住,两步抢上前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哑然:“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她回抱他,然后猛地就拉开身子对身后那群眼睛水汪汪得快淌出水来的女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晚膳再过来吃顿团圆饭。”   “爷——”芙灵阿和果新也算了,高露微却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幽幽然,音韵婉转,相思入骨,缠绵悱恻。“您还没见过苏妹妹吧?”   弘历一怔,好一会儿才看明白了这不是高氏嘛,这变化可比福晋大多了,看她的目光倒是有了些新的兴味。“苏妹妹?”目光一扫,果然多了个新面孔,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比同龄的女子看起来圆润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胖,脸若银盆,皮肤粉润,眼波柔和,神安体静,很懂规矩的模样。   一遇上弘历的目光不由脸颊一红,上前行了个礼:“妾苏宝柔见过爷。”   苏宝柔?妾?弘历“嗯”了一声,低头瞅了眼还被自己半搂着的女人,见她神态莞然,放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抬头又扫了貌似恭谨的果新等人一眼:“没听见福晋的话吗。”   高露微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亏得她想了那么多邀宠的手段,备了那么多的衣裳首饰,到头来一样也用不上,皇后偏偏这节骨眼上死了?!真是早不死晚不死,就算不用空守闺房三年,那儿子女儿也是不能生的……   “妾等告退。”黯然无奈地行礼退出正院。以往来正院给云珠请安,她们还会说几句话,现在一点兴致也没有了,虽说不敢打着与福晋争宠的心思,可面对这样的区别对待又令人不由得嫉恨交加。怎么能不争呢?谁甘愿一辈子做受人忽视的绿叶?都想做那傲视群芳的枝头艳。   云珠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呵,去了西北两年,心肠硬了不少嘛。“热水备好了?”她问打帘子进来的素问。   “都备好了。”   “洗个澡,再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还没看够呀?她嗔了他一眼,干脆拉着他往浴间走去,一回来这眼睛就跟得了饥渴症似地黏在自己身上不放。   他揉捏着她的小手,眼中很是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可见是将他放心上了,这么观察入微的。   她没答他。“灵枢,你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是。”门外灵枢应声去了。   洗完热澡后趴在床上,乖乖任她检查身体的弘历闻着枕被上令人觉得慵懒舒服的阳光味道呻吟了一声,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一开始凉得舒服,现在又热痒痒的?”   “我费了许多好药材新配出来的,对外伤极好,可惜得的不多。”云珠给他背部疤口还未长好的患处涂了药,再贴上干净的纱布,再让他起身用带子绑好,“还痛吗?”指尖点了点身前腹处的疤。去了一趟西北,身上多了不少伤痕,看来不是去度假的。   弘历嘶了一声,“不痛。”   胀痛的是他的下面啊……   心心念了两年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啊,难道还要再做三年和尚?!   云珠什么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婚前的弘历虽然在所有八旗贵女眼中是身份地位、相貌气度、才学能力等综合起来无可挑剔的贵婿,可在云珠看来,他性情还不稳定,还带着青少年所特有的浮躁、自以为是,自矜自傲。大婚后他正式办差,在雍正压榨教育下看人看事渐渐不再浮于表面,紧接着又去了西北……回来,身上那股子浮躁已代之以沉稳、深沉、镇定,皮肤黑了,身量拔高了一大串,以前眼测着大概一米七二左右,现在有一米七八了,脸型刚毅了些,身形则还是那么颀长,还因为身量抽问的问题显得瘦削了点。总之,多了点男人味。   可比小白脸好多了。   “你是不是也让我查看一下,不是说在地动里受伤了?”还是为了救他的额娘。   知道京城发生大地动,且余震频频,他日夜担忧她的安危。接到她的信,知道家人平安,他放下了心,又看到她为了救额娘自己被砸伤,又觉得她傻,怎么人人只顾自己逃她还不忘其她人?!心中有对她爱乌及乌的感动——他可不觉得她会喜欢熹妃到为她舍命的地步,定然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又不免自私地浮起不可对人言的想法,如果熹妃与她定要有一人出事,他更不愿那个人是她。   她嫣然一笑,“以为我是你呢,早好了。”将身子贴过去,抬起脸,亲吻他的下巴。   他大手向上抚着她的颈后,一手控制不住地滑进她衣里,嘴巴热切地覆上她的,辗转吸吮舔弄,好甜,这滋味香软美妙得难以言喻,他日思夜想的……   等他回过神来,小妻子已躺倒在他身下,身上衣裳半解,半掩半露地绽着一片凝脂玉雪般的粉润,上面还有他半吮半咬的红印子,如雪地梅花,鲜红、刺目和诱人。他喘息着凝注着她氤氲迷离的眼睛,脸上因忍受着无法发泄的**而显得痛苦潮红。   按丧礼,子女要为父母斩衰三年,丈夫则只须给妻子齐衰一年。孝内,忌嫁娶,忌服内生子,忌求官。不过,除了嫁娶,只要不在孝期内怀孕,其他的不会遭受太大的非议,做为皇子、皇帝更不可能二十七个月不办差、不上朝。   从很多资料上可以看出,清朝虽然也重守孝,不过皇室对守孝的要求除了嫁娶及服内生子其他的并不怎么严格(暗渡陈仓的多了去),只看守孝者本身,尤其是行房这件事上。   说到这里,云珠就免不了要为历史上的乾隆哀悼一声了,那家伙本就风流,孝敬皇后是雍正九年九月去世,他守了三年孝——在雍正的眼皮底下,可见过的什么生活了,好不容易出了孝,雍正驾崩了,又要再守三年孝……怪不得会嚷嚷出让后人耻笑不已的“守心孝”这种话来。   孝敬皇后去世前除了永璜及孝贤所出儿女,他的后宅基本没有孩子出生,出孝后一年生了个永璋,雍正驾崩后他虽然嚷着“守心孝”但三年内确实没有儿女出世,出孝后才相继有嫔妃生了永珹、永琪。   翻开清皇室里,康熙雍正去世时宗亲们的守孝情况,这家伙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没在孝期里弄出个什么孩子来。   云珠抿了抿肿得有些发痛的唇,心想,果然是禁欲了很久的男人,这么有爆发力。她展臂将他揽了下来,喃道:“避孕就好了,难道你还真能忍三年?”真忍上三年不近女色,雍正说不定倒要找太医给他看看身体是否有问题了。   她也不信他整日面对后院这些女人花样百出的勾诱能忍得住。便宜了别的女人还不如便宜自己呢,阴阳调和才对身心有益啊,这具身体已经发育成熟,这男人当情人不错,当丈夫嘛,还在调教当中……撇开这个,他的龙气有益她的空间发展啊。   而且,给皇后守孝?呵呵,面上过得去就好。   要命!他差点仰天长叹,这女人到底是仙女还是妖精啊,怕她用唾弃的眼光看他,他拼命憋着……个什么劲啊啊啊!!!狠狠地用力将自己的**送进她的身体,“啊!”他低吼了一声,闭上眼,感受着那层层叠叠仿佛有千万张小嘴在吸吮的紧窒,灵魂霎时间就欲破顶升空——   “啊!”她的痛泣声让他心神一颤,睁眼一看,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有那么痛吗?他健臂一捞,将她抱坐到身上,吻她的脸,她的小嘴,“很痛啊,忍忍,一会儿就好……”娇弱得跟朵小花似的,他不过一年多没碰她,就跟处子似的。   对上她含泪怒瞪的目光,推攘的小手,他怎么也不能让到嘴的肉飞了啊。火热的唇舌再次与她缠绵到一起,舔舐吸吮着檀口里的每一寸角落,生了薄茧的大手在她水蜜光洁的脊背、纤腰和丰挺处,又揉又搓地……那极致的手感,还有她频频的颤栗时不时的低吟,及不断收缩、蠕动个不停的蜜空,都撩拔得他麻痒难耐,忍不住地将又硕大坚硬了几分的巨龙往花心顶了顶,她哼了一声,他更是觉得**蚀骨。   放弃了忍耐,他开足马力,紧紧地拘着她,将一年多来思念全倾泄了出来,亲吻、抚摸,都不够,只有不断地将自己送进她体内,贯穿她,与她融合到一处,他才能感觉圆满。   一**的快感袭遍全身,娇声低吟,急促地低喘,还有欢爱声,如交响乐般在日光灿烂的午时回旋在幽谧的屋子里。   ……   昏天暗地了一个多时辰,弘历眼看着差不多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才起身着衣。“打些热水来。”他朝门外吩咐道。   亲自给云珠擦拭身体的时候他才对自己力道有了新的认识,看着她身上片片红瘀,还有下身红肿的模样……真的出血了,他心疼得不行,真是被欲火冲昏头了,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对她的怜惜,遏制了他在给她穿衣时再度升腾的**。勉强给她掩上中衣,他抱起她:“云珠,醒醒。”   云珠睁开水润的眼睛,横了他一眼,复又闭上眼,将头靠向他的肩膀,姿态慵懒:“你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有。”他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低沉着声道。其实有些裂开了,不过不想她担心。守孝不禁欲,可也不能纵欲,接下来的日子打算在书房歇息。   她明明闻到血腥味了……算了,他爱逞强由他去。她打了个呵欠,好睏。   她可爱的模样,令他心动不已,侧头微俯亲了下她的唇,一会儿才移开。“那个苏氏是怎么回事?”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来后额娘亲自向皇阿玛请赐的,她现在是你的苏格格了。”云珠不在意地说道。   他皱了皱眉,他明明只写信让额娘借钮祜禄家照顾一下苏家的……   睁眼就见他明暗不定的神色,她轻笑。“你有什么不满的,多了个美人侍侯。”   这话可有点酸?他展眉道:“我本没有那个意思。”   她轻“唔”了一声,表示知道,“额娘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苏氏并无兄弟,堂弟还年幼,嫁给别的八旗子弟还不如进宫给你当格格,这样一来,谁也不敢欺上苏家。爷要报恩,这可是最好的法子。”   报恩?他爱新觉罗.弘历还用得着以身相许么?!弘历生气地拉起她的手轻咬了一下,引来她恼怒的瞪视,又开心了。“我瞧她过得挺好的,我的福晋可真是贤惠。”那么胖!   小心眼的某人不仅对熹妃不满,连带着需要他“报恩”的苏氏也让他不顺眼了。   “那是,怎么着也不能亏了恩人不是?”   瞪着她狡黠的笑意,他咬牙切齿,正欲再狠狠惩戒她一番以振夫纲,冷不防她又省起了什么似地,坐直了起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凭你的身手,又有春和在你身边,怎地还受了这么多处伤?难不成爷还身先士卒地做了那阵前先锋?”   就知瞒她不过。将她搂进怀里,反正他不说她早晚从春和那里知道。“这次西北一行,明明暗暗地,受了几十次暗杀,军中冷箭、途中贼匪、刺杀……防不胜防,这还是好的了。”   上次河南山东巡查粮仓不是已经遭遇过了。   久久,她才道:“知道是谁做的了?”声音隐含愤怒。   他轻笑一声,对她的担忧与愤怒感到开心,看来这一年多的相思也是很有用的,她现在对自己上心了不少。“是谁做的我跟皇阿玛心中有数,你不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可是我们的饭票呢。”   他闻言一鲠,饭票?!他只是饭票?!!还是一大群的?!!郁闷得无以言表的某人手臂一阵用力,勒死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笑了起来,与他闹到一处。   晚膳的时候,云珠巧妙安排,一顿素斋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弘历差点吃撑了,有家的感觉果然好啊,别说在西北了,就这一路赶回京的途中也没顾得上吃东西,何况在听到皇后薨逝的消息他就得开始守孝了。   守孝也有守孝的穿着打扮,整日钻营于如何引夫君注目的女人的能量是惊人的,那妆上得,全部是眉宇轻颦,眼眸含愁,那衣裳首饰,全往素雅里走……不过,只有高露微使得最为成功就是了。富察.芙灵阿胜在有永璜,弘历唯一的儿子,两三岁的孩子正是可爱逗人的时候,一顿“食不言”的晚膳过后,他也逗着他玩了一会儿,免得儿子真不认得他这个阿玛传出去丢人。   要是云珠早些有了自己的骨肉该有多好!他瞄了眼云珠的腹部,心想,那才是传承自己一切的嫡出血脉呢。想到弘昼的福晋在皇后薨逝一个月后被查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的事,他就嫉妒不已,尽管自己比弘昼早婚,可这子嗣的事却被他抢了先。   实在让人扼腕!   95、坐看云起时(下)   扼腕的人不只是弘历,还有雍正。   一想到聪颖可爱的孙子至少得三年后才从云珠肚子里出来,他就说不出的郁气,这皇后走的也太巧了,早两年或晚两年这该多好!不过吴扎库氏的怀孕总算给了他点安慰,自己这都过了天命之年了底下孙子孙女竟只一个永璜,说出去丢份!   想到这个,他有一肚子无奈。这事也怪不到儿子身上,自己的嫡子、长子还有早年妻妾怀上的都没保住,到惊觉及有了弘历弘昼他们时,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   弘历这边晚点就晚点吧,谁让他跟云珠大婚以来聚少离多呢。自己这两年身体渐渐轻健不少,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弘历也是个底子好的,又比自己注意保养,肯定也跟他玛法一样是个长寿的,他只担心一眨眼云珠的青春就过去了,女人得趁着花色正好时多生几个才有保障,总不好让她跟……他眉头一皱,云珠福气深厚应该不会一样的。   这一联想、比较,才发觉,原来大清历任皇后都不怎么有“福气”。   一定不会一样的!   变着法子做美味的素菜给弘历调理身体的同时云珠都不忘将营养丰富的膳谱送到苏培盛手上,让他多多注意自己别忘了吃……这么孝顺的媳妇,雍正的心早偏到天边去了。   至于皇四子、皇五子独宠福晋的传闻?哼,不独宠福晋难道独宠妾侍?!对于儿子的私生活皇帝也不是不过问的(私下),他的两个儿子固然宠敬嫡福晋,可那些格格的屋子也不是没进,他们做的还是很好的。   会有这样的流言,不过想着借他或钮祜禄氏、耿氏的手敲打对付两位皇子福晋罢了。   这种狗胆包天的奴才更不能宠了,不然还不知怎么掀风鼓浪呢。   以上这些小烦忧只是偶尔飘过,兵部、户部、吏部核实后递呈上来的有关西北将士功过名单,他要斟酌着封赏,所以乾清宫的传旨太监们也是整日的脚不着地往来于京中各大勋贵府第。   得空了,还要召来弘历仔细询问他在西北所经诸事、所见所闻,防止下边官员勾连冒功,夜深无人时更要听暗中跟在弘历左右的暗卫的报告……确认他这个儿子西北一行的表现。   相比皇帝,云珠显然闲了不少。   不知皇帝是故意亦或是遗忘,自皇后薨逝,她不仅宫务没再碰,连一些国丧典礼都没再出头。一切由礼部、,内务府办理,有王公福晋、内命妇行祭礼地则由熹妃主持。   先有京城历史罕见大地动灾难,后有西北大军得胜班师回朝,皇后的丧礼庄重肃穆一切按会典行祭奠礼,她只每日与吴扎库氏作伴默默尽自己的本份,恰如其分。不少以往对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有心讥讽几句,见她如此,也将舌尖上的话吞了回去。   皇后乌喇那拉氏虽然无子但地位却是尊贵而不可动摇的,她是当今的元后或者是有生之年唯一亲自册封的皇后,若在她的灵奠上失礼,指不定什么下场呢。再者,这四福晋肃穆起来那气质高贵优雅中竟透出几分威凛让人不敢心存冒犯……也是啊,人家不论受不受宠,那地位明摆着呢,那也是将来的元后,这时得罪了,于自己可没半点好处。   云珠只能暗叹,果然是皇家威仪,小说里描写的什么“嫔妃哭得晕过去以邀圣宠”或者“借机给皇帝一个纤楚娇弱的媚眼”之类的事实在是机率太渺茫,不可能出现。这种事,不止嫔妃、来行祭奠礼的福晋命妇、太监奴才在,礼部的典仪官也在,被人瞧见,名声全毁了,纵然受一时宠,过后被清算却会很惨,说不定惹得皇帝厌恶复宠无望。   唯一让云珠觉得有些不悦的是苏宝柔的进宫,熹妃也太急了,雍正一应允她立即就将人接进宫塞进乾西二所,也不等弘历回来。   苏宝柔地位低,家门不显,进宫只带了一个宫女湘云。另有嬷嬷万氏,是熹妃拨给她的。   虽然这“货物”是退不回去了,可一日未行大礼云珠便不会将她正经视为弘历的格格,在正院大厅见了她们后只将她们安排到第三进院的左厢院居住,与其他的格格妾侍隔开来。   苏氏的进宫她早有准备,令她意外的是那位叫湘云的小丫头,长得确实有几分像锦绣,可比起锦绣绵柔敦厚的气质她更显得伶俐可人。豆蔻年华,一路低眉顺眼,不过她再怎么低调也逃不过云珠那敏锐的感应,一个丫环而已,她本也不会太过注意,勾起她好奇的是她居然有不错的身手,下盘功夫极扎实,气息也沉稳……   这个世界是有武功存在的,府里的哥哥手手好,一个跳跃两、三米不成问题,可是像电视里那样高来高去的轻功她却还未见过,也不知有是没有。一个十几位、出身低的小丫头,居然身负武功,真的只是甘心为奴?!   郭嬷嬷亲自带她们去院落里安置后,云珠端着灵枢沏上来的茶,慢悠悠地对她道:“找个不打眼的身手好的盯紧了那个湘云。”   “是。”灵枢有些诧异。   “很惊讶?”云珠笑吟吟地,“咱们这乾西二所可进了高人了。那丫头,身手不错!”   灵枢立即肃然以对,她也知道这个小丫头与锦绣有些关系,却还不大放在眼里,这时听说身手不错,那她的来历就很有问题了。   晚上,云珠又拿了两本早就编造好的薄册子给了叔貂,让她找机会“送”到孙太医和苏太医手上。他们两个,一个是御医正,一个是太医院妇科高手,品性又受皇帝信任,给他们补充点知识以备后事是很必要的。   皇后薨逝,需要皇子、皇子福晋、公主等表现的时间一过,西北大军就来了,云珠早吩咐了郭嬷嬷尚嬷嬷等人好好清整乾西二所好迎接男主人的归来,厨房那里图嬷嬷也备了不少吃的,只是大鱼大肉和酒却要忌着了。   尽管雍正很为自己在位期间平定准噶尔感到得意,认为这样的胜仗值得举国庆贺,可一来皇后丧期未过,京城地动灾区重建也未完成,所以大军班师回朝的迎接仪式虽然隆重,却没有予人酒肉横飞的松懈奢靡之感,将士的精神也更显得清矍。   听说,这次不止是京城百姓,连八旗大军也深刻领略了皇帝超高的演讲水平,他以茶代酒敬天敬地敬得胜归来的将士,感谢埋骨边疆的英灵,表扬了他们崇高的为国尽忠为国牺牲的精神,然后又讲大清百姓、京中百姓如何在灾难中支持他们,也进行了一番联系、感慨,总之把准噶尔形象往罪恶里说,把大清往正义里描述,将在场的将士及夹道欢迎的百姓说得一副感天动地、热泪盈眶的模样。   给予回朝的将士及奔赴战场的郡王阿哥们的第一道圣旨并不是对某某某的赏赐或册封,而是宣布在京西香山附近敕建“大清英烈祠”。   只要是为国捐躯的士兵不论出身都可受封“烈士”称号,忠魂可入英烈祠中烈士陵受百姓香火供奉、祭拜。其家属可领五十两的安家费,另每年也可领五两的抚恤金;   为国牺牲的将领可受封“忠烈”,忠魂入英烈祠中的武英阁享受香火供奉、祭拜;其妻其子可受荫诰命、爵位或财帛赏赐;   一生尽忠尽职的文臣,死后得皇帝认可赐予哀荣,其英魂可入文忠阁,享受香火供奉,祭拜;福荫后世子孙——对后代走科举仕途是很有好处的。   战功彪炳,出将入相、忠于王事的文臣武将则生前死后其画像可入紫光阁,其荣耀可媲美汉朝的云台廿八将、唐朝的凌烟阁。   在场的百姓将士勋贵无不为这道圣旨而目瞪口呆,紧接着,士兵们的“万岁”声便响彻云霄,他们是真正地感动了,升官发财什么的有命才可享,一旦战死沙场,身后的家人、香火的供奉是他们最为但心的,可有了这“烈士”称号他们还担心什么呢?也不怕有人会克扣抚恤金了,名字在烈士陵那刻着呢。   至于将领和官员则是热血沸腾,一旦名字能进武英阁(文忠阁)或紫光阁,那岂不是可名传青史?!   这一招既杜绝了贪腐又给所有的领士官员树立了榜样,给了他们奋斗的目标,实在是绝妙之极,弘历只一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妙用。想到自己一路受到的各种“杀身之祸”他直觉地将目光投向随扈在皇帝身后郡王堆里的弘皙,恰好目睹了他变幻不定的脸色,心头冷哼,定是在暗恨皇父收笼人心吧。   这些,都是弘历跟她说遍了他在西北的种种之后的话题了,反正守孝呢,休闲时间大大增多,连心爱的妻子也不能纵情求欢,虽然两人是“共犯”可也不能太明显了……只好将多出来的时间用来言语交流,见云珠含笑倾听,他便说得更起劲了,偶尔她插几句,竟也颇有见地,没有谬误,更觉得她与自己心灵相近,思想比翼。   那种投契满足的欢喜,每天塞得他心里满满地,这种纯粹心灵上的愉悦,比之灵肉交融又是一番不同,他初次体会到了这种美好,竟将那身体的需求也忽略了去。   相比之下,在接到皇父晋封他为郡王、晋封生母为贵妃,他心情格外平静。这是他努力来的,做为皇子,他该做到的,仿佛只是踏上了一台阶梯般,踏实、自然。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若从西北一回来便有机会夜夜抱着云珠共度**的话,这一年多的刻骨相思也总有磨减的时候,可这么忍几日才与云珠偷偷寻了机会恩爱一回,忍几日再恩爱一回地,却生生地将那种怎么也“吃不够”想着下回再来的渴盼感深植在了心里,更加巩固了云珠在他心中、感情上的地位,一步步使自己深陷。   弘历比起雍正实在是个很懂得讨人欢心的,这次回京也带了不少蒙古西藏特产,如牦牛肉干、红景天、人参果、野生蘑菇、冬虫夏草、雪莲花及藏刀、藏毯、唐卡、玉石珠宝等。   云珠分了分,自己的空间里没有红景天、人参果、雪莲便先留了一点种到空间里去(也不知种不种得活),挑了块图案色彩最喜欢的藏毯放到空间里铺上;给雍正送了对藏刀和冬虫夏草,给熹贵妃送了两套精雕细刻的金银器,一套是包括了镯子、项链、发饰的首饰,一套是酒杯、碗碟;给裕妃送了套金银器首饰,给齐妃也送了套首饰,两位公主及五福晋处也同样是首饰,福惠则是一柄刀鞘上缕刻了狮子图案并镶了玛瑙宝石的拉孜藏刀。   弘昼就省了,他也是到过西北的人,没跟他讨礼物算好的了。   她也留了一些准备有机会带给家里人。   96、春风不相识(上)   灾区重建的完成,新年全国各地官员的进京述职,关注吏部对官员的调动,因西北大胜而来朝的外藩王、朝鲜等各国使臣的接见,还有新年的各种祭拜……使得这次封赏分批下来直到了雍正八年新春过后才结束。   从弘历和暗卫哪里具体了解岳钟琪品性、任事、才干之后雍正放下了对他的猜忌的同时心中暗凛,若弘历没有走这一趟他会怎么对待岳钟琪他是心知肚明的,错待忠臣也罢了,由此引发或者买下的种种不利满清统治因素才是他恼怒担忧的,他将此事仔细与弘历分析,末了语重心长道:“当初曾静一事,在朝中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对岳钟琪上奏弹劾的不知有多少人,若非与准葛儿之战迫在眉睫,朕当时就能寻了个错处将他押解上京……处置了。你看,为君,不可不慎,能臣不能不用,却提防臣子功高贪权谋逆,庸碌之臣不能用,怕他贪利无能上不能施政令下不能安百姓,朝纲败坏在这先入手中。人人皆有私心,为权、为名、为利,差一点,这样的忠臣能吏就要坏在这些人手里……你要深明其中利害。”   “是。”当初朝臣是怎么攻讦岳钟琪,汉臣又是怎样明哲保身,当初他的想法也与皇父相同,心中立时生出将岳钟琪手中兵权夺下的想法……可这些,与他到了峡川所见所闻,到了岳钟琪身边,亲身了解了他的行事作风后,成了巨大的讽刺。此刻总结反省固然有,克心中对满八旗嫉贤妒能的失望,对八旗子弟日渐腐败失去锐意进取的忧心,也不由得斥满他的胸臆。   难怪皇父一心改革,决议解除八旗这个越来越重的包袱,安逸的日子再过个几十年,他们还能上马射箭吗?!   岳钟琪战功赫赫,爵位 、官职已不能再高,所以,他成了雍正朝第一位画像进入紫光阁的将领。   还镇守再西北的岳钟琪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虎目含泪,叩头谢恩不已。精忠报国,这四个字或许在岳母刻道岳飞身上的同时也刻进了岳家子孙万代的灵魂里,他为的不是满汉哪家的王朝,为的是这天下百姓,为的是被他视为家人亲人的陕甘百姓。   画像进入紫光阁,这是皇上肯定了他的付出u,信任他的忠心,这才是他感动的。其他的功与过自有后人评说,他倒是不太在意。   雍正借着西北大捷提了一些随军宗室的爵位品级,例如,跟着西路大军岳钟琪帐下的弘历因功晋封宝郡王那个,傅恒、乌赫那拉·德禄受封二等侍卫;弘暄受封多罗贝勒;弘昌。弘晫晋具封为贝子;随北路大军的(怡亲王子)、弘景(诚亲王子)、弘昂(恒亲王子)、弘明(允禵子),因在靖边大将军傅尔丹指挥失误时表现出色,力挽狂澜,弘皎受封多罗郡王,弘景、弘昂、弘明具受封多罗贝勒;允俄和允禵因儿子在战场忠勇的表现,分别受封为辅国公。另允禩、允禟、延信、苏努等人的子孙在雍正五年“神瑞”出现时沐皇恩被重收入玉蝶,今有上战场且表现的还过得去,如弘鼎(允禟子)、弘旺(允禩子)也都受封了二等镇国将军,算是有了爵位,在宗室里不再是尴尬的存在。   只有一人受人侧目,让人欣羡,也让人私底下暗赞皇帝对先帝废太子一脉的厚恩,那边是理郡王弘皙这次也晋封了理亲王。   什么人都能说雍正不好,唯独允礽一脉不可以。他再以“苛待宗室”之类的话去笼络宗亲支持他爱新觉罗嫡脉重获帝位也站不住脚,只会让人觉得他恩将仇报、反恩为仇,这样的人登上帝位还会对支持他的人手软?只怕会除之而后快,狡兔死走狗烹吧?   弘皙不是蠢的,不然当年他父亲被废他却还能在康熙面前为诸孙第一人,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呢。如果是其他时间晋升爵位,多了俸禄多了趋炎附势者的追随他高兴还来不及,这次却只有愤恨,觉得雍正父子果然不是真心照顾自己而是明捧暗害!   是的,明捧暗害。自他阿妈从大清台子被废到后来囚于咸安宫,自己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之日起,他就时时刻刻在担心,担心自己的将来也会成为砧上肉任人宰割……只有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只有换成他来主宰别人的命运他才能彻底安心。   不少心眼通透的未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也抹不去那妒忌之意,毕竟只要你安分守己,皇帝还能无端端去害你?这爵位还是照拂着你子孙后代的。   则与富察家,在这一轮的兴替里也有了不少的收获。   雍正从不亏待有功之臣,马齐、李荣保在京城地动灾难时支持他与他并肩而战的行动得到了回报——再加上英烈祠的创建、富察家子弟再战场上的英勇表现,马齐的一等伯得到了突破,获封三等景达侯,李荣保更从一等男爵晋升为一等诚正子爵兼一云骑尉,连跨两级;马武子保住了袭的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也提了一级成为二等。   复查家族青壮一辈的职位也或多或少有了升迁。只说李荣保这一房,长子傅广成三年一任政绩优秀从太仆寺少卿擢升为从三品太仆寺卿;二儿子傅清在西北所立战功不小,提受为从二品副将随大军留兵镇抚西藏,九儿子傅恒成了二品御前侍卫,其他儿子虽不如这几个混的有声有色却也颇得上峰看重。   ……   若不是有皇后薨逝这件事,雍正八年的新春真得喜翻半个京城,边疆平定,不仅让皇上喜上眉梢,让百官松了口气,对老百姓来讲,也是一件喜事,仗不一直打这税赋应该就不会再加……只要老天爷保佑,风调雨顺的,这日子岂不是越过越好?!   雍正八年,熹贵妃钮钴禄氏坐稳了她后宫第一人的位置,却也不是一枝独绽。裕妃耿氏有个贝勒爵的五阿哥支撑者,皇帝也不时到她的景阳宫用膳说话,荣宠不减;齐妃李氏更是大跌眼镜夺得了皇五女芷馨的抚养权,重现回到众人视线里。   毕竟照顾过芷馨近一年的时间,云珠开始还是有些不愿意的,从齐妃李氏所出的子女最后的结果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教养孩子的,后来知道不过是记到她名下,芷馨由奶嬷嬷秋氏及贴身宫女照顾住到咸福宫与两位未出阁的公主作伴后她放心了。   雍正这么安排除了想给皇五女一个比较好的出身,更是想让李氏出来分熹贵妃、裕妃的权吧。又或者,他是想起了远赴海外两年未归的弘时了?   二月二十二这天,云珠再御花园用花果青草做了花茶、蜜饯、点心,邀了宫中小一辈的小聚,聊庆自己的十八岁(虚岁)生辰。   说到今年的选秀,吴扎库·海阔珍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额,虽说守孝,可弘昼身边除了她只两个侍妾,这次定是会指进人来的,只不知是侧福晋还是格格。大婚以来弘昼对她极好,可正是如此,她更不想这幸福被动摇。希望肚子里的是个阿哥,这样,她的地位就稳当了。   和慧与她相处的不错,两位公主今年也到了指婚的年龄,端柔也罢了性格独立些,和慧这两年受了云珠的影响开朗了些,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克天性中的柔弱还是令她有些忧虑,见她不开心便拉着她散步去,“四嫂可说了,心情不痛快的时候散步看风景最好了。”   海阔珍无奈的陪她去了。   不远处的草地上福慧正在逗着胖乎乎的芷馨玩儿。   “四嫂,你妹妹也是这届的秀女吧?”端柔捧着云珠沏的花茶,喝了一口,只觉得淡淡的花香香盈满口腔,过后舌底生津,滋味极妙。   “是啊,怎么?”慧珠这两年的规矩学得越发好了,人也稳重了不少,前两天瓜尔佳氏和大嫂舒穆禄氏进宫看她时,她问了家里人有什么想法,没想到瓜尔佳氏摇了摇头,跟她说好象有人求到了皇帝跟前请指婚了。   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不外乎怡亲王庄亲王履亲王几人。云珠听端柔这么问登时明了这中间人是谁了,似笑非笑地秋了她一眼:“到底是哪个看上了我妹妹?”   端柔本来就有心告诉她,轻笑了一声,回道;“是太祖(皇太极)第十子韬塞得长孙萨喇善。”   云珠知道自己会嫁入皇家后就将爱新觉罗家的宗谱背的纯熟,每年皆有更新,这时听端柔一说脑筋不须转就想起萨喇善其人,微皱了下眉:“他?跟皇阿玛可是平辈。”   三十二岁,就已做到正二品副都统,虽说占了总是身份的便宜但宗室成员何其多,可见是个有点能力的,嫡妻早逝,家中有庶女两个。   “咱们满人向来联络有亲,这辈份哪论的清楚。”端柔直言道,“听我额娘讲萨喇善还不错,他先前的妻子不能生养,他也很敬重,去了三年才想着再娶。四嫂的妹子是庶出的吧,虽说养在嫡母身边可身份毕竟差了点,不然指做亲王福晋也使得。”   云珠也明白她的意思,八旗勋贵挑嫡妻首重出身即门第及是否嫡出,慧珠前者有了,后者又差了一半,不想被指为侧室的话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萨喇善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嫡出子女。   “也是。”   总归不是由她控制,云珠本对慧珠没多深厚的感情,会问一声也只是看在父母兄弟的份上。只希望这萨喇善人品真的还过得去,不是为了权势利益才来求这门亲的吧。   转眼到了春光明媚的四月,三年一届的选秀又开始了,这一次的选秀由三妃共同主持。   云珠这几个月来,除了偶尔回娘家看看,便猫在乾西二所,写字、画画、刺绣、烹饪……或与五福晋及两位公主到校场骑马射箭,大家都要守孝,日子一块儿打法比较容易过。   她这种悠然自在的生活,毫不恋权的姿态,雍正弘历欣赏,熹贵妃讶异,不过她也乐得如此,跟别人争也就罢了,太早跟媳妇产生矛盾落在皇帝和弘历眼里不是什么好事----她还不知道,雍正弘历已经对她颇有意见了。   弘历再的时候,云珠更是将两人的相处经营的朴实温馨的生活有之、诗情画意有之、活泼激情的更有了。弘历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厚,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挖之不绝的宝藏,令他惊喜,让他爱不释手,使他回味无穷。   憋闷不已的高露微等人是理解不了他的幸福的。   虽说守孝,可谁还去管夫妻之间同不同房的问题?弘历一去西北一年多,回来又得守三年的孝,谁信他忍得住?反正高露微等人是不信的。可她们偏偏又不能问他,为何不让她们侍寝?   大半年了,他除了偶尔宿在正院后宅,平时都是住在书房的,如果他与福晋有鱼水之欢,那福晋也太厉害了,能盯住他这么久,这个事实高露微等人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还有一个可能,会不会是爷的那方面有问题?这个疑问同样不好提出来,只好打听他在书房的时候托人送补品过去……   所以吃惯了“精品”,暂时对“粗粮”没什么兴趣,想要维持孝子形象的弘历在经过了不少次的偶遇,收到不少汤品点心之后对突然一窝蜂出现的壮阳汤黑了脸。   弘昼不小心撞到一次,笑得差点肠子打结。   这种事情越辩越黑,弘历只好学起雍正的黑脸对他的调侃不理睬,心中对高氏柯里叶特氏几人恼怒不已。只有苏氏空有格格的名分却还未洞房,言行矜持了很多,倒是让他顺眼了不少。   97、春风不相识(下)   不想理睬这个有些不着调的弟弟,却不得不跟他一起往京城理藩院钻,为啥?因为今年皇帝最重要的任务不是给儿子找媳妇了,而是给已到了碧玉年华的两个女儿找女婿。   因为去年西北打了胜仗,彻底铲平了准噶尔这颗毒瘤,雍正这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斩草除根的皇帝,狠狠把蒙古新疆那一堆子藩王、土司及周邦给震慑得不轻,这不,新年进京来朝的藩王使臣待在理藩院比起往年是热闹了几倍不止,青年才俊特多,个个将眼光瞄准了两位公主。   雍正这个人别的不说,对儿女却是极关心的,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他要找女婿自是不好自己出面,他也没那个空,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两个儿子,圈了几个名让他们考察去。当然,也跟怡亲王庄亲王打招呼了,毕竟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弘历从来跟他的兄弟姐妹不亲。自娶了云珠,见她与两位公主处得好,又因雍正的缘故照拂福惠、芷馨,他才爱屋及乌慢慢有了兄长的感觉,不再只是面上情份。就是弘昼,很多人都是皇四子皇五子地将他们两个连在一起讲,其实他们的感情也不是多厚,小时他养在嫡母身前,六岁开始上书房读书,两人的交流才多了起来,可不过两年他又被接进宫……他自小聪明早早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比起弘昼又多了几分自制,用功的时间更多了些,这样的经历与心性导致了他对亲人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当然,皇家也很少有温情的,但可能是他的感情太过淡漠,又或者是他天性自私,放在心上的便深爱,不放在心上的便只是面上情,他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样,他才能更好地算计一切不是吗。   遇到云珠后才明白将一个人放在心底重重珍裹起来的感受,有酸有甜有涩,可是很温暖。与富察家成了亲家,他也才开始体会到皇父对他期望之下的那种如山似海的父爱。   这样的好超出他的预料,但他是欣喜的,也开始懂得珍惜这样的感情。可能正是自小看得明白才更觉得珍贵吧。   为了他放在心上的人,他可以爱屋及乌,慢慢对他们所在乎的释放出一点真心。感觉还不错!遇到几位亲王,他也感受得到他们看他的目光也渐渐有了欣赏,带了真心地照顾、教导。   当然了,对他妻子还钦慕之心的,他有一种珍宝被他人觊觎的不悦,碰到怡亲王允祥,便亲热地上前行礼打招呼:“十三叔、十六叔。”   “四阿哥、五阿哥。”两位亲王没半点不好意思,新年后的这两个多月来这戏目已演了很多遍了。   大家心照不宣,两个皇子是奉了皇父之命与这些藩王、世子建立某种交情、默契,顺便对几位妹婿人选了解深些,毕竟有些东西资料上是看不出来的。两个亲王则是为了给养在身边几年便被抢走的女儿尽一份心,也是来查看女婿的。   女儿被抱进宫抚养,以现代人的想法可能会觉得女儿被抢走,心中难免有些哀怨愤恨什么的,可从一个标准受了封建皇家教育的清朝人的角度看他们还真没有,这是一种荣幸,宗室女十有八九是要指婚蒙古的,虽说少了培养父女亲情的见面机会,可有了公主品级,嫁去蒙古就可以带更多的奴才更多的嫁妆,还可以建公主府——没有熟悉的环境咱可以建一个,没有夫婿的宠爱咱可拒其以门外,身份的高贵更没人敢冒犯。   一个合格的八旗闺秀更别说是公主了,她们所受的教育没有爱情这两个字,怎样活得有尊严、体面,诞下子嗣,为家族为国家巩固利益才是她们该做的。   这段时间,雍正没少在怡亲王面前说他虎父无犬子弘(日交)(这是一个字,只是我打不出来)在西北表现怎么果敢出色,怡亲王听了十分高兴,知道他是真心欢喜自己有个得意儿子的,便道:“四阿哥在西北的表现可是连岳钟琪都上表称赞的……他这才是青出于蓝呢。”先帝亲征噶尔丹时四哥也是领过一旗的兵的。   弘历的旁边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嫉妒。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或许是因为皇父初登基时身边真正支持他的兄弟只有十三叔一人,即位便封十三叔为和硕怡亲王,总理朝政,又出任议政大臣,处理重大政务,后又命其管理三库事宜,可谓位高权重。而十三叔也确实没有辜负皇父的信赖,他以“国家休养生息,民康物阜”为务,针对前朝财政积弊,清理天下赋税,稽核出纳,量入为出,致府库充盈,国用日裕。   大清能一举拿下准噶尔灭了噶尔丹策零,可以说有他大半的功劳。他的才干不输他的皇父。   这两年,皇父帝位越来越稳,与宗亲及诸位叔伯的关系也愈来愈融洽,他便以“身体病弱难支”为由辞了不少职务,只担了议政大臣的……他是钦佩的,这样的权势说放就放,他也是羡慕的,这样的兄弟情义,忠心耿耿,在皇家太难得了。   他私下里承认,十三皇叔是勉强可以与皇父比肩的人物——这两年来雍正在他心中的形象已上升到比康熙还高大的程度了,而他爱新觉罗.弘历是皇父默认的半公开的冀望可以托以大统的皇子,他每每想起心中不无骄傲,可现在,弘(日交)成了十三皇叔得意的儿子,这是不是在说弘(日交)并不逊色于自己?!   再想到他对云珠的那点少年之思,心中更觉得闷闷的。   好吧,你是大清的栋梁之才,以后大清也少不得宗亲的支持,爷是未来大清之主,不与你计较,可是你得给爷娶福晋了,哪有封了郡王身边却没个福晋照顾的?!打着这样的心思,与两位亲王寒暄了几句后,笑眯眯地对怡亲王道:“十三叔,和惠的事都定得差不多了,弘(日交)呢,可看好福晋人选了?”   这小子!怡亲王眯了眯眼,笑着道:“你十三婶看着呢,这会儿估计也跟你额娘提了吧……四阿哥,我听说贵妃娘娘也想给你挑个侧福晋啊?”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弘(日交)这次承了富察家的大情立了战功封了郡王,面上虽然风光,自己也得意于后继有人,可谁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吃的苦头呢?这一趟回来,那高壮黑炭的程度也跟眼前的弘历不相上下了,可原先的弘(日交)却是比弘历还要瘦弱,年龄还要小的。   怡亲王允祥护崽的程度跟他皇帝四哥是不相上下的。   这次选秀,怡亲王福晋早早就相中了中书卓林泰之女西林觉罗氏,今年十四岁,只比弘(日交)少三岁,小姑娘听说长相秀美,性情温婉大方,看着有些云珠的风格,想着儿子定是喜欢的,没想到才一透口风,就给儿子二话不说地给推了,说什么还不想成亲,年纪还小……   骗鬼吧。   兆佳氏头痛得直向怡亲王抱怨,怎么生出个这么死倔的?西北一个来回,不仅外表大换了个模样,连性子都沉冷得像他皇帝四伯了!   “胡扯!哪个宗亲的婚姻不是选秀指的,除非他不姓爱新觉罗!别说郡王了就算他打下的是亲王是头衔,他也是我儿子,这娶不娶亲就由不得他做主。”怡亲王吹胡子瞪眼,可生气归生气,还是觉得儿子大婚之后也会慢慢改变的,哪个人不是这么来的,这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妻子是娶来管家理事的贤惠就行,其他的,他以后喜欢哪个纳了就是。   本来就有些不悦,面对弘历的挑衅就更怒了,这云珠都成了你福晋了你还管着别人生怕人惦记啊,岂有此理……这两年多了,别说四哥了,云珠这孩子的好就他也看着眼红啊,可恨当初晚了四哥一步。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啊?庄亲王和弘昼兴味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弘历的脸色“唰”地一下变黑了,心中十分同情,这还是孝期呢就赶着给儿子相看侧福晋?是赶着给儿子在朝堂增加势力还是怎地?   “四哥,那尔布的那个女儿是不是还小了点?”弘昼火上浇油地问。他可不是同情那个妮莽衣,他是替四嫂不平哦,大婚两年,跟四哥聚少离多,可她该尽的孝悌和皇子福晋的职责却是做得无可挑剔,去年京城地动还舍命救熹额娘却换来这种结果,她嫡子还没生呢!   这么想着,他也想到了已经快要生产的福晋海阔珍,心知她这几个月来的郁郁不乐也是为了选秀,有心要宽慰她,却发现说再多其实也改变不了现状。身为皇子,多少人觉得他们金尊玉贵就该万事无忧,其实他们比普通人更身不由己。   虽说是守孝,格格却是能指的,又不用举行婚礼,算不上不孝。侧福晋,也是可以等孝期过后再行礼……   唉。   “主子,主子——”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正觉得耳熟的弘昼定眼一看,这不是福晋跟前听用的小姚子吗?!聪明的脑袋立即就想到妻子身上,几步抢上前抓住他:“是不是福晋要生了?”   一猜一个准,小姚子崇拜得两眼放光,“是……是!”依然气息未平。   弘昼撒腿往宫里跑去,连马都忘了骑。   “哎,爷——小姚子连忙跟了上去,他话还没说完呢。   弘历羡慕不已。   98、选择(上)   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五福晋吴扎库氏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永瑛。   这个孩子身子有些弱,可能是最后这几个月吴扎库氏思虑过多,孩子有些受影响。弘昼跟吴扎库氏却不大在意,婴儿不都是这样的么,小心些就是。一个高兴自己有了嫡子,一个终于舒了口气,有了儿子,再指人进来也不怕了。还有一年多的孝期,自己正好养养身子,等孝期结束争取再生个儿子,就更稳妥了。   四月二十日,选秀进入复选时,雍正令弘历和他的二十一叔允禧带着傅恒及十几名护卫去往山东河南勘察河道,弘昼和他的二十二叔允祜、带着十几名护卫也前往江南察勘河道漕运。   雍正是这么想的,反正留在京城也不能给他生孙子,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体察民情,巡察地方吏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关在笼子里养的是金丝雀永远成不了雄鹰,雍正是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也不想弘历将来成为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差事办得多了在户部待得久了才更清楚表面繁荣的大清底下是怎么一副模样的吗。   接到消息,乾西二所跟乾东三所的反应各不相同。   五福晋吴扎库氏一方面为弘昼不能留下来参与儿子的满月而觉得失落,一方面觉得现在是选秀时期他去办差也好,省得将注意力放在秀女那儿了……纠结万分中。弘昼对即将指进东三所的秀女一点想法也没有,担心坐月子的海阔珍胡思乱想,安慰了一番还不放心地跑了一趟乾西二所希望四嫂有空能过去陪她说说话。   云珠应了,她也没什么事。今年她想多做一些果脯、果酒、花茶,可那要进入五六月庄子里的各类鲜果送进宫才会多,目前倒是没什么事。   弘历刚好在试穿着云珠给他做的长袍,正浑身美得冒泡,边照镜子边不时朝云珠偷一个吻,见弘昼期期艾艾地提了这个要求很是没好气,“你那福晋是不是脑袋不好使?整天担忧这个思虑那个的,可别累坏了你四嫂。”   怕她胡思乱想,难道云珠就会好过吗?!她还不是得笑着接受额娘一个接一个弄进来的女人?   本来要得到她的心就难了,自己既不能真的不碰其她的女人免得让皇父对云珠有意见,又不愿放纵自己,使她伤心难过冷淡自己,偏偏有个总想着攥住儿子以保荣华权势的额娘一个接一个地指女人进来。   自己又要办差,又要平衡这其中的关系,还得面对各种人打着各种理由来跟他争夺爱妻的注意力……有比他更悲催的吗?!   “……”四嫂会累坏?弘昼对他四哥的占有欲无言了,谁都看得到来这宫里就属她过得滋润好不好。   弘历可不管他想什么,兀自说道:“你觉得这长袍怎么样,这是你四嫂给我做的,嘿嘿,是不是衬得你四哥更加玉树临风了?”炫耀的目光扫过弘昼身上蓝色素缎长袍。   弘昼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这身毛青布做的袍子确实很合身,衣襟及袖口处的藏青色素锦绣淡青色几荷纹样使得这身长袍添了几分低调的贵气,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系在藏青色的腰带上的半月型荷包,料子纹样与腰带、袍襟袖口处的绣纹是一样的,看起来是一套。   “如何?”   “四嫂的品味和女红自是好的。”就是穿的人不怎么样,一贯地臭屁。看不过弘历那得意的模样,弘昼忍不住道:“要不是海阔珍怀了身子,她也会给我做袍子的,我身上这件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可也是她吩咐身边的人做的……”   云珠在旁边听这兄弟俩愈来愈歪的话题,黑线得不行,索性走开不理那两只了。去办差也好,这“孝”再“守”下去,后院那些女人每次请安幽怨的目光就得变成饥渴的目光了,到时闹出什么笑话就不好了。   玉兰树留下的生命烙印,里面包括了它自鸿蒙诞生起的种种经历,她将神识投入其中已经体悟到了最后一段,她有预感自己的修炼已到了做选择的时候,弘历的离开正好引开那些打着各种主意的人的目光,她便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   出门要准备的东西素问灵枢已经很是熟悉,除了衣物、药品、银钱,还有一大堆吃的,路上弘历拿出来共享时允禧还吃了一惊,味道出奇地好。   不外乎牛肉干、猪肉干和各种果脯,当然,第一天还有做得很精致只需蒸一蒸或烤一烤就能吃的咸香饭团,这几样东西弘历都是知道的,他跟允禧年纪相当,在上书房读书时就处得不错,便简单地跟他说起这些东西的做法。   允禧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了解,佩服了几句。   弘历虽然有些得意,可目光扫向旁边含笑不语的小舅子又有些沮丧,这些东西傅恒从小吃到大啊,云珠都嫁给自己了可每回出门依旧给傅恒备衣物药品……   送走了“祸根”,云珠的日子更清闲了。   每天一进空间,熟练地用精神力将成熟的蔬菜瓜果还有花、茶都采摘下来分类放到储物空间石里,然后就雷打不动地走到了玉兰树下入定。   凭她的修为,现在也只能粗略地感悟玉兰树留下的烙印,却已让她获益非浅,一些小术法凭着空间里充裕的灵气她施展起来毫不费劲,当然了,在空间外想要施展就只能抽取空间里的灵气,不能循环利用,这她是不干的,虽然空间里现在灵气在不断地增长着……可她还想留着拓展空间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是极限。   这天,她完成了第一次对玉兰树生命烙印的感悟,现实时间一年多,空间时间不可计。站在玉兰树前,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两颗散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玉兰果,随着神识的不断壮大,空间里的玉兰树在转嫁气运的速度更快了,上次是近一年的时间才结了一颗龙气果的,这次不到半年就结了两颗。   龙气啊。   她这一世的肉身已经被灵气滋润到极限,接下来如果专修神识,不修,那么百多年后身体的机能也会慢慢衰退,无法盛载她的神魂而自然死亡,她的神魂自会在空间和玉兰树的帮助下转嫁到另一空间,或者投胎或者夺舍重生;如果兼修,那么以后她便得顶着富察.云珠的这个身体血脉存活于世间,眼看着亲人慢慢地消亡于世间,独自走向天道……可天道的终点是什么?洪荒?它已经破碎了。仙界?它是何模样?是不是跟天庭一样有些类人间的阶层?她并没有探索的。   考虑了很久,云珠决定选择第一个,只修元神不修。反正只要神魂不灭,玉兰树和空间就不会消失,而空间里的灵气虽然增长缓慢,但它总归是增长的。活个百八十年的,多搜集些有灵气的东西,也足够自己转世投胎的消耗吧?!   她宁愿不断面对不可知的未来,也不要过那种孤寂的日子,再说,以这世上越来越稀薄的灵气,修仙要修到何年何月?还不如专修神魂呢,转世虽然耗空间灵气却不会伤损到神魂,只要不断地修炼,总有一天也能达到不破不灭的级别。   “呵。”她果然还是俗人一个,贪恋人世间的一切。有爱自己的父母儿女亲朋相伴,有美食、有华衣,有休闲娱乐才是她想过的生活……孤寂的神仙生活还是算了吧。   去乾东三所看了吴扎库氏两次,发现裕妃虽然协理着选秀事宜却也很关心这个还在坐月子的媳妇及生新儿永瑛,云珠便放心了。   每次去承乾宫请安她也不用多待了,熹贵妃忙着宫务忙着主持选秀忙着准备和惠、端柔两位公主的嫁妆,雍正没发话她也不叫云珠帮手,云珠表面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暗底下却加强巩固了富察家在宫中的势力,她熟知未来左右历史的人物,便早一步将耳目钉子布到了她们身边,看着自己的手下慢慢接近目标成为她们的臂助,对未来的生活更放心了。   其实,做为嫡福晋管家理事虽然累些,可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很少能真正地落到她身上,毕竟妻与妾的地位和权利在这古代差距实在很大,一方是主母一方却只比奴才高一些。收买这种事,在地位权利的绝对保证下,很少大家宅子里的奴才会动心,贪一时便宜的人必竟是少数。如果控制他们的亲人相威胁,动静不小,所花费的工夫也大,还不能保证那人会不会屈从。   不过争宠就不一样了,凭的是各人本身的魅力,和男人的心。手段高的,自能凭着男人对自己的宠信,结合本身的势力布局达到目的……而结果成不成功,一半看运气,一半看对手蠢不蠢了。   云珠既不想手中权利被人夺走既而威胁到自身安危,又不想操劳过度失了生活的乐趣,便早早培养了心腹臂膀,如今又有着庞大的精神力偶尔监控一番,日子自是过得分外滋润,放在外人眼里,是觉得她既镇得住人,管得好家,又不贪权恋势,自是十分喜欢的。   连熹贵妃钮祜禄氏尽管紧攥着权不放,也是承认这一点的,这个媳很识相!这么一来,对云珠的防备之心又消减了些。   99、选择(下)   从承乾宫出来后,云珠带着灵枢素问来到咸福宫,先去探望了和惠端柔两人。她们俩指婚的对象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和惠指给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多尔济塞布腾,为喀尔喀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之子;端柔指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齐默多尔济,是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两人都是雍正指封的世子。   按历史,雍正十一年丹津多尔济以在大清与准噶尔的战役中冒功误军等罪使得儿子被连坐削爵,雍正十三年就英年早逝,现在准噶尔已平,想来多尔济塞布腾也不会早逝,而和惠的性格更是坚强了许多,也在自己的指点下为将来的生活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应该也不会那么早死吧。   端柔就不必担心了,从历史上有限的资料里也能看出她婚后生活得还可以,只是也活不长,才四十一岁就去世。   还有两年的时间,才能大婚呢,想要什么尽可慢慢准备。   咸福宫为两进院,前院有正殿及东西配殿,后院也有正殿及东西配殿,与东西六宫其他宫殿的房间配置并无不同。和惠端柔两人住咸福宫前院东西配殿,正殿成了两人共同接待用的大厅,正殿左右次间、梢间也分别布置成两人的书房,偏厅,平日里玩耍、写字、做女红等都是在这里,小公主芷馨搬过来后却住到了后院正殿里,也很是方便。   云珠到的时候怡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都在,指婚的人选一定,感觉女儿就快不是自己的了,雍正对两位亲王福晋频频递牌子进宫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两位福晋因女儿早早就离了身边,能表现自己一腔母爱的只有在内务府按公主规格准备的嫁妆上头,再以亲王府的名义添妆。   “四嫂,你来啦。”和惠脸红红地站了起来,跟端柔一起给她行了个礼。两位福晋也含笑站了起来,“见过四福晋。”   “见过十三婶十六婶。”云珠还了礼,抿着嘴瞅了和惠一眼,坐了下来道故意问:“在说什么?”   和惠脸更红了,“四嫂!”羞恼的模样很是可爱。   端柔性子虽然爽利些,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听说两位公主指婚的对象已经定了,奴才便请了十三嫂一道过来跟她们讲讲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庄亲王福晋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是,已逝的孝敬皇后对三位(还有一位雍正四年就嫁到了科尔沁的淑慎公主,是先帝废太子允礽的女儿)养在宫中公主感情一般,除了公主该有的份例、教养嬷嬷和伺候的奴才,其他的再没上心。   云珠进宫与两位公主接触没多久就发现了,她们除了皇家公主该有的礼仪,其他最多便是学些女红才艺,连骑射都只是会而已,连一个八旗贵女最起码的管家、交际往来都没有教导,不说言传身教了,你请人讲讲也是可以的呀,可她都没有。   这样的公主难怪嫁到蒙古会活不久。   这样的皇后,也难怪雍正对她的敬重之心越来越淡。   云珠能理解皇后的心态。唯一的儿子死了,她看雍正的哪个儿女都不顺眼,养的也是。但她必须有儿子,雍亲王府也需要有满洲血统的阿哥,所以她挑了看着老实忠厚的钮祜禄氏,将她生下来的弘历抱到跟前养着。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亲子,她所能依靠的所须讨好的只是皇帝和未来的皇帝,其他的人她何必花心思呢,就连弘历,她也是爱恨交织的……   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她在宫中只有这两位公主可以往来,云珠也不会有那么好心去引导她们。既然未来的几年她交往最多的对象是她们,她投入了时间精力,她就不想白白浪费。两位公主在蒙古活得好些,不仅对大清有利,对她的将来是有利的。   两位亲王福晋与公主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但一两次下来也发现了这种好的转变,对云珠的感激之意更不必提了。   除了熹贵妃,除了雍正的嫔妃,弘历的侍妾,这宫中的公主阿哥,室宗的亲王福晋们哪个不是对她印象良好呢?这就是无形的投资。   不过她再怎么引导两位公主的生活态度也不可能去跟她们讲解夫妻间该如何相处——她自己也是头一遭成的婚,人选还是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有没有脑残倾向还不一定,她也没有拥抱爱情的这种想法,情况跟别人不同,自己还是摸索当中呢。不过有一句话却很适合古今大多数女人,那就是“无欲则刚”,你不跟男人要求他的心他的爱情,那么某种程度上你就不会活得太差。   脑海霎时间转了很多念头,云珠也跟着听了几句,总结一下,怡亲王福晋是以“夫之忧而忧以夫之乐而乐”型,秘诀是将男人喜好、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就算是块石头,捂久了也会热;庄亲王福晋走的端庄贤良路线,她指给庄亲王允禄之前允禄已有侧福晋李氏,并与之恩爱无比,结果,她愣是从李氏手中将庄亲允慢慢给拉到了她身边,凭的就是端正爽利的心性,占据嫡妻的位置,只要不含害人之心,她什么都敢拿出来讲,什么都敢追究,这样一来,敢给她下绊子上眼药的人往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毁长城。   总之,是管家权利要抓住,男人的心也要抓住。两位公主都颇有所得,将来具体怎么做就凭她们个人的领悟和应变能力了。   “我觉得,应该请十六叔好好挑陪嫁嬷嬷才是正经。”现在掌管内务府的是庄亲王吧,很方便啊。   什么意思?两位公主和亲王福晋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和惠端柔身边的嬷嬷是有家人的吧,我听说内务府给公主挑的陪嫁嬷嬷大多是那些没有家累的管教嬷嬷。”没有家累又是在宫中专门管教宫女规矩的嬷嬷,她们没有家人奉养,争不上好的差事,与侍奉的主子没什么感情,那么对她们来讲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银子,又或者是权利了。软弱的公主最好挟制,大清的公主憋屈的婚姻生活直到道光时才给暴出来的吧?反正历史都改了,她不介意再来一个蝴蝶翅膀。“而且,十六婶,我听说公主要召额驸过夜还得嬷嬷同意是吗?”   两位公主先是俏脸涨红,接着又转白,眼中露出为难之色,若是亲近的嬷嬷也罢了,要是碰上严格些的又不熟悉,怎好开那个口?   庄亲王福晋一时没转过脑筋,迟疑道:“大清的规矩……”是为了保护公主不被额驸欺负,因此额驸要进公主府须管教嬷嬷同意才得进,但管教嬷嬷的意思不就是公主的意思吗?!   怎么听着四福晋的话好像不止这个意思?两位福晋不是蠢人,知道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好说的沟沟坎坎的,只是云珠不明说她们也不好问。这可是祖宗规矩,一般人也不会去想那里头有什么不对的。   “你们谈吧,我去看看小芷馨。”   进了后院,才踏进正殿云珠就听到“玛、阿玛”的小儿学语声,“四福晋吉祥!”见到她,小宫女们纷纷请安行礼。云珠浅笑着应了一声,留下素问跟她们寒暄,带着灵枢进了次间,一眼就看到一个四肢跟莲藕似的白胖娃娃在竹榻上爬来爬去,旁边的奶嬷嬷秋氏坐在下边的小杌子上正一句一句地教着她说话。   “丝、嫂。”小娃娃很机灵,一看到她立马直起身扑了过来,唬得秋嬷嬷赶忙接住。转头一看,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吉祥。”   “不必多礼。”云珠走过去从秋嬷嬷手中接过小胖娃,坐到榻上,见她身子清爽,小脸蛋儿圆嘟嘟地白润无比,就亲了她一下,“小芷馨,有没有想四嫂啊?”   “……嫂。”小腿有力地在她腿上蹦着蹬着,很是欢快的模样,“想”字说不出来,直接用行动表示,“啪”地一声流着口水的小嘴就贴云珠脸上了。   秋嬷嬷十分汗然。   小孩子爱模仿,这个行为模式还是从云珠那儿学来的。可能因为云珠身上有她喜欢的气息,有她在的时候小芷馨总爱往她身上扑、爬、钻,黏住不放。   云珠不在意地逗着她玩儿,边问秋嬷嬷:“她每天的羊奶可有喝完?”   “有,按四福晋吩咐的,公主很喜欢喝,水蛋也爱吃。”七个月大时小公主就开始吃四福晋吩咐的各种辅食了,刚开始她这种在内务府受过训的奶嬷嬷还不以为然,可一段时间下来小公主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还养得白白胖胖地很健康活泼。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还因此得了皇上的赏。   “很好。现在春光正好,每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抱她到花园里走走,多跟她说些花花鸟鸟的,小孩子高兴。”   “是。”   “最近还有什么人来看公主?”说是看还不如说是打扰。芷馨还没记得齐妃名下时那些嫔妃天天上咸福宫,想着抢先跟芷馨培养感情,好让雍正看在这份上将公主给自己养。   秋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妃娘娘倒来过两次,都是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小公主就走。”   云珠微愕,遂又笑,“芷馨记在她名下,她就是芷馨正经的额娘,嬷嬷不用太过紧张,以后她若想跟芷馨玩也不必拦着,你只须照看好公主就行。”   “奴才记住了。”   ******   随着选秀越来越接近尾声,灵枢和叔貂送来的消息便是哪家哪家的贵女在哪方面的才艺怎么怎么傲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哪家的庶女又长得如何的漂亮,性子多么地温柔,接着又成了,哪个秀女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受伤的,或是丢脸了……总之是花样百出,节目极为精彩。   旁观总是比自己身临其境有喜感,云珠有时也用精神力看着底下的秀女们在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地方争奇斗艳、结伙对峙,下绊子、陷害……殊不知各宫妃子的眼线,皇帝的耳目,都在暗地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次富察家除了惠珠外还有大伯父马斯喀的第三个孙女富察.纽婷,算是云珠的堂侄女;另还有外祖家,威勇候府的二表哥石礼哈的庶女瓜尔佳.珉琪,也都是这届的秀女,瓜尔佳氏早就进宫跟她打了招呼让她看着些。   云珠的父亲李荣保是幼子,母亲瓜尔佳氏是幼女,云珠更是两人年近不惑才得的女儿,这使得她在亲戚里年龄相当的姑娘中辈份少的高一辈,多的高两辈……除了珺雅和惠珠,其她人见面得给她行晚辈礼,囧。   成了皇四子福晋后,因这辈份,需要她照顾“晚辈”一下子冒出了一大堆。   开始复选时,她派了明心跟管着秀女的姑姑及管事太监说一声后,也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三人都是大家子出身,该注意的教养嬷嬷都教过,人也灵机,别人的挑衅和小小的绊子没让她们上当,便撂开了手。   只是这一次连接几天的暗中观察竟让她发现了一桩针对她的阴谋……   让她们得逞的话或许她真的一辈子翻不了身吧,可惜,她这一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   既然她们选择与她过不去,那她就不客气了!   100、选择(下)   没过两天,皇子侧福晋最热门人选乌喇那拉.妮莽衣跟秀女中同样很有可能被指给皇子做侧福晋的赫舍里.图里琛打了起来——   图里琛本来就嫉妒妮莽衣美艳的外貌,又觉得她高贵的仪态是在炫耀她与逝去的孝敬皇后的关系,便处处看她不顺眼。想她的玛法赫舍里.法尔玛因叔公达尔玛在雍正七年的地动中受伤去世而得皇上恩典袭了一等公的爵,她堂堂一个公爵府嫡出的姑娘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乌喇那拉佐领家的姑娘?   哼,不过顶着乌喇那拉的姓,抱上了孝敬皇后的大腿罢了,惯会装模作样,听说还在家里给孝敬皇后抄了半年的经……我呸!图里琛只觉得自己的脚一滑,接着就被妮莽衣一同拉着跌倒在地,漂亮的新衣裳弄脏了不说,白嫩嫩的手掌还破了点皮,顿时怒了,噼呖啪啦地跳起来就骂了一堆。   妮莽衣越听越怒,你无端端地将脚横拐过来绊我,我当然不能便宜你这个罪魁祸首了,大家都摔倒在地,你受伤我难道就没磕到腿脚啦?没跟你计较算好了,居然骂得这么难听,还公爵府的贵女呢,没素养!   以为还是圣祖爷太子储君仍在的时期人人避着你赫舍里啊,当下便堵了回去。   两人越骂越上火,干脆动起手,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把……最后伤上加伤,妮莽衣脸上被挠了浅浅的一道伤口,图里琛则被狠狠推开,跌到旁边花丛上脖子上手上也被树枝刮了不少红痕。   匆匆赶来的管事姑姑下令几个粗使嬷嬷将她们分别制住送回各自屋子,迅速将此事报了上去。   影响极其恶劣。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这还有没有一点八旗贵女的风范了?   赫舍里.图里琛今年已经十五岁,下届选秀是逾龄了,再加上品性不行,雍正干脆让熹贵妃将她的牌子撂了遣送回家,还让传旨太监训斥了赫舍里一家,教的什么的女儿啊。   羞得赫舍里.法尔玛立即将这个嫡孙女匆匆嫁到了盛京去。留着她在京城这公爵府的其她姑娘就别想找好人家嫁了。   妮莽衣同样被送回了乌喇那拉家,不过她年龄还小,还可以再参加下届的选秀,雍正看在已逝孝敬皇后的份上也没有训斥她,主要是有旁观者做证确实是赫舍里秀女先绊的人,不过心里对她的良好印象则降了好几档了。   云珠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先给你点教训,人还没进乾西二所呢就想着设计人了!?   至于内应,依旧粗暴地用精神力绊某狗头军师腊月一脚,狠狠撞向其主子高露微……结果是高露微被太医诊定,要在床上养一个月,那扭了筋错了骨的脚才会好,手掌上的擦伤也不能浸水,否则会留疤。   主仆二人的蜜月期宣告结束。   而原来在景仁宫当差的那个腊梅则当差出了差错,很快也被熹贵妃钮祜禄氏送进了辛者库工作——这是郭嬷嬷和叔貂的手笔。   熹贵妃正式执掌宫权(以前有重要的事还得禀报皇后知道由她决断的)半年多后才始慢慢地清理元后乌喇那拉氏留在宫里的势力,只是一些隐藏得深的还是被留了下来。   雍正对后宫的变化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虽然对熹贵妃钮祜禄氏这般急着扫除孝敬皇后留在宫中的势力有些不悦,里面有些人暗地里还是他的人呢,可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皇后一去,所遗在宫中的人脉若不清理,最后只会便宜将来要指给弘历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使得她有更多的力量与云珠对抗,这也不是他所乐见的。   儿媳妇各方面都是好的,做长辈的哪还能让儿子的后宅不稳?!他年青时虽然有皇后在,还不是被他的亲额娘左塞一个右塞一个的侍妾搞得子嗣不丰,嫡子也只得了弘晖一个,最后还折了……这种无法挽回改变的惨痛他可不愿儿子也遭受一回。   借刀杀人的戏码云珠很喜欢,不过她得承认,报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动手的现报比较痛快。慢悠悠地品着茶,“太医还有药材什么的,给高格格送去,让她安心静养,就说我免了她的请安了。”“是。”   郭嬷嬷尚嬷嬷带着太医药材慰问什么的到了高露微的居处,欣赏完她的感激涕零后,当着她还有众多奴才的面狠狠地杖责了腊月二十大板。   高露微不得不求情,身边得用的人被这么打了她以后怎么服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奴才不仅侍候不好主子还害得主子受伤,没打发到辛者库已是念着格格的脸面了,私底下格格要怎么处置自是由着格格,可这乾西二所的规矩却是不能差的。”郭嬷嬷淡淡的笑容里态度强硬,与她恭谨的姿态形成刺目反比。   高露微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来,只是形势比人强,自己只能银牙咬碎和血吞,思索着等得爷宠的那一天怎么回报这折了自己脸面的奴才。   回到正院,两位嬷嬷给云珠回报工作,尚嬷嬷还对云珠道:“郭姐姐惩罚那个腊月的时候我看隔壁厢院那个苏氏的丫头鬼鬼祟祟的,福晋可得留意。”   苏宝柔是熹贵妃做主指进来的,尚嬷嬷这么是在云珠面前表明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态度。云珠对她的选择早有预料,当下“嗯”了一声,微微地笑着,“多亏了几位嬷嬷这乾西二所才能这么井井有条,以后嬷嬷见到什么不对的尽可来跟我讲。”   尚嬷嬷高兴地应了,还恭敬地给云珠行了个大礼,正式认了她这个主子。云珠见她这么正式,便道:“你既已认我做主子,以后就得一心一意替我办事为我着想,有什么事也别擅做主张,有难处的,你开口我也尽力为你们办到……可记住了?”   “奴才记住了。”   “熹额娘那里若再叫你去问话你也尽管去,挑能说地回。”   “是。”果然没逃过主子的眼睛。尚嬷嬷心中一紧,遂又庆幸起自己的选择。从她被熹妃送到乾西二所帮四福晋做事起,她就在观察四福晋,发现她是个极懂得驾驭属下的主子,说话行事更是大气雍容,雍正七年七月的那场地动灾难更是托显出她心机手段的高明……这样的主子,百年难寻,她当时就下了决心要彻底投靠云珠了。   转眼几天过去,选秀到了最后阅选。   熹贵妃裕妃齐妃叫了不少秀女去说话,宫中成年皇子都出京办差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云珠就让人去请了兆佳.玉桂及惠珠几个到乾西二所喝茶。   这两年惠珠的变化颇大,不知是否因为嫡姐成了皇子福晋她下意识地更高要求自己,又或者诚正子爵府中只剩她一个姑娘,没了攀比对照的对象,心思反而沉静下来,说话行事日渐大方沉稳,八旗贵女的气度却是出来了。   云珠仔细地打量她,细眉大眼,琼鼻丰唇,白皙滑嫩的鹅蛋脸,长得像柳姨娘的多些,颜色在众多秀女中算得上是出挑了。“这些日子以来没让人去照顾你们,不会怪我吧?”   “四福晋要真这么做才让我们为难呢。”玉桂应道。   惠珠摇了下头道:“姐姐有让人跟管事姑姑说过吧,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态度可比别的秀女温和多了。”安排的寝屋地理位置什么的也显得比别的秀女好,有形无形的不都是托了这位很得皇上、四阿哥喜欢的姐姐的福么。   会用脑袋了嘛。云珠赞赏地笑了笑,“你们选秀的情况我都知道,见你们应付得不错才没出手管。”   纽婷有些惊讶,不过没有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问题,依旧静静地坐着,吃着明心端上来的各种果脯点心。说实在的,秀女的饭不算难吃,可一个月下来就那几样菜换着,也吃腻了。   “这点心真好吃。”瓜尔佳.珉琪说道。与纽婷略显敦厚不出挑的容貌,沉稳的性格不同,珉琪的相貌比云珠还要像瓜尔佳氏,瓜子脸,乌闪闪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红润如花瓣的唇,性格开朗,喜欢说话,声音像百灵鸟,清脆清脆的。   惠珠点了点头,也跟着拿了一块外表撒了层糖霜糕点,轻轻一咬,糖霜下是层雪白糯软的糯米,中间是去了皮的绿豆跟碎莲子,还是粒状的,吃起来有股清香。   “那就多吃点,一会儿要不要再带点回去?”见她们喜欢,云珠也很高兴。边用小炭炉上的水给她们冲泡起茶,边问她们都跟哪些秀女住一处,阅选时准备了什么才艺,又叮嘱她们要注意的地方……   “都到最后阅选了,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不会有事吧……”玉桂咕哝了一声,她经过一次选秀,比其她人镇定了许多。   “就是到最后才往往松下心神被算计了去。你是经过一回的了,上次能平安度过不过是别人看着你年纪小,不将你放心上,不要以为别人争破头你躲着避着就没事,临到大选,通常没好下场的都是被殃及的池鱼。”那些世家大族出身或是父兄在朝中势力强硬的秀女刁蛮骄纵些上位者也不会太在意,只要她们识大体,大场面上端得住。毕竟出身高,代表了其受到的教育应该也比较好,性格什么的对下一代的影响会不大。相反出身低的眼界不高、小家子气的却多了。   凡事也自有例外,可大部份的情况是如此的,不然世人求娶媳妇也不会求嫡女多过庶女了,概因教育问题。   这届选秀虽然不如上一届那般慎重,可是未被指婚的皇叔也有那么几个,更有嫡妻没了等着指填房的宗室……想到这里,云珠又看了惠珠一眼。   玉桂水灿灿的眼眸瞟向旁边娇俏的珉琪和惠珠,知道云珠是借着自己提醒她们。   “以为我只是提醒惠珠她们么?”云珠将茶杯放到她跟前,道:“你各方面条件分开来看虽然不算高,可综合起来却是不错的,不要大意。”   玉桂的外表看起来秀雅且机灵,三年后的身高没怎么增长,也就一米六左右,在一群身材高挑的秀女里依旧是娇娇小小的模样,不过她父亲的爵位却因在西北立了点功劳从五品云骑尉提到了正四品骑都尉。   这样的出身,不高不低,正是继福晋的好人选,指给生母身份低品级不高的宗室阿哥做嫡福晋也勉强够格。   “知道了。”玉桂无奈地应着。她在家中过得舒服又自在,并不想这么快地嫁人,只是世间规矩,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满八旗贵女又多了指婚,自己若不警醒些,便会被有些早早相中了目标认为她是挡路石的给设计了。她自己怎么样倒是可以不在乎,问题是女子的名声有时关乎父兄的前途,家族姐妹的闺誉,却由不得她不在乎。   “福晋有没有听说前一阵子乌喇那拉家和赫舍里家的秀女的事?”玉桂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很是兴奋,“本来听到一些传言,说贵妃娘娘有意给四阿哥指个侧福晋,就是那个乌喇那拉.妮莽衣,我还有些担心呢,没想到她们在储秀宫大打出手被遣出宫了。”   惠珠和瓜尔佳.珉琪关心地看向云珠。显然她们也听说了这件事,而最热门的人选便是在家中为孝敬皇后诵抄了半年经的乌喇那拉.妮莽衣。那个赫舍里.图里琛还有一等公佟佳.夸岱的小女儿佟佳.蕙兰、漕运总督顾琮的嫡女伊尔根觉罗.顾茗……等也都是这次秀女中的翘楚。   云珠笑了笑,也给两人添上茶水,淡道:“早晚都是要指的,没什么区别。”   玉桂见她眼神坦然,神态是真正地悠然淡泊,想到她至今还没有嫡子女出生,心中十分敬服,这样的心态真是凡人难及。转念又想,她的这种淡定是否是吃准了四阿哥对她的宠信呢?   “姐姐可看过那个乌喇那拉家的秀女了?她被撂牌子了吗?”惠珠是见过妮莽衣的,不过豆蔻年华,那容貌身材却比碧玉之龄的秀女还要出挑,高贵端庄,艳光照人,跟朵牡丹花似地漂亮。她若是进了乾西二所成为四阿哥的侧福晋,会得承恩公府的全力支持吧,万一再先姐姐诞下阿哥,岂不威胁到姐姐的地位?这对富察家来讲可不是好事。   “她以前在景仁宫小住过,我怎会没见过?!”云珠笑了笑,告诫道:“回去后万事谨慎,凡事多带耳朵少张嘴,别与人置一时之气。”这种事情的处理,秀女们哪里会知道,看在赫舍里一等公府及已逝孝敬皇后的情份上,皇家也不会让这事宣扬出去。   惠珠抿了抿嘴,与珉琪纽婷等齐声应道:“知道了。”   101、阳骄叶更荫   “主子?”秦嬷嬷给给熹贵妃端来一碗羹汤。   羹汤的温度正好,端近嘴边就能闻到随着热气飘散出来的淡淡的玉兰花香、**及燕窝的醇香。燕窝丝滑,玉兰果有弹性,一粒粒的口感极好,汤更是醇美无比,想到它所带来的惊人效果,熹贵妃就眉眼舒展。   皇后死得好啊,不仅让自己成了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真正执掌了宫务,而她那里省下来的玉兰果,自己能不能从云珠那里要过来呢?“嬷嬷,去年云珠送过来的玉兰果都用完了吧?”   因为皮肤光滑白皙,生了弘历后长出来的那几颗碍眼的小斑点都消失了……看着,倒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美上几分。拿着支凤钗在头上比划了几下,终于找到她自认为最适合的地方簪了下去,唇角弯弯地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人,眼角流露出一种睥睨的神采来。好东西还是要更多地攥在手中才是。   “是,这是最后一颗。”秦嬷嬷恭谨地回着,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感情,她跟着主子很久了,久到现在主子心里想什么,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她就能猜出。   “下个月她拿来的时候你问问她多要几颗,皇后不在了,她的份额……”不必要秦嬷嬷也该知道她的意思。   “奴才会问四福晋的。”这么贪得无厌,秦嬷嬷心中暗叹,就是亲儿媳也会烦的吧,主子感觉不到四福晋规矩周到下的疏离吗?   心中苦笑,怎么可能呢,在后宅里磨练出来的哪个不是心思细腻、耳目标敏锐的,只是主子觉得自己是婆婆,又自个儿处处防着四福晋,所以忽略掉罢了。   主子变了,没了以前的隐忍、宽厚、淡雅。或许以前她所看到的只是不得不那么做的主子,现在的才是真正的她。千辛万苦爬到了顶端,又怎能要求她一如既往地隐忍恭顺呢?还有谁需要她隐忍、需要她恭顺?!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皇后,一开始端庄贤惠,失了嫡子后变得冷漠,心狠手辣;就像李氏,一开始有着最多儿女和受宠的得意,儿女连殇、失宠后变得尖锐,贪权恋势;就像年氏,一开始柔美善良,留不住一个个儿女后也渐渐精神癫狂……自己不是也变了吗,不再像以往那么忠心耿耿一切都为主子着想,谋划。   可是劝谏换来的是主子的不悦、疏离,她也觉得索然了,自己只是个奴才,路要怎么走终归还是主子自己拿主意。   秦嬷嬷顺从的态度让熹贵妃满意地点了下头,“走吧。”这一届的秀女也有不少出色的,不知皇上属意哪几位,自己定要保持青春以最华贵的姿态镇住她们。   可惜了,这两届钮祜禄家族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贵女,不然这满宗室的阿哥,多几个钮祜禄家的福晋和侧福晋也好。有几个不错的,血脉太远了,她却想端着点,人家又没求上门来,何必去费那个心,想当初她家式微时也不见钮祜禄家族的嫡支来帮扶一把。   踏进体元殿,张保立即高声喊道,“贵妃娘娘到——”   齐妃裕妃站了起来恭迎,熹贵妃扶着秦嬷嬷踏着花盆底子缓缓走到主位,坐下,看着底下的奴才秀女行礼道:“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起喀。”她淡淡地说了一声,看着底下鲜花一般娇嫩的秀女,眼中闪着睥睨的光彩,这一刻,自己主宰着她们的命运。   “谢贵妃娘娘。”   见钮祜禄氏一副主子娘娘的做态,齐妃暗哼了一声,冷冷地坐在一边不吭一声,只裕妃含笑与熹贵妃商量着是否开始阅看。   “也好。”熹贵妃正想说什么,冷不防又听殿外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熹贵妃笑颜微顿,领着殿中众人行礼恭迎雍正。虽说选秀皇帝也要亲自到场意思一下(大多是上三旗阅选),可皇帝真来了,她们这些主持选秀的妃子又心中不安,就怕皇上真看中了哪个颜色好家世好的秀女,给自己添对手。   “平身。”   ……   可能是为了敲打熹贵妃,可能也是这里雍正比之历史上的他身体健康还朝政的情况都已截然不同,这次选秀在上记名的几个秀女里不乏有大家出身的八旗贵女,例如一上来就封了贵人的漕运总督顾琮的嫡女伊尔根觉罗.顾茗;例如封了常在的董鄂.舒宁,董鄂.图杷之女。董鄂.舒宁的祖父费扬古是孝献皇后的弟弟,康熙三十六年以战功晋封一等公,可惜长子董鄂.陈泰不怎么样,降袭一等候的爵位也没守住,康熙四十年的时候获罪黜爵了。此女跟云珠一样是个老来女,性格纯弱,长相倒是挺漂亮的,如果说顾茗有着大家子贵女所特有的端雅温和的美,那么她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柔顺了。还有一位马佳氏封了答应。   除这三位出身满八旗,上记名的秀女还有汉军旗出身的李氏也封了贵人,常氏为常常在,高氏为高答应。   另外,还有一位承了宠的包衣宫女也在此时封了答应,她就是历史上为雍正生下最后一个儿子弘瞻的刘氏,她的父亲是内务府管领刘满。   从雍正五年的“神瑞”到雍正七年“西北的战功封赏”“英烈祠的敕建”到上选的这几名秀女,雍正一步步将宗亲、满八旗汉八旗兵将、满洲著姓大族、汉军在旗官员等方方面面的人心都给收拢彻底了。   犯了事的家族想着,这个皇帝眼里揉不下砂下,可也不是绝情到将人一捋到底,还会给人机会的;大部份的官员则想着,皇上虽然御下严了些,可只要忠心办事,他也不吝封赏,也好,专心办事就行,也省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那些没什么才干,名利心重家中又有女儿的,也从这次选秀中看出,皇上喜佛但并不想做和尚……不错不错!   这样,想恢复荣光的想拼实力的想拼裙带的都有了盼头,谁还去搞谋逆篡位的事啊?!   觉得自己再次看错了皇帝四叔的弘皙满脸抑郁,在雍正的一连串举措下他处处被动,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小,除了个亲王爵位,竟难再拉拢朝中有重臣,宗亲里也是,至今也只有二十皇叔允祎、弘昌(怡亲王第一子)、弘升(恒亲王允祺第一子)、弘普(庄亲王第一子)和自己新封了辅国公的七弟弘晁支持自己。   二十皇叔至今只是封了个贝勒,弘晁也是新封的爵,没在朝中领职;弘昌秉性愚蠢,除了他有个很得皇帝信任的亲王阿玛没别的用处;弘普倒是管着镶蓝旗满洲都统事,可是有事是不是能调动旗下兵力难说,特别是建了英烈祠之后;最用得上的是弘升,得授正黄旗满洲都统,还兼管着火器营事务,到时弄点火统火药还是方便的……其他的文官武官位低职微,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小了,凭这点力量想扳倒帝位越来越稳固的皇帝,那就跟蚂蚁撼树一样。   眼中满是郁色的弘皙扭了扭唇,唯一的好消息只能算是手下一名官员的女儿也在上记名的秀女里吧,不知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同样愤怒而忧虑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熹贵妃钮祜禄氏。几个满洲著姓大族出身的上记名秀女令她危机感顿生,这宫中,再不止她一个有着纯粹满洲血统的嫔妃了……不行!绝对不能让那几个女人有机会坐大诞下皇子!   “去把高嬷嬷叫来。”坐了许久她才淡淡地吩咐道。此时的她早没了得知皇帝要将富察.惠珠指给萨喇善作嫡福晋,将瓜尔佳.珉琪指给果亲王允礼做侧福晋,将富察.纽婷撂牌使其可自行嫁娶……时,觉得这样会增长富察家势力的不满。   ——她还不知道从清太祖时起就一直担任主子身边近卫官职务与主子保持着良好密切的关系的富察家潜势力到底有多庞大呢,只是自己出身低微,看着人家这个有亲那个有戚的,眼红又不甘。   给她揉肩捶腿的春蕙和夏荷依旧力道适宜地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刚端了茶进来的春桃闻言便将茶碗放到几上退出去传话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同高嬷嬷一起来的还有秦嬷嬷。   “起来吧。”熹贵妃有些烦躁,“知道那几个上记名秀女的事了吧。”青春柔美,端庄俏丽,什么型都有,除了气度,哪个都不比自己差。   主子一生气,高嬷嬷非但没有得主子垂注的得意反而愈发恭谨了。“秦嬷嬷都跟奴才讲了,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看?”熹贵妃问。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见到她们任何一人,可能吗。皇上现在身体康健,指不定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到时一批批的秀女,她阻得了一个两个,能阻得了全部?!   可汉军旗的也就算了,那些满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却着实是威胁。想到这里她脑中闪过一丝恼意,云珠也将皇上的身体调理得太好了!不过这是大不敬的想法,她心虚地很快将之抛开。   高嬷嬷略一迟疑,“以奴才之见,主子倒不必急着下手。”   熹贵妃闻言眼睛微眯,瞥了旁边的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也是这个意思吧。”她长出了口气,“我也明白你们的想法,一动不如一静,你们觉得她们就算诞下皇子也不足以跟四阿哥争是吧?!”   “可你们忘记世祖时孝献皇后的事了吗?”就怕自己失宠,连累儿子啊。男人昏起头来也是不讲规矩体统的。   两位嬷嬷脸色一变,为主子的大胆敢妄议世祖皇帝的事,也为主子言下之意。高嬷嬷道:“主子顾虑极是。只是,禄常在(董鄂.舒宁)如今分在景阳宫,有裕妃娘娘护着,顾贵人(伊尔根觉罗.顾茗)和容答应(马佳.塔娜)又分到永和宫,她们有心防范,也不好下手。”   秦嬷嬷却有些不同意见,“皇上秉性刚毅意志坚韧,这些年又着力培养四阿哥,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继承人的。至于主子,身居贵妃之位执掌六宫事务,母以子贵、子以母荣,皇上也不会轻易让哪个嫔妃威胁到主子的地位的。”   母以子贵。熹贵妃有些不悦地想,难道她永远都要让人说她是靠儿子才得以上位的吗?!不过,皇后的前车之鉴还在,她不会鲁莽行事的。   “好了,那就再等等。不过,高嬷嬷你先将东西和要安插进去人手准备好,免得需要时再布局就太着痕迹了,我会让秦嬷嬷和桂嬷嬷帮你。”   “是。”两位嬷嬷行礼,下去布置了。   午后的阳光很是煦暖,金色的光线透过乾西二所正院后宅次间的支窗,映在珠色绣银色如意暗纹的纱帘上,云珠靠着大迎枕半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羊毛薄毯,面色温润唇角弯弯,看着在小憩的模样,其实精神力一直跟着秦高两位嬷嬷而移动着,看着她们分头动作,记下了与她们接头的人及安排进永和宫的人手,才悠悠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她不会插手这种事情的,不过她会等灵枢将情报送上来时核对一下,看看自己掌握的情报准确率到底有多高。   像雍正和弘历身边她是不会安插耳目的,被发现了得不偿失,而且天底下还有比她的精神力更可靠的探子吗?无形无迹,快捷又方便。   “主子醒了。”素问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这是云珠的习惯,不论是早上醒来或者是午睡醒来,都要喝一大杯温开水的。司绮拿来宽松的袍子伺候着她穿上,明心跟着将温热的水倒进盆里,将棉巾放进里面,揉了几下,拧掉一半的水,云珠接过棉巾将之覆到脸上,双手轻轻拭按着。明心又换了盆水,这次温度与凉水差不多,棉巾也是新的,拿开后脸上肌肤触着空气能感到一种“细胞咋呼”的轻响。   肌肤水嫩到极致了,已经。   坐到梳妆镜前,在素问打开的香脂盒里勾了点香脂在手心里揉匀了抹到脸上……呼,好多了。无视素问等人黑线的表情,自己在颊上拍了两下,手感不错。   回到榻上看着素问又将一盘鲜红莹润的草莓端了过来摆到炕桌上,便伸手捻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微酸的果肉汁液在嘴里引起一串的味觉反应,云珠立即觉得自己又精神不少。   用完水果,她来到书房练字,雪团已经乖巧地坐在案桌上给她磨着墨。云珠伸出手指抚了抚它的脑袋,听着它“叽叽叽”地叫着,笑道:“雪团好乖。”   雪团从她手底钻出来,跳到笔筒上将她惯用的青玉管狼毫笔拿了出来,递给她。云珠浅笑着接过笔,在砚台上蘸了几下,沉下心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偶尔一两个字写得不满意她也将整张纸写满,完了抽放到一边,用新的纸重写一遍……   半个多时辰过去。   “这是主子抄的第三十本《心经》了。”侍墨将云珠抄好的纸张收叠起来放进檀木盒里,放到黄花梨做的书架上,等着有空再装订成书。   “是吗。”云珠放下笔。刚开始穿到清朝,因为年纪小又怕引人揣测,她写字练字都是抄《诗经》《唐诗》之类的,等年龄稍长,就打着为父母哥哥们祈福的名头(富察家的人没少上战场)雷打不动地抄佛经,各种各样的佛经。   亲人都以为她孝顺,其实她是为了自己。从末世穿来不久,决意在清朝好好活下去享受生活的她不久就发现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态,显然,近十来年的末世生活让她将那种时刻提防别人靠近、杀戮的感觉刻入了骨子里,但凡情绪起伏过大,那种尖锐的气场就忍不住暴露出来。   疼爱她的父亲还可以说女儿不失富察家世代为将的风范,可她瞒得了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这样的心态很危险,是没办法让她成长为一位“温婉娴静”的八旗贵女的,何况她还会是历史上那个风流皇帝的短命皇后。幼儿也罢了,喜怒哀乐明显很正常,做得过了有父母亲人包容善后,长大嫁了人,还能在后宅争斗中一受刺激就如利剑般露刃?!太容易被人抓住这点利用了。   只有不断的抄诗经、佛经,才能一点点消磨掉她骨子里的杀伐之气和抚平她内心的不安,真正地享受亲人的关爱,享受生活。   就连刺绣,她也喜欢绣各种佛经。   而且,佛经可以送人,可以在受罚时拿出来用,功能多多。   练完了字,又做了半个多时辰的女红,皇帝万寿时的各种袍服还有孝敬父母的、给熹贵妃的、弘历的都是平时这么一点一点一件一件地做出来的,当然了,大部份是司绮领着针线上的人在做。   待觉得眼睛有些酸,她就到小厨房将庄子里进上的草莓拿出一部份开始做草莓酱,有甜的、咸的,甜的留着夏天做果冰吃,咸的可以就大饼花卷馒头吃。   她做的很欢乐,图嬷嬷是个严肃的,见她这么开心便找来厨房的两个小宫女帮她,自己走开由她玩去,心想,反正也没外人瞧见。   未末,素问过来道:“主子,晚膳备好了。”说着就站在那里指挥宫女端来温水香夷亲自给她净手,拭干。   这种情形最近经常出现,素问已经习惯了将她从晒制花茶、做果脯、酿果酒等各种工艺中拉出来,虽然很多步骤工作都是由下边的奴才做的,可她指挥监督得也很快乐就是了,有时看着手痒就跟着动手。   废寝忘食这种事很少在云珠身上发生,特别是对吃的。晚膳有鲫鱼炖番茄豆腐汤、榆钱饽饽、合意饼、山珍大叶芹、油焖草菇、鲜虾丸子、罐煨山鸡丝燕窝等和胭脂米蒸的米饭。   宫里用的胭脂米碧粳米是贡品,云珠弄到种子后经过空间十几代改良种植,不仅外形饱满口感也极好,虽然她在空间里每次种的地不过一两分,可耐不住产量高、次数多,到现在为止,她的空间石里各种稻米、高梁、小麦都存了不少量和种子。以后就算穿到原始社会她也不愁没饭吃,呵呵。   云珠喝了汤,才吃米饭就菜,饽饽和饼没碰,完了捧着碗白玉奶茶慢慢地喝着,心想下次回娘家的时候要不要也拿空间米给家里人吃呢?哎,还是算了吧,人参灵芝什么的还好说,拿米回去家里人都要取笑,还得找借口。   从御花园散步回来,灵枢和叔貂已经在屋里候着了,皇子阿哥们的指婚已经下来。   历史上那个不受宠、无儿无女,却一路稳当升到了妃位,后被嘉庆晋封为婉贵太妃寿康宫位次居首的陈氏,陈延章之女,云珠本已经准备好了厢院的,结果居然被蝴蝶成了愉郡王允禑的庶福晋?!   原来主子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啊!顶着叔貂这样的目光,云珠汗然,“继续。”   “五阿哥指了护军参领雄保之女章佳.含嫣为侧福晋,孝期后大婚。果亲王指了威勇候府石礼哈之女瓜尔佳.珉琪为侧福晋;贝子允祜指了内大臣兼尚书海芳嫡长女乌雅氏为继福晋;贝子允秘指了海芳嫡次女乌雅氏为嫡福晋……给多罗宁郡王弘晈指了中书卓林泰之女西林觉罗氏为嫡福晋;”   云珠一怔,又听灵枢继续道:“给辅国公弘晁指了按察使岳岱之女那穆都鲁氏为嫡福晋;给诚亲王第十子四等侍卫弘晃指了粮道张廷舒之女张佳氏为嫡福晋;给副都统萨喇善指了二姑娘为继福晋;给镇国将军弘鼎指了骑都尉唐古图之女兆佳.玉桂为继福晋……”   好长的一摞人名,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好半晌,云珠才道:“看来得好好准备添妆礼跟大婚礼品了。”   雍正居然没给弘历指侧福晋或格格进来?那她不是亏死了?没收入尽付出了。难怪古人都要讲究礼尚往来,云珠有些肉痛地想。   “这些人至少要给皇后娘娘守一年的孝呢,如今过了大半年,他们的婚期最快的也要到年底才能举行,主子不必急。”   “惠珠可没那么慢吧?”萨喇善最多也给皇后守三个月的孝。   灵枢立即答道:“二姑娘的大婚日期定在今年的八月二十。”两人的指婚是早就向雍正请过的,所以钦天监给的大婚日期也快。   “这事你关注一下,等这些人的婚期都确定了后到钦天监拿一份,再跟郭嬷嬷一起将礼单拟好拿来我过目。”想了想,又道:“惠珠的添妆礼先拟了我看看。唔,还有纽婷,也将她的添妆礼备上,指不定还是她先成亲呢。”惠珠她不担心,这两年她跟着瓜尔佳氏学了不少,萨喇善府上也没什么份量够的人给她添堵。倒是珉琪,指的果亲王允礼位高权重人也文采风流,可再好也只是个亲王侧福晋,果亲王福晋钮祜禄氏出身果毅公府为人冷傲不得果亲王欢喜,进门多年不曾诞下一儿半女,她身后的果毅公府当年夺嫡时站错对,如今圣宠不在不足为虑,倒是那个侧福晋孟氏,能与嫡福晋钮祜禄氏对抗至今还得了果亲王几分欢喜,定是个有手段的。这一进门,就可能面对两方夹击……希望她能聪明点,等立稳了脚跟再怀孩子。   “是。”   ……   打听到皇上和熹贵妃并没有给四阿哥指侧福晋和格格,乾西二所后院里的女人都松了一口气,连与乌喇那拉.联起手来的高露微也是,她还没有孩子,恩宠也不厚,并不希望得了皇后遗泽的妮莽衣进来跟她争宠。   “凭主子的容貌手段,那个乌喇那拉氏就算进来了也比不过主子,哪个男人爱端着规矩不解风情的女人呢?”腊月在一旁奉承着。皇后薨逝后她在高露微身边的重要性一下子降了不少。   “凭她那美艳万分的外表她也不须解风情……”高露微有些怅怅地,那样的容貌男人见了就跟蜜蜂见了香艳的花儿般自会凑上去留恋不去。而且,她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再去学那媚惑的手段那还叫贵女?!   她们跟自己是不同的。“松嬷嬷,将前儿个从福晋那儿领的长春绸拿来吧!”   不管怎样,得先有一个儿子,她手覆上温暖的小肚子渴望地想着,有了儿子,有了爷的宠,等爷登基,自己也能得个妃位吧。   一会儿松嬷嬷抱了一匹鱼白色长春绸过来,青婀也提着针线篮跟在后面。“主子,还是让青婀帮你吧。”   “不用,我手又没废。这是福晋准备万寿节呈给皇上的长春绸棉袄,我自己做精细一些……”人人都领了自己的女红,连苏氏都领了件夹褂做,若她叫丫头帮忙,传出去没她什么好。可若做好了,也能在皇上或爷的心中留下点好印象。   松嬷嬷低叹了一声。   这位四福晋好生厉害,人只要手头上有事做,就是有心要闹出点什么来也没那个时间,特别这分发下来的还是指明要给皇上的万寿节寿礼,让人不敢不尽心。   102、一任群芳妒(上)   时间一眨眼又翻了两个月。   弘历和弘昼这两被雍正派出去勘察南北两地水务的人马迟迟未归。   六月初一这天,云珠带着郭嬷嬷素问和叔貂、明心几人出宫来到富察府,给瓜尔佳氏庆贺五十一岁大寿(周岁五十),满人贺寿通常都是虚岁五十一或者四十九大办,真正虚岁五十、六十……大办的很少。   听到云珠又出宫,熹贵妃又让秦嬷嬷挑了几件物什给乾西二所送去,来承乾宫请安的宁嫔武氏笑道:“前几天不是刚让身边的嬷嬷回了娘家一趟么?哎,这四福晋就是福气好,遇到了贵妃娘娘这样宽厚和气的婆婆,连续皇上也是有求必应的。”自从芷馨被记到齐妃李氏名下,宁嫔算是对她恨上云珠了,若不是她,自己膝下好歹也能养个公主,再过两年也能凭着资金历封个妃,可如今她一个无儿无女的能当上嫔已是皇上念着以前的旧情了。   尽管心中也吃味,熹贵妃却不能明面上任人这么编派,便半嗔半笑道:“什么有求必应?这也能胡扯的。云珠性子好,行事大方有节,皇上看着自是喜欢的,若她总是胡搅蛮缠的,哪里得人心?”   这是暗指自己胡搅蛮缠?宁嫔心怒,可看看高踞主位的熹贵妃又隐忍了下来,听着熹贵妃轻抚着指甲慢声道:“宁嫔对四福晋的事很清楚嘛,一个奴才出宫,为什么出宫也一清二楚。”   “婢妾不敢,实是那天在皇上那儿听说了几句。”宁嫔连忙跪下。   “快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恶人呢,不过好奇一句罢了。” 熹贵妃意味不明地瞅了她一眼道。这段时间以来皇上都在点召新入宫的嫔妃侍寝,没想到这宁嫔还能分一杯羹,手段不错啊,看来小公主的事过去,她又要复宠了。   “前几天出宫那是她五哥与好不容易出了孝的未婚妻戴佳氏成亲,她还在孝期不好露面就派奴才送贺礼过去,今天则是子爵夫人五十一岁的寿辰,做女儿的不出宴席去见个面也没什么,你们说呢?”   宁嫔浅笑着坐回位置。“四福晋从来都是大方得体的,是婢妾不会说话。”   “婢妾才进宫不久,可也听说四福晋是个好的呢,对皇上和贵妃娘娘很是孝顺。”李贵人笑靥嫣然地奉承着,她跟宁嫔住延禧宫,在她眼底下生活,给她解解围也让自己好过些。坐在她下首的常常在也跟着附和道,“看着四福晋说话微笑的模样有几分贵妃娘娘的模样,显得受了贵妃娘娘教导才有这影响……婢妾若非知道了是贵妃娘娘跟四福晋还以为是俩姐妹呢。”   谄媚得也太恶心了吧,宁嫔心中暗哼,看着这些新进宫的分外不顺眼,特别是眼前这李贵人及永和宫的顾贵人。初进宫就封了贵人,她们这些潜邸熬过来的都算什么?!   这两个长得狐媚外俏的却也识相。潜邸熬过来的嫔妃都是知根知底地一路伴着过来的,就算要讨好她也不会像这些十几岁新进的嫔妃这么出面,让她听了高兴。熹贵妃虽也防着,却觉得自己承乾宫里住着的刘答应更膈应人,你一个包衣,长得貌美如花,还能凑天皇上跟前承了宠,这就不是心思大而是心计深手段高了。   “什么姐妹花,我都老了。”   “娘娘一点都不老,看着就十八、九岁,芳华正茂的时候呢。这皮肤,都比婢妾的还要光滑……”常常在连忙说道,那宜嗔宜喜的小脸,银玲似的嗓音,活似只枝头翻翅的小喜鹊,怎么看都可人。   熹贵妃听得喜笑颜开。她当然不会拿常氏的话当真,不过她也得意于自己的青春常驻,看看宁嫔、齐妃,哪个不比自己显老?!裕妃虽然也得了云珠几颗养颜玉兰果,到底比不得自己这个正经婆婆,手头充裕,天天养得容光焕发。   “娘娘,延禧宫的定嬷嬷来报懋嫔娘娘不好了。”一个宫监来报。   熹贵妃等人一惊,宁嫔和李贵人常常在更是站了起来,行礼道:“贵妃娘娘,请恕婢妾先行告退了。”   “去吧,注意点影响。”这是告诫她们接下来的妆扮不要太过了。“来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张保,你亲自去养心殿跟皇上说一声,看皇上有没有空看”   “嗻。”近身的太监张保应声去了。   李贵人和常常在心中暗骂晦气,最近都不能邀宠了。宁嫔看着迅速又恢复了镇定的熹贵妃却觉得有些兔死狐悲,皇后薨了,皇贵妃没了,从潜邸过来的嫔妃现在除了熹贵妃和裕妃谁不是无声无息地活着,渐渐地,一个一个都离开。   宫里的波澜云珠不知道,她回了府就被瓜尔佳氏拉着坐到了榻上,新进门的五嫂戴佳氏连接守了祖父、父亲的孝到了二十岁这当头才嫁进了富察家,好在富察家是守信的人家,等人这么久,也只给傅宽安排了两个通房,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   “见过大姑奶奶。”戴佳氏将自己早就备好的手帕递上。   “有劳五嫂了,这花绣得真好。”云珠接过绣帕看了看,让素问收起来,又问候了戴佳氏的母亲和幼弟,知道她母亲如今身体好了些,才八岁的弟弟书念得不错,也请了师傅学习骑射,便道:“我让郭嬷嬷备了包药材,五嫂回门带回去给伯母补补身体,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过去几年因戴佳氏守孝的缘故往来不多,不过云珠对戴佳氏也不陌生,她父亲德克济,叔叔那苏图都是蓝翎侍卫出身,两家祖上就有往来,戴佳氏的叔叔那图苏袭了她父亲德克济的云骑尉的爵,现调奉天将军。   戴佳氏笑着谢过。   “这是明伊吧,长得真可爱。”从三嫂西林觉罗氏手中抱过小侄女,云珠看了看,去年地动时她匆匆看了一眼,才三个多月大,小小团团的一个,现在长开了,“看起来还是像三嫂多些。”   富察家每代都是男丁多,像云珠的大哥傅广成,娶妻舒穆禄氏,雍正二年生了明亮,雍正五年生了明辉,有两个儿子;二哥傅清,娶妻马佳氏,雍正四年生了明仁,雍正八年生了明德,有两个儿子;三哥傅宁,雍正三年娶了西林觉罗氏,到了雍正七年才生下女儿明伊,全家人给当成宝一样;四哥傅文(云珠胞兄),娶妻钮祜禄氏,目前挺着个大肚子,男孩女孩要等八月份才能知道;五哥傅宽,刚娶了戴佳氏……六哥傅新七哥傅玉都到了成亲的时候了,可出海还未回来呢。   这么一通算下来,富察家不仅女孩子的出生率低,连男丁都普遍成亲晚(平均都二十左右才娶),生子也晚,最快也是婚后两年才怀上……   等几位嫂嫂都出去招呼前来赴宴的客人,云珠才把给瓜尔佳氏的寿礼拿了出来,有她亲手做的抹额、暖帽、屋子里穿的拖鞋,还有衣服……   她的手工极好,做的东西花样款式也是雅致富贵,还冬暖夏凉都照顾到了,瓜尔佳氏看了心中又是熨帖又是不舍,“做这些得费你多大工夫啊,你现在不容易,以后别把精力都放在这上头,就是做,也给四阿哥和熹贵妃做。”   “您还不知道我么,做起这些又快又好,都是闲的时候做的,又能给您和阿玛尽孝又能打发时间……哪费什么工夫,其他人也是有的。我还带了今年新制的花茶和果脯,您和阿玛可得天天吃才行,我特意带的呢。”   “好好好,额娘知道了,我和你阿玛身体好着呢。”这孩子这些年总爱操心她和她阿玛的身体健康,不是当年被她阿玛的那场病给吓坏了吧。瓜尔佳氏笑着拉她的手,“平时别尽想着事,多散散心,养好身体,等出了孝尽快怀上孩子……”   “知道了。”云珠应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红,“额娘,你怪不怪我,六哥跟七哥至今没一点消息。”会不会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或者海盗?他们是否平安?   有时她也会担心,傅玉是除了傅恒外跟她感情最好的哥哥,蝴蝶了他的命运,对他到底是好是坏。历史上的傅玉不仅历任了黑龙江、广州、西安将军,他在地方军政事务上的表现也是很杰出的。   “都叫你别胡思乱想了!”瓜尔佳氏痒怒地打了下她的手,“你二哥跟九弟上战场就不危险了?意见是你提的,可去不去是他们的选择,家里也是为他们做了万般准备的,好不好也是他们的命。你以后也要学额娘这样,凡事看开,有些决定做了不要再想……知道了?”   “嗯。”   又到书房跟李荣保说了会儿话,云珠才告别家人带着郭嬷嬷等人回了宫。   拖了两天,懋嫔宋氏还是薨了。雍正下令以妃的规格下葬。   六月底的时候弘历、弘昼两拨人勘察南北河道水利回来,直接到乾清宫回报工作,直到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看着案上厚厚的一摞资料,雍正笑了笑,直接在养心殿歇了。   弘历归心似箭地匆匆赶往乾西二所,“云珠!”   屋子里的小巧的八角宫灯放在榻边高脚梅花几上发着晕黄的光芒,心心念念的佳人身着月白色的素绸长袍侧坐在凉竹榻上,手中拿着书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乌黑的秀发垂放在身后,那柔亮顺滑得让人忍不住想去撩摸几下。   原本水墨般清美的美人读书图,在淡淡的灯火斜照下,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柔美,弘历三两步抢上前去,猛地将人抱进怀里,闻着那淡淡的玉兰香,清幽清幽的,有种岁月静好此生无憾的满足。   云珠“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微微挣了挣,睇着他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惊喜:“你、你回来啦!”   “回来大半天了!”他鼻尖蹭了蹭她的,贴近,轻吻了下她的唇。   “到皇阿玛那儿了?”她微恼了捶了下他的肩,“也不让人来说一声。”又仔细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又捏了捏,检查有无受伤。“又跟西北回来时一样黑了,也瘦了点。”其实也就浅蜜色肌肤。   “给你个惊喜。”他笑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任她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   检查完毕的云珠踮脚回亲了他一下,“我去吩咐人给你准备洗澡水,再去给你……你肚子饿么,想吃什么?”   弘历眼睛发亮,“你亲自做?来碗片面儿汤就好。”其实在乾清宫用过晚膳了,不过他不介意多吃顿夜宵。   “那我去做,你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   “好。”他应道,看着她唤了素心进来,让她去吩咐人备水,自己又将头上的秀发在脑后挽了个攥儿用玉簪别住,又拿了件浅蓝色绣浅黄纹暗花的短夹子穿上,还不忘给他倒了杯花茶才掀了帘子出门。   直到伊人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坐了下来,拿起她方才看的书,居然是一本《徐霞客游记》,不由失笑。   103、一任群芳妒(下)   小半个时辰后,弘历洗完了澡,云珠也让人端着做好的吃食过来了,热腾腾的食物香气让他的肚肠首先“咕咕”应和了两声,更让他眼前一亮的是还有酸辣黄瓜条、凉拌鱼腥草、椒盐排骨等几样小菜,看着就胃口大开。   云珠耳聪目明,浅笑道:“快来,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脚早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圆桌旁坐了下来,那碗片面儿汤才放到他眼前就不顾烫地喝了一大口汤,接着舒服地吐了口气,这汤味儿真好!   她端着个小碗慢慢地跟着一起吃,他发现,她的碗里汤水多些,唇角微微勾起,知道她是在陪他,心情顿时又扬高了好几倍。   大半碗公的片面儿汤很快被他吃得一干二净,片面儿也好汤也好佐料也好,都让他觉得分外好吃,爽口清香不油腻,份量也刚刚好,不会让他吃完后觉得太饱也不会觉得没吃到一点东西,只有淡淡的一丝意犹未尽。   要是天天能吃到云珠做的饭菜那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啊!可看着一边优雅漱完口,用温布巾拭完脸,伸出雪嫩的柔荑任素问拿着绵巾仔细擦拭的伊人,他又觉得不舍,用金玉绸缎来掬裹着她都觉得庸俗,怎么忍心让她天天下厨烟熏火燎的呢。哎,她爱怎样,他就随她怎样吧,她高兴最好……   “看什么?”她睨了他一眼,细长的眼波清冷如天边星串,然屋室之内,灯火下下又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他只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那股火“轰”然炸响,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往梢间的大床走去,“在想你。”   在想是她实体化了他梦想中的女人,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可这些都是浅的,美丽而多姿的女人对皇家来讲并不难求,难的是她的内心也有着那样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感情真挚、善恶分明、聪颖,优雅从容,多才多艺,让人想独占、拥有、珍藏。   别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优点,只是她们的优点少缺点却更多,对他,或许有两分真心,更多的却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女人所能梦想的一切。   他的妻子,或许对他的感情仍不是爱,可有什么关系呢,她在用心对他,总有一日,她会放他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嗓音低沉悦耳,勾得云珠心中一动。别的不讲,他的身体还有技巧能力……真的挺不错的。桃花一样醉人的颜色绽在细嫩的肌肤上,她双臂一勾,软声道:“我也想你。”   芙蓉帐暖,交颈鸳鸯,两人水乳交融了一次后,沉沉睡去。   睡梦里,云珠甜甜地挂着笑容。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意,越是真挚深沉,他命格里的真龙之气便越发与她的灵魂里的那丝星华所凝化的凤意相悦和鸣,一种玄之又玄的能量使她的神识因此又凝实了一分。   听到屋外的响动声,她幽幽睁开眼,天色灰蒙,“该起了。”   “皇阿玛放了我一天假。”男人收紧了臂膊,将她的腰圈得死死。“再睡一会儿。”   问题是她早睡早起习惯了啊,精神这么好,怎么睡懒觉?!她闭上眼,半晌,无声地又张开,眼波澹然。生理钟太强大了,末世爆发后的那些年能安心睡的时候少,穿越后古人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十几年时间她也被同化,睡懒觉的美好记忆遥远得仿佛不是真的。   “不睡我们来干点别的……”他哑着声道,手底下香馨嫩滑的肌肤好像半夜幽然而开的昙花,吸引着他去触摸,汲闻。   早晨的男人果然旺盛吗?云珠微吟了两声,随他了。   一声低吼,他快速地将硬挺抽出射到外面,喘着气,屈伏在她身上,柔柔地亲吻着她的眉眼,身上的汗珠与她身上的合到了一起,隐隐透着芬郁的玉兰香,与空气中的□味道交融混杂成一股妖娆而魅惑浓烈。   “啪”地一声,云珠伸出手臂将床幔打开一处缝,新鲜的空气流了进来,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个男人的能力太强了,还是当几天一次的情人就好,夜夜或整夜真的不是她的菜。   “小心冻着。”弘历将她的手又抓了进去,紧紧扣着,嘴又贪恋地从颈颊处移往她的唇。   哦,别又来了!她侧了下头,开始找话题,“在外面辛不辛苦?”   可怜的小人儿,看着她这模样,他心软了,暂时放过她:“自然没有在宫里过的这么舒坦,这一次亲自巡察河道水利,才发现治河难啊,皇玛法时朝廷拨下去兴修水利、疏通河道的银两被一层一层的贪剥,真正落到河工修筑上却不足一半,去年山东水灾、河南亦有数县被水,都是……”不好再数说圣祖康熙爷末年吏治的那些事,说起来,雍正七年的大清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除了西北打了胜仗,好像也没别的喜事。这次他亲自前往勘察水务,看了频发洪涝的灾区才知道民生多艰,才知道有些地方人的生存史就是与水患的抗争史。   勘察河道水利可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只要想认真办差,这苦就得吃。很有主人翁责任感的弘历这次着着实实体验了一把有别于政事、战场的艰辛,但治水,偏又与政治、民生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   这次,他们将勘察的河道地形、气候、河道汛期讯情等资料都记录成册,心中虽有所想,但到底可不可行,还得有治水长才的人来印证、主持才行。   农民辛辛苦苦的劳作,一次水患就能让他们颗粒无收,卖儿卖女,不去亲身体验感受不到那种震撼,这些桀骜不驯的河流为什么总是治不好呢?问题总是很多,每次产生水患的原因都不尽一样……   说白了,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史就是一部治水史,多少官员的升迁贬谪都在治河的成败上。“别的我也不懂,不过我看过不少书,上头说黄河两岸之所以常常会发生水患都是因为河道淤泥堵塞……其他的水患怎么来怎么解决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却知道一点,要保持水土不流失就要多种树多种草。”   多种树多种草?这是什么方法。“怎么说?”   “这个,懂种植人都清楚,树草的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它们会抓住泥土,更会吸收水份,所以有花树的土地总是会比别处难开垦,土硬啊。像田地,在插秧种苗前也要翻土的,要将地里留下的根茎都清理掉……”   他似有所悟。   “如果在江河两岸广植经济作物,我想堵塞河道的淤泥河沙应该会少很多吧。”   “经济作物?是有经济价值的植物?”   她一愣,遂笑:“是呀,种像银杏或其他适合当地区地理气候的果树,或者种一些牧草,百姓可以用来喂羊、鸡、兔,它们的粪便也可作肥料施用到庄稼果树上,这样一样,百姓也可以多些收成,如果卖不出去,可以官府出面收购然后运到没有这些作物的省县卖,官府可从中收取一些差价,要不,官府组织一些商团来运作也可以。”   他眼前一亮,抱着她用力亲了一口:“爷的福晋真聪明!”   “不过没事瞎琢磨罢了,像筑坝什么的我就不懂,你可别说出去让人笑话我。”她确实是不懂水利的,说的这些还是很久以前在小说上看到的。   “能改善民生的,一点子主意也是好的。只是植树造林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还不能照本宣科,得因地制宜……”这工程施行起来也不小,具体还得看地方官的才干。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她咕哝道,说起人,她又想起一事来,“今年选秀皇阿玛给弘昼指了个侧福晋,爷却连个格格也没有。”   “嗯。”他一点也不在意。   “哎,宗室亲戚里好多人指了嫡妻侧室的,这一笔笔的贺礼,花费不少呢。”   他听着这味怎么不对呢,斜睨她一眼:“感情你遗憾‘爷连个格格也没有’是因为贺礼只出不进啊?”   “呵呵。”她干笑,娇躯在他危险的目光下开始悄悄远离,“我不担心,不过再等三年,那时也出孝了……哎哎,我跟你说,妮莽衣跟赫舍里公爵府家的秀……女打起来,不然也会指进……啊!”   她不过稍微抱怨一声,他有必要啃得她差点连骨头都不剩吗?啊?!在床上厮磨了一整天……这传出去怎么见人啊。羞恼之下,闭目侧身,不理某色狼。   “是我错了,下次绝不再这么放纵!”弘历可怜兮兮地再次保证,捧着素问端进来放在桌上的粥哄着她吃饭。“吃点吧,不吃身体受不了,都一天了。”   她呼地转过来,薄被将自己卷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头,小脸嫣红,美目怒火燃烧:“你也知道一天了?额娘知道的话非得训我……”   “是我不对,乖,吃粥吧,吃完我们一起到承乾宫给额娘请安。”确实有些纵情了,不过他们也算是久别,额娘连这个都看不顺眼可见平时爱挑云珠的错,不然她怎会这么小心翼翼的。弘历想起大婚以来夫妻两个聚少离多,留下她自己一人在深宫中,又是为他打理内宅又是替他孝顺父母悌爱兄弟姐妹的,不由心疼了。不过难得见云珠这么恼火,小孩气的模样,他又觉得好笑又可人,分外娇艳啊。   “哼。”弘历刚回来,早上没去请安,晚膳后可不能再不去,不然熹贵妃就真正恼了。想到这里,她只得不甘不愿地顺某人,乖乖吞下递到嘴边的鸡丝燕窝粥。   喂完一碗粥,成就感大涨的某人又屁颠屁颠地抢过素问她们的工作,不顾她羞窘反抗地给她擦脸拭身体……穿衣服。   被迫接受服侍的云珠,一路羞红着脸,无奈满足某人新起的兴趣,偶尔给那笨手笨脚的人一个白眼,他也满脸宠溺毫不在意,十分享受服侍妻子的过程。   夫妻两个腻歪个没停,殊不知正院那儿正酸味满天飞。   打探到四阿哥回来的消息,收拾打扮得光彩亮丽前来请安的众格格侍妾站在正院大厅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才被郭嬷嬷等人打发了回去,明明看到小宫女进后院通知了,却连两人的声音都没听着。   皇上都放爷的假了,又没什么事,两人关在房里一整天,连出来支应一声的工夫也欠奉,想都知道在干什么!不甘不愿往回走的众人心中又嫉又恨。爷又不是福晋一个人的,凭什么占着人不让她们见啊?平日里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私下里还不是妖娆风骚地紧着爷不放……   “可恶!”高露微一回屋子就忍不住将高几上的瓶花连同高几推倒在使劲往地,秋水般明亮妩媚的眼眶泛红,眼底满是锐光地盯着一边不敢出声的腊月:“你说,是福晋好看还是我好看?”   她为了得宠,花费了多少心力,她绝不能忍受还有女人比她更得四阿哥的心意。   腊月小心地应道:“自然是主子妩媚纤楚,惹人怜爱。”   “是么。”高露微浅笑着坐到榻上,“嬷嬷,你也觉得爷对福晋只是敬爱?”   嫡妻在一个家族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除了宠妾灭妻的,她们在外头都能得到丈夫给予的尊重和体面,尤其是在更为讲究规矩体统的皇家。可是再敬重嫡妻,能一天一夜在房里不出?如果是欢爱,那么爷对福晋的感情就绝不止是敬重爱重这么简单,他还可能是迷恋,只有迷恋一个女人,才会让男人爱不释手。   松嬷嬷也迟疑了,“奴才认为四阿哥应该是喜欢福晋的。”福晋的容貌虽然乍一看不会让人惊艳,却像是陈酿美酒,越是细看越是久看越觉得她韵味悠远,淡雅如仙,再加上她仿佛天生的气质,更是别的女人难以企及的。再者,她尊贵的出身,聪颖灵慧的性情……说实在的,有这样的嫡妻在,再美的妾室,也没办法独占了恩宠的。   “是啊。”高露微闭了闭眼,去年京城地动之后见识了福晋的行事手腕,她就知道有这样的福晋在,她是难以独占君心的,不然她不会冒险与乌喇那拉.妮莽衣联手,想要设局毁了富察.云珠的名声。   只没想到乌喇那拉氏是个空有美貌的扶不起的阿斗,居然在选秀未完的当儿与赫舍里家的秀女公然大打出手!   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局套住福晋,让她失宠,乖乖占嫡福晋的位置就好……   隔院的苏宝柔并没有像富察.芙灵阿、珂里叶特.果新、高露微一样巴巴地去正院请安,事实上她自进乾西二所以来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毕竟她还未与四阿哥圆房,算不上真正的“格格”。   不过进宫近一年的时间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近身侍候她的嬷嬷和宫女的心都转向她,开始认可她这个主子了,其她的人虽然不好说可她只要不与福晋起冲突他们应该也不会违背她的命令。   特别是有湘云在。苏宝柔对这个自己带进宫的丫环很是满意,她够机灵,身手也机敏,是个好苗子,虽然她侍候自己的时间不长,可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在乾西二所探听到许多消息。   就像现在,自己轻易就能知道隔壁的高氏为什么在生气。以为凭着狐媚之色就能得四阿哥的恩宠?自作聪明。若不是有个能干的阿玛,这高氏早被人踩到脚底下了哪还容得她嚣张到自以为会是四阿哥的后院第一人?!真正是自己对手的只会是那个对福晋伏首称臣的富察.芙灵阿和低调隐忍的珂里叶特.果新。   不过福晋也很厉害啊,自己原也以为她不过是占着出身名份才得了皇上和四阿哥的看重,如今看来,她在四阿哥的心中还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呢。“还是坐山观虎斗吧,反正也不会轮到自己出头。”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做,自己所需要的只是在四阿哥的后宅站稳脚跟,生个孩子,成为苏家的依靠让人不敢欺辱苏家就够了。抿嘴笑了笑,自己的外表看就是珠圆玉润随份从时的温良类型,出头的橼子、狐媚的奸妃路线不适合自己,还是当个温柔敦厚的贴心人吧。   打定主意的她抚了抚鬓边的秀发,低头继续绣起了团龙夹褂。   且不说珂里叶特.果新的黯然嫉恨,富察.芙灵阿更坚定了跟着云珠走好好抚养永璜长大的各种心思,弘历带着洗漱完毕的云珠往承乾宫给熹贵妃请安去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吴书来李玉等带的弘历路上给熹贵妃买的手信——一对禹州的钧瓷美人瓶。   云珠看过了,这对美人瓶是钧瓷中的上品,色彩绚丽多彩跟焰火似的,变幻无穷,极得钧瓷的特色,虽然只是一对瓶,却也可见弘历对他母亲的孝心。   当然了,他还给雍正带了兰陵古酿和汝阳杜康酒,给云珠带了山东阿胶、莱阳梨酒等。   有心给熹贵妃惊喜的弘历一进承乾宫就阻止了宫人的通报,而守在正殿外的传话太监张保是雍正派给熹贵妃听用的,以前还可以说是保护熹贵妃的安全现在更多却是行耳目之职,见弘历制止他通报,便躬着身退到了一边不发言。   弘历正要踏进殿内便听到熹贵妃的冷笑声:“原以为她是个端庄贤良的没想到内里还是个狐媚性子,竟捉着弘历白日……也不来给我请安,目无尊长,不守规矩,我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秦嬷嬷温声劝着:“主子,四福晋同四阿哥幸许是在整理行李什么的,毕竟昨儿四阿哥一回来到乾清宫复命,到酉末才回的乾西二所……四阿哥多孝顺的人啊怎么会不来给主子请安呢,可能是出去办差没歇好,这会儿多睡会觉也是正常。”   熹贵妃哼了一声,以前也不是没办过差。   “就是啊,能传出主母不贤的话来还会是谁,”她身边的女官春兰春蕙也跟着说道,“四阿哥办差回来没急着跟她们见面说话就编排主母的不是,都是争宠惹的。四阿哥四福晋对主子可是再孝顺没有的了……这后宫的嫔妃哪个说起不羡慕主子的。”   ……   弘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云珠心中暗笑,才上了眼药就抓个现行,不错啊,将束着几人的精神力放开。脸上却是一副羞惭不已的模样。   弘历安抚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后退了两步,朝张保一个示意,张保心会地朝屋里喊道:“主子,四阿哥四福晋来了。”   屋里的声音寂了下去,须臾,熹贵妃那夹着淡淡的欣喜声才传来:“快让他们进来。”   顿了顿,弘历才携着云珠进了正殿,给熹贵妃行礼:“儿子(媳妇)给额娘请安。”   “好好好,快过来我看看,是瘦了还是壮实了。”熹贵妃一脸的慈爱。弘历自是含笑上前,一派的母慈子孝。   104、万里乘风去复来(上)   弘历和雍正一样,骨子里有一股倔气,压在他们上头的人觉得他做不好或者哪里不好时他们通常都会下了死力去改直到那人认可称赞,亦或是表面不置一词,背地里却更坚守自己的意见、看法。   哪一个男人宠爱自己的妻子有错,特别是这个妻子还分外孝顺之时。既然没错,那只能是不满的人错了。她们求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借着“雨露均沾”的名头行争宠之实嘛。   从承乾宫回来后,弘历抱了云珠很久,他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对熹贵妃有不满,却不能明着忤逆指责她,大清以孝治天下,他还有满腔的抱负没有实现,他还不能完完全全地护住怀中的这个女人。   云珠笑了,柔声道:“没事,额娘她并不了解我们的感情,她也没办法体会……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休戚与共,何况这点委屈,哪里不能受了。”   “你说得对。”他抚着她的脸颊,凝视着她,黝黑深沉的眼睛深处有种微微的痛楚,他或许一辈子也给不了她唯一。   他的额娘,是无法明白这种感情的。   弘历并没有如某些人想的那般开始“雨露均沾”起来,相反,他又全心地投入到政务中去,连续一年多的时间,跟着雍正一起操心着全国各地的河道水利,对河道堵塞之处,堤坝毁损崩塌河段开始有计划地抢修,调查、设计各地河段适合的树木,开始推广河道两岸植树造林计划……   高露微等人有些失望,可弘历一心办差,待在皇宫的日子大部份时间都歇在外书房,偶尔才到福晋屋里睡,她们有什么好说的?!   云珠却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了。   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已是这些女人忍耐的极限,再压制下去,她们就会闹腾了。谁也不想当活寡妇,何况她们这些心怀各种抱负的。她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树大招风,她要的是盛宠不是专宠,盛宠她顶着嫡福晋的名头无人敢指谪,可专宠就不行了,皇家讲究多子多福,专宠一个人不利子嗣繁衍也不利前朝平衡。   雍正现在是挺喜欢满意她这个儿媳妇的,可这个喜欢与满意是建立在她能为他的儿子镇住后宅,理好家中琐事,不让后宅之事影响到前朝,是建立在她对大清有利的基础上的。如果她成了不稳定的根源,早晚也要被舍弃。   至于熹贵妃,她也没心情管弘历的后宅了,雍正八年的万寿节皇帝提了后宫嫔妃的位份,其中,潜邸就跟着进宫的老人里,安贵人晋为安嫔,张常在郭常在皆晋贵人,而六月份才选秀进宫的高答应、容答应(马佳氏)则晋了常在。   这也罢了,可才进入雍正九年不久,居于永和宫的容常在马佳氏和居于景阳宫的禄常在董鄂氏、居于延禧宫的常常在,三人都先后暴出怀了龙胎。   这不蒂于在后宫中炸了个响雷。   居于延禧宫主殿的宁嫔武氏压抑着心中苦涩,小心周到地照顾着常常在,决意不再犯雍正七年时海贵人的错误。   永和宫的顾贵人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有些嫉妒同时进宫但所封品级比自己低的容常在马佳氏,但她出身大家,意外地与马佳氏被雍正指居永和宫后,便立意与马佳氏暂时结为同盟,在她的有心交好下,两人关系处得颇融洽,永和宫也在两人的联手下理得有模有样,熹贵妃尽管可以通过宫务之便安插人钉子耳目,但想近她们的身做手脚却有些难。   这天,顾贵人又来看马佳氏,见到她屋里摆了几盆开得十分娇艳的月季,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皱,“妹妹哪来的这些花,开得挺好看的。”   “这是熹妃娘娘令灵植园发放到各宫殿的时令花卉,姐姐没收到吗?”   “我得的也是月季,却与妹妹不同的颜色……只不知其他宫殿分到的是否也是月季。”顾贵人若有所思,“月季香味芬郁,妹妹现在有了身子,对这些味道强烈的花木还是远着些的好。”   马佳氏脸色一变,她不是傻子,听得出顾贵人话中之意。便起身对着顾贵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姐姐提醒,妹妹异日定有所报。”   “妹妹何必客气,我们一同选秀进的宫,一同住进这永和宫,这就是有缘,本应相互照应不是吗?有了孩子,我们才有依靠啊。”   马佳氏点了点头,皇上已过天命之年,就算得宠又能保得了多久?还不如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正经。“姐姐说的是。”   ……   而景阳宫,居于正殿的裕妃耿氏虽歇了与熹贵妃的争斗之心,也不想平白造了杀孽,再加上禄常在董鄂氏也不是个爱生事的,平日里对她恭敬有加,便也寻空提点了两句。   锦鹭给她端了杯热茶问道:“主子何必好心提醒,人家未必领情。”   裕妃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道:“我也不用她领情。你难道没见自延禧宫海贵人去后皇上这两年对宁嫔的态度?人毕竟是住在我的景阳宫,她若出事我是有责任的。”再者,她不跟熹贵妃争却不能让弘历只有弘昼一个健康的兄弟,不然弘昼以后的日子就得在提心吊胆中过了,但凡弘历猜忌心大点,就会想,如果他没了,弘昼这个皇弟便有很大可能继承他的皇位……   如此这般,连接出了几次手都没得逞的熹贵妃整日心烦气躁,再加上宫务繁重,她又是个爱抓权的,便免不了时不时地头痛腰酸,秦嬷嬷说她在地动时没养好,想让她静段时间安养她又不愿意分权给其她宫妃,就这么拖着。   雍正九年八月,出海历时三年六个月的船队回来了,云珠听到消息在弘历的陪伴下赶到富察家,看到明显高了、瘦了的傅玉傅新便忍不住奔了过去,在投进他怀里前被眼疾手快紧跟了过来的弘历捉住,揽在怀里不让她扑过去,“七哥,六哥。”她又哭又笑,“你们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傅玉也是眼眶微湿,看着倚在四阿哥怀中花一样的妹妹,心中暖暖的。没到过海洋的人永远无法明白那种茫茫大海中看不到边的惶恐不安,永远无法体会海中与暴风雨搏击的凶险,但更可怕的是疾病,有些疾病并不是简单的药材就能治好。当初,若不是妹妹给的那些玉兰果,他和六哥还几个族兄弟、陈弘毅都不可能平安回来!   “几年没见,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四阿哥对你怎么样,不好哥哥揍他。”看不过去弘历的小心眼,傅玉将妹妹拉出来,伸手揩去她断了线似的泪珠,强忍着搂进怀里的冲动,从小就疼爱呵护着长大的妹妹啊。   弘历摸摸鼻子哭笑不得,要揍也轮不到他们罢,这家里的几个就够自己受了,何况还有个虎犊子一般的傅恒在身边盯着呢。   “好了,不是都好好的么,又哭又笑的小心四阿哥笑话你。”傅广成走了过来笑道,“赶紧进屋洗一下脸,给你六哥七哥做顿好吃的正经。”   话说自云珠大婚后富察家的人最有怨念的就是很难再吃到妹妹的爱心佳肴了……以往逢年过节的,或者偶尔家中女性一起聚个会什么的,他们还能打打牙祭,自云珠进宫,便没这福利了。   “姐姐,我从西北回来也不见你这么激动。”傅恒也走过来了,表情很吃味。同样吃味的是弘历,瞧这些大舅子小舅子的,吩咐的吩咐、卖萌的卖萌,够了啊,云珠是我的!   ——可惜这话他也只敢搁心里头吼。回了子爵府的妻子并不是四福晋而是富察.云珠,认真说起来,弘历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羡慕这种家庭的温馨的,感觉这才是家人,与别家人进了内宅都是自己人还讲究身份地位不同。   “兵法骑射是你从小学的本事,若还能出事只算你学艺不精,我都没脸了。再说,还有岳将军和你姐夫在呢,能出什么事。”云珠瞪了他一眼,扶着灵枢进屋洗漱去了。   出来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了雍正皇帝。“皇阿玛。”云珠给他行礼,知道他定是出来见已经更名落藉为陈弘毅的弘时。   “快起来,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雍正取笑,“朕准你在娘家住一晚,明日再回宫,高兴了吧?”   “谢皇阿玛!”云珠果然高兴,“皇阿玛进屋里坐吧,我去给大家做几个菜。”   “好啊,朕这是托了你哥哥的口福呢。”雍正很开心。   傅新傅玉连称不敢。   辛夷坞一直保持着云珠出嫁前的模样,天天有人清理屋子,瓜尔佳氏还是一脸喜意地让李二家的(青岫)带灵枢先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李荣保则悄悄打发了人去将陈弘毅请来,他在京中也置有房产,现在还在京中,等过些日子将从海外带回来的物什都分理清楚才准备回海宁。   男人们进了厅里说话,瓜尔佳氏则领了几个儿媳妇准备宴席去了,至于厨房,大家都有默契地交给了云珠。   盏茶时间后,陈弘毅过来了,雍正、弘历、李荣保、傅新傅玉等人又移到了书房说话。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富察家的人很久以前就养了这习惯,出海后一路的所见所闻傅玉都记录成册,对船队所经亚欧各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等资料也分类详记,此时便拿了出来呈给雍正。“这份资料是奴才在船上综合了大伙的所得修编整理的。”   整整一个檀木箱子,外面裹着层铁皮,里面还包着层油纸。雍正首先看到的是一份海洋地图,里面标注的是他们所经过的各个国家,有英国、法兰西、意大利……   陈弘毅道:“我们所经之处特别注意搜集他们国家的地形图,有海洋的陆地的……那些资料另存在草民那儿,草民已命人送进皇宫了。”   雍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陈弘毅将头扭到一边,在弘历面前他是不会叫他“阿玛”的。被驱逐出宗室,被过继的委屈,他永远忘不了。   父子两个虽然感情流露过,向对方承认自己错误疏忽过,可是过后再要做出什么“父慈子孝、父子情深”的行为……还是算了吧。面子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弘历面色古怪,他的这个三哥……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如果云珠在的话,她会联想到现代一个词,“傲娇”。   “你们做得很好。”雍正淡淡地笑了笑,翻了翻资料,“这些朕会带回去看的。”   傅新又亲自去拿了一摞账册,“这是奴才们带走的物资买卖、交换回来的,请皇上御览。”嗯,做人不可能没私心,他们兄弟给家人带的礼物就没落在上面了,里面有给云珠专门搜集的一些宝石和种籽。至于出海准备的物资云珠也是出了资的,算在船队所有的物资里没有剥离出来,但所占份额账本里记得很清楚。   雍正一看,即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震惊了一把,就运出去的那些在大清只能算中等的瓷器、茶叶、绸缎居然能换回这么多的香料、象牙、宝石、黄金还有外国的钟表、摆件、物产?!   这些东西,他在做皇子亲王时也没少接触,知道它们在市面上的价值。   居然能有这么丰厚的利润,难怪那些商人趋之若鹜,难怪那些洋人要将势力发展到海洋,雍正第一次对租占了澳门的葡萄牙人起了深深的警戒。这么多年,葡萄牙人凭着澳门到底从大清赚了多少黄金回去啊!   目前经济状况呈温饱的雍正肉痛了,比起关税,这贸易赚的钱更多啊,一定要要将澳门夺回来!   “皇上,这次出海,奴才发现我们大清其实在水师方面落后太多了,很多国家,像英国、葡萄牙它们已经将势力通过海军、海洋贸易延伸到世界各地,凭此掠回一艘艘的金银珠宝回自己的国家……有的国家水军甚至扮成海盗,劫掠经过某海域的商船……这些先进国家,还通过一种叫‘芙蓉膏’‘福寿膏’即鸦片的东西榨取他国的钱财,虚弱别国的战斗力,慢慢使他们变成殖民地……”   做皇帝的大都明白治国之道都是内王外圣,靠读书人嘴边说的仁义礼仪是完全行不通的,可这种完全直白□裸掠夺的行径,真真教雍正大开了眼界,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彪悍!他的这一番思潮起伏表面并没显露出来,只听着陈弘毅接着说:“虽然他们行事隐秘,不过还是让我们观察出来,对于一些国力不弱的大国,他们一开始也是打着游历或者传教、贸易的行为进入,一面宣传他们的教义一面收集这个国家的资料,有用物资,例如健壮的种马、战刀、火炮、种籽、地形图……我们大清,在他们传回去的一些游记里描述的便是天堂,这里遍地黄金……”   听到这里,雍正弘历心中同哼了一声,想起雍正五年时驱逐了不少传教士一事心中舒服了一些,决定以后这些传教士再回国必要让海关检署的人检查个一遍两遍三四遍,务必不让他们将大清的一书一册一草一木带了出去。   至于鸦片一时,早两年已是严禁了,不过雍正还是决定回去就让人去查当时上书阐述鸦片烟的危害的广东总兵苏良鹏,若是他这两年表现不错等三年一次考核就给他个优,提一提他的品级。   虽然他当时上书提的“堵住进口渠道,严禁洋商”的办法有些封闭自守,眼光不够长远,不过也算是果敢的人,一发现鸦片的危害就马上上书朝廷,没有麻痹心态,这是很好的。   李荣保在一旁听得心中沉甸甸地,云珠几年前说的话他还清楚地记得,竟都被她一一说中了!   “皇上,饭菜已经做好了,是不是开始进膳?”   雍正看了看众人,起身道:“先吃饭,过两天,朕将这些”他指了指几个箱子的资料,“看完再宣你们进宫说话。”   “嗻。”   105、万里乘风去复来(下)   红豆膳粥,荷叶膳粥、参芪炖白凤、鸡蛋蕃茄汤、香麻牛肉饼、孜然羊肉、蟹肉双笋丝、滑熘鸭脯、川汗鸭掌、五香仔鸽、清蒸鲈鱼、暇油黄瓜、炒时蔬、山珍蕨菜、酿冬菇盒、蒜末蒸丝瓜、拍黄瓜……   云珠自己亲手做了几个菜,其余却是指点着府里的厨子做的。   特别是最后那一人一小碗的八仙汤,每个人都吃得唇齿留香,汤里有樱桃、苹果、荔枝、凤梨等七种水果的肉丁子,云珠加了玉兰果凑成八种做成甜汤。本就是要借此机会给家人调理身体,她也不吝啬,只是便宜了弘历和陈弘毅了。   至于雍正,云珠一如既往地给予特殊关照。他的那份加的是凝聚了龙气的玉兰果,再加上去年他万寿节时也用了一颗,云珠总共从弘历身上转嫁了三年的紫微龙气给他,没意外的话,雍正的皇位会延续到十六年,以后要不要再增加,还要再看。   她早下定决心不让弘历像历史上那样做足六十年的皇帝,最多让他当三十年,不然她的儿子岂不是也要跟他皇玛法一样等到四十几岁才登基?那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享受了美味佳肴后雍正带着苏培盛回宫了,李荣保和几个儿子都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也没心思跟弘历联络感情,弘历便跟着云珠来到她昔日住的辛夷坞。   云珠本以为他会回宫的,可惜某人脸皮厚,赖着不走。   一进屋子,便看到了两个铁皮箱子和几盆蔫蔫勉强维持着生命的盆栽,那不是火龙果?云珠眨了下眼,立马奔了过去,左看右看,另外几棵是什么?唔,有字条,脐橙?不错,这几棵呢?啊,檀树苗?还是品种不同的紫、绿、黑、红、白太好了!   傅玉他们的船队从天津出发沿海而下,一路穿过台湾海峡,驶出太平洋,进入印度洋、大西洋到达欧洲,在十来个国家停驻过,他们带去的瓷器、茶叶和丝绸也换回了这些国家大量的物产和宝石黄金。   “是什么?”弘历跟了过来,这几年但凡出京办差他也没少给云珠搜集这些东西,而他和雍正也确实享受到了福利,譬如,身在京城的他们每年的六、七月也能吃到新鲜的荔枝吃到饱了!   ——雍正喜欢吃荔枝是有名的,在雍正二年的时候福建浙江总督觉罗满保与福建巡抚黄国材会同谨奏:福建盛产荔枝,将其中小树结果的荔枝载运船至通州,不会致使官民劳累,亦无需运工,可在两个月之内赶在荔枝成熟之季抵达京城,上进皇帝。   雍正看了,批道:朕喜好吃荔枝,圣祖皇考先前亦知情,虽然如此,仅是水果而已,并非饭茶,不能充饥,虽可解馋,实与尔等费力,再沿途滋生事端强行、众人指责议论而分心,实不相符,既然尔等已令启程,尽量少些,无需多捎。沿途即照尔等私物一般送往,即使有误以致丢弃,为此朕岂有指责尔等之礼?若尔等均照此办理,再酌情扔给尔等生路,若少有不便,为此无用之食物之缘故,朕岂有损害名声之例乎?   可怜地,吃个水果也要战战兢兢、考虑众多。   而到了冬天,能吃的蔬菜和水果就更少了。悲催的是,羊、猪、鸡、鸭等肉类是大大的有,每顿都有,每次都让喜吃素淡的雍正一看就饱。   所以说,云珠的爱好实在是成就了他不少口福,而从不委屈自己的弘历就更不在话下了。   “一些果树苗。”云珠看着种在盆子里只勉强维持了生命的树苗果苗,想着怎么给它们点活力,便对弘历道:“你先去洗漱,我先看看哥哥们都给我带了什么。”   郭嬷嬷和素问等人早为两人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弘历点了点头,自去了。今天他也受了点冲击,洗个澡理下思绪也好。   云珠打开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打磨过的各种宝石,如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钻石、水晶等,最小的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有半尺见方,还有一些未经琢磨过的原石,云珠想了想,将它们一古脑收进了空间里。   另一个箱子满满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种子,全部用油纸包着,上面写着它们的名称:有开心果、大榛子、碧根果、无花果、椰枣、橄榄、葡萄柚、棉花、面包树的果籽、释迦果(又称番荔枝)、咖啡豆籽……还有几十颗还保持着湿润的山竹种子,云珠又惊又喜,山竹的种子从开始种植要七至九年才能第一次结果,它的成长温度要求也高,无法在5℃以下37℃以上生存,别的地方她不敢说能种植成功,可空间却是可以的,时间也不用那么长。   想了想,她将种子分成两份,一份放到了空的铁皮箱里。接着又从空间的水池里舀了水分别浇灌到盆栽上。   从浴间出来,弘历看着云珠还在对那些种籽果苗爱不释手地翻来看去,十分嫉妒,将她拉了起来:“爷每回出差也给你带了许多种籽回来,怎不见你这么欢喜?!”回了富察府就把他丢一边了,实在让人可气。   云珠好笑又好气地亲了下他的下颌,道:“怎么会不欢喜?因为它们我才知道你对我的一番心意,出门办差已经很辛苦了,还特意去搜寻那些。只是这些毕竟不是大清本有的,新奇些,我的压箱银子可大部份都花在这儿呢……我想,要是能找到像玉米、土豆、蕃署那样对百姓有益的、可解决温饱的吃食,那就太好了。”   蕃署、玉米早在明末就已经广为种植,而土豆也早在顺治、康熙朝就已传播到中国,因为它很适合在粮食产量极低的高寒地区生长,因此也只在内蒙、山西、陕西等北部地区普及。弘历这些年对民生了解愈深,对这些作物也大略有了认知,一听,就觉得大有道理。   他跟雍正的想法一样,觉得云珠大约得得天眷顾,在种植方面有些神奇的运气,这满京城也不是没有勋贵眼红她那些盛产鲜果蔬菜的庄园,只是别人再怎么从选址、耕作步骤上处处与她相仿,那生产出来的蔬菜水果质量数量都无法与她的相比,更别提那些只适合在南方生长的果树了。   只是,效果还是有的,现在冬天京城大部份的人也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不像以前,最多也只是窑藏的大白菜、萝卜及各种腌菜干菜。   “可是这么多的种籽你要种到哪里去,庄子?你也不可能时时出去……”他揽着她,为她不能尽兴于自己的爱好而觉得有些内疚,嫁给他,她是不是放弃了很多?虽然她有了更尊贵的身份地位,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她看重的。   “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处处顺意的?我只挑自己喜欢的在家里种上几棵就是,其他的交代庄头管事们去做就好,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是正常。”   弘历失笑,他的赛云珠,心态总是这么好。相比起来,自己仿佛更多愁善感了,好在也只是于她有关的事情上,他是甘之如饴。   “好了,快去洗澡,完了早些安置,我看你明天还有的忙。”别以为他不知道,运回来的十几船东西,里面有好大一部份都是他的亲亲福晋的,真不知她当初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一下子就投那么多的银两。   哦,云珠也想起来了,“那些就交给我们四阿哥处理了,妻子有事丈夫服其劳嘛,我还要处理这些东西呢。”她对那些杂七杂八不感兴趣啊。   笑得这么甜,一看就知道想躲懒。   弘历瞪了她半晌,有些无力道:“你不想要那些东西当初投入那么多钱干什么?”各种香料、洋镜、钟表、金铂、水晶、犀玉、宝石、象牙、鼻烟壶、多啰呢……及各种造型精美的金、银、铜、牙雕等摆件,敢情那些东西还比不上眼前这堆子花草种籽啊?要知道它们之间随便挑一件卖出去也是万两银子的数,有些精品甚至能卖到十几万两啊。   “那些银票留着也是废纸,换成银子只会压坏我的箱子,碍地方。拿出来当然是为了支持哥哥出去见世面,还有换这些东西了。”她指了指两个装满种籽的箱子还有几盆树苗。   无语。   “要不,你让皇阿玛找人处理?”她微蹙了下眉,“还是不要了,咱们名下不是有几间(全国各地)专卖洋人物件的店么,将东西送那得了。嗯,先挑些好的收起来,等万寿节、千秋节的时候孝敬皇阿玛还有额娘。”   服了她了,他无奈道:“我明天会去处理的。”   云珠点了点头,果真是没再管这事。她是真的不缺钱,陪嫁的庄子年年给她赚进不少银钱,雍正和弘历又极大方,吃她用她孝敬的东西总会变相地补还她丰厚的赏赐,至于她自己对下人的赏赐?她自己每年的俸例都花不完,更别说乾西二所的外库内库随她用了。   做为后宫位份最高的熹贵妃钮祜禄氏随着她执掌宫中大权的时日愈深,她对前朝后宫的消息便愈发的灵通了,几乎是云珠她们出宫没多久她便收到了富察一族子弟从海外率领船队归来的消息。   听说有二十几艘船的奇珍异宝。   她又是嫉妒又是心动,不知云珠此次回富察家能得多少好处,她又会不会孝敬自己几件?!“再去仔细查查,看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富察家的?”   若真是富察家的,只怕他们要分一些好处出来稳住京中其他眼红的勋贵吧?   到了傍晚,令她愕然、震惊的消息来了,那二十几艘海外货物有一半是皇上的,而领头的人是一名汉人,叫陈弘毅。   陈弘毅?不曾听过。这么重要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会委派给一名不在旗的汉人呢,也不是朝廷命官。正当她心有疑惑时,她的哥哥伊通阿匆匆派了人进宫来跟她说,那陈弘毅分明就是“已逝”的弘时!   这么快就来通报消息,看来京中不少人都在盯着富察家的这支船队。   熹贵妃有一瞬间觉得头脑无法运转,她僵硬地顿坐在玫瑰椅上,执掌六宫以来睥睨的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原来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弘时并没有死,他也并没有让皇上厌弃,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是不是还会回到他皇三子的位子上?   难怪皇上要将芷馨公主记到齐妃李氏名下,他根本就不止是为了芷馨,他还是为了齐妃为了弘时!   皇上到底还做了什么事,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算计不到的?   弘时没死,那弘昼呢?皇上真的是一意在培养弘历吗?她不敢肯定了。   “主子不要担心,就跟当初先帝复立废太子为储君一样的结果一样,这大清还没有立‘已逝’的皇子为储君的例子。”秦嬷嬷在旁边说道。   “对,你说得对。”熹贵妃慢慢地镇定了下来,这两年因权利而有些昏头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你去通知高嬷嬷,先将那些计划停下来吧。”   秦嬷嬷有些诧异,遂应道:“是。”   这真是意外之喜。在秦嬷嬷看来,主子目前已是宫中位份最高的,没必要对这些低品级的嫔妃出手,只需稳住自己就行了,当今圣上精明无比,有时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孝敬皇后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吗。   106、百般红紫斗芳菲(上)   熹贵妃的通知慢了一步,景阳宫的禄常在董鄂氏在喝了一碗乌鸡汤后昏迷不醒,等下人回报裕妃,请了太医匆匆赶至,她怀了五个多月的胎已生生落掉了。   是个小阿哥。   雍正听后大怒,训斥了裕妃照管不力后才问苏太医:“禄常在前儿的请安脉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并落胎,莫非是鸡汤有什么问题?”   裕妃耿氏心中暗恨,入得景阳宫的食材她都有命人检查过的,还会有什么问题?禄常在出事,便少一个争宠的对象,也消灭了一个弘历的潜在对手出手,更能打击自己和弘昼,这种一箭三雕的买卖想想也知道是谁了。而且,能将手伸进她这里的,除了熹贵妃还有何人?!   苏太医在太医院以擅长妇科闻名,但对其他的科目也并非不拿手,已经在第一时间检查了鸡汤,便禀道:“皇上,这鸡汤没问题,请容奴才再检查一番。”   景阳宫小厨房里的吃食、食材都没有问题。最后,又转到了禄常在屋里的衣服、熏香、胭脂水粉上头……   “皇上,这盒唇脂的香味似乎含着淡淡的夹竹桃花的味……臣无法下定论,可否请孙太医来确认一下。”   雍正准了,问道:“这夹竹桃的花似乎含有毒?”   “是。”苏太医躬身回道,“这夹竹桃喜温暖湿润的地方生长,也稍耐寒,叶绿花香,花开甚美,花期又长,宫中不少地方都有栽种,其茎、叶、花朵都有毒,叶及茎皮有剧毒,可入药煎汤或研末,可用于强心、定喘、癫痫等症,却要慎用。”   这时,孙太医已随着传令太监赶来,听了雍正的话后接过那小盒唇脂,仔细闻了好一会儿才禀道:“回皇上,这盒唇脂里确实含了微量的夹竹桃的花汁,因里面又掺杂了其他花的香味所以嗅觉不敏感的人是很难辨觉出来的,观这唇脂的量禄常用的时间并不常,往日没有抹了唇脂后立时饮用汤水,影响缓慢,这次是用了鸡汤,那唇脂里含的毒素跟着吃进腹中,这才——”以下的话不用再讲了。   “好、好。”雍正冷笑,“这唇脂乃内造专供后宫嫔妃采用,居然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掺了这些害人的东西进去,这总管内务府的大臣和管领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朕查,朕要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谋害皇家子嗣。”   熹贵妃坐在承乾宫不住庆幸,在知道了高嬷嬷已经下手的事后她当机立断让她将事尾处理干净,这时知道董鄂氏落掉的是个男胎后心中那点子懊悔也没了。   雍正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熹贵妃钮祜禄氏这段时间暗里为难了三个怀了孕的常在在他看来很正常,从小在宫闱中长大的他自是知道要在宫中过得好就得争,他不会天真地觉得自己就能拥有一个安稳的后宫,所谓的没有波澜、平稳,不过是在严厉地治理敲打之下,他不想自己的子嗣再夭折于妇人间的争宠之中,却更明白,若是他们的母亲不能在怀着他们的时候就护着,还能祈求他们出生之后可以平安长大?!   他会给予一定的保护和便利,但怀了孕的嫔妃也要有自保手段才行!做了十来年皇帝的雍正已经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正因如此,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不断的磨炼中慢慢地成长才更明白了何以成鹰在训练小鹰时一次一次将它们推落悬崖,不这样雏鹰如何学会展翅,最终成为天空霸主?!什么都需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太长的熬炼使人疯狂,太短则让人不够成熟。他的皇父康熙磨砺儿子太过,导致晚年儿子夺嫡激烈严重影响朝政,而他则差点因为自己受过的苦而走向另一个极端什么都替儿子做完……   钮祜禄氏会出手他不意外,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何况手中权利地位,威胁自然要在萌芽中减除。凡人谁不如此?!只是,这种事做多了他会不喜欢,特别是他的子嗣稀薄。皇宫中的女人,不,应该说皇家后宅的女人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尽管皇家有“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说法,可子嗣和女人在他们的眼中永远是分开看的,他会因为看重弘历而抬举钮祜禄氏为贵妃,却不会无底线地永远容忍,就像已然薨逝的皇后一样。而儿子,却永远是他的儿子,体内流着他爱新觉罗家的血。   这一次的敲打,熹贵妃这两年手中大力发展出来的势力大部份被剪除。   弘历和云珠回宫就听说了这件事,弘历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知他的亲额娘怎会出这种昏招,皇父年过半百,自己羽翼渐丰,就算有嫔妃再诞下皇子又能如何,十几年后他们长大成人依旧不会是他的对手,何必白白惹得皇父厌弃。   终究不是大家子出身吧,眼光心胸不够长远,以前有皇额娘在前面顶着,有皇阿玛和自己暗地里地护着,便显不出来,如今后宫之中她位份最高,又手掌宫中大权,行事不免就漏了几分……比起雍正七年京师地动时云珠的倍受称赞,高下立现。   可惜,额娘就算是有云珠这么好的儿媳妇也是不愿意依赖的,相反,她会因这种差距而更加不喜云珠。想到这里,弘历便郁闷得不行。虽说自小没养在额娘跟前几日,可孝心他还是有的,毕竟是自己的生母,然而,自己抱有的“母慈子孝”美好向往的母亲却渐渐在磨灭他的这种感情。   唉。   “不如,去给皇阿玛请罪吧。”云珠将手覆上他的,微笑地睇着他。“不止是你难过,皇阿玛心中也不太好受,禄常在腹中的胎儿都快六个月了,听说是个阿哥呢。”   弘历在宫中也是有人手的,但这些年他的精力大多放在外朝,放在差事上头,宫中的势力还是当初雍正交给他的那些,可以说他能在宫中运用雍正的一部份力量,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核心力量却没有发展壮大。而他的这种行为是符合雍正心中期望的。禄常在出事,明显就是有人动手,怎么可能不查?无论是雍正或是弘历都不可能允许宫中有其他势力存在,如果不是熹贵妃动手的话。   宫中没有其他势力是好事,但调查的结果尽管没有证据,他们也确定是熹贵妃下的手了,这也让他们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   弘历的调查没有隐瞒云珠,该知道的她也知道。而他们能知道的事实雍正会不清楚?   弘历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   他的玛嬷德妃、他的皇额娘乌喇那拉氏、当年的敦肃皇贵妃、他的额娘熹贵妃……这些女人,或者温柔慈蔼或端庄贤惠或者才貌双全或者恭顺温良……然而却在内宅的争斗中在权势地位的迷恋中慢慢地丢失了她们身上的闪光点,变得面目模糊,他真怕,有一天他想要紧紧拥抱在怀、一生一世到老的云珠也会变。   有时候只要相互信任,坦诚不但不会是伤害,感情还会更亲密,例如雍正和前去请罪的弘历。   他的“请罪”也是直白,是熹贵妃做的,做为儿子他不能指责母亲,所以他来请罪,“……对不起,皇阿玛。”   “你起来吧,你额娘是你额娘,你是你,她做的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雍正说道。   事实上,自古以来牵连之罪多不胜数,尤其是在皇家。   父子俩心知肚明,不过弘历一来,雍正也知道弘历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有时候话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动。感觉,另外一种比信任更深的感情,理智、清明至于冷血,他们能更理解对方的心态。这一瞬间,弘历忽然无比清楚,就算额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来,皇父也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的,之前他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他则是十分把握。   这种陌生的感情令他有些激动,眼眶微湿。这个一开始令他敬畏、觉得冰冷、阴沉甚至有些无情暴虐的父亲,像幅丰富的画卷,慢慢地让他品味出很多让他感动的内容来,而他一开始觉得慈爱的生母,却像个膺品,经不住时光的考验,让他觉出不少缺陷,渐渐有些失望。   如果有另外的穿越者,云珠不知那人是否也跟她一样,在灵魂深处,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凭风而立于苍穹,无比清冷,无比深刻,偶尔出现,看透这世间的纠葛利益,直指节点。别的皇帝或者会将母与子的关系放到一起衡量,雍正是不会的,他与其生母德妃的恩怨让他痛了半生,因此也受了不少委屈,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跟自己一样,生母的好没得半分却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苦头。   “皇阿玛?”弘历看着神情淡定的皇父,他不难过吗?   雍正很喜欢自己的儿对自己坦诚无伪,他也愿意去信任自己的儿子,父子之间搞得像先帝晚年那样也太惨了,当然了,他自己也是吃过了弘时的一次教训。   “朕自小生长于皇宫,看了不少宫中女子的争斗,别看你皇玛法儿子多,其实早夭的、还未出生便流掉的……更多。朕与你皇额娘大婚,开府,一路做到亲王,外面的人皆道你皇额娘端庄贤惠,府务理得井井有条,朕也信任她,毕竟当初与她在宫中彼此扶持,一路走过来的……可到后来,朕才知道,朕的子嗣这么稀薄少不了她这个这功臣,还有朕的额娘,你的玛嬷德妃也功不可没。”说到这里,他唇边浮起一丝冷嘲,“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何况皇家的女人索求更多。对着你时温柔、妩媚、善良、天真,背地里哪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弘历,有一个重感情、对家人好却又心性淡泊、有手段的嫡福晋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以后也别小瞧了身边的女人。你额娘虽然让朕失望,可禄常在自己不够谨慎也是她护不住孩子的原因,朕本以为将她安置在景阳宫有裕妃照看着该无事了,结果……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弘历默然,心中思潮起伏。   比起皇父,自己确实幸福多了。至少,额娘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至少,自己还有云珠,还有对自己殷殷教诲用心栽培着自己的皇父。   晚上,搂着云珠躺在床上,弘历将雍正的态度告诉云珠,感叹道:“这后宫女人争斗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以后,以后你一定要当心。”一点都不避讳使这种手段的人正是他的生母熹贵妃。   “是啊,居然能想到将夹竹桃的花汁弄进内造的唇脂里,这心思实在巧妙。那唇脂本身颜色就艳红,多几滴红色花朵揉出的汁液是看不出来的,而内造的唇脂本身带有各种花香,恰好可以掩盖夹竹桃的花香……这样的手段即便是浸淫医术几十年的太医也难以一下辨闻出来,何况是普通人。”   “你呢,可以吗?”   “难说。”云珠微摇了下头,“我五官比别人稍敏锐些,可太过复杂的气味也是闻辨不出来的,像我们这种八旗贵女其实在出嫁前都受过管家理事、女红、才艺及一些医食上的训练的,为的就是防备内宅阴私。不过我朝女子早些的十三、四岁,晚些的十六、七岁就出嫁,又要学习各种规矩,妆容打扮,在医食上所能花费的时间实在有限,最多也是知道些食材相克、熏香及凶险药材。”所以八旗贵女嫁人身边往往都会有经验丰富的陪嫁嬷嬷。   “天生万物,食材既有相克、禁忌之处可被人利用来害人,那花草植物又怎么会没有……”他苦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作为常见的观赏植物,夹竹桃竟一身是毒,什么人都可从它身上取得毒汁来害人。   “那是自然,药材难道不是花草树木那来的?!”云珠失笑,慢慢地又敛了笑容道,“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食材也可用来调理人的身体健康,药材也能用来医治人的病痛,夹竹桃用好了也是良药。”   “你说得对。”他精神稍振,目光森冷,道:“那些助……的奴才,发现了就该严惩!”他的亲额娘他是动不了,可那些敢出手的奴才就该千刀万剐。易地而处,他决不容许有人朝他和云珠的孩子下手。   至于其她女人的孩子,他的态度或许会跟皇父一样吧,宫中对怀孕的嫔妃有着各种照顾,有了孩子气的嫔妃在待遇上更是比无子的好,这样的条件还活不下来自然是他们的额娘无能了。   107、百般红紫斗芳菲(下)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如银盘,人间无论贫富贵贱,都合家团聚在一起赏月、吃月饼。   清宫有祭月之俗。祭月的地点在御花园,园内东向立一架屏风,屏风两侧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鲜藕;屏风前面设一八仙桌,桌上摆一特大月饼,周围再缀以糕点和水果类,做为祭月供品。   皓月初升,御花园中凉风习习,裕妃齐妃等宫中嫔妃、五福晋吴扎库氏,和惠、端柔、芷馨三位公主还有永璜、永瑛看着云珠向月神行礼,祭拜。   她身穿一袭浅黄色素缎旗装,领口、袖口、下摆镶了三分宽月白色绣银色兰花纹栏杆,外罩一件银白色素花提纹镶白狐毛边马甲,柔亮的秀发在脑后梳了精巧的小两把子头,多的秀发堆到头顶盘了个髻,用一支约七公分长的细长碧玉扁方簪住,扁方左边为针型,右边却雕着凤首,嘴衔一颗明晃晃的拇指大小的东珠,与她耳上缀的明珠坠子相照映,在月辉下,愈发显得她肌肤细腻如雪,人如珠玉生晕,雅极美极。   宫中祭月俗礼,向由皇后主持,自雍正七年孝敬皇后薨,雍正八年、九年这个俗礼都是由云珠主持祭拜,这一点,尤其令熹贵妃心中膈应,使她越发看云珠不顺眼。   没有皇后,这宫中自是她熹贵妃位份最高,一应礼节都该由她掌控主持才能彰显她的尊贵地位,怎么反越了她让云珠一个小辈去主持呢?   皇上显是年老昏聩了,难怪以前皇后看云珠不顺眼。   ——熹贵妃完全忘了皇后在时雍正命云珠跟在皇后身后学习一应祭礼典仪时她对儿媳妇能够打压威胁到皇后的那种暗喜了。   她也不想想,其他的筵宴典礼都还是她出面主持的,只是考虑到月亮属阴,及云珠极其特殊的命格,所以雍正才让云珠主持祭月,不想仍是让熹贵妃给惦记着了。这只能说,人心是永远都填不足的。   祭月之后,按皇家人口数目,云珠只象征性地在大月饼上切了一刀,便将刀子交给专门的宫监由他们他月饼切成若干小块分给诸人,每人象征性地吃上一点,便是所谓的“吃团圆饼”了。   皇上和弘历弘昼两位阿哥的也专门给留了出来。   和惠、端柔吃了一口月饼便放下了,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这个普天之下家家户户团圆的好日子,她们的心情并非如表面的那般愉悦安宁,再过三个月,她们便要出降蒙古了,以后还能不能在这紫禁城过上一个中秋节还难说。   常常在和容常在捧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自董鄂氏出了事,她们便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有些被吓坏了。原本就有些柔弱的董鄂氏现如今还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不但身子骨大损,连精神都弱得风一吹就会去了似的,即便是得了皇上安慰性的晋封为贵人为如何呢。   顾贵人一袭梅红色缎子旗装,领口袖口衣摆处俱滚了宽宽的镶边,绣着浅色梅花折枝,梳着小两把子头,上面簪了朵点翠嵌珊瑚松石绒花,耳上戴了双翡翠滴珠耳环,衬着她饱满柔和的面容更为明丽。自进宫,她信心满满,觉得以自己的家世、心计、容貌,想上位不难。可到了此刻,她慢慢沉稳了下来的心还无法从惊讶中挣脱。   她知道四福晋很得皇上看重,她也知道四福晋在百官之中宗室之中被人交口称赞。可自进宫,这位声誉极好的四福晋深居简出,偶尔出宫也跟她们这些位份低的嫔妃没什么关联,她渐渐觉得淡了。   直到今晚。   月下的富察云珠是那样的优雅清贵,婉约有如月中仙子下凡,昔日在承乾宫所见觉得不过清秀、有几分雅致容貌突然变得清丽秀逸……自己似乎太过小看这宫中之人了,如果四福晋一直是这副模样的话,到底是什么遮住了自己的眼?!   董鄂氏的教训自己不能不谨记在心。   “额娘可还有什么吩咐?”云珠朝熹贵妃行了个礼,问道。   今年因着董事鄂氏小产的事,明面上虽没怎么着,可宫中势力在剪除了大半的熹贵妃心中有些发虚,对外宣称抱恙,对云珠主持祭月的事反应倒没有前两年那么大。云珠在宫中诸人面前对她的恭敬孝顺也让她没那么憋气,闻言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一会儿还有内廷筵宴,大家都回去准备,别耽搁了时辰。身体不舒服的提早说一声,免得中途出了岔子不好交代。”最后这话是对着怀有身孕的常常在和容常在说的,那两人感觉到熹贵妃盯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皆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世道,贼喊捉贼的就是多。”齐妃甩了下帕子,走了。熹贵妃脸上阵青阵红地,这几日齐妃李氏也跟着吃了强心剂似地,逮到机会就在她面前刺上几句……这贱人,想必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死吧?!   “臣妾也告退了,永瑛身子弱,挨不得饿。”裕妃耿氏向熹贵妃屈身行了个礼转身带着吴扎库氏走了。   对禄贵人落胎的事裕妃也不是不恼怒,熹贵妃的出手跟打了她的脸没两样,她不争那个位子可自保也是需要势力需要代表着圣宠的脸面,可雍正的敲打让她明白,她在宫中的势力不能再大了,她也不能跟熹贵妃钮祜禄氏走得太近,至少不能纵容、附和她的行事。   五福晋不着痕迹地瞅了云珠一眼,跟着走了。   熹贵妃只觉得脑门“突突”地震着,心知禄贵人一事得罪了向来交好的裕妃,却也不好说什么。   其她的嫔妃自觉不够份量跟这几人比,纷纷作鸟兽散。   云珠回了乾西二所,在素问和灵枢的帮助下换了件烟青色绣浅粉梨花旗装,襟口袖口处镶了宽宽的海棠红栏杆,上面绣着青色枝叶并绽开雪色梨花纹样,秀发全部梳起堆至头顶再套上绿玉珊瑚珍珠玳瑁做成的钿子,耳上戴上满绿水滴型翡翠耳坠,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灵、淡雅、高贵。   刚回来的弘历看得眼都呆了,这样的装扮,衬着她柔嫩无瑕的肌肤,淡雅的细眉,长眼,秀挺的鼻,如桃花般轻粉的唇……清冷清贵处,仿如九天玄女姑射仙子,他呐呐地不知要说什么,只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生怕略松一点,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了。   这傻样!难道真是见了稍漂亮点的女人就挪不动脚步了?!云珠抿了抿嘴,无奈地示意素问给他拿来一套杏黄色吉服,亲自替他换了。   其间弘历忍不住色心地偷了几个香吻,换了云珠几个白眼,“幸亏我没抹胭脂水粉,不然可够您啃的。”   他喷笑,哪个女人会如她这样,“不解风情。”他摇头。   “解风情的女人会有的。”她轻哼了一声,估计这后宅的女人也在梳妆打扮中,计划着怎么与他来一场月下相逢吧。   “云珠。”他拉着她,欲言又止。   她从没想过要三千宠爱在一身好不好?!云珠心中平静无澜,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怅然,遂即隐去,对眼底生疼的他道:“这两年,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再过,就不合宜了。”   是不合宜,不是不想。   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你放心,她们不是我的妻子,我心中清楚。”哪一天,他卸了这雄心抱负,卸了这责任,他还她一个完整的丈夫。   云珠低下头,掩去眼中闪过的那丝嘲讽,她也只是需要一个世俗的丈夫而已。他或者囿于身份地位,或者出于自身的贪花好色,他不可能给她完美的爱恋,她也同样不可能给。她的心早已裹上一层厚厚的茧,想倾心爱恋,太难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已成了她刻入骨髓灵魂的选择。这凡尘俗世的生活,她留恋、享受,却不会羁绊!最多活个七、八十岁,看着儿孙和顺美满她就要离开。   相携到御花园时,桌椅、吃食、花卉什么的都已备好。场地边上有棵桂花树,再远有一碧湖,池中有小岛廊桥台榭,上面挂着彩色琉璃花灯,倒映湖中,杳渺如仙境,微风拂来,,桂花飘香,银色的月辉下,凭添几许迷离。   这样的美景,让人见了心情不由自主地静谧下来,感受着这种安宁美好。走了几步,见到同样相携而来的弘昼和吴扎库.海阔珍,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眼见人陆续到了,还是入座吧。   中秋节的晚宴向来只是个意思,因为它开始的时间要祭月之后,一套规矩下来能吃得上餐点得到戌正,所以参加的人跟现代人参加商业晚宴似地打扮得光彩亮丽,东西却是没用多少的。   这个节日必不可少的唯两样,一样是月饼,一样就是桂花酒。   雍正与弘历、弘昼早在乾清宫宴请王公大臣时就喝过酒,距此团圆宴虽过了两个时辰,身上的酒意却正好上来,神色都有些松缓慵懒,带着淡淡的笑意。   刚得了笔海外收入的雍正很是大方,宫中嫔妃大大小小都有赏赐,特别是齐妃,更是丰厚。   年老色衰的齐妃怎么又被皇上看重了,心中嘀咕的同时往熹贵妃和裕妃脸上看去,却发现她们脸上都是浅笑盈盈一派和乐的模样,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宫中形势,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弘历与云珠相视一笑,心知雍正是将“弘时”孝敬齐妃的份儿也划在了赏赐里,再者,出海一事“弘时”确实是有功的。   “老四家的今儿辛苦了,朕也有东西赏你。”雍正是不可能忘了富察家的功劳的,前两日圣旨就下了,赏了傅新一个正七品恩骑尉的爵并在理藩院挂了个从五品额外侍郎之职,傅玉则封了个正五品云骑尉的爵,职位暂时没有,另有一马斯喀的孙子也得了个恩骑尉的爵,其他人本就得了财,不幸遇难的,船队将属于他的财货分还给了他的家人,雍正也让其名字进了烈士陵。这一次船队所带回来的资料信息都是宝贵的,对于这一决定,议政大臣们都没反对。   “谢皇阿玛赏。”云珠上前行礼谢恩。   “你知道朕赏你什么?”雍正也知道她只收了哥哥们给她搜集的一些树苗种子,当初投入的二十万两嫁妆银子所换回来的西洋货物全丢给了弘历处理,尽管知道儿子必会把赚回的钱拿回给她,但她这种魄力与舍得还是让他高兴,这证明她将自己当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人,与弘历夫妻一体,不计较这些身外物。   ——如果云珠知道他想什么,必会觉得误会是件美好的事。她只是觉得弘历在雍正这几年的教导下开始有了质的变化,能用银钱换取信任及塑造美好形象的事她是愿意做的,钱这种东西,她不缺,再过十来年她相信自己能赚得更多。   “是不是跟雪团一样,是可爱的动物?”云珠眼睛发亮,珍奇之物普天之下还有谁比皇帝更容易得到的?   “哈哈,果然聪颖。苏培盛?”雍正很是高兴。   苏培盛亲自端了个铜盆过来,云珠好奇地上前一看,居然是两只小乌龟,一只龟身淡黄中带着青纹,龟壳却是金灿灿的——就算是品种为“金龟”的龟也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变种;再看向另一只,嗬,龟壳一块一块的,呈乳白色,龟身也是白中带点浅黄,身子缩进壳里不动时倒像玉雕的般。两只龟大小不到她手掌的一半大,在她伸出手指碰触它们时,萎靡的精神一振,摆开爪子挠了挠她的指头,张开小嘴又咬了咬……没什么劲儿,逗得云珠笑逐颜开,“好可爱,谢谢皇阿玛,我一定好好养它们!”   雍正点点头,“等你种的那些东西结了果孝敬一半给朕就行。”   狮子大开口啊,不过云珠不在意,“本来就会孝敬给皇阿玛的。”空间里的脐橙树已经长得老高,扦插嫁接也成功了两棵,移一棵出来种到庭院里也行;另外山竹苗释迦果的苗也育了八棵出来,各分两棵出来送到小汤山的庄子种,应该可以。   自完整地感悟了一遍玉兰树留下的生命烙印,她停了一段时间,稳固境界,这阵子则在研究那个刻满了阵法印诀的玉鼎,结合自身的感悟、体会,对阵法和印诀、符箓的认识加深了不少,等过段时间,她自信能解开玉鼎的封印,也离创出武功秘笈这一目标不远了。   云珠捧着铜盆回来交给素问,“好好拿着……嗯,你还是先将它们送到我屋里放着吧。”   “是。”有了小雪团现在又多了两只稀罕的小龟,主子屋子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弘历见她这么喜欢,心里吃味,“这么喜欢?”   “当然了,它们多可爱呀!”   “那你还喜欢什么,我送你。”   云珠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甜蜜蜜地,“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弘历打了个冷颤,终于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讪讪地举了杯子将里面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皇上,如些佳节,奴婢自荐弹奏一曲以尽趣兴。”   众人侧目一看,原来是坐在角落的一身穿桃红色旗装嫔妃,娇柔的容貌袅娜的身姿……这不是承乾宫的刘答应吗?很快反应过来地将目光移向坐在雍正左边首位的熹贵妃。   熹贵妃气了个倒仰,这刘答应她看着就是个不安份的,自进了承乾宫自己就一直压着没让她有机会见到皇上,没想到这会儿倒让她窜了出来,也怪自己,最近精神恍惚的没顾得上她。   “那就弹吧。”这种邀宠的小手段雍正还是乐意成全的。这个团圆宴只是宫中嫔妃及儿女媳妇一起聚聚,连宗室都没参加,弹个琴唱个曲也谈不上丢份。   刘答应的弹琴的技巧还是很不错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十分契合眼前景致不说,曲调也悠扬动听,悲喜之间见仁见智,正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看雍正的神色,倒还是满意的。   有了刘答应这个先锋,高答应、李贵人这两新进的都出来表演了节目,只有顾贵人,无孕,自矜身份,没有出场。   团圆宴散了之后,雍正宣了齐妃到乾清宫一趟,熹贵妃面色一僵,心中不知何滋味。弘历却知“弘时”在那里,皇父想着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刘答应很是受宠,高答应、李贵人、顾贵人各出奇招争宠。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脐橙变种的时间因写文需要被鱼提前了,相关的历史事件也是,亲们看文别当真哈,事件是有的,东西也是真的,但出现的时间可能就不准了。   108、金风飘菊蕊(上)   九月深秋,天高气爽,菊花兑放。   云珠在库房里找出了个琉璃盆,在盆里放了洁白的沙子的精巧的假山湖石,又从空间的灵池里舀了水放入琉璃盆,两只小龟便从此在她的房中安了家,有时团雪还会跳到盆中假山上对着被主人取名为“小金”“小玉”的两小龟“叽叽叽”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有时候云珠会带这两只小龟和雪团进空间,只过了几天,原来还须喂小虾米小鱼苗的乌龟就改了吃素,苹果、梨、樱桃还有松子等坚果它们都吃,某次弘历碰见大吃一惊,看妻子的目光很是钦佩,不亏是能培养出神奇玉兰果的人,居然能让乌龟吃起素来?!   “它们这样不会有事吗?”   “反正它们吃了没事。”云珠不在意地说,“我觉得挺好的,乾西二所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蔬菜水果了,省了多少工夫。”能吃到空间的水和产出的食物,它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还会管是不是素的。再说,虾鱼这种生物她的空间是没有的。灵池里种的那两株青莲红荷和两尾金鲤至今也没长大也没产卵,完全与土壤上种植物的进度不一样,这让她彻底放弃了在水中养殖的念头。   空间灵池里的水与现实中的水差别还是很大的,跟空间的水果一样,用得多了能让普通的小动物们变聪明,很听她这个主人的话,对现实中的植物也能起到极滋润的补养作用,一月浇上几次水就能让它们长得很壮实,对酷热寒冻的抵抗力也高了不少。   这是云珠几年下来的实验所得。   把它们的天性扭转过来就是为了省工夫?这种事让奴才去办就好了,她倒替人省事。弘历再次无语了。   云珠可不管他,重阳节到了,她与和惠、端柔还有吴扎库氏整日不是窝在小厨房里做重阳糕、各种花糕,就是跑到御花园放风筝,很是畅快了几日。   如果是康熙或者历史上的乾隆在位,他们两估计会跑到承德避暑山庄行宫渡过,举办各种时兴活动,可惜现在在位的是雍正,两位成年皇子除了重阳糕和菊花酒,不得不照常参政、办差。   对于某人不得陪妻子在这种美好节日出去“辞青”的怨忿,云珠以一个菊花荷包给抚平了,“和惠、端柔过了年就嫁人了,我跟五弟妹多陪陪她们也是好的。”   弘历抚着她的秀发,手指慢慢滑下,挑动着她耳上的心型青玉坠子,听着她说着给南三所那儿也送了个菊花荷包并几样糕点……   逢年过节,她一直都有照顾着福惠。只是像菊花荷包这类东西,虽然外表与自己身上戴的差不离,可弘历还是清楚,那不是她亲手做的。   初逢让人觉优雅安宁温婉的女子,当你想跟她进一步接触时就会发现,她的和气可亲的后面实际上带着大家贵女特有的客气疏离,只有她心中认定的亲近的人才能慢慢地觉察她的体贴温柔……当他越发了解这一点,越发爱她时,心中那种独占的欲念就更强,希望她的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希望她看的、喜爱的只有自己一人,然而,与这相矛盾的,是他想放纵她,只要她能快乐开心,她想要什么干什么他都想去纵容,甚至想着不管付出什么也要为她办到。   这种感情是那么地惊人,从一开始的动心,他没想到会慢慢深刻浓烈到这程度……只是这种感情,他不能表露,甚至还得掩藏,它太危险,他不确定当他的皇父、额娘窥探到时会怎么做。   皇家的恩宠是有底限的,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九月中旬的清晨已经透着秋凉,不过裕妃耿氏却是几十年如一日,时间一到便在庭院里舒展着拳脚,提着木剑慢慢地施展家传剑法锻炼身体。   收功完毕,裕妃将木剑递给沉默的锦鸯,锦鹭上前递了温热的帕子,锦鸳则沏了在一旁等着。   裕妃拭了脸上看不见的汗渍又擦了手,在院中缓步踱了两圈这才走到放了垫子的石椅坐下,温热的刚好入口。锦鸳忍不住问:“主子,真不管禄贵人了?”   她不明白,之前董鄂氏怀着身孕时主子还尽心尽力地提点她,怎么这会儿她一落了胎就不管了?!主子不是打算拉拢董鄂氏的么?   秋风渐起了,微凝的眸光扫过被风吹起的落叶,裕妃将茶碗放回石桌上,看了眼满脸懵懂的锦鸳,走回正殿,“怎么不去问什嬷嬷?”   锦鸳垮下肩,什嬷嬷整日嫌她脑筋不灵活,她才不要去讨训呢。   见她这样子,裕妃轻摇了下头,“你呀,真不适合这宫里。”想放她出宫,她自己又不愿意。   “奴婢是笨了些却不傻,”锦鸳又振起精神,笑道:“主子待奴婢好奴婢在这景阳宫才有几分脸面,出了宫不过是名头好听,就算是嫁了过得去的人家,难道还能处处找主子作主么,还不是一样要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留在宫中,至少还有主子护着,奴婢只需侍候好主子就行,就算奴婢脑筋不好使,那还有锦鹭和什嬷嬷她们呢。”   “还说不傻,主子我还能护得你一世么?”裕妃叹了口气。   “主子不在,奴婢就不活了呗。”锦鸳轻道。   锦鹭在旁听了心中一震,这就是主子让锦鸳留在身边的原因吧,尽管她比起自己不够伶俐,比起锦鸯不够沉稳心狠……   什嬷嬷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想起晋了贵人却整日以泪洗面的董鄂氏,冷哼了一声,道:“这宫中还会少了给皇上生儿育女的女人么,禄贵人若不自己振作起来,便只能沉入泥底一辈子默默老寂于宫中了。”   当年,主子不是也落了一个孩子?在主子和自己还没有发觉之时。一个小产而已,却教自小被自己养得身体康健的主子身子受损几近无法受孕,说没人动手谁信?!可主子能怎样?只有忍,只有图强。若没有后来那近十年小心翼翼地防备和没间断地调养身子,哪里会有五阿哥的出生?!今日的一切,不是上天的赐予,不是皇上的垂怜,是主子自己争取来的。   所以主子才冷眼看着董鄂氏自艾自怜,而不再伸手。在这深宫,谁会无缘无故去对别人好?没得给自己培养对手。   如果分到景阳宫的是常常在和容常在就好了,瞧着她们自董鄂氏出事后就更加谨慎小心的模样就知道是省心的,听说两人好一段时间连胭脂水粉都不敢用,反正又不能承宠,美丽什么的都是浮云,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什嬷嬷肃着脸,神思遐飞,像她这种在内宅熬了几十年,又跟着主子进宫侍候的,最不喜心大聪明过头的人,可对那种软弱无能又没脑的却更不喜。   换现代语,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所以董鄂氏如果自己看不开想不透,还是早死早安生吧,免得将来连累她主子更多。   “好了,她人的闲事莫管。锦鹭,你去备份贺礼,六阿哥的生辰也快到了,锦鸯待会儿跟我再过一遍给皇上备的寿礼,锦鸳你去东三所看看五福晋准备得怎样了,真怕她只顾着永瑛疏忽了什么。”接下来还有熹贵妃的,这越到年底事儿越多,件件出不得差错。   “是。”锦鹭锦鸳行礼退了下去。   “主子您就放心吧,五福晋是个仔致人。”什嬷嬷说道。   “细致人有时候才会往往专注些细节而忽略了大局啊。”裕妃对吴扎库氏这两年的表现并不是那么满意地,一个没进门的侧福晋就让她抑郁得产下孱弱的嫡长子,一个病弱的儿子又让她没少疏忽后宅……哎,以后要再指了人可怎么办?   “您不是指了索嬷嬷过去帮手,五福晋再有顾不到的她也会提点的……这人还年轻呢,慢慢地经些事就成长起来了。”   “但愿如此吧。”熹贵妃钮祜禄氏羡慕她有嫡孙,她却更羡慕她有个好儿媳妇,不仅孝顺还将乾西二所理得井井有条,安安稳稳,可惜有些人总是看不到眼前的好。   锦鸳走出了殿门,目光偶然掠过偏殿的檐宇,心想,孤零零地躺在偏殿中渐渐无人闻问的禄贵人是否会从此沉寂于宫中?   正如什嬷嬷所言,这宫中,谁都有难处,没道理谁就得去顾另外的人……   福惠的寿辰,云珠照样将小一辈的几人都拉到了御花园堆秀山附近,找了处有廊亭和草坪的地儿办起了烧烤,这是福惠最喜欢的庆贺方式,自从云珠来了以后。   雍正对这个儿子意外地有耐心,意外地照顾,在太阳落山前带着弘历弘昼难得地从养心殿走了来,福惠俊秀的脸上兴奋得有些红了,亲自将自己烤的羊肉串递给雍正吃。   “烤得不错。”加了孜然和辣椒粉的羊肉串没有腥膻味不说还分外的喷香,雍正连吃了两串,最后还亲自烤了个鸡翅膀,效果看起来不错,比弘历弘昼的好多了。   “皇阿玛,吃吃这个,烤韭菜。”和惠腼腆地递了串自己烤的韭菜给雍正。   “好。”雍正接过来吃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除了这个还烤什么?”往旁边的菜篮子看去,还剩一些香菇、茄子、蚌、鱼,还有苹果?“这苹果也能烤着吃?”   “嗯,味道还可以,我喜欢。”福惠说道,“皇阿玛要吃吗,儿臣给您烤。”   雍正看了他一眼,这个儿子跟自己一样就是草食性动物,平时吃饭肉类的菜肴几乎不怎么动。当然了,云珠做的例外。“好。”   福惠喜滋滋地挑了个他认为最好的苹果烤去了。   “皇阿玛,您试试这鱼?”弘历也孝敬了自己的成果。   雍正接过,心想,幸好离晚膳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肚子正有些饿,不然还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做皇帝也不能太厚此薄彼,每个儿女的孝心都不能推。   就在云珠和五福晋想着是不是自己也给皇上烤一样吃食时,有人来解救皇帝了。来人正是安嫔和刘答应、高常在和李贵人,安嫔位份最高,带着几人给皇帝行礼,又给亭中诸人福了礼才道:“臣妾与刘妹妹约好逛园子不想半途遇到了高妹妹和李妹妹,就一起了,能遇上皇上真是巧。”   ……果然很巧。   相差不到半刻钟,顾贵人也陪着容常在散步来了。   好不容易到御花园跟儿女们凑个热闹就出现这样的事,雍正很是不耐,“好了,碰到了行个礼就回吧。”   顾贵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婢妾告退了。”皇上本不是特别爱色的,怎可能在几位阿哥公主面前……不知会不会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低叹了口气,常常在和容贵人临近产期让自己的心有些浮躁了。   好在这场生辰聚会也到了差不多收场的时候,云珠吩咐下人将东西都收拾好,转身向毫不客气将人赶走的雍正道:“皇阿玛可愿与六阿哥到乾西二所坐坐?”   雍正还未回答,弘昼已经不客气道:“四嫂,你可不能偏心啊,我和海阔珍也要去!”理直气壮的。   “又没说不让你去。”弘历真想白这个五弟一眼。   和惠端柔两人抿着嘴笑道:“总不能只撇下我们两个吧?”   “那就一道吧,尝尝你们四嫂的手艺。”雍正微笑道,显得很是轻松愉快,与方才将安嫔等人赶走时黑沉着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已经吃了一下午的东西了还能吃得下什么?只不过是从空间里的茶树上采制出来的茶罢。   听说这茶是云珠自己炒制的,众人很给面子地尝了尝,很不错!虽然炒制的没有上贡的那么精致。   “回去给朕包上一点。”雍正喝着觉得不错,清香甘醇,舌底生津,再配上精致可爱的点心和他喜欢的柿饼,精神分外舒展。   云珠又让人将永璜永瑛抱来,永璜今年五岁,永瑛也三岁,两个包子都长得清秀乖巧,只永璜壮实些,永瑛瘦弱些,穿着精致的长袍褂子,给众人行礼,说不出的可爱。雍正问了问永璜有没有认字读书,又读了哪些,觉得还可以,就对弘历道:“明年就让他进上书房读书。”   “是。”躬身应了。   永瑛还小,又身体弱,雍正便只问他“认没认字,都认了哪几个字”之类的话,完了赏永璜一套笔墨,赏了永瑛一块大猴背小猴儿的玉雕。   因为在雍正问永璜话时他抬着小脑瓜子问云珠:“四婶,我可以看小猴吗?”他记得云珠有一只可爱的小猴子,小小的,很好玩。   “当然可以。”云珠微笑着让明心到书房将雪团带来。   明心端着个长方形的檀木盘子出来了,上面放着檀木制的笔架还有雍正当年随雪团一起赐下来的檀木笔管,雪团正坐在上面看着人呢,眼睛乌溜溜地,一点都不怕人。   “猴子、猴子!”永瑛高兴地叫着。   永璜沉稳些,不过那眼睛也是眨都不眨地盯着雪团,觉得它身上穿的衣服小小的,好可爱,真想摸摸。当然,他只是想而已,来的时候额娘已经叮嘱过他了,要乖乖的,不能让嫡额娘生气,要让皇玛法喜欢自己。   可是怎么让皇玛法喜欢自己呢,皇玛法看起来好威严,比阿玛还让他害怕。   “它身上的衣裳是你给它做的?”雍正指着雪团身上红色的马甲问,他也给自己的爱狗设计过衣裳,款式比小猴子身上穿的还要新颖些,就是没有小猴子身上穿着看起来有趣。   “没事的时候做的。”不过一时兴起罢了,现代还有专门替芭比娃娃设计衣裳的职业呢,只不过她不怎么感兴趣,只做了两件最简单的马甲给雪团穿,还是有一次冬天带它出门看着它缩成一团时才想起的。   “做得还不错,怎么不给它做件长一点的袍子?”雍正问。   “它常替儿媳妇磨墨,怕弄脏。”   ……   两人讨论得起劲,周围的人无奈了,难道皇阿玛跟云珠都是喜爱动物的人所以才处得分外融洽吗?   109、金风飘菊蕊(下)   抢在万寿节前,九月底时,常常在生下了雍正的第六个女儿,取名爱新觉罗.芷兰。常常在晋为常贵人。六公主交由延禧宫主位宁嫔抚养。   不甘示弱,容常在马佳氏也在十月初为雍正生下第七个女儿,取名爱新觉罗.芷萝,晋容贵人。七公主由她自己养,把常贵人眼红的不行。好在她也住延禧宫,宁嫔武氏待她也和气,想看女儿也便宜。   对两人生下的都是公主雍正并不觉得失望,宫中的嫔妃不管原先打的什么主意知道生下的都是公主后也都松了口气,公主好,以后长大了不过出份嫁妆,还能远抚蒙古。   结果,这口气没松几日,万寿节时刘答应、顾贵人也被诊出怀了身孕,熹贵妃得到消息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半晌,推开扶着她的秦嬷嬷跌坐在榻上,脸色阴晴不定。“果然比不了……”   到此时她才佩服起已逝的孝敬皇后,她在时无论是潜邸还是宫中,哪个有孕了?就算有孕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没能生下来!所有人还会称赞她贤惠能干……真贤惠怎么在弘晖出生之前爷没有子女出世?怎么与弘晖年龄相近的小阿哥没一个能活下来?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爷的子嗣成功生下来几个?又有几个活到成年?   “主子?”   “秦嬷嬷,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们将儿子生出来,成为我和弘历的威胁?”不甘心啊。   “已逝的皇后娘娘难道甘心了?可结果又如何,皇上登基以来对乌喇那拉家都淡淡地……”   熹贵妃没有接话,她的娘家不也没什么圣宠么,皇上铁面无私的性子注定了外戚无法坐大,靠皇上?她早想明白了,皇上随时能收回给予她的一切,儿子却不能,只有靠儿子得来的尊荣才稳固。   她心中有了可怕的想法,内心深处对云珠越发不待见,这儿媳妇若真是一心一意对弘历好就不该将皇上的身体调理得这么健朗!没有她,说不定、说不定弘历已经登上帝位……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才添了两个公主又有两个嫔妃怀孕,这个万寿节雍正分外畅意。不想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果亲王允礼的侧福晋瓜尔佳.珉琪被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怡亲王允祥第三子弘暾的福晋富察.珺雅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这两个弟弟,怡亲王就不说了,雍正待他向来是信重有加,感情深厚,嫡长子弘暾能不能活到成年以前是怡亲王夫妇时时担忧的,现在弘暾几年的食疗下来有了不错的效果不再缠绵病榻还有了亲生骨肉,实在可喜可贺;果亲王允礼因年纪、出身当初没参和到夺嫡的酷烈里去,却是个明白人,对当时的皇父及自己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哥哥却是恭敬诚直,在自己登基后又多有襄助支持,这几年紧绷的朝政渐渐宽裕,发展势头大好,不再全副身心投入的他便不吝关照起几位弟弟的身体状况加家庭生活,而果亲王都三十几岁了府中还只一福晋一侧福晋,子女没有半个,他不由不担心,雍正八年选秀时便指了威勇候府出身的瓜尔佳氏给做侧福晋……这不,有喜了!   心情一愉快,熹贵妃十一月二十五日的千秋节,他也不驳了,给弘历一个脸面吧。   弘历弘昼两个成年皇子如今虽一同参政办差,他也一样喜欢,但弘历毕竟是他看中的大统承继人,在磨炼上不免对弘历要求严格些,在一些封赏上他也让两人显出了一定距离来。好在弘昼是个心胸开阔的,他本无心帝位,自然也不会觉得皇父的作为是偏心。   “李荣保,朕记得你的后面的四个儿子都还没订亲吧?”虽然高兴,不过雍正还是不喜欢喧嚣隆重的庆典,他宁愿将时间花在处理政务上。但是万寿节也难得庆贺一次,趁机给自己几日悠闲时光也不错,筵宴过后,王公大臣们很默契地没拿要紧的政事来打扰他,他便没事宣自己弟弟、心腹大臣在养心殿泡茶,赏雪,或者一起到园子里钓鱼——可惜天气冷,鱼不怎么出来活动。   “是,”李荣保恭敬地回道:“因为老六老七出海,他们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老八老九也不好越了两位兄长先成亲。”   “嗯,朕给他们指婚如何?”   能说不愿意吗?李荣保只得跪下,“奴才谢皇上恩典。”只有相信皇帝的眼光了,哎,回去可以跟老妻说不用忙活了。   天知道雍正八年的选秀已过了一年多,撂牌子的秀女好的都被挑得差不多了,留牌子的不能动,没选过秀的又不能议亲,瓜尔佳氏又不愿委屈自己的儿子,所以这两个月来虽然看了又看,还是没能找到满意的。   妻贤夫祸少,富察家晚婚晚育的不少,李荣保和瓜尔佳氏倒也不是那么急,就是等到下一届选秀,傅新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只是这哥儿俩出海一趟眼界宽了不少,对妻子的要求却是希望性子开朗坚毅些的……有机会他们还想再出海呢。   “淳亲王家的宝兰郡主刚好小傅新一岁,朕觉着两人正好相配。”这一年来老十三老十六因为给和惠、端柔两位公主挑陪嫁嬷嬷,结果查出不少大清公主郡主在蒙古过着受嬷嬷挟制的生活,没少在他跟前叨念,老七家的大郡主二十五岁就折在了蒙古,二郡主指到了敖汉眼看也不行了,其他的女儿大部份早夭,只留了个七郡主和瘦弱的九郡主,这都求到御前了,他也不好让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全折到了蒙古。   让傅新尚淳亲王家的郡主?李荣保有些迟疑,“老六是庶出,这——”淳亲王能愿意吗?他自己都不想自己的儿子娶宗室女啊,身份比其他儿媳妇高,万一是个性子骄纵的岂不影响家庭和谐?!也不符合富察家踏实的作风。   能不指到蒙古老七才不管嫡出庶出呢,好歹他女儿还是个郡主呢,能吃亏?!“宝兰也不是嫡出!”身份是重要,可一个人的品性才华同样重要。雍正可是觉得富察家的儿女都很不错的,“傅新相貌堂堂,才干也不错,朕看着挺好,淳亲王也很满意。你也别担心,宝兰的性子也不骄蛮,大婚后要住富察府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出去住,你们自己商议。”   李荣保微讶,原来这门亲皇上已与淳亲王通过气了,而淳亲王还很满意?!心中也不由有些得意于自己儿女在外头的风评竟如此之好。   而他确实是小看了在诸王公大臣眼中的儿女,打从云珠成了皇四子福晋,并在朝臣宗亲中形象完美备受好评,他李荣保的儿女早一个个被拉了出来琢磨了个遍,女儿都很有贵女的气度,儿子更是个顶个的成才,特别是刚从海外回来不久的傅新傅玉,做为雍正倚赖重用的几个亲王和心腹大臣,心思敏锐的早从雍正的话语里推断未来可能要重整水师,那么富察家的这几个小子早晚会被重用,前途什么的是不用担心了,何况傅新虽是庶出,本身却有才干,更具勇气,靠着自己努力得了皇上青眼封了爵,以后指不定这爵还能再升呢。   从大方面说,富察家族的年轻一代在八旗勋贵的眼里都很抢手。如果傅新是嫡子,淳亲王说不定还不敢应这门亲,不过他既打定了以后的日子做个“闲王”,那么一个人品可靠又有才干的女婿就不容错过了。   在他看来,富察家已有鲜花着锦之势,与宗亲联姻或手握兵权的将领联姻都是火上浇油之举,好在富察家不亏为百年大族世代簪缨之家,没那种爆发户的做派,还是踏踏实实地做着实事,靠军功、政绩稳步提升着家族繁荣,既如此,这门亲又是皇上亲指,想必也不疑富察家的忠心,他还有什么可虑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不管指的谁,女儿能留在京里就好。   “至于傅玉嘛,科尔沁贝勒博尔济吉特.阿喇布坦的小女儿不错,性子爽朗活泼,想必合你儿子心意。”雍正微笑着,想起一个多月前宣傅玉他们进宫谈话时,他说起要娶个性格坚毅爽朗的,可以陪他一起出海或者在家为他照顾父母儿女等他回来。   博尔济吉特.阿喇布坦乃孝惠章皇后科尔沁一支,这一支,身份尊贵,在科尔沁的地位却不高,至少比不得孝庄文皇后那一支的亲王世袭,再加上人丁不旺,所以威胁性不高的,正常情况下皇帝乐意优抚,以显示满蒙一家。   不过收进后宫还是指给皇子就免了,低点的位份都拿不出手。且世祖圣祖在位时就努力在消减蒙古在后宫的势力,没道理到了他这一代给反过来扶持,做宗室福晋还可以,入宫为妃就算了。   去年选秀时阿喇布坦的小女儿年龄却又还小,指给允祜允秘或者弘晈都不适合,只好先留牌等着再指婚或复选。这不,人选出来了,给李荣保嫡子指婚也不能身份太低,两相一对,正好。   阿喇布坦身份虽贵,但在科尔沁的掌控权却不高,富察家的嫡子娶他的女儿可比娶满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贵女教他放心得多。   且不说李荣保回了家后怎么说,得了指婚消息的博尔济吉特.班第却赶紧地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了科尔沁,顶着个科尔沁亲王头衔的他一生绝大部份的时间是在京城度过,对大清如今的形势可比远在蒙古的不少亲王郡王清楚,蒙古想要再出妃子皇后那是做梦了,指给宗室为嫡福晋倒是有不少,可问题是暂居在他府上的博尔济吉特.敖登都没赶上,剩下的宗室阿哥不是年龄不适合就是才干不怎么样,看不入眼。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他的侧福晋巴尔达氏高兴道,“这可是四福晋的嫡亲兄长呢,是刚从海外回来的那个吧?”   班第点头,眼睛微眯道:“是,皇上封了他个云骑尉的五品爵位。”这么重视肯定不只是开拓了海贸的关系,莫非皇上要动水师?他可以说是在宫中长大,对康熙对当今的性子都是熟悉的,又从理藩院侍郎左迁到内阁学士不久,这点子风吹草动的推测还是有五、六成把握的。   没想到皇上居然将敖登指给了李荣保的嫡次子傅玉。哎,自己是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这样的女婿人选他也想要啊,可比指给宗室好多了。对博尔济吉特.敖登道:“富察家世代跟在皇帝身边,很得圣眷,是个沉稳又厚积薄发的世家大族,门风不错,李荣保的儿子也是个顶个的好,这门婚事相信你阿玛也很满意。”   巴尔达氏又道:“以后就算不能继承家业,这身家也是丰足的,前途更是不愁了。”   “王爷,福晋,敖登想看看那个傅玉。”敖登努力掩着羞意说道。听起来那个富察.傅玉是不错,可她还是想看看他人长得怎么样。   班第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应允:“我们蒙古儿女没那么多规矩,傅新在理藩院挂了个职,我改天让他给傅玉说一声,要见就见吧。”转头又对巴尔达氏道:“这些日子你多教教敖登一些为人妇的道理,富察家门风再好,过了门那也是人家媳妇,入乡随俗,该守的规矩礼节还是要守的。”   “是,王爷。”巴尔达氏没有儿女,自敖登进京准备参加选秀至今也有三、四年了,看着她从一个单纯爽朗的蒙古女孩长成兼具满蒙女子特有的优雅爽利,心里早把她当了女儿看,这会儿得了指婚的旨意,自然要尽心尽力。   ……   秋天真的是个收获的季节啊。接到消息的云珠内心感叹着,她得的消息不仅是上面的,还有惠珠的,今天早上她刚刚生了个女儿。   “素问,两位哥哥的贺礼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好在她就是个爱未雨绸缪的,从两位哥哥出海回来就开始拟他们两人的大婚贺礼单子。希望大婚的日子在明年,这样她就可以参加婚宴了。   话说给孝敬皇后守孝还是很不错的,至少避过了很多红白事上的应酬。当然,自己家人的就另说了。   “都备好了。”   这时,郭嬷嬷进来了。“主子,几位格格将您交待下去的给熹贵妃娘娘千秋节备的各种女红都做好拿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哦,”云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让她们进来吧。”   110、弓刀(上)   “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起喀,都坐吧。”云珠淡淡地说道,“都将做好的女红带来了?打开我看看。”   “是。”坐在地屏坐上的福晋姿仪优雅,浑身透着股淡如远山,柔漠如辉月的气质,明明看着极为亲和的人,却有着若有似无的威仪,令人心生敬畏。苏宝柔这两年很少见云珠,每次见都觉得心中羡慕,此时跟着其她人一道应着,也不敢第一个表示。   富察.芙灵阿自生了弘历的长子永璜,位置在众格格当中向来排第一,这时也不例外,她六月份时从云珠这里领到的是一匹毛青布并一匹鹅黄缎,毛青布做的是件冬天穿的夹绵常袍,布料上绣了精致的海棠花样,鹅黄色的缎子做的是绣了红梅的长背子,适合秋冬加在薄绸或缂丝做的旗装上。   云珠看了,点了下头,“不错,绣工精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芙灵阿闻言笑道,“福晋觉得好那婢妾就放心了。”也不多说,亲自将两件衣裳小心叠好放回方形檀木盘上。   高露微侍候弘历的时间又比珂里叶特.果新早,再加上珂里叶特.果新不明不白地导致了永璜的早产在弘历心中有了不良印象,便蜇伏起来,事事不与高露微争,高露微得她容让惯了,此时也当仁不让地第二个站了出来。   只是她的心情并不怎么顺舒,个中原因云珠再清楚不过。   每年不管雍正的万寿节、熹贵妃的千秋节办不办,他们的寿礼乾西二所都是要孝敬的,所以云珠从库房里拿了各种毛皮、绸缎、布料分给芙灵阿、高露微等几位格格,言明了要给皇上或者熹贵妃做什么样的东西,这样一来,为表孝心她们不仅要亲自动手,更要做得精致、用心,让使用的人穿着用着舒适,随意弄坏的话,往大了说就是不敬不孝,云珠惩罚她们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这个方法,一来让她们在守孝期间有事可做,不会有时间闹出什么幺蛾子,二来,也更能表示乾西二所上下一体,对皇上和熹贵妃的孝顺之心。   当然,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不可对人言。   这几年来,高露微面上恭顺,实则时时刻刻都在谋算。她借着父亲的高斌的手中权利之便,与哥哥高恒年年在苏州织造里的进贡里放进了一批染了药的料子,更是使了路子将这些料子分到了乾西二所。   不过云珠这几年来放进高家的几个钉子有得了重用的,有隐匿在不受人注意却掌握着关键位置的,因此探到了不少秘事,其中有高斌替雍正巡查江南贪弊的资料、有高恒悄悄送出消息谋划的事,在有心算无心之下更是对添了料的贡品一清二楚。近两年她利用富察家先辈掌内内务府大臣之职时埋下的势力横插了一手,使得这些料子也分了一些到承乾宫、景阳宫,这样将来事发时乾西二所的目标性不会太强,也更能起到皇帝的重视。   顺手推舟,借刀杀人,这两招云珠极爱用,乾西二所分发下来的东西都是她在分配使用,高家辛辛苦苦送进来的料子她绝大部份让苏宝柔高露微给熹贵妃做了长袍、绵袄、中衣、鞋袜乃至靠背、坐褥,剩下的小半部分夹在其他的料子里她也大方地分给了高露微几人。   苏宝柔也就罢了,她本是靠着熹贵妃才被指进乾西二所,讨好她是心甘情愿,高露微却在拿到云珠分发下来的料子所饱受了一番心理折磨。   什么样的料子加了东西高露微心中清楚,她又是高兴苏氏几人都得了这些料子,又是苦恼自己分的份例全都是这些加了料的,自己无法做来穿用不说,送人虽能达到目的,日后出了事却也脱不开干系。   将给熹贵妃做的春装旗袍、衣素缎做的里衣、皮毛绸缎做的坎肩、夹袄、绫做的长袜等给云珠过目,得到她的认可后,高露微将它们收好,又从腊月那儿接过一些衣袜呈给云珠:“这是婢妾给福晋做的,还望福晋不嫌弃婢妾手艺粗陋。”   都令她给熹贵妃做衣袍了,熹贵妃穿得自己倒嫌它们粗陋?传出去自己这四福晋也当到头了。似笑非笑地睨了高露微一眼,直到她脸色发白行礼的动作快要维持不住,才道:“起身吧,你这心意我收到了,给皇阿玛和熹额娘做女红都还不忘我的份,可见是有心的,放心吧,我和爷不会亏待你的。”   一旁的明心立即上前接过高露微呈给云珠的方盘,放到一边。   云珠的话音才落,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已从暗地里的不屑撇嘴转成了利箭般的厌恶,狐媚子,果然是想通过讨好福晋向爷邀宠!连苏宝柔都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这高露微心也太大了吧,从女色上讨好爷也就算了,连熹贵妃和福晋都使力谄媚,还留不留条路给别人啦?!   果然是奴才出身,改不了谦卑、低下、侍候人的作风,珂里叶特.果新心中冷哼,觉得高露微花样百出也不怕出丑露乖,自己再忍下去说不定真被挤到无处容身,便笑了一声,上前道:“高妹妹果然是有心的,不若哪天也给爷做几身衣裳吧。”给云珠行了礼,献上自己做的女红,“婢妾手艺不精,比起各位姐姐实在汗颜。”   她这话既揭了高露微不可告人的目的,又隐晦向云珠表明了自己安份守拙的心思,一举两得。   云珠笑了笑,一一看过她的女红,“针脚细密,也是难得了,以后不必如此过谦。”   果新听她这么讲,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得恭顺退了回去。苏宝柔见状,将自己的份儿呈了上来,云珠一一检阅,觉得同样富贵的花样,她做出来偏有几分端庄大方,觉得是用了心思的,便称赞了一番,道:“自苏格格进了乾西二所,转眼也快三年了,你放心,等出了孝我会安排你的好日子的。”   “多谢,多谢福晋。”苏宝柔面色嫣红,柔顺地谢过,无视高氏等人利箭般扎来的目光。   “好了,我也不抢你们的功劳,你这便带着做好的寿礼跟我去一趟承乾宫吧。”历来皇子府孝敬给皇帝和皇后、额娘的寿礼都是提前十天半月的,像先帝儿子众多,还几个儿子相约到畅春园亦或在自家园子请了戏班艺人宴请寿星,博其一乐。“明心,去看看郭嬷嬷和灵枢那儿给额娘的寿礼都备好了没有,好了就走了。”   “是。”东西自是早就备好了,自己这一趟也就是通知可以启程往承乾宫了。   “走吧。”云珠扶着素问的手站了起来,走下地屏宝座,率先出了正院。芙灵阿等人连忙亲自将东西捧着跟了上去。以她们的身份能去承乾宫是云珠大度给她们露脸的机会,像嬷嬷或贴身宫女自是不能带的。   没想到福晋连半天的时间都不让她们做的这些东西在正院待!高露微咬咬牙,捧着方盘跟在了芙灵阿的后头慢慢地走着。熹贵妃那个死老婆子向来看不起自己,偏偏还让自己年年给她做衣服,也不看她享不享受得起……   她很疑惑为何每年孝敬给熹贵妃的寿礼都是自己与苏氏做的多,却自认自家手段隐秘一点都没怀疑到云珠是有意而为。本来,像她们这种皇子格格,要讨好的话,皇子的生母自是比皇帝更为对自己有利了,自己还够不上格让皇上垂注。   所以猜来猜去,认定,让苏氏做是疼爱她,想让苏氏在弘历面前露脸,让自己做则是存心折腾自己了。说不定,熹贵妃还知道当初孝敬皇后暗中与自己有联系。那个与腊月交好的腊梅不就是让熹贵妃给拿捏了个错处送进了辛者库的吗。   到了承乾宫,早得了消息的熹贵妃已安排了人在宫门口候着了,一连串含着喜意的通报显得整个承乾宫都喜气洋洋,格外荣耀。也是,连已逝的孝敬皇后都难得过上几次千秋节,她熹贵妃如今却得了皇上的谕旨,得以过上一个舒心、隆重、气派的千秋节,怎么能不喜庆万分呢,从得了旨意,整个承乾宫的奴才走路都有风了。   “四福晋安。”秦嬷嬷亲自守在承乾宫正殿门口,一见云珠来便笑容满面地行礼请安。   “怎么敢劳秦嬷嬷。”云珠虚扶了她一下,“额娘可在?”   “正等着四福晋呢。”一早不少嫔妃们来请安凑趣,言笑晏晏时就接到了四福晋遣人说要呈献寿礼,众人都纷纷向熹贵妃道贺,说多么孝顺的四阿哥四福晋,这寿礼早早便备好了。直说得熹贵妃眉开眼笑,备觉有面子,当下便打发了人到宫外候着,又让秦嬷嬷亲自到殿外迎接。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一进殿门,熹贵妃正坐在地屏宝座上,两边坐着延禧宫的宁嫔李贵人常贵人、永和宫的顾贵人、钟粹宫的高常在、还有小心陪坐一边承乾宫的刘答应。   “儿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云珠恭敬地给熹贵妃行礼。   熹贵妃见她一袭藕荷色云锦旗装,披着件红狐毛荷摆披肩,脑后梳着小两把子头,柔亮顺滑的秀发堆到头顶结成横长式发髻,中间戴着宝石珠花,左边缀着两朵焰火般的山茶花,右边簪着支赤金缠丝凤首衔滴珠钗子,耳上戴着东珠,皓腕套着羊脂白玉镯子,如水般清婉的气质分外契合着这种金尊玉贵的明丽打扮,看起来,更是娇艳几分。想到孝敬皇后的孝期就要过去,以后她天天能这么千娇百媚地出现在弘历面前引得儿子眷恋,心不由沉了沉。   眼光从高氏苏氏几人身上掠过,没漏过她们身上的穿着打扮,心想,在对待这些妾侍上头她倒是个贤惠大方的,罢了。不愿在这喜庆的日子想那闹心的事,她微笑道:“快起来,怎么带了她们几个过来?”   “她们也都为额娘的寿礼尽了自己的孝心,媳妇也不能贪功,便让她们带着自己做的一起过来了。”   毕竟是弘历的格格,就算不讨熹贵妃欢心也务求不让她看自己不顺眼啊,所以这些女红不仅是做工分外精细,连款式花样也是端庄、清雅、艳丽风格不一而足,熹贵妃略略一看,便含笑点头:“都有心了。来人,搬几个墩子来。”   云珠做为皇子福晋是不必向妃以下的嫔妃行礼的,相反,除熹贵妃外在坐的嫔妃都要给云珠行礼,过后,她们自觉地挪出了位置准备给云珠坐。而芙灵阿高露微等人,没有熹贵妃的特许,是没有坐下的资格的。   “奴婢谢过贵妃娘娘。”芙灵阿等人行礼后才小心地坐到绣墩上。   “额娘,这是四阿哥跟媳妇孝敬的寿礼,恭祝您锦悦呈祥、福寿双全。”将长长的一张礼单奉上,里面大多就是衣袍女红,不过前面还是有几件不错的精品,其中便有一座镶了凤穿牡丹云锦的紫檀屏风,还有几套款式尊贵典雅的金饰珠宝,都很适合熹贵妃用。   从寿礼上可看出,备礼的人很用心,贵重却又不会显得太过奢华,一切都很合宜。熹贵妃也不会将单子摊开给在座的嫔妃看,示意女官春兰上前接过、收起,便让云珠坐下,慈爱怜惜道:“这阵子可累坏了罢,又要准备皇上的万寿节寿礼,又要准备本宫的,家里头又是喜事连连的……”   云珠抿嘴笑道:“这样的喜事儿媳妇就是多累几回也是甘愿的,但愿年年岁岁能给皇阿玛和额娘尽孝才好呢。”   李贵人等人纷纷赞和,不管心中如何想,这四福晋跟熹贵妃总是不能得罪的。   熹贵妃顿了顿,笑道:“这孩子就是嘴甜!”内心却想,这还是不是个傻的,皇上要真活上百岁,那弘历的好日子可不遥遥无期了?!不过看着浅笑如玉的云珠,转念又道,这可是个聪明人,怎能不知,想必心中另有打算罢。   雍正七年京师地动后云珠的表现更是让她提防不已,那种气度手腕她心中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所不及的,对于云珠在她跟前的一些表现,也觉得她有时是装着听不懂地应付。   若不是看在玉兰果和皇上、弘历对她重视的份上,她也不会强忍着那口气不能发作。   刘答应在脆声笑道:“四福晋秀钟华阀,行事端方,克孝克慈,可是皇上赞过的,奴婢只希望肚中的孩儿能及上半分就万分感谢了。”   虽然住在承乾宫,刘答应受宠之前却饱受熹贵妃压制,本就不满,怀胎之后更是因禄贵人落胎一事防熹贵妃很紧,若不是还有着皇上的几分宠爱在,只怕难以生存。她本是个伶俐有眼色的,这段时间不着痕迹地讨好云珠却是想着从她身上借力能搬出承乾宫去……   111、弓刀(下)   “娘娘,四阿哥来了!”秦嬷嬷进来禀道。   “哎哟,这才下了朝吧,四阿哥这么快就到了,可见是心念着贵妃娘娘呢。”李贵人赶着拍了一马屁。   这念着谁还不知道呢。宁嫔笑吟吟地瞅了一眼云珠,“跟四福晋约好了吧?”   云珠大大方方道:“自是说好了的,额娘的千秋节,为人儿子媳妇的怎能不慎重。”   熹贵妃脸上的欢喜又深了些,也不理这话茬迳自对秦嬷嬷道:“快让四阿哥进来,都是自家人,拘什么礼。”   弘历近几年身上皇子威仪日重,合身的松青色镶黑貂毛边锦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体,俊逸的脸庞经过时间的淬炼线条越发显得刚毅起来,狭长的眼眸深邃如渊……尊贵优雅沉稳处是越来越像皇上了,除此,他身上更有着令女子喜欢着迷的气宇轩昂,那是一个男子处于最有力量年龄段的体现。   富察.芙灵阿几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起桃色红晕,连苏宝柔也是眼中闪过迷恋的羞意。   “儿子给额娘请安。”   “来额娘这里还这么多礼做什么,春蕙,快扶四阿哥起来!”虽然儿子一进门就给自己行礼,可眼力尚好又全心关注着儿子的熹贵妃还是没有漏掉他瞬间从云珠身上收回的眼神,第一眼,他关注的竟是富察.云珠呵,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么。   宁嫔李贵人等人也不好再待下去了,给四阿哥行礼后便告了退。   熹贵妃自不会多留,让秦嬷嬷和夏荷送了她们出去,便亲自走下来拉着弘历的手微笑道:“今天可还有差事?没有的话陪额娘用晚膳吧。”一边又转头吩咐道:“春蕙,去沏杯热茶来给四阿哥暖暖身子,不,还是奶茶好了,空着肚子不宜饮茶,免得把肠胃熬坏了。”   平日在乾清宫是少不了点心的,不过上朝就不同了,就算是皇帝也没有那时吃东西的。今天又讨论一番河道水利的整治进度,效果没出来,库银却大量地投入,不少大臣开始反对这样无限制地支出,有的则坚持不能中途放弃,辩论失了依据,有些陷入胶着状态。所以这时候,他确实感到有些口渴和腹中空空。   “什么事也没陪额娘用膳重要,本来就打定主意今天赖在额娘这儿不走的了。”云珠默契地上前跟弘历一起扶着她走向次间,一起坐到炕榻上。   接下来的时间,弘历讲他在外头的一些有趣见闻,逗得熹贵妃频频发笑,云珠则是不时地给这娘俩递茶端点心,然后,不失时机地在弘历说到某处时便道哪日哪时送给熹贵妃的瓷器或织毯、绣品、吃食就是爷托送回来的特产……   一下子,连熹贵妃都觉得儿子孝顺极了,时时不忘自己。气氛越发显得融洽,喜悦。   弘历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云珠是时刻都没忘了孝顺自己的额娘啊,什么都紧着承乾宫送,可叹额娘却无视她这番心意。也不想想他出门是办差的,怎么可能到了地儿花时间去逛街买特产孝敬于他来讲只有生育之恩的额娘?一些东西也不过是吩咐下人去买,自己关注也只是云珠喜欢的稀罕植物种籽幼苗……不过他倒是记得其中有几样吃的是傅恒笑着说要买给姐姐试试看好不好吃,想来收到东西的云珠都以自己的名义送了不少到承乾宫了。   他自是知道云珠孝顺的,只这时一处一处地说出来却更深刻明白,对她的怜惜和爱重自也更深。   “眨眼就又是一年了,这孝期也算到头了,额娘到了这岁数就指着你开枝散叶,额娘好抱孙子孙女。”   弘历淡笑,“额娘喜欢抱孙子怎么不早说,把永璜抱到承乾宫养也不是问题啊。”   “这能一样么,永璜再好也不是嫡子!”熹贵妃说道,“裕妃好歹还有个永瑛呢。”   是嫡子就不可能抱到承乾宫养。明明就是嫌弃永璜出生时辰不好,弘历心里嘀咕着,道:“这不是儿子那两年去了西北嘛,儿子和云珠还年青呢,不急。”   难道她就只能指望富察.云珠生孙子吗?熹贵妃瞄了眼逗着永璜说话的云珠,也不知她听不听得到,“云珠是个贤惠的我自然放心,只是这后宅还是雨露均沾的好。”   “额娘,好端端的讲这个干嘛,这还守孝呢。”居然管起他的后宅了,这真是他的亲额娘吗。弘历恼了,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不孝的帽子压死人啊。   熹贵妃闻言一堵,是啊,守孝呢,之前皇后没死云珠也算不上独宠,她也是皇子格格的身份过来的,在皇家,说句不好听的,这格格也就比侍妾多了个名份罢了,一样属于“妾”,怎么能要求她们的侍寝、待遇与侧福晋、福晋相比呢?!   毕竟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好迫得太紧,除了宫权外熹贵妃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弘历身上,自然看出了他此时的不愿多谈……或者是不愿她干涉。抚着额际,她轻叹:“是额娘心急了。你自小聪明,心志坚毅,怎么做你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最近头有些痛。”   “有没有宣太医看?这都快过年了,您身体吃得住吗?”   熹贵妃一凛,睁开眼瞧见儿子脸上关心担忧的神色,心中一松,勉然笑道,“没事,就是这几天歇不好而已。已经让太医开了安神汤喝着了。”   论起权谋心术,熹贵妃实在不够弘历瞧的,她的神情怎么逃得出他有心的观察呢,听她这么讲,他也只能心中一哂,任她去了。端起温热的奶茶,他眼神看向云珠,恰好碰上她侧首回眸过来,嫣然浅笑的动人神态,心中不由暖暖的,多么心有灵犀啊,他的赛云珠可不是那起子攥权不放的俗人。   这一年多来他在京城的时间多些,对乾西二所的运行状态也了若指掌,他的福晋可是个懂得用人放权的主子呢,每天的生活不是晒花茶、做果脯、酿果酒就是刺绣、制衣、练字……趣意盎然得让自己羡慕。   “娘娘,晚膳好了。”春桃进来禀道。   “嗯。”熹贵妃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对底下低声说话的苏宝柔几人道:“到偏厅去吧。”   说是一起用膳,却分了两桌,熹贵妃、弘历、云珠、永璜一桌,几个格格一桌。所有人都秉着“食不言”的规矩,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一个贵妃的千秋节是怎么也比不上皇帝的万寿节的,深知雍正性子的内务府总管就算想巴结弘历将千秋节办得大一点,也是不敢的,一切就按贵妃的规制进行。不过,皇帝即位以来包括已逝的孝敬皇后在内也没给后宫嫔妃办过几次千秋节所以熹贵妃也确确实实是风光了一把,嫔妃第一人的位子是坐得稳稳的。   进入腊月后,皇宫也开始忙碌起来,不过,熹贵妃依旧手抓宫中大权,云珠也乐得过悠闲的生活,反正孝期将尽,各种束缚讲究也都放宽,她便跟弘历“偷偷”出了几趟宫,到过履亲王府探望很久没见的履亲王福晋,逗逗小大人一样的弘昆,又回了娘家,两位哥哥大婚前的各方面礼节如纳彩、小定等已开始进行,大婚日期就定在明年的二月十二百花节。   九岁的明亮早开始读书习武,性子与他阿玛傅广成的端方肃正截然相反,很是跳脱,灵活又不会让人觉得轻佻油滑,看见云珠依旧亲昵,一个劲地围着她数着她时不时遣人送进府的水果、点心哪样好吃,他最喜欢哪种,家里人又喜欢的是哪种……   由其言可推出这孩子素日的观人于微,对他很有印象的弘历看见他也忍不住渴望起自己与云珠能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了。   想起怀了孕的珺雅,便想起年纪轻轻已成了郡王的弘晈。年初时弘晈便与中书卓林泰之女西林觉罗氏成婚,只是不知为何,那西林觉罗氏自进了怡亲王府便终日郁郁寡欢,到了五月份,甚至病倒在床再起不来……   若他们夫妇和美云珠倒还可以偶尔上门与珺雅见一次面,现在她却要考虑起怡亲王福晋的感受,最终还是按下了去探望的心思,只让人带了不少孕妇常用的膳谱过去给珺雅,知道她与腹中胎儿健康便好。   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好。珺雅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怕怡亲王夫妇便要为弘暾这一脉过继嗣子了。虽说这时代人们对嗣子的要求严格,但凡他们有忤逆不孝的言行出现,整个社会家族都会对之进行谴责乃至惩罚,可总归隔了一层,难以体会那种天伦之乐。珺雅是云珠难得保持了多年交往的闺密,她还是希望她能体验那种家庭圆满的幸福的。   至于另一个交好的兆佳.玉桂也于雍正九年十月底给镇国将军的弘鼎生下了他们的长子吉兴,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云珠碍于身份和守孝,三年下来也不过是回娘家几趟,亲朋是很少走动的,不过这些消息却从没错过,每每想起,就会顺带忆起难产去世的赫兰,觉得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只怕是玉桂也没想过当初一同选过秀的赫兰,在岫云寺一起拜过观音殿的赫兰,会与自己先后成为同一个男人的妻子罢。   过了小年,云珠便自动地不再出宫,各种祭礼、筵宴,她少不了当当布景板的。忙过了正月初八,云珠便让苏宝柔开了脸,敬了茶。   敬茶的时候,愀然不乐的高露微见云珠穿着她给做的织金绵袄,眼睛亮了亮,心情变化之剧连弘历也感受到了,等她们告退之后问道:“高氏吃错什么药了?”   从他的语气就可推断出,恢复了后宅巡寝的弘历并没有恋上高露微的辛苦改变,相反,他对这个女人的戒心更深了。   尽管用灵力隔了衣服与肌肤相触,云珠还是觉得不舒服,一回了卧室便将它脱了下来,道:“可能是见我穿了她给做的绵袄了。”   一件绵袄就值得这么高兴,一个时辰下来那唇角都是弯的?弘历阴谋论了,“衣服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你知道的,我身边的素问灵枢略懂药理,衣服她们也查了,不然我怎么敢上身……只是,不知为何,穿着还是不舒坦,可能是料子的原因罢。”云珠随口道,心想,让高氏自以为得逞,又可为日后的布局补上一笔,多划算啊,一个时辰的功夫。   她贴身的衣服向来是细绸或细棉做的,做工极精细,稍有线头搁衣服上都会觉得不舒服……弘历想到此处,不免忆起她柔嫩细致的肌肤,心中一热,笑道:“不过想着讨好你,不喜欢就扔掉。”留着当踏脚布他还怕有危险呢。   云珠亲了他一下,给他换上常用的荷包。“好了,赶紧走吧。”不管他夜里在谁屋里留宿,又或半夜就回了外书房歇息,他必是上下洗漱干净后才回后院与云珠一道用早膳,顺道换上当日要穿戴的衣帽鞋饰,才出的门。   112、孕事(上)   二月初二,和惠、端柔两位公主出降蒙古。   怡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倒是熹贵妃很是松了口气,这两位公主只是养女,轻不得重不得,又与云珠交好,两位亲王福晋又得了皇上的谕旨时不时进宫教导两位公主管家理事等本领,自己做为宫中位份最高又掌着宫务的贵妃实在不好不理会,而亲王福晋也不是她能怠慢的,久了自然会厌烦。   “福晋,苏格格遣人来报身体有些不舒服。”冯益上前躬着身子低声禀道。   “哦?派人去请个太医吧。”   冯益抬眼看了面不改色的福晋,应声去了。   “怎么了?”熹贵妃见到她这边的动静问道。   “苏格格身体不舒服,儿媳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她倒是坦荡,熹贵妃点了点头不再关注。过了半晌,冯益来报,“苏格格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子。”   云珠对熹贵妃道:“额娘,媳妇刚得了件喜事,苏格格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年底您又可以抱上小孙子了。”   “啊,那今儿可是双喜临门了。”熹贵妃面上一喜,“春兰,去挑些得用的药材还有绸缎赏给苏格格。”   “恭喜贵妃娘娘了,这四阿哥又要再添子嗣,真是多子多福呢。”一旁的嫔妃纷纷道贺。   “恭喜姐姐了。”裕妃对熹贵妃说道。   熹贵妃瞅了云珠旁边的五福晋一眼,道:“妹妹何必羡慕,你都抱上嫡孙了,我这还没影呢。过两天弘昼要纳侧福晋了吧,明年她也能给你添个孙子来。”   这话被五福晋听到,她面色一白,缩在皇子福晋朝服袖里的手掐得生疼。裕妃看了儿媳妇一眼,暗叹了口气,“只要他们小一辈的能和和睦睦过日子就行了。”   弘昼的那个格格实在被吴扎库氏打压得不像话。熹贵妃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了,她倒是希望弘历的后院能出一两个给云珠添堵的呢。   云珠这边又吩咐人去给雍正、弘历报喜,后对冯益道:“哪个太医诊的脉?请他顺道也给其她几位格格诊下脉吧,免得哪个怀了孕也跟苏格格一样不清不楚,不知保养。”   “今天恰好有苏太医当值,所以请的是苏太医。”   云珠点了点头,她对苏太医的医德还是很信任的。   “四嫂,不如到花园里走走?”送了两位公主,吴扎库.海阔珍向云珠邀道。看了眼五福晋消瘦的面容,云珠点了点头,“也好。”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绿叶新裁,然而皇家的园林除去四季常绿的树木在二月份还是有不少花卉点缀着亭榭楼阁的,比如梅花、四季海棠、山茶花、春鹃、春兰等。   “四嫂,四阿哥纳侧福晋的时候你会觉得痛苦吗?”走了一小段路后,五福晋忽然问道。   难道自己长得很像知心姐姐?云珠抚着开得鲜妍的海棠花朝五福晋道:“弟妹,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比刚成亲那会儿憔悴了很多。母亲的心情好坏是很影响小孩子的,即便你将永瑛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孩子也是闷闷不乐,身体孱弱……小孩子就像小鸟,只有欢快地到处奔跑,这身体才会强壮起来。”   她这段时间这么愁眉不展的就是因为弘昼即将纳侧福晋?可她再忧郁又能怎样,弘昼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雍正也不可能将指给儿子的秀女改指给别人。本来还以为吴扎库氏是个聪明的,没想到是个拎不清的。   五福晋怔怔的,一时不知云珠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云珠笑了笑,“即使没有侧福晋,不是也有通房和格格吗?有何不同?”看她这模样,不是真爱上了弘昼,想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可是……毕竟是侧福晋。”   “那你也是嫡福晋啊。按我说,只要五弟的心在你那就什么都不怕,就算你没有嫡子,那也是皇阿玛指的嫡媳,谁也越不过你去,何况你已经生了永瑛,以后还会有嫡子嫡女。”看到她眼中浮现的不甘,云珠轻叹了一声,“不过是名份的事,一个女人也是分,三个、四个,有何分别?”   “四嫂难道不难过吗?”五福晋倔强地问。   “难过啊,但凡心中爱着丈夫的女人都难过吧。就是那些侧福晋、格格,她们也是心有爱恨的,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相信四阿哥不是个宠妾灭妻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去爱去恨,只要她们不伤害到别人,不然自有家法国法等着。”做为嫡妻,在这时代已经很有保证了,那些被指给人做侧室、格格的秀女难道个个都是为了攀龙附凤的吗,也不见得。   云珠的这个回答似乎有些出五福晋的意料,又似乎是预料中的答案。她顿在原地,心中堵得难受。她不是很受四阿哥宠爱吗,难道她真的那么贤惠大度?   本以为云珠的心情与自己是一样的,如今听了这席话,五福晋又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清这位四福晋了。   就算暗处没有粘杆处的人在听她们的言论,云珠也不会对吴扎库氏说什么“爱情要忠贞”的话来的,不合时宜。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就是如此,又是做为天下典范的皇家,她真对吴扎库氏那么说才是害了她。再者,她本身也是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这话的诗人自己都做不到了,更遑论他人了。   又或者,诗人本身就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只有嫡妻才是与他并肩的“人”,其她的侍妾、侧室又或者继室都不过是玩物,是解语的、生产的工具。   这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观念,无法理解的尊重。当然了,也有个别极品,像那个被雍正圈禁至死的隆科多就是个典型的宠妾灭妻。   ……   回了乾西二所,并没有所谓的“惊喜”在等待云珠,而雍正和弘历在知道苏宝柔怀孕后也并没有表示什么,苏宝柔是不是失望云珠不知道,不过满怀嫉妒的高露微等人却是松了口气的。   “高格格这回怕是要恨上苏格格了。”灵枢掌握着宫内消息的汇总,对乾西二所后院的众位妾侍更是关注,她深知高露微是多么地希望怀上孩子。“不知道她会不会向苏格格动手?”   “会吧,不过你觉得苏宝柔会给她机会吗?”不要以为有了湘云那个出色的丫头就忽略苏宝柔本身,从她进乾西二所以来云珠还未见她行差踏错过,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该怎么表现自己,她的分寸都拿捏得当。   灵枢沉默了一会儿,“万一,她怀的是个阿哥——”   “难道我还能拦着其她女人为四阿哥诞下子嗣?”云珠明白她担忧什么,“我只说这一次,你们几个都记住,只要我的地位稳固,我的儿女便会没事,他们的地位就是有再多的阿哥格格也不能动摇,但是万一我出了事,他们的处境便会从天上落入泥底,尤招嫉恨打击。所以,我们必要时可以用手段,却不能将手段用到四阿哥的子嗣上……明白了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就算要向对弘历的子嗣下手,她也要借别人的刀或者利用自己来无影去无痕的精神力来成事。   素问灵枢都是机灵的,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奴婢知道了。”郭嬷嬷得过瓜尔佳氏传授,又亲身经历过富察府的东西风较量,这几年观察下来也觉得四阿哥对自家主子是用了心的,此时见云珠不失往日的沉稳,很是欣慰。   早在大婚前,云珠跟瓜尔佳氏就四阿哥的子嗣一事有过一番谈论,都认为太早生下孩子不但有损身体健康,而且时机也不是很好。要知道四阿哥还太年轻了,而他的身体状况没什么意外的话活到六十不是问题。   这番谈话郭嬷嬷是知道的。   “趁这个机会让她们斗斗也好。”云珠说道。她本来就对后院的女子宽厚,对怀了孕的更是大方,棉布、绸缎、还有太医看过觉得可用的药材如流水般地送入苏宝柔的屋里,每次都被高露微碰个正着。   不过她没有劝弘历去探望怀了孕的苏宝柔,她还没圣母到让他们培养什么温馨感情。相反,苏宝柔一切待遇超过了她应得的,但云珠把她从侍寝名单上剔除了。就这么着,从圆房到怀孕,她与弘历接触的次数不过十来夜,便又回到了“相望不相亲”的格局。   两位哥哥的大婚,云珠分别送了十分丰厚的贺礼,还与弘历亲到婚宴现场祝贺,看到了两位新上任的嫂嫂,宝兰郡主长相有些圆润,气质温婉,感觉是容易相处的人,而博尔济吉特.敖登虽然才十四岁的年纪,不过身材已经发育得很好,下巴略尖的鹅蛋脸,有一双极黑的柳眉,闪闪的黑眸如天上星星,跟她的名字一样,很美。说话爽快,没有骄娇之气……云珠从新房出来时心里想的是:皇帝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到二月二十二她生辰那日瓜尔佳氏带着两位新嫂子进宫给她送寿礼,从瓜尔佳氏满意的神色及两位嫂子幸福的笑容中她知道两位哥哥娶对人了。   113、孕事(下)   “那个苏格格可还安份?”瓜尔佳氏拉着女儿的手细声问着,大婚也几年了,前头有四阿哥去西北再加上守孝的事儿,女儿没能生下嫡子嫡女还好说,如今万事已备,四阿哥的格格倒怀上了身子,她有些担忧女儿的处境。   云珠并不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熹贵妃对她的态度还有已逝孝敬皇后的安排她每年次回娘家都有细细地说给瓜尔佳氏及李荣保听,连带着几个哥哥也对宫闱内宅的争斗更为了解,再说,皇宫是牵涉外朝力量倾轧之地,心里有数总好过懵懂无知。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目前什么对她才是最重要的。”说起来,弘历的这几个格格都不是没脑袋的,深的浅的小动作不断,大面上却从不犯错,跟前世看的一些清穿文中得了几天宠就莽撞出来跟福晋对抗或者怀了孩子便尾巴翘到天上的女人不同。   “怀个孩子吧,生个女儿也好,等侧福晋过门时就太晚了,明年又到选秀的时候,快的话明年年底就会有侧福晋进门,到时若是个不安份的对你怀胎影响不好。”瓜尔佳氏直接说道。   “额娘你放心吧,我正有此打算。”不愿瓜尔佳氏太过担心,云珠权当笑话地讲了苏宝柔和高露微近日的一些事情,“那个高氏真是极品,在她的院门口摆了一圈花味香浓的新品百合花,弄得苏氏都不敢出门了,手底下的奴才更是日日在隔壁庭院里扇风。”   “为什么要扇风?百合花不好吗?”在敖登的记忆里百合花好像喻意挺好的呀,那花就跟云中仙子一样,清雅柔美,不比草原的格桑花差。   云珠对这位新出炉的七嫂印象很好,闻言笑道:“七嫂不知,这百合花是好的,具有清火、润肺、安神等功效,花还有茎都可以入药。唯有一样不好,那就是花香,无论是淡雅的清香还是馥郁浓香,孕妇闻了会过度兴奋,神思不宁,夜不能寐,久而久之,胎必不稳。”   不稳的胎儿无论是多喝保胎药保下来亦或是最终落掉,结果都不怎么美好。想必苏宝柔也是清楚的,不然不会让下人整日在庭院扇风,只是她既不派人来求助自己也乐得看戏。想让她主动出手帮助,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啊?!”敖登目瞪口呆,原来美丽有用的花也能用来害人的。一旁的宝兰郡主见她这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捂嘴轻笑,“七嫂,不止百合花,像月季、夹竹桃、夜来香、丁香这些花的香味都是对孕妇不好的,不可多闻。”   居然连六嫂也知道这些,自己是不是太无用了?敖登受教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乖乖的模样,只有灵活的眼睛在云珠和宝兰间来回地转着,想着,幸好自己没有嫁入宗室,不然连骨头都剩不了。   她只在京城待了几年,而这几年教养嬷嬷更多的是教导她一些宫中的规矩,巴尔达侧福晋教给她的也是一些管家理事、人际往来上的事,这种内宅阴私手段虽然也有听说,却只是泛泛,婚后第一次进宫拜见四福晋就听说这种事,与她在科尔沁家中所看到的实在是大巫与小巫,不在一个水平,心中有些震动。   不过一会儿也就平静下来了,她只是性格爽朗些,并不是笨蛋。既然懂得不多,就慢慢学,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些了解她夫家的这些人,都是好相处的,特别是婆婆,懂得多,跟她多学一些总是不会错的。而且,自己的丈夫傅玉是府中嫡子,想必婆婆也会多照顾自己一些。   几人又谈了一会儿话,瓜尔佳氏见女儿心中有数,并不曾对子嗣一事疏忽大意,便安心地向云珠告辞。   “额娘等等。”云珠进了里屋,片刻回转出来时手上已拿着个荷包并一个青竹罐子,荷包里装着几颗玉兰果,青竹罐子里装着她在空间里炒制出来的茶叶,“这是女儿孝敬您和阿玛的。”   瓜尔佳氏也跟雍正弘历一样,认为这些是云珠日常种植出来的,对别人来讲是珍贵之物,对女儿来讲却是劳动的收获,也不多说什么就收下。她心里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让她跟李荣保这些年来身体健朗、精气精充足的原因,就更不拒绝了。   宝兰郡主和敖登并不觉得云珠小气,她们大婚时这位姑奶奶给的贺礼里就有一对几百年的老山参,其他的锦缎毛皮更是不少,听说其她几位嫂子也是有的,出手大方得很。   又过了十来天,云珠跟弘历去东三所参加了弘昼纳侧福晋章佳氏的婚宴,回来时就听说了苏宝柔动了胎气,原因是她心情不好出来散步,结果差点被高露微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给撞了……小湘云绷着小脸,乌闪闪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偏偏睫上还带着几颗露珠般的泪,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美来,弘历眼眯了眯,道:“这高氏怎么回事,身边的宫女总是调教不好。”   前有身边两个二等宫女散播谣言,后有永璜得了天花之事也与她有些干系,这又出现了她为难苏氏的事,高露微在他心中已彻底坐实了“不老实”的印象。   “也不能听一面之词,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云珠又问湘云,“可报了叶嬷嬷,派人去请太医?”   “报、报了,太医还没来。”湘云怯然垂首。   这是想将脏水泼自己身上了?弘历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眼中寒光一闪,对云珠道:“去看看。”   到了二进院,高露微厢院前的百合已搬进了自个儿院内,只留了两盆在门外,而高露微本人更带了礼不断地对分派在苏宝柔身边的万嬷嬷表示歉意,一名身穿青色宫装的宫女也在那垂首跪着,不发一言。   苏太医也尴尬地立在院门口。   郭嬷嬷正带了人喝令旁观的奴才回去做自己的事。弘历淡漠的眼光一扫,略微熟悉的面也立时让他记起那几个探头探脑的都是其她两个格格和侍妾的下人。而苏宝柔身边的宫女仗着有点姿色就想在自己跟前行卖弄和诬蔑之事,心中对她们的厌恶之情又加了几分。   “奴才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福晋吉祥。”郭嬷嬷领着手下给弘历云珠行礼,苏太医见了两位主子也是舒了口气,他来了一会儿了,却不能立时见到病人,心中也是不安。   “起喀。”弘历看着高露微给自己和云珠行礼问安时脸上那委屈的神情还有那见风就倒的柔弱姿态,对她道:“你且先一边等着。”接着又对万嬷嬷道:“你这奴才只知争辩,竟将主子抛到脑后了?还不快请苏太医进去给你主子诊脉!”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苏太医快这边请。”隐然森寒的语气让万嬷嬷心头一冷,不管事实谁对谁错,主子肚子里的肉却是容不得他人怠慢的,自己竟忘了这点。只是主子的吩咐她也不敢不从啊,唉。   苏太医这会儿倒不急了,悠然地进了屋堂,苏宝柔正面色略带苍白地斜靠在榻上,苏太医进来前早有人通报了她,一双妙目却是带着期盼与惊喜地看向后面跟进来的弘历,“爷,福晋——”就要起身行礼的模样,只是额上微沁的汗显露了她的不适。   “不必多礼了,苏太医快给苏格格看看,胎儿要不要紧?”云珠出口阻了她的动作,清水般的目光投向苏太医。   苏太医对四福晋很有好感,闻言微颌了下首,伸手在苏宝柔的腕上切了起来,一会儿才放开,“禀王爷、福晋,苏格格腹中的胎儿略有些不稳,不过没有大碍,奴才开剂安胎药喝下就没事了,不过——”   “有何事尽管说。”弘历道。   “奴才斗胆,这太过浓郁的花香还是不要摆在孕妇房中的好,特别是百合、月季这些花,会刺激到孕妇,使得胎儿太过活跃,致孕妇怀胎不稳。”苏太医低头一板一眼地说道。   听苏太医这么讲弘历这才发觉屋里透着一股百合花香,并不是太过浓郁,且屋中并无摆放花卉,便问万嬷嬷:“这花香哪里来的?”话才落下,他就忆起了高露微院门口的那两盆开得正好的百合花。不过高露微素日就喜欢在自己的院里屋里摆着花卉,他也从不在意。   “回禀王爷,是高格格院里飘过来的,这几日高格格在院门口摆了一堆百合盆栽,那香气一阵阵地飘到这院里,我们主子闻着实在不舒服,便遣奴才过去跟高格格商量能不能别摆这么多……没想到高格格斥责奴才多管闲事,一点都不理会。主子没办法,就想到花园透透气,不想才拐个弯就被那小蹄子不知打哪窜过来给吓了一跳,还好主子没事。”   万嬷嬷有条有理地将事情经过叙了一遍,脸上微带不忿,教人难怪她方才对高露微的无礼,想来是为主子不平来着。虽然少了奴才的本份,忠心却是可嘉的。   弘历眼光朝无声跟了进来的高露微扫去,她立即一副委屈的模样,“爷,您知道的,养花是婢妾的一个喜好,福晋想必也理解,喜欢的自是要摆在跟前日日侍弄、看着才好。这苏格格自怀了孕,不仅是福晋处处优待,我们姐妹也是轻易不敢冲撞了她,只是她要管到婢妾院里的事就没道理了嘛,婢妾自然不想折了面子……谁知道百合花的香气会对孕妇不利啊,再说了,万嬷嬷来说后,婢妾虽然心中不甘,却也撤回了好些品种的百合花了,就留了那么几盆花色、香气淡雅的,没想到这香气也能传到这边来,够怪的。”   高露微也不客气地暗指苏宝柔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欺压其她格格,差点明说苏宝柔是设局诬陷自己了。话中真真假假,教人分辨不出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真委屈还是假委屈,反正只要能蒙过四阿哥一人就好,其她人,她还是有把握不会出来替苏宝柔说话的。   云珠厚待苏宝柔的事弘历是知道的,他欣赏云珠的大度,不甘心她的不在意,然而,这些都只是他与她之间的事,涉及到这些妾侍他就绝不允许她们拿着云珠的宽厚得寸进尺,心存不敬。   苏太医早跟着宫人下去开方子,弘历看着在场的苏宝柔和高露微也懒得去猜到底谁更无辜些,轻描淡写道:“不管谁对谁错,没酿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爷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爷会先各大五十大板!做奴才就要安守奴才的本份,损到爷的子嗣,爷就让她永远没有怀爷子嗣的机会……明白了吗?”   他是绝不会缺少女人为他生孩子的。   高露微和苏宝柔心头一颤,皆低首细声回道:“婢妾知错。”   弘历想到什么又皱着眉对高露微道:“没事养什么花,以后除了自己的屋子哪里都不许摆!有时间多做些针黹女红才是本份。”   高露微立时眼中浮出水光来,云珠在一边听了也差点喷笑出来,他这是嫌乾西二所地方不够大还是怎的?天天做女红也会烦的。不过她不会同情高露微就是了,早在富察.芙灵阿怀永璜时就来这一招膈应人,对心中有数的人来讲,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招,可耐不住它烦人啊。   回正院的时候,云珠问他:“是不是想起禄贵人的事了?”   弘历紧握着她的手,“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怕人得紧,一定要让身边的人多上些心。”回头让常总管多多约束底下的管事,一个格格,也可以想在屋里摆什么花就摆什么花,这高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放心吧,我还想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呢。”做为嫡福晋,她要是连这些小招数都挡不了那就太无能了。   弘历看着她的目光转柔,想起自己与云珠的孩子,不由也万分期待起来。可惜他明日就要替皇父巡视畿甸,为了弘昼纳侧福晋的事他已拖了两天了,不然跟云珠多努力段日子说不定就有了。   他那可惜懊恼之色让云珠见了又气又好笑,“我们两个身体都健康,早晚会有孩子的,急什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我是怕别人给你气受。”   “等你去巡视畿甸我想到庄子上住几天,好多年了,我也没亲自去看一看。”她才不傻,留在宫里侍候老的小的,吃力不讨好。   “你那几个陪嫁庄子年进斗金的怎么会不好。”他这妻子也算得上是运筹帷幄的高手了,不,也许该说是福气隆厚,做什么都是兴旺。“不过出去散散心也好,我替你跟皇阿玛说一声吧。对了,你带几个人过去?”   “带素问、司绮、侍墨,叶嬷嬷、冯益,对了,我想带芷馨一起去,小家伙自和惠、端柔妹妹嫁人后有些寂寞了。”   “都依你,乾西二所有什么安排?”   “有内院有郭嬷嬷和尚嬷嬷几个在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方才那事儿爷不追究我却是要罚的,一人禁足一个月如何?”   弘历轻笑,“甚是妥当。”   后院还是归嫡福晋管的,很快高露微和苏宝柔两人就接到了尚嬷嬷带来的禁足一个月并罚抄《女诫》二十遍的命令。两人恭恭敬敬地领了命,各自约束自己的下人紧闭厢院大门,不敢有丝毫违抗。   竟没人傻得跳出来说什么“爷已说过不再追究”的话来。想来是弘历的威胁太过恐怖,她们不敢在这当头再闹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当然了,自己几年下来,嫡福晋的作风也已深入人心,威仪无人敢犯。云珠听了尚嬷嬷的回报后,心中还真说不出到底是失望还是欣慰了。   这几年,高露微几个但凡有点子言行出格之处,她的惩戒必有抄《女诫》这一项,呵呵,一来腻歪那些女人,二来每次都是罚抄这个,久了,里面的内容想不刻进脑子里都难,不免影响平日的思想行事。   ——她们当中就算有懂得这种心理暗示的,也没口说出来,谁信呀?   114、报与桃花一处开   “想到庄子上去住?”雍正黝黑的眼色滑过一丝光亮,看了眼沉敛淡定的儿子,唇勾了勾,这小子是担心他额娘为难云珠吧?当年乌喇那拉氏也是大婚后几年才有了弘晖的,之前也没少受妯娌言语上的挤兑和德妃有意无意的打压,说起来,那几年宫中生活虽然艰难了些,却是夫妻感情最好的时候。“也好,以前你玛法在时你嫡额娘还有叔伯婶子都有机会跟去木兰秋狝或南巡,朕这些年却没离过京城直隶……嗯,王钦,你去东三所问问老五家的,看她是不是也想到庄子上休闲几天。”   “嗻。”当值的传话太监王钦领旨去了,不一会儿就来回,五福晋想留在东三所照顾贝勒爷和小阿哥。   雍正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对浑身上下写着“想赶快回去给云珠报信”的弘历道:“好了,回去准备出发吧,顺道问你媳妇一声,还有没有那自制的绿茶,你十三叔喝着挺好,跟朕讨了……唔,朕的也快喝完了。”   弘历巨汗,“是,儿子一定把话带到。”   回了乾西二所,听了雍正的话,云珠笑眯眯地奉上两竹桶自制的茶叶,又将新出炉的榆钱饼放上一盘装进食盒,让王进保和素问给雍正带去。   雍正实在太体恤人了,他既派了人去东三所问五福晋,熹贵妃自不好再说她什么,她可以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假期,解开那个玉鼎的最后一层印诀了。投桃报李,她当然要好好孝顺他了。   “高兴了?”弘历见她笑得跟偷了油的狐狸似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云珠微皱着打掉他的手,“我的鼻子本来就不够挺,再捏就更丑了。”怎么越来越把她当小孩子逗?   第一次听她说出自己也有爱美之心,弘历觉得新鲜又有趣,连忙安抚:“不丑不丑,我的福晋是天底下最美的。”   “自吹自擂。”她给了他个白眼,也给他准备了一小罐茶叶并一些路上用的点心、肉干。“这次春和也去吗,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他们每次出行几乎都会碰上刺杀,而且对方好像也越来越不想掩饰了。   “别担心。”弘历吻了吻她,“巡畿甸最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等我们回来直接到庄子上去接你……对了,你准备住哪里?”   “我最大的两个陪嫁庄子一处在景山一处在房山,雍正七年地动时景山还有小汤山那儿的庄子受损严重,房山那里倒没什么事……住景山吧,房山那儿有机会去看看就可以。说起来,景山的庄子重新修建我还出了很大力的。”格局的重新规划与设计提了不少意见。   “那好,出门多带些护卫。”他频频叮嘱。   “知道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快走吧。”   弘历气得抓住她狠吻了一通,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记得想我。”   勉强答应,云珠踮脚轻吻了他一下。   他一走,云珠就让素问将打包好的行李装好,又让明心去接了芷馨一行人,驾着马车就出了宫,直往景山而去。福惠很是羡慕芷馨,只是他如今都十一岁了,自不好像七、八岁时那样跟着云珠了。   ******   云霄千尺倚丹丘,辇下山河一望收。   这是康熙登景山眺望京师见晨雾缭绕、霞光流云、一派春色后写下的诗句。丹丘,乃神仙居所,康熙用它喻景山,可见其景致之秀美。   古时景山跟北海一样,是永定河故道,辽代在此营建行宫,堆土成“青山”(小丘),到了元朝又辟为专供皇帝赏游的后苑,明洪武时,拆毁元故宫,明成祖朱棣在北京大规模营建城池、宫殿和园林,依据“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之说,紫禁城之北乃玄武之位,当有山。故将挖掘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南海的泥土堆积在“青山”,形成五峰,称“万岁山”。   山下遍植果树,通称“百果园”或“北果园”。在山的东北隅建寿皇殿等殿台,供皇帝登高、赏花、饮宴、射箭。园内东北面的观德殿原是明代帝王射箭之所,山下山下豢养成群的鹤、鹿,以寓长寿;每到重阳节皇帝必到此登高远眺,以求长生。   到清顺治十二年,顺治帝将“万岁山”改为“景山。”   云珠这一支的富察氏先祖在入关后圈的土地里很大一部份就有景山附近的果园田地,因为富察家祖辈与皇帝关系紧密,在顺治和康熙两代帝王艰难之时都是站在皇帝一边支持皇帝,因功所赐田产便也多在皇帝行宫附近,所以她的陪嫁庄子地点是非常好的,有山、有水、有果园、有上等水田,又能瞭见皇家行宫美景,附近田庄更是族人亲戚所有,从安危上讲,再安全没有了。   山庄的果园是斜坡与丘陵地势,种了银杏、桃、苹果、葡萄和柿子,取的是前世北京景山的建造经验,共有五十亩左右。云珠入住的是处于庄子最中心,约十亩左右的院子,造型不算淳朴,配合着远处的行宫造型,不过里面的空间规划却是很简单的,没有那么多的耳房隔间,门窗也开得极敞亮。除了正中三间阔面带着卫浴间的主人房,其他的房屋除了近身下人住及几间做杂物房外,还有可做客房的左右厢房和供守门婆子住的门房。   院中种植了不少牡丹、海棠和玉兰树,院外有宽阔的草坪,四周是桃林、梅林、玉桂林,每年花季总会有人将花朵采摘下来晒干送进宫去给她,再外围才是下人住的外进院,它附带了厢房、厨房、马厩、柴房、库房、卫浴间……   除了果园、庄院还附带了五十亩上好的水田及一个十亩大小的活水莲塘。   景山庄子如今的管事娘子就是玲珑,自接到云珠要来的消息她就没个消停,早早将簇新的被枕清洗后拿到太阳底下晾晒,住处更是洒扫得非常干净,又亲自带了庄上的庄头下人在庄外候着。   主子的住处、护卫的住处,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地。“自奴才成亲,主子还没来过这庄子呢。”她欣喜地说道,“主子这阵子过得可好?”她每年有一到两次借着进宫给云珠进上庄子的产出的机会,主仆得以见面。但这样的机会有时也不能实现,比如她刚好生产、坐月子。   “一切都好。”云珠浅笑道,“你不是生了两个小子么,怎不带来给我瞧瞧?”   “哎,皮着呢,整天爬树抓鸟、泥地里折腾的,没打理干净奴才可不敢带到主子面前献丑。”她笑呵呵地,结婚生子后身体胖了点,以前伶俐开朗的性子在岁月的淬炼下愈发豁达。   知道她有所顾忌,云珠笑了笑,道:“后面车上有几枝海外橙树折下的枝桠,我打算在这里嫁接,这里有种柑橘吧?”   “有的,在院子外头的桃树林附近有七、八棵呢。”   “那就好。”   “是。主子是先洗漱歇会儿还是用膳?”现在还不到晚膳的时候,不过玲珑却是知道她在府里是一日三餐的主儿,在乾西二所更是吃喝随手可得,跟百姓家是不同的。   “我先歇会儿,醒了再用膳。其他人饿了可先吃。”这古代的马车,真不好享受。自己这也算是由奢入俭难吧,不管愿不愿意,这身子确实是养娇了。“芷馨,你是跟四嫂一起去歇一会儿还是吃饭?”云珠转过身子问秋嬷嬷怀里的芷馨。   芷馨已有些睏了,毫不犹豫道:“跟四嫂一起。”   ……   醒来的时候,素问和叶嬷嬷等人已将带来东西安置妥当,玲珑更是问过素问后利落地找人将带来的脐橙枝桠嫁接好了。   反正离住的院子不远,云珠只好再寻机浇灌空间水了。   来到景山不可不登山,尤其是春天万物复苏,林野生机盎然一片新绿,想起不少诗中描绘,云珠第二天一早便带了众人去爬山踏青了。   此时正值春季万物勃发的时候,偶尔看到清新可人的野菜或新雨后出土的菌菇又或一些好吃山间野果,便趁人不注意收进空间,丰富空间种类。   五公主芷馨才四岁,云珠便让她的奶嬷嬷秋氏等人在阳光和煦之时抱她在园中玩耍又或者到田间去走走,也让小姑娘乐得像只安静不下来的小鸟,看到云珠就叽叽喳喳地向她诉说着她新奇的一切。   晚上,她有时整理空间的物产,在空间扩展出来的土壤上添种上果苗或药材,便更多的时候,她坐在玉兰树下,靠着神识汲取空间灵气,朝玉鼎打出上面的印诀,每完成一遍,玉鼎上的纹路和印诀、阵法便会发生变动,原先呈羊脂白玉装的玉鼎慢慢从洇水似的红转到了现在向流光五彩靠拢的颜色。而它的质地也随之一变再变,现在云珠也说不清它到底是哪种金属或晶矿石炼制而成,或者是两者皆有,又或者并不止这两种。   现在,她的神识已壮大到隐隐有脱体而出的状态,只是这现象必须在空间内才能达到,就跟她练习揣摩玉鼎上的印诀阵法一样。也是这时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她选择修炼神识(灵体)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若没有空间这个安全无比又灵气充裕的存在,她修炼时稍被惊动便会神识受伤,这对修行者来说是极恐慌的事,比之**受伤还要来得严重,不容易恢复。   然而因为有空间在,她的修炼却太过有保障了,简直是为她准备的最佳做弊器,在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她用神识沟通、运用起空间的灵气更为如鱼得水,灵魂与空间的融合也在一遍一遍的煅炼中更加浑然一体了。   “这里面到底封印了什么东西?”印诀和阵法一层一层地完成之后,它变成了最为高深繁复的禁制。云珠再也不敢小看这个玉鼎,得到它,就跟垃圾堆里捡到蒙尘的夜明珠一样,太令人惊异。它很有可能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物件,只是得到它的人并不能解开它的面纱,便将它当成了一般的只具象征意义的摆设。   第N次将神识收了回来,探不进去。   看着一片生机盎然的空间,云拿不定主意是否冒险。她珍惜现在的生活,这样可以吃到饱、睡得安稳、有亲人在的生活是她在末世里梦想了千万遍的;可她同时也知道,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地取舍、冒险,这样下一刻的人生才会有“惊喜”——不管它带来的是快乐还是悲伤。   她从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等待着命运裁决的人。如果不是有着玉兰树留下来的亘古记忆,她也无法自己摸索、解开和学到这玉鼎上所刻画的印诀、阵法,起点高嘛。可是对这最后出现的禁制她迟疑了,这表明这玉鼎至少也是封神时期的东西,而里面的东西究竟可怕到何种程度才能让拥有玉鼎的大能将之层层封印在玉鼎里?!   “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杀不死呢还是不舍得杀死?”如果里面是活物的话。如果不是活物,又会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简单地失去生命倒也用不着考虑这么多,她怕的是连这个空间都会被毁。   拿到空间外解除禁制明显是不可能的,她本身是没什么真元力的,充斥在她**内的只有灵气及少数的灵力。只有靠神识才能源源不绝地从空间汲取灵气转化为可用灵力施展术法、印诀。空间外虽然也能抽取空间灵气转化为灵力,但跟空间内比起来,简直是小溪跟江河,完全无法支撑术法的完成和连贯。   想了许久,她决定采取一个曲折迂回的法子,先用灵魂蕴养这个玉鼎,如果说玉兰树和空间是她的本命法宝,已成了她灵魂的一部份,那么她要将这个玉鼎当成自己的第二法宝来蕴养……它若受损她的神识也会受创,但若成功与它形成联系(还谈不上炼化)自己也能大略了解它里面封印什么东西吧?就算不行,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做些补救。   本来就怕解开玉鼎的封印动静太大才来庄子上小住的,现在这一既定目标显然是达不成了。   云珠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纠结,每夜都回空间里用自己的神识包裹蕴养着这个玉鼎,从开始的别扭不适应,到开始静下心神,全心去感悟它的一切,二十几天过去,竟发觉自己的神识又凝实了不少。   要知道,即便有空间在,不虞外力打扰使得她可以不断地煅练自己的神识,可神识的凝实壮大也是缓慢的,从她拥有空间到决定选择炼神这条道路到现在神识还不能在空间离体就可看出了。   ******   阳春三月,桃花吐妍。院外的桃林渐渐呈出一片烂漫桃粉,灼然飘香。   初三日,芷馨挎着小小的竹篮站在结实的小方桌上可爱又笨拙地学着云珠的模样采下支头的桃花,问道:“四嫂,我们摘桃花干什么呀?”   “酿桃花酒呀。”三、四岁的孩子正是爱模仿的时候,只要安全无虞,云珠并不介意她跟在一边照着她做事。   “桃花酒是喝的吗?”   “是啊。”   “那我可以喝吗?”   “长大后就可以。”   还要长大啊,有好多东西她要长大才能吃,好多玩儿要长大才能做……小嘴微噘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又乐了,现在摘桃花也是很好玩的。她好喜欢四嫂,她会陪她玩,会给她带好吃的,她想跟四嫂一起住,可是秋嬷嬷说不行。唉!   带着素问、司绮、侍墨、芷馨等人采摘了足够的桃花,接下来几天云珠分别酿了桃花酒和桃花白芷酒,剩下的晒成干花。   “四嫂我们把花摘了,桃树不是会少结了好多桃桃吗?”芷馨皱着小鼻子道,桃桃很好吃,去年七月份的时候她有吃到四嫂送的桃桃,听秋嬷嬷讲以前也是有吃的,不过她记不太清楚。   “我们并没有将枝上的花全部摘掉不是吗,剩下的桃将来结的果子会更大更甜的。”其中的道理对一个周岁只有三岁的小女孩来说,理解上有点难度,遇到这种问题云珠往往只告诉她结果。   芷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模样儿逗得素问几个忍不住发笑。   采花、酿酒的工作也不过几日工夫,不算忙碌的忙碌过后,云珠又闲得有些发慌起来。春光懒困倚微风,可惜常年形成的生理钟更为强大,睡醒花前坐,煦阳轻暖金灿,那成片的桃花林真有“万枝丹彩灼春融”风华……这种仿佛燃烧生命一般的美,令她有花下抚琴、喝酒、跳舞的意兴。   越来越压不住……   “侍墨,去将我的‘绿绮’抱过来,素问、司绮,还记得那首《神人畅》吗?来一曲吧。”她兴致勃勃道。《神人畅》是现代古琴大家龚一根据《西麓堂琴统》打谱,周成龙改编,龚一独奏,上海民族乐团小乐队伴奏的古琴曲,跟《化蝶》一样,是云珠前世最为喜爱的乐曲之一。   《神人畅》原谱有序云:“唐尧所作”,又有“神授声”传说……曲风颇有汉魏遗音,描绘的是古代宫廷舞蹈场景,表现了“尧弹琴,神人现”的神话故事。   眼前如此美景,云珠想尽情地挥洒心中的逸兴,不说感动上天神人,但却想凭着曲中那忽尔悠扬舒缓、忽尔神妙而奔放、热烈神奇的音调再现那欢乐歌舞、庆祝这一盛事的画卷。   “主子您这是——”   云珠笑眯眯地:“我想跳舞了!”   叶嬷嬷吃了一惊,“奴才先去安排一下。”可不能让闲杂人等看到。   “我也去准备一下。”自学会了裁衣刺绣,在现代见过不少电影的、电视剧的、演艺节目的……游戏的古装,再加上很多现代难以再现的衣料对穿越后的她来讲垂手而得,她便也不客气地做了不少她梦想中的古装,放在了空间里,想找一套配合眼前的场景、琴曲做舞衣是再容易不过的。   梳妆打扮后一出来,所有人都看呆了!   春光里,鸦堆似的秀发梳成望仙髻,斜插桃花枝,一半垂放在背后,于肩下处用粉色的缎带子束住;延颈秀项,方才还显得秀丽清婉无匹的小脸上被桃红、轻紫、紫红几色花粉,轻染芙颊、勾挑眉眼,妆出一张桃妖般醉惑人心的容颜。   窈窕曼妙的身上穿着桃色绣粉白花的裹胸里衣,外罩雪绫纱衣长裙,同色高束腰,及地裙摆从下到上绣着由深及浅的层层飞洒桃花,袖长如烟带,裙薄似烟笼,间有桃瓣纷飞,花蝶飞舞……   这,这简直就天女下凡啊,太美了!   “准备好了吗?”除侍墨弹奏古琴,司绮和素问两人跟前也摆了两样乐器准备伴奏,她们好久没合奏这首乐曲了,此时都有些敛色凝神,看得匆匆回来的叶嬷嬷分外诧异。   ……   弘历和傅恒带着几个护卫轻骑匆匆而来时,玲珑正带着十几个粗使婆子守在桃林、梅林、玉桂林等外围,听道是云珠下令不让人靠近弘历和傅恒有些奇怪,不过内院本来就是外人不可轻入之处,随他们来的护卫也留在了外院,便阻止她们通报,漫踱了进去。   未入桃林,便闻乐曲。   乐曲的泛音仿佛远处的鼓声,由慢而急地敲响,琴位高音上下重复的大段泛音清莹透亮、仿佛神在天空出现……   他们不由加快了步伐,穿过横斜的深红浅红,他们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此时雄浑的按音豪爽跌宕震撼人心,随着那微妙的韵脚规律,绿茵上的人儿举臂、甩肩、抛袖,折腰,丝带翻飞,舒如云卷,洒如艳霞带丝,踏雪回风,清风明月,蝶飞花舞,螓首勾转,启唇浅笑,顾盼流波,倾醉人心……   一阵春风吹拂,片片桃花飘飘离枝,漫天吹向旋舞的人儿,连那翩翩彩蝶也欲离不舍地上下伴飞不去。   她眼眸微闭,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与神、与天地的交流中,仿佛祭天乐舞,又仿佛花中仙子与花共舞,欢畅、赤诚。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飘飘桃花渐落,伊人却欲飞天而去——   “云珠!”弘历大惊,飞身上前抱住了她,琴音也嘎然而止。   云珠看着横抱自己的人,不顾额上香汗微涔,笑靥带着淡淡的欢悦轻甜:“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要一个月么?”   他抱在怀中的是桃花仙子吧?他紧盯着她分外娇妍的容颜,紧紧地搂在怀里,久久,才哑着声道:“我们将行程缩紧了。你……怎么突然在这跳舞?”   她娇呢道:“我看着春光烂漫,桃林分外明媚娇妍,突然很想跳舞就跳了!”   他哑然无言。   “好热。”她推推他,“我先去洗个澡!”   他手松了松,接着眼睛滑到她堆雪似的脖颈下,眉头微蹙,不顾她挣扎地又紧了紧搂抱的力道,朝一边停了弹琴的侍墨道:“去拿件披风来!”   “这么热,不要了。”   弘历瞪了她半晌,无奈放开她,看着她带着侍墨、素问进了大门。叶嬷嬷含笑吩咐下人也去给两位爷准备洗漱和衣食住处。秋嬷嬷则带着芷馨默默退了下去,此时此刻,想必不上前行礼四阿哥也是不会怪罪的。见了刚才四福晋的舞,她现在还无法心神宁静下来,太震憾了!简直是慑人心神。   “姐夫,我姐跳舞好看吧?我也是第二次看到。”傅恒轻笑,这样的姐姐,在姐夫心中就算做不到独一无二,那也是无可替代了。   弘历转身瞪了小舅子一眼,心中愤愤,要不是凑巧到来,自己是不是一辈子也别想看到她跳舞了?!更可恶的是,她这么美的模样居然被别人看去了!!   晚膳的时候,众人还在为那曲、那惊天一舞神思不属。   回房后,他提及心中不忿之情,云珠对他的抱怨回以无辜地一笑:“弹琴和跳舞是要有兴致才行的,在宫里,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安安静静地让我尽兴一舞呢。”   其实,在他们进入庄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这么好的时机,她不将利益最大化才是傻子,正好让他惊艳一把,省得他看惯了她优雅娴婉的一面,久了将她归到无趣的人堆里。   他确实难以抑制心中的怦然。他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可以不做满人打扮,可以这么飘渺出尘,美得如梦似幻!一面嫉妒她身边侍候的人可以欣赏到她别样的风姿,一面又忍不住还想再看那绝美的画面。   不过她说得有理,在宫里,她要做皇子福晋,端庄大方为要,怎能轻易起舞?他也不愿这样优美动人心魂的舞姿被其他人窥见。   “以后只有我在的时候才可以跳舞,不许教其他人看到。”他霸道地宣布,春和那小子别想再有机会见到看到她的舞姿了,其他人也不许。   “你能给我伴奏?”弘历一哽,琴,他只会听,弹嘛,就是传说中的半调子啊,不由讪讪然,“好吧,准许素问她们给你伴奏。”   她轻笑,“本就是不欲给人见闻,才让身边侍候的人一起学习乐器的,有时心情不好也能让她们抚琴舒缓情绪,若不用她们,岂不教她们白学了。你可是做大事的,为国为民,这种小艺学它何用。”   “我也只是嫉妒她们能时时伴在你身边,看尽你的风华……”他坦承道,言语中有无奈,早就明白了人生难以全美,他是人不是神,她就不必拐着弯子安慰他了。   她无辜地偷笑:“这一点臣妾就没办法了!”   他恨恨地扑上去,狠吻了她一通,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你什么时候再舞一曲?”   “都说要兴致高时才会跳的了,我很少跳舞的……”   “可是我想看,很喜欢,这么美的你……”细细地吻着她的唇,蜿蜒下至堆霜砌雪处,留下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印。   某人软磨功夫越来越好,缠不过他,云珠只得承诺,等他生辰时再给他舞上一曲。欢愉中她昏沉地想着,反正没答应是哪一年的生辰。   都考虑要捏包子了,今年……是别想了。   在这春暖花开的桃源中,两人过了几日神仙眷属般的生活,白天游赏青山碧水,晚上因为云珠打着造人的主意,弘历的性福生活也很美满。这段日子,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让他回味、留恋。   本想陪云珠多过一段悠闲的生活,无奈三月底京中传信,宁郡王弘晈嫡福晋西林觉罗氏病逝,弘历只得带着云珠匆匆回返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鱼好喜欢这种带韵脚的古乐曲,像《神人畅》,像大秦岭纪录片的主题曲,都很不错哦,向亲们推荐\(o^_^o)/   115、花有清香月有阴(上)   “你还好吗?”跟弘历一起上怡亲王府行了祭礼后,云珠到珺雅的屋里探望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担心的目光落到她高高耸起的肚子上。   挥退了下人,珺雅叹了口气,“还好,就是弘暾有些担心弘晈,我怕他疏忽了自己,不免盯得紧了些……”   身体不好的人最忌心思重,当然了,怀孕的人也同样怕操劳。怡亲王福晋自己心情也不好,多余的心思也倾注在失了伴侣的弘晈身上,自然不能像以往般为自己体弱的儿子和怀了孕的媳妇考虑周到。相反,做为媳妇和嫂子,她还要分担一些事做,比如帮忙招待前来行祭礼的女眷。   “好不容易才怀了胎,你自己可要小心注意,这都有八个月大了吧?”云珠让明心将带来的补品拿上来,“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嗯,八个月了,也就这几日忙一些,其实阿玛跟额娘还是很重视我肚子里这个的,又得了你托人带的那些关于孕妇的忌食单子及膳谱,壮实着呢。”珺雅手抚着肚子,看向云珠的眼里很是感激,“这些年多亏你了,不然哪有我们夫妇这一天。”   “再说这话我生气了。”云珠淡淡地笑道,“这都是相互的,你要是不好,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好不是?”   “你说得对。”珺雅脸上一黯,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其实就算我不说,再过段时间也许你也会知道。你道西林觉罗氏为何嫁过来才一年多就郁郁而终么?”   云珠一怔,珺雅是个厚道人,以她对弘晈的真心疼爱怎么可能这样称呼刚刚去了的宁郡王福晋?   “那是因为她早跟人有了私情。”见云珠吃惊不已的模样,珺雅脸上现出一抹怒意,“先前听额娘说她才情好,人又娴静温嫁,我还想着弘晈说不定会喜欢……没想到她嫁过来对弘晈冷心冷情不说,对家里也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开始我和额娘还以为是四弟的错,没想到……就是在去年五月,她带着下人出府,说是去上香,结果被人察觉,跟人私会去了。”   云珠张口结舌,想不到啊,八旗贵女里也能出个“崔莺莺”!?   “好在事情没闹大,额娘知道后禁了她的足,对外称她有恙在身。”珺雅苦笑,“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谁没个慕少艾的时候,可她若是没想明白嫁什么人呀。既嫁了人,就该好好地过生活……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四弟过的什么日子,他虽然没说出来,可心里……而额娘更是愧疚。”   再加上出亲生女儿——被养在宫中的和惠公主出降蒙古,云珠突然有些同情怡亲王福晋了,确实是一团乱。“那西林觉罗氏的死——”   “她后来倒是真的病了,可能觉得生无可恋、无颜见人了吧,出事后也只有她额娘匆匆来看过她一次。”珺雅淡淡地说着,“我不了解她,我想不明白,难道弘晈比不了她心中那人?她连父母亲人连她自己也可以不要。”   云珠不由想起后世很有名的琼瑶剧,“或许,这世上总有这么些人只为情而生吧。”为了所谓的“真爱”,父母亲人、钱财地位都可以不要,世俗礼教可以无视,连皇权也可以违逆。不过,这西林觉罗氏显然还不到那个程度,不然不会如此悲剧。   她若勇敢一点,以怡亲王的为人难道真会强迫她成为自己儿媳?要知道当初皇上指了珺雅给弘暾做嫡福晋时他还跟珺雅说过“将来要是弘暾去了她想改嫁的话便将她当女儿一般嫁出去”的话呢,可见是个豁达、替人着想的。   她若坦诚一点,不对弘晈冷冰冰,不怨怼自苦,而是对他说出自己心中另有所爱,难道弘晈还会强迫她不成?!   说到底,能坐在这里以理智的角度分析事件的状态及行事的云珠对西林觉罗氏这种“爱情至上”的人物,无论思想还是观念完全就不是一国的……连所谓的“层次”都沾不上。   ……   晚上,和谐过后的两人拥在一起絮絮说着话,知道了西林觉罗氏的事,弘历一脸鄙薄之色,“这西林觉罗氏该死。”敢给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帽子染颜色……哼,亏得那个卓林泰乖觉,不然整个西林觉罗氏都不够陪葬。   “如果你是西林觉罗氏的情郎呢,你不会感动吗?”后世某部风靡一时的电视剧里,他可是与这样的女人生了个大名鼎鼎的格格呢。   弘历挑了下眉,看着怀中一脸好奇的某人,道:“这种女人还不如青楼女子,至少青楼女子是为了生活或者是为了摆脱自身的命运,才满口的情情爱爱、冰清玉洁,可她呢,出身大家,衣食住行乃至教育父母下人无不精心,却还做出这样的事,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值得怜惜。被她缠上,一旦哪里不如她的意,那生活……呵,她没‘病死’之前弘晈所遭受的还算好的。”   看得挺清的嘛,这样算不算矫正计划成功了呢?云珠弯了弯唇,闭眼睡了。   ******   时光转瞬即逝,五月里的一天,云珠在例行的请安脉中被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雍正、熹贵妃大喜,分别赏了一堆补品、棉绸锦缎、金银珠宝。   “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景山庄子那会儿怀上的。”弘历经历了一番语无伦次的喜悦过后,终于恢复了稍许理智地抚着她的肚子说道。   “嗯。”云珠抚着还未显形的肚子,心中满满的。其实早在回宫半个月后她就有所感觉了,经过空间的蕴养,她的身体分外敏感,一丝一毫的变化总能及时知道。   瞄了一眼躺在身边小心翼翼的男人,他还不知道吧,他的另一个格格也怀孕了,比她还早一个月。本来嘛,人家千辛万苦的掩藏自己也没必要理会,可现在自己怀孕了,总得找点什么来转移一下目标……呵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   “明日几位格格前来请安,不如请太医也给她们把把脉吧。”毕竟皇子格格是没有资格请平安脉的,“虽然我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点猜测,可这么短的月份要没有太医的平安脉还真不敢确定呢。”   “你做主就是。”他不在意地应道。云珠的身体肌肤确实比普通人敏感得多,他兴致勃勃地抚着她的身子,细察之下果然发现了些微变化,有点肉了,嘿嘿。   她捉住他的手,“月份还浅呢,可不许你乱来。”   “放心,我的宝贝儿子在里头呢。”他也就亲亲几下,摸摸几下罢。   “你就能肯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这是怀了孩子的夫妻永恒不变的话题。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都是咱俩的孩子,不过先生儿子你的压力不会那么大。”他改亲回她的脸蛋,“又不是只能生这一胎。”   他的表态让云珠笑逐颜开,接着又就生几胎的问题讨论了一番,两人黏黏乎乎了好一阵才拥着入睡。   翌日,夫妻两个一起用完早膳,他去上朝,她则带着灵枢素问到庭院绕了一圈,回到屋里刚好辰正时分,请安的人已在正厅候了一会儿。   “走吧。”云珠朝灵枢和素问笑了笑,她们两个早得了郭嬷嬷的嘱咐,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   “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起喀。”云珠一看,连怀了五个月胎的苏宝柔都来了。“都坐。苏格格,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么,怎么也过来了。”   “福晋有喜,婢妾也想过来恭贺。再者,不过五日一次的请安,婢妾身体也没有不适,福晋体恤婢妾免了请安,婢妾却不能没有规矩,恃宠生骄。”她现在有了身孕却不被四阿哥看重,又不能侍寝,再不来请安就要成透明人了。苏宝柔也很无奈。   “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云珠淡淡地,转头对其她人道,“今天我请了太医来,也给你们把一下脉,免得哪个怀了孩子月份浅的不知道,误了孩子。”   “这是福晋贤德,婢妾几个感激还来不及呢。”富察.芙灵阿说道,眼神似有若无地从高露微身上扫过。高露微的眼神微微一凝,遂又恢复了常色,柔柔地跟着应了一声,“正是。”   珂里叶特.果新似乎从眼前的情况里推测到什么,脸一白,接着又垂下睫羽,掩去其中苦涩与嫉恨。   “福晋,苏太医来了。”冯益进来禀道。   “请他进来吧。”只不过是把脉,众人也是穿戴整齐,云珠也就没搞那些屏风隔扇之类的遮掩物。   “奴才叩见四福晋。”苏太医一进厅堂便给云珠行礼。   “苏太医免礼。有劳苏太医给几位格格诊一下脉。”云珠开门见山地说。   “是。”苏太医恭应了一声,起身给几人诊脉。   第一位请脉的自是富察.芙灵阿了。苏太脉上前切脉,几乎不过几秒就可确定眼前之人并无孕在身,只是这脉象……他眼光不着痕迹地从富察.芙灵阿脸上掠过,鼻子微动,有茉莉香粉的味道,并不能确定。   云珠见苏太医眼光移到富察.芙灵阿的身上穿的云缎旗装上,唇角微微一弯,苏太医察觉到了么?也不枉自己抄的那两本册子给了他一本,果然有所精进。“苏太医,如何?”   “回四福晋,富察格格并无身孕。”苏太医不敢肯定心中猜测,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将心中怀疑道出,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目睹不少宫闱倾轧,他已经习惯了谨慎。   “那就下一位吧。”   既存了心思,苏太医在给高氏几人切脉的时候很快发现,富察格格身上所中之“毒”珂里叶特格格也中了,只不过比起富察格格浅得几乎难以察觉。事实上,若非他因缘际会得到那本描绘了种种奇妙作用的药草他也不能推断富察格格身上那看似稳健实则虚耗的脉象是中了“毒”。连怀了孕的苏格格也一样。   只有高格格,既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也并未中毒,只是身体底子也不是很好,但宫中嫔妃像她这样身娇体弱的不在少数,也就没甚奇怪。   问题是,这乾西二所没有中那种“毒”的女眷只有四福晋和高格格两人,这就很有问题。苏太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办呢,要不要回禀圣上?   “苏太医?”   “哦,回福晋,这位高格格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身体有些虚,前几个月胎儿较弱,要小心。”   “真是大喜。”无视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两人难看的脸色,云珠含笑道,“有劳苏太医给开些安胎的药吧。”   “是。”苏太医跟着冯益下去开药了。   富察.芙灵阿狠狠地盯着一脸又惊又喜呆坐椅上的高露微,轻道:“高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呀。”竟然将她下的绝育药给解了。   高露微抬眼朝她微微一笑,“哪里比得过姐姐,姐姐可是给爷生了长子的,妹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呢,只是,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总也越不过福晋所出的阿哥不是么?”   “当然。”想起当初怀永璜时所受的罪,富察.芙灵阿心道,高氏,你就等着我的回报吧。   “高姐姐真是,两个多月的身子了居然还没有察觉。”苏宝柔捂着嘴笑,“姐姐屋子里还摆着百合花么?哎,现在也是五月天了,百合也不开花,不如妹妹送姐姐几盆月季吧?”   这苏氏是想跟自己做对了?高露微脸色一沉,冷道:“爷说了,我们女子要以针黹女红为要……姐姐,屋子里早不摆花了。都是侍候爷的,妹妹还是将爷的话放心里的好。”   “就怕有人阳奉阴违——”   “好了,你们哪个给爷开枝散叶我都高兴。你们先回吧。”   “婢妾告退。”   回厢院的路上,青婀将高露微护得紧紧的,珂里叶特.果新几人见了冷冷一笑,日子长着呢。   只是高露微回了厢院后接到尚嬷嬷送过来的赏赐一看,又是高家下了“料”由苏州织造进贡的绸缎布锦,不由一阵气馁,很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弘历的格格中又有人怀孕,雍正听了抛开不理,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之前弘历子嗣少不过是因着办差、上战场、守孝造成的,弘历身体健康,拥有健康的子嗣是早晚的事。   熹贵妃则喜滋滋地,这是一反先前弘历膝下只有永璜一个出生时日不好的阿哥的零仃,是子嗣旺盛之兆。“这才出了孝多久呀,老四家的果然贤惠能干。”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多称赞云珠几句了。   只是,这样一来,服侍弘历的不就只有两个格格和两个侍妾了?也太少了点。“你说,我要不要再给弘历指两个侍候的?”   “这,明年就选秀了。”秦嬷嬷暗示,不必这么急。   也是,现在指的话就只能……熹贵妃细细划拉了一□边服侍的宫女,觉得没有满意的,便按下了。她也不愿让包衣奴才去侍候自己的儿子,有一个高氏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即便看在她父亲很得皇上重用的份上还是感觉掉价。再者,高氏越来越像当初的敦肃皇贵妃,让她很不喜欢。   116、花有清香月有阴(下)   且不说苏太医如何在乾西二所发现了惊天秘密,坐卧不安了两天,终于找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孙太医,将此事暗中说与他知。   “此事一旦揭露出来……”恐怕整个皇宫要人仰马翻,牵连不小。苏太医也知道事况严重,苦道:“我虽然推测几位格格是中了月根草的毒,奈何并未见过这种草,也不知毒下在何处,难以取证,万一猜测错误,这罪过也是不小。可隐瞒不报,那也是欺君之罪……因此,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孙兄援手。”   “两年前我的孙子在书斋替我淘到了一本古本,上头描述了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不少可治病或致人怪病的异石……我本来似信非信,上头所写大部份都是我这浸淫了几十年医术的人不曾听过见过的。可是,江湖野医也不是没有一些奇方流传过,而像我们这些世代从医的家族,也不是没有一些不传之秘,我也不敢自大到认为自己真是博学天下。”孙太医缓缓说道,见苏太医目露疑惑,朝他肯定地点了下头,“可现在我又信了一半,因为你说的月根草上头就有记载。只是我也跟你一样,不曾见过这种草,难以判断。”   “不如孙兄寻个机会亲自把一把脉?如果能肯定是中毒,再做计较。”   “只能如此了。”   两人当下商定,下一次例诊由孙太医前去,确诊是不是真如苏太医说的有中毒症状,再做进一步打算。   另一边,高斌从雍正六年授广东布政使开始,接下来几年,调浙江、江苏、河南诸省。九年,迁河东副总河,今年,又调两淮盐政兼署江宁织造,可谓风光无两。   两淮盐政是个肥缺,历来能得此职位的都是皇帝的心腹,更何况,他还署理江宁织造,要知道,自己的儿子高恒可还在自家老巢苏州织造那块儿守着呢。刚从监察江南官场脱身的高斌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多些还是隐忧多些,之前那一轮转过来的明职不说,暗地里作为皇帝耳目监察江南官场的身份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能脱出身来自是好的,但是,没有了那一层身份,这些官场老狐狸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但凡出点差错,以前打蛇不死的很可能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虽说,两淮盐政是个肥差,也象征着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可相对的,它也让自己成了他人伺机夺取的肥肉……   越想越觉得忧心忡忡的高斌,在一次应酬,听到一位织造处的小官员酒后说的隐隐约约的什么心知肚明的暧昧话后,习惯了对什么都在肚子里转几道弯,怀疑一切的高斌在回了家后立马派手下去将儿子喊来。   高恒对着积威甚深的父亲的逼问,自然不敢隐瞒……   “什么?!”高斌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怎么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子女儿啊,虽然小女儿进宫侍奉弘历是他默许的,争取在下一代帝王继位后能保住高家不被以前得罪的官员、家族反扑而没个下场,更甚者,凭着自己对当今的微末功绩及女儿能得四阿哥恩宠,他们高家或许能得皇恩抬出包衣旗……可是,他的儿子居然告诉他,这几年凭着掌管苏州织造的权利暗中送了那么多动过手脚的贡品进宫……这,这万一查将出来便是活生生的证据,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为了争宠?连个阿哥都还没生下来你就忙着给别人下黑手?!蠢、蠢不可及!!“你马上去将知情的人都处理了,听到没有?!”   对着儿子畏惧且不明所以的目光,他闭了闭眼,咬牙道:“如今为父已不是皇上派在江南的耳目,虽说皇上还信任,可万一有人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我们高家就完了!”   高恒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惶恐:“父亲是说有人要对付我们高家?”这是说父亲虽然得了肥缺,却再不能在江南一手遮天了?   “我们父子两个,不但占着两淮盐政这个让人眼红的官职,还掌着内务府最有油水的两个织造,以前还有那个身份压着,如今,嘿,打着取而代之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是手掌粘杆处多年的明面头目,高斌精明冷厉之处颇有其主子之风,瞪了神色惴惴的长子一眼,“既然做了,再懊悔也于事无补,你赶快去将尾巴抹干净,这种事不许再干!”当今可不像先皇那么讲情面的,万一事露……他想起了年羹尧、隆科多,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   这时,随侍在门外低报,“老爷,二姑奶奶从宫里送信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拿进来!”高斌打定主意,等盐政稳定后要好好地教育自己的儿子女儿,太沉不住气了。   接过属下递上来的密信,高斌扫了一眼,顿了顿,又从头细阅了一次,阴沉的脸如寒冰春融般,慢慢地居然化成松缓且掩不住喜色的笑脸,“上天果然厚待我高氏一门啊,恒儿,你妹妹有喜了!”   “爹,真的?”高恒窜了过来,从高斌手上接过密信一看,脸上十分兴奋,以后他们高家也能出一个皇子了?“可是爹,四福晋还有另一个格格也有喜了,你看咱们是不是——”   “难道你还想四阿哥所有的儿女只从你妹妹肚子里出?!”高斌黑倏地又黑成了锅底,这长子以后可是要接掌门户的,可这脑袋……唉。果然让小女儿进宫是正确的决定,不然,高家到了儿子手上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可别给招来身死族灭的滔天大祸。   “儿子就是觉得先前的法子万无一失,也不是不可行,这几年了不也没发现么?”   高斌冷笑:“那是因为这几年江南的耳目都是你爹我在罩着,没人敢动到你头上,可今时不同往日,等着抓高家痛脚的大有人在!再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有的不过利益同盟,早知晚知!还等什么,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   “儿子这就去办!”   “等等!”   高恒转过身,只听高斌道:“再给你妹妹送批衣料进去,看看你们做的事,东西没送多少到别人身边,反弄得自己猫吃刺猥无处下嘴,堆着半屋子赏的料子却丁点都不能用。”对着密信末的要求,高斌想都不用想就推测出事实真相。   高恒脸一红,要不是这个,他还以为整个内务府、后宫就没有他们家玩转不开的呢。   ……   又过了一个月,再次请平安脉的时候云珠让人去通知几个格格,苏太医找了个借口不当值,于是临时换了孙太医来。   云珠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高露微却知道孙太医是皇上跟前的御医正,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只以为是四阿哥的原因,自己怀了胎是母凭子贵了,神色之间不免带出两分得意来。   富察.芙灵阿见了心中冷笑不已,这还没生下来呢,得意成这样。高氏当年在她眼皮底下爬上弘历的床折了她的脸面,后又在她怀了永璜的时候使尽下作手段,再想到永璜的出生时辰……也是脱不了她和珂里叶特氏的原因,想到这种种,她心中不能不恨。福晋大度,她芙灵阿可是有仇必报,真正的手段,她还没使呢。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底的森寒,可我就是要刺你眼,你待如何?你再给我下绝育药呀?   高露微冲着芙灵阿笑得更欢了,眼睛还不忘睨了下默坐在一旁的苏宝柔,内心暗暗提醒自己,会咬人的狗不叫。   孙太医收回手,道:“四福晋母体胎儿皆十分健康,继续保持就可以了。”   “多谢孙太医,还请孙太医也顺带给几位格格看看。”云珠笑眯眯地,脸上满上母性的光辉,珂里叶特.果新见了只觉得分外刺眼。这乾西二所包括福晋在内,有孩子的有孩子,怀了胎了怀胎,只有她,还没什么动静。她忍不住用手抚了下腹部,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   孙太医点了点头,给每一位格格都仔细把了脉,又不着痕迹地“观望”了每个人脸上的气色,鼻子更是仔细地辨别了一番,最后都开了药,有的保胎,有的养身——这个养身实有排毒的功效。   ……   回了太医院,苏太医正在那儿等着,两人交流了一番,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快些禀报给皇帝知道比较好。   “皇上,孙太医、苏太医觐见。”   嗯?正批改奏折的雍正笔下不停地道:“宣他们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两人进了乾清宫便行礼叩拜。   “起喀。”雍正放下笔,缓声道:“两位太医见朕有什么要紧的事?”   孙太医、苏太医对视了一眼,却不敢起身,“奴才确实有事禀报皇上。”   雍正瞄了一眼苏培盛,他立即让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说吧。”雍正语音淡淡地,已经有所准备不是什么好事了。   “启禀皇上,”苏太医先开了口,他将自己一个月前到乾西二所给四福晋、众位格格诊脉,却发现她们好像中了某种他不能确定的毒,思来想去,觉得孙太医医术、见识比自己高,便又请他借着这个月请平安脉的机会再行确诊……一事娓娓道来,“奴才两人现已能确定,四阿哥的几位格格确实都中了月根草的毒。”   中毒?还是多人一起?雍正坐不住了,“何为月根草?此毒可有药解?都起来回话。”是谁下的手?是冲着弘历去的还是……   “是。”两位太医站了起来,还是由苏太医回道:“这种草长在南方瘴湿之地,北方比较少,乍看像野草,草背有一白线,草叶味腥、有麻痹创口、止血的效用,其根莹白如天上月芽,汁有毒,毒性极强,它可以透过人的肌肤体表慢慢影响、破坏人体的健康,腐蚀人体五脏精气……听说,以前云南岭南一带的土著人也用这种草来制作毒箭,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在用。”   苏太医简单地介绍了这种草后,又道:“中了这种毒的人表面是看不出什么迹象来的,只是身体会慢慢变虚弱,中毒略深之后,才能从中毒者的瞳孔的颜色及后继无力的脉动中窥及一二,中毒深者,肌肤会变得更加莹白并散发出一种极淡的幽香。奴才推断,富察格格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怕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这不是杀人不见血么?雍正想起了以前乌喇那拉氏手上好像也有类似的这种药,同样是削蚀人体生机,福惠要不是遇到了云珠只怕也要步上弘昐弘昀他们的结局。本以为这种事情会随着皇后的薨逝也消失在这世间,没想到又出现……想到这里,他眼睛微眯,“照你们所讲,乾西二所只有四福晋和高格格没有中这种月根草的毒?”   “是。”两位太医同声回道。   “能不知不觉中令这么多人同中一种毒还不教人察觉,显然不是在吃食上做手脚,两位太医可有什么想法?”难道是云珠?不,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是女人的心理是难以理解的,当初他不是也没想过贤惠的皇后会对他的子嗣下手么?   苏太医迟疑了一下,道:“听说有一种秘法,取得月根草的根汁,然后泡入织染的布匹、绣线里头,常年穿戴这种料子绣线制成的衣物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蚀去人的精气……”这方法还是他得的那册医书上记载的,当初看的时候他还想着写这医书的是不是也是宫中御医,不然怎么知道这种后宅争斗手段。   雍正听了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慢慢冷沉了下来,半晌,才对苏培盛道:“想办法通知叶嬷嬷让她晚上过来养心殿一趟。另外,吩咐人注意,四阿哥一回宫就让他到这里来,别惊动了其他人。”   “嗻。”苏培盛从头听到尾,知道皇帝是担心四阿哥也中了毒,不敢不慎重,连忙应声去了。   117、金氏(上)   “如何?”   孙太医回禀道:“皇上放心,四阿哥并未中毒。”   “这就好。”雍正总算放了心,见弘历面色由一开始的疑惑渐渐沉了下来,担忧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转了转,心中不由一暖,道:“朕没事。苏太医,你将事情跟四阿哥说一遍。”   苏太医只得将事情重述了一遍。   刚从工部衙门回宫就被带到养心殿,接着就被孙太医把脉检查的弘历在听到“中毒”两字时还以为是皇帝遇到什么下毒之类的刺杀,心想,弘皙难道想直接篡位了?   可随着苏太医的讲述,他脸色越来越沉,居然还是针对自己……或是自己的后院?不过云珠没事就好!“孩子呢?永璜还有苏氏腹中的胎儿有无影响?”   庆幸过后,疑惑又来了,黑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后院只有云珠和高氏没有中这种毒?皇父没有中毒,显然,他的衣食也是查过没有问题的,自己如今也证明了没事,那么那幕后之人针对的只是自己的后院?他(她)想干什么,想用这种方法独占恩宠解决对手,还是想让自己成为克妻克子之人?   孙太医和苏太医对视了一眼,道:“孩子肯定会受影响,身体可能比不了普通人那么健康。”   “没有办法解这种毒吗?”弘历皱眉,毕竟是他的血脉。   “这个,奴才还需有月根草做些实验才能确定。”好在现在太医院不缺试药的死囚……   “朕已经暗中遣人去云南一带寻找月根草了,此事不宜宣扬。”雍正沉吟着,做为乾西二所唯二没有中毒的女人,云珠是有嫌疑的,即便自己心底也认为她不可能做这种事,可是做为皇帝,谨慎和疑忌才是理智和正确的做法。   云珠虽然没有中毒,可她对自身危险的状况却一无所知,弘历不免又担心起来,“皇阿哥,这事,是不是也让云珠有个准备?”他是决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方才听到苏太医说这种毒能下在人的衣料上,使人不知不觉体弱亏损,到最后简简单单的风寒小病就能夺去性命,他就觉得不寒而慄……慢着,衣服?不,他的赛云珠只怕是上天眷顾而不是没在那人的目标里……是高氏么?还是未进门的乌喇那拉氏?他的心渐渐冷硬起来,他没忘了导致皇父与嫡母最终陌路的便是嫡母对福惠下毒——那也是一种能腐蚀人体生机的药,以她的谋划,将那种药留给预定成为他侧福晋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也不是不可能。   雍正想说,难道你就不怀疑她?转头一看,问话的人兀自又沉思起来,便问:“想什么?”   “儿子在想云珠或者也那下毒者的目标,只是,他的目的没有实现。”   “怎么说?”雍正挑了下眉,坐回榻上,端起茶轻呷了一口,听弘历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心里也不无认同,他认为云珠能异化植物使之结出美味、可以养身的花果的能力是上天赐予的,可证明她是上天眷顾钟爱之人,这种人福禄气运之强不是普通人可比,冥冥之中不须手段也能避开各种邪恶的侵犯。   至于弘历怀疑高氏和乌喇那拉氏,他也未做多余的评判,谁让皇后有前科在?而且,为了家族她既能求他将妮莽衣指给弘历做侧福晋,又怎能断定她就没有留其他暗手?   这时,苏培盛在门口外道:“皇上,叶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叶嬷嬷自被通知到养心殿起就心中打鼓,这时进门一看,不但皇上、四阿哥在,连孙太医、苏太医都在,心想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做为皇上放到乾西二所的耳目,实际却也是富察一族早年放进内务府几代培养下来的心腹,她知道四福晋进宫以来并未做过什么栽赃陷害或谋夺人命的事,便也心中坦然。   雍正见她面色坦然,眸光沉静,也没让她起身,就这么问道:“在四福晋身边帮她理着各宫往来外务、份例发放、赏赐的可是你跟尚嬷嬷?”   “是。”叶嬷嬷回道:“奴才与尚嬷嬷、郭嬷嬷、图嬷嬷四人各司一职,职责划分清楚,尚嬷嬷管着对内份例银钱的发放还有主子发下的赏赐;奴才负责乾西二所与各宫娘娘事务往来,皇上和娘娘们所赏衣料财物皆由奴才经手入库,四福晋对底下格格们的赏也是从奴才手中拨出;图嬷嬷管着厨房一切事务;郭嬷嬷管着内院人事。”   “郭嬷嬷和四福晋身边的几个女官呢,她们难道没有权利动用这些东西?”   “郭嬷嬷与四福晋身边的女官自是可以动用库中赏赐,一般都是四福晋想要什么东西交待她们取用,即便如此,奴才也要跟在身边确认,造册上也需要添改分明。不过这种情况很少,素问和灵枢,她们日常所用大多是从四福晋陪嫁进宫的内库中取,四福晋赏赐给格格们的东西很少是从内库中出。”   “果然职权分明,却也谨慎细致。”雍正点了点头,又道:“那四福晋赏给几位格格的衣料饰物也是从外库中出了?”   “正是。”叶嬷嬷回道,“宫中每年发下给四阿哥和四福晋的份例、赏赐都是入的外库,只有几样四福晋看着可心意的才会挑去放在屋子里摆着,福晋拨给几位格格衣料皮子及福晋亲手给皇上、娘娘还有公主阿哥们制的衣裳等大部份也是从外库取,小部份从四福晋自己内库取。”   “四福晋赏下的药材、吃食呢?”   “四福晋很少赏下药材、吃食,”叶嬷嬷这下肯定是几个格格里有人出问题了,回复更加谨慎,“有的话,也会让太医当面验过,询问适不适合赏赐之人用,没有忌食才会赏下。吃食,一般是从御膳房领的,主子们另有想吃的则交待乾西二所的厨房做,至于几位格格们自己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厨房有食材的话也给,却要在厨房旁边的另一灶间自己做。与厨房无关的闲杂人员是不许随意进出厨房的。”   雍正又问了不少琐碎的问题,得到了叶嬷嬷清楚的回答后道:“你回去吧,今晚的问话谁也不许透露。”   从这些对话里明显可以看出,四福晋是个贤惠宽厚又行事极有章法的,乾西二所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些些管事嬷嬷和总管寻着脉络往下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孙太医和苏太医心中十分佩服,一个人没有害人之心固然不错,可在这宫里头,没有害人之心却又能将一个皇子府邸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不给人套局栽赃的机会就很厉害了。   这会儿弘历有些庆幸起叶嬷嬷是皇父的人了,这样一来,很能证明云珠的清白了。他本来还以为叶嬷嬷是皇后安插在乾西二所的钉子呢,只不过见云珠一直信用她,所以没有想着拔掉罢了,毕竟后宅还是以云珠为主的,他胡乱干涉是对她的不信任。   “是。”叶嬷嬷行礼退了出去。回了乾西二所,也不敢立即将晚上的事报给云珠知道,谁知道周围还有没有人在监看呢。好在,这件事想来跟主子没什么大的干系,她想着,明天或者后天再找个机会禀告主子吧。   她不知道,这一切,全都在云珠的意料之中。所以第二天,叶嬷嬷寻了个机会要将消息透露给她知道时被她岔开,并暗示四阿哥已经告诉自己了。   叶嬷嬷这才放下了心。   云珠并没有骗叶嬷嬷,昨晚回了乾西二所,弘历确实将这事告知了她,并在第二天一早拿走了高氏几人给她做的所有女红,叮嘱她小心防范,面上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父子两人是打算“抽丝剥茧”“撒网捕鱼”了。   ******   正院右次间里,云珠坐在榻上慢慢地喝着燕窝粥,花梨木镶银嵌象牙炕几上雪团忙碌地剥着花生松子吃,还时不时地丢一两颗进琉璃缸里喂小金小玉。   灵枢和叔貂坐在下面的绣墩上,边抽着刺绣用的丝线,边禀报着这段时间以来皇宫内外的动静。   “……你说高家将那些线头都掐断了?呵,他总不会将所有知情者都灭了口吧,那样动静也太大了。”   “主子说的是,投鼠忌器,总有一两个高家是不好轻易下手的,不过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人……其他的,除了咱们的人,也估计过段时间也会一一消失。”   “这样也好,太早收网总不会有足够多的收获。”云珠将空碗放到一边,拿起棉帕拭了拭嘴,阻住了叔貂准备再添一碗的动作,她现在没什么胃口,偏偏又一会儿想吃酸一会儿想吃甜,好在空间里东西多,水果坚果什么的足可满足她口味上的各种要求。“现在高氏可还怀着身子呢,就算要动她,上面……也会等她生下孩子再说的,何况高家还有个高斌在。”   真不亏是雍正得用干将,一出手就干脆利落。想想,这事要没出来,高家有高斌在,又有权臣联姻(一女为弘历妃一女为鄂尔泰儿媳妇),高恒肯定会如历史上般风光到乾隆中期,就算高恒及其子高朴获罪被诛……之后高家在乾隆、嘉庆、道光等几朝起起落落仍能绵延不断堪称世家,凭的不就是高斌还有慧贤皇贵妃这点子香火情么。   ——当然了,这点香火情云珠还抱着怀疑态度,你说高恒还有高朴都是什么性情和才干呀,可授的职务全与盐政、河督、织造、税务有关,全是肥缺,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犯法,养肥了好宰么?!   悲催的高斌,他的侄子高晋可比高恒更像他儿子,无论是才干或是为官的精明上。可惜,高晋这一系也被大清皇帝砍了好几个……   不过,高氏伙同其兄高恒干的这事要是被雍正查将出来,以雍正的性子,高家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得到皇帝的扶持就难说了。   “高斌就算能将苏州那儿的证据都销毁,内务府却不是他可一手遮天的地儿,只需一些蛛丝马迹引起皇上的怀疑就可以……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先这么着吧。”有时候怀疑的种子放置一段时间更能长成参天大树。   接过叔貂端过来的温水漱了口,又从灵枢手中接过温毛巾擦了脸和手,云珠起身开始绕着屋子走路。“还有什么消息?”   “奴婢得到消息,承乾宫那里仿佛在为四阿哥挑侍候的人——”   云珠往灵枢闪现着担忧与不忿的素净脸上瞟了一眼,轻笑了一声:“是不是人选出来了?”   灵枢一顿,主子还是那么地敏锐,只好道:“就是主子之前关注的内务府上驷院三保之女,金篱。她去年小选入宫后进了承乾宫当差,如今是熹贵妃身边的三等宫女。她的哥哥金简,正准备考内务府笔帖式。”   其实,撇开内务府世家出身的这些嫔妃,内务府出身的也不乏能人,像高斌、高晋还有这个金简,都是长于实事,在这个朝代来讲,还算不错的,可惜,她既想斩断以后内务府世家所出宫女子成为后宫嫔妃的路子,就免不了委屈他们的青云路了。   云珠道:“不是金氏也会有别人,明年,可又到选秀的时候了,一枝独秀不是春,总要万紫千红才热闹不是吗。反正金氏身边有我们的人,你让人在承乾宫那儿推一把……也得让四阿哥感受一下他额娘对他的关心、疼爱之情才好。”   “是。”主子不伤心,她也放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子肚子里的小阿哥小格格能平安生下来。灵枢内心还是有隐忧的,她与素问给主子把了脉后发现主子怀的可能是双胞胎,因月份还浅不能确定便没同主子提起。   在皇室,除了龙凤胎,双生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我要进里屋歇一会儿,让侍墨过来给我弹一会儿琴吧,不用太久……这里再留一个侍候就好。”   “是。”灵枢和叔貂下去了。半晌,侍墨抱着琴跟司绮一起进来了,两人一个弹琴,一个给主子肚子里未来的小阿哥做小衣裳小被子,很是安宁。   118、金氏(下)   一入了夏,云珠的旗装大部分都换成了质地柔软轻盈的缂丝,就像眼前这一件,月白色绣墨竹,短对襟,桃心襟口、旗装从肩至下摆处包边镶了三寸宽赭石缂丝底金线绣满仿汉瓦当纹饰,看起来就跟穿了件褙子一样,清雅中透着雍容华贵。   小两把子上梳了个如意髻,上面戴了支羊脂玉雕兰花簪,耳上也戴了对白玉雕兰耳坠,怀了孕后人稍胖了些,肌肤莹白细嫩,行动迟缓,弘历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尊玉雕似的娃娃,温润又可爱。   “我怎么觉得这肚子有些大啊。”这才三个月吧,怎么跟五个月似,弘历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往御花园走着。   云珠眉眼弯弯地,“你别这么紧张,好好走路吧。”心里却想着,肚子里装了三个娃,怎么可能不大?真不知自己什么运气,居然怀的三胞胎。   “我怕你跌倒。”   含笑瞟了他一眼,“走得这么慢,怎么可能跌倒。”她的眼睛极为细长,澄澈如水,瞳如点漆乌闪,顾盼间流波婉转,闪若星辉,斜瞟起人来极具妩媚风情,只是云珠很少做这样的动作,偶尔一次,便迷得某人晕头转向。   突地,前面的花丛人影一闪,“谁?”云珠喊道,小手抚着胸口,吓了一跳的小模样。弘历锐眼往那一瞧,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也不敢放开云珠,吴书来早身手利落地窜了过去,半晌,才回来在弘历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云珠耳力极好,听到了“承乾宫、宫女”等字眼,唇角若有似无地浮起一抹浅笑。   另一边,金篱飞奔进了自己在承乾宫的屋子,坐在床上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小脸嫣红,表情怔忡。她不是没有见过四阿哥,只是没有见过表情这么温柔、眼神这么专注的四阿哥,那凝注于眼底的深情浓得化不开……如果,他看的人是她就好了!   想到四福晋,她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眼神闪烁不定,以后,要跟这样的女人争宠,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四阿哥那么宠信的嫡福晋……   从小箱子里拿出一面小铜镜,她仔细地打量着镜中人儿,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蛋,因肌肤格外的白皙,眼窝略深、鼻梁稍挺、唇线明显……娉婷的身姿,看上去如水中清莲,冰清玉洁中带着三分蓓蕾般娇妍,这样的姿容还有成长的空间,是不输给四福晋的,至于那温婉而高雅的风华,她也有时间培养……   放下手中的镜子,她抿着唇目光坚定地看向窗外,是的,她有时间,她更年轻,总有那么一天,她年华老去,而自己风华正茂,到那时,陪在四阿哥身边得他柔情倾注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只是现在,自己要更用心地讨好熹贵妃,自己是她挑中侍候四阿哥的,看在熹贵妃的面上,四阿哥和四福晋也要宽待自己两分,要是自己能像苏氏那样,一过去不久就怀有身孕……不,还是先别急,自己年龄还小,离福晋生产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自己得在这段时间固宠,一、两年后怀孕,自己那时也该在乾西二所站稳脚跟了吧?   思绪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四阿哥伟昂的身躯,俊美的脸庞,尊贵的气质,她白玉似的脸又浮上了两抹酡红,眸光闪闪地,如甜丝丝的陈酿,醉且撩人。   “小篱,你在吗,赵嬷嬷叫你呢。”   赵嬷嬷是贵妃娘娘派来教导她规矩(不是宫女规矩)的嬷嬷,金篱醒过神来,道:“在,我这就去。”   她得乖巧、听话,又要聪明、懂得主子的心意,表现得体,不然,这承乾宫漂亮的宫女可不止她一个!   ******   雍正十年六月十一日,承乾宫答应刘氏生下了雍正第十子弘瞻,齿序的话,排在福惠后头为七阿哥。   洗三那天,雍正给新生儿赐了名,晋了刘答应为谦贵人,却并未给她恩典另指宫殿居住。承乾宫有新生儿诞生也算是熹贵妃的脸面,云珠那天也去了,那七阿哥浑身红通通的,像只瘦猴,哭声响亮,四肢乱动也很有力,看起来倒也健康。   只是封个贵人,熹贵妃虽然有些堵心,倒也将那防范之意去了几分,想着毕竟是包衣出身上不得台面。孩子嘛,养好了也能成为弘历的助力,有心将他抱到了自己跟前养着,无奈又掌着宫务实在没那个精力,再三考虑,还是让他放谦贵人那儿照顾着,反正是在承乾宫,跑不了那个名头。   对于雍正来讲,多添了个阿哥总是件高兴的事,对着永和宫预产期也差不多要到的顾贵人也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相对于另一件事的渐渐明朗化,雍正老年得子的高兴劲就显得没有那么强烈了。有弘历和云珠的支持,乾西二所竟搜出了不少渗了月根草的衣料,其源头直指苏州织造。虽然在苏州那儿没有差到什么有力的线索,可内务府明里暗里的纠葛却让雍正父子深深地感觉到了内务府底下包衣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   雍正愤怒,自己信任高斌,任他监察江南官场,他却握着自己给予的势力反过头来欺瞒皇家耳目为自家谋私利,迫害弘历的妻儿;弘历更愤怒,一个奴才,本来看着皇父的面子,看着其家族忠心办差的份上才给了她名份,竟敢想着谋害主母还有爷的子嗣,若不是看在她怀了孩子,看在高斌还有点用处,江南还乱不得……他就要剐了她!!   可惜没能抓到真凭实据。岳钟琪当年吕留良一案让他记忆犹新,雍正自然不想冤错自己得力下属,而弘历也是心有疑忌,如果是高家,那么内务府到底有多少管领家族涉及其中,他们的利益亦或者是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高家,那又是哪方面的势力?弘皙?不管是与不是都不由得人不心生忧虑。   虽然按下此事暂不追究,不过,高家也要受点教训了!   很快,出任浙江总督,治理海塘成绩卓著的李卫便盯上了高斌,像只啄木鸟似的,哪里有点错漏,哪儿做得不对……他都要毫不徇情地上书弹劾,搞得初接盐政的高斌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高斌虽在江南积威多年,到底不如李卫长年治理一方,根扎得深,尤其是盐政这个职务,那是出了名的交际应酬不经心一点就会犯“受贿罪”,眼红的人又多,李卫这一插手,本来各方还持着观望、试探态度的更加不愿意这么交底,焦头烂额是免不了的。   当然,两淮盐政职任很要紧,李卫也不过就是稍微给高斌点苦头吃,倒不敢真给他使什么绊子,只是高斌的儿子高恒就惨了,他被人查出调用贡品行贿,免了内务府郎中之职。   ……   对这种关于宫闱阴私之事,云珠明面上从不让富察家的人去查,她要给雍正和弘历一个印象,那就是富察家效忠的永远是皇帝,他们的力量永远为帝王所用,即便富察家的女儿贵为皇子福晋是未来的皇后。   富察家的历代祖先都是如此,像多尔衮执政时刚正忠烈的哈什屯敢于对抗多尔衮,像康熙爷有意撤三藩及是否对三藩动武时是米思翰力排众议站了出来支持皇帝……富察家族决不能失了这种永远与皇帝的利益保持一致的作风。   皇帝喜怒交织的心情就如阴晴不定的天气,本来还好好的艳阳天,突然就刮了风,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皇宫笼在迷蒙的水雾里,显得阴沉沉的。   这雨倏忽地来,又结束得突然。   连下了几日的雨,夜里还雨骤风狂地,今晨云珠一起来,天已放晴。院子里的花被打落了不少,叶子显得格外肥绿,空气也分外清新,云珠懒懒地坐在椅上任素问给自己妆梳打扮着,一边听着明心说,东三所那边永瑛阿哥的烧热还未褪,听说有些危险。   弘历在一旁见她不断打着呵欠,眼睛睏成了两条缝儿,唇儿粉粉地微嘟着,不由笑道:“还睏?不然你别去了,我给额娘说一声。”   “可别,连太阳都出来工作了,我怎么能不去给额娘请安?她老人家宽厚,才让我躲了这些天的懒。”   “你怀着身子,雨又下个不停,免了你的请安是正理。”他听苏太医说了,怀了孕的女人犯睏奢睡是正常的。   云珠笑了笑,接过司绮递过来的绞干了水的棉帕又覆在脸上,好一会儿才拿开,人也清爽了许多。以熹贵妃的位份,皇子、公主和皇子福晋并不用天天给她请安,只是人家是弘历的亲生母亲,对她来讲自是不同,能让她五天请一次安够好了。这个时代注重孝悌,熹贵妃尽可让她立规矩侍候,没人能说半句,而她若做得半点不到位,第一个不满的指不定就是眼前这位。“一会儿我们去东三所看看永瑛吧。”   弘历一愣,笑道:“好。”   到了承乾宫,熹贵妃见着他们两个十分开心,“这雨虽然停了,可路上还湿滑着呢,好好在屋里养人让人来通报一声就行了,还巴巴过来请安,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后悔药哪儿找去。”   弘历摇头道:“儿子早劝过了,她非要来。”什么太阳公公都出来工作了……呵。   “她是个规矩好的,这有了孩子也不肯歇懒,快快这边坐下。”一面又吩咐春兰端来点心。   这话听着可够怪的,云珠浅笑道:“额娘对我们够体贴了,别人是天天请安,到媳妇这成了三天一次,再懒下去可成了那啥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再说请个安而已,能劳累到哪里去。”哪里有别人呀,这宫里唯一还得对着亲额娘请安的只有五阿哥弘昼,可人家裕妃对着媳妇吴扎库氏也是体贴周到,虽然住的近,却也不过三天一次的请安。   熹贵妃也不知听没听出来,被云珠的自嘲乐得笑了开来,嗔怪道:“哪个怀了孕的不是如此,当年我怀着弘历那会儿,也是整天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总觉得这觉呀,怎么也睡不够!你能吃能睡才好呢,老五家的那是赶上了守孝,永瑛在肚子里便没养好……”   熹贵妃可以拿小辈的说事,云珠却不愿在这方面添口舌是非,就安静地听着熹贵妃说,从担心小时候的弘历被嬷嬷们照顾不周到的生活动问题,到现在他长大后的生理需要问题,“不是额娘爱操这个心,如今云珠也怀了身子,正是将养的时候,却又要打理着乾西二所的事务,又要关心怀了身子的苏氏和高氏,额娘就怕委屈了我儿……”   “不是还有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氏么,儿子哪里委屈?”乾西二所很好啊,温馨又平静,哪像东三所,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再加上一个格格,短短两、三个月就将弘昼的月亮脸整成了苦瓜脸。   “你这孩子也不懂得对自己好点,也只有额娘才惦念着你有没有吃好睡好,别人侍候你经不经心了。”那眼神还瞟了云珠一眼,好像她做妻子的没考虑到这前面,就是不贤惠。弘历想起最近来承乾宫请安时那些宫女一个个两眼发光、待他望去又扭衣含羞的做态,再听着熹贵妃这话哪里还不明白他额娘的意思啊,那脸当下就有些黑了。   做娘的给儿子送屋里人,这下从升斗小民上到贵皇帝都免不了有这经历,没做儿子的会去违逆母意,只是额娘这么大赤赤地在宫里挑,还从宫女里……是不是想将他宣扬成一个贪花爱色的皇子啊?!   “再说芙灵阿又要照顾永璜,精力不济,珂里叶特氏看着也不是个体贴人意的……”眼见儿子媳妇没表态,熹贵妃不得不继续讲她的理由,“我这儿正好有个伶俐的,伏侍人也细心周到,叫金篱,一会儿让云珠领回去……”   “就先安排到二进院刘氏张氏她们隔壁的厢房吧,乾西二所地方太小了,不太够住。”弘历**地说了这话后就向熹贵妃行礼告退了,“儿子还要和云珠去东三所探望永瑛。”   熹贵妃的脸一下子就僵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哦,那去吧。金氏,我晚点吩咐个嬷嬷送过去就成。”   云珠差点喷笑出来,灵枢安排人在苏拉和小宫女那儿放的消息效用不错啊,熹贵妃以为儿子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会给个“格格”的名份吧?!本来就不是经过选秀指的,这下连个“格格”的待遇都没有,金氏不知会不会后悔攀上熹贵妃这棵树?只是,她也成不了另一个高氏了,乾西二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即便能进,她也近不了弘历的身边。   看着夫妻两个相携离开承乾宫,熹贵妃满心不是滋味。   总不好改口让儿媳妇改天亲自领着金氏回乾西二所吧?!   一个包衣出身的侍妾怎么好劳动怀了孕的媳妇特特领回去安置?这传出去就不是媳妇不贤惠而是自己这做婆婆的给赐下的通房侍妾挺腰杆了!熹贵妃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般心头堵的,既觉得儿子不重视自己这个额娘,又觉得媳妇不体贴。而自己处处为儿子着想,换来的却是这般淡漠的反应,怎么不让她失望?!   儿子是不满意金氏的出身吧,她也不满意,可总不能让儿子身边只一个珂里叶特氏侍候吧,堂堂大清皇子,这不太寒碜了吗。   一旁的秦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转眼就又是选秀了,主子何苦在这当会儿给四福晋添堵呢,这不凭白破坏婆媳感情么。   “主子,这金氏——”   “晚点找个嬷嬷送她过去吧。”儿子不在意,熹贵妃自然不会再重视。   119、夏日(上)   “四嫂,能不能给我一个养身的玉兰果?”弘昼神色憔悴,眼神祈求地看着云珠。   云珠叹了口气:“五弟,玉兰果只有养身的效果,它不是灵药。”说着,看了身后的素问一眼,素问递了个五蝠闹春的荷包过来,云珠接过,从里面掏了三颗放到他手里。   “我知道。”弘昼哑着声道,“多谢四哥四嫂。”转身让身边的小太监跟一个宫女下去熬汤准备喂永瑛。   “太医怎么说?”   五福晋不住掉泪。   弘昼道:“再不降温,就算活下来,脑袋也会烧坏……活下来,身体也会……永瑛本来身体就弱。”在皇家,活到十来岁还早夭的孩子并不少,可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弘昼还是觉得心一阵一阵地疼。永瑛会受风寒并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可惜还未等他查证,照顾永瑛的那名宫女早一步自杀死了,自己就算将奶嬷嬷和其他下人都打杀掉也换不回儿子的一条命。   看了眼烧得小脸通红的永瑛,云珠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手心,被那灼烫的温度吓了一跳,见五福晋不停地给他换着冰过的湿布巾,想了想,道:“听说烈酒可以降温,嗯,最好用白酒,弟妹不防试试……只是太小的孩子用这个方法也很危险。”   “危险?还会比现在危险么?”五福晋念着,转头对身边的吴嬷嬷道:“嬷嬷,快去——”云珠在照顾病人这一点,算是有名的。她真是乱了方寸,只恨自己顾着对付那些狐媚子竟忘了儿子才是自己的根本,儿子身边的人被收买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后悔不迭之下,自责、痛苦,又拼命照顾儿子,却又忘了乾西二所的四嫂说不定有办法救自己的儿子。她真是……蠢啊!   “哎。”也是满眼通红,不住抹泪的吴嬷嬷竟顾不得规矩了,转身就往门外冲去,接着就一阵混乱的叫喊声。   弘历微蹙了下眉。   “赵太医?”赵太医脸色也有些不好,永瑛小阿哥身体本来就弱,太过厉害的药他也不敢用,这热却一直褪不下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听到四阿哥叫,连道:“臣在。”   “烈酒降温对人体有没有害处?”弘历直接问道。赵太医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小阿哥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用烈酒降温应该没事,不过要小心温度不能降得太快……”   云珠看了看,房间窗户什么的并没有打开,门口的帘子也是垂放着的,新鲜的空气从外屋透过帘缝及帘底处进来,透气性不差,便道:“不要太多人围在床前,一会儿酒来,弟妹跟和吴嬷嬷用酒涂抹永瑛的脖子、腋下、前胸、后背、大腿根、腿窝、胳膊窝这几处,然后用被子给他捂住,让他发发汗就好。”   “你先坐下吧。”弘历不知打哪搬来了张椅子,看着她挺着个肚子站在那儿,他都替她难受。云珠朝他笑了笑,坐了下来。   这时,吴嬷嬷带着酒来了,五福晋和弘昼亲自用布巾给永瑛擦拭身体……过了一会儿,永瑛额上身上便汗珠直冒,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没那么难受了。   “多谢四嫂。”弘昼大舒了口气。赵太医更是心头大松。   “这是应该的,赵太医的话很有道理,等永瑛发完汗别马上移他出被窝,要一点一点露出肢体,或者干脆抱着给他换下其他被枕。等他再清醒些,可以给他洗温水澡,这个有利降温,也让他多喝些温开水,补充流失的水份。”   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永瑛确实好了一些,弘历这才带着云珠告辞。   告别了东三所,云珠固然是心有所触,五福晋再这样一心沉浸在对弘昼的爱恋上,永瑛的处境是很危险的,在女人众多的后宅里嫡子本就不易存活,更何况有了那么一个心不在焉的额娘。   不过五福晋这样,才是一个妙龄女子会有的经历与生活吧,自己,心态毕竟不同。   弘历心中也大有感慨,对比嫡母和自己的亲额娘的办事手段,再对比云珠和吴扎库氏对待内宅的态度,可见名门大族出身的女人无论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面临危局时的处理上都比较大方镇定优雅从容。小门户出身的,或许性格好、或许貌美才高,可眼界和心性还是差了一筹。   若不是吴扎库氏光顾着吃醋和对付弘昼的其她女人,永瑛怎么会受这个罪?   只是后宅的女人也确实是不省心,弘昼的侧福晋章佳氏还有那个格格乌苏里氏为了争宠毫不顾惜幼儿生命;而自己的后宅里的那些女人,更是手眼通天……若不是云珠防得紧,运道好些,只怕也是中了算计。   瞅了身边的云珠一眼,发现她小脸紧绷,没有了素日的恬然,不由有些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热了?”可别是在东三所那儿过了什么病气,他就觉得不该在那儿多待的。   云珠郁然地抚着肚子道:“希望永瑛能好起来。”怀了孕后,多愁善感了很多。这永瑛在历史上本就是这个时间段早夭了的……她只是突然想到历史上孝贤皇后所出的二儿二女,到最后也只一个和敬公主活了下来。   “别担心,我们的儿子一定会平安降生、成长,然后娶妻生子,无灾无病到老。”他捋了下她耳际的发丝,温声道,“别想太多了,嗯?”   是不该多想,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点了点头,想起他的话又失笑:“无灾无病?这命也太好了。”   “托生为我们的儿女,本来就是命好。”他理所当然地说,见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地,觉得她的心思简直像天上的云彩变幻不定,不由微笑,想起苏太医说过孕妇情绪多变是正常的,只要不激烈就不会伤害胎儿。   将云珠送回乾西二所,他道:“我要出宫一趟,和春和商量巡察直隶河道整改修缮情况,有什么要我带给他的吗?”   云珠摇了摇头,“等你们走的时候我再将准备好的东西给你们吧。七月底你们能回吗?若是不成,阿玛的五十四岁寿辰我自己去好了。”   弘历看了眼她大得惊人的肚子,掩下心头的担忧,“我尽量赶回来陪你一起去。”   “公务要紧。”她微微一笑,艳阳下,清雅洁白如枝上白兰,直恨不能将之摘下揣在怀里。   “进去吧。”这还没走呢,他已经不舍了,总觉得自己没在旁边看着不放心。转头吩咐立在她身边的素问和明心,“小心照顾福晋。”   “是。”素问和明心福身道。   进了屋,云珠召来郭嬷嬷,“嬷嬷派人将刘氏和张氏旁边的房屋整理一下,贵妃娘娘赐了个侍妾服侍四阿哥。”   想必就是金氏了,居然是按妾的份例么。郭嬷嬷看了眼神色自若的主子,高兴地转身下去分派人了。灵枢跟了出去,虽然只是个妾,不过以主子曾经的重视程度,该按的钉子耳目还是要放的,不如先弄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放在二等,至于贴身的,就用高氏和芙灵阿的人吧,一个对爬上主子床的包衣没好感,一个对来争宠的女人深怀戒心,呵呵。   想起高氏前几日找了个不够人侍候的借口调了老实得出了名的冬梅过去,准备将来让她照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灵枢就觉得乐。   翌日   云珠穿了件浅粉云缎用金银丝线绣勾边双层牡丹花样对襟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着完全由宝石雕成的蝴蝶牡丹发簪,耳上坠着鎏金银双丝环吊水红色宝石,晃悠悠地,那颜色几与唇色相同。素问替她戴上长长的玳瑁嵌珠宝翠玉芙蓉指甲套,道:“主子真是漂亮!”   粉嫩鲜妍,娇媚清艳,雅逸温润,准能将那起子狐媚子比下去。   云珠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走吧。”女人美丽只能为了自己,不过她不会说出来打击身边人的积极性,在这宫里,没点子乐趣打发时间,日子就闷了。   到了明堂,随着一声“福晋到”,本来坐着的高氏等人皆站了起来,待云珠走至中间宝座上坐下,她才行至厅中行礼:“婢妾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坐吧。”待她们回了坐位,已经六岁的永璜便上前给云珠行礼:“儿子给嫡额娘请安,嫡额娘吉祥。”   “好,过来。”云珠让永璜走到身边,问了他这几天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得到小包子认真地回答之后对富察.芙灵阿道:“永璜身体不甚强壮,天气变化的日子要多注意他的穿着和睡觉,若是侍候的人不经心,派人跟郭嬷嬷说一声打发了就是。”   “是。”富察.芙灵阿恭敬地回道。   “一会儿我再拿些软薄的料子给你,你得空多给永璜做些清爽的里衣和袍子,这天越来越热,他现在又长个儿,又要到上书房念书,可别给热坏了。”云珠笑着抚了抚永璜的头,拿了新鲜的糕点给他吃。   “福晋待婢妾等宽厚,对小阿哥也是慈爱呢。”苏宝柔说道,手抚着已经有了胎动的腹部,心想,有这么个嫡福晋也不错。她进宫本不能带什么东西的,更别说嫁妆了,日常用的除了熹贵妃当初所赐便只有每月发下的份例,云珠入夏以来给后宅中人赐下的各种锦缎绵布料子实在是解了她不少难处。   当然,也解了高露微屋中有料子而不能用的难处。   云珠和弘历还在想着怎么不打草惊蛇的将她那批害人的东西给收缴走,没想到出了一事解了这难题——它被一把火给烧得没剩多少。   高露微查了几日也不知它是怎么给烧起来的,云珠却很清楚,这是富察.芙灵阿给高露微下的第一个绊子,怀孕四个多月的高露微被这次大火给惊吓得不轻,慌慌张张的还差点给摔倒。   至于云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在察觉芙灵阿的动作时灵枢安排在高露微厢院里的人给了执行人不少方便。   高露微事后在芙灵阿的嘲讽下反应过来,知道被算计了,气得差点吐血,即便是高家,要送这么多加了“料”的贡品进宫,还要一路顺利到达她手上也是不容易的好不好,现在居然被烧了?!   只是气归气,却也暂时奈何芙灵阿不得。一来没证据,二来,自己还怀着身子,现在跟芙灵阿折腾那是自找罪受。谁让自己在人家怀孕时也使了不少手段呢,忍吧!而且,她瞄了眼缄默安然的苏宝柔,觉得还有这么个威胁在,不能掉以轻心……   等云珠将这“调查到的真相”跟弘历一说,他无语了!好半天才对云珠道:“剩下的那些料子就不要管了,反正她们中毒浅,几十年的寿命总是有的,能够不打草惊蛇地将东西处理得差不多,可以了。”   对于以靠争宠生存的宫中女人来讲,争美斗妍是她们生活的重点,有新料子做最新款式的衣裳是不会想去穿旧衣表现自己的忧国忧民的,特别是她们侍候的男人不是那种亏待自己的人时。   这一点,弘历也是心知肚明的。   “福晋自然是好的。”珂里叶特.果新的笑里带了点别样的意味。云珠眼一眯,心中突然涌现一个想法,这珂里叶特氏不会是知道月根草这种东西吧,亦或是她只是发觉了那些布料的不同?   按下这个猜测,云珠放下手中的白兰花茶,说道:“今天还要介绍一人给诸位认识一下,郭嬷嬷,人来了没有?”   金氏要来的消息早几天便被人所知,听到云珠这话,她们的眼睛都亮了一下,特别是珂里叶特.果新,幽暗的眼底锐光一闪,她自以为在熹贵妃的眼中还是可以的,没想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她倒要看看金氏是怎么样“温柔体贴、会服侍人”。   “在外边候着呢。”郭嬷嬷回道。   “让她进来吧。”   “嗻。”   金篱一身的藕荷色软缎如意襟式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着朵珍珠绢花,耳缀珍珠吊环,款款行至堂中,给云珠行了大礼:“奴婢金篱叩见四福晋,四福晋万福。”   “起喀。来,认识一下在座的几位格格。这是金篱,是贵妃娘娘赐给爷的侍妾,大家见个面,以后好好相处。”   “是。”众人应道,目光箭一样地射向这位新来的侍妾,尤其是刘氏和张氏,她们的年龄原就比弘历大了两岁,容貌也不是十分出色,好不容易乾西二所侍候爷的有一半怀了身孕,高氏也要靠她们拢住爷的身心,不偏向富察氏和珂里叶特氏,正是她们最好的机会,要是趁此机会受孕,以后就有指望了……这时来一个粉嫩嫩娇滴滴的金氏,不是从她们嘴巴里夺食是什么?可恨。   高露微也紧盯着金氏,不得不承认,这个金氏别有一番风情。撇开鲜嫩的年纪,这金氏身材纤秾合度,发如堆鸦,肌肤分外白皙,长眉如黛,眼型极美,透着一股子秀媚灵动,鼻梁俏挺,明显的唇线使得她的唇更有种纯稚的吸引力,脸形五官虽还未完全长开,却明显看得出比别的女人更为深刻,给人一种高洁与清丽的殊样美。   这绝对是个劲敌!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得趁她还未站稳脚跟之时绝了后患,不然等她成长起来,自己就危险了!   自恃容貌除了嫡福晋无人可比的高露微是很不乐见比自己还美的女人出现在乾西二所的,尤其是这种风情独具的。   云珠之前也只是通过资料描绘知道金氏长得还不错,现在一看,确实有朝鲜族美女的特征,不过也就那样,前世资讯发达,天然的、整容的、化妆的美女看得太多,这金氏只能算中上。   “金氏以后就住二进院左侧厢房,与刘氏张氏一起,有什么事或需要就找郭嬷嬷,能办的她都会安排。记着,进了乾西二所就要守乾西二所的规矩,上下尊卑,规矩礼数要谨守,与其她姐妹要和睦相处,谦恭礼让……不过,若有人仗势欺辱我也不会轻饶,都听清楚了吗?”   “是。”云珠眸光轻扫,众人都是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躬身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电了好长一段时间,住在十八楼的人真是伤不起啊~~~~   120、夏日(下)   退出正院后,刘氏张氏互看了一眼,挨近金篱,刘氏亲热道:“难怪郭嬷嬷昨晚就派人收拾隔壁屋子,原来是妹妹要来,这下可好,我跟张妹妹又多了个伴。”   金篱浅笑,冰雪似的颊上浮起淡淡桃红:“以后还望姐姐多多照顾。”   与布局严谨、规肃、大气的正院相比,乾西二所的后院处处透着典雅秀气,接近正院的地方不少可以看出福晋喜欢的东西来,像葡萄架子和下边的小块草莓田,像摆放在白兰、玉兰树林中的石桌石椅,像置于高大的果木、松柏、槐桂中的亭台,还有回廊、假山及掩映在花丛边,分隔着园林与厢院间的对开小门、月洞门,还有白墙上的黄花梨木透雕花形窗,曲径通幽,疏朗清雅,一园关不住的秀色。   比起承乾宫的华丽规肃,这里像世外仙境。还有……想起弘历,她心中一甜,以后,自己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了。宫中女子,说起乾西二所里的女人没个不羡慕的,虽然宠爱不多,可是四阿哥尊贵俊美,四福晋也温雅和气,赏赐大方,上下和睦。   她金篱不是别人,尽管出身才艺不如四福晋,她也有信心得到四阿哥比较多的恩宠。这些格格和侍妾,除了高氏,哪个容貌能跟自己比呢?   “会的会的。”张氏快嘴道,“福晋宽厚贤良,并不用我们天天请安,这个郭嬷嬷想必昨晚就派嬷嬷跟你说过吧?福晋现在怀了孕更要好好养着了,只须在逢五的日子早上辰正准时到正院请安就好,平时也不用立规矩。”她左右看了看,又降低了声音,“就是要做的女红多了些,想必是怕人多了闹幺蛾子吧。”   “你这臭嘴!”刘氏横了张氏一眼,又笑着对金篱道:“你可别听她的,这针黹女红可是我们做女人的本份。我还想像高姐姐她们那样做些女红孝敬皇上和贵妃娘娘呢,可惜绣工不好,也没那个资格。”说着眼睛飞快地睇了眼走在前面的苏氏和珂里叶特氏,伸手指着左前方,“瞧,我们就住那儿,在那云形墙后,穿过月洞门,挨着墙的厢院是空的,外边两处厢院分别是富察格格和珂里叶特格格住着,景致不错吧……唉,小路脚底下!”   刘氏惊喊着,右脚却飞快地在喊前往金篱脚上一硌,右手同时在她腰侧使劲一推,金篱万想不到才出了正院不远,上一秒还亲热地给自己说这说那的两人下一刻就陷害自己,霎时间脑中无比清明,她们方才的亲热不过是进一步降低自己的警觉性使得计划更顺利而已,身体极力想避开,无奈脚被使力往后勾,身体却被推向前倒,瞬间就朝前扑倒了下去,“啊——”   正往右前方走的苏宝柔听到惊喊声,直觉地就要往前避,背上就已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呀”地痛喊了一声,身体就要不受控制地跟着往前栽,眼看肚子就要磕到地上,脸上不由露出惊恐之色——   “主子小心!”身边的湘云及时地抱住了她,却有些承受不住重量地跟着顿坐在地。   “好痛!”苏宝柔心神一缩一放之下顿时感到肚子传来一阵的抽痛,她抓住湘云,倒吸着气,“快,快叫太医!”   “来人,来人啊——”湘云大声喊叫起来。   “天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快去喊太医。”富察.芙灵阿捏着帕子捂住吃惊的嘴,随即吩咐身边的秋叶,“快去!”   秋叶机灵地跑去喊人了。   “啊?”珂里叶特.果新意有所指地瞅了眼同样一脸吃惊、小心护着肚子躲在一边的高露微,脸上嘲讽之色一闪而过:“不会又是谁的手串断了吧,还是这乾西二所的路太滑了,总是让人摔倒。”   倒霉的金氏,跟自己一样,初来就被算计。如今的她可是非常清楚,这刘氏跟张氏就是高氏的爪牙,当年自己那事儿回想起来可不跟今天有些相似,只不过被算计的人成了金氏、苏氏罢了。   富察.芙灵阿脸色沉了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的永璜一辈子摆脱不了被人诟病的出生时日,不就是她和高氏的手笔吗,还敢说?!可惜前几日那火没将高氏肚子里的孩子给烧没了,至于珂里叶特氏……等着瞧吧。   这么大的动静,正跟司绮说多准备几套不同颜色小衣裳小被子的云珠不得不赶过来处理。最紧要的自然是苏宝柔的肚子了,好在宫中怀孕待产的人不少,太医院擅长妇科儿科的苏太医、赵太医就算有事也会安排一人当值,听说出事来得及时,一剂保胎药下去,胎儿总算是保住了。   “好好照顾你们格格,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云珠淡淡的目光扫过躬立在院里的奴才,最后停在了万嬷嬷身上。   万嬷嬷等人噤若寒蝉地应道,“奴才会小心照顾格格的。”   至于那个跪在地上一副“奴婢护主不力罪大恶极”模样的湘云,她哼了一声,“你还是等着你家主子决定怎么处置吧。”转身走了。   以这个妮子的身手会等苏宝柔被推栽到快要摔倒在地才反应过来抱住人?骗鬼吧。只是自己至今仍摸不透她进宫是要干什么,只好晾着她,静观其变。当然了,或许哪天不耐烦了她不介意直接处理掉。   湘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满眼愕然,福晋不是应该称赞她护主有功,然后赏她吗?她让格格决定怎么处置自己,可现在格格喝了药正昏睡呢,自己要跪到什么时候?!   她这神情恰巧被恭送完云珠的万嬷嬷瞧见,不由皱了下眉,心中浮起一丝疑惑,随又被眼前一摊子事给搅开了注意,格格明显被人算计,她还要防着别人落井下石,在吃食或别的地方继续算计。   坐到下人备好的椅子上,云珠冷眼瞧着被她勒令待在原地不许离开的众人,“想好怎么说了没有?”当她是泥人啊,前一刻还在明堂那里交待她们要“和睦相处”转眼就给她搞出这一出,敢情这日子是过得太悠闲了?!   “福晋,奴婢冤枉啊,是刘氏在奴婢的腿上绊了一脚,又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奴婢这才摔倒碰到走在前头的苏格格啊。”金篱跪在地上,眼睛哭得红肿,神情凛然,“奴婢知道自己有罪,奴才愿意接受惩罚,可是害奴婢的人奴婢决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你冤枉人!”刘氏立即跪了下来哭喊:“福晋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金氏初来,我与张妹妹想着有了伴心中欢喜,从正院出来便一路给她讲些乾西二所的规矩还有园里的景色,分明是她自己走路不经心趔趄到才摔倒的,奴婢那时还喊了一声……几位格格可都是听到了的。”   “当时你们都处在什么位置?”   金篱指着前方位置道:“当时奴婢正走到这,刘氏站在奴婢左边,张氏站在奴婢右边,珂里叶特格格走在左前方,苏格格在右前方,富察格格和高格格在奴婢后边。”   那绊她一脚的只能是刘氏了,只是推她的又是何人?接到云珠怀疑的目光,高露微立即上前道:“禀福晋,婢妾自有了身子后害怕肚子里的孩子磕到碰到,处处小心,怎么敢挤在人多的地方走,婢妾当时被腊月护着落在刘氏的后方有三步远呢。”有了富察.芙灵阿踩着跌落的珠子滑倒在地的前车之鉴,与别人一起走时她是不会走在前面的。   富察.芙灵阿连忙跟着表清白:“婢妾因为想到里园的小竹林那儿采点竹芯跟鲜荷叶一起煲清热解暑的汤水给永璜喝,因此和秋叶是靠着右边走的,与金氏前后距离虽然近,可隔着远啊,连张氏的衣角都没挨到呢。”   这金氏最后这一句“有人在背后推她一把”是想拉高氏下水吧,显然也是看出了刘氏张氏是高氏的爪牙了。   “那你们可看到刘氏绊了金氏一脚?”   众人一起摇头。这是正常的,谁走路会去注意别人的脚啊,而且就算看到了,她们凭什么帮金氏呢?借着这事消灭掉一个争宠对手也是好的。   “金氏,你可还有话讲?”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进来的地方。   金篱咬了咬牙,道:“奴婢有证据证明奴婢是被害的。”   “哦?”众人讶异地看着她。刘氏则心头“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大热天额际竟沁了些冷汗出来。   金篱镇定地对云珠道:“奴婢自小肌肤轻轻一磕碰就会留下印迹,请福晋派个嬷嬷检验一下就知真假。”   有趣,云珠朝叶嬷嬷尚嬷嬷道:“劳烦两位嬷嬷陪她走一趟。”   叶嬷嬷尚嬷嬷点了下头,带着金篱往最近的屋子行去,过了盏茶时间才又出来,“禀福晋,金氏除了膝盖、手肘、手掌有不少擦伤,左脚小腿处确实有一道硌痕,左腰处也有几点微红的指印,奴才验证过,并非她自己所掐。”   “那么金氏所说就是真的了。”云珠对着刘氏等人笑了笑,“刘氏绊了金氏一脚,显然是事实,蓄意谋家皇害子嗣,居然还敢狡赖……是你自己存了害人的心还是有人背后支使从实招来!”   刘氏脸色煞白,浑身不断打颤,不断地往地上磕着头:“福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奴婢心里嫉妒,所以才忍不住勾了她一脚,奴婢只是想让她摔一跤出丑,呜,奴婢没有推她……”   刘氏看来也不蠢啊,顺着金氏那么一说,自己既不是背后推她的人,又淡化了勾她一脚的初衷,这罪责无形中就减小了不少。   高露微恨极,此时又不好说全都是刘氏干的,怕她扯出自己来,只好扶着肚子跪下:“福晋,此事确实与婢妾无干……”   珂里叶特.果新轻笑:“福晋又没说是高姐姐推的人,高姐姐这么急做什么?”   她能不急么,以金氏腰际被推的位置,只可能是她这边而不会是富察.芙灵阿那边啊。可是再争辩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只能垂泪不言。   “这么说在金氏腰上推一掌的没人承认、指证了?”   场中一片静默。   “这些年你们的规矩是白学了,谋害皇嗣罪不容赦,我再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还当乾西二所的规矩是摆设,对皇家、对主子没有半点敬畏之心……来人!将刘氏拖下去,杖三十,禁足一年,没有我和王爷的命令不许她出屋门半步!   腊月有谋害皇嗣之嫌,拖下去,杖四十;高氏禁足半年,罚抄《女诫》《心经》各一百遍,扣俸半年;其余人等,禁足一月,抄《心经》五十遍。”   刘氏面如死灰,禁足一年出来,爷还记得她这个人么?想要开口哀求,已被几个粗使嬷嬷抓住手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云珠轻描淡写地说完了对众人的惩罚,起身便扶着素问和明心回了正院。   “主子救我——”腊月直到被人拖下去才反应过来地喊。   富察.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这遭了鱼池之殃的狠狠地瞪了高露微一眼,带着贴身宫女回了自己的厢院。   金篱本想着自己虽受了不少磕伤不能承宠总也能以此邀得爷的几分怜惜,没想到自己这个受害者也要被罚,嘴唇动了动,终究将话咽了下去,苏氏会受惊差点流产也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富察氏和珂里叶特氏都不反抗了,自己说了不过白惹人耻笑。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她谨慎了不少。   高露微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郭嬷嬷已带了几个粗使嬷嬷在旁边道:“高格格可要奴才几个扶您起来?”   这是暗指她不服便要强行押着她走了?高露微怎肯丢这个面子,眼睁睁看着腊月被拖了下去,闻讯赶来的青婀和松嬷嬷赶紧上前搀扶她起来。   “苏氏怎么样?”   “听说有出红迹象,不过胎儿保住了。”松嬷嬷低语。   高露微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将这金氏压下去,可能还因此让她得了爷的怜惜。   ……   121、好事成三(上)   “禁足了也好,省得她们再闹出什么事让你烦心。”弘历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暗中嘱咐了吴书来几句,没过几日,高露微身边的那个腊月便伤重不治去了。   云珠知道,他是疑心到乌喇那拉家头上了,谁让腊月是已逝的孝敬皇后安排在高露微身边的人呢。云珠并不觉得现在乾西二所的奴才全都忠心于自己,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孝敬皇后和熹贵妃当年安排进来伺候的,现在还没显出来,等乌喇那拉.妮莽衣指进乾西二所,有了争斗,这些人才会慢慢地浮出水面;而承乾宫埋下的,则要等自己成为后宫之主,与熹贵妃的权利有了冲突之时才会显露吧。   这种不言而喻的事,她觉得弘历应该知道。一个皇帝如果觉得他的后宫有人是单纯的、是柔弱无依需要保护的,那他就真的脑袋坏掉了,她怎么能让他有那种想法产生呢,自然要一开始就让他清楚明白。   六月二十八日,永和宫的顾贵人为雍正皇帝诞下了他的第八女,爱新觉罗.芷苏。   熹贵妃知道后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顾贵人晋为嫔还是让她忌惮不已,伊尔根觉罗.顾茗氏出身名门望族,又年轻貌美,一旦产下皇子绝对是自己的威胁。   六月三十日,珺雅跟着产下一女,取名爱新觉罗.婉珍。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圣安。”弘晈一板一眼地行礼请安,英武深峻的气质与骨子里的温雅尊贵完美地结合到一起,已然成长为一位出色合格的大清郡王。   “起喀,听说你从军营回来,便让苏培盛宣你进宫说说话。”雍正放下手边正批着的奏折微眯着眼打量他,“听说骁骑营的将士最近过得很惨?训练嘛,严格是好的,不过也别操之过急,累得动弹不得是一回事,受伤不是影响第二天的操练么。”   对于大力提拔培养弘晈、傅恒、弘璟这些年轻人,并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表现出乎自己意料地好,是雍正这几年来感到最为满意的事情,现在大清英才济济,他也不再面临当初登极面对千疮百孔的朝政却无人可用的窘境。   只是……想到弘晈的婚事,雍正心中暗叹了口气,十三弟在儿女事上也跟自己一样操心啊,看着侄子从一个温雅狡黠的少年变成一个冷硬坚毅的青年,雍正虽欣喜于他的成长,却也心疼于他受到的伤害,对西林觉罗家不免有了些看法,只是卓林泰是个乖觉的,这段时间上朝战战兢兢回了家也是闭门不出,他也不好意思总挑他刺儿。   “不这样怎么能发现好苗子。”弘晈知道定是有人告到了皇上这儿,哼了一声,“再说,谁让他们太没用。”居然输给了护军营傅恒领的那一旗。   年龄相当,才干严格来说还是傅恒略胜一筹,不过这几年弘晈的进步也是飞快,从西北建功回来封了宁郡王不久就去骁骑营领了副统领一职,在西林觉罗氏去世后雍正觉得他这三年磨炼得还不差正式给他提了正职,他便干脆长驻骁骑营,没事就操练着那一帮子兵丁,也不怎么回怡亲王府了。   傅恒在西北的功劳明面看着不显,实际上他的表现与成长雍正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又跟着弘历四处办差,雍正想着将他打磨培养成弘历将来的左膀右臂,在封爵与职位上便压着没怎么动,只是领着副护军参领的衔,不办差的时候就领着护军营里的旗兵操练。   而护军营与前锋营属于皇帝的禁卫军与警卫部队,算是富察家世代发展大本营,傅恒在里头也是如鱼得水,学了不少东西。   弘晈福晋的事瞒不过皇室,傅恒自然也知道,看不过去弘晈整天阴冷死沉的模样,他充分发挥了自己毒嘴的功能——男人的安慰与开解总是与女人不同,说到最后,两人就各领一队旗兵比划上了。虽说护军营的精锐是稍微比骁骑营好上那么一点,可连下三场全输弘晈这脸上就难看了,一个月下来狠了劲地操练手下。   雍正觉得这种不防碍公务的私下比试能促进八旗兵的做战能力,也不将王公勋贵的告状当回事,不过面上还是做点什么的,这不就将弘晈宣进宫来了。   这一看,神色硬朗,眉宇少了前段时间的阴郁,不由暗中点头,将身心投入公务就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了,很好。雍正很体贴地转开他在傅恒手下受挫的事,随口问道:“发现了什么好苗子?”   “是阿克敦之子阿桂,那小子才十六岁,书也念得不错。”   雍正这下有些诧异了,章佳.阿克敦本在雍正四年时被他文转武职,委为两广总督兼广州将军的重任,替他铲了不少贪官污吏,不过他行事不谨,任满后调任广西巡抚时被那些他弹劾过的两广官场大员抓了把柄,事实俱在,他不得不逮捕他下狱,经过一系列审判,最后判处“斩监候”。   这两年朝廷正全力整治水利河道,雍正便将他扔到苏北水道那儿戴罪效力去了。“阿克敦走之前不是命他进官学读书了?怎么又跑军营里去了?”雍正声音淡淡地,也听不出是喜是怒,京畿附近各处军营管制很严的,如果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潜入,弘晈这统领也不用当了。   “找他哥哥的,我以为是新来的兵呢,抓着一起扔进去训练了。”没想到那小子骨头挺硬的,硬是撑了下来。“阿克敦也不知怎么想的,大儿子不喜兵事偏偏将他扔进军营,阿桂倒是个领兵的苗子却让他去官学读书。”   他不以为然的模样,雍正看着好笑之余倒有些体会怡亲王的担忧了,他是何等敏锐的人,自然感受到了弘晈对自己恭敬的表象下那淡漠而无所谓的态度,心想,他对骁骑营的事上心——或者是对打赢傅恒有执念,那也是好的,总归是有点东西让他在乎,这小子正如老十三所言,对一些小事容易钻角尖子,性格太过决然,要知道人生还有许多可追求的,娇妻虎子、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看来,太早让孩子立功封王也不好,容易得来的东西果然不会珍惜,他才二十岁吧,想事情看待问题就这么“沧桑”“淡漠”,对十三弟妹给他纳的美妾一点也不上心,这么任他发展下去不说大清可能损失一个栋梁之材,老十三夫妻两个还不知如何伤心。   想到此处,他更坚定了不去管傅恒与他杠上的事,还要仔细琢磨明年选秀怎么给他挑一个色色都好的继福晋好激起他对生活的热情……   你说做皇帝多难,他一人操心整个江山社稷都忙不过来,还得管着弟弟家里的事……哎,好在这天底下也就一个十三弟,兜着吧。   “年青人就得有干劲,骁骑营你整得不错,不过阿桂就算了,阿克敦想让他多读两年书自有他的原因,你可不能强求。对了,这些日子弘普和弘升可还有找你?”   弘晈沉默了会儿,道:“找过两三回,被奴才推了。”   他是抑郁不乐,却不是对皇帝四伯、对父母兄弟不满,他们对他的爱护之心他还是能体会能感受到的,完全没有弘升他们话里的那种意思,那些挑拨的话在他听来无聊又可笑,凭着这种“仇慨”之情就想绑着自己替弘皙卖命?!先说他们当中有个他自小看不顺眼的弘昌在,就是弘皙那个据说自小得皇玛法看重的“嫡”孙,他也不觉得怎么出色。而且,上了他们那条注定没出路的船,他还怎么守护那个人呢。尽管他也曾想过,是不是能凭着改朝换代最终得到那个人,可惜事实摆在眼前,妄想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永远不可能实现不说,还会连累家人。   有一段时间他熬得很痛苦,如果没有三哥在,说不定他会不管不顾地就去做了。   可现在,他爱新觉罗. 弘晈已经过了逃避现实的年纪……   “朕怀疑宫里有他们的人,下次他们找你狩猎或喝酒,你不妨试试。”   宫里有他们的人?弘晈瞿然一惊,弘皙不是一直只对弘历下手么,难道?想到从三嫂那听到云珠已经怀孕的事,弘晈担心弘皙是想对弘历的子嗣下手,而值得他动心思的自然只有弘历的嫡子了。   “奴才知道了。”弘晈肃然道。   雍正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当差,明年朕给你指个好的福晋,那起糟污事就忘掉不要再想了。”   弘晈心中苦笑,西林觉罗氏的事确实让他膈应,可情之一事谁能控制?他也不过恼她踌躇反复情不自禁,带累娘家和自己家的名声。也正是这件事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幻想,身份已定,就算是改朝换代,云珠也永远成了不他的妻子。更别说,她与自己从来就谈不上两情相悦。   人人以为他为西林觉罗氏的事痛苦难过,其实他也不过基于丈夫的立场略有自责,痛苦谈不上。一切都是西林觉罗氏的选择,他对她本无情爱,大婚以来同床异梦,夫妻情义更是淡薄得可怜,说他自私也罢,薄情也罢,他反而是松了口气多些。   而一开始,富察家对怡亲王府、对自己只有恩义没有仇怨,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他们呢。就连这次傅恒挑衅引起骁骑营和护军营的比试,也不过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激起自己的斗志,是面上不和心存好意。而这种对立,长远来讲,对于他们两人将来在朝中发展是很有好处的。   ——这两位大清未来的双璧,在怡亲王和马齐这两位娴于政治争斗的老狐狸的点拨下,早早就心有默契地摆清了对立、竞争的姿态。   所以无论是与弘皙他们走在一起的幻想真成又或者现在般自己私心倾恋于她的事,都是不可言出于口的……   “谢皇上。”终归,他得有福晋和子嗣。   三嫂给三哥生了个女儿,也不知将来还能不能有儿子,万一没有,过继一个给哥哥当嗣子的事儿可不能落到弘昌的头上……他冷淡地想着。不是他不尊重弘昌这个哥哥,实在是瓜尔佳氏为了她这个儿子,行事太过狠毒,若不是额娘背后有阿玛支持,只怕他们兄弟也会落得与其他几位庶出兄弟一样各种意外地早逝。而弘昌,为了权势地位更是与弘皙掺和到了一块……   122、好事成三(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金氏初到乾西二所便惹出了那样的事简直是给自己脸上抹黑。亏得自己让底下教导金氏规矩的嬷嬷向她透露进了乾西二所后可与苏氏结盟,没想到……熹贵妃头痛地抚着额,赐个女人去侍候自己儿子,反弄得乾西二所后院的女人全都禁足的,没禁足的也关在屋子里养胎,再想起虽然生了个女儿却晋了嫔位入住永和宫主位的伊尔根觉罗氏,心头更是一阵厌烦,沉着声问一旁的秦嬷嬷:“你说,这事会不会是云珠做的?”   秦嬷嬷回道:“主子要指人给四阿哥的事有心人也打听得到,那天算是四福晋正式向其她人介绍金氏的日子,请安那会儿还让她们和睦相处呢,转眼就出了那种事,如果是四福晋安排岂不是伤自己脸皮?以奴才看,还是高氏动手的可能性多些,在毓庆宫那会儿刘氏张氏可就跟在高氏后头处处与富察格格不对付的。”   “那个高氏我就一直看不顺眼,不过是个包衣奴才抬的格格,整日妖妖娆娆的看着就是个狐媚子,心机深沉。你说,这事后头有没有乌喇那拉家插手?”高氏在皇后死前有一段时间走得近,她可是查出来了的,这一次,遭到算计的苏氏金氏可都是自己指过去侍候弘历的人,会不会是乌喇那拉家在为明年妮莽衣进乾西二所扫清障碍?   熹贵妃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一时间也顾不得给云珠添堵了,她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儿媳妇,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乌喇那拉家掌握住了弘历或者握有太多影响弘历的势力,不然怎么确保弘历上位后自己家族得到最大利益?!   本来还想着就让高氏跟乌喇那拉氏联手制着云珠的,现在看来,云珠还没受制自己的人已处处受挫,搞不好连累了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印象。   越想越恼,“那个珂里叶特氏真是没用,这么多年了也没拢络住弘历,她要是能怀个阿哥倒是可以帮扶一把,可惜是个扶不上墙的。”   明年的选秀,要不,自己还是在家族里找找有什么适合的女孩子吧,乌喇那拉氏能做的自己怎么就做不得?   “交待下去,趁着今年小选,看看乾西二所和永和宫放出去多少宫女,安排几个人进去。”   “是。”   “主子,奴才有事禀报!”是桂嬷嬷,熹贵妃身边伺候的老人里她是负责宫里头走动的,这时亲自过来,定是有大消息。熹贵妃几乎是想也不曾想地道:“进来。”   桂嬷嬷要行礼,熹贵妃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有事快说,都是我跟前的老人了还这般多礼。”   “能在娘娘跟前伺候是奴才的福份,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哪敢拿乔没规矩起来,万一主子厌了奴才,奴才可没处哭去。”桂嬷嬷却是正正经经地行了礼,只是嘴上的话却透着郭稔亲近。   熹贵妃见她这样,知道这消息定与承乾宫干系不大,放下了心,面色也缓了不少。桂嬷嬷起身后,面色却又敛肃了起来,“禀主子,方才东三所的人来报,永瑛小阿哥去了。”   “什么?!”熹贵妃惊得站了起来,连秦嬷嬷也是一脸地吃惊:“前儿不是说火退了,人也醒了么,怎么没过两天又——”   毕竟养过弘昼几年,熹贵妃对他还是很关心的,永瑛做为弘昼的嫡长子,又乖巧听话,平日也常跟五福晋来承乾宫请安,熹贵妃还是很喜欢他的,这时骤然听说他去了,心中因他而对裕妃耿氏而产生的那点子嫉妒此刻也化成了同情及淡淡的难过。   “听太医说是吃了与药相克的食物,永瑛阿哥的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所以没撑过去。”   熹贵妃冷笑了一声,“永瑛生病正是东三所上上下下小心看顾、万分谨慎的时候,居然还能出现与药相克的食物……”这个吴扎库氏亏得裕妃在选秀的时候那么看好,不过一个乾东三所,弘昼的后院从头算到尾抱括她在内也不出五个手指,居然能管成这个样子!   秦嬷嬷默然,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手了,趁你病要你命啊。嫡长子,果然难以逃过的命数么?   “春蕙,给我挑件素的衣服来,秦嬷嬷和春兰陪我走一趟吧。”熹贵妃叹道,倒是熄了再插手乾西二所的心,云珠目前可还怀着她的嫡孙呢。   赶到了乾东三所,熹贵妃安慰了抹泪的裕妃几句,转头看着晕厥过去一回醒来又痛哭不停的五福晋,眉头一蹙,“你现在哭号有什么用!身为嫡福晋,连个东三所都管不好,哥儿病着,相克的食物居然能近得了他的身入得了他的口,真是……赶快收拾好自己,给永瑛理好后事是正经。”   裕妃对这个儿媳妇失望透顶,可做为弘昼的亲额娘却不好在这时候对丧子的五福晋说什么,此时听熹贵妃这么训她,心中也觉得解气不少。   这时弘昼进来,熹贵妃见他憔悴消瘦的样子更气了,“瞧你瘦成什么样了……”眼睛也不由红了起来,再不管怔忡出神的五福晋。   “熹额娘,我没事。”弘昼抹了下脸,头还有些胀痛。“就是这阵子记挂着永瑛休息少了些。”   熹贵妃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振作起来,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我知道。”弘昼眼中闪过一抹狞光,这次,宁杀错也决不放过一个!   “我前两天听说永瑛的病有了好转的,是不是太医开的药也有不对?”   “太医没开错药。”这个可以确定了的,弘昼哑着声道,“当初四哥跟四嫂过来,用了烈酒降温的法子才保住了永瑛的命,四嫂更是留下了养身玉兰果,还交待了要仔细看顾……是我们自己大意。”千防万防,还是在厨房那里给人钻了漏子。   “是那孩子与你们无缘。”熹贵妃说道,“犯事的,自然该罚的罚该打杀的打杀,你们做父母的却不可太过沉缅于伤痛之中,让孩子走得不安心,也让你额娘担忧。”   “是。”   “什嬷嬷,扶着你家主子。”熹贵妃转头又对裕妃道:“我送你回去歇歇,我瞧你这模样也快躺下了,这里还该他们夫妻两个立起来才行,我们也不能在他们后边护一辈子。”   看着神色已有些清明过来的五福晋,裕妃又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姐姐说得对。”   ……   回了承乾宫,熹贵妃歪在榻上闭着眼小憩,秦嬷嬷亲自接过春桃拿过来的薄被给她披上,冷不防听她说道:“看来,云珠的养身玉兰果效用不如养颜的显著。”如果真能起死回生,那永瑛也不会轻易就被夺了性命。   秦嬷嬷道:“养身当然得长期用才有效,这短时间的效果就出来岂不成了仙药?”   “你说得对。”   她本来觉得身体健康不如往年,想着是不是停用养颜果换养身的调理一下,现在看来,没有一年半载地还难以见效,既如此,还不如继续用秦嬷嬷的养身汤,而且,用了养颜的玉兰果,她光想就已经忍受不了自己肌肤变差的后果。   容貌已经不是漂亮的那一群了,再没了青春,她怎么面对那些靠着家世、美貌不断获宠晋位的嫔妃?!   那边,雍正得了这个消息后自己静静地在房中待了大半天才吩咐暗卫去查永瑛的死因。他冷眼看着弘昼处理完这事,才将调查到的资料丢给他看。   乾东三所很快就暴毙了一个格格一个侍妾,至于侧福晋章佳氏弘昼也冷了下来。倒是五福晋在办完了永瑛的身后事很是沉静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变得让人刮目相看,料理后院的手段强硬不少,待人处事也成熟了很多,渐渐有了皇子福晋的威仪和自信。   她与弘昼的感情并未因永瑛的早夭而产生隔阂,相反,两人互信互重,凡事有商有量,恩爱不减。只是这种爱,相比以前,更理智,更成熟,更符合这时代。   云珠想着,这代价是一条小生命换来的。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   七月底,李荣保五十四岁大寿时弘历和傅恒果然赶了回来,陪着她一道去了富察府贺寿。云珠又得了个好消息,六嫂宝兰郡主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心情格外地好,恭喜了李荣保明年又能抱一个孙子孙女,又跟瓜尔佳氏道,明年选秀,家里又能迎进一位嫂嫂(指老八傅谦)了。   其实她最期待的还是傅恒,野史上对他的妻子跟弘历有过很多猜测,甚至认为他的儿子福康安是弘历的私生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清朝自出了顺治跟孝献皇后的事,对男女的规矩礼节渐渐地也越来越严了,一个皇帝跟一个内命妇哪里来的时间地点偷情?如果是事实,难为傅恒还能跟妻子再生下一个福长安。   不过傅恒的婚事皇帝插手的可能性很大,李荣保和瓜尔佳氏做主的可能性相对就小了,说起来,他们俩生的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婚事真正由他们夫妻做主的只有一个傅文。   怕小孩子冲撞了怀着身孕的云珠,只待了一会儿几个嫂嫂就让出去玩了。云珠拗不过,只得提前发了自己给小侄子小侄女带的礼物,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出去。   一屋子女人,彼此说些家里和宫里鸡毛蒜皮的琐碎生活,聊得格外欢畅。渐渐地,话题又转回了云珠的肚子。   云珠珠圆玉润,神采奕奕地,看着保养得不错,可瓜尔佳氏和几位嫂子望着她的肚子还是担心,这才四个多月吧,一点都不比人家六个月的肚子小。   “没什么,只是胃口好了些。”云珠笑眯眯地,可不敢告诉她们这肚子里面不止一个孩子,不然她们更担心了。皇家很忌讳双生子的,尤其是相貌相似的,公主也罢了,这皇阿哥往往只能留一个。   “还有五、六个月呢,你节制一点,生产的时候胎儿过大,对母体和婴儿都不好。”瓜尔佳氏忍不住说了,“现在还奢不奢睡?醒的时候多走动,别整日犯懒不爱动……”   “额娘,我知道,知道。”云珠听多了身边人的叨念,耳朵都快长茧了,“郭嬷嬷她们整天提醒呢。”   舒穆禄氏马佳氏等人接到云珠求救的目光不禁发笑,难得见到这样的场景,劝道:“额娘,你就不用担心了,姑奶奶可是最会照顾人的,她自个身体怎么定是心里有数的。”   “怎么能不担心。”瓜尔佳氏轻喟,看着女儿,眼底掩不住的疼爱,听说熹贵妃在女儿怀孕后又送了名侍妾进乾西二所她就忍不住为女儿委屈,好在弘历是个把持得住的,心里也是真正地看重云珠,不然对着这样的额娘,哪个媳妇能过得顺畅。   “现在月份大了,吃食还有衣服摆设、出入什么的都要小心,别让人钻了空子,知道么。”   ……   富察一族对云珠这个肚子的关注程度一点都不比皇家低,云珠这个时候才稍稍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要程度有了点觉悟——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要当额娘的喜悦里,又整日待在乾西二所养胎,有点忘了孩子的阿玛隐形储君的瞩目地位了。   熹贵妃的消停,雍正对永瑛早夭而生的警觉,还有弘历暗中的严阵以待,云珠过了她进宫以来最为悠闲的几个月,终于在万寿节那天傍晚发动了。   这一年是雍正的五十五岁大寿,万寿节虽然没有大办,却也没有取消,孩子要出生的消息带来的惊愕比惊喜多,因为这才七个多月离该有的出生时间还有不小的一段日子。   今天的天气本来就是难得的天高气朗,此刻太阳正要落山,绚烂的彩霞环绕着红彤彤的落日遮了大半个天空,听到消息的人不由地将目光移向乾西二所,却被那霞晖及乾西二所琉璃瓦顶那反映出来的光芒交织而成的炫目光彩吓了一跳。   好像是通天彩柱一样!   想起当初钦天监众人对云珠命格的说法,雍正心中一定,忙让苏培盛去乾西二所等着,有消息就来报。   因为云珠常常挺着肚子在空间里调息,吃水果、睡觉,再加上她对身体入微的控制力,阵痛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已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女儿,紧接着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最后才生下了一个小猫似的女儿。   三个孩子一出来,她浑身已经湿透,两辈子以来,她都没尝过这种痛到极处、内心又极为满足的感受。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了三个孩子一眼,虽然不足月,可都长得白白嫩嫩的,再听灵枢和素问说孩子很健康后才松口气昏了过去。   站在产房外听说云珠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后弘历松了口气,顾不得看孩子,郭嬷嬷一出来便紧张地问:“福晋怎么样?”   郭嬷嬷笑容满面:“福晋看了格格和阿哥后昏睡过去了,这次怀胎生产还是对身体有些负担的,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万幸没什么大碍。”她对云珠的辛苦加大了宣传力度。   三胞胎啊,弘历自然是深以为然了。   “孩子呢?”他这才省起,三胞胎又是早产,也不知能不能站得住,本来以为肚子里只有两个的,没想到是三个。   素问已经带着明心、侍墨抱着三个婴儿出来,“王爷请看,这是二格格。”前两天苏宝柔已经给弘历生下了他的长女。   小婴儿包着粉红色的小棉被,弘历凑过去一看,居然与苏氏生的皱皱的红通通的婴儿不同,她粉嫩晶莹可爱,小小的,精致的圆脸上有一双黛色的眉,睫羽翘翘的,小鼻子微挺,小嘴儿饱满红唇……弘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像是血脉动相连,一见就心生呵疼与怜惜。   “包粉蓝棉被的是二阿哥。”二阿哥大小与二格格差不多,也是粉嫩粉嫩的,小小的脸蛋看得出与姐姐长得不太相似,眉宇有些像自己的皇父,不过更精致俊俏些。   “这个就是三格格了。”包着嫩黄色的棉被,弘历一看,心中就不由一痛,这个女儿比她的姐姐哥哥小了一圈不止,跟只小猫似的,那小小的脸蛋,淡淡的眉,薄薄的唇,长得极像云珠。   “苏太医,你快给他们诊一下脉,检查一下。”他有些紧张地吩咐。   “嗻。”苏太医也很紧张,这苏总管还在旁边等着回复皇上呢。   仔细地给刚出生的婴儿把了脉,又检查了身体各处,苏太医满脸笑容地道:“小格格小阿哥虽然早产,可在母体调养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有劳苏太医了!”弘历松了口气,开心地朝吴书来道:“赏!”乾西二所上上下下都得了赏赐,苏太医跟苏培盛也各得了一个极丰厚的红包。“有劳苏总管给皇阿玛报喜了。”   苏培盛也不推辞,接过赏赐躬身道:“恭喜四阿哥,奴才这就回皇上去了。”   “好啊,这是三星贺寿,喜从天降嘛!”听了苏培盛对三个婴儿的描述,雍正放心了,高兴,当下一堆的赏赐流水般抬向乾西二所。当然了,他也没忘将三个婴儿的出生时辰让人送到钦天监给索监正他们批算。   一下子就有了一个嫡孙两个嫡孙女,还都健健康康、白白嫩嫩地,熹贵妃脸上的笑容也格外地灿烂,这么一来,弘历跟弘昼的距离拉得更大了。“秦嬷嬷,将准备的赏赐加厚两成,我要亲自去乾西二所,看看我的乖孙。”   “是。”秦嬷嬷也是笑容满面。   123、无限恨(上)   云珠没有想到生孩子居然也能使她功力大进,空间里的玉兰树如今又多了一种颜色,那就是蓝色,白中透粉的浅丝蓝、粉蓝、天蓝……跟其他白的红的黄的紫的凑在一起显得极为纷繁绚丽。   这是三个孩子的本命气运所带来的变化,诞育皇家血脉,无论是孩子或是云珠双方都受益不浅,孩子头顶那淡淡的紫色龙气显得更凝实,而她这一世的气运也与大清龙脉气运联系更加紧密,从龙脉灵气、弘历身上的龙气、孩子所带来的气运……所得好处极为明显。玉兰树又恢复了它洪荒时的几丝神采,空间更是直接多出了十几亩土地,连她的神识也凝出元神第一次脱离了肉身在空间里化出了体形。   这种感受极为奇妙,空间中的灵气对她来讲简直如臂使指,对空间的掌控又更为精深了些,一切,仿佛褪去了沉重的枷锁,羽化成仙般,天地尽在掌控中——云珠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事实上,她现在这种状态出了空间很危险,一旦受到攻击,很容易受伤。她的元神还很脆弱,化出的形体虚幻不实,还需很长的时间修炼、锤炼。   不过元神出来了,她练功的进度相对的也能快一些,尽管大道还遥遥无期,不过拥有更多的力量就越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和自由,这一世结束下一世也不知会转生到哪里,多点保障总是好的。   对她来讲,“自强不息”这几个字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她倚坐在玉兰树下,凝神调息。玉兰树一阵抖动,树冠上发出莹莹的五彩光芒慢慢地将云珠元神所化的形体笼罩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感觉修为稳固了不少。心有所感地朝玉兰树看去,紫蓝和墨蓝颜色的花还没开出来,显然这一次的气运加身并不足以让玉兰树开出一种颜色的花来,像上次的橙色金色其实也只是黄色的进化,并不是玉兰树多开出一种颜色的花来。   不知什么时候,玉兰树才能焕发出它全盛时的光彩。   在体悟玉兰树留下的生命印记时,她看过洪荒时的玉兰树,那时天地初开,天地到处是混沌之气、元素灵气,玉兰树七彩炫丽,日日亲近功德气运,顺天道承转气运,那种美胜过辉月星辰……那才是先天灵根该有的风彩。   再看了眼多出来的土地,唔,反正坐月子的时间多得很,慢慢收拾吧,现在出去见见孩子要紧。   元神从空间退出后,由于她用灵气推挤身体快速生下孩子而造成的各种酸麻痛都涌了上来,尽管**被灵气长年淬炼恢复力强,可同样的,敏感度也是平常人的很多倍……身体没恢复到正常状态之前的各种痛,若不是云珠心理承受能力大还真是让人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我睡了多久了?”接过灵枢端来的补汤,她慢慢地喝着。“孩子呢?”   “现在是第二天傍晚了。小格格和小阿哥在右厢房,奶嬷嬷照顾着呢。”灵枢接过她喝完的空碗,“主子要不要吃粥,是小米熬的红枣粥。”   云珠点了点头,确实肚子空空的。吃的时候,灵枢说了她生产后的一些事情,比如奶嬷嬷是皇上命内务府挑选过来的,苏太医针对她们的健康状况也检查过了,王爷更是吩咐明天的洗三礼大办等等。   “除了奶嬷嬷,贴身侍候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将空了的碗递给灵枢让她再添一碗粥。   主子胃口不错,灵枢很是高兴:“是,依主子先前定下的,升了主子跟前的二等宫女为一等,二格格安排了轻红、浅绿,二阿哥安排了素心、素怀,三格格安排了阿朱和阿碧。二等的宫女就从正院的三等宫女里挑,都是可用的。”   “明天的洗三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到时候谁主持?”   “放心吧,有郭嬷嬷尚嬷嬷她们在错不了,主子这里又有素问理着,不会乱的。洗三礼是贵妃娘娘亲自过来主持。”   “唔。”放下碗,不能再吃了。用温开水漱完口,再清理了一下脸和手,云珠对灵枢道:“让奶嬷嬷将孩子抱过来我瞧瞧。”没亲自过过眼她不放心。   “奴婢这就去。明心就在外面,主子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行。”知道云珠歇息的时候不喜侍候的人在榻边守着,所以一般都有人在门外当值。灵枢也不过白说一遍,让云珠知道外面是谁守着,收拾了碗筷掀了帘子出去了。   “主子,小格格小阿哥来了。” 过了一会儿,明心在门外说道。   “让她们进来。”   三个奶嬷嬷一人抱着一个婴儿进来了,她们都长得体态丰润白净,面容慈霭,眼神坦荡,对云珠神态恭敬。   “奴才密札氏(林氏、舒穆尔氏)见过四福晋,四福晋安。”三人一一上前行礼,云珠也瞧明白了,密札氏是大女儿的奶嬷嬷,林氏是儿子的奶嬷嬷,舒穆尔氏是小女儿的奶嬷嬷。   云珠现在对人的善恶情绪感应更敏锐,仔细观察下来,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和气道:“你们都是精挑过来的奶嬷嬷,什么对小主子好什么不好是再清楚不过的,主子照顾好了自有你们的体面和好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打杀几个奴才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罪不及家人之说的,懂了吗?”说到最后,语含凛冽。   被她刻意施展的威仪一迫,三个嬷嬷心头一颤差点跪了下去,连忙应道:“奴才知道。”   “知道就好。”云珠笑了笑,“以后入口的东西要谨慎,不认识的人防着点……好了,跟明心下去领赏,孩子放我这里,晚上歇息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是。”三位嬷嬷依言退了出去。   三个孩子放在她的身边,云珠打量了好一会儿,大女儿的脸形眉眼有几分像傅恒小时候,只是线条更为细致纤柔;儿子眉宇鼻唇看着像雍正又像弘历,脸形却更俊俏些;小女儿脸蛋五官最肖似自己,也最纤弱,得多花点心思。云珠想着,心中溢满慈爱之情,轻轻抱起最小的女儿,解开身上的衣襟,婴儿若有所觉,轻嘤了一声,凑近她胸脯寻到了**,吸了起来。   孩子太小,没什么劲,吸了好一会儿奶水才出来,又很快就喝饱,完了也没给她额娘一个眼神便继续沉睡。云珠小心地将她放下,抱起儿子。这孩子比妹妹壮实些,云珠这次一抱,他就张开了眼睛,那眼睛长长的,晶莹深邃,像上等的黑矅石,看见云珠他似乎很高兴,“咿咿”了两声,小脑袋还动了动,云珠不自觉地对他笑了笑,换了另一边的**给他吸吮,很快,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他的“粮食”上了,吸吮的力道比他妹妹大了不少。   大女儿最健康,吃奶的时候也睁眼了,那眼睛,黑亮美丽像天上的寒星,果然与她小舅舅的眼睛极相似。看着她倒有些想起傅恒小时候,云珠忍不住亲了亲。“小乖,吃饱了?”圆溜溜的眼睛直瞅着自己,好可爱。   刚出生的孩子一天需要睡二十几个小时,云珠只逗了一会儿便轻哄着她睡觉。看着排排睡的三个孩子,她满眼温柔笑意,心想,自己身体极好,奶水不少又有营养,现在刚好够他们三个吃,等再大些肯定就不行了,不然还真不想他们吃别人的奶……不过,奶嬷嬷也不止是喂奶这么简单的,最重要的是她们懂得怎么照顾好孩子。当然了,她们之中要想害孩子也是简单的,这个,自己有机会还得用神识多多监察,省得被瞒骗过去。   看了看时间,她吩咐了守在门外的人一声,自己带了女儿儿子进了空间睡。   七个多月就出生,尽管身体各方面都发育完全,健康也没问题,她还是不放心,空间灵气足,对婴儿的发育及身体健康大有好处,她决定多带他们进里面睡觉,调养身体。   现实一个时辰,空间里已过了三、四天。三个孩子在空间里睡醒便吃云珠的奶,吃完就睡,等出来,那小胳膊小腿儿仿佛大了一圈,也精神了不少。   弘历回来听说云珠醒了,心中一松,净了脸和手,又换了衣服便进了寝屋,一进门就见云珠躺在床上逗着“咿咿呀呀”的三个小包子,脸上浮现出温和笑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回来了?我没事,就是身子骨还酸痛无力,不过这是正常的……外面冷么,饿不饿?”   “不是太冷,我在乾清宫用了晚膳才回来的,倒是你,有没有吃东西,睡了一整天了。”他还是担心她的身体,苏太医都说要好好调养了。   “有灵枢她们在,怎么会让我的肚子饿到。你看,儿子长得像你呢,大女儿眼睛像她小舅舅,小女儿倒是像我多些。”   “真的像我?我觉着像皇阿玛多些。”第一次见儿子女儿睁眼,弘历感觉也很新鲜,“好像比昨天大了一些?”   “孩子小时候长得快么。”云珠不以为然地笑笑,眼中难掩忧色,“他们七个多月就生出来,我只希望他们能长得快些壮实些。”   “放心吧,我们的孩子福气厚,一定平平安安,苏太医都说孩子健康没问题了。”比苏氏满月份生的那个还壮实。“给我抱抱。”他忍不住道,白嫩嫩的小包子吐泡泡,皱皱小眉毛,时不时地“呀”两声,实在太可爱了。   云珠看了他一眼,将大女儿抱起来放到他手上,教他怎么抱婴儿才会觉得舒服。在私底下相处,他更像个普通人,而不是皇子阿哥,云珠也很少跟他讲究规矩礼仪。   “我们给孩子起个小名吧。”明天洗三雍正赐名的可能性很大,大名是争取不了了,小名还是可以的。   “叫什么好呢?”孩子还未出生的时候也幻想过要取什么样的名字,可实际上,嫡孙女雍正可能不会管,嫡孙雍正却一定会赐名的,而云珠生的这三胞胎却是男女都有,弘历又拿不定皇父是否会一起赐名了,想了想,道:“还是等明天洗三过后再看吧。”   “也好。”云珠也觉得不用急。其实起了正名还是叫正名的好,奴才只会在小主子前头加齿序或排行来称呼格格、阿哥;而外人也是如此,成年后才会称呼他们的封号,名字和小名说起来也只有父母长辈会用到。   古人取小名也不过是祈望儿女能健康平安长大,她富察.云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还怎么改变孝贤皇后的悲催命运?!   第二天一早,乾西二所就忙开了。   精美的围盆、槐条蒲艾水,挑脐的玉簪子,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其他的花儿、朵儿、锁头、秤砣、青布尖儿、穿了红线的绣花针、小镜子、小梳子……青茶叶、艾叶球儿、鸡蛋、生花生、桂元、栗子等等洗三礼需要用到的郭嬷嬷分男女备了三份,其他的瓜果点心更是备得足足的。   由于云珠要坐月子,洗三礼便由熹贵妃亲自过来主持,宗室能来的福晋都来了,富察府也来了不少女眷,整个过程充满了对新生儿的祝福,欢喜的氛围持续了一整天。   “一洗头,做王候;二洗腰,一辈要比一辈高;三梳子,两拢子,长大了要戴红顶子……”   云珠那里收了不少糕糖食品及小孩子用的衣服、鞋袜等礼品,收生婆子的盆里则装满了福晋夫人们的金银锞子及小金锁、小银锁还有项圈儿。因为来观礼的宗亲太多,云珠甚至找不到机会跟瓜尔佳氏她们多说几句话。   这样的大喜日子,瓜尔佳氏也不指望能跟女儿说上什么体己话,知道女儿健康,三个外甥都健康她也就格外欢喜了。待看到三个粉雕玉琢似的婴儿被抱出来时,众人这才从三胞胎的喜庆及出生时辰的福气上头转成了真心实意的称赞,“这真是刚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这么白嫩可爱?”   “跟别的孩子真是不一样,难怪都说四福晋是个福气好的呢,瞧这孩子,精灵的……一点都不怕生的。”懂得养生的就是不一样,七个多月的孩子生下来都能这么健康可人,要是满月生的还不知怎么壮实呢。   “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一下子多了三个可爱的孙子孙女。”   待给两位小格格扎耳朵眼时,那惊天的三重奏哭喊声,云珠在屋里听得心都揪起来了。   “哎哟,瞧这气劲儿,多壮实!”   旁边哄的哄,笑的笑,赞的赞,那喧天的热闹劲儿连乾西二所外头都能听到。苏宝柔抱着女儿躺在床上,一脸地羡慕听着远远传来的笑声,来的都是些亲王福晋和诰命夫人。   “大格格也是有福气,洗三礼正赶上皇上的万寿节呢。”万嬷嬷端了碗补汤过来,一眼就看到她黯然的模样,便出口安慰,谁让自己主子位份低,生的又是个格格呢。   “是呀,不但赶上皇上的万寿节,也赶上了他弟弟妹妹的生辰。”本来就是简办的洗三礼,清清冷冷地只来了几个奴才,爷是连面都没露。   “这也是缘份呢,像大阿哥还有高格格肚子里那个,想求都求不到呢。”万嬷嬷意有所指地说,将汤递到苏宝柔面前,“主子现在还是养好身体才是正经,过段时间,再给格格添个弟弟就好了。”   苏宝柔缓缓笑开,“嬷嬷说得对。”接过碗将汤喝了。“高氏那边如何了?”差不多也快生了吧,是男还是女呢?苏宝柔眼底寒光一闪,女儿出生身体有些弱这都是拜高氏所赐。   “有松嬷嬷和青婀在,她的院里就不会有事。”万嬷嬷也看不惯高氏,这次能折了个腊月也不错。   “主子!”湘云一脸忿忿地进来,“皇上给二格格二阿哥三格格赐名了,我们大格格可是王爷的长女,现在连个名字都还没取呢。”   “湘云!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万嬷嬷生气地训道,“大阿哥的名字也不是皇上赐的,这嫡庶能一样吗。”这湘云以前看着还机灵,怎么现在瞧着这心思不对啊,这话说出来是为主子不平还是想为主子招麻烦?   湘云不屑道:“大阿哥生在那种时候,怎么会得皇上和王爷的心意。”   万嬷嬷厉声道,“大阿哥出生时辰再怎么不好,那也是王爷的长子,那也是个阿哥。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嘴无遮拦地议论主子的是非,听到了吗?!”   那锐利的目光盯得湘云心中不安,小声道:“我这不是为主子不平嘛。”   万嬷嬷冷笑:“为主子好就多长脑子,这种话传出去别人怎么想,你这是帮助主子还是害主子啊,不要当别人都是蠢的。”   “主子,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这样。”湘云红了眼向苏宝柔跪下认错。   苏宝柔心头方升起的疑虑消去,温和道:“好了,你是跟着我进宫的,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下次记住别再犯了。”   “是。”湘云退到一边。   万嬷嬷看着,心头的怀疑却没打消。这湘云太精乖了,这样的人竟会明显地表现出对大阿哥的不屑,还会为了主子言语中显出对皇上的不满?   “对了,皇上给二阿哥取了什么名字?”   “永琏。”湘云忙答道,“二格格和三格格其实是赐了郡主封号,二格格是和敬,三格格是和徽。”   也是,女孩子的名字是不会随便赐下的。苏宝柔点了点头,心思又沉了一些,爷还只是个郡王,可福晋的女儿却已经受封为郡主了,这圣宠还真是隆啊。   124、无限恨(二)   “如何,东西顺利送到了吗?”郑家庄理亲王弘皙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见理亲王福晋乌郎罕济尔默氏进来问道。   此时日已西斜,书房内檀木制的厚重的书架案桌使得阴暗的采光又添了几分让人觉得窒息的沉重,想起自己做的事,再听丈夫那轻幽阴寒的语调,理亲王福晋就觉得脊梁整个寒渗渗的,声音不由也低无生气:“送到了。”   “嗯。”弘皙也没觉得意外,整个人如木雕地坐着。   见他如此忧思,理亲王福晋忍不住道:“要不,咱们不做了?”   弘皙锐眼如刀地撇了过来,“你说什么?”   理亲王福晋鼓起勇气,“王爷,罢手吧,不可能成功的,想想咱们的儿子……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嘎!”弘皙猛地一拍手,起身,那椅子受不住那巨大的推拍之力,往后滑开了去。“罢手?怎么能罢手?你以为现在永琛永珣很好吗,一个二等侍卫一个三等侍卫就可能永远待到老……还有永琳永玫他们呢?一辈子当个闲散宗室吗?”   不是还有王爷的爵位吗?理亲王福晋在他吃人的目光下瑟了瑟,喃道:“当年八大铁帽子亲王的后代多少是这么过来的?两代、三代过后,什么事也都过去了,只要子孙有才,还是可以得到重用……就是、就是因为王爷一直不死心,所以皇上宗亲才会这么防着咱们啊!”   “对!我就是不死心!”弘皙恼羞成怒地喝道,“他爱新觉罗.弘历有什么可高人一等的?当初在皇玛法跟前什么也不是,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皇玛法最看重、最喜欢的孙子!他凭什么就可以登基御极,而我却要一避再避,一退再退地在这郑家庄永远住下去,像只乌龟一样即使缩着头,那些宗亲、大臣也不敢跟我多说几句话,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不要这样过下去!”   弘皙脸色狰狞,眼中精芒外露,如头困兽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暴戾之气。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人生可以说已过了大半,大业再没进展底下依附的人心也要慢慢涣散了。“我也不愿意我的子孙后代就这么被人踩在脚下过日子,他们才是大清最尊贵的存在!弘历的嫡子?笑死人了,他算什么东西……”   “可、可是你只想到成功,就没想过万一——”   “没有万一!”弘皙胀红着脸吼道,“不会有万一,一定会成功的!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不懂,你干么要让我帮你做那些歹毒的事!我还不想连累我的儿子孙子!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理亲王福晋再也受地不了地喊道,她也是出身高贵的爱新觉罗子孙,她的阿玛是先帝康熙爷的三额驸噶尔臧,当初被指给弘皙为嫡福晋的时候太子胤礽已被废过一次,即将被废第二次,连她都看得出来,自己是郭罗玛法安排给弘皙的保命符,让朝中大臣和叔伯兄弟不敢落井下石小瞧于他,但同时,也是绝了他对储位的期望……他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难道永琳永玫他们就不是你儿子吗?别的宗室阿哥还能提着个鸟笼在京城晃悠,他们呢,只能跟着我这个阿玛待在这郑家庄!”他十几个儿子,如今也只有永琛永珣有个职位,其他人呢?什么也没有。如果他登上帝位,他们就全是皇子,以后的亲王郡王……   理亲王福晋冷笑起来,她也豁出去了,“他们?他们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出了事,受罚或者没命的只会是她的儿子!她如今年华已去,他却还一个又一个地纳着那些年轻貌美的汉官女儿……先帝和四舅舅(雍正)倒是体贴她没给弘皙指什么侧福晋,可正正是眼前这个人,妾侍一个接一个地纳,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只为了他那虚幻可笑的皇帝梦!“你不是心心念念弘历的血脉不是嫡出不够高贵么,他们也一样,永远只是庶出贱种!”   她这话实实跟打了弘皙的耳光没两样!因为他也不是真正嫡出,他的额娘也只是阿玛的侧福晋!一切,只不过是他嫉恨不服的借口!弘皙脸色铁青,手指着大门一字一句道:“你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王爷,兆格格求见。”门外的随侍低声禀道。   这个兆氏是内务府出身,出自弘皙的奶娘兆氏一支,又与胤礽奶娘凌氏一支几代结了姻亲,虽然在胤礽被废时凌氏在内务府几乎被康熙拔了个干净,但还是有根留了下来,现在宫中的不少消息弘皙都是透过兆氏得知的。而这个兆氏更是给弘皙生下了第二子永琳,如今虽也三十几岁,却还很得弘皙看重,并没有色衰爱驰之虞。   不过因为出身,待遇上虽照格格的份例,却没有入皇家玉牒,可能也知道弘皙不想惹当今怀疑才没有给自己抬这个脸面,兆氏倒也安安份份地,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过份的要求,在理亲王福晋面前更不敢失礼,所以弘皙对她又多了几分爱重。   “快让她进来。”定是宫中有了什么消息。弘皙对这一点很是看重,郑家庄建于京郊等于自己游离在政治中心之外,朝中宫中的消息是很重要的,朝中他自有投靠的官员及宗室兄弟为他透露消息,可宫中,他倚靠的便是兆家和凌家了。   其他的侍妾,虽然都出身汉军旗,可有的能替弘皙在地方揽钱,有的则是正四品、从三品之类主管一省内若干府县政务或提学、屯田等官员,也能替他收买人心聚起一些势力,所以理亲王福晋在弘皙的要求下对她们颇为温和,并无其他王府中常见的打压情形出现……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厌了,自己这么做能得什么好呢?   理亲王福晋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书房,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早回蒙古了。心中泛起淡淡地悲哀,三从四德,自己的额娘、自己为了大清付出了一切,她告诉自己,这是责任,她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可是,她什么都能忍受,唯独不想连自己的子女连生存的机会都被剥夺。   他爱怎么折腾随他去吧,她不会再掺杂了,她的儿子,她自己保护。   ……   “你说爷又在正院歇下了?并没有去富察氏和金氏那里?”珂里叶特.果新摆弄着棋盘上的玉石棋子问道。   “是。”兰喜回道,“就是不知是歇在外书房还是后院。”   原以为金氏多少能抓住爷一段日子,没想到还是不顶用。“还是福晋手腕高超得爷的宠爱啊。”她幽幽地说着,只觉得心像窗外飘雪的寒冬,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晴暖的一天。   “福晋可正坐月子呢,王爷可能是忙吧,毕竟都快进入腊月了,年底事儿总是多些。”刑嬷嬷在旁边说道,“主子要不要泡个脚,晚上睡着舒坦一些。”   珂里叶特.果新眼中有了些许温度,点了点头:“没有嬷嬷你们在我身边,这日子还真不知怎么熬下去。”这些年,养身汤、泡脚,已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得足以孕育子嗣,孝期过后这一年来,爷虽然来得少,每月也总有一两日,更不用说乾西二所现在有一半的人都怀了孕不能服侍……可自己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贵妃娘娘总有一天明白主子的孝心。”型嬷嬷让人端来了放了药材的铜盆子,慢慢地给她揉捏腿脚。“主子在这宫里,还是得有个靠的。”   珂里叶特.果新不甘地点了点头,熹贵妃瞧不上自己,当着福晋说她不懂得侍候爷之类的话她也知道,可是在这乾西二所,她不是福晋不是侧福晋,只是个出身不显的格格,性情容貌又不讨四阿哥的喜欢,想要平安地诞下子嗣,就只能靠熹贵妃。   靠四阿哥?自己又不得宠,他怎么会维护自己。靠福晋?别说自己对她有种莫名的不甘难以在她面前讨好奉承,就是没有这种心结,福晋跟前已经有了听话的富察.芙灵阿和苏氏,自己又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福晋那澄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每当自己说什么别有用心的话时就感到自己其实像个小丑,自以为得计,其实已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更不用说了。   所以即便知道苏氏和金氏更被熹贵妃看重,她也不能放弃讨好熹贵妃。这几年,每到冬天她都会给熹贵妃做双层夹棉的袜子,穿起来既保暖又舒适。   “高氏快生了吧?真是好运,富察氏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让她的胎儿落掉。”那手段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而且不留意还真看不出来。花花草草都是小意思,问题是高氏能在屋里享清闲她厢院里的奴才可不行,今天这个出事明天那个有问题……看上去还都是高氏自个儿闹出来想引爷的注意,那后果,就是高氏的禁足一直在增加,目前还没有开释的迹象。而高氏,听说又气又急,却苦于见不到爷和福晋的面,辩也无从辩起,人都瘦了几斤。   “那个苏格格也不是吃素的。奴婢听说她摔伤那会儿王爷去看她,她泪涟涟地,一面说对不住爷没保护好孩子,一面还担忧高格格也受小人嫉妒……结果为了高格格着想,王爷便让高格格好好在自己屋里养着了。”兰喜说道,仔细地将主子第二天洗面后要敷的红玉膏放好。   这种红玉膏据说是杨贵妃所用美容秘方,取杏仁浸泡去皮后研为细末,与轻粉、滑石粉各等份合在一起,蒸过后加入少许龙脑、麝香,用鸡蛋清调为膏状,每日早晨洗面后敷之。也不知刑嬷嬷哪里得来的方子,不过主子这几年用下来颜面倒是红润悦泽,娇美了许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怀孕后这个膏就得停用了。   轻粉、杏仁还有麝香,这些东西都对孕妇不好。   “这话你哪里听来的?”刑嬷嬷看了她一眼,拿出干净的布巾替珂里叶特.果新擦干腿脚上的水渍,“这苏格格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若不是刘氏那一出,再加上她生的是个格格,指不定如今怎么风光呢。”   “这可是她院里的鲁儿说的,苏格格出事那会儿她家里弟弟生了大病,家中的钱都花光了想起她这个女儿便托人问她要钱,她刚提二等宫女,能有多少钱,以前的例银也要孝敬管事嬷嬷和总管太监的……我就将主子平日赏的钱都借给她了。她承我这个情,苏格格院里不要紧的事有时也同我说起。”兰喜边说边将搁被褥里的暖手炉取了出来放到一边,又抖去被枕上的燥气。   珂里叶特.果新听了一喜,“你这丫头,有这事也不早说,怎么能让你白花这个钱,回头到我箱子里自己拿银子补上。”她的嫁妆还有每月的例银及赏赐都是兰喜在管的。   兰喜笑嘻嘻地应了。   刑嬷嬷也点了点头,赞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做不错,鲁儿这条线你好好保持别给人察觉了。”   “是。”   “主子也该歇息了。”将布巾搭在手上,刑嬷嬷端着铜盆站了起来说道。   珂里叶特.果新点了点头,缓缓地躺下睡了。   再替主子拉好被角,兰喜这才吹了灯与刑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125、无限恨(三)   “宝贝,来,阿玛亲一下——”   弘历现在每天回来的重点节目就是跟儿子女儿培养感情,而儿子女儿也很给面子地在他亲上来时手舞足蹈地“咿呀”两声,更是让他乐此不疲。亲王大女儿、儿子,他抱起小女儿,笑道:“小家伙又重了,幸亏那时依了你。”   眼神扫向她饱满的胸脯。   云珠坐月子并没能阻止他天天来屋里报到,他喜欢看她给儿子女儿念书、画画,逗他们乐的画面,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很温馨,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一样,有父有母有子女。   没过几天,他就发现了云珠是自己给孩子喂奶的。他面色不虞,心中还有着淡淡的嫉妒:“就算是再疼爱孩子也不能乱了规矩,那些奴才也该死竟由着你乱来。你现在补身子还来不及呢,还喂三个孩子的奶,把你的元气都吸光了。”他可没忘记苏太医说过她生了三胞胎身子有些亏损得好好调养的话。   这时代的人认为人奶是人体的精华,宫中嫔妃至今仍有不少人每天喝人奶补身子,云珠知道他担心自己,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和敬永琏他们毕竟是早产,先天就比别的婴儿弱上几分,我的身体底子好,乳汁比奶嬷嬷好多了,亲自喂奶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他们的身体更健壮一些。”   他还是皱着眉。   “你放心吧,图嬷嬷每天都给我炖补汤呢。”她浅笑如花,轻晃了下他的手,“再说,等出了月子,我哪还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他们呀,他们长大了这胃口也跟着变大,我的奶再好再多也不够他们吃的……最多三个月好不好?”讨价还价也能喂上两个月吧。   “两个月,而且出了月子就得让奶嬷嬷时不时地跟着喂一些,免得养刁了他们的胃口。”他轻抚着她的颊,又捏了下她的鼻子,妥协地瞪了她一眼,以为他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吗?难怪这几天抱着那仨时总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奶香味里带着淡淡的兰香。   想到这里色心大动,眼睛瞄向她丰满了许多的胸前,倾身在她耳边哑道:“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珠嗔了他一眼,俏脸飞红。   弘历眸色转深,唇角微微弯起,知道她也想起了那天后来的事,自己打着“检查奶水质量”的名目耍赖在她胸前吸了两口,那乳汁不但没半点腥味还带了丝与她的体香一样的淡淡兰香……口感果然是与别个不同。那时他想着,自己的妻子天生凤命,又得上天眷顾,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说不定她的奶真的能让三胞胎更健康壮实,便依了她。   “呀呀……”臂弯里的小女儿小小的手堪堪握住自己的小指,弘历心中涌起无限慈爱之情,俯身在她的小拳头上亲了一下,现在的和徽,嫩嫩乎乎,已不复初生时小猫儿似的孱弱,醒着不睡时也越来越活泼有精神,可见自己顺了云珠的决定是对的。   “别逗她太久,婴儿一天至少要睡十个时辰的觉才行。”云珠将小女儿从他身上抱过来,放到旁边的床上与哥哥姐姐并排在一起,哼着轻缓的曲调,缓缓拍抚着她们的小身子,直到三胞胎睡着才拉起被子小心帮他们盖上。   弘历静静地坐在一边含笑看着。   有时孩子醒了,云珠也会要求他念一会儿书给他们听,就跟她怀孕时一样,他虽然觉得小孩子听不懂,可看着他们滴溜溜地眨着眼珠子,时而蹬蹬腿时而挥一下手“哼唧”两声,那反应跟在云珠肚里时差不多,也觉得有趣起来。   有时她哄着孩子睡,他就这样看着,一面幸福着自己拥有这样的妻子儿女,一面羡慕嫉妒着自己的儿子女儿能拥有这样澹泊无求深厚无比的母爱。   云珠起身,见他待坐着,便从桌上拿了橘子掰给他吃。他从她手上接过,将皮剥下放到一边,拿了两瓣喂到她嘴边。云珠咬下,喂回给他,看着他吃下,才道:“我现在每天有喝牛奶,又喂奶给孩子,这橘子是不能吃的,容易引起腹涨、腹痛、腹泻等症状。”   弘历当下脸色微变,将剩下的橘子肉丢回盘里,“来——”正想让人撤下去,她按住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当季的水果也就苹果橘子这几样,我自己知道不吃就行了,摆屋子里你不觉得屋内有水果的香味,可比熏香好闻多了么?”   “辛苦你了。”他叹了口气,抱着她坐回床上,亲了下她的脸蛋,要不是看她的气色确实不错,他真不同意什么“下床活动有利身体康复”的话,就巴望着她好好躺床上休养……可如今看来,这宫中争宠陷害的伎俩也不是不出屋门就避得开的。这样的事,确实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是宫中发下来的正常果子份例……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吃用的人自己贪嘴,没见识。   云珠还在坐月子,三个儿女又是早产,外人不知底细只以为他们身体定比普通婴儿更孱弱些,要是再来几次腹泻,哪里熬得住?孩子夭折是早晚的事,他的云珠说不定也会大伤身体。   他相信自己的额娘还不至于朝自己的嫡孙下手,那么又是谁通过内务府下的手?虽然宁愿这只是个巧合,可对着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人他却不能容许暗中真有这么条毒蛇在窥伺着朝云珠和他们的孩子下手。   “辛苦什么,为你为我们的孩子做再多我都是愿意的,再说,他们也不难带,饿了、尿了拉粑粑了才会哼两声,也不哭闹。”   他在她的肩颈处轻咬了一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玉兰花体香,用纱巾盘起来的秀发也是没什么异味,看起来跟他不少夜里穿在指间一样清爽馨香,这哪里像个坐月子的妇人,分明清新淡雅得平时没什么两样。“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做为皇子福晋,除了要理好府内事务,处理好日常礼节往来,更要防着外来的、后宅里头的各种算计,其实并不比自己在外头领差办事轻松吧。   “也还好,这些事素问跟灵枢都懂的,就是我有个疏忽没想到的,她们也会注意。你不用担心,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我会跟你讲。”   “记着就好。”摸了摸她身上,只着了件薄薄的棉袍,便道:“就算屋里不怎么冷也该多穿件袍子,现在是冬天,又是在坐月子,万一受了寒怎么办。”   “你都说了屋子里不冷了,穿那么多累赘。”自坐月子以来,云珠习惯了他的唠叨,无奈地转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去看过大格格?”   弘历不在意道:“昨天看过了,给她取了个名叫和安。”   对三胞胎,因为是嫡出又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爱的结晶,本就爱屋及乌,从云珠怀了他们之日起就期盼着他们的出生,再加上云珠怀孕期间拉着他一起做了不少胎教,有了感情投入,这跟当初富察.芙灵阿生永璜、苏宝柔生的和安比,他怀孕生产都没怎么参与的情况截然不同。再加上孩子出生后,这天天在眼前看着,逗弄着,瞅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变化,跟出生后没怎么看,孩子也是红通通皮肤皱皱、一个不如意就哭个不停……相比,感情的天秤自然是一边倒。   “和安?还不错,为人父母的可不就盼着孩子平安长大吗。”昨晚他是歇在金氏那里,云珠想着这其中不会是苏氏的功劳吧,笑睇了他一眼,“我这情况也不能去探望……不过苏格格是个稳重细心的,应该能照顾好孩子。”   “爱哭了点。会不会照顾可不好说,反正没咱们这三个长得好。”他去了两次,苏氏一次给高氏上眼药,念在是高氏害她差点小产,大女儿生下来有些瘦弱,他便顺势禁了高氏的足,一方面如她的愿,一方面也不想高氏再闹出什么事来烦云珠;而昨天,显然就不怎么令他愉快了。   “昨天我去承乾宫给额娘请安,她的意思是和安跟和敬他们一起办满月宴。”唇角的笑意多了丝冷意,他很难不去猜疑额娘提出此举的用意。是苏氏想借着女儿与嫡出子女相提并论,提高自己的地位?还是额娘想在乌喇那拉氏指进乾西二所前先将自己的人扶上侧福晋的位置,压乌喇那拉家一头,而她选中了苏氏?   有了这些个念头,在苏氏那里听她温婉柔和地要求大女儿的满月宴简办、怕女儿福气不够,不敢与二格格二阿哥比之类的话,与在承乾宫听到的成鲜明对比,他自然会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反着说来博取自己的怜惜。越这么想,越觉得往日她的敦厚恭顺是装出来的,这个女人实则比其他人更城府深沉。   苏氏若不是深得额娘欢心额娘怎么会提那样的建议?说苏氏私底下没与承乾宫有联系他都不会相信。   云珠一愣,心底虽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她并不将这些虚荣放在眼里。“也好,洗三礼已经委屈了大格格,满月宴我想着不好再简办,偏又连着永琏他们的满月,皇阿玛和额娘自己的寿节都不怎么注重,哪轮得到这刚出生的孩子大办……还要分开连办两次,我本来已有些不安,觉得太奢靡浪费了,这主意正好。”   “永琏他们是嫡出,哪是和安能比的。这也太抬举苏氏了!”弘历很不满,可他的反对却被熹贵妃一个“都是他的儿女,也都是她的孙子,不能太过厚此薄彼”的话驳了回来。   “愁这个做什么,再风光她也是个格格,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好委屈了。”云珠伸出手指顽皮地抚了抚他的眉宇,“再说,我也怕孩子风光太盛,多个和安分担一下也好。”   她倒是坦然。弘历失笑,“你不介意就好。不过这个苏氏还得注意,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会咬人的狗不叫——”   云珠捶了他一下,“有你这么说的?”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半晌,才道:“侧福晋或指进来或请封早晚是要有的,要说心里没半点想法那是骗人的,可我这些年也不是木头人,不清楚你对我的心……”   弘历听着,心中微微酸胀着,可更多涌起的是喜悦,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不能给她唯一、纯粹的爱就否定他的付出。   126、无限恨(四)   如果说洗三礼蕴含了人们对新生命的美好祝愿,体现了家庭、宗族、亲族乃至社会对新生命的关怀和重视,那么满月礼,则代表了孩子人生的开端礼,更庄重、严肃。   雍正对三胞胎的满月礼很重视,命内务府御茶膳房主办光禄寺协办,举行场所就订在乾清宫,王公大臣福晋命妇进宫观礼,而之后的满月宴则回乾西二所正厅摆,基本上就属内筵,外人是不参加的。   因着皇帝和熹贵妃的重视,高氏身边的松嬷嬷前来替主子请求参加满月礼,一片为新生儿诚挚祝福的心意说得极委婉动听,云珠知她是不想苏宝柔一人独沾这光彩便看向了弘历,“高格格肚子里的孩子眼看都快出生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话没说下去。   弘历尽管知道高氏并非真的只为了向永琏他们祝福才请求参加满月礼,可是他现在满心都是对孩子的欢喜,自然愿意普天同庆,希望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悦,便答应了。不过他还是眼色淡冷地警告了松嬷嬷,“好好照顾高氏,我不希望到时候出什么岔子,明白么?”   现在他大部份的时间跟着雍正处理政务,与王公大臣接触渐多,身上威仪日重,神色淡冷、眼色微眯,松嬷嬷便已明白他的意思,背上汗涔涔地,叩头应了声:“是。”幸好主子也没想弄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不愿苏宝柔以后凭着这点风光压着自己罢了。   到了满月那天,弘历云珠都换上了石青绣纹吉服,弘历戴了冬帽,云则戴了金玉宝石做的钿子,雍容华贵。富察.芙灵阿、苏宝柔、高露微、珂里叶特.果新还有永璜及四个满月的娃娃也都穿上了应有的新装、吉服。   玉露霜、方酥夹馅、白蜜印子、黄白点子松饼、大饽饽、小饽饽、红白撒子、鸡蛋、干果、金丝糕、红枣山药糕、云豆糕……各种满汉点心糕饼及喜庆鸡子、干果应有尽有。其他诸如羊羔酒、乳酒、黄酒及满汉菜色佳肴则只摆到了乾西二所。   郭嬷嬷尚嬷嬷叶嬷嬷几个,一边将收到的各种糕点及小孩子穿的衣物、鞋帽、枕头被褥、长命锁、玉佩之类的礼品归置好,一边指挥着下人配合内务府御膳房的人将筵宴场地什么地布置好。   人人都知道四福晋生了三胞胎,可行满月礼的却有四个婴儿,很自然地,另一个婴儿的生母苏格格也进入了福晋贵妇们的眼帘,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看起来柔和谦默的女子,想着,容貌气质不差,不过比起四福晋差距还是很大的,有这样的殊荣也不知是真得了四阿哥的宠爱呢还是四福晋贤淑明理的抬举。   “孩子长得真可爱。”伊尔根觉罗.淑兰看着风光无限的云珠,想着当初一同进宫选秀的日子,心中有羡慕也有苦涩。“干什么抬举一个汉军旗的,就她还不够格跟乌喇那拉家的那位对上吧?”   云珠浅笑,“那可不是我的意思,这种无奈你也明白。对了,你现在肚子还没半点消息吗?”自伊尔根觉罗.淑兰指给了淳亲王第六子永璟,可能是考虑到将来也可能是两人已没有对上的必要,她倒是爽快地将选秀时对云珠的敌意去了,几次宗室福晋的聚会两人相处得还可以,你有心我有意的情况下两人也渐渐有了些交情。   伊尔根觉罗.淑兰几乎立刻明白了,这是熹贵妃的意思,看来四阿哥对她的宠信依旧不减,如今又生了三胞胎,嫡子嫡女都有了,对比自己几年下来无所出,一年到头陷于府务与后宅争斗,昔日的娇气傲气慢慢磨成今日的沉稳世故,心中怅然。摇头道:“太医诊过也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怀不上。”   淳亲王在众多兄弟当中虽比不上怡亲王那么受当今倚重,但比起诚亲王、恒亲王却更加信赖有加,而永璟却是淳亲王允佑极看重的儿子,相貌才干不俗,指给这样出身的宗室阿哥做嫡福晋,并不比嫁进皇家差,当时接到指婚旨意,家中长辈也是满意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就算将来不能承袭淳亲王府他也有能力封妻荫子,今年的万寿节他就以跟着果亲王在海关上有所建树而晋封为贝勒,是众多宗室阿哥当中少有的不以军功封爵的,将来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永璟才干虽好却有点风流好色,现在的贝勒府里除了她这个嫡福晋还有与她同时指给永璟的富察.佳慧侧福晋,及因生了长子永播而从格格抬为庶福晋的张氏、生了次子永耀而抬为庶福晋的扎库塔氏,妾张氏、杨氏。   前世也听说过生育功能都没什么问题却十几年没能生出孩子的夫妻是精子卵子相排斥之类的……难不成是这种?不过,她还是相信当中有人做手脚的可能多些。“有空多看些医书也许能找出问题。”   “这两年我也没少看,再说我身边还有费嬷嬷呢,她是这方面的高手。”伊尔根觉罗.淑兰哂道,“算了,我也想开了,过几年再生不出来我就抱一个放到身边养。”   云珠失笑。   “四福晋,淑兰。”弘瞳的福晋纳喇.海霍娜跟弘鼎福晋兆佳.玉桂走了过来。   “没什么,说孩子很可爱呢,白白嫩嫩地羡慕死我了。”任谁看到现在置身众人中应对自如伊尔根觉罗.淑兰都难以将她和未出嫁前的人联系起来。   可见生活有多能改变人。   经历了末世那几年人性的自私疯狂,又身处大清权利中心几年,云珠也不会真拿她们当所谓知己好友,不过她们需要亲近她为将来打算,而她也需要一些“朋友”了解宗室命妇们的一些情况,互惠互利罢了。   “你们聊。”   “原来是景达侯夫人和诚正子爵夫人到了。”玉桂认得瓜尔佳氏忙道,“快去快去,不必理会我们。”   “见过四福晋。”喜塔腊氏跟瓜尔佳氏见到云珠忙行礼,脸上喜气盈盈。   “伯娘、额娘不必多礼。”   “比起洗三那会儿,孩子壮实了不少。”喜塔腊氏洗三那会儿也有来参加,现在见三胞胎养得壮实精神,原来还担忧早产的婴儿不好养,现在可放心了。   瓜尔佳氏自然欣喜女儿一下子嫡子嫡女俱全,只是今日的满月礼多了个大格格和苏氏不免心头有些堵,还有那个高氏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肚子似地,同样打着借女儿外甥往上爬的主意,实在可恼。   喜塔腊氏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她不过她从刚方就一直在注意云珠,见她面色温和,言语优雅大方,近看更是如兰吐芳雍容皎洁眼底无一丝勉强自苦,就知道她没将这点子事搁心里去,不由暗赞她的心性气量。   交谈了两句,两人帮着云珠招呼起其他福晋命妇。   既然出了头,苏宝柔和高露微显然也不想放过这机会,一个待在熹贵妃身边,在她向其他亲王福晋介绍自己和大格格时尽量表现自己的随份从时,只是她却不知,从她与大格格一起出现在这满月礼的那刻起,她那安分守己的形象便有了裂痕。一个则通过西林觉罗家(她姐姐是鄂尔泰媳妇)努力与其他福晋命妇攀谈,显摆自己的家世、肚子,进行外交拢络。   富察.芙灵阿、珂里叶特.果新很是低调,做为一个格格,在没有把握与福晋对抗时就出头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只是永璜毕竟是弘历的长子,富察.芙灵阿的存在感是怎么也减不了的,不过她规行矩步,倒没让富察家的人觉得膈应。金氏跟在两人后面,看着场上的云珠,掩不住眼中的欣羡之色。   面对其他贵妇投来的各色目光,瓜尔佳氏神色淡定,内心却气极了,看着熹贵妃一脸喜气地跟其他人介绍苏氏高氏,恨道,这种人,再孝顺也是白瞎!   说到底这事搁她身上她不觉得怎样,可放女儿身上,她就觉得不甘!当然了,再气也不能表露出来,现在可是女儿和外甥的喜庆日子,只是这愤怒却埋到了心底带回了富察府,不知什么时候爆发出来。   在满月礼中,有命名礼、刮胎发等,但都不如行射“四方之礼”来得庄重。   礼乐声中,赞礼者念了告文,弘历净手后对祖先位上香、行礼,云珠行出,身后跟了四个抱着婴儿的奶嬷嬷,宗亲贵妇们忙肃立迎接,雍正上前给永琏戴上了饱含着美好寓意的玉佩,熹贵妃也给三个孙女戴上绣了福禄如意花样的香囊,说了祝福之语。   接着,弘历和云珠象征性地给孩子指认了周围的几个亲王、福晋,和敬永琏和徽已经对自己额娘的声音很有感觉,她说话时乌溜溜的眼珠子便会跟着她的手指转,一点都不怕生,极是可爱逗人。   几位亲王福晋见了含笑的脸上不约而同地现出微讶的神采来,没想到七个多月便出生的三胞胎一个月下来就能养得这么精灵,相比之下,大格格倒更像不足月出生的孩子。   在赞礼者念的认定文中,弘历云珠又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嬷嬷行了“天地四方”之礼,传达了对孩子的鼓励和鞭策,预示孩子将以上事天地、下御四方为己任。   萨满在一边结束了对孩子的祝福,来参加满月礼的宗亲大臣福晋命妇们纷纷上前为孩子祈福致贺,弘历云珠最后答谢。   礼成后,宴席才开始。   这一趟下来,时间有些久,大格格已经饿得“哇哇”直哭,和敬他们仨也皱起了小眉头,云珠想着赶紧回乾西二所喂奶顺便换身轻爽的妆扮,便向周围的人道了一声,先行一步。   几位福晋都是过来人,笑眯眯地让她先去。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奴婢还未见过三胞胎长什么模样呢?”   “不是说长得很可爱吗,方才一直没瞧到。”远远的,有几个贵妇打扮的人拥了过来。   是李贵人?云珠眉尖微蹙,似有所觉地给灵枢她们打了个眼神,她们心神领会地移了下步子,立到几位奶嬷嬷身边。   “怎么了?”   云珠朝弘历一笑,“担心和徽他们饿得厉害跟和安一样哭起来——”   “干什么?”叔貂捉住了李贵人的手喊道,众人反射地朝她手上看去,只见那手上戴着两只极为尖锐的微微闪着蓝色幽光的指甲套,心中一突,这李贵人怎么戴着这东西碰孩子……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李贵人已闪电般又探出了左手,光天之下银光一闪,似是只银簪子,直戳向永琏心口。   叔貂动作比她更快,抬脚往她身上一踹就将她踢了出去,也不管砸没砸到别人。永琏的奶嬷嬷林氏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反应过来,抱着永琏退了两步,与身边的人都拉开了距离并没有往弘历跟云珠那儿靠拢,因为她看到有几个身着宫女服饰的人往那儿扑了过去,手上都持着寒光霍霍的匕首。   凑过来的几位贵妇中,也有那李贵人的同伙,几乎是同时地拔下头上的如锥匕般的长簪朝旁边抱着和敬的密嬷嬷猛撞过去,灵枢将没反应过来的嬷嬷往旁边一推,右手一探,握住来人脉门,一扯,右脚一抬,往跄踉过来的人背上砸下。   噗——   那女人直接吐了口血,往地上一滚,却是到了云珠跟前,见这大好机会便蹿起来扑向云珠。   旁边正跟另一宫女对打的弘历一掌逼退刺客,退了半步恍惚知道左后边有人,看也不看地伸手一抓就想扯住人扔过去替云珠挡了那锐光——   身后的人却是个机警的,身子跟着后边的人又退了两步,弘历没如预想中抓到人一愣,霎时间也不容他多想便整个人朝云珠扑了过去,两人抱着往地上一滚,那贵妇妆扮的女子堪堪错过,反应却更迅速,长簪利箭般脱手而出直射向弘历背心。   云珠被弘历扑倒跌到地上时脖颈头部还被他的臂膀大手护住,并无磕碰到,这时见那尖利的簪子飞射来,脑中闪过诸盘算计,眼中乍现惊色,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覆到弘历身上,“啊!”她轻喊,眼中立实涌出泪光。   弘历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剧痛,手护着她的身体一侧,空出来的一脚猛力踢出,将那跟着扑过来的女人倒踢出丈外,落到地上再度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传来,高露微不知怎么回事,竟跟着跌到了这边。弘历瞳孔微缩,珂里叶特氏富察氏苏氏几个人正在那儿左躲右避地,而高露微跌了过来的声响又将那两个刺客引到了这边。   将刺客踢出,高露微倒在他们前方两三步远,刺客转向这边,其实不过眨眼功夫,弘历很快明白自身处境,立即扶着云珠站了起来,“云珠,你怎么样?”内心又急又气,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太过危险真要打她屁股一顿,逞什么能啊。眼一瞄那簪子,扎在她左肩上一寸来深,鲜血不住涌出来,片刻便已将她的衣裳染了一片,浓郁的兰香飘散了出来。   “我没事,孩子……”她细声道,光洁的额上竟痛得沁出了冷汗,清丽的脸上也变得苍白无比。   “孩子没事。”他冷眼扫向四周,见奶嬷嬷和灵枢叔貂她们几个将孩子护得很好,虽然有些危险,但暂时不会有事。有事的是围了过来的刺客,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孩子还有自己跟云珠。   他的目光完全没有看向自己。   “呜!”高露微双手捧着腹部痛苦地呻吟着,没人知道她的心更冷更痛,方才,若不是她警觉,这个自己倾心以对的男人就要抓自己去替富察.云珠挡刀,那时她还替他辩护,他可能不知道站在那里的是她,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因为笨重的身体,她被苏宝柔和芙灵阿推使了绊子推出来挡刺客,她还下意识地往这边逃,为慌不择路,为避开刺杀,她滚倒在地,可他却依旧只护着那个女人,自己在他眼中真的什么也不是……   “你、你快走,不要管我。”她无力地推着他,使劲地挪着身子挡在他前头。   “闭嘴,不要说话。”站都站不稳了,再不留点力气,他真怕她的血要流光了。可这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为他挡住刺客,她不知道,她们这点身手对他来讲不值一提吗,之所以这么束手束脚不过是投鼠忌器,怕她和孩子一个疏忽被伤到,或者被人趁乱下手,就如高氏。“护卫来了,别担心。”就这么几个刺客,还都是女的,能成什么事,也就杀个措手不及。   越听他们相互维护,高露微心中越是冰寒绝望,刺客又来了,自己的孩还能不能保住?感觉到下身湿濡濡一片,腹部坠痛无比的高露微猛地做了个疯狂的决定,既然没有爱没有宠,那她就不要了,她要权势要地位!   使尽最后的力气,她看准时机双手拖抱住刺客的腿,尖声喊道:“爷,福晋,你们快走,快走——”   那刺客拔了下腿,没拔出来,另一脚干脆往她胸口用力一踹,将她踢翻了出去!“唔!”高露微这次真的痛得厥了过去。   那边芙灵阿等人听到高露微的这一声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脸色都苍白得吓人!珂里叶特.果新眼睛微缩,这高氏好狠,连自己连腹中的胎儿都算计,她若活下来,还有哪个女人能压得住她?!   127、报偿(上)   云珠同样不会认为高氏真会爱弘历到愿意为他舍弃自己的性命,她也是在赌,赌自己的命,如果成功了,从此自己还有弘历不得不万事容她几分,给她脸面,就连皇帝和熹贵妃也高看她两分。   只是自己就任她这么算计?!   闭上眼,精神力探入她腹中,胎儿果然已经创伤过重,即便生下来也是死胎……不过高氏,抢救得宜的话再养几年还是能怀上孩子的。可惜,你既选了这条路,我就不能让你生下孩子,这样的心性,有了孩子岂不是要时时算计我的儿女了?!   趁着高露微此时腹痛难当,云珠也用不着怕她发觉,粗暴无比地大耗精神力在她腹中凝集了一段饱含酸性的杂质,将之推堵到她的输卵管里……   这次脸色苍白可不是装出来的,一半是肩背上痛的,一半是精神力耗费太过,刚才为了保护三胞胎,她还运用精神力暗中阻挠那些刺客的动作……不过,她现在倒有些庆幸刚才替弘历挡了那一刺了,不然在高氏的对比之下,自己也太失色了。   “云珠,别睡!”   “我没睡。”她睁开眼朝那满眼担忧紧张的男人笑了笑,“只是身体麻麻的,我想,那簪上定是涂了药的,幸好你没被刺到。”   弘历无言地抱起她,护卫已经到了,那些刺客见大势已去,纷纷举起手中簪子短刃扎向自己心窝。   云珠扯了下嘴角,前世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警察总是最后一个到。   不过也怪不得人家护卫,内廷本不是护卫可以随意进出的,而内廷西六宫没有嫔妃入住,乾西二所又处在皇宫最后头,平时从乾清宫往乾西二所一路出入的太监宫女自然最少,这通风报信的自然也慢……   这事的发生让登基后没几年便自认朝野后宫全部掌控住的雍正大为恼火,刺客虽然都自杀了,可还有漏网之鱼,有一个被弘历踢昏过去的居然没断气,不过落到雍正手上她肯定会恨不得死去的,那可是发起怒来能活烹人的主儿。   事发地点离乾西二所有一段距离,被弘历直接抱回屋后,孙太医苏太医等人很快也跟着到了。   参加满月礼的大部份人都回去了,只有瓜尔佳氏和履亲王福晋几个放心不下云珠跟在熹贵妃后面匆匆来到乾西二所。   一番检查救治下来,孙太医很是疑惑:“这簪上确实抹了毒药,还是毒性极强的……四福晋确定只是身体麻痹头脑晕眩?”   剧毒?弘历闻言只觉得心脏一缩,浑身都绷了起来,握着云珠的手微颤了一下,仔细看了她的脸,再三确定那清水般的秀目、唇及其他五官并无乌青迹象才稍放了下心。   “是。”云珠白着脸勉强支撑道,“不过那麻痹的感觉现在正在减退,只是浑身还软弱无力,头也晕得厉害。”   “这簪上有毒,福晋染在衣服上的血渍也确实含有毒素,现在看来那毒是随着福晋的血一起给排出来了。”这四福晋到底什么体质啊,居然不畏惧剧毒,孙太医实在诧异,一辈子行医也看过不少医书,没想到真碰上了百毒不侵的人。“不过四福晋刚出了月子,这毒虽排了出来,可还是对身体有些影响,再加上流失了不少血,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多吃些滋补的东西。”   弘历舒了口气,对孙太医道:“有劳太医开药。”顿了顿,又道:“云珠的身体能否自动排毒之事还不能完全肯定,除了皇阿玛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四阿哥请放心。”关心自家福晋就直说,还来个“能否”“不能完全肯定”,难道他们还能请四福晋配合做实验?孙太医心中莞尔,脸上却不带半丝异色地点了点头,跟着素问下去开药了。   “你先歇会儿,等药熬好了再叫你起来吃。”弘历扶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云珠真有些累了,忽又想到什么,轻轻动了下手,引起他注意,“高格格,不知怎样了?”   “不用担心她,苏太医过去看了。”他亲了下她的眼,“快睡。”   云珠这才睡了。   弘历守了她片刻才回到明间,熹贵妃等人正等得心焦,见他出来急忙问道:“云珠有没有事?”   “那簪上涂了毒,又失了些血,没有生命危险,孙太医已经下去开药了,还得养一段时间。”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没有性命危险瓜尔佳氏等人就放心了。“四阿哥没受伤吧?”   如果不是云珠替他挡那一下,中毒的人就是他了。弘历面沉如水,看向熹贵妃和瓜尔佳氏等人的眼睛带着歉疚,“我没事。都是我们的不是,让长辈受惊。”   知道他还有事需要处理,熹贵妃道:“没事就好,让云珠好好养伤,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补身子的药来。高氏那边还没有消息?”她可不想纡尊降贵地去看个小小的格格,可是可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提到高氏,弘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多谢额娘。高氏那边有了消息儿子再派人通知额娘。”   熹贵妃点了下头,眼中闪过厉光,道:“宫里混进了刺客,我难辞其咎,这宫中也该整顿整顿了。”自她管了六宫事务,只在孝敬皇后薨逝的那会儿清了乌喇那拉家留在宫中的势力,其他时候为了显示她的宽仁,对犯事的宫女太监并没有太过狠辣,而这次在她嫡孙的满月礼上出了这样的事是大大地打了她的脸,别人不会说她慈悲只会议论她没能力、不会理事。   熹贵妃走后,瓜尔佳氏又进屋看了云珠,见她趴着睡,因背上的伤动一下便秀眉微蹙,显得很不舒服,杏黄色如意云纹被衬得她的脸分外苍白,整个人显得弱不禁风,不由眼眶一湿,退了出来。   儿子没事,可儿媳妇被刺事情就显得有些大了,自己管着宫务多多少少是有责任的,回了承乾宫熹贵妃本还有些恼怒云珠的不机灵,怎地别人没事就她受伤?没想到一番审问下来,那些宫女打扮的刺客怎么进来的她不但查不到半分,还知道了云珠是为了弘历才被刺伤的……这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经过了这一次,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又要更进一层了。自己却不得不感激,今后又要对她好上几分才行,谁让这个媳妇贤良淑惠,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呢。   不过,还有个高氏,她也是弘历跟云珠的救命恩人呢。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不但保不住,还身子大损,今后难以有孕。   雍正和弘历怎么雷厉风行地查处这些“乱党”不说,熹贵妃象征性地被罚了两年的俸例,宫中大权却没有剥夺,李贵人听说抄家灭族了,宫中不少总管太监和内务府的管事却在这件事上被清除掉了,其中多少人真与此事有干系多少人是趁机收拾则只有雍正父子两人清楚。   “素问,去将和敬她们抱过来。”躺了三天,实则一没人就躲到空间调息,确定身上毒素排了干净,云珠便想恢复给孩子喂奶的事。   “主子,您身体还没好,这——”王爷可是叮嘱过不许您劳累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了,快去抱他们过来,我想他们想得慌。”这三天他们吃的奶都是奶嬷嬷挤了后她加了点玉兰果汁喂的,不然他们都不吃。又很少待人她身边,气很不顺,时不是就要嗷两声,就算奶嬷嬷们听弘历的吩咐不到喂奶的时候不靠近正院,可她的耳朵还是听得到。母子连心,她心中揪得厉害,要不是顾虑着自己体内的毒没清干净,自己也要“养伤”,她是一刻也忍不了的。“我只是跟他们一起睡,又不闹,没碍着我养伤……快去吧。”   素问无奈,只得让奶嬷嬷们将孩子抱来。   等奶嬷嬷出去后云珠对素问道:“好了,素问你也出去,这腊月了宫中事儿多,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乾西二所不但要盯紧了,这宫中接下来想必还会有一番动荡,你跟灵枢也注意着点。”   “是。”素问也明白,昨天皇帝已经发作了一批人了,接下来就是普通的宫女太监了,“那奴婢让侍墨在门外守着吧。”   “行。”   等素问出去,云珠立即将孩子带进空间,出现在空间卧房里的大床上,三个孩子十分兴奋“啊啊啊”地叫个不停,云珠分别给他们喂了奶,又陪着她们玩了一会儿,才跟他们一起睡觉。   一天下来,三胞胎又变得雪嫩可爱,小眉头不皱小眼睛也不红红的了,弘历晚上回来后十分惊奇,见他们也确实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或醒了彼此“啊啊”“咿呀”地打招呼,没扰到云珠,叹了口气,“好吧,只要他们乖乖地就让他们待你房里。”这两天他去看这仨时可没少听他们哭,闹得奶嬷嬷们坐立不安,而他心浮气躁。   云珠笑逐颜开,握着和敬的手:“可要谢谢你们阿玛了。”   “啊啊。”   “咿啊。”   “啊呀。”   “……”这是弘历哭笑不得,半晌才古怪道:“他们真的听得懂?这也太聪明了吧?”   “你还当真呀。”云珠失笑,“这只是孩子的自然反应,只要你每天跟他们说话,他都会有反应的,他们是不懂,不过他们能从这样的行为里感受到父母对他们的爱。”   “你总是有许多道理。”他低沉地笑着,伸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只要你们平安开心,怎么样都好。”唔,几天下来,脸色好多了。   “我也只要你们平安就好。”云珠靠在他胸前,久久才问:“那事儿查出来了?”   “嗯,是弘皙干的,几名混在宗亲里的福晋都是易容假冒的,真的都……”宫门侍卫只管查验牌子,那妆又上得浓,哪里能仔细查验出来,其他相识的远远看着服饰相似又低头寡言的也是一时没察将出来。“那些刺客则是通过内务府进来的,装扮成宫女,这几日都藏身在西六宫无人居住的偏殿里也没人发觉……”   大略的经过是查出来了,幕后主指的人从涉及人员也能猜到是谁,只是尚有些许疑点没能弄明白,这宫中除了李贵人还有没有别的内线存在,那些躲在偏殿的刺客是从哪里得到的吃食度过这些时日的?   宫禁本森严,居然被这么混进刺客,虽说有底下奴才做内应,可额娘管着宫务的这两年也确实松了不少。想到额娘的话,他有些迟疑。   云珠有所察觉,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他道,“你好好养身子,皇阿玛说了,年底事多,有什么必须做的就吩咐下人去办……”   “年礼什么的早就备好了,你知道我的,这种事不会临时赶。”她浅笑,“其他的有额娘在呢,哪用我操心。倒是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高格格在那样的情况下没了孩子,是不是给她点补偿?虽然比不得芙灵阿和苏格格底下有孩子,可她对你的心意也不容怀疑……还有金氏,听说是她最先跑去喊人的,看在额娘的面上,不如也给她抬个位份。”   不容怀疑?他轻哼,不满亲了她一下,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又受伤,哎。“受了伤还想这些事。”又亲,再亲,忍不住转为深吻。   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翻滚的情潮,将她搂在胸前,手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她披在身后的青丝,避过她的伤处,淡道:“本来我也想跟你提,这事额娘略提了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抬高氏做侧福晋也不错,一来,明面上她确实是有功又没了孩子,安慰和赏赐太少了也不好;二来,她出身不高,又注定无子,做侧福晋对你对孩子都好,又有她赶在乌喇那拉氏前头……”   “这本是我份内的事,怎么能不提。”与其等着别人提出来,还不如她来说,至少能得个主动权,留个好名声,那可是做坏事最好屏障。她拉着他的手,把玩着那修长的指,语气幽幽。   “你——”   “就这么办吧。”将那修长有力的手抬到嘴边用力咬了一下,她在他胸前抬头给了他一个分外无辜的笑靥。   128、报偿(下)   高露微幽幽醒来,入眼是她已看了快一年的百子绣样天青帐子,自己没死啊!唇边的笑意还未勾起便感到全身沉重得像块大石头,除了手指和眼睛,别的地儿竟一丝都动弹不了。   “嬷嬷,主子醒了!”青婀高兴得眼泪直掉,“我这就去端药来。”   松嬷嬷赶了过来,关心地问:“主子感觉怎么样?”   高露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干渴得要命,只好眨了下眼,眼珠子瞅向搁在桌上的水壶。   松嬷嬷心神领会,立即给倒了杯温水过来,小心地喂她喝。   一杯水下肚,高露微立即感受到腹中传来的阵阵疼痛和空虚,她手动了动,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自己的孩子这是没了?   她泪水盈眶地看向松嬷嬷,松嬷嬷见她这样,鼻子一酸,强忍道:“主子别难过……”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刚没了孩子,再说出这次受伤落胎使得主子身子亏损太过以后很难再怀孩子的话来只会更让人伤心绝望。   这话确定了高露微的猜测。   泪珠滚落得更厉害了。虽然这是她的选择,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可这孩子她盼了几年、做了多少准备才怀上的啊,就这么没了……松嬷嬷拿着帕子,仔细地,一次又一次地帮着她抹泪,眼底有着强忍的悲意。高露微多聪明的人,伤心过后便猜到了这次受伤强行催出胎儿定然连身子都损了……不由咬紧了舌尖,将那绝望之情深埋心底。   “这次主子舍命拖住刺客救了王爷和福晋,可立了大功了,皇上和贵妃娘娘虽然没有发话,这情定是记到了心里呢。”迟迟未赏就代表着所赏必重。   是啊,她救了爷和福晋……高露微眼神愈发幽深起来,仔细看的话定能发现透着薄薄的泪光下她眼眸深处竟结了冰似地没有一丝温暖,她恨,恨弘历,恨他无情,眼看着她怀了他的孩子受伤倒地却一点都不顾念;恨富察.云珠,凭什么她的儿女满月礼引来的刺客却害了自己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恨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恨她们趁火打劫下暗手害自己……她一生再难忘记自己那么狼狈、那么危在旦夕却无人可依的恐惧,她再也不要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境地,只要她高高在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除了这个,她不再奢望那个男人的温情,不再抱着天真可笑的幻想……   “药来了!”青婀小心地端着汤药进来,见高露微和松嬷嬷都眼睛红红的哭过一场的模样,脸色一黯,随即又展颜道:“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主子过了这劫定能时来运转了。”   “我来喂吧。”松嬷嬷接过碗,转了转小勺子,慢慢地将汤药喂进高露微的嘴里。以往高露微喝药定要吃上几颗蜜饯的,这次她默默地喝完了一碗药竟连眉都没皱半分,松嬷嬷和青婀心下诧异,只道她是伤心过度,连这个也不觉得苦了。   高露微试了试,发现能发出声音了,便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青婀拿出针线篮子坐在她榻旁,把没做完的荷包掏了出来,又将要用的丝线抽了出来,摆好,说道:“宫里发作了一批奴才,除了主子受了大难,福晋也被刺了……听说刺客的武器都抹了毒,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大阿哥的奶嬷嬷贾氏因为护着大阿哥也受了轻伤,现在还昏迷着呢,听说那毒不好解。”其他当场死于难中的奴才自是不用记的。   高露微默然。虽然她当时情况险急,可爷护着福晋,福晋后来又为爷挡刀的情况却也看到了。她心中一面恨着他们,一面又羡慕嫉妒着这样的感情自己不能拥有……没想到刺客持的武器都涂了毒,不知福晋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如果不行,那明年的乌喇那拉氏是不是可能成为继福晋?!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一阵烦躁,富察.云珠她固然不喜欢,可乌喇那拉.妮莽衣她也没多少好感,那个女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出身世家大族,手中握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心计又深,容貌又妍美过人,她如果成了继福晋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最好是福晋活下来,但身体受损以后不好受孕,这样自己才能左右逢源,施展手段……   “大阿哥果然是个命硬的……”松嬷嬷若有所思。   哼,幸免于难。高露微心中冷笑,“苏氏还有金氏都没事?”   “没事。倒是那个金氏,奴婢打听到是她最先跑出去喊的人……露了回脸。”青婀撇了下嘴。   高露微没吭声,金氏也是个伶俐的,相貌不俗,家里虽比不得自家在外为官做宰,可在内务府的势力不比自家小,又是贵妃娘娘指给爷的,早晚得给她爬上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庆幸自己的选择,让这么个人与自己平起平坐,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因着四阿哥嫡子嫡女满月礼宫中进刺客一事,雍正十年的腊月,宫中一片肃杀之气,连十一年的新春,宫人们也是过得战战兢兢不敢懈怠。   履亲王怡亲王等几位亲王对这次刺杀的内幕心中有数,见皇帝只整治了一批奴才,却没动郑家庄半分,尽管也是出于没直接证据,可事实就是事实,几次下来,对弘皙的那份维护之情也淡了,觉得他做得太过。   先帝虽去,他们这些儿子也渐渐年老,对皇父感情的怀念多寄予他疼爱的嫡子允礽血脉身上,能维护就维护,能照看就照看,可是怎么着也不能跟着你谋反吗?皇帝对你够优容了,虽说也防着你,但这也是生于帝王家的无奈,这历史上哪个嫡出的与皇位错过后能有如此待遇的……   “四哥,如有下一次就办了吧,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地任他胡来。”怡亲王忍不住说道。旁边的庄亲王果亲王没吭声,但脸上的表情也是赞成的。   “他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雍正摆了摆手,对弘皙的感情之复杂并不下于弘时,“我总希望他能悔改,好好过日子的,这也是皇阿玛的意思。若真有一日不得不狠心下手,那也得有拿得出的证据。”   随便弄几个人来指证只会让人说是栽赃构陷。   “若没抓到证据就一直容忍他对弘历下手?”履亲王允祹皱了下眉,很不客气道,“真出了不可挽回的事后悔可晚了。”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下老十三和十六,心想反正弘昌弘普到时最多也是个闲散宗室……便丢了开去不提。   雍正看了他一眼,这个十二弟外表温文,骨子里却当断则断,干脆得多。“背地里弘皙可没少给弘历苦头吃,这也是一种磨炼,若他连这都处理不了,我将来怎么将大清交给他?”就像李荣保说的,不能什么都帮孩子干,得让他学着成长,有经历心性才会成熟,有经验手段才会圆融,想事情才会周密。   这是他第一次表明皇位继承人选,在座的都心里有数,琢磨着他这会儿说开的意思。果亲王笑道:“四哥就放心吧,弘历这几年我看着不错,比起当年四哥可得人心多了,那时我们一干兄弟可怕四哥怕得紧。”   雍正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   怡亲王忙道:“四哥,这茶你还有没有?”他这一问,庄亲王果亲王立即不动声色地关注,这几年他们也没少从皇帝这儿讨茶,讨的就是喝的这种,听说是四福晋亲手炒制,就是量太少。   “你生日那会儿不是才送了你,这么快就喝完了?”送的人是他儿媳妇,也跟他送没两样啊。没有这几位时时想着从自己手中抠出茶来的弟弟,云珠孝敬给自己的茶叶自己是想喝就喝,多美满啊,搞得现在喝完了也不好意思伸手要。幸亏云珠贴心,每次都没让自己等太久就将茶送来。   怡亲王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家那口子前段时间心头总是短气儿夜里睡不好嘛,我拿了些云珠送的玉兰花茶给她喝,情况好转了不少,所以……这茶我就用得多了些。”而且这都两个月过去了好不好,他那斤茶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雍正对怡亲王福晋印象不错,知道她为弘晈的事身体气急伤身,又想起老五允祺近来身体有些不好,心中一软道:“我这还有一些,一会儿匀你一点。”自己身边的人也渐渐地老了,也不知他们还能陪自己多久。   “四哥,这个,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庄亲王忙道。   履亲王瞥了他一眼,暗叹,老十六啊,这四哥偏心眼得这么明显这几十年来你都没发觉么。他自己老神在在地喝着茶,云珠跟自己福晋感情好,自己府上的好东西向来是不缺的。   果亲王笑眯眯地,“也不能少了弟弟啊。”   雍正无奈,他万寿节才得了两斤茶,现在已经用了一斤多,这一人二两地分出去自己还喝什么啊?!   ……   一年的新旧交替就这么波澜不兴地过去。   二月,大地新绿崭露,雍正下旨晋封皇四子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开始参与军国要务;晋封皇五子弘昼为和硕和郡王,跟着庄亲王管理内务府事务。   几个皇弟,二十一允禧贝勒随同果亲王允礼办理镶红旗满洲都统事务;二十二允祜晋为贝勒,与庄亲王允禄共理正黄旗满洲事务;二十三允祁晋为贝子,执掌三陵关防事务;二十四允袐比弘历还小五岁,雍正拿他当儿子没两样,秉性忠厚平和,学识也好,只没办过什么差事便只封了贝勒。   有人晋封,有人被黜降,最为显眼的便是淳亲王长子弘曙的世子之位再次被革。这人悲催的程度有点类似先皇在位时的废太子胤礽,因淳亲王福晋纳喇氏无子,他是长子,生母小纳喇氏也是侧福晋,从立嫡立长的角度看册他为世子顺理成章,所以当今一即位就在淳亲王的请封折上批了他世子之位。雍正五年初,因军中犯事,眼里揉不进沙子的皇帝一怒之下革了他世子之位,后来查知是有人暗中挑衅陷害,想着压一压他性子,到了隔年才跟在履亲王果亲王的晋封后头恢复了世子之位,没想到今年元宵前又在街上闹事打死了人——那人又恰好是一红带子……这下,就算是有人挑衅也不行了,就这冲动做事不经脑的性子也当不得世子之位,雍正再次毫不客气地革了他的世子之位。   乾西二所也接到了一纸谕令:“宝亲王格格高氏著封为王侧福晋。”   当晚,其他几个厢院摔碎了不少东西,扯坏了不少手绢,而高露微则喜不自胜,终于,等到了!她是侧福晋了!她是侧福晋了!!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这下子是宝亲王侧福晋了!”亲王侧福晋呀,多么好听的称呼,以后王爷登基,主子至少也是个妃吧。   “哈哈哈……”高露微又哭又笑,富察.芙灵阿、苏宝柔还有珂里叶特.果新,她们算什么,算什么?!以后她们都要跪在她跟前看她脸色行事!半晌,她才收住自己疯狂的姿态,“青婀,马上将这好消息给我家里送去!”   “是。”   129、海棠珠缀一重重(上)   这边高露微一想着明天到正院请安时那一众人的脸色就兴奋得睡不着。那方金篱却觉得没采至极,她们金家在内务府算是有点势力,但说到外朝却没多少助力,她有个堂姐,本是淳亲王世子的爱妾,将来是很有可能成为亲王郡王庶福晋什么的,说出来也算是门光彩的亲戚,谁知前儿才接到消息,弘曙世子之位被革,未来亲王郡王庶福晋什么的泡汤了,今天就又打听到高氏被抬为侧福晋的事!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出身包衣,同样为王爷和福晋的脱险出了力,怎么高氏就能抬侧福晋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   口有些渴,却连杯热茶都不懂得端上来,贴身的宫女满菊也是个笨手笨脚没点子机灵的!金篱一肚子气没处发,无奈人微势薄,平时都怕薄待了这些下人使得她们不尽心侍候为自己所用,也不敢随意往她们身上撒气,正要喊人去煮茶就听到满菊在门口禀道:“主子,吴公公说王爷今晚要过来。”   金篱眼睛一亮,“快,快进来帮我梳妆……不,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看看上次爷赏的茶还有没有,泡壶好茶过来,再到厨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糕点拿些过来。”   格格、妾侍平时用度是有份例的,份例不多,跟养家禽似的,刚好够你吃,没有额外赏赐的话平时想加两个爱吃的菜、喝补汤?当皇宫是你家呢,做梦。改善生活的途径就是期望主子到你院子里来,因为他无论在哪处歇息,吃用都是另开。   所以说地位越低的女人越渴望得宠,因为撇开赏赐不谈,光是吃食方面就会让人觉得值了,还不会被奴才瞧不起,被其他得宠的人奚落讥笑。人生,求的不就是吃得好睡得好么,再高级点就是满足自尊、。   为了生存得好些,不争宠是不行的。   金篱的生活比另一侍妾张氏来得滋润,因为她家在内务府还有那么点势力,照顾一下她的用度和罩着她不被其他奴才踩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她阿玛金三保也不是没有想法,这四阿哥可是板上钉钉就差明说的储君,女儿要是混得好了,还怕没自家的好处?!   “是。”满菊赶紧去了。   ……   这一晚的收获自然是令金篱满意的。当然了,某位觉得欲取先予的人也觉得这样的游戏颇有趣,真人秀的各种感激涕零、爱意横飞、柔情似水啊,兴致好有闲情的时候观赏一下也能娱乐人。   完事后某人坚决回了外上。   “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恭喜高侧福晋和金妹妹了。对了,福晋,金妹妹可是要行敬茶礼?”芙灵阿说道。   云珠含笑:“这是自然。灵枢,茶备好了没有?”   “回福晋,已经备好。”灵枢半侧开身,另一位二等宫女含霜端着个黄底红梅彩釉条盘缓缓走上前来,盘上放着几个茶杯。   “那开始吧。”云珠说道,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头,有这时间还不如跟三胞胎玩呢。或者将冬天留下晒干的橘子皮切丝与庄子新送进来的春茶一起弄些橘子茶……   金篱款步上前,先向云珠行了个大礼:“婢妾谢福晋大恩。”   说得好像这个格格的位子是自己抬举给她的,云珠可不想随她的意将众人的嫉意转到自己身上,淡道:“你侍奉得好,又有功劳,这是你应得的。”眼神微瞟。   含霜立即上前,微微一蹲,“请金格格敬茶。”   这样的伎俩也想在福晋面前使?芙灵阿和珂里叶特.果新眼带不屑,心中很是复杂,既对金氏的上位深深防备,又为今天这一出能打击到高氏感到快意。   金篱睫羽微垂,双手捧着茶杯高高举过头顶,恭敬道:“婢妾金篱恭敬福晋茶。”   云珠接过,浅啜了一口,回身照着高氏等人当初的份赏了她一对赤金缠丝珐琅点翠手镯。“好了,去给侧福晋敬茶吧。”“是。”金氏谢过。   “婢妾恭请侧福晋茶。”   看着金氏跪在自己面前敬茶高露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嫉恨,今天这一趟,给她的感觉就是自己是因功而进位的“老人”,而金氏才是因宠而晋升的“新欢”,珂里叶特氏那眼底的嘲笑是那么地明显,简直跟拿针扎她的心一样。   “侧福晋?”芙灵阿语含讥讽地提醒,“快接茶呀,金妹妹的手都抖了。金妹妹你可别对侧福晋有什么意见,侧福晋可能是想起她当年敬茶的情景了……哎,岁月如梭啊,转眼我们永璜都七岁了。”   金篱掩下心中的恼怒,低声道:“婢妾怎么敢。”   高露微更恨,这是暗讽自己拿肚子里的孩子换取地位么?要不是她和苏氏,自己怎么会不得不行这一步棋?不但没了孩子,身子更是亏损过重,今后很难再有孩子了。不过没关系,她今年才十九岁,就算要用上十年的时间调养身体,她也不怕,到时,她倒要看这些人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想到这里,她“哼”了一声,接过金氏的茶,浅呷了一口,拔下头上的一支云纹缕金簪塞到她手上,“好好侍候爷,在座的姐妹都会感谢你的。”现在不跟你们计较,可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报的,你们都别想逃。   对着这张笑得温柔甜腻的脸,金篱不知怎地心头一寒,这高侧福晋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以后还是远着她些!   130、海棠珠缀一重重(下)   皇宫的新年过得没什么滋味,京城镶黄旗佐领那尔布府上却过得热闹十分。   他塔喇氏听说四福晋遇刺受伤静养,高氏又落了胎,心中十分高兴,拉着妮莽衣道:“我儿一进门日子就好过多了,这次元旦前朝大礼四福晋都没出来,定是伤得重了……”没个一年半载的那身体也不容易养好,说不定女儿还能接管乾西二所的事务呢。   “浑说什么,四福晋跟高格格都是为了四阿哥才受的伤,妮莽衣若真进了乾西二所只有尽心侍候四阿哥和四福晋的理,哪能打着过好日子的念头!”那尔布面色一沉,瞪着妻子,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这皇家的事也能随意讲的。”   他塔喇氏也知道隔墙有耳这事,被那尔布这么一说气势一弱,心下也有些不安,皇家天威赫赫,耳目众多,实在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只面上却抹不开,嘴硬道:“我这不是替女儿高兴么。”   “有这劲儿多替她搜罗些好的嫁妆吧。”那尔布看着出落得越发娇艳的女儿满意地看着她娴淑的仪态,心想皇后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还是很有本事的,这一身端庄的大家气度,皇子福晋也是当得的。“宫里头生活不易,阿玛和你哥哥也没有别的本事,就是有心给你添些光彩也做不到富察家那样,一切靠你自己去争了。”   “阿玛额娘为女儿做的已经够多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再说皇后娘娘也给自己留了不少东西,若这样自己还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那还怨谁?   孝敬皇后几十年在雍亲王府培植的势力执掌后宫近十年的布置到底交了多少到女儿手上那尔布也不清楚,不过应该足够她与四福晋抗衡了,自己也省心了不少。“就快选秀了,差什么衣裳首饰尽管跟你额娘说,多听听夏嬷嬷的话,这次,不能再出差错了。”   想起上一次选秀跟赫舍里.图里琛打架的事,妮莽衣也有些羞愧,低声道:“阿玛放心吧,上一次是女儿太冲动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忍忍就过去了。”   “有理也不能忍,只是要选对方法,不能失了体统规矩。”上一次的事族里的人已经有些不满了,八旗未出嫁的女子身份尊贵,这种事关闺誉的问题最为人重视,不止女儿的将来,连家族的发展都要受影响。   “是。”乌喇那拉是著姓大姓,到了她这一代,很多贵女成了宗室阿哥的福晋、侧福晋,若不是她长得好些,当初孝敬皇后也不至于挑上她给四阿哥做侧福晋,官职爵位比她阿玛高的大有人在,可就像夏嬷嬷说的,想要在后宫立稳脚跟诞下皇子光凭容貌是不行的,心机手段还有气度,更是必不可少。   为此,她努力了六年了,从规矩仪态到后宅争斗手段,怎么不动声色地讨男人的欢心……   三年前她还年轻气盛,还未入乾西二所就急着与高氏一起谋划着构陷四福晋,不曾想到即便孝敬皇后将自己留给四阿哥的意思很多人知道,却不代表她们不会动她,想着取而代之的人多的是,那个赫舍里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只要自己出了事,被撂了牌子,说不定族中还能另选秀女填补孝敬皇后的遗憾不是吗?   万事先从身边做起,一步一步来,上天不会再给她一次选秀机会,至少,她得确保自己能成功进驻乾西二所再谈其他。   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大丫环珊因就匆忙迎了上来,“姑娘。”   “什么事这么急。”她目不斜视地进了屋,另一个贴身丫环珊言赶紧就给她倒了茶。妮莽衣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心绪缓了不少。“是不是宫中又有什么消息。”   “四福晋伤势看着仿佛没有大碍,高氏册封了侧福晋,金氏抬了格格。”夏嬷嬷手上拿着两件新做的旗装进来,说道。   妮莽衣闻言,握着茶盏的指节有些发白,半晌才忍住了将之摔向地上的冲动,放回几上,抿着唇道:“这高氏好手段啊,居然抢在我前面封了侧福晋。”位份一样,这进门先后的顺序往往代表了地位的高下。   “高氏就是抬了侧福晋那也是包衣奴才出身,可虑的是她是因救了四阿哥跟四福晋有功才被册封的侧福晋,以后没有大错四阿哥跟四福晋也不好轻易责罚于她,以免落下刻薄寡恩之名……有了这样的底气,高氏即便一时不能有子嗣,别人也不能压了她的风头去。”夏嬷嬷沉着脸说道。她是已逝的皇后娘娘暗地里拨给妮莽衣的教养嬷嬷,深明皇后娘娘下这一招棋的背后含义,在宫中扭着雄厚势力,又出身著姓大族,且有着不俗的样貌仪态,这样的侧福晋就是嫡福晋最有力的威胁,再者,一旦掌了宫务皇后精力不济,争宠、照顾孩子,抓得越多错得越多漏的也越多,这样,一个继后几乎是料想得到的事。   可如今,乌喇那拉一族精心安排教养出来的妮莽衣却被一个包衣奴才生生压制住,怎么不让她心生忿怒?!   妮莽衣心中也是膈应万分,不过她更关心四福晋:“嬷嬷怎么说说四福晋的伤势看着仿佛没有大碍?”好了便好了,哪来的“仿佛”一说。   说到这个,夏嬷嬷脸上露出些许喜色,“当时大阿哥的奶嬷嬷贾氏不是跟福晋一样受伤了嘛,也不是多重的伤,却死去了……可见受伤深浅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毒不好解,四福晋当时可是孙太医亲自出手救治的,皇上跟贵妃娘娘那里也赐了不少好药……现在看着是恢复了,谁知底下留了什么暗伤呢,这对姑娘来说可是件好事。”   旁边的珊因和珊言听了脸上现出喜色,仿佛看到了自家姑娘成了继福晋的风光一样。“可惜了,三胞胎好好的——”   “住嘴。”妮莽衣喝了一声,“以后这些话不许乱说,就算在自个儿的屋里也一样。”   “姑娘的院子还是能说几句的,只是进了宫就得小心了。”夏嬷嬷赞赏了看了眼妮莽衣,姑娘这两年行事越来越周密谨慎了。对明面喏喏,眼底却还透着几分不甘的珊因珊言道:“四福晋出身富察一族,同是满洲著姓大族,底蕴本来就不比乌喇那拉一族浅,历代又都是君主的贴身臂膀,这宫中阴私了解的也不少,吃食不过是小道。”   珊言努了下嘴,“咱们懂的手段四福晋都懂,那以后还能怎么办?”   孝敬皇后留在内务府的势力不大,却也有一两个得用的,新春时多分了些贡橘到乾西二所没想到四福晋和奶嬷嬷都不怎么吃,打着折腾坏三胞胎身体健康的主意是失败了,倒是苏氏的那个大格格闹了几回肚子。   “谁说没办法对付,四福晋在三胞胎的满月礼上不就受伤了吗?”不是夏嬷嬷高看四福晋,而是人家有那手段本事,若想对付她,还是与其他人联手,用直接粗暴的手段成功的可能还比较高些。   “只怕经了那事,四福晋身边的力量又会加强。”珊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夏嬷嬷一愕,以皇上和四阿哥对四福晋的重视不无可能,就算他们不在意,四福晋背后的富察一族也会关心这个问题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过了这次选秀再谈其他。”妮莽衣说道。   “姑娘说的是,这是方才夫人打发人送来的两件新衣,姑娘试试看合不合身。”夏嬷嬷深以为然,“奴才再跟姑娘说说这次参加选秀有哪些贵女……”   “嗯。”衣服肯定是合身的,而且花样款式艳而不俗,穿到身上硬是多了两分娇艳,她自己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脱下衣服。“跟额娘说还是换两套素雅端庄的吧,选秀不过走个过场,没必要争芳斗艳的扎其他秀女的眼。”   “姑娘做得对。”夏嬷嬷十分赞成她的选择,“这两套衣服也不必退回,留着等姑娘大婚后再穿也可以。”   妮莽衣笑了笑:“这几年多亏了嬷嬷,嬷嬷一定要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才好。”   “只要姑娘不嫌弃奴才定然要侍奉姑娘一辈子的。”   ……   二月二十二这天,云珠又收到了不少寿礼。   雍正送了她一本亲手注解的《三字经》,估计是听弘历说她每天都给三胞胎念书的原因,又送了她一个汝窑天青无纹椭圆水仙盆、几株蔫蔫的树苗有金丝楠、红豆杉、天竺桂、沉水樟及二十几个南方进贡的杨桃。   熹贵妃赐了她不少高档次的锦缎绸布,大部份是云珠目前不能用的,她将它们收进了空间里,以后说不定转世到原始社会,留着救急吧。   弘历送了她一对浑身雪白只有眼部一圈金毛的海东青,刚出壳的。好吧,刚出生的她还能养,大了她要怎么训练它捕猎……这个问题以后再考虑好了。她让冯益在院里的桂花树上先给它们垒了个窝。   福惠送了她一幅画,画上的三胞胎憨态可掬,云珠细心地收了起来,打算等三胎胞长大后拿出来忆当年。   和惠端柔还有没见过面的淑慎公主给她寄来了草原的牛肉干……云珠觉得味道比自己做的好,不枉自己年节的时候给几位公主送去各种吃食和有趣的玩意。   傅恒跟着弘历一起进宫,到了乾西二所看她,“本来想给姐姐送个人的,不过怕皇上跟姐夫有意见,所以决定送这个。”笑呵呵地送上一把制作精美的手枪。   “呀,燧火枪?!”现代的时候云珠有一次从鉴宝节目里看到过一把燧火枪,才知道我国早在崇祯八年就发明了燧火枪,而网上更有一则笑话,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使用的居然是火绳枪,比燧火枪还要落后……清朝末年,可笑的满清政府认为中国制造不出开花弹这种先进武器,需要从英格兰进口,而攻入北京的八国联军从封存的明代的军火库里发现里面的炮弹无论从质量、射程还有杀伤力上都要高于英国炮弹。   话说自开放海禁,尝试海外贸易后,雍正便开始重视起火器营,重新研制起火炮和火铳。   “对,这是大清新研制出来的燧火枪。”   紧密的部件衔接,精致流畅的花纹,云珠简直不敢相信,“居然做出来了!”   傅恒看着她满脸讶异欣喜地拿在手里不住把玩,挑眉道:“还是七哥,从海外回来后建议皇上重新研制火器,还说明朝的火器也颇先进……结果我和四阿哥进了封存的大明军火库一看,果然发现了遂火枪,可比海外大部份国家使用的火绳枪先进多了,只是还不能大量生产。”   “时代总是在进步,以前是火炮,然后又出现了火铳、火绳枪,现在又出现了燧火枪,总有一天,这枪会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轻便于携带,还能连珠发射。”她随口说着,掂了掂手中的枪,重约半斤(按古代的算,八两有多),长不及一尺(二十厘米左右),“真漂亮,我喜欢,谢谢了春和。”要搞到这样一把枪,想必也要费一番工夫。   站在门外的雍正和弘历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云珠的这番话确实震慑了他们的心神。是的,时代在进步,总有一天,焉不知这燧火枪能演变到她所描述的地步,到时大清的铁骑弓箭又怎能抵挡这样的武器?!   弘历踏步进去,神色傲然:“明朝拥有这样的武器,还不是一样灭在我们大清手里。”   云珠转头一看,连忙行礼请安:“媳妇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起喀。”雍正摆了下手,“朕瞧着你仿佛不大赞同弘历的话?”   云珠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她哪有?女子不可妄议国事,您这是想干嘛?   雍正莞尔,“朕恕你无罪,有话直说。”   “那媳妇就说说自己的愚见了。”瞟了眼瞪着自己的弘历,她俏皮地朝他龇了龇小米牙,引来雍正的轻咳,这才道:“明朝的灭亡不在于它拥有的武器是先进还是落后,而在于它失了民心,同样,大清取得天下那是大势所趋,得道多助。再说武器吧,同样的神兵利器,在爷和春和手上,能为皇阿玛开拓疆土,落到媳妇手上最多只能拿来切切菜……”   雍正大笑,“说得有理。”   弘历摇了摇头,放下了悬着的心,对她道:“知道你今天会开小宴,皇阿玛特意过来的,去准备些好菜吧。”   “那我去了。”云珠行了个礼,这才往厨房那儿去了。   到了下午未正时分,弘昼携着五福晋、福惠、五公主芷馨还有永璜都到了,云珠准备了不少小孩子喜欢吃的双皮奶、蛋塔等吃食,又难得地从空间里取了食材,做了杏汁炖白肺汤、柠汁煎软鸭、荷叶鸡、糖醋鱼、金菇炒鳝片、软烧豆腐、双味蹄筋、炸灌汤丸子、蒸丝瓜蒜泥、炒菜心、酸辣土豆丝、醋溜黄瓜、香菇豆腐饼、蜜糖蛋散……等一些简单美味的家常菜。   虽然菜色不如御膳房备的精致,却格外美味,很得雍正、福惠这两爱挑食的人的喜爱。“这酒也不错,醇厚爽口,是橘子酿的?”   “是用橘子皮酿的,这种酒有清肺化痰的作用,开春后饮最好了。”云珠说道,“媳妇酿了不少,皇阿玛待会儿带一坛回去喝?”   雍正点了点头,“两坛,一坛朕留给怡亲王。”   您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怡亲王啊……云珠只能应:“是。”   131、花影妖娆各占春(上)   三月三,上巳节。   时隔五年,云珠又一次接到了由宗室贵妇发出的花柬——撇开守孝的那几年其实她每年都有接到,只是没想过要参加,不过今年不同,今年的“春禊会”由履亲王富察主持。   不过自己一旦答应参加,那些贵女们更会千方百计想着参加吧?   弘历弹了弹花柬,“想去就去,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孩子就让郭嬷嬷她们带一天。”   “嗯。”云珠微点了下头,想着自己也好久没出宫走走了,去看看弘昆也是好的。“我还以为十二婶会起名叫‘清漪会’或‘蟠桃会’呢?”笑了起来,三月三,可不是文人雅士最爱举行“曲水流觞”的日子么。   “会名不是要与百花有关么,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又寓意各位贵女各具特色,相比之下‘清漪会’或‘蟠桃会’狭隘了许多,也不合适用。”他也跟着眯起眼,似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也不知履亲王府会不会准备桃花酒?”神色颇遗憾,这种聚会男人是不能凑热闹的。   云珠一愣,捂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   弘历想起昨晚自己在她那雪玉凝脂般的娇躯上吮出朵朵桃花似的印痕,清艳绝美,芬芳四溢,身体熟悉地泛起一阵燥热,倾身吻住她唇边的笑意,低沉着声哼道:“不然就别去了,你还欠我一支舞呢……”显然恋恋不忘去年三月三她在桃林前跳的那支舞,那时自己的摒住呼息就怕伊人飞天而去,心跳之剧烈仿佛眼前般清晰。   “欠着吧,我可没说什么跳。”她笑吟吟地,回啃了下他的下颌,“皇阿玛说不定要到圆明园逛一圈呢,你有什么打算?陪美人荡秋千、放风筝?”   他眉一挑,眼角眉梢尽是桃花般的笑意:“我留在家里带和徽她们可好?”   云珠睨了他一眼:“你可别后悔。”平日里不过逗逗三个小包子,根本不清楚一整天跟他们处下来是什么感觉吧,天使变恶魔呀。   “我有什么后悔的。”他摸摸鼻子,心下还真有些惴惴,三个小家伙那么可爱,会有什么问题?做为阿玛,陪他们玩一天也是应该的。   是么。   翌日一早,云珠梳妆打扮后带着叶嬷嬷尚嬷嬷还有灵枢明心、王进保坐车出宫到了履亲王府。   一进王府大门就看到富察氏带一男孩迎了出来,云珠上前拉着她的手,“十二婶怎么亲自出来了?”   “难得你来。”富察氏笑容满面,小男孩抬头朝云珠喊道:“四嫂。”   “弘昆。”都七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云珠拉着他的小手一起,跟富察氏一起往正院走去,“今天不用到上书房念书吗?”   “师傅放了我们一天假。”弘昆很是高兴地说,“一会儿我跟阿玛要出去踏青呢。”知道四嫂要来,先来见见四嫂。   “刚好我做了水晶桃花糕还有不少坚果,弘昆一会儿带着路上吃。”弘昆越长大越像履亲王允祹,淡雅温和,不过笑起来左嘴边有一个小酒窝倒是跟他额娘一样一样,云珠见他的次数不多,每次见他别的变化与进步不说光身体也健康这一项,就替履亲王福晋高兴。一个女人,可以没有丈夫,却不能没有孩子。   这些年,侧福晋方佳氏与庶福晋管佳氏各给履亲王生了一个女儿,结果管佳氏的那个一生下来就卒了,方佳氏的那个养到了四岁也一场风寒去了,整个履亲王府除了嫁到科尔沁十来年的长女只剩弘昆一个孩子更显得分外珍贵。   好在履亲王与履亲王福晋早年得了云珠的建议,各种吃食补充营养,也让弘昆学武锻炼身体,倒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履亲王福晋这才见叶嬷嬷几人手上捧了不少礼品盒子,说道:“人来了就好,带什么礼。”   “不是您说的,难得来一趟嘛。只是带了些美容养颜的花茶,没事喝喝对身体也好,另外还有我亲自酿的橘子酒、百果酒,春天喝也不错。”   虽然不与年轻的侧福晋庶福晋争妍,但能养颜养身又有哪个女人不爱的,自己看着也高兴。履亲王福晋听她这么讲知道东西是她庄子上出、她平日无事自己做的,便让身边的卢嬷嬷收下了。“你自己也得注意调理身体,只有永琏一个儿子还是少些。”   进了厅,见过了履亲王,弘昆拿着云珠做的糕点盒子跟一袋子坚果,兴致勃勃地跟他阿玛出门踏青去了。   云珠浅啜着端上来的热茶,道:“太过频繁地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再说我去年才生了永琏他们三个,才出了月便又受伤,至少得再养两年才行。”   “你心里有数就行。”履亲王福晋笑眯眯地,“永琏他们三个又长了不少吧,上次见他们可是春节的时候,小手小脚跟莲藕似的,可爱极了。”   “和敬已经开始会坐了,不过一下就倒栽地上了,脊骨儿还没长结实呢。”就算坐稳了也会被永琏那腹黑见不得姐姐好的给拉趴下来。   “都五个月了,下个月应该就能坐稳了。”   说了会儿三胞胎的趣事,云珠又问起弘昆:“十二叔常常带弘昆出门吗?”   “可不是,除了读书习武,常常带他出门,问出去干什么了,嗬,琉璃厂的书画、古董,庄子里的、寺庙的……整个北京城就没哪处不去的。”   “十二叔这是在教导弘昆世事经济呢,难怪我这次瞧着弘昆沉稳了不少。”云珠笑了笑,只有真正爱孩子的才会这样,以十二叔的亲王爵位再更进一步也不过是从“多罗”进为“和硕”,或者延袭一两代,差别不大,而要付出的却难说了,想来十二叔也只愿儿子平平安安的否则就该严厉地督促他读书习武了。“听福惠说他在上书房也常得师傅夸奖。”   “这两年多亏你在宫里照顾他。”六阿哥之所以在上书房对弘昆和颜悦色地也是因为云珠,这点履亲王福晋还是清楚的。“每天下学回来就跟我讲四嫂今儿又给他们送去了什么点心,有多好吃……厨房李大娘做点心的手艺这两年硬是长进了不少。”   “小孩子喜欢吃东西是好的,我现在给和敬他们喂辅食,一到饭点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   又吃了些点心,下人来报:“禀福晋,怡亲王福晋到、诚亲王田侧福晋到。”   “你且坐,我去迎接。”   “十二婶且去。”云珠心知肚明,怡亲王福晋这是在操心弘晈的继福晋人选,而诚亲王如今跟恒亲王一样身体有恙,嫡福晋董鄂氏要操持府务又要照顾诚亲王,这给诚亲王第十一子弘易相看秀女的事自然由侧福晋田氏代理了。   诚亲王在历史上的结局算不上好,这人在夺嫡时就扭扭捏捏有心却没魄力,等雍正上台后时而奉承时而发牢骚并做出一些不满的小动作来,反反复复,最后因怡亲王薨逝他不仅晚到还面无戚容,恼得雍正最后将他幽禁了事。而这里,历史被云珠蝴蝶了不少,出了天降神瑞、牛痘防天花、西北边疆平定……等事件,雍正帝位越来越稳,朝野人心在望,他倒是老实了不少,没被夺爵幽禁,也没像历史上雍正十年就去世,只是生了重病。   雍正八年的淳亲王允祐也生过一场大病却熬了过来,怡亲王允祥也是,都逃脱了历史的命运,只不知这诚亲王与恒亲王是否也如此。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一来,如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多罗贝勒弘璟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多罗贝勒允禧继福晋祖氏……等其他的宗室福晋也陆续到了。   众人来到大厅见了云珠,笑道:“原来最早到的是四福晋。”   “只早了一步。”云珠浅笑着给怡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等福了□,“见过十三婶十六婶……还有二十一婶。”   几人忙侧身让了半礼,其他人则避了开去,接着又给云珠回了礼。   “贵女们想必一会儿才到,不如我们先去逛逛满园的春色,不然待会儿人多了可就不大方便了。”云珠做为年轻一辈身份最尊贵的,见众人呆坐在厅里无聊便提议。   “正是这个道理。”允禧继福晋祖氏笑盈盈地表示了赞同。允禧允文允武,雍正和弘历对他的感情不错,不过熹贵妃就看祖氏有些不顺眼了,谁让允禧的嫡福晋是熹贵妃的妹妹呢,还是难产死的,自然对后来者的祖氏不待见了。祖氏也机灵,跟云珠走得近,对熹贵妃敬而远之,熹贵妃也拿她没办法。   “你们年轻人就去吧,我们这些老骨头可得歇歇。”怡亲王福晋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腰。履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一左一右拉起了她,笑道:“我们可都还没认老,走吧。”   “怪不得满城的人都要在这一天出门呢,这绿树繁花的,看着心就舒坦。”怡亲王叹道。   园中有灼灼的桃花林,曲回的春溪,杨柳荷池,八角亭子,花厅,另有松柏槐桂等茂盛高木,又有当季山茶花、芍药、梅花、春兰、君子兰、春鹃……玉兰等花卉,可谓春意满园,如锦如织。   庄亲王福晋笑容清爽:“你就是操心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呀,只管好怡亲王就得了。”   “我倒是想,可到了那份上,不想操心也不行啊。”怡亲王福晋瞅了她一眼,这人都忘了端柔公主出嫁那两年的操心劲了。“你这可是事不关己呢。”   “也是。”庄亲王福晋自失地笑了笑。   转了一圈,慢慢地也有八旗贵女持着花柬前来。履亲王福晋在云珠耳边道:“乌喇那拉.妮莽衣也来了,你可得有个准备。”   怕她对上自己?不怕她不出手,就怕她躲着走。云珠笑得云淡风轻,“来就来,反正今日不见日后总会见的。”   132、花影妖娆各占春(中)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春暖花开的日子,看着春兰秋菊各具特色的受邀前来的满蒙汉八旗贵女,云珠心中忽然浮起这几句词,谁也不能夺了谁的风采,一花独放不成春嘛。   可能处的位置不一样,参加这样的聚会心情眼光便大为不同,审视的角度更多了一些,也更鲜明地感受到贵女们各自的风采。一开始,她们在诸位福晋和她面前言语恭敬优雅得体,待看几位福晋态度和蔼,又不与她们一处,渐渐地便放开了那拘束,像春日里绽放的花蕾,鲜活娇嫩。   这一个过程,很能看出东西来,如,心态、教养、做派等等。   在这些人里,乌喇那拉.妮莽衣绝对是艳冠群芳的,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缠枝莲云锦旗服,前襟、袖口、下摆镶了宽宽的粉色边,上面绣了水红色苏绣缠枝莲暗纹,头上戴支缕金攒珠挑花簪及两朵桃粉色绒花,耳上缀着鎏金累丝玉蝶坠,手上带着对白玉镯,真是集艳丽、清雅、高贵于一体,站她旁边,其他女子免不了黯然失色。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秀女都被她的气场压制住。像大学士查郎阿之女,纳喇.佛拉娜就是一个,还未与之交谈,云珠都忍不住有些喜欢上这个小姑娘。小姑娘容貌只是中上,却有着极动人的笑容,笑开来时仿佛含涵了世间最纯粹美好的东西又带了些说不出的洒脱欢快……与她说话的人纵然之前带着忧愁,一会儿过后总能慢慢地平静下来,转怒为喜。   另一位秀女瓜尔佳.欣荣,出身一等公石文炳那一脉,很不枉“瓜尔佳一族出美女”的这一说法,长得分外娇柔可人,如果说乌喇那拉.妮莽衣是艳丽高贵的郁金香,那么她就是全凭风露发幽妍的凌波仙子了。   她自以为表现得体,实际骨子里的那种高人一等傲慢常常在她的言语及眼神中出现,尤其是对待汉军旗的贵女时——这次受邀的有几个姿质不错的汉军旗秀女。   还有两个汉军旗出身的,一个是邓氏,气若幽兰,容色虽不惊人,那幽幽淡雅的气质却也让人难以忽视;一个是张氏,明媚的颜色连今天的阳光似乎都有几分失色。   其他贵女,大都容色平平,不与以上几人凑在一起,那气度也是端庄大方、温婉可亲的,更别说还有其他才艺有待展现。   说到底,够得上资格接“花柬”的女子,出身、容貌、气度……及各项才艺,除了要有一两样拔尖,其余的也不能太次,不然来一个出身好容貌佳却又是没脑袋的草包,主持花会的东道主也会被嘲笑没眼光   “各位能够前来参加履亲王府举办的春禊会,是难得的缘份,我们准备了几样姑娘们喜欢的活动……”聚会开始时,履亲王福晋说了几句感言,简单介绍了王府为各位贵女准备了哪些活动,就让姑娘们各自行动了,晚来的人自有人再去接待。   大家都知道宗室福晋们每年举办花会的目的,也不矫情地各自寻了自己认识的朋友挑感兴趣的项目加入,力求表现自己的大方得体的同时也展现自己的才艺。   即便不认识,介绍引见一下,说上几句也算交上朋友了,都是名门闺秀,扭捏畏缩的小家子气情况是极少出现的。   纳喇.佛拉娜性子比较活泼,与几个贵女凑在亭前的溪边玩“曲水流觞”的游戏,不过她总是心不在焉地,博尔济吉特.萨仁拉了下她,语道:“轮到你了!”   “噢。”佛拉娜收回目光,在众多质地的杯子里挑了个竹雕杯子,倒入半杯桃花酒,合了下什,将酒杯置入流动的溪水里……   “太好了!成功!”佛拉娜跳了起来,笑颜分外灿烂,关注着这一切的怡亲王福晋见了脸上也不由浮出合意的笑容。履亲王福晋问:“相中她了?”   “心性洒脱,纯挚,却又不鲁莽,跟她过日子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伤心。”怡亲王福晋下首微颌,反问,“十二嫂看如何?”   履亲王福晋早年察觉出弘晈的心思,虽不知近几年他有没有忘掉那年少青涩的感情,却觉得找一个容貌性子与云珠迥然不同的对弘晈来讲也是好事,便道:“不错。”   能收到她发出的“春禊会”花柬,各方面条件都不会太差。   “啊,运气真是太好了!惠仙,下一个就是你了!”博尔济吉特.萨仁喊道。她今年虚岁十三,父亲是步军统领阿齐图,若不是年龄还小,以她的资格够得上做宗室福晋了。怡亲王福晋觉得她也不错,就是年龄小了些。   邓惠仙挑了个犀角杯,倒了半杯酒小心地将杯子放入泉水中,结果杯子随着水流行至一半就倾了。她怔了半晌,憾道:“我认罚。”   “听说你是个文才好的,罚你作花诗一首,题材嘛,也不为难你,这园中任意一种花都行。”瓜尔佳.欣荣说道,眼底掠过一抹傲色,无论从容貌还是出身,这邓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的对手……她的眼光掠过正在另一边作画的乌喇那拉.妮莽衣,闪过一丝嫉妒。“这游戏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到诗画那儿看看?”   “好呀。”   “走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博尔济吉特.萨仁好奇地问佛拉娜,从刚才就发现她一直在张望。   “我在看四福晋,她真漂亮。”佛拉娜说道。   一袭明红色地婴戏莲纹妆缎旗装,衬得她肤色莹润,阳光下细腻得跟镀了层光一般,鲜嫩得跟绽在翠玉枝头的白兰花一样,仿佛一揉就能掐出汁来。而嵌着红宝石的曲蛇形黄金头簪、造型独特的蛇形黄金嵌碎宝石耳坠和盘腕蛇形黄金镯子更在她春水般的娴雅里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雍容尊贵!   她还未曾见过将红色旗装穿得这么清艳、黄金首饰戴得这么贵而不俗的女人!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全神作画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一眼,她也是极美的,只是跟四福晋比仿佛少了点什么。   “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前几年京师大地动时四福晋的表现,真是太为我们女子争光了。”也许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淡定雍容吧,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天生的。生而高贵,不单是指出身,面是从灵魂中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凌驾于众生之上。   萨仁显然也心有戚戚地点头:“听说四福晋骑射也很好呢,不知那个乌喇那拉.妮莽衣是不是也很厉害。唔,四福晋身上的旗装是妆缎吧,莫非是故意穿来刺激谁的?”   像她们这种著姓大族里出身的骑射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不过要像四福晋那样传说中一弓三箭……那就悬了。再说到身上穿的衣服,佛拉娜撇了撇嘴,“她自己都挑了水红色的衣裳穿了,不会在意这个的吧。”   侧福晋是不能穿正红明红的,妆缎更不是侧福晋能用的料子。   “而且以四福晋拥有的一切,她用得着刺激谁吗?”不说四阿哥对四福晋爱重无比,膝下嫡子嫡女双全,四福晋不论出身、才艺、能力,明眼都看得出稳压乌喇那拉.妮莽衣一筹好不好?至于容貌,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啦,虽然她私心里更喜欢四福晋那样儿的。   云珠绝想不到自己成了一古代闺阁少女的偶像,她正跟庄亲王福晋聊着新接到的几位公主的来信,说起两位公主竟同时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同时出嫁又同时怀孕,这也太巧了!”   “就是。”庄亲王福晋笑容满面,“今天来履亲王府也是因为知道十二嫂手上有你给的孕妇养身及育儿方面的资料,想着借去抄一份,给端柔送去。”   “很好啊,我也有些东西,到时托十六婶一道送去。”   ……   两人聊了大半天,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庄亲王福晋这才省起自己的另一个目标还未达成,笑道:“坐了一阵了,过去看看?”   云珠颌首。   “怎么了?”气氛可有些僵啊。   站在外围的庄亲王福晋一开口询问,旁边一位贵女刚开始还不知道是她们,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忙将事情起因讲了一遍。   原来邓惠仙在玩“曲水流觞”时运道不好,桃花酒倾于泉水中,便认罚做了首桃花诗,大家都觉得不错,另几位贵女却不太服气,相执不下时,一位叫黄秀云的指着一旁乌喇那拉.妮莽衣堪堪挂好的画道:“有能力就再赋一首关于海棠花的诗呀,乌喇那拉姐姐的这幅《春园海棠》也不是什么诗都配得上的,画好诗好,这才相得益彰。”   是不是举办的花会活动都差不多所以刁难人手段也是大同小异?庄亲王福晋是见惯了,云珠一时间却有些古怪的感觉,毕竟她也曾是这种事件的主角。   场中几个当事人却还在继续——   “你说赋诗就赋诗啊,可真了不起,我差点以为眨眼就到了复选呢。”瓜尔佳.欣荣讽刺道。   好毒啊,佛拉娜和萨仁连忙咬住嘴唇,就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黄秀云气红了脸,又不好在这方面与她争辩,“我不过觉得她写的桃花诗当不得这么多人的称赞,想着她若有真才便再赋一首给我们瞧瞧,你们既不愿意我还能强押着不成?”说完,她人也冷静下来了,在这种场合没必要争这种无谓的输赢。   她的决定的是对的,履亲王福晋和怡亲王福晋也走了过来,众人纷纷让路,这才发现了立在后头的庄亲王福晋和云珠,心下不由有些打豉,刚才没做出什么失仪的举动吧?!   履亲王福晋做为东道主,浅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瓜尔佳.欣荣道:“没什么,我们正讨论乌喇那拉姐姐画的这幅海棠花正缺一首诗配呢。”   云珠看去,原来乌喇那拉.妮莽衣画的是一幅垂丝海棠,花垂如珠,曼卷如丝,色如胭脂轻点晓天明韦,清雅妍丽,满园的春色成了它的陪衬,成了淡淡的粉影。   “确实画得不错。”履亲王福晋赞道。海棠可是花中贵妃呢,这乌喇那拉氏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时乌喇那拉.妮莽衣突然开口了,“四福晋的诗才也是有名的,当年庄亲王府的菊花诗如今还是不少闺阁少女的传诵佳作呢,不如请四福晋今天也凑个兴?”说着竟将蘸了墨的笔递了过来。   她这是觉得只有四福晋才配得上为她的画题诗了?此言此行,不仅黄秀云深觉方才自己唐突,连邓惠仙、瓜尔佳.欣荣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悦。   133、花影妖娆各占春(下)   她若不递笔,云珠还觉得一切只是凑巧,可她这一递,云珠直觉有些不对劲了。乌喇那拉.妮莽衣似乎过于急切了些?!   不过是赋首诗,还能有什么陷井?她笑了笑,眼光落到那幅海棠画上。   海棠?自己做过关于海棠的诗……是雍正六年的生日宴,写的是《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咏白海棠》,难道乌喇那拉氏也知道这事?不无可能。   那她今天弄的这一出,是以为自己会将旧作拿出来用?将来这事传扬出去,自己便脱不了一个拿旧作凑数卖弄的名声,这文人名士最讨厌的就是对文不诚的人,别的妇人也就罢了,自己可是皇子福晋,未来的国母,要求自然与她人不同。   有这样的污点瑕疵在,只怕连以前建立起来的好形象都被破坏光。自己母仪天下时面对其他人的指点还可能保持一贯的淡定众容、理直气壮?!或许到时还会出来个什么事情抹黑自己……   就算自己不用旧作,将诗题到她的画上,无形中她也将自己提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上,说出去,只会提高她的形象……这女人也成功地让自己成为她宣扬自己的踏脚石。   “那我就来个抛砖引玉吧,海棠我也喜欢,不过更喜欢白海棠些,就写首《咏白海棠》吧。”这次没有看错了,乌喇那拉.妮莽衣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云珠勾了勾唇,挥毫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写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这诗一出来,乌喇那拉.妮莽衣神色微不可觉地滞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觉得这诗从头到尾无不在讽刺自己,身上的衣裳首饰,还有自己天生的丽色,都是那么地庸俗,不是出于天然,更没有冰露砌就的高洁灵魂……而自己此时此地做为,也无大家闺秀所重视地自珍芳姿,反而抛头露面,招声引名。   以花写人,反映出了诗者稳重、端庄、淡雅、宁静、清洁自励的内心世界,就她们这些闺阁女子也能看出这花立意高,有身份。   或许,她们该秉守宁静自信的内心,而不是人云亦云,与他人争一时之长短。其他旁观的贵女若有所思地想着。   “可惜了,这么好的诗偏偏与乌喇那拉姐姐画的垂丝海棠不符……”   知道你也别说出来呀!在场的大部份贵女都是长居京中,出身著姓大族勋爵之门,对于今年选秀之后乌喇那拉.妮莽衣就要指给四阿哥做侧福晋的事心知肚明,此时联想起方才的事,看乌喇那拉氏的眼光就有些深思,城府浅些的甚至露出了鄙夷不屑之色(出于嫉妒?),都觉得四福晋写这一首《咏白海棠》是故意不如乌喇那拉.妮莽衣的意,不然传出去,堂堂皇子嫡福晋给侧福晋绘的画题诗也太掉价了……   “字也好漂亮!”佛拉娜说道,萨仁也点了点头,她最多只认得那些汉字,能写上两个,但要写得这么流畅秀丽……做梦都不太可能出现。   “画好,诗也好。”履亲王福晋指挥身边的春和,“收起来,这两作品留做纪念。”   庄亲王福晋压住云珠题诗的宣纸,笑道:“不如送我吧,我一定好好珍藏。”   “十六弟妹可不能横抢呀,要知道当年四福晋在金英会上留下的那两首《咏菊》可还在你手里呢。”   我冤啊,那两幅真迹都被四阿哥打劫走了啊!庄亲王福晋有苦说不出,只能道:“四福晋的手迹你还少吗,像我跟十三嫂就是想要也没地儿找呢,多少年才碰上一回……”   难道自己的手迹还有珍藏、升值的空间?向来对古董没什么爱的云珠为自己这一想法失笑不已,反正自己没盖印章,她们谁爱拿拿去。   这时,卢嬷嬷匆匆来到园里,“禀福晋。”   周围的贵女们一看有事,纷纷走开,佛拉娜拉着萨仁道:“我们去投壶。”“好啊。”这个活动很合萨仁的心意,像下棋、绘画之类,她可不爱。   “什么事?”履亲王福晋微讶的问,没什么大事卢嬷嬷不会来打扰的。   卢嬷嬷沉稳道:“四阿哥来接四福晋,说有事要去办。”   履亲王福晋转头看云珠。   云珠:“……”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一碴儿好不好,难得来履亲王府,她还想待会宫门下钥再回呢,现在,日头还未当午呢。   庄亲王福晋一见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事实上她也比其他人更明白弘历对云珠的感情早在她还未选秀指婚就已开始,对她除了夫妻之情,更有男女初初的恋爱之情,不由笑了开来:“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得!”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允禧福晋祖氏道,“和敬她们仨不见了额娘这么久,闹情绪吧。”   云珠笑了笑,对履亲王福晋道:“十二婶,那我先走了。”歉意地向各位亲王福晋福了下身,又对伊尔根觉罗.淑兰等人行颔首礼。   “我送你出去。”履亲王福晋转身对怡亲王福晋等人道,“你们随意啊。”   “不会同你客气的。”庄亲王福晋爽快道,怡亲王福晋有了满意的媳妇人选,心情大好,笑道,“可得快去快回,晚了这里好吃的好喝的……还有美人,可都归我们了。”   履亲王福晋莞尔,“看来我得快些回来当护花使者了。”   旁边的祖氏等人见她们打花枪,都不由掩了嘴笑。   ……   “云珠。”见履亲王福晋陪着心心念念了大半天的妻子从后院转进大厅,弘历立时站了起来,讪讪地受着履亲王福晋满是揶揄的瞪视,喊了声:“十二婶。”   “人可是半根头发都没少,看仔细了。”   弘历耳根一热,“哪能呢,这不难得有空想着带她去逛逛嘛。”这花会有什么好参加的。   履亲王福晋也知道云珠出来一趟不容易,也不太为难他。   到两人坐进马车时,云珠瞟了某人一眼,“不是说要在家里带和敬他们吗。”   想到出门前,被扯出发丝的辫子,被尿湿的长袍,被啃得满是口水的脸……弘历汗然,“呃,他们睡了。而且,我想你了!”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亲亲吻吻。从早上看到她这一身的打扮就开始想了,这么美的云珠,怎么能便宜别人,当然要拴在身边了。   “现在大部份人都到京郊踏青去了,街上肯定没什么人,你不想逛商铺吗?”   问题是没有游人和小摊贩的街有什么好逛的,在这缺少娱乐的古代……云珠无语。不过她长这么大确实也没逛过几回街,难得他有这个心,她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没想到上巳节的这一天,往福隆寺的这条百货街还挺热闹,有卖桃枝、鲜花的,有卖花鸟鱼虫草的,有卖花糕吃食的,更有一些卖小玩物的摊子……弘历略显讶异,云珠笑道:“有能力去踏青游玩的都是家境不错的人家,可这世上还是普通老百姓居多,像这种节日,都是他们卖点物什贴补家用的好时候呢。”   弘历点了点头,下了马车陪她慢慢逛,两人给三胞胎买了拨浪鼓、缎布和木头制的疙瘩球、梨木雕的各种小动物、彩色泥人、木头雕的小水车……虽然比不上云珠画出来让下人去做的各种益智玩具,却也极有民间特色。   两人又偷偷摸摸买了不少特色小吃,在叶嬷嬷和吴书来两人又不赞成又担心的目光下尝了个味道,也不敢多吃。   至于其他珠玉绫罗则没看上什么好的。倒是在一旧书摊淘了两本游记,让弘历又回忆起自己也曾苦等新书出来巴巴买了送到富察府上的经历。   直逛到了晚膳的时间,两人干脆找了间不错的酒楼吃了饭才回宫。   当然了,一回去面对的是三胞胎“哇哇哇”的魔音穿脑哭喊声,还有哭得红红的包子脸……   134、推波助澜(上)   “珊言姑娘,你怎么过来了,没跟姑娘去履亲王府参加花会?”   乌喇那拉的厨房管事白嬷嬷一见她,那张严肃的脸立即变成笑容满面,厨子和打杂的下人见了不免心中嘀咕,暗骂她拍马屁,不过这府中上下都知道大姑娘是要做皇子侧福晋的,将来更是皇妃、皇贵妃……说不定连皇后都做得,以姑娘那惊人的美貌,四福晋就是再贤良淑德也绑不住男人的心吧?因此,不只是白嬷嬷,这府中不论哪个管事哪个下人,见了大姑娘院里的人都是笑脸相迎态度极好的,更别说是大姑娘身边珊因和珊言这两个大丫环了。   “有夏嬷嬷和珊因陪着姑娘呢,我过来拿食材给姑娘做些爱吃的。”珊言浅笑道。   白嬷嬷也知道大姑娘最是挑嘴,最爱吃的便是珊因做的水晶梅花包和莲蓬豆腐,便道:“今天采购的新鲜食材都在这儿了,珊言姑娘尽管挑。”   “那可多谢白嬷嬷了。”珊言挑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又对白嬷嬷交代了几样乌喇那拉.妮莽衣爱吃的菜,完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怕姑娘去了履亲王府没碰着爱吃的,宁愿饿着肚子回来。”   “外道什么,为主子做吃的不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本份么。”白嬷嬷又说了几句珊言贴心为大姑娘着想,难怪得大姑娘看重之类的话,这才送走了她。   珊言拿着食材回了乌喇那位.妮莽衣住的清泖院,钻进小厨房就将乌喇那拉.每日必喝的补汤炖上,又开始切切剁剁做起水晶梅花包。做好了馅料,她放了几勺香菜油下去,做包子没有油是不好吃的,太油腻了主子又不喜欢……   她是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收养她的是个在酒楼做过厨子的李老头,他教了她不少美味的吃食,也跟她讲过不少吃食方面美容养颜的道理,常用这种上好的没什么“青味”的香菜油,可以让人的脸上保持清爽洁净,不那么油腻也不容易长疙瘩,更有散火消肿毒等作用。八岁的时候收养她的李老头儿病死了,家里的钱早在延医用药时用光了,不得已她才用卖身的钱葬了老头……她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就算想去做工找活干别人也不收,能进家风好的大户人家府邸做丫环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的手艺成功地使她被挑到了这府上的大姑娘身边伺候,慢慢地,她凭着自己学到的手艺及吃食上美容养颜的道理得到了乌喇那拉.妮莽衣的看重,升了一等丫环。   这样倍受主子看重又得下人尊重的日子实在比在李老头身边舒服风光多了,当老爷和夫人问她愿不愿意签死契陪大姑娘进宫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进宫,会更风光吧?   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将包子蒸上后,她又做起了翠玉豆糕,这也是姑娘喜欢吃的点心。只要能用上油的,她通通用香菜油,这也是姑娘爱吃她做的菜肴点心的重要原因,其他人虽也用菜籽油,多少却将那“青味”带进菜里,而花生油香虽香,吃惯了菜油的姑娘却说有股子怪味不爱吃……   听到小丫环来报姑娘回来,珊言忙回屋收拾了下自己,才回小厨房亲自端了吃食到主屋,还未进门,就听夏嬷嬷说道:“四阿哥和四福晋少年夫妻,四福晋又色色不差,自然感情和谐,姑娘就是再好,没处过日子便没有恩爱,对男人来说也只是镜花水月,哪能相比。”   “姑娘,夏嬷嬷。”珊言进去,将东西放好,见姑娘坐在玫瑰椅上神色沉郁,珊因也是敛神垂目地,心中有些惴惴地福了下身,“奴婢亲自做了些点心又炖了汤,姑娘要不要用点?”   夏嬷嬷叹了口气,亲自过来将汤端给乌喇那拉妮莽衣,“姑娘图的是将来,说不定是十年、二十年的日子,姑娘可不能耐不住这气。喝点汤吧,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嬷嬷,我都懂,就是这心里不好受。”难道她的一生她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家族为了地位么?她也希望,那个男人能想着看她一眼,能在知道她存在的情况下对她心存期待。   夏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遂又恢复了慈和的模样,叹道:“……姑娘,丢了心的女人在宫中是活不长的。”   活不长……旁边看得清楚的珊因珊言心中一颤,往日她们也没少听夏嬷嬷说过到了那天底下最尊贵的地儿要管住自己的心管住自己的嘴,连睡觉都得提着两分心,可她们听是听了,但从没这一刻觉得冷,对夏嬷嬷心中隐隐生了丝恐惧。   姑娘这样的天姿国色四阿哥难道不会喜欢吗,连她们这些在姑娘身边服侍的有时都忍不住要惊艳失神呢。   尤其是珊因,今天去了履亲王府,才发现以前觉得满京城没有哪家姑娘比得上姑娘的想法是多么地可笑,这些受邀参加春禊会的满蒙汉贵女个个气质优雅,端庄的、温婉的、清雅的……即便貌不出众,也必是出身高贵,才艺惊人,何况,还有那么几个容色与自家姑娘是春兰秋菊,难分轩轾。以前与姑娘往来的族亲姐妹、闺阁密友也不过两位收到了花柬,可见自己就如井底之蛙,以前姑娘与闺友相聚听她们称赞哪家贵女还道是客气的夸道,如今真真见了,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可是,也不只她这样啊,乌喇那拉府上的人,从老爷夫人到下面的奴才哪个不如此想?!大家是不是将姑娘的前程想得太好了?   见到四福晋的那一刻,看到她轻描淡写就在各方面稳压了自家姑娘一头,她多少能感受到姑娘的压力。   那样的四福晋,容貌气质难描难绘,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记得曾见过一位纳喇家的姑娘,用琉璃盘子盛了水,里面放了一朵含苞半绽的白兰花,水湄芳香,雅逸清灵,温润鲜妍……四福晋身上似乎就有那种通透的高贵与清雅。   那种美,不是外表上的美丽装饰就能补足的。   妮莽衣毕竟受过夏嬷嬷几年教导,很快收拾起心情,道:“嬷嬷别担心,我只是觉得气馁,我真的争得过四福晋吗?我觉得我今天设的局似乎被她看破了……乾西二所还有个高氏呢,想来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温热的汤一进腹部,胸口的郁气去了不少,饥饿感顿时上来,她朝珊言笑了笑,开始就着包子吃起来。   “四福晋自然不容易对付,她要是个简单的怎能令皇上还有四阿哥对她这么喜欢?只不过,这后宫最重要的就是‘平衡’,首先皇上和四阿哥就不会让富察家坐大,在后宫一枝独秀。所以,必要时,贵妃娘娘也会站在你这边,高氏苏氏她们你也可化阻力为助力……这后宫争斗向来就不是简单的,能不费劲就扳倒的敌人不是她自己找死就是别人推出来送死,挖坑让你跳。”夏嬷嬷淡淡地说道。心中却再次叹息,皇后娘娘,您选的人真的会成功如您所愿恢复乌喇那拉一族的荣光吗?   教导了乌喇那拉.妮莽衣几年,她还是了解这位姑娘的性子的,勤奋有余灵慧不足,骨子里有种天真的执着,如果不嫁入皇家,她会是个不错的当家主母,规矩手段都不会差,这容貌也能得丈夫欢心,可皇宫那是最不缺美人、最容不得感情用事的地方啊。   只是自己也是后退无路了,除了跟着她进宫,为乌喇那拉一族争到底外,她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我知道了。”妮莽衣受教地点了点头:“嬷嬷和珊因回去歇着吧,可别累坏了。我这里有珊言就行了。”   “是。”夏嬷嬷和珊因行礼退下了,她们确实又累又饿,夏嬷嬷还好跟其他贵女的仆妇一起待着说话喝茶吃点心,珊因却是全程跟着乌喇那拉.妮莽衣的,主人不吃的东西她不敢吃,更何况她也没资格吃。   妮莽衣没再说话,用完了膳就让珊言将东西撤了下去,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她知道父母对她寄望甚深,知道为了培养扶持她乌喇那拉一族付出了很多,可真正让她坚持走到这一步的是四阿哥,是那个俊雅尊贵的男人。   直到今天,她才承认这一点。   让她沮丧的不是今天的风光被四福晋压过,也不是煞费苦心设的局没能成现,而是四阿哥对四福晋的感情,是园中那些贵女嘲笑的目光,仿佛自己是卖弄了半天却没人欣赏的丑角……到头来,一场空。   她不甘心!   命运让她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命运让她爱上他,那么她就要争到底,总有一天,她会与他并肩站在一块儿,他和她才是夫妻!他的目光,也只会停留在她身上!   为了这个目标,她需要夏嬷嬷,她需要乌喇那拉一族的势力……   三月中旬,乾西二所,富察.芙灵阿的苏宝柔在例诊中把出喜脉,苏宝柔怀孕三个月,富察.芙灵阿怀孕一个多月。   隔了五年,终于又有了身孕,富察.芙灵阿喜极而泣,而苏宝柔更是面泛红光,一脸地满足,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月了,再小心一段时间这胎就坐稳了,想到女儿现在还时不时受点风寒、闹个肚子,身体看着就比福晋的三胞胎还弱,她就忍不住恨金氏高氏,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各怀心思,浑然不察,厅上高氏那灿笑恭喜的脸上,冷冰冰的眼底是扭曲且嫉恨的暗光。珂里叶特.果新同样笑不达眼底,手里的绢帕已被绞得不成形。   云珠高高坐在地屏长榻上,喝着茶,她的耳目早就将她们怀有身孕的事告诉她了,她并不以为意,苏氏生了和安本就有些伤身子,还中过月根草的毒,居然这么快又怀胎……如果她是有意的,那么这个女人就太傻了,再这么几次下去,身子就垮了。   不过也许人家是容易受孕的体质,瞧珂里叶特.果新眼里那深深的羡慕嫉妒……要说弘历到她们俩人屋里的次数差不多,更甚者苏宝柔还有段怀孕的时间没侍寝,可人家是三番两次地怀孕,珂里叶特.果新呢,则次次失望。比起富察.芙灵阿,她更嫉恨苏宝柔吧,人人渴求不得的孩子她得来太容易。   等苏太医将所有人都诊过脉,确定只有这两位受孕,云珠放下茶盏道:“辛苦苏太医了,王进保,带苏太医下去领赏。”   “谢四福晋!奴才告退。”苏太医行了礼跟王进保退了出去。   “好好养胎,我和王爷盼着你们再生两个阿哥。”转头又对其他人道:“富察格格和苏格格如今有了身孕,你们侍候爷要更加尽心。”   “是。”金氏等人眼底这才有了些喜气,福晋的意思可不是让她们这段时间抓紧侍候爷,给爷开枝散叶么。   “高妹妹?”   “啊?”高露微回过神来,“福晋有何吩咐。”   云珠笑了笑,“过了这次选秀乾西二所估计会再迎进一位侧福晋,本来呢,这事早该办的,只是高妹妹身子没养好我也不好让你受折腾。咱们这乾西二所,除了正院就数三进院那儿的金风院和玉露院比较大,是按侧福晋的规格建的,你瞧个日子就选一处搬过去吧。”   高露微欣喜道:“多谢福晋。”   若真等到乌喇那拉.妮莽衣指进来自己才搬过去岂不是表明了自己矮她一层?高露微自是不愿的,可四阿哥和福晋不开口,她也不能要求说自己想搬过去住啊。这下好了,福晋让自己先挑,这是给自己第一侧福晋的脸面。   她喜滋滋的,忽又听云珠道:“侧福晋婚礼的洞房是要直接设在那院子的,你挑好了郭嬷嬷也好赶紧添些摆设进去。”   婚礼?洞房?高露微有些怔忡,这乌喇那拉氏是选秀直接指给爷做侧福晋的,她有婚礼,有嫁妆……如果她再有孩子,自己拥有的这些又算什么?!   云珠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毒,唇角勾了勾,再紧密的联盟也只是联盟,总归是有罅隙存在。自己早年布下的暗棋虽然破坏、减少了乌喇那拉.妮莽衣生育机率,可不保险啊,也让高氏出一出力吧。从选秀到大婚步骤,这一过程至少也有半年时间,够高氏布置了。   富察.芙灵阿几人注意到这一点,心中皆凛然,这福晋明显是在挑拨啊,奈何,高氏若想争这一口气就不得不顺着她的意往下走。   消息报到皇帝和熹贵妃处,两人都没什么表示,到了晚上,云珠和弘历商量过后才赏了东西下去,并对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承诺,若是成功诞下子嗣就提她们为庶福晋。   且不说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的惊喜,听到这个消息,珂里叶特.果新又惊又怒,本来大家都是格格,现在高氏成了侧福晋她没话说,毕竟她是付出了肚子里的孩子又对爷和福晋“有恩”,可若连富察氏和苏氏都被抬位份,那自己岂不成了垫底,脸面都丢尽了!?   她又气又恨,扑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跟妹妹去逛母亲节父亲节礼物,吃了顿粉丝、包子,结果就肚子痛了一整天,跑了两次厕所……哎,连锁店的东西也有不新鲜的,中国的食物真让人担心。俺这种肠胃脆弱的,可怎么活呀。   135、推波助澜(下)   一个小小的又不得宠的皇子格格生病自然没什么人去关注,便是云珠也只淡淡地吩咐人去请太医,完了也不再关心。   宫中向来不缺乏新话题,这边乾西二所刚传出好消息,钟粹宫的高常在还有景阳宫的禄贵人(董鄂氏)也先后传出了喜讯。当天,雍正就下旨让禄贵人的父亲董鄂.图杷袭了他哥哥在康熙四十年被黜的一等候爵位。后宫人人猜测,皇上对禄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看重。   “我就说能在恶毒日生出孩子的定是个晦气的,这不,连带着给我添堵!”熹贵妃听到这消息气得头“突突”直痛,心口差点喘不过气来,一套胭脂水釉色描堆暗花的茶具被扫到了地上。   “……仔细气坏了身子。”秦嬷嬷连忙将她搀扶着坐到榻上。熹贵妃一手扶着头,一手拳着狠狠地捶了下榻,“弘时没死,李氏那贱人苟延残喘勾得皇上心怀愧疚,连带着钟粹宫的人也得益……”安贵人张常在是潜邸的老人了,早色衰爱驰无宠无幸,自己居然忘了还有个雍正八新进宫的高氏,“要是高氏生下皇子,李氏那贱人还不得又抖起来?!”   秦嬷嬷淡淡地,“您生什么气啊,高氏就算生下皇子那也是汉军旗的血统,不但没威胁,相反还有利于主子您的名声,想想孝敬皇后在时这后宫可有这么多的嫔妃诞下皇子公主?齐妃娘娘就算将他抱到跟前养也是一样的,对主子和四阿哥造不成威胁。退一步讲,就是孩子养大了那也得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您觉得齐妃她还能活这么久么?”   旁边的春桃机灵地上前将瓷器碎片扫好,退了出去。   “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憋气。”熹贵妃喘着气,不仅是富察.芙灵阿连苏宝柔也生出了几分不喜来,“那个禄贵人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整日躲在景阳宫偏殿病体憔悴不能出来见人么?”   “是除夕那天皇上到景阳宫接神时见的面,没过几日便承了宠。”秦嬷嬷掌握着承乾宫的消息来源,对这些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我怎么没印象?”熹贵妃皱眉,忍耐地问,打蛇不死,这个禄贵人绝对是大患。   “您那时头痛,看也没看就盖了凤印。”秦嬷嬷也很不解,“高嬷嬷已经让人在吃食和熏香上动了手脚,没想到她还是怀上了。”眼神慢慢转为警惕。   高嬷嬷的手段自己还能不清楚?!熹贵妃咬牙,气恨难消,“定是耿氏暗中帮手。这些年她处处跟我作对,早忘了当年我提携她的恩情。”   主子当年和裕妃皆只是格格,实力不足与福晋及两位侧福晋抗衡这才联的手,说不上提携,只是主子侍疾有功又抢先怀了四阿哥成功请封侧福晋,后来也确实照拂了裕妃,只是,裕妃也帮手了不少……这些事,哪里说得清?秦嬷嬷忖着,道:“裕妃娘娘倒不是那种管到底的好心肠,她跟主子毕竟相交多年,五阿哥跟四阿哥又感情好,她犯不着为个贵人惹主子和四阿哥不高兴。奴才想,这可能是禄贵人一手策划的,”她脸上现出淡淡地忧虑,“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要防了。”   承乾宫对禄贵人可是有着“杀子之仇”的。   “让她生!我倒要看看这孩子她生不生得下来,养不养得活。”熹贵妃眼底闪过一抹冷厉阴狠之色,这么多年了,她手头上也不是没有人命,区区一个董鄂氏,一个贵人,犯不着她自己动手。   秦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奴才倒是担心主子的身体健康,这两年,主子头痛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说到这个熹贵妃就烦躁,谁不爱无病无痛、长命百岁?!“这补汤天天喝,身体却没见好多少……你说,会不会是玉兰果的问题?”   秦嬷嬷一惊,遂又恢复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个高嬷嬷早暗中查过,四福晋给您的玉兰果和她给子爵夫人、履亲王福晋是一样的。”   熹贵妃脸色阴沉,她也觉得不可能是玉兰果的问题,难道是自己的吃食出了问题?想了半晌,没个头绪,脑袋反而更痛了。她挥了挥手,“请太医来看,我先歇会儿。”   秦嬷嬷扶着她躺好,又喊了春蕙进来给熹贵妃按揉脑穴,才让太监张保去传太医。   ******   人间四月芳菲尽,而对于皇宫,却正是芳菲斗艳的时候。   选秀,意味着这皇宫又要进新人,不仅秀女们战战兢兢,宫中的嫔妃又何尝不是战意高昂?她们保养着自己如花的容颜,穿着最好看的衣带,戴着最美的首饰,试图最最美的一面引起帝王的注意,邀得帝宠。   皇上虽然年纪大了,又是出了名的热爱工作岗位,对美色不怎么热衷,可身体却健康着呢,除了以“谋逆”罪被抄家灭族的李贵人,上一届选秀进来的可不是个个都怀过身孕嘛,个个凭着诞育之功进封位份,特别是景阳宫的禄贵人这都是第二次受孕了。   说起禄贵人董鄂氏,没个人不眼红的。   第一次怀孕虽然没能成功诞下皇子皇女,禄贵人从答应晋了贵人,第二次怀了胎,孩子还没生下来娘家却复了爵,承爵的还是她父亲!而且她承宠真的不多,寥寥几次,竟然就受孕两次,真的很让人羡慕嫉妒。   而住在承乾宫的谦贵人更是凭着诞下皇子的功劳从一个低下的包衣宫女子晋为贵人……而只要有皇子在,再进位份不过早晚的事。   还有永和宫的顾嫔、容贵人、延禧宫的常贵人……   还没孩子的想有个孩子,有了孩子的想再怀一个,生个皇子……趁着新人未进宫争宠,趁着熹贵妃病倒、裕妃宁嫔顾嫔主持选秀,她们得抓紧机会了!   这后宫暗波涌动,在乾清宫的雍正却不怎么理会,接到秦嬷嬷前来禀报熹贵妃病重无法主持选秀的情况后,他便下了谕旨让裕妃主持,宁嫔顾嫔协理,宫务则暂时由四福晋理着……   云珠接到谕旨后带着叶嬷嬷尚嬷嬷到承乾宫与秦嬷嬷做了交接,当着躺在床上的熹贵妃的面道:“按理说,额娘病重媳妇该一刻不离地侍奉榻前,可皇阿玛交下的这重任媳妇实在是不敢疏忽,一些不懂的还需额娘指点。”   熹贵妃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接过宫务还会事事询问自己,不会擅做主张,略显冷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哪知云珠的话还在继续,“幸好现在还有个侧福晋,她多少也能替王爷和媳妇尽点孝心……额娘也快些好起来,这选秀还要靠额娘把把关,多替王爷挑几个可心人伺候。”   让高氏那个包衣奴才来侍候照顾自己?熹贵妃好不容易顺下心头的那口气,道:“不用了,我有秦嬷嬷和春兰春蕙她们照顾——”   “那怎么行,额娘现在有恙在身怎可不让我们这做儿子媳妇的尽孝呢。”   不让儿子媳妇尽孝?这话说出去皇上怎么看自己?熹贵妃头更痛了,她又不能让忙于宫务的云珠来侍候自己,免得别人说自己苛刻,想反驳云珠的安排吧,自己实在是没精神,“随你们吧,别吵我休息就行。”   对于侍疾,高露微并没有不满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现在倒不会觉得在弘历心中能留下更好的印象之类博得他宠爱的天真想法了,她只是想让皇上、让更多人知道她的贤、孝、勇、慧……这能巩固她的地位。   第二天,跟着高露微一起到承乾宫侍疾的还有珂里叶特.果新,不比高露微是云珠点名,她是自请侍疾,“婢妾也想为福晋分忧解劳,替王爷和福晋尽点微薄之力。”她可不敢说尽什么孝心,她还没到可以当自己是熹贵妃媳妇的地步。   云珠浅淡一笑,“那就一起来吧。”   从此,她每天一早必带着这两人上承乾宫请安,询问一些宫务上的问题,过上一两个时辰,便留下高氏、珂里叶特氏伏侍熹贵妃自己回了乾西二所处理宫务、处理乾西二所的事务。   ——天知道这些大多是郭嬷嬷她们在管,她自己更多的是逗三胞胎玩。当然了,弘历只要时间允许每天都会陪她去探望自己的额娘,从乾清宫处理完政务回来也更多地看到她在核对账册或听几位嬷嬷回报宫中事务。   为了示以皇恩荣宠,雍正派了孙太医前去承乾宫给熹贵妃看病——之前,一直是找擅长医治头风的黄太医看诊,结果听到回复后雍正不由愣了,当初乾西二所上上下下大部份中了“月根草”的毒,他一方面让宫中暗卫彻查内务府,一方面也给新接手江南粘杆处的属下暗中查探高家的命令……如今,那批加了月根草的织造贡品如何在内务府辗转到乾西二所,经了哪些人的手,撇开里面错综复杂的势力纠缠,算是一清二楚了,可江南那块儿的查探却没什么进展。   他皱着眉,东西是苏州织造进上的,前些年又一直是高家负责,偏偏乾西二所那么多人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有云珠和高氏没事,这高家嫌疑实在太重,他不想怀疑高斌,可是一天没取到证据这猜忌就越深,那恼恨就越重,仗着自己给予的信任与权柄利刃谋私他还能纵容,谁没个私心呢,可反过来用自己给予的东西对付自己,这就犯了君王大忌!不能容忍。   忙着彻查,居然忘了乾西二所的料子也可能流进承乾宫。   招来暗卫,不到半天的时间,雍正就知道了熹妃之所以会中月根草的毒是因为穿了高氏苏氏等人给她做的衣裳鞋袜——里面有不少是加了月根草的料子。   “其实贵妃娘娘中的月根草的毒还不算太深,她头痛是因为以前头部受过撞击,没养好;胸口窒闷犯恶心是……是补药吃得太多了,上火。”他查了熹贵妃以往的脉案,那些太医也有建议她吃些清淡的,奈何人家不听。   没养好?那是急着抓权。至于补药吃太多,雍正嘴角微抽,那女人是以前没吃过补药还是没见过补药?居然会吃到上火,真是大丢他的脸面。   “既然是燥火太盛,在她的药方里开些解毒去火的药就成,这事就别告诉她了,免得四福晋难处理。”   “奴才遵旨。”皇上对四福晋可真是青睐有加,连熹贵妃知道事情真相后迁怒四福晋的后果都考虑到了。“那四阿哥问起?”   “他有问你就实说。”雍正冷哼,知子莫若父,弘历爱面子的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就好办,孙太医很快退了下去。   136、天如碧(上)   从乾清宫回了乾西二所,弘历直接进了外书房,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拿出几卷封存完好的纸轴来。   打开其中一卷摊到桌上,赫然是云珠三月三日参加履亲王府举办的春禊会时写的那首《咏白海棠》。再挑出一卷,打开,是雍正六年她寿辰时写下的另一首《咏白海棠》。   前一首诗风流灵巧、感情真挚,那是她与自己还有弟妹们私下相处时所做,后一首,稳重端庄、娴静淡泊,那是大庭广众下所做,不失皇子福晋的气度……   将两首诗平摊并放,他欣赏了那诗、那字,品了又品,嚼了又嚼,脑海不时地浮现云珠窈窕动人的身姿容貌,美得不得了。   忍不住又将婚前婚后收集到的有关于她的一些诗画作品一一拿出来品鉴,最后又忍不住心中那占有欲作祟,提笔在每幅作品上写下“爱妻XX年月日所作”,然后拿出自己的印章,“啪”地一声,盖了上去。   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他满意地笑眯了眼。   心道,幸好自己有让人打听那天发生什么事,不然岂不错过了云珠的又一佳作?!虽然不喜那个乌喇那拉氏对云珠的挑衅,不过看在她让云珠又露了一手的份上,就不追究她的过错了……   “主子?”吴书来在门外轻喊。   “进来。”他不舍地将东西一一仔细收起,见吴书来缩手缩脚地恭立在门口,问道:“什么事?”   “回主子,贵妃娘娘刚刚召了三个秀女明日到承乾宫说话。”   明日?弘历眼睛微眯,最近云珠每天早晨都会去承乾宫请安侍疾顺带回禀每天的宫务。巳正就会回乾西二所……额娘这是特意让云珠过去瞧见?   “知道了,你下去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嗻。”   洗漱完他才到后院,屋里静悄悄地,他有些纳闷,三胞胎睡着了?!往日这个时候在房里爬来爬去,尽捣蛋,闹得伺候的人一会儿怕他们摔着磕着,一会儿又怕打砸了什么金贵的物件……   从厅里转到次间,素问正领着人端着洗漱用具出来,“福晋在里屋?”弘历问。   “是。”素问领着众人正要放下东西行礼,弘历挥了挥手,迳自进了里屋。   透过窗子,能看到太阳落下的霞光。云珠并没有猜想中不适地躺在床上,却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粉笔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的……他的目光从她头顶上拧着的灵蛇髻往下,发现她并没有穿着被自己屡教不改的睡袍,而是一烟青色缂丝绣白兰旗装。   “做什么?”他好奇地走近,眼光一对上镜子,便倒吸了口气,那话堵在喉咙再说不出来。   镜中的人儿,额间用金粉画了个花钿,原来细淡的眉半描了金青彩色上去,眉梢眼角,更匀了深浅不一的胭红勾青丝的粉妆……而他所以为的旗装,丝质的白底绣银花襟口,杏黄隔边,多了几分绮丽不说,宽松的袍身的袖子竟被她穿出了飘逸的感觉来。   原来秀雅清灵的容颜这么穿戴妆扮下来,竟然揉集了仙灵与妖媚两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气质。   “你回来啦。”云珠起身,转过来,朝他一笑,配和着身上的妆扮走了几步路,眉眼一勾,道:“怎么样?”   弘历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走近她,展臂环住她的腰,“怎么突然化起妆来?”往日到承乾宫请安最多也只是用眉笔淡扫了下眉,润了下唇。仔细打量着这女人的眉眼,果然是自己的云珠,只是怎么一用了妆,走路举止稍改,就有了完全不同的风情?   云珠下颌朝妆台那一抬,道:“我用鲜花做了几样胭脂水粉玩来着,效果好不好?”   “好。”他哑着声道,“不过只许给我一个人看。”   哪个男人看了她这一面还能放得下?就算放得下,他也得砍了才能安心。   霸道!充满了妖冶风情的细长媚眼清泠泠地睇了他一眼,微撇了下唇,“我这模样哪里能走出门去?”皇子福晋需要的是端庄大方,不是妖艳诡丽。再者,大清的着装规范严格,像她这种身份敏感的太容易引起话题了。   青金色的眼妆,黯淡稍嫌苍白的面色,唇,给了她另一种说不出的美丽,这一刻,她更像是妖。   而这样的美丽,只有他能收藏。他双臂一展,抱着人就往床上走去。   一晌贪欢。   翌日,早膳,弘历才见到了三胞胎。三个小家伙显然也觉得一晚没见分外想念,一看到他就“啊呀”个没完。弘历热情地回了他们每人一个吻,“我们一起吃饭。”说着,马上坐到桌前开吃。   云珠示意奶嬷嬷们开始喂辅食,她已喂过一点奶了。   咬着玉兰饼,喝着番茄鸡蛋汤,弘历只觉得满口鲜香。再看看小包子们,餐点也不错,有杏仁牛奶还有水果泥,小嘴儿一圈白色奶渍,小嘴巴更不停地嚅动着,舔巴着,好可爱。   “多吃一点。”云珠给他盛了碗碧粳粥,他接过,清淡的米粥香拌着爽口的小菜,他连吃了两碗。政务繁多的时候就是有这种享受,弘历满足地放下碗,看向对面悠然喝着粥的云珠,说道:“今天的妆也很好看。”   云珠耳根微热地嗔了他一眼,“吃完了,赶紧上朝,时间快来不及了。”唇角却微微弯起,像昨晚那样,酣畅**的欢爱她最满足了,尽情尽性,又不会累到影响第二天的计划,呵呵。   温润细腻的脸上细眉微蹙,眼含嗔意似恼非恼,衬着身上豆绿色旗装更显得晶莹如玉粉嫩可人,他心中一荡,只觉得昨晚魂销魄荡的异样美感犹有余韵,令人回味。   他心中缠绵悱恻,无奈佳人已转身哄着三个娃娃“多吃一点”去了。   在三个嫩嫩的包子脸上又啃一口,逗得三个娃娃又“啊啊啊”地不专心吃饭,在云珠恼火的瞪视下,他面带得色地上朝去了。   用完早膳,云珠带着小包子们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待高氏和珂里叶特氏来了后才往承乾宫请安。   秦嬷嬷是个通透人,她劝过熹贵妃,完全将宫务放开让云珠处理,无奈,熹贵妃不放心……这正合云珠的心意,她可不想自己将来掌管后宫头上还有个精力十足的太后压着,现在可是熹贵妃自己贪权恋势,拖垮掉自己身体的。   年青的时候有多卑微低调,现在的熹贵妃就有多爱面子,多不喜欢高氏和珂里叶特氏在跟前伺候,高氏让她想到当初作践为难她的敦肃皇贵妃年氏,而珂里叶特氏则仿佛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却偏偏为着宫中嫔妃脸上的欣羡和嘴里的说道就忍着,完全无法做到太医叮嘱的静养。   若不是她病这一场,云珠还得时不时抱三胞胎来给她看,满足她的祖孙亲热戏瘾。   才到承乾宫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语声,守在门外的张保喊:“娘娘,四福晋来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声音倒是清脆,没半丝疲惫的。   “四福晋请。”张保躬着身,不着痕迹地看了云珠一眼,见她身着豆绿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戴着点翠嵌珊瑚松石八宝簪子,发髻正中间戴了两朵碧桃绢花,耳上缀了红翡滴珠坠子,脸上秀眉淡扫,颊上稍抹了点桃粉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明丽。那神情,也是淡淡地,优雅雍容,仿佛殿里的情况再正常不过。   这宫中的女人啊,心思就是难猜。他心中暗哂,不过说实在的,他对这位皇上钦点的四福晋还是很有好感的,像他这种明为一殿传唤太监暗里为皇上监探后宫的耳目有什么阴私事是不知道,可偏偏这位四福晋行事赏罚分明,却没有半丝可让人指摘的。   后面的高侧福晋微垂着螓首,不过那抿着嘴的不悦表情却没逃过他善于察颜观色的眼睛,再后面的那位珂里叶特格格却是眼中光芒一闪,嘴角微勾,可见心思灵敏,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规矩。   “媳妇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   “快起来。过来这边坐。”熹贵妃笑道。坐在她下首的三位秀女见状起了身,向云珠福身道:“奴婢乌喇那拉.妮莽衣(黄秀云、柏清雪)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免礼。”云珠走到她们让出来的左下首椅上坐下,对熹贵妃道,“额娘今日精神可好多了,早知如此,该让这几位妹妹早些来陪额娘才是。”   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也上前给熹贵妃行礼请安,熹贵妃叫起后,她们又与三位秀女互见了礼,依次坐到了云珠下边。   春兰亲自给云珠端了茶,笑道:“四福晋今儿打扮得可真鲜亮,奴婢看着就精神喜气。”这样的穿戴到了别人身上可不让人觉得混乱庸俗么,偏偏四福晋能穿出一股子清透亮丽。   “那可不,”云珠轻抚着梅红釉如意细莲纹茶盏,浅啜了一口,“早晨喜鹊在窗外喳喳叫时我就猜到承乾宫今儿是有喜事了,现在一看,额娘的精神果然大好。”   大好个屁!高露微心中暗骂,她跟珂里叶特氏每天又是捶脚捏手又是侍候汤饭的,也没见她表示一下,这要给爷指侧福晋挑格格就来了精神,可见之前是故意折腾她们呢。   她心情十分不好,白累一场熹贵妃并没有对她高看几眼,反而在召见乌喇那拉氏这几个秀女时一反先前的病态这么精神奕奕地,简直是……算了,靠天靠地靠谁都跑,一切还得靠她自己去拼。   反正她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期望这老太婆真喜欢她。   熹贵妃对云珠的天生凤命、承天眷顾的种种神奇能力很是忌惮,听她这么讲一时也不清楚是真有喜鹊跑到她窗前叫唤去了还是自己这宫中有她的耳目,知道自己今天要召见这一届的秀女,便展颜道:“那定是你孝心可嘉,我们娘俩才有这灵犀。”   这话差点把云珠给恶心坏,谁跟她娘俩啊。腹诽归腹诽,她脸上仍是笑容可掬,“我看这几位姑娘长得灵秀美丽,又能讨额娘欢心,可比我这嘴笨的好多了,要是能成一家人,那可不又多几个孝顺额娘了……这些日子可也多亏了高妹妹和珂里叶特妹妹呢。”   高露微和珂里叶特.果新听到这里那目光如箭般直射向黄秀云柏清雪,那锐利的光芒刺得她们不由地心下一缩,脸上却现出了赧色,微微垂下头。   “你是个贤惠的,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还以为能让她添堵呢,她就这么把握能永远攥住弘历的心?   “瞧额娘说的。”云珠不要钱地将妇德之类的话说了一通,本该让熹贵妃听得满意的话偏偏总让她联想到正怀着身孕的高常在禄贵人,若是贤惠,做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她也得给皇帝多留几个秀女伺候。   熹贵妃本有些恼怒,可转过来一想,如今裕妃可跟自己不怎么一心了,新进的嫔妃又孩子一个一个地生,自己或许真该培养几个助手了。她这么想着,乌喇那拉氏几个奉承附和的话也就不往心里去了,眼光隐晦地在黄秀云柏清雪两人身上扫过,拿不定主意。   “额娘既身体好了,那这宫务也该接过去了吧,媳妇管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撑一时。”   熹贵妃料不到话题转到这儿,一时倒有些愕然,遂又恢复过来,慈笑道:“你们看看,年纪轻轻就这般惫懒,这是你皇阿玛的谕令呢,怎可擅自做主?我今日身体虽好了些,却还没养过来,过些日子再说罢。”   她这话倒是大实话,今早强喝了一盅参汤提的神,这头晕脑胀、身体虚乏无力的症状却还是有点的……只是这选秀都到了最后阅选了,她再不召人来瞧可就没机会了。   “有额娘在,我正可多学些呢。”   “四福晋聪慧贤明的名声可是早几年就有耳闻的,该多学的是我们呢。”乌喇那拉.妮莽衣见云珠手中的茶盏只浅饮了一口就放下,心中有些失望,没想到富察.云珠在承乾宫也没放下防备。自己本还想着动用孝敬皇后早年埋在熹贵妃身边的重要的棋子下手,现在看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慢慢等,她不急。   “什么耳闻,长辈看到别家的儿女有点子出息鼓励几句,说不得是鞭策自家孩子上进,我们做晚辈的却不可自骄自傲太过当真了。”想说她虚伪拿话哄骗熹贵妃?还是想挑起熹贵妃对自己的防备不满?云珠暗哼,想让熹贵妃抛开我这正经儿媳妇站你这边,你舍得彻底撇开孝敬皇后留给你的一切,事事以她为尊,唯她之命是从么?果真这样,熹贵妃说不定真会帮你,因为这也代表了她彻底将孝敬皇后踩在脚下,代表了钮祜禄一族压了乌喇那拉一族一筹。   两人话里有话,听得旁边几位暗中咋舌。   “四福晋说的是,奴婢一见贵妃娘娘也跟见了自家长辈一样,心生孺慕欢喜。”柏清雪可比黄秀云伶俐多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借话表态。   这话,心思玲珑的立马就听了出来,却不好搭话。熹贵妃唇边的笑意柔和得快带出水来, “我最爱你们这些爽利的姑娘,在这承乾宫里不用拘束客气。”主意怎么拿是她的决定,她无须问她们的意愿。   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实在不错。   137、天如碧(下)   晚上,天就下起了雨。   问起第二天的行程,云珠闷闷地,“一年到头没出几次宫门,这次六嫂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洗三我已经没去了,满月礼是一定要去的,郭嬷嬷她们已经将贺礼都备好了。”   弘历以为她还在为白天的事不开心,抱着她道:“想去就去吧,傍晚我再去接你。”   云珠亲了他一下,高兴了。“听说这届的秀女有不少好的,你有没有中意的,我替你去跟额娘说。”   “你就别添乱了。”他叹气,可没傻到当这是真心话。   “也对,不用我操心额娘自会给你挑好的。”他好额娘的动作还是他通知给她知晓的,虽然他不跟她透露一声她也知道熹贵妃打的什么主意,确定这事,她当然要适当地表示一下醋意。   他低笑,眉眼间果然有些欢喜,抱着她在那香嫩无比的唇上亲了又亲,“吃醋了?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额娘身体不舒服呢,你可别乱来惹她不高兴。”口里这么讲,莹玉的小脸上却眉眼弯弯地,嫩滑的手臂还攀上自己的脖子,弘历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只不过少纳两个女人,她就这么高兴,那些格格妾侍暗底下的争风相斗还有额娘时不时来一出事给她添堵……让她烦了吧,他的云珠,再怎么好也是个人不是神,她最爱的可是悠闲自在的生活,每日里心甘情愿绕着转的除了父母儿女就是他了。   换了别人他或许会觉得不够贤良孝顺,但是她,他却巴不得她所有的心思只放在自己心上。将心比心,她能吃醋表示她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身体不舒服?那就该好好静养,还能折腾些有的没有,那就是精力还好。”他不在意地说,手又忍不住往她身上摸。   大清以孝治天下,额娘对他有生养之恩,他不介意平日里顺着她、捧着她,让她开心,可她的手伸得太长,总想着控制自己的后宅……这让后来了解皇父早年子嗣为何那般稀薄的他联想到当年的德妃。当然,额娘只有他一个儿子,她的荣耀也只能靠自己,但对他来讲是一样的,将来大清的天下、他的后院女人,只有他自己和云珠才可以决定。如果额娘想着通过后宅女人控制自己、给云珠下绊子或影响朝政,他是决不允许的。   有些事不能姑息,姑息会养大一个人的野心,让人无所顾忌。   就像弘皙,因为身份特别,太多人纵容他,使得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看不清事实。或许,以前皇父身下只有自己跟弘昼两个健康儿子,若出了事,不得不从宗室过继嗣子来承袭大统,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根基深稳,嫡子健康活泼,皇父又身体康健……他却还不懂得收敛。   云珠脸红地捉住他的手,“可别又来了,明天还出门呢。”已经两回了,这色龙还不满足,再不节制,他连三十年的龙位都没得坐了。   自从生了三胞胎,她与皇家的联系更加紧密,从皇家龙脉上吸取的灵气越来越多,空间和空间里的玉兰树有了小步突破,再加上她修为日深,从他身上汲取的龙气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多。念着大清气运今后也与她血脉相关,她才时不时地将从龙脉上吸取的灵气经玉兰树转化反哺回去,使得大清的气运更为凝实绵长,否则她也跟祸国妖姬没啥两样了。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明天要带三胞胎过去?下雨了会不会不方便?”孩子还太小,现在看着三胞胎他还会想起他们刚生下来的模样,都是她用了心力照顾才能将他们养得这么壮的。想起自己大女儿,他就忍不住叹气,苏氏是个会生不会养的,若不是云珠提了些喂养孩子的建议,只怕还三天两头生病。   “要是雨太大就不带他们去了。”   云珠的运气向来很好,第二天天气虽然不怎么晴朗,这雨却是停了。郭嬷嬷一边让人小心将礼物搬上马车,一边不停地说老天爷作美,宝兰郡主是个有福气的。   当然有福气了,不然怎么能生个姑娘,这富察家就稀罕姑娘……哥儿,实在是太多了,又个个皮实,近十几年,基本是生下多少个站住多少个。   这次的贺礼除了给小婴儿的长命锁和小衣裳,都是她在空间里制做的果脯及几套彩妆脂粉。   这些年,她名下的庄子大部份种上了全国各地的水果,每年除了少量进上的鲜果,剩下的水果云珠自家亲戚送了些,卖了一部份,留下的都按她的法子制了果干果脯果酱又给她送进了宫里,成了她送给自位小阿哥小公主的最好礼物。   有时也赏给身下伺候得力的嬷嬷、宫女和太监——宫中奴才的吃食比起主子更是简单,在她身边伺候银钱赏赐比起别处是不差的,这些味道极好的零食反而更让他们稀罕。   云珠自己从空间里时不时拿出一些来别人也不知道。至于用各种鲜花做的妆粉,除了她自己用的是取自空间玉兰树的花外,其他的都是司绮、侍墨她们领着小宫女用庄子里送来的鲜花瓣做的。   到了诚正子爵府,瓜尔佳氏早带了两个媳妇在二门迎着,云珠说了她几句,哪个老太太亲自迎人的。   “你伯娘堂姐她们也要过来,我自然要出来迎接,你不是说多动动身体健康么,迎个人身体有什么累的?今天可是咱们府上的喜事。”虽然是侄女、女儿,可都是亲王福晋,她一个子爵夫人礼数周全些才不会被人说嘴。   不得不说,瓜尔佳氏的这种讲规矩礼数的实在作风影响到了她的儿子媳妇,富察家此后几代还真没出过什么跋扈人。   她不过关心两句就惹来这一堆说道,云珠故作郁闷地看了眼忍笑的几位嫂嫂,讪道:“确实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个,伯娘和十二婶她们到了么?”   “你二伯娘到了,大伯娘她们还没,屋里有你大嫂四嫂招呼着呢,老二家的,你陪云珠先进去。”   “是。”马佳氏应了一声,陪着云珠往正院走。   “二嫂,额娘这是……吃了人参了?”气兴也太好了吧,红光满面的,真只为了侄女儿的满月礼她是不相信的。历史上的李荣保好像就是在雍正十一年去世的,这夫妻两个都已年过半百的人了,任何反常的现象她都要关注,争取他们能多活几年。   马佳氏横了她一眼,“是你五嫂七嫂刚诊出有孕了。”   哦,难怪呢。云珠也一脸喜色,“五嫂可怀上了。”   戴佳氏自雍正八年嫁了傅宽,三年多无出,换成别家媳妇早通房侍妾一堆了。马佳氏想起当年自己相似的情形,也替她高兴:“可不是喜事,你七哥都二十四了,七弟妹这胎也刚好。”   自己才出嫁几年呀,转眼这府里全是包子了,云珠喃道:“不知这两个是男是女。”   “八成又是个男的。”马佳氏叹了口气,大嫂生了明亮明辉两个嫡子,并明耀一个庶子;自己生了明仁、明义、明德三个儿子;三弟妹生了明伊一个女儿,明枫是庶子;四弟妹生了一个明瑞;再就是今天六弟妹刚满月的女儿明兰了。不算怀孕的,府里十个孩子,八个是男的。   “人丁兴旺总是好事。”云珠汗然。   因为妯娌众多,办起筵席祭礼富察家向来不缺人招待主持,马佳氏与不爱张罗应酬的西林觉罗氏并怀了孕的戴佳氏、博尔济吉特氏便到后院屋子里说话。   马佳氏问道:“这次选秀没什么人去烦你吧?”   又有人来这里走门路了?云珠瞅了她一眼,将熹贵妃召了乌喇那拉氏黄氏柏氏三个秀女的事说了,“别的也还罢,冲着宫里那几位去的我可说不上嘴,怎会有人去烦我。”自家亲戚里也没什么紧要的参选,轻松着呢。   博尔济吉特氏跟在瓜尔佳氏身边的时候最多,撇嘴道:“可叫姑奶奶给说中了,不正是冲着宫里那几位去的?那起子不知死活的,窥测帝心的罪是好吃的么。”   “要我说,真正不省心的可是承乾宫那位。”都生病了还不忘给儿子塞女人。   云珠不以为意,“反正我那乾西二所是规矩严的,只要她不犯规矩,我就容她。”   这话说的,马佳氏仔细瞧了云珠半晌,小心道:“可是与四阿哥吵嘴了?”   云珠哭笑不得,“没有,好着呢。”   连西林觉罗氏都道:“你这心也太宽了吧?”自己男人就这么不在意的。   “我嫁给他那会儿就知道以后过什么日子,这女人只会多不会少,真要在意可不是与自己过不去么。”云珠淡淡的浅笑里带了丝无奈,看得几位嫂嫂心疼不已。“再者,这女人过得怎样一半在自己一半在男人身上,我有力气不对着他难道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道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到了那个时候哪个女人忍得住这嫉妒心啊。”马佳氏长叹。   “所以二哥才娶了二嫂一人啊。”   众人发笑,论起来,富察家的男人对妻子都是极好的。   这时,有人来禀满月礼开始了,云珠这才跟几位嫂嫂出去观礼。她仔细看着刚满月的侄女,半晌才道:“这会儿看着像六嫂。”   马佳氏接口道:“还好不像六叔。”傅宽本来就长得健朗,浓眉大眼的,自出了趟海皮肤又黝黑不少,女娃要是长得像他那可不五大三粗的?就算满洲姑奶奶向来高挑健美,也没他那样儿的。旁边的人一听这话就笑了开来,宝兰郡主也不生气,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就算长得像她阿玛,那也是可心的。   来的都是自家族人亲戚,满月礼办得十分温馨、热闹,吃了晚宴,才慢慢地散了。   云珠照例见了李荣保和几位哥哥,相互交流了最近前朝后宫的一些见闻。   这几年大清各地风调雨顺,各地粮食作物得到丰收,海关的税收也将国库填得满满地,再加上近年枪炮武器研发上的突破,雍正有大力发展水师,通过交外武力夺回澳门主权的意思。   关于水师,自富察一族投入人力物力发展海贸开始,她就有意识地收集这方面的资料。这才发现,原来早在天聪十年大清便开始造战船。   水师有内河、外海之分,初时沿海各省水师仅为防守海口、缉捕海盗之用,到康熙收复台湾,其兵将等级制度、造船厂……战船分等、修造船年限及各水师职责都已渐渐完备,雍正上台后,增设浦水师营、天津水师营,投入满、蒙古兵,为了增加兵将的历练使他们适应风浪作战,不仅更改旧制令浙江水师于本省洋面巡哨外,每年还要选派船弁,在闽、浙外洋更番巡历会哨,以靖海氛。还在各地驻防旗兵中抽练水师,增练各种武器。   自傅玉和陈弘毅(弘时)他们海外归来后,他更加重视起水师,大力查处、严治文武各员承修战船所带来的贻误、弊窦,重新拟定几大水师营地,划清他们的职责,整顿训练他们的作战能力……   越是关注边防海禁方面的知识,她越是感叹雍正的远见卓识、睿智思想,就算没有她这只蝴蝶,他所做的一系列部署都表明了他是一个精明强干、手腕高超的君主。历史上的他,若不是登基时内外交困,吏治**,政敌牵绊,再加上后来身体健康衰败,大清在他手中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如果他有康熙那么长的帝位的话。   现在与历史不同,雍正有着健康的体魄,他施政顺利,国库也丰裕,边疆又稳定,她也乐意他将眼光外放到大清之外的世界去。   只有眼光长远,路才能走得更远。   138、讵可待(上)   傅广成几人这几年暗地里没少注意乌喇那拉一族的动向,特别是佐领府,那尔布府上与京中哪些府第走得近,私底下往来频繁,其中有几家府里有今年的秀女,几家有儿子在宫中当侍卫,几家在内务府关系好,都与云珠细细说了。   “你要心中有数,别被人联手下了套。”富察家的男人后宅安稳并不代表他们不懂内宅之争,正是因为历代富察家男儿紧跟着皇帝身边才深明后宅女子相争的残酷,因疼爱云珠,又忌惮得了已逝孝敬皇后扶持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这个侧福晋,便暗中关注着,好提点女儿(妹妹)。   傅恒在旁边听了若有所思,“宫中侍卫?”乌喇那拉家到底想干什么?   侍卫?云珠眼光一闪,凝眉道:“自永琏他们满月礼发生的那次刺杀后,皇上跟四阿哥倒是对宫中巡察紧了许多,我仿佛听冯益素心他们提过,说有侍卫特别关注乾西二所……哥哥暗中帮我留意一下罢。”   “嗯?”几人听了眉头一皱,宫中阴私里以构陷男女关系最为有效,它不须有直接的证据,往往只需一点风影就能让帝王多疑的心生出暗影,一时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久了却能成为失宠的根源。   “按说宫中侍卫都是八旗勋贵子弟出身,各方面规矩再严不过,若不是我常让冯益跟素心他们往养心殿承清宫那儿送些瓜果吃食,只怕……将来某天皇宫传遍了不堪的谣言我那儿还没人听到。”她脸色淡淡地,心中却想着,乌喇那拉.妮莽衣还真是从来没放弃过这桩栽赃,不知高氏还会不会与她联手。今天这一趟,不过证明了乌喇那拉家与那侍卫不知达成了什么协定,决意贯彻她三年前与高氏议定的那个伎俩。   与人有染,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皇子福晋、未来的皇后的名声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根本不必赘述。天下人都是一样,对他人严格,对自己宽宏,对上位者要求完美,又期望上位者御下仁厚……那人甚至不需要自己回应,只要说出自己哪次无意中对其施了恩,他铭记在心,不敢相忘……以弘历的小心眼程度都会心中不舒服,再严重一点,有了接触,自己可不就“愈描愈黑”了么?!   三年前初初明白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这个打算,自己直接毁了乌喇那拉氏的选秀,坏了她的名声,高氏则尝了骨折肉痛……现在嘛,既然她们这么不见棺材不掉泪,自己就成全她们好了,免得她们老挂着这个念头心里长疮。   “这是小事一件,让你哥哥他们去办就好,至于人——”   “留着好了,女儿要将计就计,免得以后再有人在这方面打我的主意。”   房中众人皆一脸不赞同的眼神,“你这是玩火。”以富察家在禁卫军中的势力想要找个名头或干脆制造个名头不着痕迹地挤掉一两个宫中侍卫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没必要她去费那个心力。   “不,我必须让皇上还有四阿哥知道,我的日子并不是顺风顺水一派安宁。再说了,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了栽赃的先例便是在四阿哥的心中设了一道防,以后谁再打这样的主意,也只有徒惹笑话的份。”凡间事物都是一体两面,运作得好,不但能去其险恶诟病从此打上预防针不说,还能表露自己,打击异己,可谓一举多得。   “你有把握?”李荣保有些意动,女儿也不是大意的人,既这么说想必有了绵密的布置。历朝历代,就算皇后稳坐中宫之位,也极少同时获得了皇帝的宠爱,说到底便是皇后手中有权,管辖后宫的形象太过硬实了,而男人更多时候还是倾向于怜惜他们眼中的“弱者”。   “当然。”她露齿一笑,眉飞眼眯的欢快模样就像只专等猎物落网的小狐狸,俏皮又可爱。李荣保还有傅广成几兄弟极少见她这一面,一愣之后脸上皆现出宽慰的微笑,心中同样浮起一个念头,女儿(妹妹)真是天生适合做皇家人,这视宫斗为娱乐游戏的心性天底下还真没几个女人能做到。   本想着做为皇子嫡福晋,又被四阿哥那样宠爱信重,天长日久,她会生出独占或者排除异己的念头呢,没想到嫡子都生出来了心态却还跟没出嫁时那般淡然。   云珠与父兄书房叙话并不久,晚宴过后客人陆续散了,弘历过来接云珠,李荣保带着儿子接待,云珠趁机将带来的彩妆脂粉分与瓜尔佳氏及几位嫂嫂,还多了几份是给履亲王福晋还有珺雅、惠珠等往来比较密的亲戚的女眷。   至筵席的收尾还有贺礼的归置等自有管事和嬷嬷们理着,乱不了。   明亮明仁几个带着弟弟妹妹则对云珠带来的果脯干果蜜饯比较感兴趣,瓜尔佳氏每人分了他们一些就让人将东西收了起来,不敢给太多特别是几个小的,免得误了他们正经吃饭。   云珠简单地讲了下上彩妆的一些技巧就让素问找个丫头实地演练一番,她自己则拉了几个侄子侄女问话,还特意让人抱了明礼过来。   明礼是去年十二月初出生,那时三胞胎满月礼刺杀的事件一闹,他的洗三、满月云珠便都没来,只让叶嬷嬷和明心她们过来看看。“看着可比永琏壮实多了。”   马佳氏听了扭过头来道:“傻愣愣地,可没二阿哥机灵。”云珠生的三胞胎个个养得雪嫩莹润,看着就比一般的孩子灵气。   “我瞧着挺好,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说不准哪天就开窍了,你可别老在孩子面前说他笨啊傻的,当他们听不懂呢。”明礼小了三胞胎一个多月,看着差不多大,将他抱在身上逗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吃力,太活泼了,哪里跟“傻愣愣”沾上边儿?   舒穆禄氏跟瓜尔佳氏、履亲王福晋年纪大些,对彩妆的喜爱不比其他人,正逗着三胞胎玩儿,听了这话往这边一瞅,笑道:“大姑奶奶就是有小孩子缘,孩子都爱与她亲近。”   众人听了,分神从上了彩妆大变了模样气质丫头脸上转过来一瞧,可不是,明辉明德明伊等几个小萝卜头正偎在她身边仰着小脑袋叽喳个不停呢。笑了笑,赞同了几句,又拉着素问起来,特别是惠珠跟宝兰郡主、博尔济吉特.敖登,她们新婚没两年又是韶华正好的时候,对这个格外感兴趣。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眼看太阳落山,云珠依依不舍地带着三胞胎与弘历在家人的目送中回了宫。   ******   四月底恒亲王允祺的病已大好,诚亲王允祉的病还时好时坏地拖着,愉郡主允禑又病了,雍正颇受了点刺激,不仅赐了些上好的药材,还令太医仔细医治。   想想辅国公允俄允禵这几年表现不错,也将他们的爵位跃了两级提到了固山贝子,允禟的长子弘晸封了奉恩将军的爵,第五子弘鼎和允禩的儿子弘旺则从二等镇国将军提到了不入八分辅国公的品级。   五月底,选秀结束,也不知弘历做了什么手脚,历史上乾隆皇帝的仪嫔黄氏怡嫔柏氏竟然没指进乾西二所,黄氏竟指给了贝子允俄为格格,柏氏指给了贝子允禵为格格。   前两年庄亲王允禄的侧福晋李氏去了,雍正心知弟弟是个顾念旧情的便留了心,恰逢这次选秀庄亲王福晋请指了秀女张氏,他一想,张存仁为二品大员在汉官之中表现不错,张氏也生得貌美不俗,在选秀中表现不错,便慷慨地给庄亲王补了个侧福晋。   将佐领那尔布之女乌喇那拉氏指给宝亲王弘历为侧福晋;将秀女周氏指给弘昼为格格;将大学士查郎阿之女纳喇氏指给了宁郡王弘晈为继福晋;将邓文锦之女邓氏指给贝勒弘璟为侧福晋;将尚玉德之女指给胤允礽第九子三等侍卫弘暚为嫡福晋……   上记名的秀女有碧鲁氏和那木都鲁氏,进宫为答应,碧鲁氏为春答应分到承乾宫,那木都鲁氏为那答应分到延禧宫。   ……   既然黄氏跟柏氏已与乾西二所无关,云珠听了也就扔到一边,把叔貂叫到身边道:“你去探听一下,喀尔罗特.吉兰是指给谁了?”   喀尔罗特.吉兰是员外郎达克屯的嫡次女,家世不显,门风却还不错,她有个姐姐指给了允禔第六子弘晗为嫡福晋。喀尔罗特氏相貌清秀,性情温和,管家理事也拿得出手,瓜尔佳氏本看好了,若她撂了牌子便去说亲。云珠在复选后留意了一下,喀尔罗特氏却是被留了牌参加了最后阅选。   富察家如今在朝中地位越来越敏感,傅谦傅恒说亲对象李荣保是会提前跟雍正透露的,云珠原本就没太担心,果然到了第三天便从叔貂处得了消息,喀尔罗特.吉兰指给三等侍卫傅谦为妻。   看来雍正也不反对富察家结这门亲了。   “你跟郭嬷嬷下去拟贺礼的单子吧,完了拿来我看一下。”云珠吩咐素问。每年选秀过后,她这贺礼便没完没了地送,宗室的、亲戚的,有出无进,好歹今年有个侧福晋,小补一番。   “是。”   办完了这些个,云珠有闲情问起承乾宫的反应了。熹贵妃费了老大劲挑了黄氏跟柏氏出来,结果两人雍正跟弘历都没指上……允俄跟允禵?云珠想到就乐。   139、讵可待(下)   宫中的各种消息情报一向是灵枢在打理,熹贵妃那又是重点,见云珠问起,便道:“听到黄氏柏氏指给敦贝子恂贝子就又病倒在床上了。”言语神情带出了几分幸灾乐祸,谁让她总给自家主子找事呢。   云珠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弯起。雍正没打算将她中了“月根草”毒的事揭露出来,就注定了熹贵妃这身体还有的折腾……   灵枢忙敛起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惯的温和,有些情绪,在这宫里是不适合带出来的。叔貂顶着张娃娃脸,相貌性格看着最好相处,实际内里最是清冷狠厉,手下掌着富察一族交上来及云珠穿到清朝后慢慢布下的各种耳目内线,料理生死背叛的事也不少,按她的想法,熹贵妃那种人活着就是给主子气受,要不是想着她在后宫占着这最高的位份还能庇护王爷和主子几分,就得干脆处理掉。不过这些事自有主子去考量,她也不多想,便问自己相关的:“主子,早年在黄府和柏府的埋下的人手怎么办?”   “除了留在黄氏柏氏身边的,其余的收回来,唔,黄氏不是跟乌喇那拉家的有联系吗,那人暂且不要动。”历史上乾隆进的忻贵妃可是自己五嫂的亲侄女呢,她的父亲那苏图再过几年便会擢升为兵部尚书,是乾隆朝早期重臣。她也就这一两年出生吧?“五嫂的叔叔那苏图在奉天怎么样?”   “他做过黑龙江将军,奉天将军自然得心应手了,有才干,人缘关系也不错。上次有资料传来他的继夫人觉禅氏有了身孕,再过不久应该就要生了。”很早主子就在戴佳一族埋下耳目,她还以为是因为富察一族与戴佳一族同为军中世族,订有姻亲的关系,可自从五奶奶嫁进富察家主子却让那耳目留在奉天,那时她才明白主子一开始盯着的人是那苏图。   “那苏图有家世有才干有人缘,早晚会调回京城,早年的兵部侍郎转一圈回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兵部堂官,手握兵权,他的女儿不为皇子福晋的话便只能入宫了。”还有再过几年便要参加选秀被挑选进宫的庆恭皇贵妃舒妃颖妃……呼,真是不省心啊。   叔貂心思灵敏,一点就透,“奴婢会注意挑选合适的人送到戴佳姑娘身边。”   “戴佳一族低调却不是没有实力的,你早做安排,如果那苏图真生了个嫡女,他会很精心培养,不会轻易让外人近她身边的。”   “主子放心。”   云珠点了点头,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屋里的一个箱笼,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本书里记载了一套内功心法及一套轻身腾挪功法,你拿去看,看完了再给灵枢和素问。”   武功心法早在坐月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创了出来,经过了半年的反复推敲确定普通人练了有益无害她才拿出来。   在决意创造一套武功心法出来时,她选择的方向便是金庸小说中描写的《小无相功》,取无相内劲御世间万物之有形。不是其他的武功她创不出来,一个人立足点高,一理晓百理通,什么武功心法路数想不出来的?!只不过她懒,有一套够用就好了,再多就纯属没事找事了,她甚至连内功心法的名称都直接用《无相功》。   《无相功》男女通用,至刚至柔,刚柔相济,练到最后每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风格,最好不过了。至于后面的轻身腾挪功法则揉合了《乾坤大挪移》和《凌波微步》的特点,只是口诀和图形,她就直接将名称省掉了,只当作技巧附在《无相功》后面。   叔貂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两眼,心中一惊一喜,惊的是这册子里记载的功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真的能练成的话岂不是跟某些话本传奇里说的一样能高来飞去?要知道连富察家这样上百年的禁卫世家所传下来的功法也不过是简单的吐纳练气方法,平时的身手、骑射还得靠自己苦练才能有所成就;喜的是,有了这册子上记载的功法,自己替主子做事就更方便了,主子身边的保护力量也大了很多。   叔貂极忠心,自去年的刺杀事件发生就一直担心云珠身边的保护力量太薄弱,这种直接暴力的武力冲击很难对抗。可惜主子和富察家考虑再三,没往宫中送人手,她自己也不能扔掉手中的事务守在主子身边,可靠她自己训练人手又太慢,现在可好了,有这功法在手,素问灵枢就算不能成为绝顶高手,保护主子也绰绰有余了。   “多谢主子,奴婢一定好好练。”   “嗯,你先看一遍,记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过几天我找个机会让你出宫去一趟府里,你再到我这拿一本亲手交给老爷。”   “是。”   叔貂退下去后,云珠看了灵枢一眼,“我这还留了一本,你要不要先拿去看?”   灵枢点了点头,“多谢主子。”能让叔貂兴奋成那模样的肯定是极了不起的内功心法,而且听主子这么说,就可知主子待她们跟家人是一样没有分别的。   她却不知道,云珠创出来的《无相功》固然是一极高深功法,可能不能练出成就来却还得看各人的心志、体质、悟性。   等灵枢也出去后云珠进了空间。此时的空间相比三胞胎刚出生那会儿又大了一些,不包含房屋、玉兰树、灵池、竹林、茶林花林,光种植地和果园就有三、四十亩之多。种植地依旧分为药田、五谷杂粮、蔬菜瓜果、香料几大块,果园也分成了几块,有珍稀木林、坚果林、果林、爬滕类如西瓜哈密瓜等。   自从傅玉从海外给她带来了不少果苗和种籽,这两年随着空间的扩大她也慢慢地全部种上了,不过由于空间的关系,最多也就两棵的数,剩下的种籽都被她收到了空间石里。种苗倒是育了不少,经过精心的计算,在小汤山一带的庄子也种了不少南方佳果。乾西二所也种了几棵苹果、梨、枣、柿子、橘子树,另还有几块草莓地。有了它们和玉兰盆栽,她就算躲在乾西二所偷懒,雍正和弘历也只会认为她在用心照顾这些花花树树的,还脑补地认为,可能是因为与她相处得多了,这些花树果树才能长得那么好。   每年乾西二所的果树到收获时总是果实累累,差点将树杆压断,水果的味道还特别好。雍正有一回收到云珠的孝敬感叹道:“农民要有她这本事,大清就不愁了。”   “百姓要是看到她这种植本事,不想活了都。”也太打击人了,赶上趟的弘昼边吃边道。   雍摇摇头,云珠身边不仅有他和弘历的人,连熹贵妃及其他嫔妃也没少暗地里打探她的养花秘诀,可惜她们观察窥探了几年,没找到什么不同的,这才按下了贪念作罢。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   云珠运用神识收取成熟的瓜果蔬菜并控制其分类的手法由少量到多数、从生涩到熟练,现在速度已经很快了,不到一刻钟便已干完以往要干上大半天的活,将东西分类存进空间石里。   在空间里,果园位于三间房屋和玉兰树的后边,种植地房屋的左边,离屋子约五米远是三十坪左右的灵池,灵池右边是竹林,隔着灵池与房屋相对的是茶林跟花林,玉兰树斜右前方几米远隔着竹林的是一方亭,与灵池对角相隔位于花海茶林边的是一圆亭,两个亭子的亭柱檐角都爬满了翠绿的葡萄藤叶,上头挂了一串串散发着玫瑰色泽的晶红葡萄及黑珍珠般的提子。   花跟葡萄的生长速度也极快,她每进一次空间都要收一次,现在不止鲜葡萄,连葡萄酒、葡萄干、花茶、花酒、茶叶空间石里都积了一堆。   只有玉兰树的花果,她从不曾摘下积存,想用就用想吃就吃,它们总在树上。这空间里,也只有它一棵玉兰树。   玉兰树下,青青的草地上放着三颗银白色的空间石,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或各色宝石。玉兰树左边约两米处是三间一明两暗的屋子,白墙、绿色琉璃瓦、檀木屋梁,檐下是一米半宽的青石走廊,走廊下,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锦支摘窗下种着丛幽兰。屋前除了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就是茵茵草坪。   雍正七年地动后雍正赏给她的那三颗黄金果核她种到了玉兰树后边,四年过去,它这才开始果,以空间与现实时间的换算,若种到外面去它该得几百年才能成功结果?!而这期间还要它不毁于天灾大难中才行。   自它开始结果,云珠每回进空间都会来看。随着果实的慢慢长大,她也渐渐地清楚了它的模样。果实的核有点像桃核,纹路深刻,呈黄金色,果实有点像她现代吃过的台湾青枣,果实较大,呈青翠的颜色——以后不知会不会变,果皮上有淡淡的金丝纹路,这种金丝纹随着果实的变大随之而变深,粗细的演变也越发清晰且不规则。   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吃,吃起来又是什么味道?效果嘛,从皇帝手上得到时只剩了核证明它至少是无害的,或许还有神奇的效果,不然不会连核都保留下来。   时间还有很多,她进了厅里,对着放在房屋中间的玉鼎盘腿坐下,分出神识进入鼎上刻印的阵法禁制里,随着它的变化而感悟着……越是熟练,她将来解开这玉鼎禁制所受的冲击和危险就会越小。   她的生命是可以重来很多遍,但不代表她可以不珍惜生命,也不代表她的神识不会受伤。除非自己放弃,否则她不打没把握的仗。   出空间前她到竹林拔了两个嫩竹笋及几样鲜果,亲自到厨房熬了锅鸡笋粥,又给三胞胎用樱桃、芒果肉粒、龙眼肉、银耳、豆腐等做了什锦羹。   弘历跟三胞胎到的时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特别是弘历,连喝了三碗粥,“今天的鸡笋粥格外美味,你做的?”厨子做的奶皮饼、葱油饼、一笼小饺子、百花鸭舌、麻辣蹄筋、桂花鱼条和甜酸乳瓜倒没怎么动筷。   “早起就去厨房那儿看了下,顺手做的。”云珠回道,仔细地喂着三胞胎炖得烂烂的什锦羹。每回她亲自给三胞胎做辅食便会亲自喂他们,一个碗一个勺三张嘴,总是不够喂的,慢一点,三个小家伙就“嗷嗷”叫,表示自己的不满。   果子特有的清香鲜甜引得弘历引颈不已,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好不好吃?”他凑过来冲着三胞胎问,眼神很垂涎地盯着云珠碗里的什锦羹。   孩子是很敏感的,不容许别人来抢食的和徽一巴掌将她阿玛的脸推到一旁,“啊啊”地冲着云珠叫了两声,轮到我了!   “和徽,阿玛这么疼你,你居然为了一点吃的嫌弃阿玛?!胆子不小啊……”不敢说自己也想吃的某人摆出一副捣乱的架势来。   “我正喂他们吃饭呢,别来逗他们!”云珠瞪了他一眼,“想吃给你一碗,再多没有了啊。”她煮的不多,刚好够三胞胎吃饱。   “那我不客气了。”脸皮很厚的某人利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旁侍候着的吴书来赶忙给他添了一碗什锦羹。   “嗯,果然很好吃,要是冰的更好。”他意犹未尽地说道,略显哀怨的眼神瞥了云珠一眼,偏心啊,居然给儿子女儿做这么好吃的,他却没有。   云珠放下碗,让奶嬷嬷抱三胞胎去花园溜圈,自己开始用早膳。“如果今天不出宫,我中午给你和皇阿玛做道冰点过去。”   “不出宫。”他马上接口。看着她用了一碗粥,又吃块奶皮饼几个饺子就不怎么吃,不由劝道:“吃这么少,再用一碗粥吧。”   “天气热,吃不下。”云珠摇了摇头,“别担心,我一天吃水少果子、点心呢。”   他点点头,道:“过几天皇阿玛要搬到圆明园去住,要不咱们也跟过去住两个月?反正额娘的病也渐好了,正可接回宫务。”   这家伙一点也不体谅他老妈的身体健康啊,不过熹贵妃也乐意如此吧。云珠对早晚要归还的宫权也不着紧,闻言想了想,道:“那行,三胞胎一起过去?”   他失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当然。”他也不敢奢望她会丢下孩子跟他住到圆明园去啊。   他眼光满含宠溺,动作却有些轻浮,充满调戏意味,云珠玉颊微热,左右一瞧,吴书来与灵枢正目不斜视垂首装木头呢。轻啐了他一口,看了眼摆在厅里的挂钟,道:“不用上早朝了?”   每次都用这一招,弘历低笑着起身,对吴书来道:“走了。”   140、良辰美景(上)   乌喇那拉.妮莽衣进门的日子订在农历八月初二,云珠没那个心配合内务府礼部给她筹办婚礼,便将宫务还给熹贵妃的同时请她照管一下乾西二所。   熹贵妃拿回宫权,再加上缠绵了一个多月的病痛终于见好,心情非常地好,对云珠到圆明园去避暑的事也不那么在意,道:“你自放心,乾西二所我给你看得好好的,这阵子也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有个不恋权的媳妇还是不错的,就是黏了弘历一点。不过女人嘛,就没有不嫉妒,熹贵妃对她住到圆明园去撒手不理乌喇那拉婚礼的行为表示理解。   “有额娘在我是千万个放心,不过额娘这才刚好,我还来劳烦额娘……心中实在不安,这支百年野参是媳妇孝敬的,额娘留着,看是赏人还是自己用都好。”   熹贵妃神情一滞,难道云珠没听太医给自己诊的脉案,不知道自己补过头?!私底下被雍斥责过的熹贵妃看着云珠的眼神霎时有些不善,认为她是在讥刺自己。可当云珠从素问手中接过檀木盒子打开一看,她摒住了呼吸,天啊,那支野参芦圆长、皮老黄、纹细密、鞭条须、珍珠节,体形美……看着有婴儿手臂粗,肯定是两三百年以上的老山珍,这么远都能闻到那清香的参味,是罕见的珍品。   “哟,这么完好新鲜的野参……快拿过来我瞧瞧。”脸上已转怒为喜。   春兰上前接过檀木盒子,呈给了熹贵妃。云珠待她摸赏够了,便又从素问手上拿过另一个盒子,也一并呈了上去,“这是王爷这段时间替额娘寻来的两支百年霍山赤芝,虽然有些迟了,不过也是王爷的一片孝心……”   熹贵妃打开一看,果然是上好的霍山赤芝,想起自己卧病的这一个多月,云珠天天来请安,弘历也时不时地过来看自己,两人都快将乾西二所的上好药材搬个精光,感叹道:“你们俩孝顺我记着呢,只是这好东西你们也多少留着点,免得以后要用还得四处寻找。这参我留下,灵芝你带回去,等入秋了给弘历煲个汤喝也使得。”说着将盒子盖好,还递给她。   “是。”云珠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盒子,放回素问手上。“那媳妇就告退了。”   “去吧。”   等云珠走了,熹贵妃便将承宠后正式封为春常在的碧鲁氏叫了进来,敲打了一顿,意思是这次她能伴驾圆明园是自己在皇上面前替她讲了好话,自让她机灵点,好好侍奉皇上,小心注意随同前去的顾嫔娘娘及跟她一起进宫的那常在,别失了承乾宫的脸面等等。   “贵妃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栽培。”春常在知道自己住在承乾宫,而主位的熹贵妃如今更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她所出的四皇子是众皇子里唯一的亲王,自己如果想要在这宫中生存、承宠就必须讨好熹贵妃听她的吩咐行事。   “我看你就是个聪明伶俐的,许多事不必我说也能明白……好了,下去准备吧。”   春常在退下后,熹贵妃问秦嬷嬷:“嬷嬷,你觉得春常在和那常在能分顾嫔的宠么?”伊根觉罗.顾茗出身满洲著姓大族伊尔根觉罗氏,其父顾琮如今身居直隶河道总督要职正得皇上重用,初入宫为贵人,诞下八公主后晋为嫔,正是年青貌美、风华正茂之时,再让她生下阿哥,自己和弘历可就危险了。   秦嬷嬷蹙眉,“如今也只她们两个可用,且才初入宫,正是新鲜的时候……主子还是放宽心吧。”   “要是她们真能成事倒是好,我就怕反倒成全了她们三个。”熹贵妃微垂着睫羽,抚着手上的精美的指甲套,脸上带着忧色,“宫外我不放心,宫里我也不安心啊。”若不是裕妃为了照顾快要临产的五福晋,她也会离宫吧,可惜了。   “裕妃娘娘如今正紧着五福晋呢,哪里顾得上禄贵人。”秦嬷嬷轻声说道。虽然董鄂氏躲在景阳宫不出来,防得也紧,可毕竟年轻,在宫里没什么势力,哪里抵得住高嬷嬷伺机而噬的功力。   “你说得对,一个一个,慢慢来。”熹贵妃笑了笑,裕妃虽然没能离宫,却要顾着儿媳妇,□无术,皇上又不在宫中,偌大的皇宫掌在自己手上,再治不了那贱人,自己可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这边承乾宫筹谋不已,那边养心殿雍正听了张保传来的消息知道熹贵妃传了春常在过去说了会儿话,面无表情地挥手让暗卫退下。   做为皇帝,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八旗势力要拢在手中为自己所用,他不能不有所表示,顾嫔的得宠一半源于她的家世还有她的知情识趣,但为了弘历,他也不能让她再壮大下去,这次圆明园之行独点了她伴驾算是给熹贵妃给顾嫔一个机会,看她们怎么走。   还有弘历和云珠,不若宫中的泾渭分明,到了圆明园,他们会怎么做?   云珠没有皇帝和熹贵妃的种种考虑,她到圆明园确实是为了度假的。话说到了清朝才明白夏季皇宫到底有多闷人,天气本来就热,入目还是一片又一片的琉璃映日所反射出来焰光,太辉煌了都,看着就感觉身子也热得快燃起火一样,而前后左右更是一座又一座的宫殿城墙,就算有一两丝风拂来,那也不带凉意。   现在她倒是能在屋子里摆个小小的聚灵阵,使自己不至于太过闷热,可这不还有三个孩子嘛,自己天生带着兰花体香,在花草种植方面又有点天赋异能,再加个清凉无汗不受酷暑影响的体质也没什么,只是再加上三个孩子就有些显眼了。孩子没办法像自己一样通体灵气盈润,在他们的屋子设聚灵阵,那他们在屋子里是凉快了,出了屋子却又很快受热,不但反差大容易生病,还容易引人怀疑。还不如在他们洗澡的时候给他们加些灵池水下去给他们滋润一下肌肤,由表及里慢慢改善体质。   只是现在三胞胎开始会爬,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又精灵,整日拘着他们在自己屋里也不太好,圆明园融园林景区于一体,有山有水有林,是盛夏避暑胜地,就着湖光水色绿荫与清风,让他们多玩多看也是好的。   “司绮,你到富察格格那儿看看大阿哥准备得怎么样了?”早派人跟富察.芙灵阿说带永璜一起去住些日子,反正有他阿玛和皇玛法在,功课有人看着。她带了三胞胎走就不能单留永璜,好歹接他去住几天,寥表意思。   回了乾西二所,云珠思量了一番,决定留下叶嬷嬷、冯益和灵枢、侍墨、明心,自己带了郭嬷嬷尚嬷嬷、素问、司绮和王进保,二等宫女里挑了采露、采雯、含霖、含霁四个;三胞胎那除了奶嬷嬷外各挑了一个贴身宫女及两个二等宫女同去。   带去的人手她是不嫌多的,圆明园那儿虽也有伺候的人可毕竟不熟悉底细,出了事就错恨难返了,留下的人手守着屋子、打理事务、留心宫中消息也尽够了。   皇帝是早上出行,云珠一行人则是下午才开始走,到了圆明园太阳刚好落山。现在的圆明园还远没到后世传说中那般大,风景建筑也没那么多。至少雍正赐给怡亲王的绮春园还没并入圆明园里,西洋楼、长春仙馆、碧桐书院什么的都还没有建造。   不过圆明园良好的地理优势及秀丽的风景并没减少,反而多了几分天然疏旷的凉爽。云珠选了杏花春馆住下。   杏花春馆位于上下天光西面,东北方是山石加土山围绕着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山坡,横迤于杏花春馆与坦坦荡荡的交界处,间有山洞及山亭装点,坡植有翠柏等树。馆舍东西两面临湖,西院杏花成林,馆前有菜圃,不仅此时杏花正值盛开,胭脂万点,艳态娇姿,映着湖光,衬着垂柳,相互辉映,鲜明且意趣无穷。而且凉风带水,最是消暑,馆前的菜地更可消磨时光,很是合她的意。   杏花春馆建筑布局比之圆明园其他各处随意了许多,很有农村景象。当然了,就算是农村景象它也带了皇家特色,矮屋蔬篱,纸窗木榻,那是跟九洲清晏比,跟普通的民居,它还是很宽敞,很有田园风味的。   杏花春馆的主建筑是五间青瓦白墙的屋子,后有抱厦,另有书斋、亭馆、钓台等带有山庄园林意境的建筑,云珠自然是入住了正屋,明间留做厅堂,左面次间为寝室,梢间搁放行李物件,右边次间为三胞胎的寝室,梢间同为搁放三胞胎的行李用具,其他随侍人员住进后头的抱厦。   皇帝住九州清宴殿的“天地一家春”,弘历住“万方安和”,永璜住清晖阁。其他嫔妃住到了牡丹台。   牡丹台殿阁以香楠为柱,覆二色琉璃瓦,焕若金碧。殿前遍植各色牡丹,绮丽如锦,殿后古松如列,青青成林,环以朵卉名葩。这里的景色暮春婉娩,首夏清和,当年康熙、雍正、弘历祖孙三人曾在这里赏牡丹,被视为“太平盛世”的象征。顾嫔几个选了这里居住也不是没有几分想法的。   弘历处理完公务一般都会到杏花春馆,永璜有时会跟他一起过来用晚膳,逗逗三胞胎,有时则独处读书,因三胞胎还小,他也显了出来,雍正有时也会问一下他的功课,见他实在资质平平,只胜在性子敦实,便也撂开了手。如此,永璜倒觉得轻松不少。因着出生时辰不好,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额娘都早早就熄了争斗的心思,只愿平平安安过日子。而且,做为嫡母,云珠也确实对他不错,三个弟妹更是可爱机灵,讨他喜欢。   这日,弘历下了早朝,想着没什么紧要的公务便回了杏花春馆,想着偷得一日闲,带云珠好好逛逛这圆明园。   杏林花娇,如片片云朵,微风拂过,似雪飘散,特别是植于湖边十几年的老树,姿态苍劲,冠大垂枝,岸上花朵,水中芳影,各显芳姿。令人不由想起王安石的北坡杏花诗,可不正是:“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么?   再一想,似乎又有什么不对。哦,往年的杏花最多开到五月底,六月一到大半都会谢了开始结果,可自云珠一住进这杏花春馆,这杏花倒有了一副常开不败的劲头,这都六月中旬了,花还开得这么繁丽。   杏花林里,三胞胎在毯上爬来爬去,推着云珠给他们做的皮球在玩儿,偶尔有花瓣吹落他们嫩嫩的脸上,他们便“啊啊”两声,仰着小脑袋,像在看花怎么又吹到我脸上了?又或一手支地,一手探向空中,似要抢先抓住那花儿……抓到了,便兴奋地往嘴里塞……其他两人看到,迅速地爬了过来,叠罗汉一样,三个胖乎乎的穿着小短褂小短裤的雪娃娃,七扭八扭又亲又趴地滚成一团儿……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像往日般走过去加入他们。云珠并不在那里,他走向馆屋,里面只素问和一个二等宫女,“福晋呢?”   “在书斋呢。”素问回道。   他转身欲去,忽又顿住,“日头渐大了,让嬷嬷们注意别让小主子们晒着。”   “是。”素问又行了个礼。   云珠自来到圆明园每两日必给三胞胎画一幅画,有时只淡淡勾描,有时则淡墨渲染,有时重彩细绘,画的都是他们玩乐时的各种可爱姿态。这两天,她画的正是杏花树下他们滚球的可爱情形,姿态神色各异,像三只可爱的猫儿。完成后,时间还充裕,便又练了会儿字。   他在书斋外,透过支窗,见她一身牙色素软缎织金缠花旗袍,头上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子头,插着一支羊脂白玉雕花簪,气质安然如月辉,浅淡如远山,皓腕虚悬,挥动间像琼英雪蕊绽放,纤葱玉指中的青玉笔管却像蝴蝶,翩翩起舞,环绕不去。   一时间,竟看呆了。   她忽有所觉,停笔朝他望来,忽然一笑,那浅浅的笑颜,恍惚中使他脑海不自禁地浮现起花瓣纷飞的杏林,一树一树灼艳而放的桃林,仙姿玉质优雅安然的白兰……都难描难绘她的美,可不合了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或者该说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回过神来,已身处书斋之内。他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画,眼中闪着喜爱之色,题笔写道:“杏林春燕绕花深,品韵自有稚子争,绽雪落花逐相嬉,不恼枝头次第春。”   写完,也拿出自己的印章盖上,与她的并在一起。   141、良辰美景(下)   “一起走走吧?”   “好啊。”云珠拿了几块玉雕纸镇将画压好,等回来再将它收起。没看到弘历出去后朝吴书来递了个眼神,这是他跟云珠诗画相合的第一幅作品,画里又有他的儿女,这么有代表性的作品当然要自己收藏了。   ——吴书来跟在弘历身边十几年,对主子心意的揣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接到了弘历的示意后怔在原地狂汗好一会儿才进了书斋,小心翼翼地将画作收起。没人比他更清楚,乾西二所的外书房里主子珍藏的那些诗画作品,都是主子费心收集的四福晋的手书。   两人安步当车,走了一段路,弘历自己觉得有些热了,看了眼清凉无汗的云珠道:“不如我们到十三叔的绮春园去看看吧,那是出了名的水景园,景致秀丽,也凉爽。”圆明园能看的地方也多,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逛,倒不用这时候凑热闹。他心下不愿与皇父的嫔妃遇上,凭白拿这良辰美景浪费在应酬上。   “适当么?”虽然略有迟疑,她的心情无疑是愉快的,现在的绮春园和长春园还未与圆明园并在一块,能去瞧瞧也是好的。他低笑开来,她那向往又犹疑的模样实在可爱,微微的狡黠淡淡地闪现于她娴雅清洁的气质里,看起来是那么动人。“放心吧,两个园子挨这么近,不仅是十三叔跟皇阿玛常来常往,小时候我跟弘昼也没少到那边儿玩。”   云珠含笑听着他说起小时候在圆明园的趣事,心想,这样的时候也是少的。虽然不大看得起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可自嫁给了这男人,她才渐渐了解小时候的他为了在雍正、康熙面前留下好印象得到他们的重视,他也是付出了不少刻苦努力的。   这样,听他说完两桩他与弘昼顽皮的事后她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与他说起一路的景致来。   来到春泽园,云珠讶道:“此处景致确有苏扬园林的幽婉清丽。”若不是明知这是何处还以为置身江南呢。到过南北方的人都知道,两处风貌是迥然不同的,尽管北方也有园林修得颇有江南特色,但也只是几分,要完全有那个神韵还是极少的。   “春天在这里赏景最好,不过夏季的话还是西部的清夏堂适合闲居,走那边。”他一路给她解说,倒不觉得口干肚饿,云珠拿出帕子帮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渍,道:“歇一会儿再走吧。”   他握着她的手,找了处夏荫浓密,碧波生风的亭子坐下。云珠拿了帕子,让跟在身后的司绮去蘸了湖水,拿过来亲自帮他拭了脸又擦了手,舒服得某人吁了口气,觉得一身的暑气尽去。轮到自己时,弘历抢了过来,也亲自替她轻拭了脸和手,只觉得手中的巾帕比起她洁白细嫩的肌肤实在粗糙,且她脸上手上根本一点汗渍灰尘都没沾的……美的竟只是这种体贴服侍心上人的感觉。   “凉快好多。”她嫣然一笑,对采露道:“将点心拿过来。”身后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早已倒了茶水呈放到一边。   “咦,是水果凉糕。”红的、黄的、绿的透明的糕点里面裹着樱桃肉酱、荔枝肉、草莓肉酱或者芒果肉,这种水果凉糕云珠夏季最是爱做,入口凉爽清甜,不止弘历喜欢,连雍正也没少吃。   “这黄色的是什么做的?里面的碎粒是荔枝吧,唔,这块是芒果。”糕点的颜色不用说也是用花汤熬出来的,就像菊花糕。   “是栀子花的果子熬的,有泻火除烦凉血解毒的功效,最适合夏季用了。只用了一点点,难怪你吃不出来。”她也捻了块裹着草莓酱的慢慢吃着。   “奴才见过四阿哥四福晋。”弘晈带着纳喇.佛拉娜过来见礼。   “弘晈?这是弟媳妇?不必多礼。”弘历眼微眯,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虽然同情他遇上了那么个极品前妻,不过他可没忘这家伙以前肖想过云珠。   弘晈神色淡淡地,“皇上召我过来问一些骁骑营的事。”   大概是涉及到兵器改革的问题。弘历心中有数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眼神瞟向跟云珠谈得欢畅的纳喇氏,心想,弘晈对这个继福晋大概是满意的,不然不会带她一起到绮春园了。   他却不知弘晈这是受了怡亲王福晋的命才不得不为。为了儿子,怡亲王福晋以最快的速度迎了纳喇氏进门,又以新婚不得冷落妻子为由不许他再像以前般以骁骑营为家,更阻止他婚假还一心扑在公务上,他只得将人一同带了过来。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有了她,自己前来见四阿哥和云珠便没那么顾虑。看了眼笑盈盈跟佛拉娜说怎么做水果凉糕,回头给她送些水果的云珠,他心中微动,或许这个福晋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方才一见到云珠,脑海便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多久没见过她了?她好像变得更美了。吃东西的模样,笑起来的模样,似乎过得不错。可一想起即将嫁进乾西二所成为侧福晋的乌喇那拉氏,他的心又冷了下来,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痛病,如今四阿哥对她好,焉知未来也能对她好?   而且从自己得到的消息,那个乌喇那拉氏可不止是容貌出众,那心计也是深的。乌喇那拉府……哼,想必得了不少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   他勾了勾唇,对弘历道:“你要小心弘皙,最近弘升弘普一直在打听炮厂和火药厂的事。”   “炮厂和药厂都掌握在皇父手里,他们想插手是妄想。”弘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只是不能从炮厂和火药厂得到武器他们也能从骁骑营或护军营、前锋营的某些人手里得到。“现在发下去的武器弹药都是有数的,你可要把骁骑营给把好了。”   弘晈皱了下眉,“这是自然。”只是,暗地里有勾连,他把得再紧也没用啊。“只怕他们打听这些武器不是为了研究,而是直接取来杀人。”   弘历心中一紧,是的,万一他们是用来对付自己或云珠他们母子呢?   弘晈见他眉心紧蹙,知道他将自己的话放到心上,暗舒了口气,有防备总是好的。   “王爷,吃一块凉糕吧,可好吃了。”佛拉娜原来还有些怕弘晈的,大婚以来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高大的身躯和冷峻气质虽然看着迷人,却难以亲近。不过听到四福晋说这些茶点都是她亲自备的,她才从郁郁中恍然大悟,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嘛,四阿哥对四福晋好也不光是喜欢她的家世她的外表吧,总有一天,弘晈也能看到自己的好的。   她本不是个自苦的,只觉得弘晈对自己不上心一方面是自己相貌才情不符他的理想,一方面是受了前福晋的影响(进门后怡亲王福晋怕她不理解暗地里跟她暗示过西林觉罗氏的事),现在调整了心态,又恢复了以前在家时的乐观。   抱着“日久见人心”的这种处世生活态度,以后的日子弘晈倒真是对她愈来愈敬爱信重,一生也只她一个福晋并先前纳的妾定氏两个女人,两个儿子也是由她所出。   弘晈顿了顿,接过她递来的水果凉糕,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只觉得那味道,爽口的清凉里带了点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和花草特有的涩意,夹杂着水果肉的细软酸甜……是樱桃。“不错。”   佛拉娜笑逐颜开,“我也喜欢樱桃。”   弘历感觉不如云珠敏锐,虽然对弘晈以前暗恋云珠的事想起来还有点半含妒意的不爽快,可看着弘晈与纳喇氏相处的情景却觉得他应该是放下了以往的念想,又想起一年来他跟傅恒的种种死磕,便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不舒服,觉得这个堂弟再出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可为国之栋梁。   “我跟你嫂子正打算去清夏堂走走,你们呢?”   弘晈正踌躇着,佛拉娜已抢先道:“一起吧,我们刚好住在清夏堂。四嫂,我明天可以去杏花春馆找你么?”   “当然。”云珠笑笑,她跟顾嫔她们往来有些不合适,纳喇.佛拉娜倒是个好的交往人选,两人辈份相当,纳喇.佛拉娜的性情也很容易相处。至于弘晈的那点小心思,反正他不会说出来,她也不在意。   对于这个决定弘晈是心中暗喜,多跟云珠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弘历则很无奈,多了两根明晃晃的蜡烛。不过在圆明园住的这段时间云珠能有个女性妯娌往来也是不错的,他公务繁重,不能时时陪她,三胞胎再好也不是说话的对象。   路上云珠也关心了一下珺雅和小婉珍,弘晈微笑道:“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地,精神头好着呢。”   佛拉娜沮丧道:“小婉珍很可爱,就是认人,除了额娘还有三哥三嫂谁都不给抱。”   云珠浅笑道:“孩子都这样,多处处就好了,三胞胎也爱我抱呢。”她在的话,总爱往她身边凑,不过除了母子天性估计还有她身边灵气足的缘故。   “三哥三嫂要是也来绮春园住就好了。”佛拉娜道。在府里她这个新媳妇还是有些拘束,况且她也不喜欢大嫂,虽然她们同为满洲纳喇一族,但性子实在合不来,且大嫂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嫉妒防备,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惜大嫂生了病,三嫂要帮额娘主持中馈……”相比之下,三嫂就好相处多了。   弘昌福晋病了?云珠淡眉微蹙,“大嫂子的病不要紧吧?”   “听说是吃坏了肚子,又着了点凉,我来之前去看过她,太医也开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云珠本对弘昌福晋没什么好印象,不过随口问问,听她这么讲,便罢了。几人接下来一路赏景,说说笑笑,倒是觉得轻松愉快无比。   第二天纳喇.佛拉娜果然到访杏花春馆,她对三胞胎很是喜爱,跟他们玩的时间比跟云珠说话的时间还长。   云珠从冰库里挑了几个大的芒果,将果肉切成丁盛在白瓷碗里,又淋上酸奶酪及桂花蜜,让素问跟冯益给送到养心殿西暖阁去,夏日大多胃口不佳,这道甜品吃着正合适。   云珠喂了三胞胎一点,佛拉娜也吃了一碗,完了叹道:“四嫂可真是厉害啊,这么好吃的甜点都能做出来——”   “乱讲,不过是你对这些吃食不上心罢了,怡亲王府的冰碗难道不好吃?”夏季一到,京城各大府第都有做冰碗的吃食,更因主子的爱好不同而创出了不少极具特色的口味,怡亲王福晋早年就很喜欢吃冰碗,府中收集的冰碗做法多达十几种,她才不相信佛拉娜没吃到呢。   “好吃,可四嫂做的也好吃。”   “这个又不难,你不喜欢自己动手可以让下面的奴才做,一样的。”   佛拉娜道:“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做,只是以前没这方面的心思,只学过几道菜罢了,我的女红比较好。”   “嗯,你送给和敬他们的玉佩上的络子是你亲自打的吧,很好看。”云珠赞道。   “我以前还觉得自己字写得不错,见了四嫂的字才觉得自己的字实在不够看。”   她还真是实诚啊。云珠哭笑不得,“这字写得好不好一要看天赋二要看努力,我从三岁起,每天练子两个时辰,要是写得不好看那不是太糟糕了吗。”   “天天如此吗,两个时辰?”   “只有多没有少。”   “难怪四嫂字好,能十几年坚持不懈实在难得。”有天赋固然令人羡慕,可若没有刻苦的努力也难以在书法上取得成就。这点佛拉娜还是懂的,她的父亲查郎阿在满人里的才学算得上不错,否则也不能做到大学士,她受父亲影响,虽没成为能诗善画的才女,可书法上却比一般的八旗女子好太多了。   “只不过喜欢写字时那种心宁气和的感觉罢了。”   “就是。”佛拉娜道,“做什么还得自己喜欢才行。”   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佛拉娜性子乐观开朗,云珠虽然优秀,给人的感觉却是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使自己在生活中更怡然自乐,并不是表现给别人看,这种态度很让佛拉娜喜欢。   不得不说佛拉娜接近云珠一半是对她才貌的欣赏,一半是出于利益上的考量,可在圆明园小住的日子几番往来接触,慢慢地也真心喜欢上云珠的为人处世,认真与她交往起来。   六月十三日,五福晋吴扎库氏为弘昼诞下第二子永璧。洗三礼的时候云珠回了一趟宫里,送了贺礼,又探望了五福晋,见她和孩子都很健康精神,恭喜了一番。   也许是太招人嫉,七月初七夜,宫中按例在御花园设香案、供具以乞巧,难得出屋门一趟的禄贵人居然因为一个宫女无意绊翻了个盆子而滑了一跤,五个多月的身子差点小产。消息报来的时候雍正也只淡淡地回了句:“太医看过了?那就让她好好在屋里养着。”   “她不是防着熹贵妃么,怎么还到御花园凑热闹?”   “她倒没去御花园,不过是景阳宫里宫人们自己搭的彩棚那。”素问说道。禄贵人年龄也不大,更起了争宠之心,对瓣香致敬,乞求牛郎织女降以富贵、情爱、心灵手巧的活动怎能不心动?   云珠知道这回事后在书斋抄写了《小窗幽记》里的一幅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弘历看后,抱紧了她。嫁给了他,她的这种旷达风流的生活只能是梦想,或许淡泊自然是她的本性,然而身处皇宫,得之不喜、失之不忧、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却也成了她对自己的自勉。   这件事使得云珠放松了近一个月的态度又暗暗警惕起来。   她的预感总是那么准确,中元节的时云珠放河灯回来,放心不下三胞胎便到他们房里看看,见睡着的和徽抱着自己给他们做的玩具皮球睡,便上前将它拿开,不想却闻到一丝异样的香味。   她不动声色地让郭嬷嬷下去查,很快查到是负责清洗三胞胎玩具的一个小宫在洗的时候与一个相熟小太监说话,小太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滴了五色梅花叶研的汁在里头。   小太监和小宫女被杖罚后并没有交待出是谁指使,云珠干脆将他们交给了弘历,儿子女儿他也有份,有人要害他的子嗣他自然也要追究到底的。   弘历本来就暗中防着圆明园里的侍卫和太监宫女,本以为动手的会是弘皙那边的人,没想到蛛丝马迹一对,与这小太监小宫女有接触的不仅有弘皙的人更有乌喇那拉家的影子在里边,气得他脸色铁青。   死无对证。到底乌喇那拉家有没有与弘皙那儿牵扯上关系?这里头是弘皙的人栽赃陷害故意挑拨云珠与乌喇那拉家不合还是这乌喇那拉家心太大了,人还没进他的乾西二所就将手伸到了他的嫡子嫡女头上?!   不管如何,乌喇那拉氏需要冷着点了。   七月底,弘历云珠回了宫。乌喇那拉氏就要进门,做为嫡福晋云珠不能不出席,而做为新郎官,弘历再怎么满心别扭也不能缺席。   142、一入宫门深似海(上)   亲王侧福晋的婚礼自有规制,庄重喜庆,不过毕竟是娶侧福晋,什么都要低嫡福晋一头,相比云珠大婚时的隆重喧天、满城欢庆自然失色不少,乌喇那拉家知道皇帝并不打算到婚礼现场失望不已,却不知道,若非婚宴是在宫中举办连熹贵妃都不打算露面。   一个侧福晋而已。   云珠做为女主人小露了几次面招待女眷,她姿仪优雅,落落大方,眼眉温和,言语略带喜庆,准备瞧笑话的人从她出现到退场,从她的穿着打扮到她的言行举止,一番琢磨细察下来竟没发现她有半丝的僵硬、不耐,一派的通透自如,仿佛参加的不是她夫君的纳侧室礼。   相比云珠的淡定雍容,高露微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倒是想出去喧排乌喇那拉氏几句,发泄发泄心火,无奈她再怎么在乾西二所得脸面,这种大场合弘历跟云珠都不许她出现。   第二天一早,云珠早膳的时候吩咐明心过去玉露院,让乌喇那拉氏明天再行敬茶礼。高露微就住在玉露院相隔不远的金风院,明心的传话很快也到了高露微耳里,她心中不由嫉妒万分。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受损过重不宜受孕后她分外看重自己的地位脸面,乌喇那拉氏是举了婚礼迎进门的侧福晋、出身又高她一截本就让她妒忌万分,福晋又给她这样的脸面体贴,真是让她恨到不行,眼睁睁地看着早膳过后弘历带着眼含羞意的乌喇那拉.妮莽衣穿着皇子侧福晋朝服去拜见皇帝跟熹贵妃。   免不了又得摔几样东西出气。   松嬷嬷看着侧坐在榻上气得小脸煞白的主子,心下暗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啊,主子虽然得了侧福晋之位,付出的代价却太沉重了,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主子何必为这个置气,咱们不是已经下了手么,忍过她这一时的风光,往后她们也不敢对主子不敬。”   也是,下不了蛋的母鸡再怎么漂亮也没用。高露微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些暗手,心头总算没那么难受,只是脸上仍有些恨恨不甘:“我只恨,为了侧福晋这个位子我费了多少心力,付出了多少代价,她却如此轻易就得到。”   “这出身的事啊由不得人挑,可这世间的路却是人走出来的,别的不说,主子只看如今的贵妃娘娘不就明白了,当年被先皇称为佳媳的孝敬皇后、被当今圣上千宠万爱的敦肃皇贵妃又如何?”道理人人都懂,但能成功的有几个,唉。   “嬷嬷说的是,奴婢打听到这次婚礼皇上并没有来,连熹贵妃也只露了一次面,这新侧福晋能进这乾西二所还不是看孝敬皇后的面子,如今人都去了几年了,多少情份也淡了。”青婀拿了袭新制的缕金百蝶穿花丁香色云缎旗装过来,“主子且试试新制的旗装合不合身。”   这是为乌喇那拉氏进门敬茶而备下的新衣,输人不输阵,她绝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她,好歹自己才是爷的第一个侧福晋。高露微听了松嬷嬷和青婀的话这会儿也转过了心气,站了起来试穿起衣服,对着镜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辛苦你了。”   青婀这两年在女红方面的手艺越发好了。高露微不免想起同样能干却已死去的翠袅、腊月。虽然有了个可以信任的冬梅,但冬梅太老实了,她能做的也就是在饮食起居上侍候自己,对打探消息、出谋划策这方面一点也不能给予自己帮助。   “再配上大爷新送进宫里的饰品可就更好看了,那精致的式样可一点儿也不输内造的呢。”   可终究不是内造的,升了侧福晋自己每年得的内造首饰不多,相比其他人也不过是普通货色,高等级的轮不到自己。高露微忽然又没了兴致。青婀小心地看着她,“主子?”   “我没事,就是有些倦了,你先下去吧。”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可一想到自己可能十年、十几年或者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她就惶恐不安。未来太遥远,往后的自己能不能风光依旧?能不能在这府中稳占一席之地?或者十年后的自己还能不能有现在这般娇美的颜色,焕发的生命?   谁也无法给她保证。   她现在能依恃的就是明面上对爷和福晋的“救命之恩”和自己阿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这两点。可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几分虚几分实,她知、王爷和福晋也是知的,她不能凭着这点就自以为是,凭白浪费了这点情份。   可是,她固然深恨害她不得不走到这一地步的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可对着富察.云珠这个嫡福晋她也是有怨的,没有她,自己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无望。只要没有她……   按原先的计划与乌喇那拉氏联手,让嫡福晋失宠或者干脆让她消失,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爷的宠爱?她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可即便有福晋在,爷对自己也没比对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好多少,现在还多了个金氏。再说,嫡福晋失宠或者没了,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多少利益,自己既不能有子也不能成为继福晋,何苦出这个力让同为侧福晋的乌喇那拉氏夺得胜利果实平白压了自己一头?!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她高露微还没这么蠢。眼前自己都不能忍受乌喇那拉氏比自己更得意了,何况将来让她扶为继福晋或者继后,自己匍匐在她脚下?哼,绝不可能。   自己需要静待时机,而这个时机,至少要堆积到十年后。在这之前,先绝了乌喇那拉氏出头的可能,有机会让福晋失宠的话也可以动手。再一个,自己可以先抱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这样万一自己生不出孩子老了也有个依靠,既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引开别人的注意,更可成为自己孩子的助力,最后还能在爷面前得个慈爱的印象,更容易联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或许还能因为孩子将其生母收为助力,就像在当今潜邸时的贵妃娘娘与裕妃一般。   ……   高露微在金风院再一次按下心中浮躁的情绪,筹划着未来的路,乾西二所其他厢院里的女人也在思量着今后的站队问题。   乌喇那拉氏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底子,同样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父兄亲族在朝中势力虽不如嫡福晋娘家,可也不是还有个承恩公府在吗……再说,新侧福晋那娇艳的容貌说不得会分去爷的几分爱宠,即便眼前色色逊了福晋一头也难保他日会出头,自己是否该与她交好呢?   最好的态度便就没有态度,过自己的日子。   富察.芙灵阿抚着高耸的肚子,淡淡地笑着,只要福晋一日还稳坐在那位子上,自己就不需考虑那么多,有了嫡子又容得下人,这样的福晋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件好事。爷现在还年轻着呢,现在计较其他的还太早……   苏宝柔则在想着熹贵妃与已故孝敬皇后的关系,拥有着可能继承大统的儿子,熹贵妃就甘心雌伏在孝敬皇后之下?而孝敬皇后只怕也是防着熹贵妃的罢,自己虽是嫡母,到底不如生母亲。无子的皇后,有子的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太有威胁了,怎么可能不防范呢?说不定,还想过永除后患!   看来,自己与这位新进门的侧福晋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反正,自己也不是热络的人,安心养胎,生个阿哥比较重要。想起如今还瘦弱不已的女儿,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连福晋生的三胞胎都长得玉雪可爱精灵活泼,这个女儿的存在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自己不会养孩子的牌子,天知道,她日日小心,敲打下人,延医喂药……尽心的程度跟侍候祖宗没两样了!每每听她的哭声,她也不是不心疼,只是……一想到高氏那幽冷而讥诮的目光时时盯着自己的肚子她就忍不住担忧。   现在的她对宫规、对祖宗规矩已是无比清楚,做为皇子格格,若非王爷和福晋的允许,她是没资格抚育儿女的。若肚子里的是个阿哥,王爷又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不会养孩子,高氏又仗着爷和福晋给的脸面开口要抱养孩子,她能怎么办?!王爷和福晋很可能会答应的。   可是,当初的刺杀事件,高氏、她、富察氏都彼此清楚,三人不仅不可能友好共处,以后说不得还是不死不休之局。当时是为了争取那一线生存的机会,是为了铲除对手,所以她和富察氏才不约而同地选了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的高氏去挡那死劫……只没想到最后反成全了她,抢先得封侧福晋,以失去腹中胎儿及今后可能永远不孕为代价。   得到这种结果的高氏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真心想要抚养自己的孩子?她是想报复吧,报复自己和富察氏……   越想头越痛,万嬷嬷虽然是个好的,平日看来对自己也忠心,却还没到性命相托的地步,自己有什么计划也不敢让她去做,谁也不能保证她身后还有没有主子。湘云是个机灵的,却不太稳重,自己只能让她多看着女儿一些,多让她历练……其他新来的小宫女小太监,自己让万嬷嬷和湘云珠摸底,也只得了家世清白、没什么可疑的答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福晋肯定安了钉子进来,高氏、富察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甚至觉得早先被自己查出来可疑后来撵走的那几个眼线是故意的,为的是掩护暗棋。   什么都要自己想,没有可靠的帮手,时时刻刻防着别人算计……自己在这宫中生活得太累了!   可这日子还得往下过,为了自己,为了苏家。   虽然敬茶礼云珠宽厚体贴地改到了第二日,可去乾清宫叩拜皇帝、去承乾宫叩见熹贵妃及见了齐妃、裕妃回来一身疲累的乌喇那拉.妮莽衣却阻止不了别人上门见她。   她想跟弘历相处,毕竟是新婚,他也有三天的婚假,可弘历一回来就让她好好休息自个儿去了外书房,她能说什么?   休息也好,从准备婚礼到昨晚的洞房到今天大半天下来的走路行礼叩拜,她浑身实在已难受得快跟散架一般,可应付完前来问好的邻居高氏,又来了两个孕妇富察氏跟苏氏,这两人跟明面上与自己交好的高氏不同,反而没那么轻易打发,那温柔的话语,亲切的态度,直绕得她不耐烦……一谈还谈到了晚膳。   好吧,匆匆用了点粥,她总可以休息了吧?珂里叶特.果新跟金篱来了。   这两个,一个看着容貌可亲,实则沉默心有成算,一个清丽秀美可以看出将来五官长开后容貌不下于自己,偏偏性子还是伶俐可人的……送走了人后,乌喇那拉.妮莽衣靠躺在榻上,浑身再提不起半丝力气。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喃喃道,竟不约而同地选了同一个方法来折腾自己,是自己给了她们威胁感?!还是,这是来自于福晋的授意?   “不过是嫉妒主子罢了,主子不必在意。”珊因走过来帮她捏肩捶腿。   她自然看得出来,不过,若都对自己抱有敌意就糟糕了。“明天敬茶礼要穿的衣饰都准备好了么?”   “备好了。”   “嗯,我歇一会儿,等王爷来了叫我。”又困又累,乌喇那拉.妮莽衣很快在珊因不轻不重的揉捏下睡了过去。   “是。”   143、一入宫门深似海(下)   “福晋到。”王进保喊。   乌喇那拉.妮莽衣跟着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帷帘。陪着富察.云珠出来的并不是她的女官素问或灵枢而是爷——她的眼睛又张大了几分,有几分惊喜几分妒忌,新婚这两日,她体味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羞喜甜蜜,虽也有烦恼,不过那也是正常的,以她的容貌家世还有指进来的位份,别说四阿哥的格格妾侍紧张,连福晋也是坐立不安的吧。   今日敬茶礼他会出现,是不是代表了他对自己的重视?!她早打听过,他极少在后宅侍妾的请安礼时出现。   新婚之夜的相见,她抑不住心中狂跳,羞怯的期待与不安充斥着她的整个脑海,直至他出现,世界才重新成了一片空白,遂即涌起无尽的欢喜。   自己真的成了他的侧福晋!   他就那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比两三年前看到的还要尊贵不凡,光风霁月般的清俊温雅里多了几分刚毅,几分形诸于外的威仪,灯下瞅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三分疏离,两分惊艳,淡淡地,唇边含着的笑意却天生使人觉着温柔亲和。   夫妻间的亲密是那样地让她羞怯喜欢,尽管有着种种的不适与疼痛,可是彼此交融一体的亲密已足使她每每忆起便心生甜蜜……夏嬷嬷说过,疼痛是正常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吗?能与他夜里并肩而眠,她已觉得足够了,就算白日里她要步步为营面对诸多的算计。   可是现在,她既为她在自己的敬茶礼上出现而甜,又为他与福晋的并肩出现而觉得心头刺痛,微微的,麻麻的,眼睛也有些酸。   弘历一身的月白色皇子吉服,腰垂黄绦碧玉龙佩,手上缠着一串龙眼大的翡翠帝王绿珠琏,天生的贵气,清俊伟昂的相貌,一出现就引得厅中女子顾盼不休;云珠则穿着一袭杏黄云锦串枝莲纹旗装,手上戴了对羊脂白玉镯,耳上戴了对银蝶金线垂丝坠子,满头乌亮顺滑的青丝挽至头顶用一造型简单清雅由白玉与金丝缠制成的钿子固定住,清雅灵秀又矜贵无比。   两人走至地屏榻椅前,弘历先上脚踏,再伸手扶云珠站了上去,相视一笑,并肩坐下,回身看向底下众人。   高露微盈盈起身,缕金百蝶穿花丁香色云缎旗装鲜亮、绮丽、柔美,精致的小两把子头上斜插着一支鎏金嵌珠蝴蝶簪,耳坠明珠,襟口处同样挂着珍珠手串,仪态袅娜,颦笑妩媚。乌喇那拉.妮莽衣随众人起身,中心愀然不乐,这个高氏单指相貌还要略输自己两筹,可这浑身的气韵却实在比自己更讨男人欢心。   无奈,自己出身世家大族,当初孝敬皇后扶持自己本也打着将来自己可以做继后的算盘,再不济也要成为皇贵妃,嬷嬷的诸多教导里端庄高雅是第一要紧,本来已长得香艳,再不端庄娴淑一些哪里入得了宫中长辈的眼?至于讨爷的欢心,大婚初期她只凭着自己的容貌及年轻的体态根本不成问题,闺房之乐自己也学了一些,只放不大开,毕竟有违自己日常行径。   高露微带着众人盈盈行礼:“妾(婢妾)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福晋吉祥。”   “起喀。”两人同声道。   “谢王爷福晋。”乌喇那拉.妮莽衣随着众人退了回去。   “今天是侧福晋乌喇那拉妹妹进门第二天,一会儿行了敬茶礼大大小小地都见个面,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可寻隙生事,若是出事,不管谁对谁错罚了再讲,可明白了?”金氏刚进门那会儿发生的事再出一桩这乾西二所就要成笑柄了。虽说自己严禁乾西二所的奴才嚼舌乱传话,可该知道的云珠不以为瞒得了。   “是。”众人答道。   云珠看向弘历,他轻点了下头。“开始吧。”   采露上前放好垫子,采霞端着茶盘,待乌喇那拉.妮莽衣上前跪下后便走上前道:“请侧福晋敬茶。”   妮莽衣双手端起茶,回身举至头顶,肃色恭敬道:“乌喇那拉.妮莽衣恭敬嫡福晋茶。”   云珠含笑接过茶,浅啜了一口,放下。妮莽衣又呈上自己给云珠的礼,一块绣得极精美的丝帕及一支上百年保存完好的野山参。“针脚细密,花样也好看,看来妹妹针黹女红上的功夫不错。爷您说是吧?”山参什么的,她多的是啊,不过可以送人。   弘历睇了她一眼,帕子再好你也不会用,针黹女红不错正好多个帮手给皇阿玛万寿节赶寿礼……   云珠不管他眼中的揶揄,俏脸微转,含霖立即上前将东西收下,素问也将备好的一对青玉镯子呈了上来,青玉并不罕见,可这一对菠菜绿的镯子色泽温润,通身没半点瑕疵,也是难得珍品。云珠对作意要推的乌喇那拉氏道:“这是见面礼,几个妹妹都是有的,以后要好好侍候爷,与众姐妹和睦相处,给爷开枝散叶。”   “是。”妮莽衣微笑着接过檀木盘子,对高露微等人若有似无的嘲笑目光恍若不觉。难得这么近距离观察富察.云珠,妮莽衣只瞄了一眼便心下暗惊,怎么她的脸上竟无一点脂粉的痕迹?!   且不说高氏擅于妆扮表现自己,天生丽质的也并非只自己一个,近距离更能感受到富察.云珠那温润细致的美。不像春禊会上她那灼人眼球的尊贵,今天的她清淡细长的眉眼,柔美清新,迤逦温润,唇如三月桃花运带粉,肌肤更是白璧无瑕细嫩晶莹,整个人宛如晨露新聚,奇花初胎,更有一股淡淡的兰香环体萦绕,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她默然地退了下去,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具有的优势。   对后宅的管束弘历从不多加干涉,他见敬茶礼结束便起身对云珠道:“今天还有些差事,我就先走了。晚膳回来吃。”   乌喇那拉.妮莽衣明眸皓齿,妍姿艳质,他是有些喜欢,今天的参加她的敬茶礼与其说是给她面子不如说是他在观察她对府中众人的态度……与以前在景仁宫时表现出来的娴雅端庄克己复礼没什么不同,对云珠也恭敬,他心中笑了一下,其实能看出什么呢,心思深沉也好,重规矩守礼节也罢,她不傻得拿乔装大就好,一般的阴私手段也难不住云珠。   “好。”云珠走下脚榻,陪着他走到门口道:“有时间去看一下诚亲王吧,听说不大好。”前儿来参加婚礼的诚亲王福晋也够呛,憔悴得不成样了。   弘历点了下头,去了。   爷果然是来给她坐镇的……高露微等人狠瞪了立在一边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一眼。   云珠回到座上,让众人相互见了礼,又命人将所有的阿哥格格都抱来,让乌喇那拉.妮莽衣破费了一番。给小阿哥和小格格的见面礼可不好用帕子、荷包之类的顶数,至少也是长命锁或玉佩才拿得出手。   云珠又问了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两人胎孕的情况,两人都说还好,只云珠用神识扫了一下,却发觉她们腹中的胎儿先天胎气有些弱,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高露微自升了侧福晋私底下没少仗着位份对她们两个下手,不过她们本有恩怨在,你害我我害你是正常的,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想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就得有自保的手段。   ……   乌喇那拉.妮莽衣进乾西二所的第三天,诚亲王爱新觉罗.允祉薨了。府中喜庆的物什都撤了下来,不少宫人都说新进门的侧福晋命硬,郭嬷嬷偶然听到将人斥了一顿,罚了说嘴奴才一月的例银。   尽管如此,这话多少还是传了出去,熹贵妃刚听到儿子又要南下办差正满心不愉,猛又听到诚亲王薨逝的消息,正感慨岁月无情,惶恐自己年华流逝……再听到身边人这么一提,虽不至于完全相信,可心中也有些堵。   古人最是相信福气、命相之类的说法。她当年出生祖母拿着她的八字偷偷找了福隆寺的大师算过,说是极尊贵有福的,如今也应验了,可不是贵不可言么?再说儿媳妇云珠那也是天生凤命,福禄无边,自她嫁给弘历,皇上身体好了,对儿子越来越重视,乾西二所子息也算是旺盛……怎么这个乌喇那拉氏一进门就有宗亲去世?实在晦气。   本来熹贵妃还想着传乌喇那拉氏到承乾宫说说话,让她侍奉侍奉自己的,现在……还是算了吧。   诚亲王是皇帝的兄长,是弘历他们的三伯,按礼,该齐衰服孝一年,不过皇帝是天子,规矩到了他这里却又不同,相比国体,私人的情感礼节要排在后面。不过雍正是个严于律己的,除了必要的国典,平日的饮食作息却是尽量按着齐衰的规矩来。   皇子则严格了些,饮酒、作乐都是不行的。   很快,诚亲王的头七祭礼过了,乌喇那拉氏的回门礼也行了,弘历早跟云珠说过南下办差,带了她给准备的衣裳鞋袜及出门常用的一些成药就出了宫,同行的还有弘昼、永璟、傅恒、德禄等人。   云珠知道他们是要去福建、广州一带,甚至可能到附近海域巡检水师私下里又叮嘱了吴来不少注意事项,同时将准备的另一份物品托冯益和郭嬷嬷出宫给傅恒送去。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她一直是关心备至。   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反正自己承宠了也不能怀孕,高露微更愿意看乌喇那拉.妮莽衣大婚三天就这么被冷在乾西二所,连回门都不能大办——因为身上有丧,弘历并未随同前往乌喇那拉府,只在乌喇那拉.妮莽衣要回宫时才去接人。   珂里叶特.果新和金篱本想着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怀有身孕少了两个争宠的,高氏又不能生,自己再努力努力说不定也能怀上,谁知道又来了个艳色惊人的乌喇那拉氏,来了也就算了,爷总不会独宠一个,谁知道诚亲王又薨了。   对守孝,金篱也就算了,新人嘛,什么都还不懂,珂里叶特.果新却实在心有余悸,当初孝敬皇后薨逝她可是足足守了差不多三年的活寡呢,如今爷去办差总好过便宜了福晋跟乌喇那拉氏。   这么一想,她淡定了。   只有乌喇那拉.妮莽衣暗恨自己运气不好,这种事,她就是回门了也不好向父母哭诉;金篱则在自己屋里啐骂乌喇那拉氏是丧门星扫把星……   144、清秋月(上)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弘历遥望着初升的明月,离京不过三日,他已分外想念云珠和白白嫩嫩的和敬她们了。这一次下江南,是巡检海关跟督查水师的训练情况,没有四、五个月是不成事的,自三胞胎出生他还没离开这么久过,回来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己呢?   “姐夫。”傅恒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块鸡蛋略大点的月饼,月饼表皮金黄,上面图案花纹玲珑浮凸,款式新颖精巧,不是市面能买到的。“吃不吃月饼?”   他的脸色臭臭的,“姐夫”叫得别扭勉强,弘历这段时间习惯了,这小子还在为他姐抱不平呢,殊不知无论是他或是云珠,对纳侧福晋这事都没半吩置啄的余地。他有些怅然地想着,就算是有机会拒绝,云珠也不会主动去争取……心头苦笑,如果她想着独宠,皇父、额娘还有自己又会是怎生的反应?   人总是矛盾的。他希望她在乎,明知她不稀罕祈求来的爱,谁爱她多少,她便回报多少,怀着目的的接近与讨好她更不会想着回应。在乎的话,说明她爱自己,爱得情不自禁;他又希望她不要太在乎,情到浓时情转薄,因为自己给予不了她唯一与纯粹的爱情和婚姻,怕她伤心,所以宁愿她这就理智淡泊下去。而且,宽怀大度的她才符合天下人的期望,母仪天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得好的。   “哪里来的?”弘历伸手拿了一块,两口就吃下一个,只觉饼皮酥松,里面的馅料喷香可口,似是夹了不少桂花芝麻在里头。再吃一个,是五仁馅的,更酥香了些。   “是姐姐备的。”难道你不知道?傅恒瞅了他一眼,更不满了。   好个吴书来,竟敢不告诉他!?弘历愁思顿减,叫了人去备茶,请弘昼、弘璟、德禄过来吃月饼。亲人不在身边,兄弟几个一起吃月饼也算个意思。   “你姐姐这时还在御花园祭月吧。”他仰望着天上的皎如玉盘的明月,遥想着云珠领着众人祭月的情景,有些痴了。   “这位爷,您要的鲜果来了,另外这些是我们店特意为客人送上的月饼跟桂花酒,祝您节日愉快。”小二很机灵,客栈老板也很会收买人心。   “酒就不用了。”弘历朝小二挥了挥手,除了傅恒德禄,他们几个还有孝在身。而且出门办差,酒还是少喝的好。   小二心中奇怪,竟然有中秋节不饮桂花酒的客人,不过他惯了遵照客人的话行事,默默将桂花酒撤了下去。   “四哥,你这还有月饼啊。”弘昼的声音传来。   弘璟道:“有什么稀奇的,街上哪里买不到?是客栈给客人备的吧?”酒楼、客栈,这些应节的食物怎么都会有的,何况他们住了这里最昂贵的庭院自然有最好的服务。   弘昼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四哥的,随口驳道:“这月饼定是四嫂做的,外边买来的他才不会兴致这么好想着叫我们一起吃呢。”他的福晋也算是体贴周到了,衣服鞋袜、应急药品连路上的干粮也备了些,却没想过给他带上月饼中秋节的时候吃。   甫一坐下,他便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吃,是玫瑰蜜饯与樱桃果酱混合的馅,口感清甜香郁,不由赞道:“唔,好吃。四嫂手艺真好,还以为今年吃不到四嫂做的月饼了。”   两盘月饼,一看就知道哪盘出自云珠的手。   弘历嫉妒了,这些年弘昼吃云珠做的粽子、月饼可比自己多……见他又拿了第二块,但将盘子往傅恒、德禄、弘璟那边拨,“行了啊,一人两块,吃个意思。”   弘昼抹了抹嘴,端了茶慢慢饮着:“四哥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吃四嫂做的月饼,弟弟我可是遇上一回吃一回,您就不能大方点?”   几十年么?弘历唇角微弯,遂又想到,人生百年转瞬即逝,再说命运波云诡谲,何况是倾轧争斗不休的皇宫,虽为帝王,但能护得住嫡妻嫡子的历数有几个?云珠虽说命格贵重,福运浓厚,是天命所属,但天意再好有时也敌不过人的算计,他若一味挑好听,不去尽人力,万一发生不可挽回的恨事就来不及了。转喜为怒地瞪了他一眼,道:“不能。”   弘昼一哽,没见过小气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还有何话说?!心下嘀咕,这乌喇那拉侧福晋看来魅力不够,说什么满八旗第一美女,怎么没将四哥的心分一分?   傅恒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四阿哥还是很重视姐姐的,乌喇那拉氏不足为虑。其实他也明白,四阿哥纳侧福晋避免不了,只是乌喇那拉氏颜色惊人,又有孝敬皇后那层关系在,他也怕弘历因此看重她几分,威胁到姐姐的地位。尽管姐姐早安慰过他不必放在心上,家人也说姐姐自有主意,让他按日常态度行事即可不用做多余的事,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用二伯的话讲,自己很多事明白归明白,心性却还不够沉稳老练,做不到隐藏情绪。   反正自己还年轻,情绪外露是正常的,自四阿哥成了姐夫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多了些维护与关爱,显是真正将自己当妻弟在疼,自己在他面前若太刻板规矩反而不美。   原来月饼是四福晋做的,有那么好吃?弘璟和德禄各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果然觉得吃起来比常吃的好了那么几分,但要说特别的好吃那也不见得,对弘昼的不甘及弘历的小气难以理解。   弘昼自然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疑惑,笑了笑也不解释。像他们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对这些甜饼糕点也罢了,没几个男的喜欢吃这些,但日常的粥品菜肴就能品出不同来,四嫂做的菜和粥用的料及下的功夫不一定比得过御厨,但吃过之后身体总会觉得舒畅许多,精神气也佳,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才体会出来的,他相信皇父身子骨越来越好有很大一部份功劳是来自于她。   他很早便深知正大光明匾后的遗诏上书写的名字不会是自己,只有皇父身体健康长寿,他的日子才能过得轻松滋润。当然了,现在的四哥比以前要好得太多了,心性更成熟,对兄弟姐妹的情谊渐渐不再浮于表面……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他娶了四嫂开始。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感激她,敬服她。   “要不要出去走走?”德禄几下吃完月饼问道,“外面不少店铺在买卖香烛供果,离这客栈不远的寺庙还有戏台子,很热闹。”   对月感怀,吟诗作对,每遇这种文艺高雅的活动德禄都会找机会开溜,这不是他所擅长的,傅恒还可以陪四阿哥应付应付,他每每只能傻眼,久了,便学聪明了。   “家家户户都设香案拜月祈福,没意思。”弘昼其实也想自己的福晋及刚出生才没多久的儿子。   弘璟道:“你跟几个护卫去吧,我与两位阿哥谈谈这次的差事。”   傅恒顿了下,选择跟德禄出去。有时保持距离也是必要的,四阿哥五阿哥跟弘璟是宗亲,诚亲王薨逝没多久,他们有孝在身,不适合出去玩乐,且这次的差事主要也在他们三人身上,他们相互间沟通一番也是必要的。   再说中秋佳节,楼台结饰,摊贩兴盛,他也找找有趣的小玩意将来回京好送给三个小外甥。   ……   祭月后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月饼,乌喇那拉.妮莽衣回了自己的流湘院——她将玉露院的名称改了,高露微还可以将“金风玉露”往自己名字上凑乎,她却不想与一个包衣奴才的住处并称。   夏嬷嬷见她神色沉郁,不由问道:“主子可遇了不顺心的事?”眼睛瞅向随侍去了御花园的珊因,珊因微摇了下头。   妮莽衣勉强笑道:“夏嬷嬷,我只是没想到每年中秋节的祭月礼是福晋在主持祭拜。”那不是皇后才能做的么?就算现在圣上没立继后,也该由宫中位份最高的贵妃娘娘祭拜啊。   “这些在咱们搜罗的后宫消息里不是有提到吗,”夏嬷嬷掩下心中的不满,“不止是祭月,从四福晋大婚住进乾西二所开始,该怎么主持宫务、年节的祭祀、国家大典……这些皇上都有让四福晋参与过,目的是为了她将来母仪天下掌管六宫打基础。”   “我知道皇上看重四福晋,也有心理准备,可真真进了乾西二所才发现往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没有福晋的允许,就算是侧福晋也不能随意出宫与家人见面,甚至连御花园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儿。没有贵妃的传唤,自己也不能前去拜见请安,更遑论结交其他皇妃了。以前想着一进宫就聚起宫中属于乌喇那拉家的势力,可真正到了这里,她却发现,想调用个奴才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富察.云珠做为乾西二所的女主人,做为宫中最受皇上青睐看重的儿媳妇,她根本不须做任何事就有人将她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回报给她听,掩人耳目的行事变得极其困难……   夏嬷嬷叹了口气,宫中不少奴才在想着孝敬皇后特意向皇上求来的,将自己族中的贵女指给四阿哥做侧福晋,是个出身后族、长得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一进宫,就会怎么受皇上贵妃重视,怎么得四阿哥宠爱,怎么与四福晋分庭抗礼……   结果,事实落差太大,皇上只将主子当做一般的秀女指给四阿哥,并没有另眼相看的意思,贵妃娘娘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没对主子示恩笼统,四阿哥更没有迷恋或爱不释手的表现,相反,主子一进门,就发生了诚亲王薨逝的事,接着四阿哥又南下办差,临前更没有什么交待……这宫中都都踩低捧高之辈,原本还打着投靠之意的也都退缩了,哪里愿冒着得罪福晋的风险来替她们做事?!   “这宫中生存哪有容易的,不然千百年来这后妃也用不着争来斗去的了,主子还得快些适应才行。”主子的奶嬷嬷容氏还只是管教流湘院里的奴才,自己一面要注意主子的心情变化,一面还要将流湘院里那些做了手脚的东西摆设找出来处理掉,还要查分到流湘院里这些奴才的底细,分清是哪些人按进来的耳目……珊因珊言可以信任却又要侍候主子,打理主子的饮食,根本帮不上她的忙,她也实在累得慌。   妮莽衣点了点头,这里不是乌喇那拉府,不会有人对自己千依百顺,不是所有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也不是高高在上被众人捧着疼着想着即将成为贵人的大姑娘,确实要潜下心来细细筹谋行事了。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宫中上上下下那异样的目光,高氏等人的嘲弄挤兑,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打算,不找点事打击一下福晋的声誉破坏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自己在这乾西二所哪里出得了头?   再不济,协理一下乾西二所的事务也行……   145、清秋月(下)   “主子,该更衣了。”珊言拿来早就备好的侧福晋吉服说道。   妮莽衣起身换□上的旗装换上吉服,小两把子头也换了紫玉雕花点翠珐琅钿子戴,左右耳际上方加上两朵拳头大层瓣绢花,看起来既端庄娴静又不失年轻俏丽,既不显得太素又不会太过艳丽。因有孝在身,她也不敢上胭脂,只在脸上抹了润肤露。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家内廷筵宴,定不可失了分寸。   筵宴在乾清宫举行。这一次因弘历弘昼南下办差,熹贵妃嫌人少,便让云珠跟五福晋吴扎库氏将侧福晋也带上。   到了正院,乌喇那拉.妮莽衣与高露微便忍不住互瞪了一眼,两人的吉服一样,头上戴的钿子款式竟也差不多,只高露微的集瑞边花多了些,显得更为妩媚忧柔,乌喇那拉.妮莽衣则端庄娴雅。   “两位侧福晋都准备好了?”云珠带着素问与灵枢转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位抱着三胞胎的嬷嬷并已经七岁的永璜。   “福晋。”乌喇那拉.妮莽衣与高露微行了个福礼。   “嗯,这就走吧。”云珠领头前行,乌喇那拉.妮莽衣与高露微跟在后头,两人看着几位嬷嬷手上玉雕一样的三胞胎眼睛不由都闪过嫉羡之色。   云珠穿着件月白色散花锦缎旗装,耳上戴着鎏银衔成葫芦状东珠坠子,乌溜溜的秀发梳成小两把子头,顶上盘了支半尺来长一寸半宽、两头大中间细的透雕白玉扁方,扁方的左边或点或盘着五只绿莹莹的蝙蝠,其中一只还衔了串玉珠子。过于冰洁的打扮在她那分外柔细的眉眼映衬下多了几分温婉,像月辉中的仙子,清柔动人。   因先前祭月的原因,此时月上中天,云珠几人并不用到承乾宫先行拜见熹贵妃而是直接到乾清宫赴宴,到的时候,不少嫔妃已经在场,见她们过来,眼中闪过或惊艳或嫉羡的光芒,纷纷起身行礼。   “四福晋到了,我们方才还在这释迦果呢。”顾嫔伊尔根觉罗氏笑盈盈地,她的旁边站着含笑的春常在碧鲁氏。   “是啊,多亏了四福晋,不然我们哪能尝到这样的美味。”禄贵人在一旁扶着肚子轻笑,话里有话。   不知熹贵妃打的什么算盘,竟由着承乾宫的春常在与顾嫔搅和在一起,这禄贵人更是……云珠浅浅一笑,细长如水波的眼睛仿佛收尽了苍穹的星华,烁烁然,“我只是孝敬皇阿玛的。”至于皇上要怎么用那是皇上的事了。   旁边的嫔妃们发出哧笑声。   禄贵人俏脸一白,恨恨地瞟了云珠一眼,低下了头,轻声道:“是啊,我们都是托了皇上的福。”   “四嫂。”   “几位慢聊。”云珠见五福晋在不远处招呼,便走了过去。她对雍正的这些嫔妃既不亲近也不敌视,遇上了便淡淡地说几句,不会傻到插入她们的争斗中。   “四嫂怎么将和敬他们也带来了?”五福晋问道,眼中闪过不赞同的神色,八月中秋的夜晚风已带了秋凉。   “皇阿玛想看看他们,就带他们来了。”多见见场面对孩子也好,她总不能因着怕这怕那就不敢让孩子出乾西二所吧。   乌喇那拉.妮莽衣与高露微早就自觉地与五侧福晋章佳氏走到了一起说话。   五福晋瞅了新热门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一眼,道:“可是个棘手的?”她经长子永瑛早夭的打击,整个人恢复了本性中的灵慧通透,更添了经历世事的成熟世故,对弘昼不再那么紧张,平日里除了处理乾东三所的事务,想起昔日云珠的提点,与云珠的往来多了几分真诚,渐渐地倒有了几分闺密的感觉。   “就算不是好相与的,她也得守规矩。”   愣了愣,五福晋失笑,“四嫂这不动如山的心态我是永远比不了的。”   “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云珠抿唇笑道。   “哎,可惜了四嫂没生为男子,不然这大清可就又多了一名将良才。”五福晋乐了,真不亏是富察家教出来的嫡女,兵法上的运用独出心裁。   “皇上驾到——”接着又是熹贵妃、裕妃、齐妃的宣到声。   众人忙行礼问安。   “今晚是家宴,不必多礼。”雍正环视众人道:“大家都坐。老四老五家的,坐这边。”位置是他左下首第一张桌子。   “是。”随着云珠和五福晋的入座,往下是其他皇子公主的坐席,对面的才是嫔妃的坐席。   每张桌子上都有柚子、葡萄、石榴、柑橘、柿子等往年常见水果,除了这个,还有不曾见过的释迦果,这是今年云珠的庄子上新产出的,量并不多。另有应节攒盘月饼跟桂花酒、桂花茶。   简单讲了几句话,又共饮了一杯,吃了块切好的月饼,雍正便让大家随意。   这时,御膳茶房也上了“桂花酥、莲花卷、酥炸金糕、如意糖藕、四喜干果、孙泥额芬白糕、荷叶银杏莲子汤、燕窝羹”等点心糕饼。   云珠捻了葡萄,剥皮,喂进三胞胎嘴里,看着他们小脸皱成带褶的包子,不由笑了出来。抬眼见雍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这边,脸有些热,对三胞胎道:“……来,给皇玛法、玛嬷请个安。”   吃的没了……三胞胎咂吧了下嘴巴,澄澈的眼睛溜溜地望向坐在上方的人。   “这是和敬和徵永琏?”雍正是见过三胞胎的,不过每次见都觉得他们换了个样儿,婴儿抽长变化很快,此时见他们三个长得白嫩水灵,肉嘟嘟十分健康的样子,脸上不由带出笑来,“抱上前来,朕看看。”   “是。”云珠带着三位奶嬷嬷抱着三胞胎上前。“来,叫皇玛法——”   三胞胎安坐在行礼的奶嬷嬷怀里,听云珠这么一说,“啊啊”叫了两声,突然,和敬开口道:“啊!王、玛、吧……”引得雍正眼睛一亮,“他们会喊人了?”   “……玛法。”永琏也跟着喊了一声,咬字却比和敬清晰多了,只有和徵,只“妈妈”地叫着,听起来倒有“玛嬷”的音,使得熹妃笑容满面。   云珠十分讶异,“媳妇平日里也教他们喊,只是他们开口今天却是第一遭。”出生日期是同一天也罢了,连第一次喊人都要献给雍正,难道真这么有缘?!若不是太了解这仨,她真要以为他们是穿来的了。   雍正目光何等敏锐,几十年的皇子、亲王再加上十来年的帝王历练,他察人之术已洞若观火,一看就知道云珠并没有撒谎。再者,弘历云珠身边都有他的人,每隔一段时日就关于云珠对这三胞胎的教养情况呈上,他心中有数。   知道三胞胎早几个月就已经开始进辅食,雍正学着云珠的模样,掰了瓣柑橘肉放进和徵嘴里,只见她吸咂了两下,本来就与云珠相似的细长眼睛享受地眯成了条缝儿,弯弯地,像只享受着阳光浴的猫咪一样,一下子就萌翻了雍正,干脆将她抱到自己膝上,拿箸沾了点桂花酒喂她,看她直吐舌的小样儿……乐得直笑。   底下的嫔妃懵了,还没见过笑得这么畅意的皇上。   云珠黑线!皇上这是将她女儿当成猫狗房里的宠物了,是吧?   旁边的永琏和徵一看,不甘久等地“啊啊”叫了起来,永琏甚至又夹了一声“玛法”在里头,喜得雍正将剩下的一半柑橘肉送进他嘴里。熹贵妃不愿冷落嫡孙,便让林嬷嬷将永琏抱给她。   和敬也让裕妃抱了过去。   齐妃脸上淡淡地,却掩不住眼底的欣羡之色。她的儿子,远在海宁换了另一个身份娶妻生子,她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不相干的人享那天伦之乐……   “唉哟!”随着这声痛喊的是盘盏落地的声音。众人望去,禄贵人董鄂氏正白着脸抱着肚子喊痛,除了她的贴身宫女,坐她旁边的嫔妃和服侍宫女早与她拉开了距离以示清白。   雍正沉下脸,“喊太医。”   来的是苏太医,未等他行礼,雍正道:“不必多礼,先给禄贵人看看。”   诊了脉又查验了下桌上吃食,苏太医这才行礼回禀:“回皇上,禄贵人胎不稳,有小产迹象,但这并不是吃食引起,而是禄贵人本来就身体嬴弱再加上闻到了刺激性的香味所致。奴才再开剂安胎药吃就没事了。”   众人一看,为了今晚的团圆宴乾清宫里摆了不少花,当季的花有茉莉、月季,从暖房里搬来的有百合、兰花等,可就算这些花香味浓些吧,它们摆放的位置离这禄贵人也挺远的呀,又不是密闭的殿内,要知道为了方便赏月赋文,中秋节的筵宴从来都是设在殿外或者御花园的。   雍正见禄贵人身边的宫女接了苏太医开的方子下去熬药,这才开口问:“是谁坐在禄贵人旁边?”   春常在那常在白着脸出来跪在地上,“是奴婢。”   苏太医一下就闻了出来,“她们用的香露里含有麝香、红花等味道,不过并不浓厚。”   “皇上,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啊。”春常在和那常在惊惶叩头不已,心头皆是又惊又怕,怎地的两人用的香露里都含有这种东西?自己只怕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   雍正眼睛微眯,“是哪个宫女在那一桌伺候?”   一个相貌普通的宫女连忙跪下,浑身抖瑟,苏太医不必雍正示意便上前检查,最后找到了一个中秋节很多人都会戴的玉兔桂花荷包,里面塞满了一种紫蓝色的香草,味道极为好闻。   “咦?”云珠微讶。离她不远的雍正和五福晋自是听到,目光看向她。云珠浅笑道:“皇阿玛,这种香草咱们大清可是很少见的,媳妇只是有些吃惊,怎么一个宫女身上竟有这个。”   同样惊讶的还有这个宫女,“这、这不是奴婢的荷包,奴婢的荷包里放的是桂花。”   难道这宫女的荷包是遭人调换了?“这香草有什么作用?”   云珠微侧了下头,“这种草叫薰衣草,在欧洲或大洋洲其他国家被称为香草皇后,它的茎和叶可入药,好像能治风寒、腹痛,有健胃、发汗、止痛等功效,干花可做花茶、花枕、香囊等,有安眠镇神的功效,不过它的花粉对孕妇可不大好,至于香味,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据我所知,咱们大清好像还没有人种植这种香草的。”   雍正明白她言下之意。能利用这种花草的人必是熟知这种香草的特性,怎么熟知?怎么得到这种花?来源不是海贸船队就是卖西洋物件的店铺。   话音方落,云珠那无所不察的神识立即发觉了顾嫔眼中微闪而过的不安,这与其他人兴奋、幸灾乐祸的神情有些差别。   不必想云珠就能明白顾嫔的动机,宫中年轻的嫔妃里只有禄贵人董鄂氏如今与她家世相当,万一禄贵人诞下皇子,那么顾嫔隐然为年轻嫔妃之首的地位便没了,说起来,禄贵人对顾嫔的威胁比对熹贵妃的还要大。   不过,今晚禄贵人这事肯定不止顾嫔一人出手,云珠含笑拈起一块糕点缓缓地吃着,那位看似专心地逗着永琏的贵妃娘娘肯定在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而且,看起来得手的也不止是顾嫔她们这些人,想来高氏也有所得吧,瞧她眼底那掩也掩不住的兴奋劲,啧!   高侧福晋跟金格格联手啊,这皇宫后院里的人,真是分分合合难下定论。   146、生命不息,宫斗不止(上)   晚宴散后,回了乾西二所的云珠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与三胞胎用了早膳又到御花园逛了一圈,进行完一早的亲子活动,她才回了后院明间,面对前来请安的乌喇那拉氏等人。   身踞高处,底下人的眉眼动作还真难以逃脱有心的观察。   后宅之争,颇有战国时代的热闹,一会儿“合纵”集众弱对一强,一会儿“连横”奉一强而攻一弱,这里面属高露微是个中高手,前一刻她还能与新进门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联络感情重提怎么诬陷云珠这个福晋,一个转身,便能与金篱联手通过内务府给乌喇那拉.妮莽衣下药。   云珠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中秋节过了,王爷又外办差,你们也收一收心思,少出门,免得惹是生非。再一个,皇上说了今年的万寿节停止朝贺筵宴,不过我们的寿礼是不可少的,等一下我让尚嬷嬷发给你们料子,有时间你们就在屋子动动针线,也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尽尽孝心。”   又来了!苏宝柔和高露微等人无奈,心知接下来的两个月定是与针线为伴不得闲了,却只能起身恭应:“是。”   “苏格格和富察格格就不必了,她们有孕在身,不好劳累。”   “多谢福晋体恤。”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面露感激。   “听说乌喇那拉妹妹的女红不错,这次可要能者多劳了。”   “妮莽衣谨遵福晋吩咐。”她还能说什么?   “福晋,尚嬷嬷来了。”含霖进来禀道。   “让她进来。”   “奴才叩见福晋。”尚嬷嬷进来就给云珠行礼。   “嬷嬷请起。嬷嬷,东西可准备好了?”云珠温和地问。单子是她早就拟好让尚嬷嬷准备的,各种皮子、绸、紬、棉……缎,及要做的皮袍、绵袄……夹袍、夹褂等她都一一让素问记清,发与领料的人。   “都分别备妥了。”尚嬷嬷应道。   “既如此,你将东西发与两位侧福晋及珂里叶特格格、金格格吧。”   “是。”   接下来,就是各人分领料子、单子,看着挺着肚子悠哉坐在一旁吃着点心的富察.芙灵阿、苏宝柔,高露微气得脑仁发疼,凭什么她们怀了爷的孩子又得清闲,她就得劳碌个没完?!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恨恨地想着,是不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乌喇那拉氏的提议了,这福晋在这乾西二所威望太高压得她们都抬不起头了!除了年例待遇好些,她这侧福晋跟格格有什么分别?!   出了正院一段路后,她喊住了前头的乌喇那拉氏,“乌喇那拉妹妹?”   乌喇那拉.妮莽衣停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高姐姐何事?”一个包衣奴才也敢叫她妹妹?哼。   “听说妹妹女红极好,姐姐想请教一二,不知——”   “姐姐夸赞了,听说往年姐姐做的袍子极得福晋称赞,妹妹还想讨教几分呢。”乌喇那拉.妮莽衣绽开笑颜,高氏总算下定决心联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缓缓朝各自的院落走去。   富察.芙灵阿若有所思地站在第二进,看着前方两拨人有说有笑的情景,半晌,低声对身边的秋叶道:“回了院子将东西归置好后你悄悄出去,将两位侧福晋往来的情形透露给正院的人,然后派人盯住金风院和流湘院。”   “是。”秋叶抱着领到的料子先行归置去了。这都是福晋为万寿节孝敬皇上备下的料子,轻易不可损毁的。   稍后,云珠就得了消息。有强大的精神力在,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谋划一丝不漏地落入云珠耳中。到了晚上,灵枢也整理完了从宫中各殿和内务府传来的情报讯息。   弘历不在的时候,云珠最爱在泡澡时跟灵枢她们讨论事情。灵枢一边给她冲水,一边将自己整理后的资料报给她知道。   “绝育散?是金氏出的吧。”东西居然能准确无误抹到乌喇那拉氏在晚宴上用的酒杯里里,高氏金氏在内务府的势力见涨啊。哼,皇四子侧福晋确实是面好招牌,未来的皇妃啊,怎能不巴结?!   灵枢眼睛一闪,“是,没想到金家手里还握着不少从朝鲜带过来的宫廷秘药,有助育的还有绝育的,看来金家的底子并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般浅薄。只是,奴婢却不明白,金氏与乌喇那拉氏眼前并无太大利益冲突,怎么会主动投靠高氏一起对付她呢?”   “要对付乌喇那拉氏的是高氏,金氏只是为了与高氏联手,借力在这乾西二所站稳脚跟并寻机得宠,而有什么比拥有共同的秘密更紧密的联系呢?”   “金氏选择站在高氏一边是因为她们都是包衣出身吧。”果然是臭味相投么?素问不以为然,边将下午司绮送过来的今年新的秋装冬装归置好,边道:“金氏忘了她进刚乾西二所那会儿的事了?明摆着是高氏唆使刘氏给金氏下绊子害苏氏的。”   “嬷嬷觉得呢?”   “事过境迁,那件事并没有给苏氏造成什么损失,看在王爷眼里,金氏更是无辜受害者。说起来,金氏还托了高氏的福,说不定王爷会认为金氏是个容易受人欺辱的,再加上小主子满月礼刺杀事件发生时金氏的表现,金氏在王爷心中的印象不会太差。”郭嬷嬷毕竟老于人事,对人心的揣摩更透一些:“选择与高氏联手才是金氏的聪明之处,两人相同的出身算是一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氏不能生育,金氏能,高氏是侧福晋,金氏却只是格格,高氏若要抱养孩子,抱金氏生的可能性最高,其他人生的,四阿哥和主子不大可能同意。”   “苏氏的也不可能吗?”素问拿了件棉袍走了过来。苏氏只是汉军旗出身,门户低微,她的孩子抱给高氏养也说得过去吧?   云珠叹道:“这还真说不准,高氏除了有个好父亲好堂兄,出身、血统都注定了她的儿子与世子之位无缘,除非王爷没有其他的儿子……苏氏也是,所以这问题得看当时具体情况。”历史上,高氏也没抱养过谁的孩子,苏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白白地就将孩子送人,不过是个侧福晋,还是个包衣,于她和她的孩子有什么好处?!“不过从本心上讲,我是不赞同抱养别人孩子的。”   互养孩子一事有利有弊,但容易形成孩子的生母养母互为援手这是一定的,除非孩子早夭,让她们反目成仇——相信很多嫡妻正室很愿意这样干。另一点就是,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不是自己养的亲子也不亲密,孩子容易养废了,从长远看,对大清不是很有利。   而且,有雍正在,除非生母死了,孩子实在还小需要有人看管侍候的下人,否则他也宁愿子孙独居的吧。   灵枢笑着扶着云珠起身,给她擦拭身体:“苏氏不会同意的,别忘了她跟高氏并非表面上这般和睦。”   是的,这样的联盟最紧密,两人又都是内务府世家出身,联合起来在内务府动用的势力更大。不过自上回的“月根草”事件发生的这段时间以来雍正已抓了内务府几次办差不利的借口惩办了不少管领,别人或许只看到表面上的原因,云珠却清楚雍正在一步一步地削除高家在内务府的影响。尽管没有确实证据,但也没有其他的怀疑对象陷害高家,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确定了这一点的雍正怎么可能任由高家继续发展势力呢。   云珠穿上棉袍,意态慵懒道:“嬷嬷说的只是对金氏有利,可从高氏方面讲,更紧迫的是稳固她高家在内务府的地位,因为高家在朝中虽然为一方权臣,可根却是在内务府,拉笼内务府的其他势力加强高家在内务府影响力才是高家目前最需要的,高氏眼前最大的依仗便是娘家,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呢,所以她与金氏的联合是双赢且势在必行的。”   “主子好好休息吧。”郭嬷嬷叫人进来收拾了屋子,一道下去了。   灵枢跟着云珠进了寝屋,侍候她上了床,又低声禀报了皇宫其他各殿的动静。   云珠“嗯”了一声,闭上眼,“随她们去吧,吩咐下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是。”灵枢应道,点亮了柜台上的玉雕罩灯,又吹灭了其他灯火这才退了出去。   ******   九月中旬钟粹宫高常在出门时摔了一跤,早产诞下一女婴,产后大出血,不过三天,女婴早夭。   紧跟着,延禧宫的常贵人暴病身亡,六公主芷兰更改玉牒,正式记到宁嫔名下。   消息传到乾西二所,云珠道:“宁嫔总算是如愿以偿。”没白费功夫。   十月初一,景阳宫的禄贵人早产诞下八阿哥,禄贵人身子大损,从此缠绵病榻。   十月三十万寿节,雍正给八阿哥起名爱新觉罗.弘晢,晋禄贵人为禄嫔,晋宁嫔为宁妃。历史上母凭子贵的谦嫔不知是雍正意识到了内务府嫔妃对后宫的影响过大,还是熹贵妃的压制起了效果,总之谦贵人刘氏在这一年并没有晋位。   而禄贵人虽晋为嫔却没有像顾嫔一样另搬一宫居主位,可能是看她病体孱弱无法管理一宫事务及照看好八阿哥,所以才让她继续托庇于景阳宫,又或者雍正心知她如今的状况是出自于熹贵妃之手,不想她连命也丢掉所以才让裕妃继续照拂她……   总之,就算帝王对于后宫的监控再怎么得力也挡不住这前仆后继的争斗发生。   147、生命不息,宫斗不止(下)   熹贵妃头又有些痛了,眼看皇上的万寿节就要到,下个月又是自己的千秋节,虽说停止朝贺筵宴,可也别再整出什么事来添堵啊。   一个高常在、一个常贵人不过是自己掌管六宫不力,这个历代的六宫之主谁也没能做到风平浪静,不过被皇上训斥两句,可一想到策划这一切的宁嫔最终得了利,不但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更成功晋了妃位,她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自己被殃及池鱼,幕后主使人不但没事却得了天大好处?这傻子自己白当了?   还有禄贵人,早从太医口中知道她这一胎十有七八是男胎,没想到还真让她生了下来,而高嬷嬷这手段也越发软了,大半年的时间竟没能在最后折掉她的命,让她成功晋了嫔。老天爷可得保佑让禄嫔在床上躺一辈子才好,否则这妃、贵妃离她还远吗?!   顾嫔、禄嫔,还有那个沉默得跟顾嫔影子似的容贵人马佳氏,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啊。熹贵妃这会儿颇能体会当年孝敬皇后坐卧不安的焦虑心情了,这是看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渐渐成长壮大起来而自己偏偏无能为力的奈何。   好在自己这方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九月底,弘历的格格苏氏给自己生了个孙子,虽然碍于有孝在,宫中又出了高常在及常贵人的事,洗三不好大办,可也是件喜事不是?还有十月中旬,格格富察氏也紧跟着给自己生了个孙女,一男一女成了个“好”,这不仅是给皇上万寿节最好的寿礼,也是自己千秋节最好的兆头……   因着两人都是连诞一子一女,云珠以诞育子嗣有功的名义,提了她们在阿哥所里庶福晋的待遇,自己还称赞她贤惠大度,没想到转个眼,苏氏的女儿就没了!还是在自己寿日的前两天,这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心情大起大落太快,熹贵妃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这次不敢再宣太医,只让下边的人去熬宁神的汤药喝。   再兴师动众,皇上心中就是不烙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印象也会觉得自己不够宽怀仁慈,接下来就要腊月了,难道自己又要将宫权让出去?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三番两次这般,自己在这宫中都没有权威了。   “和安,我可怜的和安,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还没自己走过一步路,呜呜呜……”   乾西二所,苏宝柔哭得不能自己,失去了才知道心痛,当初正是因为有了和安,自己才能快速地在这里立稳脚跟,得了贵妃娘娘的欢喜,她还记得怀着她时自己仿佛怀抱着美好的希望,小心翼翼,千盼万盼……虽然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虽然生的比别的孩子瘦弱,可她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啊,现在一切都晚了,不过一场小风寒便夺走了她弱小的生命。   “主子,别难过了。您可得保重身子,别忘了还有三阿哥需要您照顾……”万嬷嬷心下黯然,大格格虽然身体不好,不甚得王爷的欢喜,可她是王爷的长女,只要她活着,主子在乾西二所便拥有无形的特殊地位,可惜了。   “都怪我,嬷嬷,都怪我,若我多关心她一些,不是一心顾着肚子里的三阿哥,不是、不是怨怪着和安有个盛大的满月礼而三阿哥只能在乾西二所走个形式,和安她不会这样的,都是我不好……”   若非心神失守,万嬷嬷觉得平日口风很紧的主子不会将自己的内心剖出来讲,不过她也不能看着主子继续这样下去,对她自己对三阿哥都不好,于是沉吟了下,道:“主子真的认为大格格的死是自然的吗?”   苏宝柔猛地抬头,红肿的眼里射出厉光,“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斗志就好,万嬷嬷斟酌道:“其实这也是奴才的猜测,主子您想啊,大格格向来身体不好,主子对侍候大格格的奶嬷嬷和宫女哪次不是三申五令的,每次值夜更至少两人,大格格怎么还会被冻到?!而且,也没听过大格格睡觉有踢被的习惯。”   是啊,是啊,她的和安从出生就身体不好,惧冷怕热,睡觉向来是缩成一团儿的,怎么会踢被子被冻到?!是有人下黑手……苏宝柔牙齿咬得“咯咯”响,心在滴血,“嬷嬷是怀疑侍候大格格的人里有内贼?”   万嬷嬷没有答话。   苏宝柔也不用她回。她在想着到底是谁非得害了和安,和安到底碍了谁的眼?福晋?不,不可能,福晋有儿有女,与自己没有恩怨,没有利益动突,更没有夺宠之恨,况且福晋能容得下一个大阿哥不会容不下她的和安,不是她。   是富察氏?也不可能,自己与她并无这么深的仇怨,要致对方的子女于死地。只有高氏,只有高氏有可能,她是在报仇,她觉得是自己和富察氏害得她落了胎……以致身体受伤过重不能怀孕。   偏偏自己与富察氏在她落胎晋位之后怀孕,不仅成功诞下三阿哥,还蒙福晋恩典升了庶福晋的位份,她嫉恨,所以才下的手,也要让自己承受失去爱女的痛苦?!   可恨,可恨!高露微,你等着瞧,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苏宝柔!!“嬷嬷,你去帮我查一下,侍候大格格的那些人都被撵到哪个角落去了,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清初后妃制度不健全,庶福晋与格格皆是侍妾的统称,有些混乱,后来随着大清的各种制度的慢慢完善,后宫嫔妃制度摒弃了庶福晋及格格的品级称呼,但皇子府邸及宗亲王府仍保留了“格格”做为侍妾的称呼。经选秀指进皇子府邸的“格格”还好,毕竟入了宗牒,算是有个名份,有些“格格”是直接由属下或官员所送女子或者由婢女抬上来的,虽有“格格”之名,实际上名字并不入宗牒,地位也只比婢女侍从略高一等。   在皇子宗室阿哥亲王郡王中,有些格格诞育子嗣有功,又基于各种原因(出身实在太低或侧福晋位置已满)不能请封侧福晋,便又将清初的“庶福晋”这一名称抬了出来,只在府中使用,默许其地位低于侧福晋,但稍高于“格格”,其本身代表的意思已经与清初时的庶福晋称谓有所区别。   庶福晋并没有朝廷册封,即不入册,也没有冠服,出了府邸也跟其他格格没什么两样,但在府里,地位待遇却比格格稍高一些。   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还是很满意的,即使比不上两位侧福晋,可等将来四阿哥即位,她们所能得到的册封也不会太低了,何况,她们还有子女傍身。   哪知欢喜之情还未体味足够便发生了和安的事。   这对苏宝柔来讲是个晴天霹雳,对富察.芙灵阿也是个警惕,她向来是个细心的,怀孕的时候躲开了高露微的不少次暗手,再加上对高露微与乌喇那拉.妮莽衣两人的联手有所察觉,便又在平嬷嬷、秋叶、夏草的帮助下重新清了一遍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果然找出了几个极隐蔽的钉子。   “果然是小心无大错,若不是这次查的深,我还当冬青是个细心妥贴的准备提她起来照顾四格格呢。”   平嬷嬷面无表情,“幸好查出来了,谁能知道乌喇那拉侧福晋竟那么早以前就在这宫中埋了人。”   富察.芙灵阿抿紧了唇,“不过是借了孝敬皇后的余力,可惜,皇上跟贵妃娘娘并没对她另眼相看。不过,以后要更加小心了,高氏跟她掺和在一起,那势力定然不小……希望福晋能镇得住。”   ……   千秋节的前两天孙女夭折,普通人或许会觉得心痛,不过熹贵妃可能会更觉得晦气吧。云珠这么想着,却不得不亲自将备好的寿礼送到承乾宫去。   出了这样的事熹贵妃当然不可能闷着气憋坏自己,她一生大半时间都在熬,好不容易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位置,怎么可能再压抑自己。她对苏宝柔很是不满,这种不悦的情绪她直接表达在云珠孝敬给她寿礼时的反应上。   一柄极品沉水沉香木雕福寿如意及一串天然沉香手串,雍正的万寿节云珠呈上的寿礼中也有一串这样的手串,不同的是雍正的手串色泽纯黑,颗粒较大,每一颗沉香珠上都刻有经文,一串刚好雕成一部《心经》,而熹贵妃的这串呈紫油色,更适合熹贵妃这个年纪的女性戴。   除了以上这两样,还有云珠与其他人给熹贵妃做的几件衣裳袍服及鞋袜。   对如意和手串熹贵妃还是很喜欢的,俗语道“一两沉香一两金”可真正上好的沉香是极难得的,何况这沉香手串颗颗圆润饱满,色泽均匀,算得上极品。不过当她见到那些绣样繁复的绵袍夹袄旗装时眼中的喜色又冷了下来,淡道:“这些袄袍又是乾西二所上上下下的人做的吧,我知道你们孝顺,不过额娘一年也不少这几件衣服穿,希望你们能将精力放在照顾孩子上面——”   话一开头云珠就知道她是想借题发挥,不过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马上的截了她的话道:“额娘说的是,所以今年孝敬给皇阿玛跟额娘的女红媳妇并没有让富察格格苏格格做,其他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些,大部份还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熹贵妃被她拿话这么一堵,心中更不舒畅,脸就沉了下来,云珠见安也请了寿礼也呈了便借口乾西二所有事告了退。   “你看看、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熹贵妃气得将手中茶盏摔到地上。   四福晋本没什么错,难道白白受你迁怒?!春兰忙上前给她顺了顺背心:“主子白白的生什么气,要奴婢说真正该负起责任的是苏格格,乾西二所的孩子都是生母养着的,个个都养得可爱精灵的,只有大格格一出生就身体孱弱,三天两头发病……这四福晋还是贤惠的,换了别个,孩子能不能养这么大还是个问题。”春蕙也乖巧地上前帮她捶腿,只夏荷伶俐地亲自收了碎瓷片下去了。   熹贵妃理智上也知道将气发到云珠身上不适当,可她是媳妇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婆婆呢,这可是皇家!再说,乾西二所发生了孩子夭折的事,她做为嫡母难道就没错?!   自己不能拿侍候自己的奴才出气,更不可能将饱受丧女之痛的苏氏招来骂上一顿,不说她这个儿媳妇说谁?!“真当自个儿是块宝,说几句也不行了?”越想越气,手用力拍向了几面,却被那力道震得掌心麻痛。   “主子心里不痛快,依奴才看四福晋心里也不好受,等四阿哥回来,她还不知怎么交待呢。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闲话,这当会不知多少人在看着承乾宫呢,四福晋这也是谨慎小心呢。”   哼,难道自己就不谨慎小心了?这是她的承乾宫,当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儿啊。熹贵妃心中不愉,冷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春兰春蕙对视了一眼,应声退了下去。   “春兰姐,咱们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春蕙小声地说道。   “我是绝了出宫的念想了。”春兰面无表情地说,再过两三年她都三十了,就算家里人念着骨肉亲情,难道自己就甘心随便嫁个没脸没面的?最多也只能做个教养嬷嬷,还不如死心留在宫中呢。“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春蕙脸上一黯,“嗯”了一声。她比春兰小上两岁,若有可能还想着能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跑去看了新近的电影大片《复仇者联盟》,跟上次的《超级战舰》一样,美国大兵拯救地球的情节……不过这回是将绿巨人、钢铁侠、雷神等都搬到了一部影片里,算是亮点,特技跟情节感觉也饱满了一些。   唔,又跑去游泳了——俺的笔名虽叫“深海人鱼”可是真不会游泳,说游泳也只是泡水而已,感觉比看电影更好一些,俺毛病一堆,最近码文不怎么顺,浑身被蚊子叮了很多红包,泡水解痒,哈哈。   148、百舸争流(一)   进入腊月,应酬便多了起来。   云珠除了给亲戚送年礼,还要回给弘历的一些属下门人回年礼,好在后面这些大多由叶嬷嬷还有常青总管在办理,她最多也就过一下目。   腊八,云珠与五福晋互送了从前晚就开始熬煮的腊八粥,等皇帝从中正殿举行仪式回来便抽空让素问王进保送了一份到乾清宫。与宫中御膳房熬的传统用料为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红枣、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仁、松子、葡萄干及红糖等腊八粥不同,云珠煮的是咸香的腊八粥,主要原料是香菇、青笋、虾仁、木耳、胡萝卜等,送到雍正手上的时候还温热温热的,“正好肚子有些饿,苏培盛,你也吃些,一会儿跟朕到宫外看看施粥情况。”   “嗻。”   这几年风调雨顺老百姓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雍正对鬼神心怀敬畏,每年腊八日都会派亲王、郡王、大臣在雍和宫管理煮粥、献粥、施粥等事,京中寺庙也接受献粥并举行施粥事宜。   云珠也乾西二所煮的腊八粥随着宫中赐下一起送了富察府一份、三位伯父府上各一份、履亲王府一份。其他需要往来随份的自有郭嬷嬷等人在处理,她也不过问。   自知道今年的祭灶礼依旧是云珠到佛像前、神龛前、灶神前拈香行礼,熹贵妃彻底对云珠没了好脸色,她掌管后宫大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后宫之主之实,偏偏这一年一度只有皇帝及皇后才可行的祭灶礼,她一次也没沾过手,与中秋祭月礼一样。   这种隆重的祭礼若真能躲开云珠还真不想上呢,累得要死不说,还要承受各方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可惜,以前孝敬皇后还在时雍正就让她观礼,孝敬皇后一薨逝,他干脆直接让云珠上阵,显然他并不认为熹贵妃钮祜禄氏有母仪天下的资格。   做了侧福晋,身份地位有所提升,高露微对宫中的消息也灵通了些,对皇家的一些祭典密辛也有了机会耳闻接触。虽然羡慕云珠每年此时的风光倒也不觉什么,只乌喇那拉.妮莽衣心中那失重感却愈发强烈了。   侧福晋与嫡福晋之间的距离有多大,她这一刻才感觉到是那么地不能逾越,自己只能禁步于乾西二所,连乾西二所的正院都不能多待,而富察.云珠却已独自在坤宁宫祭了好几年的灶神。   她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情况或许只有等四阿哥坐上了皇位才可能稍有改变。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当今圣上身体健康,对福晋又青眼有加……再这么手脚难以动弹地缩在流湘院,自己早晚会沉寂成一个普通的侧福晋,孝敬皇后留给自己的那点子光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黯淡。想到这里,她有些急躁地对珊因道:“这两天有什么消息?承恩公府还没有消息来报吗?”   珊因忙道:“主子也是知道的,福晋出门身边哪里没人侍候的,除了身边的女官,至少还有一个嬷嬷跟太监的,那人根本接近不了,也寻不到什么机会。”   “那就出宫,在宫里能做什么,只有在宫外才能制造意外,才能有借口中接近她!你将消息传回去,就说,现在他弟弟正得王爷重用,他若不积极些,将来袭不了爵也怪不得别人。”   “是。”   “主子。”珊言匆匆进来。   “什么事?”   珊言低声道:“绿瑛被郭嬷嬷抓起来了,说是福晋今日原本在祭灶礼上要穿的朝服出了错,是她最后一个负责的……”   “那又为何会被发现?”乌喇那拉.妮莽衣一脸的恼色,“有没有说人要怎么处置?”   第一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福晋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个个细心周到,会被发现朝服有问题是正常的。不过绿瑛是乌喇那拉家早年送进宫的旗下包衣之一,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时不时将正院的消息传给主子,她们很多事情才能从容安排应付,她出事倒没什么,就怕受不住刑罚将主子或乌喇那拉家牵扯出来。想到这里,珊言也有些担忧,“只是被看管了起来,要是接近的话反倒打草惊蛇。”   “也是,就快新年了,这当会儿乾西二所可不能出人命。”乌喇那拉.妮莽衣心头一定,唇角冷冷勾起,对珊因道:“想办法跟绿瑛说,乌喇那拉家会好好照顾她的母亲和弟弟的。”   珊因珊言心头一寒,“是。”只有死人才能保证密秘不被泄露。   ……   腊月十九放了爆竹之后隔天皇帝便布告天下举行了封印仪式。封印之后,京中各部院衙门掌印官员、同僚及勋爵亲贵们开始走动起来,欢聚畅饮,以酬谢一岁辛劳。宫中各殿也一派喜庆轻松氛围。   二十四日上了天灯、万寿灯之后,内管领事务处便将掸尘扫除的时日通知到各宫殿殿监,云珠将这事交予常总管及郭嬷嬷负责。一天的时间,整个乾西二所就焕然一新,开始张贴新符和皇帝所赐福字。   过年,是理藩院最热闹的时候,邻邦外藩王公使者纷纷来朝。雍正四年嫁给了科尔沁孝惠章皇后母家从孙观音保的和硕淑慎公主也跟着额驸一起回了京,雍正授了观音保理藩院额外侍郎之职并赐住公主府。   虽早得了消息知道可以在京中住上几年,可现在确定了,淑慎公主不由得喜极而泣。   “公主,奴才听说端柔公主跟和惠公主在京中也有公主府呢,想必皇上是早就准备让几位公主时不时地回来住上一年半载的……”奶嬷嬷容氏在旁边说道。   “是啊。”淑慎公主拿出帕子拭了下泪,“皇阿玛,对我们几个是很好的。”她在蒙古也接到了理亲王弘皙的信件,对他所说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再者,大清开国至今抚嫁科尔沁的公主有多少个?科尔沁的势力错综复杂,哪由得了她把持?弘皙太过想当然了。即便她能出力,可大清如今兵精粮足将才倍出,蒙古各部哪个不是对大清俯首帖耳不敢生有异心的?她不能绝了娘家又自绝夫家,谁都不是傻子。可叹她一个公主都能知道的事,为何弘皙就看不明白?!   “嬷嬷准备一下,我明日便进宫拜见贵妃娘娘,也去看看四福晋。”对于端柔口中称赞不已的弟媳,她也很好奇。   “是。”   淑慎公主选的二十六这一天刚好是宫中各殿扫除完毕、旧符换新后的一天,熹贵妃年底事务繁忙,进宫拜见的宗室福晋、诰命夫人络绎不绝,两人昔日也没培养出什么母女感情,礼数到了也就够了。而对于淑慎公主拜访乾西二所之事,熹贵妃这当会儿也没什么反应,说不喜三位公主与云珠走得近凭添她的人气助力吧,这也是对儿子有益的事,总好过她们去亲近五福晋。   知道淑慎公主进京的消息,云珠想过她们会见面,却没想到她竟在到京的第二天就进宫拜访,忙道:“快请公主进来。”自己也起身去迎。   淑慎公主一身宝蓝色云锦旗装,外面罩着件银底绣青花滚白狐毛边的坎肩,小两把子头上戴着个小扁方,斜插了几支攒珠花簪,饱满的瓜子脸,柳眉星目,琼鼻朱唇,皮肤不似京中贵女般白皙,却也是甜美健康的蜜色,娇美中有着稳重、大方、与草原女子所特有的爽朗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云珠见过公主。”云珠率先给她行礼,淑慎公主忙避过,回了一礼,笑道:“可不敢当。我在科尔沁听端柔讲过你,回了京便巴巴上门拜访,也没提前招呼,别见怪。”心中却想,端柔只讲了她如何温润如玉清雅如兰,自己心中也没少描绘她的出色,却不及这么当面一瞧,这容貌这气质真是天底难寻,自己在皇家看了多少美人,单这气质就没一个比得上。   难怪她这么想,今天云珠穿了件如意襟式鹅黄色散花云锦旗装,因天冷便在肩上披了件荷摆白貂毛皮披肩,一头水溜光滑的青丝也用白貂毛皮及黄水晶雕攒珠子做成的钿子盘住了,眉间用金粉画了朵白兰花,更衬得她肌肤细腻柔嫩,温润更胜脂玉。耳上吊着金珠耳坠,灿亮华美,使得她这一身清雅的装扮凭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然而,真正让淑慎公主觉得眼前一亮的是她浑身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清灵、高雅、矜贵,没有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没有写在眼底的虚伪亲切,她就在那里,淡然、自在、温和,比在大草原上生活的女人还透着股说不出的随意。   淑慎自觉自己乃爱新觉罗家的嫡脉,尽管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心底仍存有一种自己生而高贵的心态,她是大清的公主,如果她没有完美到让人瞻仰的容貌,那她也要有胜人一筹的气度……她一直这么勉励自己的,可直到了这一刻,才真真发现,原来真有“生而高贵”的人存在,这种高贵不是来自于身份地位,不是来自于珠光宝气的装扮,不是来自于学识的高人一等,而是来自于灵魂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都是自家人,我也早想见你,如今见了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云珠引她到大厅坐下,待人上了茶点后,才道:“公主在京中可安置好了?”   “不介意的话叫姐姐吧,听说这几年宫中又多了不少公主。京中的府邸什么的皇阿玛都备好了,不必我操什么心。”淑慎笑道:“这次我受了端柔和惠两位妹妹所托可给你带了不少特产,有牛肉干和奶制品,还有不少皮子……”   “那可多谢姐姐了。”云珠也不气,她也没少往蒙古送东西给几位公主。“三月份的时候听说端柔跟和惠怀了孕,不知生了没有?”   “当然,端柔在在十二月十二日清晨生了个儿子,叫巴图;和惠晚了三天,生了个女儿,叫高云。”   “那我给她们备的东西可都派上用场了。”云珠笑道,当初不知她们怀的是男是女,便做两手准备,小衣服小被子都做了。   “听说你生了三胞胎,我倒想看看长得如何可爱。”淑慎笑道,她只生了个女儿,额驸观音保有个妾生了个儿子,她便一并抱到身边养着,也不打算再生孩子。   “如果你想看他们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那可要失望了。”云珠说道,对身边的含霖道:“你亲自去一趟,让嬷嬷们将孩子过来。”   三胞胎抱过来后,淑慎一点都不觉得失望,三个孩子穿着棉袄戴着毛皮帽子,白白嫩嫩的,和敬可爱,永琏清俊,和徵灵秀,看着就招人喜欢,忙将自己备好的玩具礼物拿了出来,逗他们开心。   和敬是条金丝缠柄毛皮搓成的小鞭,永琏是柄嵌着宝石玲珰的玉质小弯刀,和徵是条银丝缠柄毛皮搓成的小鞭,三个小家伙跟他们额娘一样不气,接过礼物便“啊呵啊呵”地挥舞起来……云珠心里大汗,千万别给养成彪悍的女王性子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淑慎公主便告辞,云珠知道她刚回京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也不留她吃饭,只约定了有时间再聚。   149、百舸争流(二)   乌喇那拉氏才找人跟绿瑛接触云珠就抢先一步将人撵出了乾西二所,乾西二所是什么地方,多少宫女太监想着进去的地儿,四福晋出了名的宽厚仁慈,不是犯了大错儿谁会被撵出来?!   一般被撵出不用的奴才下场都不会很好,连到偏冷宫殿做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遣去做那最累最脏的劳役……绿瑛一开始想着,福晋既放了自己,自己又没出卖主子,主子应该会救自己一救吧?   “小蹄子!贱人!竟敢给主子下绊子,谁教你的规矩?!”这是赶着巴结四阿哥四福晋的管事太监、嬷嬷,治起这些犯事的奴才手段是一出一出地来,十天半个月都不换花样。   “好好教训教训她!做死的贱人,自己找死也别连累咱们……”这是内务府专门培训小选进宫的姑姑,折腾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瞧这纤长白嫩的手,多漂亮啊,不是绣活顶好么,主子看重你你不感激涕零,还用它来陷害主子,要它何用?还不如不要。”   “啊——”绿瑛一阵惨叫,十指被长针扎得直抖。捱过了一日又一日地责罚,她已没了寻死的勇气,心中的恨意却越积越深重,她为了主子抛弃了一切,她的主子待她却像一块脏了的抹布,用过就丢。   “可怜啊,好好的被折磨成这副样子,也不知活不活得下去……”   “嘘,别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做的那些背主的事,上头撵人的时候也没说把她怎么着,会被整得这么惨肯定是另有人不想她活。”   “你是说?”   “嘿,这样的事多了去!这个丫头也是个傻的,生了副忠肠却投错了主子。”   ……   是啊,以乌喇那拉家在宫中的势力,想保她性命不过一句话的事,她也不是要求多高,随意哪个冷宫偏殿待着也行,也不用主子出头,为什么,为什么,不管她?!她什么也没说呀……看似昏迷过去的绿瑛嘴角浮着丝惨然的笑。   自己为了乌喇那拉家,冒着生命危险在福晋特意拿到针线房保养的朝服上做手脚,只为了压福晋的风光让主子有出头的机会,可换来的是什么?呵呵,她倒是不怕死,她只是越来越不敢相信乌喇那拉家会如当初应允的那般好好待她的母亲和弟弟……   腊月二十八,诚正子爵府传来了好消息,云珠五嫂戴佳氏生下了长子富察.明彦,这洗三礼正好赶上大年除夕全家团圆的日子,整个府邸当天热闹非凡,郭嬷嬷代表云珠亲去了一趟,回来后道:“太太可享着福呢,事情都是几位奶奶在理着,身边又有两位姐儿陪着,也不闷,奴才还见着了七奶奶,气色也还好,肚子尖尖的,保不准过几日又给主子添个侄儿……二爷也从西藏回了京,人黑了也瘦了不过精神倒好,老爷一直在房,奴才只去叩了个头,回了几句话。”说着又将李荣保说的话与云珠学了一遍。   云珠点了点头,雍正弘历父子这两年一直在整顿水师,如今新研发的火器也装备上了,怎么可能没点子动静?二哥这三年镇抚西藏有功,却调回了京任兵部侍郎,只怕是过了年,自己的六哥七哥便要出京往几大水师营上任去了。   且不说雍正是个奋斗不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勤勉帝王,就是没有,他也要为弘历的顺利上位给予他表现建功的机会,如今大清水师再度雄起,康熙朝时能收回台湾,没道理现在收不回澳门。   收回澳门的这个计划在雍正心中酝酿已久,过了年初五,云珠的预感再次实现,傅玉跟傅新领着谕旨一路南下到达福建水师营地。   不少世家大族仿佛嗅到了什么,暗自在房那么一盘算,这才发现这几年皇上不动声色往新建的几大水师送了不少好苗子,连宗室子弟也有,再一暗合年前四阿哥五阿哥南下巡视水师训练……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猜测。   水师,当前能建功的地方除了澳门还有哪里?皇上这是想将澳门从葡萄牙人手里收回来了。单说大清背后还有广茅的国土资源,八旗精锐,出动大清水师不过是皇上想要看看这几年的训练成果,拿葡萄牙水军当磨刀石呢,这是赢定了的战役,这是建立功勋的好机会!   有眼光有魄力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族中的人才,能使劲的使尽办法将他们送进了各大水师营地,文官的也想办法调到了福建、广东、浙江等靠近沿海港口的县城。   “福晋,王爷来信了!”常总管呈上收到信件并两个箱子。   素问上前接过转交给云珠,云珠一看,除了弘历的来信还有傅恒的,两口箱子也有不少是傅恒给她和三胞胎捎带的物件。   “这段时间常总管辛苦了,王爷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乾西二所还劳你多费些神,人员的出入往来把严一些。”   “是。”常青自是明白云珠的意思,乾西二所虽然自成一府,可也脱不出皇宫的范围,规矩自是要更严一些,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习惯了这位四福晋的行事,御下宽和,要求每个下人职责分明,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只要不多嘴多舌不乱走到自己不该去的地儿,便不会多管,而每逢四阿哥出宫办差的时日,乾西二所的门禁便会更严上几分。   “嗯,你们退下吧。”   “嗻。”   云珠打开两口箱子,里面都是些散碎的宝石以及精致的牙雕、珍稀木雕和玉雕,它们或是山水人物或是透着西洋风味的船舰、马车模型,更有不少香料,这些都是在广州、澳门等通商口岸极易得到的东西,不过能送进乾西二所的自都是难得的上品,次一些的都运到卖西洋货品的店里去了。“这些宝石收起来,做首饰或打摆件的时候用得着,这些摆件造好册子收进库里。”   “是。”灵枢叫人将东西收了下去。   “主子,这些头面首饰呢?”素问指着另装在一个檀木盒里的首饰问。云珠打开一看果然跟信里说的,有两套头面首饰,一套是紫水晶,共有雕花簪子、耳坠、珠琏、手镯;一套是各色水晶镶成的钿子及两串手琏,璀璨荣华。还有一只嵌八宝乌木镯子,一支黄杨木雕梅花簪子。   前两样倒也罢了,东西不难寻,更精致的款式也能做出来,后两样就比较难得了,木料珍贵,雕工也是极上乘的,只不太适合云珠自己用。   弘历的来信有讲到,这是广州一位极喜欢水晶的商人特意命人做了当成稀罕物放在珠宝店里的,刚好被他们几个看到,觉得比一般的宝石更通透水亮很适合云珠,便花了重金买下送回京城。手镯跟簪子也是恰巧得的东西。云珠弯了弯唇,后两样一般的商家绝不可能有,是底下的官员孝敬的吧,像他们这些出京巡察的皇子、钦差,有所收官员的东西不是收受贿赂而是安他们的心。“两套水晶头面放我妆奁盒里,镯子跟簪子另外装起来,留作后用。”   “是。”素问亲自将檀木盒子捧进里屋。   除了以上的珍宝、摆件、首饰,还有三棵云珠感兴趣的珍稀树苗,分别是沉香木、金丝楠和黄杨。沉香木和金丝楠珍贵是珍贵,要得到它们对云珠这样的家世来讲并不难,只有黄杨木苗,实在太难得。   如果说鸟中之王是凤凰,那么木中之王便是黄杨了。黄杨木为灌木,不生长在土壤里,而是长在千米高山云雾笼罩的岩壁上,以岩缝中的滴水和雨露为养份,在没有任何污染的环境下生长,可以说是吸收了天地之精华,它的生长也极为缓慢,有千年长一寸之说,极其珍贵。一般遇到长成的黄杨木并成功砍运下来已难,像这种珍贵的木苗又有谁会将它掘出并带到山下呢,栽活它都难,因此反而卖不出什么价格。   几年前得到的那几种檀木苗如今在空间里已长成了挺直的参天巨树,周围还发了不少种苗,若不是云珠控制着只怕已发展成一片檀木林了。十一年生辰时雍正送的金丝楠、红豆杉、沉水樟、天竺桂等木苗在空间里也都有了百年之龄,小木苗也都育了出来,如今又加了这三个品种,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空间能长出一片珍惜木林来。   种完了这三棵小木苗,云珠又走到了隔着这片林子与玉兰树之间的那三棵金灵果树下——这便是雍正七年地动后雍正赏她的那三个金核长出来的。重新体悟了玉兰树留给她的生命烙印后她特别针对了一些灵草灵果的认识,这才知道它是上古时期很普通的一种灵果,叫金灵果,有启智的作用。云珠猜想,洪荒时期那么多妖修,除了天地灵气充裕,说不定这种果子也是作用之一。   而她拿到的那个三核,估计最后一个是被康熙给吃了……   这三棵金灵果树几年下来也只长了两米多高,翠绿的叶子有手掌般大小,叶子的脉络与普通树叶不同,闪着淡淡的金色莹光,果实结的不少,却也不多,一棵有四十九个果子,每个果子长到拳头大小就不再长,颜色却在渐渐由青变黄,果皮处的金黄色脉络依旧是那么地抢眼,发着璀璨金色莹光。只要果子长到金黄色,就代表它成熟可以摘下吃了。   云珠准备到时给三胞胎一人一个吃。生为嫡子嫡女,是比其他人赢了起跑线,可同样,没有聪明的脑袋与足够的心机手段,这样的优势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做为母亲,她自要为他们多做些打算,除了身体上的健康,心计还有学识、眼界上的培养也是必不可少的。   自从武功被她开发出来后,她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那个玉鼎的禁制还是再缓缓,自己对阵法和禁制还没悟透不说,以她如今神识上的力量还不足以掌控、应付这些禁制破开后可能发生的变化。于是她便将识海里属于玉兰树的生命烙印又拿了出来重新体悟。如果说上次的体悟,她只是大略地见识了洪荒世界的变迁,沧海桑田的变换,对天道初初有了接触与认识,开始了神魂上的修炼,那么这一次她便是有针对性地开始学习辨识上古流传下来的各种灵草灵果,加强自己在炼丹这一方面的知识。   有了保命的武功是不错,可武功也不能保证不受伤,炼丹制药是门很好的保命手艺。   150、百舸争流(三)   “叽叽叽——”   云珠抬头一看,雪团从一片翠叶上滑了下来,又连荡带跳地蹦了好几片叶子,扑跃到她伸出的掌心上,像只小狗狗一样坐着,伸出一臂指着挂在枝叶间的金灵果兴奋地叫着。   “想吃?”   “叽叽。”小指猴乖乖地点头。云珠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挠了挠它的小脑瓜子,笑道:“等它成熟了,你还有小金小玉它们一人一个。”   雪团高兴地蹦了蹦,扑到她的肩膀,坐着不动了。它一天大部份的时间都是活泼的,有时跟三胞胎玩,有时在空间果林里玩,有时跟小金小玉玩,有时要给主子研墨递笔,但它最喜欢的却是蹲在主人的肩膀上,静静地什么也不做,也觉得很安心很舒服,特别是主人在玉兰树下闭目修炼的时候——可惜,它遇上这样的机会太少了。   从识海深处退出后,云珠睁开柔波似的双眸,好一会儿才从那浩渺的远古时空中回过神来,随着修为的精深,她体悟玉兰树留下的生命烙印获益就越多,受的影响也越深。   “叽叽。”雪团感觉到她醒过来了,叫了两声。   “我们找小金小玉去。”她伸指抚了指它的小脑袋,起身朝灵池那走去,一眼就看到两只巴掌大、一金一玉的龟在池里慢悠悠地划动着四脚,一点也不管那三尾颜色各异的鲤鱼时不时地窜过来窜过去的游玩……这三尾鲤鱼在灵池里待久了也有了点灵性,对小金小玉这时不时便来做的两龟很是喜欢,每次它们来便分外活泼,平时它们总是待在那几株莲荷下的。   奇怪的时,当初被云珠从御花园碧池里移到这空间的几株莲荷并三尾鲤鱼,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竟然一只小鱼都没繁衍出来,几株莲荷除了花朵越开越大越清芳外同样也没多长出什么茎干叶片来。这其中的缘由,她猜来猜去,只能归到灵池独特的水质上。   现实中几年的时间换算成空间里的时都不知几百年了,这几株莲荷和鲤鱼天长日久受着灵池水的滋润,慢慢地会由凡品变成灵物。她相信,将灵池中的莲荷还有鲤鱼拿出来吃,其作用不会比几百上千年的人参差。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小金小玉,上来了。”她的叫唤里带上一丝精神力量。   小金小玉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游了过来,顺着她伸到池里的手爬了上来,任她将它们放到池岸边的大石上。   出了空间,云珠先将小金小玉放回几上的琉璃盆里,转身一看,雪团已自己蹦溜上了搁在多宝架上的青玉笔筒,不由笑了笑,将在空间里摘的柿子和猕猴桃、桔子放放到条瓷盘里,又将专门放置坚果的竹雕小桶填满,这才将自己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主子可是起了?”灵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进来吧。”   “是。”灵枢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听她走路的声音云珠便知道她的《无相功》已经小有所成,这里面有玉兰果的功劳,不过也少不了她们私底下刻苦努力的结果。“主子,是不是准备洗漱?”   云珠点头,“用完早膳就走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在傅新傅玉出京后的第四天,七嫂博尔济吉特氏就生下了一个七斤四两重的大胖小子,洗三礼云珠想想没什么事就准备亲自回府参加。   “是。”灵枢笑眯眯地,“二格格二阿哥他们也准备好了。”   “一大早尽折腾人。”云珠轻摇了下头,在司绮拿过来的旗装里点了那件烟青色织有雪梅图案的如意襟式雨丝锦旗装。   三胞胎都有十四个月大了,目前会直身站立,本该学走路了,不过云珠并不急,想着让她们的骨骼长好些再学不迟。不过喊人就很利索了,简单的意思也会表达,一个字或两个字地说,很清楚。   “以奴婢看,两位小格格跟小阿哥聪明着呢,昨天说的事记着不说,还懂得早早起床准备。”灵枢将云珠的妆奁盒子打开,待她坐定便快速地给她梳了个小两把子头,头上插了支灿亮的嵌了红宝石的喜鹊登梅簪,又挑了对鎏金点翠耳环给她戴上,正待拿起一只翡翠镯子,云珠看了道:“换那只羊脂白玉镯。”   “是。”灵枢将翡翠镯子放下,改拿了羊脂白玉镯给云珠套上,一看:“还是主子的眼光好,换了这白玉镯气质便温润了许多,不若翡翠镯子戴着清冷。”   到偏厅的时候三胞胎兴奋地在婴儿椅上直蹦:“额娘,额娘。”   云珠走过去在他们滑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额娘的宝贝,早上冷不冷?肚子饿了吗?”   和徽撇着小嘴:“冷冷。”这是个超级怕冷的。云珠看了看她身上圆滚滚的厚棉衣,“外面更冷,和徽还要跟额娘出门吗?”   “去。”永琏奶声奶气地说,对着和徽的嫩嫩包子脸上是不容反驳的认真,“看,嬷嬷。”知道哥哥是在说那个每次来就会抱自己的郭罗玛嬷,和徽歪了下小脑袋,点了点头。   “额娘,吃,饭饭。”和敬瞄了瞄桌上的膳食,有好喝的奶奶、南瓜泥、蛋挞还有香香的青菜木耳肉沫粥……芝麻糊糊,到底要吃哪个好呢?   三个奶嬷嬷在旁边看着,心中再次为二格格三格格还有二阿哥的聪慧而惊叹,这么小会说话也就罢了,竟还懂得跟大人商量呢。云珠瞄了她们一眼,“想吃哪个让嬷嬷喂你们。”从三胞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一些小事上培养锻炼他们的自我意识,所以别看三胞胎现在说话走路都不如三岁小孩,拿主意却比三岁的孩子还正。当然,有时候他们的要求会被驳回,而每次驳回他们的要求云珠都会将理由讲出来,不管是正理还是歪理。   “那个。”喝了奶奶后和敬很快选了蛋挞,奶嬷嬷密札氏便拿了个温热的蛋挞用银勺挖中心的部份喂她。   和徽早膳一直喜欢吃香喷喷的粥。永琏则挑了南瓜泥还有芝麻糊,他比较喜欢甜香有滋味的食物。   “主子,满菊来报说金格格前些日子受寒一直咳嗽,问主子能不能叫太医来看看。”采雯进来禀道。   “受了寒怎么现在才来报?冯益,你到太医院走一趟看哪个太医当值,请来看看。素问你盯着点。”这次回府云珠带的人除了王进保外有叶嬷嬷、尚嬷嬷、灵枢、司绮、采露、含霖及伺候三胞胎的奶嬷嬷和贴身宫女各一个。郭嬷嬷和素问、明心等人被留下来看着正院以及照管乾西二所的事务。   “主子放心吧。”素问跟灵枢不首痕迹地互看了一眼,她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离开宫门不久,马车就有些不受控制,随着车子步行的王进保脸色都变了,马车里坐着四福晋跟三胞胎,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他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的,可恨的是他还算敏捷的身手一时也奈何不了嘶叫着胡乱奔蹿的马匹,“快、快勒住缰绳!”   驾车的侍卫显然已使尽了吃奶的力气,脸红脖子粗地喊:“奴才快控制不住它了!”   “阿克敦你先下车!”马车内传出一个淡冷的声音。   “不行……”他跳下来了,车里的四福晋还有小皇孙怎么办?有个差错到时他也是个死罪。   “我有办法对付这马,你先下去。”   “不行。”真的假的?他这骑射高手都不行了,四福晋能控制得住这发了疯的马?阿克敦早就感觉这马不对劲,肯定是喂了药的。“有岱林他们在,不会有事的。”其他几个侍卫已经围住了小跳盘转着不停的马。   冥顽不灵。云珠没办法,一脚将阿克敦踢下马车,整个人钻出马车,直接跃到马背上,手抄住缰绳,坐稳了身子,一手有节奏地在马的耳际轻拍着……平缓的灵力渡进马的体内……   摔到地上的阿克敦及其他侍卫张大了嘴巴,四福晋这也太厉害了吧?!   “好!”周围观看的绝大部份都是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拍手称赞。   “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在下可以帮忙的?”一位头戴冬帽,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阿克敦几人立即挡住了他前进的身子。   “嘿,岱林,是我,阿尔哈图。”青年男子眼一闪,朝其中一个侍卫打了个招呼,“怎么回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珠看,等她看向自己时便露齿一笑,很俊朗的模样。   “阿克敦,拉住马车!”云珠跳下马,打开车门,三位奶嬷嬷抱着三胞胎下了马车。三位奶嬷嬷脸色青白,倒是她们怀中的娃娃,莹润的脸蛋上眼珠子乌溜溜地看着四周,没有一丝的惊慌恐惧之色。   阿克敦拉着缰绳,学着云珠的动作安抚着还躁动不已的马,心中暗自惭愧,要是照他的办法,这三个小皇孙磕到惊到了怎么办?!后面跟着的马车已停了下来,叶嬷嬷和尚嬷嬷下了车,让三胞胎坐了上去。   “这马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带回宫让常总管查一下,涉及到人直接送慎刑司。”   “嗻。”阿克敦跪下行礼应道。   “王进保,你看看有没有扰到其他百姓,处理一下。我们继续走。”云珠转身就要跟着三胞胎上马车。   “等一下!”剧情并不如料想的进行,青年男子有点不知所措,见众人眼露疑惑地看向自己,不由脸色微红踟躇无语,后见云珠并不停顿地上了马车,脸色又转成了黯然……   表现得太明显,护在云珠马车周围的那些侍卫脸色都不太好看,连那个叫岱林的都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话再不多说一句地离开了此地。   马车到达诚正子爵府时瓜尔佳氏早等在了门口,一脸地焦急,“没事吧?永琏他们呢?”   “没事没事。”不想那么快便有人往府里通风报信,云珠连忙安慰瓜尔佳氏,“和敬他们胆子大着呢,连吓都没吓着。”   “我看看,小孩子可最怕被惊到神……”瓜尔佳氏见女儿没事便挨个摸了摸小外甥,见他们眼神灵活,神情并无一丝呆滞这才放下了心。“快进府吧,不过是个洗三礼,你不应该带永琏他们出宫的。”   “总不能一直待屋子里不出门吧,我也想让阿玛和哥哥们见见他们仨呢。”   ……   151、百舸争流(四)   因着这件的马车事件,那位总是留意乾西二所的侍卫纳喇.阿尔哈图的名字总算是让云珠记住了,在富察府的时候跟傅谦一对便对上了,此人与承恩公长孙乌喇那拉.德保有些交情,在纳喇一族里并不十分出色显眼,不过他的一个妹妹今年选秀撂了牌子却不知怎么回事成了辅国公弘晁的妾。   李荣保在一旁听着,忽道:“纳喇.八十六的父兄当年也是废太子得用的属官。”   云珠细眉微蹙:“难道承恩公府竟与理郡王私下有往来?”   李荣保笑道:“承恩公何等慎明之人,五格也对皇上忠心耿耿,此事说不定连德保都是被人当枪使。”没有了孝敬皇后他承恩公府也是正经外戚,有情份在,承恩公府目前更没有适龄进宫或进皇子府邸的贵女,何必去参与那些有的没有。   说得也是。到了清朝,才真正明白孝敬皇后当初之所以能指给雍正为嫡妻并不止因她父亲是步军统领、手握兵权是康熙心腹的缘故,而是孝敬皇后出身高贵,她的身上有着爱新觉罗的血统,努尔哈赤是她的正经太高祖父,她的外祖父是宗室贝子,外祖母是蒙古台吉贵女,她的父亲一脉则世代是乌喇那拉部部主。这样的出身,比之很多有爵在身的满洲著姓大族要来得高贵显赫,可见雍正从小确实得康熙看重,至少在拴嫡福晋这一关上,康熙是用了心的。   也因着这样的情份,孝敬皇后底下怎么做,雍正都给她留了一份尊荣脸面。熹贵妃跟她比,实在是拿不出手。   “至于那尔布那里,多多少少吧,不过为了他的女儿,明面上的牵扯也不会太深。”   傅谦道:“正是,儿子除了明面上的这些资料,其他的并没有查到什么。”   李荣保看了女儿一眼,仍是不赞同她养虎为患的做法,不过她说得也对,构陷私情,是三人成虎的事情,说辨不清,否则一次不成功,两次、三次地诬陷下去也会渐渐地破坏一个人的印象……特别是对男人来讲。“你有把握一次解决这样的事情么?如果不行,趁早将这人解决掉,你知道这并不难。”就他阿尔哈图一个三等侍卫的身份,富察家想不着痕迹地解决掉他太容易了。   “阿玛,我说过了,我要杜绝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地出现在我面前,女人的清誉可不是拿来玩儿的。对了,今天马车的事不知道金家有没有在里面插上一脚,有办法查么?这次可以用富察家的力量,不过一点就好,让皇上发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应该能理解。”   “当然了,欺负到我富察家的头上,我们不可能不有所表示的。”   “对了,阿玛,春和来信有没有说什么?六哥和七哥以后就要走水师这条路了么?”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富察家的根基在禁卫军这里,只有紧跟在皇上的身边才不会有功高震主或犯事之虞。春和是跟着四阿哥去建功的,在水师那儿待不长,你六哥是郡主额驸,以后就由他在福建水师发展,你二伯也会族中挑几个水性好的进去……你七哥,他的意思是还想前往欧洲各国多走走看看。”   等过几年弘历登基,凭着大清皇帝妻舅的身份,再加上七哥身上的功绩再晋一晋爵位,到时往欧洲各国权贵面前一站也不会输了谁去。“阿玛,分枝别脉对富察家来说是件好事。”   “你是说——”   “是的,我是说分枝出去,在国外取得身份、买地、留下富察家的血脉。这对大清、对富察家来说都是好事。”   “……等我跟你二伯商量商量吧。”李荣保过了半晌才道。儿子出远门怎么可能不沾女人?但他从没想过要儿子正经娶个外国女人,给他生个混血孙子。   云珠弯了弯唇,对她来讲,这并不是非要达成的目标,她能保证,在她活着的时候还有她儿子在位的时候富察家是不虞有家族覆没被贬之祸的。至于她死后?管他洪水滔天。就算有人能算计百年,也算计不了千年万年……再说,这世界也会有走到末亡的那一刻。   博尔济吉特.敖登生的明俊天庭饱满,浓眉大眼,挺鼻宽唇,很典型的富察家男子长相,云珠跟几位嫂嫂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才发现,无论是惠珠还是下一代的明伊明兰,都是细眉大眼的相貌,长得如云珠这般烟水般细淡的眉跟流波般秀长眼睛的竟是没有的。   瓜尔佳氏逗着和徽道:“你这长相五官分说开来倒也能在几位先祖身上找到相似的,但合在一起有般模样的却还未有过。”   “这么说咱们富察家的孩子不是浓眉大眼就是细眉大眼了?”马佳氏说道,“二姑奶奶跟两位侄女的相貌也是难得的俏丽。”她好想生个女儿呀,成亲头几年没有孩子想着有个孩子就好,没料到生了明仁后连接三个都是儿子,唉。   云珠的相貌是不用打扮就有一种独特的清美秀丽,像三月江南的烟雨,她是很满意的。像她这样的出身,嫁人后的地位,太过艳丽的外表并不是优势,相反,这种比上不足比下大大有余的容貌正好,再加上气质的揉和,很能掩饰她内心的坚强冷硬。“额娘,有没有长得浓眉细眼的富察家姑娘?”   众人一脸汗然。   没想到瓜尔佳氏想了想,道:“有位嫁到关外的老姑奶奶就是这样的。”再看看众位闭嘴不语的媳妇,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浓眉怎么了,修修也很好看。只要用心,哪有不能看的姑娘。”   “也是,呵呵。”西宁觉罗氏捂嘴笑道,“再不济也可将眉剃了,重新画上。”   别说,这样的妆扮这时代也不是没有,还不少。众人面面相视,笑了开来,她们受了云珠的影响,习惯了以保护养润肌肤为主,对于现在流行的各种浓妆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   转眼又到了二月二十二云珠的寿辰,她邀了几位嫂嫂、侄子、交好的几位宗亲福晋及在京的淑慎公主及六皇子福惠、五公主芷馨到乾西二所小聚。   春草茵茵,云珠将筵宴摆在乾西二所的花园里,因为照顾小孩子,采用的是竹席跟坐垫,桌子则用矮几代替。吃的也跟以往一样并不准备馔肴,只备了马奶酒和云珠自酿的百花酒、苹果醋饮料及各种果脯、蜜饯、坚果和肉干、糕点。   远些的花丛旁边放了几个滑梯和翘翘板之类适合四、五岁孩子玩的大型玩具,另有小女孩喜欢的毽子、沙包和绢花篮子、布偶。   马奶酒,酒精含量低,不仅“味似融甘露,香疑酿醴泉”喝起来口感圆润、滑腻、酸甜、奶味芬芳,而且性温,有驱寒活血、舒筋健胃等健康功效,在满人的家庭里是常备酒类饮品,也不禁小孩子喝。   云珠这里的马奶酒有宫中赏下来的,更有端柔和惠两位公主从蒙古专门给她托过来的。淑慎喝惯了马奶酒到了这里当然对它没什么兴趣,她仔细品了云珠的百花酒和苹果醋,觉得味道独特。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喝苹果醋,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喝这个。   “怎么样?”云珠问。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珺雅举起杯子又闻了闻那味道,“没想到苹果跟醋还能做出这样的饮料。”   “这东西常喝可以美容瘦身。小孩子也以适当喝一些,对消化有好处。”   “诶?那等会儿我走的时候可得带上一坛,婉珍最近不爱吃饭。”   “啊,我家的苏合也有这毛病,可能是刚来京城还有些不习惯。”淑慎转头看看女儿,却发现她早跟五公主芷馨在一起,将跟前小几上几样能填肚子的水晶梅花包和小饺子都快吃光了……嘴角不由微抽,难道自己家里的东西就那么不好吃?   福惠在跟明亮在说话,偶尔也拿点苹果醋逗逗三胞胎。永璜明辉明仁三个年龄相近的则在玩玩具,玩累了就跑到几边吃点心喝饮料,歇完了,又继续玩闹到一块。   “这东西也不难做,一会儿回去赠你们一坛子就是。”   弘璟福晋忽然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不见两位侧福晋?”她们这一群人玩乐了这么久然没个人来“偶然经过”?伊尔根觉罗.淑兰开始佩服起云珠了,在宫里也能将乾西二所把得这么严,还能得贤名?想想自己院子里的那团糟乱,她就郁卒,对云珠道:“我就问问,可没别的意思。”   “我还道你对她们感兴趣了呢。”云珠点点头,很是正经地道:“春天蚊虫多,我们高侧福晋、乌喇那拉侧福晋跟一位金格格逛御花园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惹得,所有有蚊虫蝶蛾竟一窝蜂地往她们身上扑……这毛病如今还没下去呢,就躲在屋子里了。”   “啊,难怪我闻着一阵一阵的熏香味呢,是她们在熏屋子?”珺雅不可思议地问,那味道都飘到花园里来了可想而知那屋子里的味道得多重,高氏跟乌喇那拉氏然受得了。   “是啊。”三进院离正院可远着呢,不过住金氏隔壁的苏宝柔就惨了——她的邻从高露微到金篱,都给了她这方面的罪受。可怜三阿哥受不了这味整天哭闹,恨得苏宝柔一状告到了云珠那里。   云珠斥责了金篱一顿,让她跟太医拿药抹,不许再熏药香,大人怎么样无所谓,不能害了王爷的子嗣不是?!   可怜金篱抹了药也挡不住飞扑的蚊蛾,将苏宝柔给恨得不行,两人算是结了梁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云珠。虽然有人也猜测会不会是她动的手,尤其是心中有鬼的乌喇那拉氏三人,可查来查去硬没找着一丝痕迹,只得气馁地将之归为一种“病症”——太医也诊不出原因,只能给她们开些防蚊虫的药,还言语暗示,这种“病症”源于蚊虫,可能会传染,这下,就算她们敢出来,别的人也当她们是疫病躲都来不及呢。   面对众来的古怪目光,云珠淡定地喝着自己的小酒,别人又拿不着她的把柄,她才不会傻得在言行态度中给人制造臆测的迹象。   不过,她倒是将这事儿还有马被喂药的那事儿在给弘历回信的时候轻描淡写了几句,不多,但足够他猜想了。信中还有三胞胎的一些情况描写,说他们会叫阿玛了,会走几步路了,怎么偏食了……   弘历那边接到这第三封信的时候已经进入四月天,原本江浙、福建等水师营的海上对抗训练已经结束,可傅新傅玉的到来又引出了一系列的计划,等这计划完成,最快也要年底……   没想到,他人不在乾西二所就有人准备要对云珠下手了!马会出事?金三保可不就是内务府上驷院管领么,除了后宅争斗皇父后宫的嫔妃相信还不会有人想要云珠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只有金氏。只不知,她是跟高氏联手还是跟乌喇那拉氏联手,或者三者合到一块儿想将云珠拖下嫡福晋的位子?想到在圆明园那儿发生的事,他不由有些忧心,如果乌喇那拉氏与高氏、金氏还有弘皙掺和到一块儿,云珠就真危险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又不能置国家大事于脑后,没办法,只有让人带话给乾西二所的大总管常青,让他注意一下某些人的动静。   是的,在雍正和弘历的心中,后宫的种种争斗比起军国大事显然太不值一提了。五月底,海关衙署便接到平民状告驻澳门葡萄牙人欺压打死百姓,吞并商人货物……紧接着,葡萄牙人各种烧杀抢掠、欺压大清百姓的事迹以最快的速度传扬了开来,渐渐引起民愤。六月中旬,朝中官员纷纷上奏,请求驱逐澳门葡萄牙人。   雍正此时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当即拍案:澳门乃大清领土,礼当收回。什么?葡萄牙人与明朝有租凭协议?抱歉,现在是大清的天下,明朝什么的通通不作数!   而且大清也并不给葡萄牙人谈判的机会,直接令大清水师开打。   不过葡萄牙人自大清在海上训练水师时就有所戒备,大清水师也久未经战阵,虽然雍正即位后时不时地搞几回训练,可终究是没经过战火洗礼,作战水平并不高,能起到震慑敌人的只有手中研发出来的新式火器,可惜的是这些火器这些水兵们也没用过几次——还是偷偷摸摸地训练。   所以这仗也并非立竿见影很快就结束。   好在大清也有拿葡萄牙人磨炼大清水师的想法,并不贪功,前前后后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葡萄牙人赶出澳门。   不过呢,大清目前正是打开国门有意走进世界强国之列的时候,并没有将所有的外国人都赶出澳门,除了政府及水师驻军,只要是友好的通商往来,清兵并不清剿。   等远在欧洲的葡萄牙接到失去澳门这个“殖民地”时,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他们国家派来声讨的使团也没得到半分好处,想要继续在澳门取得住权、通商往来?可以,同样的,远在欧洲的葡萄牙也得给大清同等的待遇与权利才行……   继续打仗?这个时代没有航空母舰,澳门背靠着大清广茅的土地资源,还有先进的武器,葡萄牙傻了才干这种劳民伤财的事。   很快,这场战事也在欧洲各国传扬了开来,大清国威初显海外,像英国、法国、荷兰等国家都在观望着这个东方大国下一步的举动。   152、局(一)   显然,大清并没有称霸世界的野心,至少目前的雍正还没有。   登上帝位这么多年,他勤于政事,夙夜忧勤,革除弊制,施行新政,将一个国库空虚、吏治、朝争不断的大清逐渐打造成如今边疆稳定,国库充裕,兵精将广、百姓安乐业的盛世雏形,可这并不代表大清便没有问题了,困扰了历朝历代的河道水利问题、八旗子弟的屯兵或进一步改制问题、商税问题……还有,现在没有问题,可不代表葡萄牙人不会在未来的海域给予大清一些暗里的打击,大清的水师还有待进一步的整合、训练。   总之,战果要巩固,江山社稷的治理也要愈发精深,人才也要更多地培养以应付未来的需要……   他要看,他培养的接班人心性眼光是否进一步达到了他的要求。   云珠也在猜弘历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做为有望帝位的皇子,建功勋博声望夺人心是必须的,但若迷失于头顶光环的璀灿而与臣子争功那心胸就失于狭隘,将来格局成就不会太大。   还好,战争一底定,弘历弘昼便安排了最适合的人署理澳门等待雍正派遣官员正式接手,几个水师营的合作与分工也在将领的指挥下军纪严明,其他大大小小诸如登记战功、统计伤亡之类的事也用不着他们处理,几人一商定,但收拾行礼快马赶回了京城。   接到他们回京的消息,雍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苏培盛将压在案桌几日的圣旨拿去颁了。   因为澳门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它在以后的海贸中所起的作用,雍正特别将它设为一府,由天子直辖,取消澳门与广州的转口税等等,并命傅玉为澳门第一任知府,从四品。   另外,珠山(今作舟山)、天津、宁波等通商口岸的政治地位也相应地做了提高,在某一方便减少了州省长官从中克扣钱财收受贿赂的机会,加大了朝廷对它们的控制力度。   云珠知道后叹了口气,雍正真是眼光如炬。云珠的几个哥哥弟弟都是文武兼备、才干精明之人,只是其中特别出色的却是傅广成、傅清、傅玉、傅恒四人,能力、心计、手段、眼光样样不缺,傅广成偏文、傅清偏武,是能臣干将的好苗子,傅玉傅恒更有成长为首辅的资质。傅玉虽不像傅恒一样在雍正的跟前长大,对他的各方面了解颇深,但当初出海所获得的关于海外诸国的庞大信息资料以及所换回来的巨额财富珠宝,傅玉的领导功不可没,光凭这一点,雍正就对他的应变能力、处事能力很有信心。   澳门是个特殊的地方,长时期被葡萄牙人占用,风俗习惯已与大清内地有了些区别,这第一任地方长官就必须熟悉外国的一些东西及前瞻的眼光、海纳百川的心胸……所以一开始,雍正便挑中了傅玉。   这样一来,至少三年内傅玉是没机会出使国外了。   傅新这个人才也没浪费,这几年他在理藩院挂了个额外侍郎之职,并没有不得重用也虚费时光,倒跟理藩院鸿胪寺的一干八旗蒙古官员学了不少东西,这次少不了与外国人打交道,便将他正式调入了理藩院成为专门负责外国相关事务部门的副官,为正五品官员。   这几年陆续有八旗勋贵子弟组船进行海贸,有出海经验并表现出色的八旗勋贵子弟一旦入仕都被提拔重用,或在海关衙门或是调到大清各通商口岸所在州府任官……因此沿海一带的政治倒是一片活泼蓬勃的新气象。云珠的一个堂兄(李荣保长兄马斯喀之子)桑额这次也升了天津海关衙门主事,为正四品少卿。   这是暨上雍正八年西北大捷后雍正对于年青一代官员的又一次提拔、调整、重用。   这时,已故诚亲王允祉福晋董鄂氏病中上折请封自己的孙子永璞袭诚亲王爵位。雍正犹豫不决。   原来诚亲王世子早在康熙时就封了诚亲王第三子弘晟,他也是允祉唯一长大成年的嫡子,只不过经过夺嫡时期的弘晟有一段时间享受过父亲是皇玛法“长子”、受皇玛法喜欢看重、有继位之望的荣耀,对于四叔(雍正)的登基一直抱有很大的不甘心理,这种心理甚至超过了诚亲王本身。再加上身为亲王嫡子,早早封了世子,弘晟性格便养得有些凶顽蛮横,或许是“同仇敌忾”,雍正登基后他与原本不怎么对付的弘皙、弘明、弘旺等私底下往来反倒密切了许多……诚亲王无祉是个什么样的人雍正最是清楚,他或许对雍正的继位心怀嫉忌不甘,却绝不会有胆子行谋逆之事,后来雍正对宗亲渐渐宽和、恩威并施,允祉也息了作对的心思,可惜,他没能压制住自己的这个嫡子,很多次针对弘历的刺杀甚至是他出的头……雍正既抓不住弘皙的证据,又不能明着对自己一向“支持、维护”的废太子一脉动手,可要对付暴躁没什么脑袋的弘晟却不难,雍正八年,绝大部份的宗室子弟因军功纷纷封爵厚赏时唯有他被雍正革了世子之位,甚至在他不服反抗之时禁锢到了宗人府。   雍正十年五月,弘晟薨,膝下唯有一庶子永璞。而直到十一年八月诚亲王薨逝,也不知基于什么样的心理,诚亲王允祉并没有上折请封世子。或许,他也跟雍正如今的心态一样,是选择由嫡子所出的年幼孙子呢,还是选择已经成年可独挡一面的庶子?   或许他也是倾向于儿子的,毕竟弘景也是侧福晋所出,出身并不算低。只是嫡福晋董事鄂氏的意见也很重要……   “苏培盛,去宣履亲王、庄亲王、淳亲王……果亲王觐见。”听听几位弟弟的意见吧,雍正淡淡地说道。弘景是已经成年,才干品行在侄子里也过得去,不过比起弘璟弘晈还差上一筹,还没重要到自己非得将他捧上郡王的爵位。但是,让弘晟的庶子袭爵……雍正也是不乐意的,一来弘晟与自己作对没必要宽待他的后代,二来,这让他联想到弘皙同样是嫡出庶子……   “嗻。”苏培盛退出养心殿后将所有的传旨太监都派了出去。   “乌喇那拉妹妹这菊花养得真好。”   听到四阿哥就要回京的消息,高露微有些坐不住了,这日用完了晚膳便出了院子散食,在花园里绕了一圈过后见没什么人便走到了乌喇那拉氏的流湘院,看着院子里的十来盆含苞待放的菊花,似笑非笑道:“倒令我想起了一首菊花诗,里面有这么两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可不正应了眼前这菊花的好?”   乌喇那拉.妮莽衣提着花洒细致地给花浇着水:“姐姐谬赞了。无论什么样的花儿,只要细心养护它都能开得很好,一个时令有一个时令当盛的花,春兰秋菊,哪里就轮到菊花是魁首?”   “哎,我可不就是说这个时候的菊花傲然迎霜么?”高露微面露诧异之色,心中却暗笑,你这不是心虚怎么能将我的话听成这个意思。   乌喇那拉.妮莽衣提着花洒的手顿了顿,脸上不可觉地一热,遂又镇定下来,“我倒是听说姐姐最爱百合,可惜了,姐姐就算现在想看,暖房里也没有。”   所谓的暖房,也只能将花延迟两三个月开,或提前一两个月开,技术还没高到春天开的花冬天还能照开。   “是可惜,爷要是能在重九之前赶回宫,说不定也能来这流湘院观赏妹妹这绝世菊花呢。”   乌喇那拉.妮莽衣默然不语。这时节宫中已进了不少菊花,乾西二所得的珍品不少,福晋和爷的正院里摆的万寿菊、案头菊、鳞托菊、墨菊……随便一盆也比得过自己精心培养的这些,听说皇上还将仅有的两盆菊中最珍贵的名品“绿牡丹”分赐给了福晋和五福晋。要赏菊,哪里用到这里?   如果说新婚那几日她还对自己的容貌身材还有几分自信,那么现在,她没办法确定他是否对她怀有一丝怜爱眷顾之情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无论是之前对水师营对抗训练的巡视还是之后爆发的与葡萄牙人的战争,是好是坏,他都不曾有半言片语捎带给她。   除了吃得好些,穿得好些,自己这个侧福晋跟其他的侍妾没什么两样。想到这里,她睫羽低垂的眼中一片阴霾。   “青婀,走了。”高露微转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姐姐这么费神费力,可别到头来什么也办不成。”   “主子?”珊因担心地轻唤了一声。   将眼光从姗姗而去的背影收回来,乌喇那拉.妮莽衣面无表情地将花洒递给她,走进了屋里。她知道,高氏是在威胁她,她跟金氏对自己设的局出人出力,到头来若没半点成效,虽不至于断了以后的合作,可被她们小看以至于无法拿捏住她们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珊因,阿尔哈图那里还没什么进展吗?”   珊因摇头道:“福晋身边防得太严了,阿尔哈图根本找不到机会跟福晋单独相处。”   乌喇那拉.妮莽衣脸色十分难看,“难道要硬扣?”   珊因忍不住道:“奴婢大胆说一句,主子设的本就是无中生有之计,只要证据确凿,那就成功了一半,至于有没有现场抓到有什么关系,反正福晋都不会承认。”   乌喇那拉.妮莽衣眼睛一亮,“你说得对。”   “奴才觉得主子最好还是停下这个计划。”夏嬷嬷端着补汤走了进来,脸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嬷嬷以前不是觉得这是个好计划吗?”   “奴才现在还是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只是我们对四阿哥和福晋的了解还不深,四阿哥对主子的感情还不够深厚,这个计划一旦施行不成功,不但有损主子的利益、威望,弄不好反而会成全了福晋……主子不若徐徐图之更为稳当。”   接过补汤,一口饮尽。乌喇那拉.妮莽衣满眼坚持地看着夏嬷嬷,“就像珊因说的,我们只要让爷怀疑福晋就好了不是吗?死无对证,就算福晋要追究到底也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再说,我不想等。嬷嬷,只要福晋永远这么完美,就算我等到她身子骨熬不住,等到她为了保住身下的位子心血耗尽,她在爷的心目中也是无人可替代、无人能超越……这样,我做了继福晋、做了继……后,又有什么意思。”   夏嬷嬷看着她眼中射出晶亮的光芒,无双的丽容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恍然明悟的心一时有些木木的,从极深之处溢出一抹极细极清晰的苦涩。可看着眼前雄心勃勃的主子,她只能无奈地告诉自己,或许这样鲜活明亮的主子更能吸引四阿哥。   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帮主子的,不能让四阿哥知道主子有对福晋不好的心思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注:舟山,是中国浙江省辖地级市,也是全国唯一以群岛设市的地级行政区划,由1390个岛屿组成,占全国的五分之一。全市区域总面积2.22万平方公里,其中海域面积2.08万平方公里,陆域面积1440平方公里。群岛之中,以舟山岛最大,其“形如舟揖”,故名舟山。全市港湾众多,航道纵横,水深浪平,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天然深水良港。舟山素有“东海鱼仓”和“中国渔都”之美称,拥有渔业、港口、旅游三大优势,是中国最大的海水产品生产、加工、销售基地。(以上百度)   153、局(二)   高露微回了金风院时金篱正在那里等着她,小脸惴惴不安,那小家子气与她冰洁清丽的外表实在不相衬。嗤笑了一声,她慵然地坐到榻上问:“金妹妹怎么过来了?”   也不怪她这么问,自初春那会儿她们三个莫名其妙招蚊虫开始,整整三个多月,不管她们怎么清洗自个儿的身体、衣服、被褥,这蚊虫始终挥之不去,再加上金篱的父亲、叔叔一家在上驷院因事被免了管领之职,不少族亲也犯了事,可把她的小胆给吓坏了,自己再怎么支使她向苏氏、富察氏下手,她也不敢。   冬梅端着茶汤进来,憨厚平凡的面容引来金篱的微诧,看着就是个不伶俐的,长得又不出挑,这高侧福晋竟然会将她放进屋子里,看穿着还是个一等宫女,莫非是个不可貌相的高人?!   心里盘算着回头怎么找人查一查这个宫女,金篱接过茶盏,就拿在手里撇着茶沫,也不喝:“姐姐,我心中不安得很,乌喇那拉侧福晋那边怎么样了?”   自与高露微结了盟,金篱便在她面前扮着小心谨慎、有些懦弱的形象,对高露微从一开始对自己的拉拢、提防到现在的不以为意及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不当自己是回事的态度,她并不放在心上,她看得清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家世背景或是两人在乾西二所的位份,她都是处于下方的,如此,她何不将姿态摆得更低些呢?!   “等着看就是了,反正该做的咱们已经做了,剩下的自要看她的手段。”她自然也不相信福晋会这么轻易地被扳倒,不过,她更乐意看福晋与乌喇那拉氏两强相争。   “姐姐,你说福晋会不会查出来?”那个阿尔哈图就像闻了骨头味道的狗,尽找机会在福晋跟前冒头,换谁都会怀疑,何况福晋那么个灵慧睿智的人。   高露微不耐地横了她一眼,“怎么,你现在还怀疑你家里头的事是福晋下的手?”   “姐姐也知道,我们金家百多年来一直在内务府做事,也没什么能耐的人物,不能跟姐姐家比,安安份份也就是了,这谁一年到头的做事不犯点错,怎么我们家连续不断地出事?这背后要没人下手谁相信?!”其实她也怀疑高氏跟乌喇那拉氏,毕竟她们只是结盟,不是真的亲如一家,以后但凡涉及彼此利益还不是真刀见血?趁机削除对方势力也是正常的。   “我虽然愿意依靠姐姐和乌喇那拉侧福晋,可也得人家待我金氏一族诚心啊,有事找上门,利用完了就撇开不管,甚至拿我们当替罪羊,也太让人心寒了。我金篱虽然不是个顶聪明的,可也不蠢。”   “你说的倒是大实话。”高露微轻笑,“我也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与妹妹结交一半因为咱们都是出身内务府的,一半也是高家这几年在内务府的影响也在减小,妹妹家里的事我也让人去查了,大略跟那次事件有关,但人死无证,上面的人也不能确定就跟你有关,不过是敲打敲打罢了,你大可不必一直放在心上,过段时间,这管领的位子还回到你金家头上。至于乌喇那拉家有没有在这里面顺手推一把,我就不清楚了,承恩公府还有孝敬皇后到底留了多少势力给她,我至今都还摸不清楚。”   两人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如果乌喇那拉氏这次能让福晋栽跟头,那么她们就更须联手防着她了。   “不过,平白得来的势力也要看她消不消化得了,承恩公府也不会做赔本生意,不会生子的侧福晋,就算姓乌喇那拉氏又怎样?”高露微唇角高高弯起,眼中闪着讥笑的冷光。   金篱心中一缩,对高露微越发忌惮起来,这乌喇那拉氏竟早早就着了高氏的道?!“姐姐——”   “别怕,我不会对你下手的。”高露微挑了下眉,眼睛微迷,“你也知道,我这破身子怀上的机会渺茫,就算想要抱养一个解我寂寥的生活,富察氏苏氏她们也不会愿意的……她们看不起包衣,认为我们出身低贱,我偏偏要一辈子踏在她们的头顶上,让她们对我屈身下拜。”   金篱对高露微的身体情况自是清楚,她早有这个猜测,只是高露微此时才明露出要抱养她孩子的意愿,便浅笑道:“我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表明了她的态度。   高露微很满意,“我们高家和金家,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出身是低,可内务府对这后宫的影响力再没比她们这出身内务府世家的更清楚了解,论起算计人,那助力可不是说着玩的。只要达成了她们的目标,有了身份、有了皇子皇女,即使未来不能让家人抬旗,也能荣耀自身,壮大家族利益。   而母仪天下或让自己的孩子登上帝位?她们也不是不想,毕竟大清出过一个孝恭仁皇太后,可那也要分清形势。目前的乾西二所,上有福晋嫡子嫡女俱全,中有侧福晋乌喇那拉氏虎视眈眈,下面更有格格富察氏、珂里叶特氏,除非她们都不能生或者生了孩子都没站住,不然怎么也轮不到她们。   最重要的是,现在四阿哥,年青力壮,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个女人来争宠,为他生下儿女?   她们是有手段也有人力,可算计所有皇嗣的这个胆子目前还不敢生出来。   弘历一行快马加鞭,终于在重九之前到达京城。   “春和,这一路多亏你了,还有德禄,你们先回去休息,重阳节到乾西二所一起吃个饭。”几人归心似箭,一路都没好好休息吃顿好的,再加上之前大半的日子是在水上度过,这时一看,都精瘦了许多。   “嗻。”傅恒跟德禄也不多说,掉转马头各自朝自己家策马奔去。   “你们也回吧。”弘昼也朝他的两个护卫挥了挥手。“是。”回答的声音非常有力,弘昼笑了笑,他也急着赶回宫看儿子呢,这心情能理解。   “我也先行一步了。”弘璟也抱了下拳,骑马朝淳亲王府驰去。   弘历弘昼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纵马朝皇宫而去。“四哥,春和的身手比之去年可是强了不少。”   “嗯,你也发现了?他这两年没少跟弘晈他们切磋,身手有所提高是正常的……富察家的武技在军中是数一数二的,小有所成时等闲的十来人也近不得身,想必春和又有所突破,那小子根骨绝佳,武学天赋也是他们家最好的。”   以前他还能跟傅恒打个平手,现在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了。弘历含笑,看着小舅子兼得力下属进步神速他也很有成就感,傅恒八岁到他身边,读还有骑射不少是他教导提点的。他也并不觉得嫉妒,自己绝大部份的时间学的是治国之道,练武只是为了健身和养生,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做为皇子他还可说是为了建立功勋威望,可一旦登即帝位,他御驾征战的机会可以说是没有的。这与傅恒花费大量的时间锻炼身体学习骑射武功不同,他是为了征战沙场为君尽忠为国效命,只有身手愈强,胜利的可能才会更多一分。   “如果四嫂也练武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弘昼调侃了一句。   “你四嫂五禽戏、太极拳也没少练。”他还见过云珠练习柔术(瑜伽)呢,不过没必要说给老五知道。   “练这个好,我额娘身体那么健康也是天天晨练的结果,回头我也让海阔珍练练。”弘昼笑嘻嘻,进宫下了马道:“先见皇阿玛?”   “当然。”公事为先。   ……   听李玉说弘历他们进了养心殿,云珠转头对高露微等人道:“众位妹妹要不等晚上再过来吃个团圆饭?”   “多谢福晋体恤,不过这是妾对爷的心意,还是在这里等吧。”高露微道。众人默,显然也是同一个心思。乌喇那拉.妮莽衣娇靥略带迟疑地又道:“妾等是不是打扰了福晋?”   这话就差点明云珠含有私心,想要独占弘历了。   云珠淡笑:“这里这么大,你们爱待多久自是由你们。郭嬷嬷,你让厨房的人多上些点心过来,茶房也别吝惜好茶,可别让侧福晋和格格们饿到渴到。”   “是。”   “天气太热了,我还要给和敬他们洗澡,就不陪妹妹们等了。”说不定连晚膳都会在养心殿用,她是傻了才陪她们在前厅坐着干等呢。   高露微和乌喇那拉.妮莽衣不着痕迹地互看了一眼,领着众人福身道:“多谢福晋。”   富察.芙灵阿其实也不想在这里等,她侍候弘历多年,自是明白他是不可能很快从养心殿回来的,在这里陪着这些女人等她还不如回厢院陪儿子女儿呢,只是自己毕竟不是福晋,是没资格拿乔的。   而对着这群想着在爷面前表现自己的深情守候,她也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谁能夺得头筹。   这一等,从早上的请完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晚膳也过了还不见人影。   陪着三胞胎在御花园逛了一圈回来,亲自给他们喂了小半碗葡萄,又和他们玩了一会儿积木,看看摆在明堂的落地钟短针都指到七的位置了,云珠这才让嬷嬷们抱他们下去睡觉。   “不睡,等阿玛。”和敬扭了扭身子,不让奶嬷嬷密札氏抱。   “谁跟你们说阿玛的?”   “很多,很多人,听到了。”她嘟着小嘴道。永琏和徽也一同点着小脑袋瓜子,表示他们也有听到。   好吧,这三个小家伙在她肚子里时就饱受灵气滋润,出生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少待空间里,使得他们的官感极为灵敏,目力耳力超人一等,弘历要回来的消息她也没制止下人传到他们跟前,他们会听到很正常的。   “阿玛在皇玛法那里要很晚很晚才回来,他很累了,我们让他好好休息,等明天再见阿玛好不好?”   很晚啊,他们现在已经有点睏了,阿玛回来肯定也很想睡觉觉……三胞胎考虑了一下,“好吧。”同意嬷嬷们抱他们下去睡了。   看着三胞胎乖乖回屋睡觉,云珠笑了笑,让灵枢下去备水给她洗浴,一边朝素问道:“她们还在等?”   “是。”素问说道,“中间除了平嬷嬷以四格格哭闹为由将富察格格找了出去约大半个时辰,苏格格也回去看了一趟三阿哥,其余的人一直在前厅等着。”   这些人,当福晋好性子,知道王爷要回来,一大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请安,若不是福晋将她们带到了前厅,可不连着三位小主子都不得安生了。   在前厅干坐一整天,除了点心茶水,正经饭食没进不说,为了保持光鲜完美的姿容仪态,一早的神采奕奕只怕现在也变成了黯淡与苍白。偏偏当着外院众奴才的面,谁也不敢中途退却,就怕对王爷的一片冰心成了矫揉造作,经不起考验。   “富察氏是个聪明的。”   “主子,乌喇那拉氏她们已经确定了要发动那个计划,咱们要不要暗中推一把?”知道乌喇那拉氏和高氏金氏设局陷害主子时郭嬷嬷素问等人无不心生气愤,待明白主子想将计就计时,她们又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想着怎么反算计回去。   云珠瞟了她一眼,“当然要给她们方便,不过不要太着痕迹了,显得我这个福晋无能。重九的花宴要好好办知道吗。”   澳门一役如今只呈上了捷报及大概的伤亡数字,其他方方面面的问题还未正式上折,这抚恤与封赏预估会在万寿节的时候来个喜上加喜、普天同庆,因此重九宫里大概不会举行隆重宴会款待前来觐见皇帝的蒙古各部首领。这样一来,弘历建功回来的第一个节日,乾西二所就有必要办好了。   “主子就放心吧,难得正式办个宴会,郭嬷嬷她们等着大显身手呢。”   那她就等着好戏上场了。   154、局(三)   皇宫里并不缺少明火宫灯,从养心殿出来,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心念已久的妻儿,一身的疲惫仿佛尽去,他大步流星地往乾西二所走去。   此时,月牙已经半挂在夜空,渲染交错了墨、墨蓝、灰蓝、银灰的夜空上隐隐闪着星辉,将天幕妆点得十分美丽、静谧。   大厅里灯火通明,莺燕般甜美的声音,影影绰绰娇美的身影,本令他心中温暖,可一进门,那一声声地“爷”,那如泣如诉的幽怨爱慕的眼神,顿时令他烦躁不耐,云珠呢?“福晋呢?”   “福晋一整天都没上前厅这儿,妾等也不知福晋在哪里,想必是在照顾两位格格跟二阿哥吧。”乌喇那拉.妮莽衣抢先道。   常总管恭敬地跟在身后,闻言道:“福晋让所有的阿哥跟格格们先下去歇息去了,说明早再让他们来见王爷。还命厨房准备了馔肴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若是累了,后院已备了洗漱的热水还有温粥、小菜,王爷您看?”   他眼神一柔,唇角勾起,对高露微等人道:“你们回去吧,明早也不用请安了,我跟福晋上承乾宫给额娘请安,晚膳再一起吃个团圆饭就行。”   “爷——”   众人不甘,等了一天就等来这个结果?弘历可不管她们,快步穿过庭院,到了后院。所遇的奴才宫女个个面带喜色地给他行礼请安,规矩得体。   云珠一袭月色旗装,堆鸦的秀发上只别了只白玉兰花簪,站在明堂外笑盈盈地看着他,“回来了?”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一片安宁满足,“我回来了。”   “累了吧?要不要先洗个澡?”   他顿了顿,“先吃粥吧,肚子有些饿。”在养心殿也吃过晚膳,只是一来隔的时间久了,二来,他那时顾着回报澳门的战事及水师营的事情,也就胡乱吞填了些,跟赶路吃干粮的仓促没什么不同,现在想起来不免没有吃美食时的饱足感。   “我让她们端上来。”她转头对明心道,“去将饭菜端过来吧。”   “是。”   很快,明心便领着采霞采雯等人将云珠亲自下厨做的饭菜端到了次间的黄花梨雕花嵌紫水晶镶绿玉缠枝葡萄圆桌上,有碧粳米熬的桂花莲籽粥、胭脂米煮的燕窝鸡丝香菜粥和凉拌酸辣海带丝、酿豆腐、拌糟鸭丝、五香鸡、蒜泥蒸白菜、金菇掐菜、蕃茄鸡蛋汤、葱香饼、奶皮饼等菜点。   香喷喷的,弘历拉着她坐到桌前,蹭了蹭椅子,引来她疑惑的目光,笑道:“陪我一起用点。”   笑得真假。云珠也不在这时问他,拿着筷子,时不时给他挟上他爱吃的菜,自己也就着小半碗桂花莲籽粥吃了点。   真正让她觉出不对的是沐浴时这人首次不让她跟着一起去,以前他可是最爱拖着她一起去洗鸳鸯浴的……   换了身雪绫中衣出来,弘历别别扭扭地进了寝屋,见云珠已换上一身宽松的浅蓝色细棉袍子眼睛一亮,两三步抢到高脚梅花几的宫灯旁想要熄掉烛火——   “等一下。”他手停在半空,侧目一看,见云珠坐在床沿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只逮到猎物小狐狸,身子不由一僵。“怎么了?”天晚了,该歇了啊……   “过来。”云珠拍拍床榻,见他还在迟疑,又道,“不然我过去了。”   弘历眉眼一挑,走过去揽住她,“原来你喜欢亮着灯……”笑意里漾着几分邪肆,俯首就要往她唇上亲去。   她手抵在他胸口,瞪了他一眼:“乖乖地别动。”双手解开他的上衣,胸前背后手臂仔细看了一遍,没事。“裤子脱下我看看。”   “你——”他顿住,疑惑的目光了悟到什么似地浮上一丝感动,“我没受伤。”   “我得亲自看过才行。”   他俊脸微赧,南下晒了一圈呈蜜色的肌肤在晕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种诱人的味道,云珠忍不住踮脚亲了那饱满又弧度优美得让女人看了就想吻上去的唇,等两人气息未定地分开,这才往下一看,腿脚看来也没事,难道伤的是屁股?想起他吃饭时坐下的异样便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瞅去——   他几乎是立即的身子一拐。“云珠。”声音里有着尴尬与抗拒的意味。   她这下肯定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难为情的?”拉过他让他趴在床上,饱满的臀部,修长有力的腿……   “噗”地一声,她忍不住喷笑了开来,无视他羞恼尴尬的神情,手在他臀上拍了一下,“怎么弄成这样?”那上面长满了一颗一颗痘痘,红红的像痱子,微微鼓起又像痘疮。“是不是经常在热烫的椅子凳子上坐着?很痒吧。”   这种症状她上辈子见多了,尤其是夏季的时候,有的是因为经常在晒得发烫的椅凳或哪里坐下患的,有的则是体内湿热过盛……长的时候很痒,手会不受控制地挠它,结果越挠越多,好了后还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他完美的形象……弘历懊恼无比,早知道睡房去了,偏偏忍不住想抱她,天底下果然没有侥幸这回事。   “在船舰上也时也下水,后坐在晒热的船杆上跟人聊几句,回京路上也一直骑马……”这也不是他愿意的,路上发现的时候有让吴来找来膏药帮忙抹上,却没什么用。   “你等一下。”她起身,在一排的青花瓷罐里找出了桃花、梅花……菊花等干花,放进一个银盆里,又放了些竹芯、茶末及凉米粥、蜂蜜,装做倒水的样子取了点空间水倒进里面,发力捣烂成糊状,后端到床边用手给他抹上,“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再骑马了,马鞍太容易受热,坐下的时候也别在太阳照射的地儿,等这热毒湿气散了,就好了。”   舒适清凉的感受赶跑了不适的刺痒,他吐了口气,俯躺在床上侧首瞅着灯下的云珠,见她神色清柔,眉目细致温和,认真地用手将药抹在自己的……心中温软无比,想拥抱她的渴望似乎也不急切了,慢慢地,就这么看着她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弘历天天待在正院,既不到后宅留宿也不招人侍寝,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又是气急又是恼恨,私底下没少摔东西和诅咒云珠。   熹贵妃听到了,让人将尚嬷嬷找来一问,原来儿子也不是睡在云珠屋里而是歇在了房。便以为弘历是政务繁忙才没涉足后院,再加上他回京后确实劲瘦了一些,更觉得儿子正该好好养养……这么一想,便对私底下抱怨的乌喇那拉氏等人看不顺眼了,敢情都存着狐媚心思想着霸住弘历呢,一点都不知道体贴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太不懂事了!   心下存了不满。   转眼几日过去,重阳节到了。   这一天,天光分外明媚,宫中人人一早便插戴茱萸,各宫殿的主子和有头有脸的女官嬷嬷们也腰拴菊花荷包,御膳茶房自前几天便开始做的各式菊花糕、重阳糕的量也在这一天升到了最多。   香喷喷的菊花糕,清凉甜美的菊花酒,不仅民间有出游赏景、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等活动,皇宫每年也有这类求身心健康、平安长寿的活动。今年雍正果然免了筵宴,带着熹贵妃和裕妃顾嫔等人去了西山登高赏景去了。留下弘历弘昼等年青一辈在宫中小聚。   淑慎公主、宝兰郡主、五公主芷馨,五福晋吴扎库氏、宁郡王福晋纳喇氏,弘历、弘昼、弘晈、弘璟、傅恒……一大群人,大家都是姻亲、亲戚,也没什么避忌,热热闹闹地在御花园赏菊,咏菊花诗,重阳诗。   奴才们远远地在底下恭立着,侍卫们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有宫女们像花中的蝴蝶,时不时地端着糕点提着酒壶在桌子之间穿梭往来。   一位身穿绿色宫装的宫女端着盘刚出炉的重阳糕往云珠这一桌走来,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怎么回事半路滑了一下,手中的盘子一下子飞出两三米落到了弘历他们这一桌的前面,正与傅恒说话的弘历一看,冷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惊慌地跪了下去,不住磕头求饶。   “四哥,大好的节日,别让奴才扫了兴。先让人清理一下才是……咦?”弘昼眼睛微眯地看向从半截重阳糕里露出来的一小卷纸,敏锐地醒觉到这或许并不是一件意外,而是蓄谋出来的事件。   宫中的奴才能到主子跟前侍候的都是精心挑选培训出来的,所谓的“意外”更多的是宫斗的产物。自小熟悉这一切的弘历怎可能不注意到弘昼神情上的微变,顺着他的眼光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卷纸。   眼中锐光一闪,不待他吩咐,吴来便上前将东西收到了手里,并点了周围的几个宫女将碎了的瓷片和糕点收拾干净。   既将事情捅到了他跟前,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引出流言蜚语,接到主子示意的吴来打开卷纸一看,脸色立变,惊恐不安地将它呈给了弘历。   弘历接过来一看,俊脸煞时黑沉一片,半晌,再也忍不住地将手往桌面一拍,“岂有此理!”红木雕的四季富察圆桌立时从桌面碎裂出一道大缝,桌脚深陷入草地一寸有多,可见气怒之下力道有多强了。   园中不管正赏着花的还是吃糕喝酒的,都望了过来,一片寂静。   “爷怎么发这么大脾气?”高露微轻声道,语音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吴来!”弘历声音从齿逢里迸出,“将这个奴才拖下去。”   吴来侍候了弘历十几年,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应了一声,就要喊人——   那宫女却朝云珠那儿扑了过去,“福晋救命!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云珠细眉微蹙地看向弘历。   他冷着眼,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铁青。   她犹疑着,那宫女却又改了口哭喊:“福晋,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也是……您知道的,您知道的!”   云珠能感受到众人疑惑、怀疑的目光,立定心神,对弘历道:“王爷,妾身能否看一下那张小纸,怎么这个宫女竟这副与我很熟的模样。我知道什么了?”   “给她拿去。”吴来上前小心地拿起那张纸条,云珠也不等他呈上,便走了过来,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堪比蚊蝇般细小的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思卿如狂,晚上可否老地方相见?爱你的阿尔哈图。   “这,难道是给我的?!”顾不得这肉麻得让她差点作呕的谴词用句,云珠一脸地震惊,环视在座诸位,男男女女的,名字里有“云”字的岂不只自己一个?   “你说呢?”弘历脸色极臭。他是不相信云珠会背着他与人有私情的,她不是这种人,但他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气,恼恨。这事一传开来,什么名声也没了。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这么个场合,这事怎么捂得住?云珠肃色道:“还请王爷彻查还我清白。”   “我相信你。”能查出什么结果?有心设个局的必然该想的都想到了,万一查不出来,事情闹开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遂又换上阴沉厉色,这些人真是贼心不死,他的一再宽容换来的是得寸进尺。   “王爷相信有什么用?”云珠轻哼,转头看向宫女,眼色如冰,“既然有物有人,自然要传上来对质。”   她一袭如意襟式天蓝色绣折枝芙蓉缎旗装,领口、袖口和下摆镶了两寸多宽墨蓝色绣芙蓉花和飞蝶的边,宽边的左右两边又各滚了一道天蓝色花绦子,最里面则加了道芙蓉色的,小两把子头上梳着个弯月似的发髻,中间戴着朵蓝中带紫的绒花,髻上左右插了支珐琅嵌红宝石雕花簪,左边还坠着串朱红色流苏,耳上坠了粉红色宝石吊坠环,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可亲,清逸端秀,光风霁月,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联想到那不堪与阴暗之处。“今天请各位来本是想着大伙过个轻快的节日,没想到出了这起子污糟的事,事关本人的名誉清白,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弘昼见她身姿若兰,气如朗月,大大方方地将事情摊开来,不由心中赞赏,看了眼吴扎库氏,见她微颌了一下,站到了云珠身边,唇角勾了起来。   “哪个这么大肚敢污蔑福晋,实在该死。”乌喇那拉.妮莽衣朝场中的公主福晋们福了福身,道:“我们福晋最讲规矩,乾西二所门禁也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妾身第一个不信。”   信不信也不用嘴上说出来。   傅恒弘晈两人眼光如剑地扫了过去,弘晈福晋纳喇氏嗤道:“不用侧福晋特意说明,四嫂平日什么性情行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阿尔哈图,你认识?”   “不、不认识。奴婢只是到指定的地方传、传东西。”宫女怯怯地说着,眼睛还瞄了云珠一下。   弘晈面上闪过冷厉之色,问傅恒:“我记得二等侍卫里有这个人吧?”   傅恒脸色极差,“早贬成三等了。”   弘历拿云珠没办法,只得对吴来道:“不要惊动人,去将那个阿尔哈图抓来,爷要亲自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皇宫里并不缺少明火宫灯,从养心殿出来,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心念已久的妻儿,一身的疲惫仿佛尽去,他大步流星地往乾西二所走去。   此时,月牙已经半挂在夜空,渲染交错了墨、墨蓝、灰蓝、银灰的夜空上隐隐闪着星辉,将天幕妆点得十分美丽、静谧。   大厅里灯火通明,莺燕般甜美的声音,影影绰绰娇美的身影,本令他心中温暖,可一进门,那一声声地“爷”,那如泣如诉的幽怨爱慕的眼神,顿时令他烦躁不耐,云珠呢?“福晋呢?”   “福晋一整天都没上前厅这儿,妾等也不知福晋在哪里,想必是在照顾两位格格跟二阿哥吧。”乌喇那拉.妮莽衣抢先道。   常总管恭敬地跟在身后,闻言道:“福晋让所有的阿哥跟格格们先下去歇息去了,说明早再让他们来见王爷。还命厨房准备了馔肴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若是累了,后院已备了洗漱的热水还有温粥、小菜,王爷您看?”   他眼神一柔,唇角勾起,对高露微等人道:“你们回去吧,明早也不用请安了,我跟福晋上承乾宫给额娘请安,晚膳再一起吃个团圆饭就行。”   “爷——”   众人不甘,等了一天就等来这个结果?弘历可不管她们,快步穿过庭院,到了后院。所遇的奴才宫女个个面带喜色地给他行礼请安,规矩得体。   云珠一袭月色旗装,堆鸦的秀发上只别了只白玉兰花簪,站在明堂外笑盈盈地看着他,“回来了?”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一片安宁满足,“我回来了。”   “累了吧?要不要先洗个澡?”   他顿了顿,“先吃粥吧,肚子有些饿。”在养心殿也吃过晚膳,只是一来隔的时间久了,二来,他那时顾着回报澳门的战事及水师营的事情,也就胡乱吞填了些,跟赶路吃干粮的仓促没什么不同,现在想起来不免没有吃美食时的饱足感。   “我让她们端上来。”她转头对明心道,“去将饭菜端过来吧。”   “是。”   很快,明心便领着采霞采雯等人将云珠亲自下厨做的饭菜端到了次间的黄花梨雕花嵌紫水晶镶绿玉缠枝葡萄圆桌上,有碧粳米熬的桂花莲籽粥、胭脂米煮的燕窝鸡丝香菜粥和凉拌酸辣海带丝、酿豆腐、拌糟鸭丝、五香鸡、蒜泥蒸白菜、金菇掐菜、蕃茄鸡蛋汤、葱香饼、奶皮饼等菜点。   香喷喷的,弘历拉着她坐到桌前,蹭了蹭椅子,引来她疑惑的目光,笑道:“陪我一起用点。”   笑得真假。云珠也不在这时问他,拿着筷子,时不时给他挟上他爱吃的菜,自己也就着小半碗桂花莲籽粥吃了点。   真正让她觉出不对的是沐浴时这人首次不让她跟着一起去,以前他可是最爱拖着她一起去洗鸳鸯浴的……   换了身雪绫中衣出来,弘历别别扭扭地进了寝屋,见云珠已换上一身宽松的浅蓝色细棉袍子眼睛一亮,两三步抢到高脚梅花几的宫灯旁想要熄掉烛火——   “等一下。”他手停在半空,侧目一看,见云珠坐在床沿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只逮到猎物小狐狸,身子不由一僵。“怎么了?”天晚了,该歇了啊……   “过来。”云珠拍拍床榻,见他还在迟疑,又道,“不然我过去了。”   弘历眉眼一挑,走过去揽住她,“原来你喜欢亮着灯……”笑意里漾着几分邪肆,俯首就要往她唇上亲去。   她手抵在他胸口,瞪了他一眼:“乖乖地别动。”双手解开他的上衣,胸前背后手臂仔细看了一遍,没事。“裤子脱下我看看。”   “你——”他顿住,疑惑的目光了悟到什么似地浮上一丝感动,“我没受伤。”   “我得亲自看过才行。”   他俊脸微赧,南下晒了一圈呈蜜色的肌肤在晕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种诱人的味道,云珠忍不住踮脚亲了那饱满又弧度优美得让女人看了就想吻上去的唇,等两人气息未定地分开,这才往下一看,腿脚看来也没事,难道伤的是屁股?想起他吃饭时坐下的异样便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瞅去——   他几乎是立即的身子一拐。“云珠。”声音里有着尴尬与抗拒的意味。   她这下肯定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难为情的?”拉过他让他趴在床上,饱满的臀部,修长有力的腿……   “噗”地一声,她忍不住喷笑了开来,无视他羞恼尴尬的神情,手在他臀上拍了一下,“怎么弄成这样?”那上面长满了一颗一颗痘痘,红红的像痱子,微微鼓起又像痘疮。“是不是经常在热烫的椅子凳子上坐着?很痒吧。”   这种症状她上辈子见多了,尤其是夏季的时候,有的是因为经常在晒得发烫的椅凳或哪里坐下患的,有的则是体内湿热过盛……长的时候很痒,手会不受控制地挠它,结果越挠越多,好了后还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他完美的形象……弘历懊恼无比,早知道睡房去了,偏偏忍不住想抱她,天底下果然没有侥幸这回事。   “在船舰上也时也下水,后坐在晒热的船杆上跟人聊几句,回京路上也一直骑马……”这也不是他愿意的,路上发现的时候有让吴来找来膏药帮忙抹上,却没什么用。   “你等一下。”她起身,在一排的青花瓷罐里找出了桃花、梅花……菊花等干花,放进一个银盆里,又放了些竹芯、茶末及凉米粥、蜂蜜,装做倒水的样子取了点空间水倒进里面,发力捣烂成糊状,后端到床边用手给他抹上,“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再骑马了,马鞍太容易受热,坐下的时候也别在太阳照射的地儿,等这热毒湿气散了,就好了。”   舒适清凉的感受赶跑了不适的刺痒,他吐了口气,俯躺在床上侧首瞅着灯下的云珠,见她神色清柔,眉目细致温和,认真地用手将药抹在自己的……心中温软无比,想拥抱她的渴望似乎也不急切了,慢慢地,就这么看着她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弘历天天待在正院,既不到后宅留宿也不招人侍寝,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又是气急又是恼恨,私底下没少摔东西和诅咒云珠。   熹贵妃听到了,让人将尚嬷嬷找来一问,原来儿子也不是睡在云珠屋里而是歇在了房。便以为弘历是政务繁忙才没涉足后院,再加上他回京后确实劲瘦了一些,更觉得儿子正该好好养养……这么一想,便对私底下抱怨的乌喇那拉氏等人看不顺眼了,敢情都存着狐媚心思想着霸住弘历呢,一点都不知道体贴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太不懂事了!   心下存了不满。   转眼几日过去,重阳节到了。   这一天,天光分外明媚,宫中人人一早便插戴茱萸,各宫殿的主子和有头有脸的女官嬷嬷们也腰拴菊花荷包,御膳茶房自前几天便开始做的各式菊花糕、重阳糕的量也在这一天升到了最多。   香喷喷的菊花糕,清凉甜美的菊花酒,不仅民间有出游赏景、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等活动,皇宫每年也有这类求身心健康、平安长寿的活动。今年雍正果然免了筵宴,带着熹贵妃和裕妃顾嫔等人去了西山登高赏景去了。留下弘历弘昼等年青一辈在宫中小聚。   淑慎公主、宝兰郡主、五公主芷馨,五福晋吴扎库氏、宁郡王福晋纳喇氏,弘历、弘昼、弘晈、弘璟、傅恒……一大群人,大家都是姻亲、亲戚,也没什么避忌,热热闹闹地在御花园赏菊,咏菊花诗,重阳诗。   奴才们远远地在底下恭立着,侍卫们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有宫女们像花中的蝴蝶,时不时地端着糕点提着酒壶在桌子之间穿梭往来。   一位身穿绿色宫装的宫女端着盘刚出炉的重阳糕往云珠这一桌走来,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怎么回事半路滑了一下,手中的盘子一下子飞出两三米落到了弘历他们这一桌的前面,正与傅恒说话的弘历一看,冷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惊慌地跪了下去,不住磕头求饶。   “四哥,大好的节日,别让奴才扫了兴。先让人清理一下才是……咦?”弘昼眼睛微眯地看向从半截重阳糕里露出来的一小卷纸,敏锐地醒觉到这或许并不是一件意外,而是蓄谋出来的事件。   宫中的奴才能到主子跟前侍候的都是精心挑选培训出来的,所谓的“意外”更多的是宫斗的产物。自小熟悉这一切的弘历怎可能不注意到弘昼神情上的微变,顺着他的眼光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卷纸。   眼中锐光一闪,不待他吩咐,吴来便上前将东西收到了手里,并点了周围的几个宫女将碎了的瓷片和糕点收拾干净。   既将事情捅到了他跟前,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引出流言蜚语,接到主子示意的吴来打开卷纸一看,脸色立变,惊恐不安地将它呈给了弘历。   弘历接过来一看,俊脸煞时黑沉一片,半晌,再也忍不住地将手往桌面一拍,“岂有此理!”红木雕的四季富察圆桌立时从桌面碎裂出一道大缝,桌脚深陷入草地一寸有多,可见气怒之下力道有多强了。   园中不管正赏着花的还是吃糕喝酒的,都望了过来,一片寂静。   “爷怎么发这么大脾气?”高露微轻声道,语音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吴来!”弘历声音从齿逢里迸出,“将这个奴才拖下去。”   吴来侍候了弘历十几年,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应了一声,就要喊人——   那宫女却朝云珠那儿扑了过去,“福晋救命!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云珠细眉微蹙地看向弘历。   他冷着眼,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铁青。   她犹疑着,那宫女却又改了口哭喊:“福晋,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也是……您知道的,您知道的!”   云珠能感受到众人疑惑、怀疑的目光,立定心神,对弘历道:“王爷,妾身能否看一下那张小纸,怎么这个宫女竟这副与我很熟的模样。我知道什么了?”   “给她拿去。”吴来上前小心地拿起那张纸条,云珠也不等他呈上,便走了过来,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堪比蚊蝇般细小的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思卿如狂,晚上可否老地方相见?爱你的阿尔哈图。   “这,难道是给我的?!”顾不得这肉麻得让她差点作呕的谴词用句,云珠一脸地震惊,环视在座诸位,男男女女的,名字里有“云”字的岂不只自己一个?   “你说呢?”弘历脸色极臭。他是不相信云珠会背着他与人有私情的,她不是这种人,但他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气,恼恨。这事一传开来,什么名声也没了。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这么个场合,这事怎么捂得住?云珠肃色道:“还请王爷彻查还我清白。”   “我相信你。”能查出什么结果?有心设个局的必然该想的都想到了,万一查不出来,事情闹开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遂又换上阴沉厉色,这些人真是贼心不死,他的一再宽容换来的是得寸进尺。   “王爷相信有什么用?”云珠轻哼,转头看向宫女,眼色如冰,“既然有物有人,自然要传上来对质。”   她一袭如意襟式天蓝色绣折枝芙蓉缎旗装,领口、袖口和下摆镶了两寸多宽墨蓝色绣芙蓉花和飞蝶的边,宽边的左右两边又各滚了一道天蓝色花绦子,最里面则加了道芙蓉色的,小两把子头上梳着个弯月似的发髻,中间戴着朵蓝中带紫的绒花,髻上左右插了支珐琅嵌红宝石雕花簪,左边还坠着串朱红色流苏,耳上坠了粉红色宝石吊坠环,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可亲,清逸端秀,光风霁月,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联想到那不堪与阴暗之处。“今天请各位来本是想着大伙过个轻快的节日,没想到出了这起子污糟的事,事关本人的名誉清白,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弘昼见她身姿若兰,气如朗月,大大方方地将事情摊开来,不由心中赞赏,看了眼吴扎库氏,见她微颌了一下,站到了云珠身边,唇角勾了起来。   “哪个这么大肚敢污蔑福晋,实在该死。”乌喇那拉.妮莽衣朝场中的公主福晋们福了福身,道:“我们福晋最讲规矩,乾西二所门禁也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妾身第一个不信。”   信不信也不用嘴上说出来。   傅恒弘晈两人眼光如剑地扫了过去,弘晈福晋纳喇氏嗤道:“不用侧福晋特意说明,四嫂平日什么性情行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阿尔哈图,你认识?”   “不、不认识。奴婢只是到指定的地方传、传东西。”宫女怯怯地说着,眼睛还瞄了云珠一下。   弘晈面上闪过冷厉之色,问傅恒:“我记得二等侍卫里有这个人吧?”   傅恒脸色极差,“早贬成三等了。”   弘历拿云珠没办法,只得对吴来道:“不要惊动人,去将那个阿尔哈图抓来,爷要亲自审问。”   155、局(四)   阿尔哈图很快被带到御花园这里,跟他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平日与他一起当值的几名侍卫,其中一个正是云珠那天驾马车回富察府路上出事时与阿尔哈图熟识的,叫岱林,是乌喇那拉一族的,与承恩公府有点关系。   “你就是阿尔哈图?”弘历沉着脸,眼神凌厉地打量着被押跪在地上的阿尔哈图,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一双极耐看的细密的剑眉,深邃的眼型盯着人时更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挺直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身材颀长有力,看上去英挺俊朗,此外良好的出身也使他身上有一种清爽气质,很讨女子喜欢,而能进宫当侍卫也表明了他至少还是有点子才干的。   可是长得好看又如何?有才能又如何?这样的奴才他有的是,而他清楚不管结果怎样自己是不会让这个人继续在这世上存活下去的,他触了他的逆鳞。他的妻子,他的女人,自然是世上最美最好的,被天下人景仰爱慕是正常的,可他不该生出污秽的心思想要亵渎于她,坏她的名声。   阿尔哈图脸色有些发白,可还力持镇定,“回王爷,奴才正是。”   “你知道……为何将你带到这里么?”弘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摩挲着绿玉扳指,俯瞰着他,目光如盯死物。   阿尔哈图早看见跪在了另一头的宫女,也发觉了场中众人疑惑的目光及诡异的沉寂氛围,心头开始不受控制“突突突”剧跳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奴才不知。”额际冷汗微沁,他竭力让自己镇定应付眼前的局面,最坏的情况,他也设想过了,不外乎一死。   “这是你写的?”一张轻飘飘的小纸落到他面前,阿尔哈图眼睛大睁,随即被一声沉雷般的冷喝吓得浑身一颤,“说,是谁让你攀诬四福晋的?!”   他猛一抬头,正瞧见弘历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撕碎噬尽一般,气息不由一窒,惧怕让他心中首次升起一丝后悔。   冷笑出声,弘历自是看清了他眼中的惧怕与退缩,鄙蔑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心中的狂怒倒是压下了一些,“想清楚再回答,或许,先想想你的亲人族人?”   “不!”阿尔哈图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惊急,脸上更是一边闪过惊、怕、不服、坚毅等色,再深情地睇了眼静静站在一边的云珠,道:“这是奴才一人的错,请王爷不要牵连奴才的家人。”   弘晈眼睛微眯,这人好做派啊,让这么多人看到他的深情与牺牲,想让别人同情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下场中其他人的神色,惊讶过后是深思与勉强端着的镇静,只有弘历的那两位侧福晋,是高氏跟乌喇那拉氏吧,手中捏紧的帕子还有眼底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光芒,是紧张还是兴奋?眼前的局跟她们有关吗?   傅恒自然也想到了阿尔哈图这做派之后的无耻用心,面色涨红,恨极而笑:“胆敢污蔑陷害主子,其心可诛——”   这个“心”到底有多大不说,光奴才谋害主子的罪过,在上位者眼中诛九族也不为过。   阿尔哈图自然知道自己出身满洲著姓大族,族亲多与宗亲有联姻,虽然支脉不近,但也是一股保身之力,他家这一脉经康熙朝夺嫡、废太子等几番清洗,只剩他父母、已经出嫁的妹妹以及早已过继出去的幼弟,说怕牵连家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大清的刑罚对满人向来是从轻处置的,说起来,不与政治直接沾边,即使是杀人,只要受害者不是满人,他们都不会被直接处死的。因此即便真是谋逆,满八旗利益相关、互有联姻,最多也只是满门抄斩,不会有诛族的情况出现。   只要能为主子尽忠,只要还有他纳喇家的血脉留着,还怕没有兴盛再起的一天吗?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长长的指甲穿过丝帕刺进掌心带起丝丝兴奋地疼痛,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富察.云珠,你完美的形象从此刻起开始崩塌……   “我没有污蔑谁!我是怀着一颗真挚热烈的心在爱着云、四福晋的,她是那么地高贵、美丽、温柔、善良、勇敢,在我心中,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值得我倾尽生命去爱去守护!”   他一脸地深情不悔与狂热,让云珠恶心得不行,这种跟三流剧情似的纯粹是利用设计的表白勾起了她深埋在内心深处极欲忘却的回忆,在末世……常常上一刻还甜言蜜语,下一刻便将你推进丧尸群里当做挡箭牌,顺带获得宝贵的食物;明明上一刻还言之凿凿地守护,转眼便亮出利刃抢夺自己口中守护对象珍贵的赖以生存的东西……扭曲的人性与冰冷的情感,在那些纷乱时间里是正常的,是普遍的。   到处都是虚假和利用。可那时候的人,又有哪个有时间有精力去辨识清楚呢?   他口中吐出的赞美词句与他内心的真实情感完全相背,他怀着的目的与他所谓的真挚热烈更是连边都不沾,可笑的是他还想用这些虚假的表演感动别人,使人相信他的真心。跟前世某些言情剧里的脑残比起来,他的真心连提鞋都不配!至少人家心中还真是那么认定的。   “……而四福晋她只是感动于我的痴心,垂怜我的用心……我、我们,绝没有做苟且之事!我们是真心相——”   “还敢信口雌黄!”弘晈抑不住满身的怒火,身形微动就要上前杀了那个满口谎言的奴才,傅恒已抢先一步在他心口处踢了一脚,直将踹出几丈远,口吐鲜血。   “啊!”乌喇那拉.妮莽衣惊呼了一声,见众人侧目,清妍的俏脸上微现不安地道:“他不会死了吧?”暗指傅恒想杀人灭口。弘历沉淡的目光扫来,她抿紧了唇,竟有种目光如刀刮剐着自己肌肤的感受。   心也太急了吧?!高露微心中冷笑,平时怎么张扬,不犯大错儿,福晋和王爷也不会管你,可这种敏感时候,敢出头那就是找死。以前自己或许也是这么蠢吧,不过自雍正十年年底的那次刺杀后她看清楚了,爱新觉罗.弘历对富察.云珠的感情之深绝对不止是男人对嫡妻的敬重,更有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恩爱眷恋……富察.云珠要出了事,以他的性情保不定会迁怒……   “我没有……我讲的都是实话,呃,我们相爱,即使这爱不容于世……”阿尔哈图继续爬起来,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傅恒还想上前,被云珠喊住了。   “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我脑袋坏掉了放着大好的生活不过要跟一个侍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云珠淡淡地睨着他,“你跟我的夫君比,就如美玉与沙泥,难道我脑袋不好眼睛也瞎了?”   “噗。”宁郡王福晋忍不住笑出声。在场的福晋公主也大都憋得脸色发红,觉得云珠这话驳得真是一针见血。各种条件对比,弘历确实是胜过此人多多,云珠又是嫡福晋又是得宠的,果然是傻了才会去毁掉这样的婚姻生活。   若不是场面严峻,弘历真想亲这可爱的女人一下,怎么能这么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么动听的话呢?自己是美玉,呵呵。   云珠眼神清淡如水,“我进出屋门向来一脚迈八脚随,身边女官、嬷嬷、公公个个不缺,谁看见我单独跟你见过面了?”   这话很是,乾西二所上上下下,从云珠身边听用的女官到出门随侍的几位嬷嬷及两个传话太监王进保、冯益,甚至宫中负责洒扫的粗使嬷嬷小宫女都被传来问话,结果很清楚很统一。   阿尔哈图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无情地否认我们之间的一切”的悲伤表情,慢慢地抬手指向跪在一边的宫女:“慧儿常常替我们鸿雁传信,她可以做证。奴才虽然愚笨,却也不是痴缠不休的人,若福晋没有一丝回应,奴才怎么会情不自禁止至此?”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双手呈上,“这个,是你给我的订情之物,难道你也想否认?难道你对我的青睐、对我的感动全是假的?”   叶嬷嬷等人一脸地厌恶,“禀王爷,奴才们也认得这个人,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初有一段时间这个侍卫经常借机出现在乾西二所附近,似乎在窥探什么,后来消失了,哪知今年年初福晋回子爵府参加侄少爷洗三礼时马车出了问题,当时这个人又冒了出来……”   等叶嬷嬷等人将事情陈述完,弘历又问岱林几人:“你们跟他什么关系?他所说的事情你们可清楚?”   乌喇那拉.岱林等几个侍卫再傻也知道卷进后宫争斗里去了,便恭恭敬敬地回道:“奴才以前与阿尔哈图是同一队的内侍卫,雍正十年十一月底皇宫发生刺杀事件后有一阵子加强皇宫巡逻,阿尔哈图……当差常常精神恍惚后被队长报了统领后辙了二等内禁卫之职,贬为三等蓝翎侍卫。那天奴才几个奉命护送四福晋出宫,途中……”所谓的“精神恍惚”其实是擅离职守,太过关注乾西二所了,队长怕出乱子便先下手拿了他的一点错处将他调离。其中有没有富察家的人干涉,岱林也隐约有听过,不过他此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阿尔哈图犯错是事实。   从几个与阿尔哈图相识的一起当差的侍卫所讲述的话里,只听到这个人莫明其妙地关注着乾西二所,想方设法接近云珠。   在场的人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就是在皇家里长大的,心机手段那是从小玩到大,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之所以在云珠乘坐的马车马匹发狂发作时出来八成是打着“英雄救美”的幌子好接近云珠,在她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却没想到美女根本不用他救,也没有慌恐不安的脆弱心灵给他趁虚而入。   翻看了阿尔哈图呈上的荷包,艾绿色的素缎,方形,一面绣着翠卷丝菊一面绣着金丝紫菊,清雅大方,花样及针法确实与云珠做的女红极相似。   傅恒相信自己的姐姐,弘历也相信云珠,可是两个大男人并不精研针织女红,就算这荷包与云珠做的有些许差别也是辨别不出,在场的女性就算有一两个对女红比较拿手,也没高明到能区分的地步——她们对云珠的针法绣品也不熟啊,就是有细微的分别,也有可能是故意做出来的,再说了,就是一模一样的做品,也不能保证有一丝不差的走线。   “这种素缎并不难得,这荷包也不见得就是四福晋做的。”宝兰郡主说道。别说云珠是她夫家的姑奶奶了,就算素不相识,她也得公平地说一句,单凭这个就想证明一个女子的私情那也太武断了。   “这不可能是假的!”阿尔哈图怒目而视,“她说是云、是四福晋亲手给我做的。”手指再一次指向跪在地上宫女慧儿。   “一个三等宫女。”云珠轻笑,脸色发白,谁都看出了她眼底的气怒,“就算她是在乾西二所的正院听用,也证明不了什么。”   乌喇那拉.妮莽衣银牙暗咬,若不是她身边的女官和二等宫女油盐不进,自己能找个三等的么。她脚上微微一动。   慧儿直抖,“……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饶命……”   “奴才发誓,奴才绝无虚言!”阿尔哈图挺直了背,看向云珠的眼神既有对她的眷恋深情,又有被背弃的悲痛,而他也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与坦诚,不少宫女都在偷偷地望着他。   云珠冷声道,“那你就对天诅咒,方才所说的话若有一句言不由衷就天打雷劈。”   众人愕然。这时代推崇君子之德,一言九鼎,信守诚诺,背信弃义者会被人唾弃,更相信违背誓言的人会有报应,可是他们不相信报应会在眼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此时让这个人对天诅咒能有什么用?不过凭添笑话。   只有弘历弘昼弘晈几个对当年“神瑞”之事清楚的听到这话心中一跳,觉得她不是说着玩的。   阿尔哈图见弘历几人闭口不语,迟疑了一下,果然指天咒誓:“我纳喇.阿尔哈图……方才所说之事句句是真出自肺腑,若、若……”   “继续说呀。”弘昼望了眼有些黯下来的天空挑眉冷笑,爱新觉罗家的脸面自己人爱怎么折腾是一回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来抹黑。   就算刚才再怎么不以为然,现在也不少人变了脸色,本来还秋阳灿烂,转眼就灰云遮蔽,日光黯淡。难道老天真有眼?   阿尔哈图更是冷汗直下,牙齿打磕,可到这时他还有退路吗?狠心一咬牙,道:“若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一落,“噼!”地一声巨响,天空划过一道亮光,阿尔哈图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炸开,眼睛一翻,身子抽蓄着栽倒在地。   晴天霹雳!   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足以形容场中诸人的表情。   弘历眼角直抽,他的赛云珠是不是太彪悍了点?!这老天爷简直是她的靠山嘛,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下凡投胎来着了。   干得好!弘晈嘴唇微微翘起,再没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做证了,谁还敢说三道四?!   傅恒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哼”了一声,上前踢了踢昏倒在地的阿尔哈图,对一旁的小太监道:“看看他死了没有?”   冯益机灵地上前伸手一探,“没死,不过能不能醒来……奴才想太医的话比较可靠。”   这当头,谁敢胡乱说话啊。   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木然在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骇然简直无法形容。   “春和,将你身上的荷包拿过来,王爷,还记得我送给王爷的第一个荷包吗?”   第一个荷包?他得到她的第一个荷包是耍计与傅恒比布库得来的,第二件女红作品是她选秀时的鲤鱼香囊……当然了,这个不能跟她讲。“记得,还放着呢。”看看摆在眼前傅恒的菊花荷包、自己的菊花荷包,还有阿尔哈图早先拿的,弘历知道她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朝吴来道:“你亲自去拿,那个绣着‘福瑞迎春’的那个。”   “嗻。”吴来匆匆去了。心想,主子的珍藏这下要少一样了。福晋虽然没少做刺绣,可大部份都是挂屏、隔扇、画绣,扇套跟荷包这些是很少的,主子的菊花荷包这都用了几年了,没坏之前福晋绝不会再做第二个。   “拿把剪子来。”   “是。”   很快,剪子找了来,吴来荷包也拿来了,云珠强撑着精神力耗尽的晕眩,持着剪子,拿起一个荷包剪开,“老天爷看不过小人作祟,我也不能不尽点人事。”   淑慎公主、宝兰郡主、五福晋、宁郡王福晋等人纷纷凑了过来,一看,都咋舌不已:“你这荷包也太难做了!”   弘历站在旁边看着也十分吃惊,别人的荷包是一层料子,她是双层,而且是双层合在一起的双面绣,不仔细看,都只会当成一般的双面绣……而且两层料子之间似乎还夹着什么,宝兰郡主拿起来细细拆开,是张已快碎裂开来的纸,上面各提了一首咏菊诗。   云珠拿起那绣着“福瑞迎春”的荷包待要剪开,弘历一把抢了过去,心疼道:“这个就不必剪了吧。”这可是他们大婚时她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才不要这么被剪掉呢,虽然他也很好奇里面到底夹了首什么样的诗。   “真的不剪?”   “不剪不剪。”   云珠叹了口气放下剪子,“我这人手指不勤,做的荷包极少,可每做一个都是用了心的,想要仿它,并不容易。”   “光这藏线头的功夫等闲人做不到。”五福晋吴扎库氏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女红,说实在的,云珠这样的荷包,给她三五年的时间练习她也能做出来,可是她不会做的,太费工了……一个荷包而已,有必要吗?   ——她不知道云珠当年为了磨平自己从末世带过来的杀气、戾气、躁郁之气,连抄了十来年的佛经不说,学起女红刺绣,也是细工慢活尽善尽美到了一种至高境界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虽没靠过来细看,却也知道云珠亲手做的荷包别有玄机,她们精心设计的这一步也是白费了。   荷包是高露微亲手绣的,她曾仔细地观看过云珠给弘历绣的荷包……却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截。   以后想在这方面做文章,有这前车之鉴在,也不容易成功了,人们第一个就会想,四福晋又被人陷害了……这哪是栽赃啊,这分明是在为富察.云珠设防,衬托她的洁身自好,对比其他人的阴暗狠毒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高露微有些沮丧,要不是亲眼见证了这晴天霹雳,她还要怀疑这个局是福晋将计就计呢,尤其是最后的这一招“剪荷包”,哪个女人会在荷包里另藏玄机,没有这一剪,她的这些功夫有谁知道?除非她早知道有一日会用到。   算了,反正自己也坐不上福晋的位子,自己犯不着跟福晋较劲,只要自己这个侧福晋别太不招人待见就行,调养身体抱养个孩子才是自己该想的。   “四哥,此事必须彻查严办。”幕后布这个局的人能力该有多大,侍卫、宫女、还有揭发这一切的时间地点样样都算计得刚刚好,若非实在不走运,四嫂这名声是毁定了。弘昼心里发沉,想起了夭折的长子,他们虽贵为皇子,有时连自己的妻儿也护不住。   真相大白,究竟是谁设了这么一个局想要往云珠身上泼污水?最终得益者除了宝亲王的两位侧福晋和一心想要弘历的命或让他身败名裂的弘皙还有哪个?!大家心照不宣。看向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的眼神微妙起来。   “将这两个人拖下去,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弘历一字一句地道。乌喇那拉.妮莽衣闻言身子一软,只觉得体内空荡荡,所有的力气不知流到了哪里。不能倒,不能出一点差错,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想着回去怎么解决被雷劈了的阿尔哈图,他本来应该今天死的,他们都要今天死的,现在出了意外,怎么办?万一他醒来了,没死成怎么办?皇宫的暗卫、慎刑司有的是办法让想死的人再也不敢死……   “禀主子,慧儿服毒死了。”两个粗使嬷嬷去拉扯垂首跪在地上的宫女时发现她已经服了毒,嘴角溢出了血。   “什么?!服了毒?!”弘历恼恨道,“查,给我查!还有那个阿尔哈图,全身上下给我搜清楚了,他若死掉我拿你们是问!”   156、后续(上)   一场聚会草草结束,不过它的精彩程度绝对会让与会者一生难忘。云珠从事情的发生、狗血的发展到事情的告一段落表现得淡定从容,不失皇家风范,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让弘历傅恒等人觉得她气怒暗伤,只是良好的教养仪态没让她表露出来罢了。   被素问几个护着回了乾西二所,她躺到了榻上,眼睛一闭,神魂已脱体躲进了空间。第一次在空间外远隔万里高空施法,灵力一下子被抽空这具身体显然有些承受不了,而精密算计控制着其中变化的神识反而游刃有余,落差之大终于让她仔细地体味到了只修神魂不修肉身的那种痛苦难熬,却又不能当场晕过去,只能慢慢借助空间里的灵气再将身体滋润一遍,缓过劲来。   神魂一进空间,那种仿佛缺了油、运转不动的老机器般的沉重凝滞及晕眩感立马消失无踪,轻灵与畅快的美好感觉不禁让她想着是不是也修一修肉身?可想想还是算了,既不想顶着这个肉身过千年百年的就不要花太多精力打造,免得几百年后被挖去展览,而且现实中需要她施这种费劲的法术机会并不多。   “福晋呢?”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最好调查清洗,或许有人已抹了不少痕迹,可在这皇宫能力最大的还是主子,撕开了脸面,要查并不困难。   当然了,想要有大动作弘历少不得在雍正回宫后跟他禀报,而雍正显然也默许了他的决定,一个成功的帝王,光风霁月的政治形象固然需要,可对内的狠戾也须具备,身边的女人和奴才是最容易让帝王宽厚以待的,能对他们下狠心,这帝王就算会被蒙蔽那也只会是一时。   “看来有人想踩着云珠出头,你想怎么做放手去办。”雍正从西山回来就听闻此事,重九登高赏景的轻快顿时消失无踪,“你额娘那儿不用担心。”   大清的皇帝向来视天下人为自己的奴才,清早期称皇帝为主子、称皇后为主子娘娘的满臣比比皆是,弘历和云珠是雍正属意培养的未来国君国母,敢动云珠那跟动他这个皇帝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此事传扬出去皇家脸面尽失,幸好云珠是个福气大的。他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对背主的奴才活活烹死的也有,现在儿子不愿意再忍他自是由着,一味地宽仁忍让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   雍正抬手敲了敲桌子,屋子里立时闪出一人跪在地上,弘历一看,相貌普通,很是眼生。“他叫库魁,领着爱新觉罗皇家暗卫,以后就让他跟你着吧。”   “谢皇阿玛。”弘历按下心中惊喜跪下行礼,这些年他早知道皇父身边有皇家暗卫及粘杆处这两支力量,没想到今天能接手其中一支。有了暗卫,他在宫中不仅耳目更通灵,人手也充裕,想做什么不会再束手束脚,事倍功半。   这是皇父的信赖,皇权的交接。   他早憋了不少气,本还想忍到自己登极再动手的,没想到自己的容忍成了别人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好欺,这会儿得了皇父的支持,心中大定,转身就让人抄了纳喇.阿尔哈图一家,与阿尔哈图分开监禁。   那位叫董慧儿的宫女在宫外的家人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过弘历不是省油的灯,查到她们家是正白旗包衣,在内务府有点关系,走了不少门路才被选到乾西二所当宫女的。这些门路,看着没什么特别,实际一查,又能看出董家与宫中禄嫔有点子关系……弘历冷笑,董鄂一族即便在宫中有些许势力和影响也早在皇玛法登基时被孝庄文皇后给清了个干净,但凡有点子能力禄嫔也不至于病歪歪地在床上养着,现在还被人推出来做替死鬼。“继续查,我就不信挖不出这些卖主的奴才。”   乌喇那拉家、高家不足为虑,哪天皇恩用尽了,慢慢收拾不迟,只是这些拾柴抬火好从中得利的奴才到底有多少他却要先拔除干净,省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认为主子好糊弄……   安排完一切,他这才匆匆赶回乾西二所。   “福晋在次间休息。”素问行礼回道。   “嗯,你们下去吧。”   弘历走进次间,见云珠衣裳没换地半躺在榻上,身上只盖了条薄被,细眉微蹙,小脸还是有些苍白,棕色的睫羽静静地垂成两道浅弧,小嘴随着绵细悠长的呼吸微微地颤着……难得地流露出一种弱质纤纤的脆弱。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触感比婴儿的肌肤还要嫩滑却微凉微凉地,他眉头微皱,觉着这凉冰了些与以往的清凉不同,便轻喊道:“云珠,醒醒?”见她睁开眼,小脸还有些困惑迷茫,干脆将她抱进怀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来看一下?”   “不用了,只是头有些晕。”云珠靠在他怀里,有些精神不振,“日间又出了那件事,心里堵得慌。”   “别气坏了身体,爷早晚收拾了她们。”他拍拍她的背说道。   “这次是老天庇佑,下次呢?”云珠喃道:“我也不是气,后宅争斗石佛反目,我早有心理准备了,我只是为幕后之人的心机谋算心惊,这种事就哪爷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又如何,我若不能证明自个儿的清白,这一次两次的,说不定哪一次你就疑我了,我呢,我难道不委屈,难道不忿懑?早晚有一天你我夫妻要为此离心,还会连累孩子不受你喜爱……”   “胡说什么?!不会有这一天的。”他握着她的肩推开她,注视着她略带着轻愁不安的眼神,又气又恼,“不许胡思乱想,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我绝不允许,你放心。”   “呵,”云珠忽地笑开,“这种栽赃算不得多高深,可它不管成与不成,我这名声总是受损……这样的敌手,就算我再理智淡定也有些惊怕的,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家人,我舍不得。”   他看着她,见她慢慢想开,眉宇一宽,调笑道:“怕人跟你拼命?”   他也是知自个事的,即管此时心中所爱是她,未来的生命里或许仍只她一人占据心头,可帝王多疑,江山为重,说不准哪天他在铁证之前不得不委屈她,不得不怀疑她,不得不防备她……所以,眼前她的柔弱令他怜惜心痛的同时,自然也为她的话而心惊,心中大为戒备。他这一生,只准备爱这一个女人,只准备有这一个妻子,他绝对不容许哪个女人来破坏、觊觎云珠的位置。   “我活得好好的,当然会怕。”她嗔怪地瞟了他一眼,轻呼了口气,似是将心中的郁气吐掉一般,半晌,才推了推将自己抱得紧紧的臂膀,“肚子饿不饿?”   “饿。”他凝注着她,低头噙住了她柔嫩的唇,温柔地了片刻,舌头挑开她的唇探了进去,追逐逗弄着她的小舌,强而有力地吸吮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珠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这才转移了阵地,轻吮着她柔嫩的耳尖,脖颈,往下……一恍神的功夫,她的衣裳钗环落了地,他的衣袍也不知何时解了去,灼热的男性气息还有侵略性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他的吻一起在她身上燃烧了起来。   “别在这里。”她按住他的手。   她的身体极为敏感,又柔韧有弹性,曲线优美,每一处凹凸都那么地恰到好处,在他抚揉挑逗时她逸出的细微喘息,迷蒙的眸光,像月下醇美的酒,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再啜饮、品尝。   地方确实小了点,他一举抱起她,走进里屋,将她放到大床上。   贲张的阳刚随着他揉捻的手指在她的腿间厮磨了许久,待那桃汁慢慢溢出,他才一狠劲顶了进去——   “啊”她惊喘了一声,细眉微蹙,显然很不适应他的进入,他则长呼了口气,为这难以言喻的□吸吮而发出满足的叹息,轻轻地磨揉了几下,引她发出动听的轻吟,觉得她适应了一些,才全身发力地□顶弄起来。   开始的温柔渐渐不知被抛到了何处,他握着她柔软的腰肢,吻着她的唇,她的鼻子,她的下巴,她的时不时挺起的胸脯,发了狠地打桩似地下下尽根,顶得她一起一落,如浪涌跃不停。   激烈的□声隔了个次间都能听到,素问倒还好,采露含霖却听得面红耳赤,见她俩这样,素问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准备热水,自己守在了门外。   这个人,看起来风流多情,对女人也颇有耐心的模样,可云珠自与他大婚,在男女欢爱之间是越来越跟不上他的步伐,温柔缠绵的时候有,但往往演变到中途就会变成狂野而不知餍足的饿狼,索取不休。   一个姿势做得累了,又换了一个姿势位置……云珠只觉得力气都被掏尽了,啜泣着求饶,哪知更引得他野性大发,又使劲折腾了一番。   “别……”她轻哼,小脸上满是困倦。   “洗个澡再睡。”他抱起她,走回次间,那里已经备好了浴桶。将她放进浴桶里,见她还一副睁不开眼抬不起手脚的可怜样儿,他眼底笑意加深,也跨进了桶里,将她抱到腿上,慢慢地帮她清洗。   “云珠。”他哑着声轻喊,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身体比那极品羊脂白玉还细腻温润,还有种花蕾般鲜活的娇嫩,完美的酥胸,平滑的小腹,修长的美腿……还有那幽郁清芬变幻不定的兰花体香,实在是,“美哉。”   修长的指从她的脸上滑到秀美的脖颈,肩,手臂,在水里掬揉了把丰盈……深吸了口气,他以最大的自制力,匆匆替她洗好,拭干,抱回屋里,素问已领人将被褥又换了套新的。   他从不抱着女人睡,连跟别的女人共眠一晚都是极少的,特别是秋夏闷热的时节,只除了她。   没有别的女人的粘腻,变了味的熏香,没有负了重或被藤缠的窒闷,抱着她时他觉得心中安宁又满足,与两人欢爱时灵魂中的那种美满欲仙似有区别又仿佛一样。   没再多想,他将她搂在怀里,闭目沉睡。   半夜的时候,一起被饿醒了。   上夜的人是灵枢,厨房那儿也预备了不少吃食,问了有哪些东西,云珠想了想,只要份荷叶莲籽银耳燕窝羹,弘历也是极重养生的,索性也点了跟云珠一样的。   吃的时候碗勺都只用一套,云珠身上的气劲似乎还没缓过来,便由着他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间中说着他对这次事情的处理与打算,又将雍正的态度略提了提,道:“乾西二所你就趁机整顿整顿,你看不顺眼的用不顺手的怎么打发都好,至于乌喇那拉氏和高氏,”他冷笑,“让她们顶着个侧福晋的名头就行。”   云珠点了点头,心头的那股子气顺了点,想着自己这个四福晋也不能太没气性了,就借这个机会让她们认识一下也好。   157、后续(下)   高露微惴惴不安地回了金风院,马上写了封信让人传出宫送到江南给她的父亲高斌。更传了话给内务府的高家人,接下来的时间万事别出头,小心谨慎。   这一次乌喇那拉氏的算计是彻底失败了,若是成功了还好,四阿哥的怒气会转移一部份她们嫌疑人的注意力,可是失败了,算计嫡福晋的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她不知道接下来四阿哥跟福晋会怎么对付她们。   计划里,宫女董慧儿和纳喇.阿尔哈图是必死的,可现在,慧儿死了,阿尔哈图却只是被雷劈昏过去,醒过来后就算他再想死只怕也不容易了。   若四阿哥一意穷追,她能想像得到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大概高家跟乌喇那拉一族在内务府、在宫中的势力又要被清洗掉一些了。   她有些头痛,前段时间高氏族人已经有些怨言传出了,做为皇子侧福晋,没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也罢了,还连连折损家族势力,父亲就算能耐再大又能镇得住多久?   这乌喇那拉氏自己必须远离了。   反正自己要的不是爱,是权势地拉,侧福晋的位置顶天了。   “主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夏嬷嬷搀扶着乌喇那拉.妮莽衣问道。   “嬷嬷,我好后悔没听你的话。”   比起高露微,乌喇那拉.妮莽衣显然更绝望,她这一次,并不止是计划失败这么简单,还有来自乌喇那拉一族对她的支持,还有来自承恩公府的态度……   “主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老天爷不帮忙又有什么法子,您就不要多想了。”   怎么能不想?!她想不通计划进行得好好的怎么就拐到了赌咒发誓上头,偏偏还应验了!?若说富察.云珠是有意而为,那岂不是说明她有招引天雷的能力?这还是人吗?是妖怪吧。若说所谓的赌咒发誓不是富察.云珠有意施为,那更可怕,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是看她不过眼还是富察.云珠真的得天庇佑?这都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什么成事在天?大白天打个霹雳又不是没有过,我看就是那个荷包没做好,当初高侧福晋可是一再地保证过的。”珊言哼道,将厨房发下来的膳食端了过来摆好,没看到夏嬷嬷听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   “我不想吃,撤下去吧。”乌喇那拉.妮莽衣蔫哒哒地。珊言说得对,如果荷包有九成像,这事还有可为之处,可恨,当初高氏揽下这事自己还想着她侍候爷和福晋多年,又精于女红刺绣,想必做出的更有把握,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栽赃不成反做了陷害的证明。是自己识人不明。   “主子!”珊言道,“您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就这样了,明天,明天还不知怎样呢。她一想起下午爷的目光就坐卧不安,是不是自己的算计,他都知道了?   ……   第二天请安,众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神色如常坐在地屏长榻上的云珠,见她肤如莹玉眉眼澹然不见一丝憔悴与气怒,心下皆是一愣。反倒是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和高氏都没来,富察.芙灵阿等人心中更是忐忑,行礼请安后,都坐椅子上一时不敢开口。   “两位侧福晋这是怎么啦?”云珠嘴角含笑地看着跪在底下的夏嬷嬷跟松嬷嬷。   夏嬷嬷和松嬷嬷恭敬地回着话:“回福晋,我们主子昨儿回了屋后就身体有些不适,今早起不来身便遣奴才前来告罪。”   “身体不适?”云珠似笑非笑地,“这有什么罪呢,冯益,你去请个太医来给两位侧福晋看看,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嗻。”冯益一溜烟去了。   “福晋,这个月月底三阿哥的周岁就到了,这抓周礼您看?”苏宝柔踌躇了下还是开口问道,现在福晋跟爷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下个月又是皇上的万寿节,儿子的抓周礼到底是大办还是简办她问问好歹心中有数,也能开始准备。   “既是三阿哥的抓周礼当然不能草率,回头我跟王爷商量一下,有了决定再通知你。”   “是。”不管如何,福晋不拿儿子的抓周礼撒气就行。   过了大半刻钟,陆太医过来了,云珠带着众人跟着去了流湘院和金风院,诊断的结果都是受了惊吓、忧心过重导致郁情于内,需要好好静养。   “既然要静养,那就好好养吧,多抄抄佛经,定定神,去去邪。你们几个也要替两位侧福晋着想,没事就不要上门扰了她们的清静,听到没有?”   “是。”苏宝柔几个心中一凛,两位侧福晋不会从此被禁足了吧?静养?这宫中的嫔妃一静养就会被人遗忘啊,就像禄嫔一样,即使她生了个皇子。   金篱自开春莫明其妙招了蚊虫几个月不敢出门,金家又在内务府频频犯事就有些怵了这位温和可亲的福晋,昨晚又听到了什么侍卫想要攀污福晋却赌咒遭了雷劈的事,觉得实在邪门,生怕自己这个附骥也被注意,一声也不敢吭。   哼,云珠也不急着在这会儿发作。   过了两天,弘历开始整顿内禁卫,云珠也借口御花园发生的那件事,从人心不正思想歪斜到上下的勾连、混乱宫闱、败坏风气……这种情形的出现,小到影响自身修身养心,大到败坏主子名声、形象,大到破坏一个国家的安定,一长篇大论下来,说得人人垂首反省,惭愧至极。云珠向后世毛太祖借了一手,展开了别开生面的整风运动。   从一开始请有德行、重规矩的嬷嬷、管事太监给下边的奴才进行思想讲座,到批判某些人的心术不正,到最后的为了大家安定团结的和谐生活,鼓励大家进行揭发周围的不良行为。   别以为装病或装隐形就能将事情糊弄过去,做为嫡福晋,没问题想要创造问题实在太简单了。所以,对于云珠一开始就想要整掉的人物,很快也一一落马了。   乾西二所正院里的好些钉子、乌喇那拉.妮莽衣身边的珊因、高露微身边的青婀、富察.芙灵阿身边的夏草、苏氏身边的鲁儿、珂里叶特.果新身边的兰喜、金篱身边的满菊……等人有被杖责的、被打发出乾西二所的、被送到慎刑司的,不到几日时间,后院的这些女人身边的助力被打残了大半以上。   事情结束之后,众人的情绪慢慢平定,想起之前的波澜,个个噤若寒蝉,所有的奴才都变得做事勤谨口风严实起来。   整个乾西二所风气为之一肃。   默默地旁观着乾西二所动作的雍正、弘历、弘昼无不被人出人意外的发展变化给弄得目瞪口呆,这,事情还能这么解决的?!   雍正找李荣保谈心的时候忍不住赞他将女儿教养得很好,李荣保颇为自得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小孩子家在人生经验上虽不如老人丰富,更能趋吉避害,但不能否认,他们的一些想法很别开生面,有时更能解决问题。”   你就臭屁吧,现在她可是我儿媳妇。雍正睨了他一眼,“喝茶。”他想的是,这种方法能不能运用到吏治中去……对整治、贪污受贿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而密切关注着事情发展的怡亲王、履亲王、庄亲王等人在接到报告后更是各种反应都有,不过有一点看法却是相同的,“弘历的这个嫡福晋颖慧无人能及。”这是宫闱版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吧?!   弘昼决定让自己的福晋多多向四嫂学习。   弘历有点得意,比起直来直去的铁血手段,喜欢自我标榜的他以前梦想的就是自己王八之气一开,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这十来年他性格中的这种浮夸、粉饰几乎已被雍正让他深入军政、水利、民生等历练给磨没了,但不能否认,他喜欢的人和事还是倾向于温和、春风化雨的多。   云珠的这种处理显然很得他的心意,不使自己沾上污名就将乾西二所的蛀虫、钉子打发了个干净。   重阳那日御花园所发生的事虽没有传扬开来,但在场的都是宗亲,又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嬷嬷,要说一点消息都没透出去那是假的。可是即便知道了此事,也没人有胆子乱说,更觉得四阿哥跟四福晋这次定不会心慈手软下去,要知道这样的栽赃若是落实了,跟动摇国本没什么两样。   哪个不知道,皇四子福晋是未来国母?构陷国母是什么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姻亲跟家族是组成这个社会的重要结构,而且这时代的律法也是动不动就诛连的,因此来自于这两方的善意的劝告通常都很受重视,这不,宫中的处置还没出来,京中宗亲勋贵已迅速地拉开了与乌喇那拉家和高家的距离。   紧接着,就传出纳喇.阿尔哈图在宫中犯事导致一宫女当场死亡……渺视皇威等等一堆罪名下来,纳喇.八十六一家满门抄斩。其严重程度,连做了辅国公弘晁妾侍的女儿纳喇氏也受了牵连赐死。   至于那个服毒自杀的宫女慧儿更是扯出了一大串宫女嬷嬷太监,从宫中奴才到内务府各司管领都被肃清了一番。   弘历的雷厉风行、铁血手段让不少常年只见他儒雅温和的宗室王公震慑了一番。当然了,四福晋的手段更让人大开眼界。   久病在床眼看着也拖不过这两年的承恩公费扬古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步军统领,再加上孝敬皇后执掌后宫十来年,内禁卫里有不少乌喇那拉一族的人,这一次,弘历有了借口,不少与阿尔哈图有“牵连”的侍卫被革了职。   这是乌喇那拉一族继孝敬皇后薨逝之后熹贵妃借掌管宫务之权不断清除宫中孝敬皇后人脉之后的再一次折损势力。   乌喇那拉.五格虽不是多精明的人却也不蠢,掌着乌喇那拉一族的势力,再加上在宗亲的影响力,很快就知道重阳节御花园发生的事,一查,这事然还跟自己的大儿子德保有关系,当下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大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脑袋的,你弟弟跟在四阿哥身边自是有他建功的机会,这个家这个爵位自然是你的,用得着去掺和那些后宫争斗吗,成了没好处,事一出来,折损了多少族中子弟的前程?!以后,你还想让他们承你什么情?你还怎么让族人为你出力?”   万事都是相辅相成的,他们乌喇那拉嫡支风光了提拔族中子弟荫庇族人,而族人出息了自然要为乌喇那拉他们出力办事……这一次,德保算是彻底拖累了乌喇那拉一族大部份有出息的子弟了。乌喇那拉一族大部份的势力本就在军中,族中有头脸的人家入仕的途径也是进宫当侍卫的多,考笔贴试或投军的少,因此,这次受累的还都是权贵人家。能进宫当侍卫本身骑射肯定是不错的,是家族着力培养的人才,现在这些人被革了职,就算转投八旗军营,也难以出头了,怎么不让人怀恨?!   想通了这一点的德保脸色煞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姑姑不是——”   “说你蠢你还不信!”五格头痛无比,“就算妮莽衣这次成功了,她能马上让你封候拜相?她能让乌喇那拉一族的子弟得皇上封赏?她有这个权利吗?!”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风光的只会是那尔布一家!你姑姑挑了她侍候四阿哥,不过是想着有这么一个人在四阿哥身边,必要的时候照拂一下族人,可没指望着从她那里得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就算有好处,她不指着给她自己亲人还能给你?!   她能到四阿哥身边侍候得了侧福晋的位份这已经是承了你姑姑的天大情面,是得了乌喇那拉一族的荫佑,以后就算她再进一步,这个情份她也得记着!犯得着现在上赶着为她做牛做马搭上乌喇那拉一族的未来吗?!”   四福晋是什么人?是大清继“佟半朝”之后有“二马吃尽天下草”的富察一族嫡出贵女,是受当今看重的皇子福晋,不要把人家的低调当成是无能好不好!?看看她不声不响地,就将四阿哥后院那些女人的臂膀给卸了,还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这样的女人是好算计的?!   “阿玛,那现在怎么办?”德保跪在地上,一脸地沮丧,自己成了族里的罪人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吧。”五格咬牙道,“省得再被她当枪使,害了乌喇那拉一族。”当年姐姐也曾跟他说起过四福晋的命格,这些年来自己半信半疑,可是这次,妮莽衣的计谋虽然明眼人猜得出动手的人是谁,可它的狠辣之处便在于即便明知是栽赃,这污了的名声却是永远洗不清的……谁又能料到,会来个指天赌咒,并当场应验?!   谁敢怀疑老天爷?不仅不敢怀疑,还会令知情者从此不敢乱造口业。而四福晋,从此谁敢指着她说句不是?   “就是四福晋,以后也恭敬着,万不可再得罪了她。”   ……   158、霜晨月(上)   五格向皇帝和弘历表示承恩公府对此事的负责态度就是将长子德保送到西藏做驻藏大臣——其实自平定了准噶尔,岳钟琪又领军驻扎在那儿两年,镇抚扫平了不安定份子,现在那里也就条件艰苦了点,危险倒是没有的。   太平年代,这个职位没什么机会建功,而京中八旗勋贵子弟真正愿意吃这个苦的也不多,德保恰恰是其中一个。   比起德禄,德保在才智方面显然太过平庸了些,不过他是嫡长子,让他去磨练一番也好。雍正对五格这个妻舅还是很满意的,看在他的面子上允了此事——也就是不再追究栽赃云珠那事承恩公府在里头的罪责,当然了,乌喇那拉一族的损失承恩公府要怎么去弥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先是接到女儿快马加鞭送到的信件,接着又收到京城那边的各种消息,高斌也不由对五格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壮士断腕的魄力,难怪费扬古挑了这个儿子袭爵。”   更没想到的是比起前三位兄长,才干上并不怎么显眼的李荣保竟能教出那样出色的女儿……   对比之下,自己的大儿子高恒小聪明有大智慧无,偏偏还不是个脚踏实地的主,其他的儿子也是平庸之辈,大女儿高露芳温婉贤淑,嫁给了鄂尔泰的二子做填房,没什么可让他忧虑的,小女儿高露微长得好有心计,却又太过外露,行事有些急功近利,只怕福不能久,自己在还好,万一自己哪天去了,他们要靠谁?   想到自小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侄子高晋又远赴山东泗水县任职,他叹了口气,将写好的信并上呈的奏折封好,走出房交给随侍,“快马送回京城。”   希望自己续修范公堤六万四千馀丈的这点子功绩能让皇上对高家宽囿一些,他对皇上的性子太了解了,典型的眼里揉不进沙子,最恨奴才背主,若是欺上瞒下只为贪图小利也罢了,偏偏高家这次插手的往大里说那是干涉朝政、动摇国体、藐视皇权,差点让爱新觉罗家丢尽脸面——那还不是人家自个儿丢的而是奴才闹的。   面对主子的怒火,做奴才的也只有退让承受。   高斌没料到四阿哥出手会这么狠,将乌喇那拉一族几十年来渗入宫中的近卫军势力捋了大半不说,与理郡王有往来的、与内务府世家关系密切的竟也给清了干净。不止如此,高家、金家、乌喇那拉家旗下在内务府包衣也被“牵连”迁出了上三旗……整个内务府在四阿哥五阿哥的清洗下,不止人员精减,各司职现也重新划定,职权分明,可以说气象一新。   可对于乌喇那拉一族及高家、金家来说,损失实在太大了。   难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多年的大权在握,雄霸江南,高斌再识相心中也不是不怒,也有不甘,可是当今跟四阿哥都不是能让人糊弄的主儿,精明强干,这样的帝王只能顺着来。   之前他还为亲家鄂尔泰被召回京封为保和殿大学士,充经筵讲官和国史、实录、明史三馆总裁,以文官功绩受封三等伯爵,位首辅……名上好听却不如在西南大刀阔斧大权在握来得逍遥,可现在他倒有些羡慕了,至少,鄂尔泰能缓和一下功高震主的忧虑,能与未来的帝王多些交流。   就连李卫那个不正形的,也在攻占澳门四阿哥五阿哥南下统军的这段时间没少往水师营凑近乎,只有自己,刚将盐务理顺又赶着续修范公堤……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叹气了,小女儿进宫十来年,没多少长进啊。   ——这里的高斌因前几年皇帝重视水利河务,几位皇子皇弟也相继被派出去督察全国各处水利工程,因此历史上淮、扬水灾这次只是小小地造了个麻烦,并没有太大影响,高斌也少了个治赈之功,之后直隶永定河等的水利、河道工程也没他事了,雍正十年该封的太子太保及吏部尚等职都被蝴蝶没了。   而且,这里的雍正已与历史上的雍正有了不少的变化,军政环境、眼光还有处事方法也改变了许多,手下得用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差事也不像历史上那样尽塞给自己的心腹大臣了。   担心自己离圣心越来越远,高斌谋算自己是不是也回京当个京官算了?家族啊,还得看看有什么好苗子趁早培养,免得跟几个儿子似的不成大器。   正好,万寿节自己得了恩典可以进京贺寿,到时探探皇上的意思。   “冬梅,外面是不是很热闹?”高露微躺在床上细声问着。青婀的折损、高家族人在内务府的失势,连番的打击使她真正地病倒了,如今已卧床近一个月。   “是啊,今天是万寿节呢,奴婢自进宫还未见过这么热闹的。”   那是自然的,这一次收回澳门比之雍正八年的西北大捷又是不同,功绩上可与当年先帝收台湾相媲美,是属于开拓疆土,与平叛是不同的。   “听说好多将领官员都得了封赏呢,王爷也得了亲王双俸……”冬梅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留在高露微的日子长了,性子倒渐渐没了初识时的拘谨懦弱,高露微还是有些安慰的,有进步啊。   可即管如此,她还是想念翠袅青婀,她们两个才是真真地伶俐通透、熟悉宫中生存规则,可惜,全都折了,连命都没能留下。   此起彼落,兴衰交替是世间永恒不变的旋律。她高露微还未真正地品尝到高高在上的风光就已经成为失败者了吗?她早该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带给她想要的一切。   乌喇那拉.妮莽衣,对不起了!   病得奄奄一息的高侧福晋用身边全部的银子买通了乾西二所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赵嬷嬷(大家还记得此人否),通过某太监,在万寿节的过后的第三天递给了四阿哥一张纸笺。   没有绮香,没有着上艳丽的色彩或淡雅的描纹,上头清清素素地写着一首《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忧伤以终老。   诗中有对他深深的恋爱、思恋,与对求爱而不得的忧伤,对“道阻且长”的无奈、黯然。   弘历没有什么感觉,他想起了大婚时云珠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重阳节的第二天晚上在外房自己拿着小刀亲自一针一线地将它挑开,露出了缝在荷包夹层里面的东西。   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情诗,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而是一些凌乱的长短句子,真实、浅白、易懂,意外地让他心有所触。她说,她爱他,绝不像攀援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要与他像并肩的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她要与他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她要与他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她说,她不仅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她将他视为人生并肩的伴侣,不仰视,不俯瞰,她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这样的感情,有家国大爱,有儿女相守相护……更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位置。   她从来都是默默地,像隐藏在晶莹翠绿间的白兰,对珍惜她的人绽放独属于她的幽香美丽,他也毫不怀疑,若他不懂得珍惜她的好,那她的情意便会像那夹在荷包里的笺纸一样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一天,而她,依旧会过着她淡然、悠闲、自得的生活。   《涉江采芙蓉》?这高氏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随手将纸笺扔到地上,他问:“得了多少?”   “两千两。”高玉很是识相地将银票拿了出来。没有主子的允许他怎么敢收钱将东西递上来,那不找死么。   “真是大方。”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月的用度也就一、二两银子(京城),她光给高玉就两千两,那其他人呢?“按规矩办。”   “嗻。”高玉笑眯眯地找吴来去了,上缴了八成,自己还能得四百两呢。   同一天,云珠也收了一笔意外之财。郭嬷嬷道:“这高氏倒比乌喇那拉氏识相多了,能屈能伸。”   “随她折腾吧,反正王爷还会冷她一段时间。”只要高斌不倒,高露微这侧福晋的位置就坐得住。   不过现在的高斌可没历史上那般身兼几职,功绩也没有那么显著了,以雍正现今的身体素质更不至于只活到明年,再加上这两年对高斌的猜忌,江南的一些明暗势力已不再独攥在高斌手里,高露微还能得封贵妃么,她真的挺好奇的。   “主子,您就不担心她那邀宠的手段?”侍墨很是不屑,大家子出身的贵女哪会这样不矜持地给男人写情诗?好吧,就算有,那也是房寝屋里啊,她也不害臊。   “不担心。”不就想让弘历怜惜她吗。鸿雁传、写情诗这样的手段她老早老早以前就布下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忍着不看的。   情诗这种东西,当做情趣来经营,太直接了没意思,所起的作用也小,特别是对弘历这种天生一副风流肠子的男人来说。   大婚到现在,她也收到他写的不少情诗了,特别是出征西北和收回澳门的那两段时间。她的回信向来温馨不粘腻,也没写过情诗回复他,很多东西,太多了、太白了就不显得珍贵了。   高露微果然没等到弘历给她的解禁令。   本该麻木的心闪过一丝丝的刺痛。她苦笑,早就不该奢望的。松嬷嬷给她端来汤药,“主子,青婀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老爷说过会想办法再送人进来服侍主子的。”   “我知道。”她从没怀疑过父亲的能耐。他一回京,高氏族人还有内务府的那些老狐狸不敢不卖他面子。“可是得宠,还得靠我自己。”眼底一片冷凝,既然这个计策行不通,那她只好选择第二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女主当初逢了这首《致橡树》在荷包里,恶搞的因子有那么一些,还真用上了,呵呵。。。。。好吧,安排这情节,俺承认,俺也在恶搞这俗烂了的清穿情节:)   五格向皇帝和弘历表示承恩公府对此事的负责态度就是将长子德保送到西藏做驻藏大臣——其实自平定了准噶尔,岳钟琪又领军驻扎在那儿两年,镇抚扫平了不安定份子,现在那里也就条件艰苦了点,危险倒是没有的。   太平年代,这个职位没什么机会建功,而京中八旗勋贵子弟真正愿意吃这个苦的也不多,德保恰恰是其中一个。   比起德禄,德保在才智方面显然太过平庸了些,不过他是嫡长子,让他去磨练一番也好。雍正对五格这个妻舅还是很满意的,看在他的面子上允了此事——也就是不再追究栽赃云珠那事承恩公府在里头的罪责,当然了,乌喇那拉一族的损失承恩公府要怎么去弥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先是接到女儿快马加鞭送到的信件,接着又收到京城那边的各种消息,高斌也不由对五格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壮士断腕的魄力,难怪费扬古挑了这个儿子袭爵。”   更没想到的是比起前三位兄长,才干上并不怎么显眼的李荣保竟能教出那样出色的女儿……   对比之下,自己的大儿子高恒小聪明有大智慧无,偏偏还不是个脚踏实地的主,其他的儿子也是平庸之辈,大女儿高露芳温婉贤淑,嫁给了鄂尔泰的二子做填房,没什么可让他忧虑的,小女儿高露微长得好有心计,却又太过外露,行事有些急功近利,只怕福不能久,自己在还好,万一自己哪天去了,他们要靠谁?   想到自小在自己身边养大的侄子高晋又远赴山东泗水县任职,他叹了口气,将写好的信并上呈的奏折封好,走出房交给随侍,“快马送回京城。”   希望自己续修范公堤六万四千馀丈的这点子功绩能让皇上对高家宽囿一些,他对皇上的性子太了解了,典型的眼里揉不进沙子,最恨奴才背主,若是欺上瞒下只为贪图小利也罢了,偏偏高家这次插手的往大里说那是干涉朝政、动摇国体、藐视皇权,差点让爱新觉罗家丢尽脸面——那还不是人家自个儿丢的而是奴才闹的。   面对主子的怒火,做奴才的也只有退让承受。   高斌没料到四阿哥出手会这么狠,将乌喇那拉一族几十年来渗入宫中的近卫军势力捋了大半不说,与理郡王有往来的、与内务府世家关系密切的竟也给清了干净。不止如此,高家、金家、乌喇那拉家旗下在内务府包衣也被“牵连”迁出了上三旗……整个内务府在四阿哥五阿哥的清洗下,不止人员精减,各司职现也重新划定,职权分明,可以说气象一新。   可对于乌喇那拉一族及高家、金家来说,损失实在太大了。   难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多年的大权在握,雄霸江南,高斌再识相心中也不是不怒,也有不甘,可是当今跟四阿哥都不是能让人糊弄的主儿,精明强干,这样的帝王只能顺着来。   之前他还为亲家鄂尔泰被召回京封为保和殿大学士,充经筵讲官和国史、实录、明史三馆总裁,以文官功绩受封三等伯爵,位首辅……名上好听却不如在西南大刀阔斧大权在握来得逍遥,可现在他倒有些羡慕了,至少,鄂尔泰能缓和一下功高震主的忧虑,能与未来的帝王多些交流。   就连李卫那个不正形的,也在攻占澳门四阿哥五阿哥南下统军的这段时间没少往水师营凑近乎,只有自己,刚将盐务理顺又赶着续修范公堤……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叹气了,小女儿进宫十来年,没多少长进啊。   ——这里的高斌因前几年皇帝重视水利河务,几位皇子皇弟也相继被派出去督察全国各处水利工程,因此历史上淮、扬水灾这次只是小小地造了个麻烦,并没有太大影响,高斌也少了个治赈之功,之后直隶永定河等的水利、河道工程也没他事了,雍正十年该封的太子太保及吏部尚等职都被蝴蝶没了。   而且,这里的雍正已与历史上的雍正有了不少的变化,军政环境、眼光还有处事方法也改变了许多,手下得用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差事也不像历史上那样尽塞给自己的心腹大臣了。   担心自己离圣心越来越远,高斌谋算自己是不是也回京当个京官算了?家族啊,还得看看有什么好苗子趁早培养,免得跟几个儿子似的不成大器。   正好,万寿节自己得了恩典可以进京贺寿,到时探探皇上的意思。   “冬梅,外面是不是很热闹?”高露微躺在床上细声问着。青婀的折损、高家族人在内务府的失势,连番的打击使她真正地病倒了,如今已卧床近一个月。   “是啊,今天是万寿节呢,奴婢自进宫还未见过这么热闹的。”   那是自然的,这一次收回澳门比之雍正八年的西北大捷又是不同,功绩上可与当年先帝收台湾相媲美,是属于开拓疆土,与平叛是不同的。   “听说好多将领官员都得了封赏呢,王爷也得了亲王双俸……”冬梅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留在高露微的日子长了,性子倒渐渐没了初识时的拘谨懦弱,高露微还是有些安慰的,有进步啊。   可即管如此,她还是想念翠袅青婀,她们两个才是真真地伶俐通透、熟悉宫中生存规则,可惜,全都折了,连命都没能留下。   此起彼落,兴衰交替是世间永恒不变的旋律。她高露微还未真正地品尝到高高在上的风光就已经成为失败者了吗?她早该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带给她想要的一切。   乌喇那拉.妮莽衣,对不起了!   病得奄奄一息的高侧福晋用身边全部的银子买通了乾西二所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赵嬷嬷(大家还记得此人否),通过某太监,在万寿节的过后的第三天递给了四阿哥一张纸笺。   没有绮香,没有着上艳丽的色彩或淡雅的描纹,上头清清素素地写着一首《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忧伤以终老。   诗中有对他深深的恋爱、思恋,与对求爱而不得的忧伤,对“道阻且长”的无奈、黯然。   弘历没有什么感觉,他想起了大婚时云珠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重阳节的第二天晚上在外房自己拿着小刀亲自一针一线地将它挑开,露出了缝在荷包夹层里面的东西。   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情诗,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而是一些凌乱的长短句子,真实、浅白、易懂,意外地让他心有所触。她说,她爱他,绝不像攀援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要与他像并肩的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她要与他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她要与他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她说,她不仅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她将他视为人生并肩的伴侣,不仰视,不俯瞰,她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这样的感情,有家国大爱,有儿女相守相护……更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位置。   她从来都是默默地,像隐藏在晶莹翠绿间的白兰,对珍惜她的人绽放独属于她的幽香美丽,他也毫不怀疑,若他不懂得珍惜她的好,那她的情意便会像那夹在荷包里的笺纸一样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一天,而她,依旧会过着她淡然、悠闲、自得的生活。   《涉江采芙蓉》?这高氏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随手将纸笺扔到地上,他问:“得了多少?”   “两千两。”高玉很是识相地将银票拿了出来。没有主子的允许他怎么敢收钱将东西递上来,那不找死么。   “真是大方。”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月的用度也就一、二两银子(京城),她光给高玉就两千两,那其他人呢?“按规矩办。”   “嗻。”高玉笑眯眯地找吴来去了,上缴了八成,自己还能得四百两呢。   同一天,云珠也收了一笔意外之财。郭嬷嬷道:“这高氏倒比乌喇那拉氏识相多了,能屈能伸。”   “随她折腾吧,反正王爷还会冷她一段时间。”只要高斌不倒,高露微这侧福晋的位置就坐得住。   不过现在的高斌可没历史上那般身兼几职,功绩也没有那么显著了,以雍正现今的身体素质更不至于只活到明年,再加上这两年对高斌的猜忌,江南的一些明暗势力已不再独攥在高斌手里,高露微还能得封贵妃么,她真的挺好奇的。   “主子,您就不担心她那邀宠的手段?”侍墨很是不屑,大家子出身的贵女哪会这样不矜持地给男人写情诗?好吧,就算有,那也是房寝屋里啊,她也不害臊。   “不担心。”不就想让弘历怜惜她吗。鸿雁传、写情诗这样的手段她老早老早以前就布下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忍着不看的。   情诗这种东西,当做情趣来经营,太直接了没意思,所起的作用也小,特别是对弘历这种天生一副风流肠子的男人来说。   大婚到现在,她也收到他写的不少情诗了,特别是出征西北和收回澳门的那两段时间。她的回信向来温馨不粘腻,也没写过情诗回复他,很多东西,太多了、太白了就不显得珍贵了。   高露微果然没等到弘历给她的解禁令。   本该麻木的心闪过一丝丝的刺痛。她苦笑,早就不该奢望的。松嬷嬷给她端来汤药,“主子,青婀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老爷说过会想办法再送人进来服侍主子的。”   “我知道。”她从没怀疑过父亲的能耐。他一回京,高氏族人还有内务府的那些老狐狸不敢不卖他面子。“可是得宠,还得靠我自己。”眼底一片冷凝,既然这个计策行不通,那她只好选择第二个了。   159、霜晨月(下)   进了十一月,日光淡薄,云压天际,北风呼啸,冻刮人脸。他塔喇氏带着几盒大礼特地在万寿节后的第三天再次拜访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富丽庄严,寒冬高木萧萧,栋宇间的装饰却还透着低调的喜庆,不过从重阳节过后,他塔喇氏几番踏进这里却再没得到这府中上下的笑脸相迎。   “他塔喇夫人,我们夫人没空,您还是请回吧。”过了半晌,赖嬷嬷回了大厅,气地对他塔喇氏说道。   他塔喇氏自是听得出她语意里的冷淡,讪讪地站了起来,“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心中就是再急切人家不见你也没办法。本想着这一次万寿节普天同庆,加上前头大清从葡萄牙人手中夺回了澳门,一道论功行赏,乌喇那拉一族虽然在前头成八旗勋贵中的笑柄,皇上却还是念着孝敬皇后的情份,下旨准了乌喇那拉.五格袭一等公爵位,乌喇那拉族中也有几位加入了水师营得了封赏,那尔布想着,承恩公府的气该消了一些才让妻子又上门来道歉的。   “他塔喇夫人不用来了,这段时间我们夫人身体不太好,又忙着给大爷准备前往西藏的行李,实在没空待。”   这话说得极不气了,他塔喇氏本就不是个性子柔韧隐忍的,憋了一肚子气回了佐领府,忍不住恼道:“那事儿能全怪我们吗,要不是德保一心念着那个爵位,想着我们妮莽衣也帮上一把,他会出那个力?!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好了,事情没成,他们倒一股脑儿怨上我们家了?!承恩公府了不起吗?”   那尔布看着眼眶发红的妻子,知道她定在承恩公府受了委屈,叹了口气,“你想想妮莽衣吧。”   是啊,她的女儿!他塔喇氏一股气消了下去,忍不住淌下泪来,她的宝贝女儿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什么静养,摆明了就是软禁,听说还病了,万寿节自己想进宫探视都不允许。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连夏嬷嬷都出了事,妮莽衣身边只剩了个珊言,我真怕她挡不住那起子吃人的狐狸精……老爷,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尔布也有些恼火,“现在就算我想求人帮忙那也得人家愿意见我才行!”这当头,京中勋贵哪个躲他家不跟躲瘟疫似的?“先前就不该同意……”他压低了声音,语中尽是后悔。   要说,女儿的那个计划也是不错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天不遂人愿有什么办法,如今也只能认了。   他塔喇氏也是无言,这事儿只能说太巧、太不走运了!“只是那个高氏着实可恨。”竟敢落井下石,踩着她的女儿复宠。她是没能见到公爵夫人,要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包衣奴才骑到他们乌喇那拉一族头上啊。   “真正厉害的是高斌啊,他一回来,高侧福晋身上的压力就去了不少。”而他们家呢,靠的是承恩公府的支持,结果人家一撒手,自己这边就没人手可用了。   “不管怎么样,得想想办法保住女儿的命啊,那高侧福晋诬告咱们女儿下手暗害永璋阿哥,她是出头了,可妮莽衣却是雪上加霜,难道要永远圈禁到死么?要不,我明天再去承恩公府求求……”   “别去了,还是缓缓吧。”那尔布叹了口气,在厅中来回踱了几趟,“我是想明白了,这苦果咱们得咽,出了这些事,只能怪自己女儿手段不够。至于高氏诬告,那也只是她的一家之言,虽然查出了三阿哥确实被下了身体虚弱的药,可谁看见下手的人跟女儿有联系了,就凭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三等宫女?有问题她怎么不在四福晋整顿乾西二所的时候说,要等到万寿节前?夏嬷嬷不是为证清白撞头了么?四阿哥不会光凭这个就定了妮莽衣的罪的。”   他心里颇有些猜测,却不能说出来。那高斌曾经手掌着皇上在江南的耳目,高侧福晋出的这一招或许是在提醒皇上什么,以此邀功,陷害女儿不过是顺手。   “可是——”她不放心,万一夏嬷嬷熬不过去怎么办?妮莽衣身边只一个对膳食有些擅长的珊言,面对一波又一波的阴谋诡计,她们能挡得过来么。   “你现在去人家理你了吗?”那尔布瞪了她一眼,“你就放心吧,只要她安安份份地就没事。内务府的那些管领淘换了大半,这会儿不会有人敢动手脚,四福晋……为着她的贤名着想也不会让乾西二所出人命,再说了,她留着妮莽衣比两年后再进一个侧福晋可有利得多。”   他塔喇氏哭出声来,她很不服气,却不能不承认,女儿的境况是四面楚歌,除了等待、蜇伏别无他法。   ……   哄着儿子将药喝下去,苏宝柔又是递蜜饯又是端水的,待儿子睡着这才回了屋里。让新来的宫女退下,她独留了万嬷嬷,道:“嬷嬷,我好害怕。”   进宫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害怕。用得有些顺手的彩云被调走了,鲁儿死了,从家中带进宫倚为助力的湘云原来是别有用心的奸细,她可怜的和安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个贱人害死的已无从追究,她的永璋被下了药……这次若不是高氏为了邀功解禁,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掀出这事,她不敢想像自己眼看着生出的孩子一个个夭折的痛苦。   “……一切都会好的。”万嬷嬷只能这么安慰。这个主子根基浅,唯一带进宫的人手还出了问题,只怕跟着会被王爷冷落一段时间了,那个高侧福晋真是好手段。只是凭着这样的手段争来的荣光到底能不能长久那就不好说了,王爷,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主儿。   “依奴才看,两位侧福晋这次做过了头,虽然没剥夺了侧福晋的位份,可那是为着皇家体面,以后无论风光与否,只怕都不会单纯是出于王爷的宠爱。您看,富察.格格身边不是去了个夏草么,那可是被高侧福晋收买了的……只要主子安分守己,四福晋也不会为难您的。”   苏宝柔止住了泪,她本还想着坐山观虎斗,或许暗中帮衬乌喇那拉侧福晋一把,为自己的儿子争个比较好的未来,可是现在她真灰心了。不止是为着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心狠手辣,更被福晋那高超的手段给吓着,她完全摸不透福晋在这宫中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竟对乾西二所各院暗桩钉子一清二楚,借力打力,将不利于己方因素铲除了个干净,还顺带敲打了跟着她的人,恩威并施。而后高氏闹出的这一出,只不过向皇帝和王爷表明了,她也有手眼不及之处,这不仅不会让他们不高兴,反而会让他们放心。   事情一发生,自己这边无人问及,皇上和熹贵妃却频频赏了福晋不少东西……   一想到内里的算计纷扰,她心头就发怵。   “珂里叶特氏不也一向安分守己么,这次不仅折损了带进宫的心腹,连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几个二等宫女也被捋了个干净……”   “珂里叶特格格若是个安份的,”万嬷嬷微摇了下头,“便不会将手伸进咱们院里了,鲁儿的事那个兰喜要负大半责任。往好处想,这些日子虽然连番风波,可主子身边这些不忠的奴才也因此除了个干净,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安定许多。”只是以后要在福晋的耳目下生活了。   连番地大清洗,乾西二所不论新的老的,只要是别人的钉子眼线,福晋给拔了十之,以后即便再有人塞进来钉子,也逃不过福晋四面八方的监察。   这个苏宝柔也能想到。乌喇那拉氏、高氏对自己的几番陷害下绊子,自己跌跌撞撞一路应付过来,有得也有失,现在她们俩个被福晋压下了,自己还得在福晋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生活,苏宝柔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只随时可被人捏死的蝼蚁。   万嬷嬷退了下去。   苏宝柔盯着她的背影,想着,这个万嬷嬷是个有心思有手段的,却不会轻易为自己出手算计,她这是人老成精了,惜命。偏偏自己没能力制住她宫外的家人,拿她不得,想挟恩又实在找不到机会……头疼,想培养人手还得靠她。她不过再过着被动的日子了,在这里,你不害人,别人也害你,她算是看明白了。   可是自己除了孩子,还能靠谁?她目光下意识地承乾宫的方向望去,一年了,和安的离开带给她的不止是丧女之痛,还有熹贵妃对自己的不满,自己却只能咬着牙血泪自己吞装做不知道地一如既往地对她孝顺恭敬。   出身汉军旗的皇子格格,自己的处境甚至不如包衣旗出身的金氏,她需要熹贵妃的态度,她的和颜悦色至少能让别人不敢随意践踏自己,还有她的孩子。   这边苏宝柔在盘算着怎么挽回熹贵妃对自己的喜欢,承乾宫的熹贵妃也在静静揣摩着最近宫里发生的一些事。   她这人没别的优点,但大局上的把握和眼光还是有的,重阳节御花园一事可以说除了弘历云珠两人就属她最为愤怒,也让她警醒了起来。   弘历还没登基,要是真出了福晋不安于室的丑闻,这皇储的帽子还能戴得稳吗?她也是四品官之女出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本道理也是知道的,当年的八爷胤禩没被圣祖爷看上不也是有内帏不治的因素在吗?因此,对于弘历后来的种种动作,还有云珠对乾西二所的大清洗她难得地支持到底。   而乌喇那拉氏和高氏就很让她憎恶了,争宠是这么争的吗,她不管她们私底下怎么斗,影响到了她儿子的前程,坏了皇家的声誉她就不容。   要知道这后宫,并不缺少皇子嫔妃,有个生了儿子却龟缩在景阳宫不出来的禄嫔,更有个娘家势力雄厚又颇得皇上心意的顾嫔在,当年圣祖都能废了太子,焉知皇上将来不会将目光移向别的皇阿哥身上……   目前,还得跟儿子儿媳妇紧紧联合起来才是,儿子没有外家靠山可不能再失去岳家的支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晋江后台一直抽,V文看不了,后台也不好登陆,俺干脆停更了……亲们久等了:)   160、渺渺银河断鹊桥(上)   金灵果成熟了。   果皮与成熟的芒果一样黄中带着丝霞红,果皮上的脉络是璀亮的金黄色,果子一成熟便会散发出一种浓郁的果香,极为好闻。云珠自己摘了一个,在灵池中洗了洗,连皮带肉地吃了起来,果皮并不涩,反倒有一种极特别的香、韧、弹的口感,果肉像芒果肉,香郁甜蜜……这种程度已经适合两周岁的小孩吃了。   金灵果并不像一些灵根果实非得等到熟透的那一刻才可以吃,实际上只要结了果它就可以吃了,只是只有熟透的金灵果启智程度最高、口感也最好罢了。之所以等这么久,完全是为了三胞胎那还不大能啃得动硬物的小米牙着想。   雪团还有小金小玉则早了大半个月吃这果子,原本就带了点灵性的三只如今灵智已开,云珠稍微测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岁小孩的智力,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比以往强一些,五感也更灵敏,总的来说还不到逆天的程度。   这很正常,空间虽好,也强不过充斥着各种灵气灵物的洪荒,更没有圣人金仙的立教传法,修妖之路漫漫无边。   或许十几二十年后,云珠会在观览体悟天地岁月的变迁时为它们搜罗几部适合它们修炼的功法,不过不会是现在。   取了三个金灵果,将余下的果子存进了空间石里,她闪身出了空间。   冬日,三胞胎的沐浴时间一般在午时。   小半米高、直径有一米多长的木桶里盛了温热的水,三胞胎被脱光光放进里面,和敬圆润可爱,和徽纤细可人,永琏也是白嫩嫩地,坐在木桶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玩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刚开始脱衣服洗澡时的各种不合作。   云珠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几位嬷嬷和宫女福身退了下去,她们已经习惯了福晋的独特作风,她会亲自喂孩子吃饭、给孩子洗澡穿衣、给他们讲故事、陪她们玩……这些,别说宗室福晋了,连富贵人家的太太都是少有的。   云珠拿出了三个青花瓷碗,里面各放了一个金灵果的果肉并果核里被磨成粉汁的果仁,在三胞胎玩着水里的“玩水组”玩具时,她一人一口地喂他们吃碗里的果肉果汁。   “额娘,还要吃。”喜欢吃甜的永琏见自己碗里好吃的果肉没了,立即开口要求。云珠将碗放到一边,拿起布巾给他们洗身子,道:“一个就够了,喜欢吃额娘明天再给你们准备。”金灵果也只是吃第一个有效,后面吃再多也不会长出第二个脑袋来,跟一般水果没两样。除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她并不打算将这种水果拿给别人,当一般的水果吃掉她不心疼,留下的核也可以多种几棵这样果树,毕竟一棵树才结四十九个果子也太少了。   永琏点了点头,额娘说明天就不会骗他。   和敬和徽没什么感觉,她们吃过的好吃的水果太多了,这个没什么稀奇的。   确实没什么稀奇,云珠观察了大半刻钟,并没有出现什么洗髓之类的现象,掺了灵池水的洗澡水还是一样的清澈。   “好了,该起了。”她展开干净的大块棉布,和敬笑嘻嘻地第一个爬出了木桶冲了过来,云珠给她擦拭干净,穿上小袍子,她自己就套上拖鞋吧哒吧哒地往榻上跑去,乖乖坐好。   接着是永琏,再来才是和徽。   “好了,现在我们该睡觉了。”要养成午睡的习惯。   “额娘讲故事。”和徽偎在她身边说道。额娘讲的故事有“乌鸦喝水”“小马过河”之类的,好有趣,那些小动物都好聪明,跟雪团一样,小金小玉就太懒了。   “那我们今天就讲‘猴子打水’的故事吧。”云珠摸了摸和徽的小脸蛋,慢慢地说着:“一天,一只大猴子和一只小猴子上山摘桃子,猴子向路过的小孩借篮子。小孩说:‘送给你吧。’猴子用篮子装苹果、桃子、西瓜……它们很喜欢这个篮子。有一天,大猴子让小猴们用篮子去打水,见它们很久都没回来,就到河边去找它们。大猴子问它们怎么还没打好水。小猴子说篮子装不住水。大猴子就自己去打,可是大猴子累得满头大汗也没能将水打来。你们能不能告诉额娘,为什么他们打不上水?”   “我知道,篮子漏水。”和敬有点得意,“猴子笨笨。”   “雪团不笨。”和徽细眉微蹙地反驳,“不一样。”   “额娘,”永琏看着云珠,“篮子能装水果,不能装水,大猴子小猴子也跟雪团不一样,对不对?”   云珠细心地发现,三胞胎说话、表达意思流利了很多,脑子也转得快了,笑着摸了摸永琏地脑袋瓜子道:“说得对,不是所有的猴子都是一样的,每一样东西它的功能也不同,我们要仔细观察,将它用到合适的地方,像篮子,它能装花装蔬菜水果这些比它的缝隙大的东西,可装水就不行了。”   “好像跟‘小马过河’有点像……”和敬揉了揉眼。   “睡吧。”云珠莞尔地拍了拍他们的小身子,再怎么聪明也是个两岁的娃。   万寿节过后,云珠彻底过上了清静又悠闲地生活,每天除了养包子就是进行各种“种田”生活,日子过得极有滋味。   几天一次的请安活动依旧持续着,高露微除了请安的时候到正院溜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安份地窝在自己的金风院里,云珠见她这么乖觉,也不为难她,只是让她抄的《女诫》和佛经并没有减少。   这次高斌回京,因续修范公堤有功,雍正正式授了他江南河道总督之职,至于盐务那块,却另派了人接手。全国河道水利经过了几年的大力修整,还能有什么灾情可以让高斌这个河道总督建功的?吏部尚、军机处行走及文渊阁大学士等称号更是连影都没有。   为了这个女儿,高斌交出了不少东西。雍正和弘历对他的识相很满意,云珠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候给高露微苦头吃,日子还长着呢。   “主子,乌喇那拉侧福晋病重,想见主子一面。”含霖进来禀道。   “见我?”云珠有些诧异,不是应该见弘历然后来一番死前表白吗,不然见落井下石的高露微也行啊,怎么会想见自己这个压在她头上的福晋?难道又想陷害自己?!不会被夏嬷嬷的死刺激大了吧?   “生病了就该好好养着,难道我去见她一面她的病就能好?”她微讽道,“回去告诉她安心静养,别想些有的没有折了福气。”一个女人对自己这么有怨念,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含霖出去了,云珠继续翻看着册子,这是新年往来的出入库礼单分类汇总。不过像家里人,送的年礼当中总有一些是特意给她搜寻的,例如七哥傅玉在澳门给她送的年货里就有几样是她曾经说起过的,例如成套的欧洲古币还有德法英等国的精美银器……还有二哥傅清从西藏带回来的上好玉石料子……看着喜欢的都被她放空间里去了。   明俊的抓周礼就快到了,心里想着,她随意地看了看自己以往送回娘家的礼单。   都是些水果,不然就是锦缎皮子、衣裳首饰、药材和精美摆件……这次换别的吧,这段时间练习炼制的丹丸、药粉、药膏什么的给家里送去,还有,反正空间里有现成的玉石,以自己对阵法和禁制的掌握做些防身保命的玉牌也不难,也做一些吧,三胞胎也一人一个,毕竟有人力不能及的时候,多分保命的机会总是好的。   嗯,还有一些新年留下脐橙没摘,明伊明瑞他们喜欢吃,送一半去,还有和惠她们送来的牛肉干,明仁明亮他们喜欢吃……哎,难怪总送吃的呢,府里孩子多啊。   自从陆续种出了荔枝、龙眼、释迦果、面包树、山竹、火龙果等灌木果树,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有什么稀有的种籽树苗都往她身边送了,这样,种出了新的水果她也不好意思独享,大家都不是吃亏的主。   其实云珠也明白的,这些严格讲究地理气候的果树之所以能在京城的庄子里成功种活是亏了她神魂修炼后的日渐强大,利用精神力与空间的奇妙联系,给它们浇上空间灵池水的原因,一旦她断了给它们浇上空间水,这些果树最多也就撑个两三年。   “主子,乌喇那拉侧福晋身边的珊言跪在外面……”含霖又进了屋里,脸色很不好看。   “太不要脸了!”明心正给暖熏炉里加银丝碳闻言愤愤地将手中钳子递给一边的小宫女,“她这是在要挟主子呢。”   “一开始就该绑了她堵住她的嘴。”素问端了点心进来。   云珠放下手中的册子,“罢了,去看看她有什么话说。”确定了,这乌喇那拉氏肯定又想借着她搞什么阴谋诡计了,如果她前世宫斗小说没白看的话,这话说到一半,弘历就该出现听壁角了。   司绮拿来了白狐大氅给云珠披上,明心又拿了白玉暖炉来。“不用这个,拿个暖手儿就行。”司绮又拿了个白狐皮子做的暖手儿,给她戴上。   一行人安步来到了流湘院,比起一年前这里的雕梁画栋繁花似锦,现在这里似乎萧条了许多,院前的积雪扫得不干净,残枝枯叶也没修剪好,云珠不由得蹙了下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奴才说道:“是谁负责这里的洒扫、修剪工作的?去找郭嬷嬷领罚。”   流湘院是三间正房,一明两暗,左右两边是四间厢房,正房后头是抱厦并一溜的平房。踏进正间会厅里,软榻、矮几、棋枰、花卉、名家字画,及底下的玫瑰椅和几子,布置得很是清雅贵气。正间左边是乌喇那拉.妮莽衣的卧室,两边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做了隔断,出入圆形门用浅红色的珠帘隔着。   珊言撩开珠帘,云珠微顿,司绮这才上前替她解了大氅,退回一边。云珠带着明心走了进去,尚嬷嬷犹豫了一下,跟司绮一样在正间等着。   乌喇那拉.妮莽衣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不施脂粉,惊人的艳光褪去美丽却还犹存,只是从艳阳下的蔷薇变成了月夜下的优昙。   明心搬来了椅子和垫子,放到床距床边三步远处,云珠安然坐了上去,对一直紧盯着自己的乌喇那拉氏笑了笑:“为什么要见我?”   161、渺渺银河断鹊桥(下)   “有几个问题不问清楚,我会死不瞑目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虚弱地扯了下唇道。   “太医说你这病是思虑过重,寒邪入侵,只要好好静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所以别演戏了。   “我静不了,我一闭眼就看到夏嬷嬷头上流血倒在我面前的模样,她好冤枉,妾也冤枉……福晋,你说是不是?”   “你觉得她冤枉?我不觉得,她跟了你这样的主子,死得其所、死得荣幸,你何不下次问问她是不是这样?”   乌喇那拉.妮莽衣见她头戴白狐皮做的抹额,脖上围着攒珠勒子,浅笑模样如明珠生晕,清雅高贵,通明澄澈不染尘埃一般,心中不知怎地生出一股子嫉恨来,“妾、妾要是能问,肯定是要问的,不止问她,也问福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夏嬷嬷的?”   “害死她?此话从何说起。”云珠不悦道,“侧福晋难道至今还没体会到话不可乱说这话的意思么?”   夏嬷嬷这个人她是不可能让她活着继续在乌喇那拉氏身边做事的,不趁她病要她命自己这个福晋也白当了。   “你敢不敢发誓?”她咬牙切齿,“你没有故意让人在她受伤后不好好医治她?照顾好她?”   “我为何要发誓?为了证明我没害一个奴才?”云珠可笑道,“我若要为难她,让她不好过甚至死去有千百种方法,就算我直接杖毙她,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算计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嬷嬷,我用得着吗。再说,夏嬷嬷受伤后不都是在你这院子里养着吗,怎么成了我故意的?乌喇那拉侧福晋,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臆测,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没时间跟你浪费。”   真是油盐不进!乌喇那拉.妮莽衣猛咳了几下,想着他也该到了吧,怕他心爱的福晋被她所害……心头一阵发堵发苦,她又咳了两声,惨然道:“我算计不过你,我认了!我总算明白了,御花园之事从始自终都是你跟高氏在联手算计我,甚至后来这谋害永璋的事,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对不对?”   云珠一脸讶然,不过念及正间多了的那个人,也不觉得意外了。“你哪来这样可笑的想法,联手?你当乾西二所是什么了?当王爷是什么了?”   “难道……不是吗?因为我的身份,因为皇额娘对我的看重,你觉得我对你有威胁,我这个侧福晋让你心生不安,所以你想方设法让爷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让我失宠,这样,你的地位就稳固了,是不是?!”   “地位?不安?说的跟战场一样。”云珠起身,淡淡地看着靠躺在床上乌喇那拉氏,“别拿你们的想法来套用到我头上,从一开始,你就错了。首先,乾西二所对我来说是个家,王爷就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女也在这里。做为妻子,做为皇子福晋,我没必要争,因为这些都是我的,甚至你们,说句不中听的,我也有一半的使用权,婢妾、侧室,在普通人家里也是要立规矩的,别拿我的宽厚当成理所当然。你们得宠与否,都不碍我对王爷的感情,也不碍王爷对我的信任尊重,明白了吗?”   看着乌喇那拉氏愈发惨白的面色,她愉快地弯了弯唇,清楚了吧,就算你是个侧福晋,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个取乐的玩物,最多,也就加个政治考量。   “再者,做为一个嫡妻只要做好本份就不会有地位不稳固之说,跟你们计较,那不是太跌身份了吗。”   乌喇那拉.妮莽衣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完全就是不将她们放眼里嘛,外面静立的弘历则听得嘴角微抽,想想云珠素日悠闲自在的生活,对待后院及宫中权利那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模样,那根本就不是计较,而是跟打发麻烦一样了。   “你、你,你根本就不爱王爷!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这么无动于衷!这么无情!亏王爷对你那么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你,容貌、才情、出身,我自认不输于你,从第一眼见到王爷开始,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王爷,为他生儿育女,陪他到老……”   “所以呢?”云珠打断她,语气有些冷了,“你对他的爱就是让他丢脸,让他声名有污?”   “我没有——”   “没有?那重阳节那天御花园上演的那一幕是什么?”   乌喇那拉.妮莽衣语塞。   “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云珠讥讽道:“你对他的爱就是当着他的面笑语嫣然温柔体贴纯洁善良,背着他与其她人争风吃醋斗个不停,弄得他的后宅乌烟瘴气,让别人在背地里嘲笑他治家无度。你对他的爱就是不容许其她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不容许其她的女人给他生儿育女?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我没有,我没有那样做,咳咳咳……”她一阵气喘,珠泪盈眶,“你不能污蔑我。”   “可你确实这样做了,我说过,不要把别人当傻瓜。或许你是爱他的,但你的爱太狭隘了,你有没有替他想过,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需要这样的爱?!如果每个女人都像你这般,打着爱的旗帜,要求他独宠,要求他名份,要求他给儿子,要求庇荫岳家……要求别的女人给真爱的你让路、让位,他一个人该听哪个好呢?!”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奉劝你一句,人的一生并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对家国的大爱,有时间,多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兄弟,多想想为了大清在阵前拼杀的战士,多想想操心民生的父母官、夙夜辛劳的皇上还有王爷,你就会觉得个人的爱恨不值一提。”   “你别走!求你,跟王爷讲,我没有害永璋,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我发誓……”   走出屋外,发现弘历背手站在一边,她一怔,“你怎么在这里?”看了看一边的尚嬷嬷和司绮,她们都低着头。   “好了,别看她们了。我是来寻你的……倒是第一次见你训人。”他低笑,替她披上大氅,看着妥当了,才握着她的手,相偕走出门外,也没说他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   云珠叹了口气,“她是故意的吧,引你过来听这些话。”睨他一眼,“有没有感动?”   他握紧她的手,“就像你说的,天底下女人那么多,难道她们爱我我就得回应?”这样充满了算计、贪婪、自私的爱,他不取。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曾想过的,有一个女人,心中眼中只他一个,他是她的天她的神,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她是他的解语花、温柔乡……这才是刚强与阴柔的完美结合。   可当他遇到了自己想给予纯粹的爱时,却发现自己给不了,也给不起。因为爱,所以才会考虑到现实,考虑到对方的幸福,考虑到她所能承受的……这才明白,原来爱,到了深处不是掠夺,不是一味地付出,而是维护。   “臭美吧。”她轻笑。   ……   乌喇那拉.妮莽衣跌跌撞撞地追出了寝屋,手紧紧地抠着雕花红门,双眼迷离地望着渐渐远去的一双人影,心中撕痛,“噗”地一声堵在心头的那口血终于吐了出来。   “主子!”珊言大惊,扑过来扶住她,“您怎么样?奴婢去喊太医!”   “别去!”乌喇那拉.妮莽衣揪住她,“不用去了,我没事。”一番算计终成空,以后这漫漫岁月,年年落花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主子,您可要振作点,您还有老爷夫人还有大爷他们呢!您不能这样就认输了,您忘了在府里时的雄心壮志了么,这点打击算什么……”珊言惊惶得语无伦次,她搀着乌喇那拉.妮莽衣回了屋里,扶着她躺到床上,给她盖被子,为她端来温水,“您还年轻,还年轻啊,不能放弃,呜呜,您得想想夏嬷嬷还有珊因啊,您还有奴婢,奴婢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她简直不能想象,主子要是放弃了,自己怎么办?一辈子待冷宫?或者死得莫明其妙?不,不,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不要这样的命运!   不能……放弃吗?   乌喇那拉.妮莽衣泪水从眼角沁出,滚落,手捂着胸口,她是不甘心,她也愿意等待,可他,还会回头看她一眼么?   162、韶光开令序(上)   弘皙极为遗憾,他知道具体经过的时候,重阳节御花园的那一幕已尘埃落定,没有他插手的可能。不过,这不防碍他看戏,不防碍他心里嗤笑弘历的活该!这还只是妻妾争斗呢,哪天也教他尝尝诸子夺嫡的痛苦才好……啊呸呸呸,弘历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这是一个机会!他马上就叫手下去联络被连累了的八旗子弟,如果他们愿意投到自己这边,也是一股势力了。   可接下来的事态就让他出离地愤怒了,他这回什么也没干,可乌喇那拉一族在宫中的势力、高家在内务府的势力被清洗怎么也将他连累上了?!   他父亲当了四十几年的太子,一辈子生活在宫里,明面的暗里的势力也是极为惊人,虽然经过康熙雍正两帝的清洗,势力被打散、清掉了绝大部份,可两人都对他父亲这一脉留有情面,所以一小部份的人还是被保留了下来继续活动着,给搬离了京城的弘皙做耳目。没想到这次遭了鱼池之殃,被清除了一大半。   目前朝野形势与当今初登帝位时已完全不同,弘皙尽管不想承认,但也明白要让宗亲以嫡支血脉的理由或皇帝严酷残暴的理由推举自己即位是不可能的了,唯一坐上龙椅的方法只有夺权篡位。然而这些年他没少在背后给弘历下黑手,相信弘历或者皇帝已有所怀疑,只是没拿到证据,弘皙也不知他们能容忍到什么时候……内心虽然抑制不住地疯狂,表面行事却越发地低调,只在暗地里想方设法攥住兵权人手……   这几年,朝廷也是风生水起的,一会儿西北战事,一会儿整顿水利河道,一会儿研发火器地,一会儿收复澳门地,事儿一桩接一桩,忙着算计其中好处时,宫里就疏忽了。   他没时间再等了,弘历的这次清洗护军营和内务府,未尝不是他们想要向自己下手的信号。不止是弘历,连皇帝,最好也能一举诛杀!   雍正的这一脉绝了,这天底下谁还有资格坐上这帝位?当然只有他弘皙了。正当他打算怎么动用宫中最后的力量时,高氏的胡乱攀咬又让他失了一颗重要的棋子。   是的,苏氏身边的湘云是他早年用死契买下女童之一,培养训练了几年,准备送入宫中。西北战场趁乱刺杀弘历的计划失败,得知是苏维兴替弘历挡箭的消息,他抢先一步安排湘云潜伏到苏氏的身边。   事情的发展也果如他的预料,熹妃将苏召南的女儿接进宫,安排给了弘历做格格。   后来查出湘云的大姐被卖进了富察府,成了四福晋的贴身大丫环,却不知怎地在四福晋大婚前病死了。这只是一小节,却也足够他用来激起湘云心中的仇恨,作为对付弘历的利器。可惜她没能爬上弘历的床,更找不到机会向他的嫡子嫡女出手,倒是苏氏所出的大格格会早夭大部份要归功于她身上,永璋的身体孱弱也是她动的手脚。   可恶的是高氏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事,眼看自己侧福晋位置难保,为了邀功硬将她栽到了乌喇那拉氏身上……白白坏了自己的好事!   不然这个湘云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个惊喜,真是,白费了那么多年的培养。   在房里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这些年皇帝对自己的好是在降低自己的戒心,削除自己势力的弘皙烦躁不已,再这么拖下去,自己的人早晚会给折腾没了。   还是先下手为强?   万一失败了呢?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将计就计掐断了两位侧福晋冒头的苗子,熹贵妃又一心防范后宫嫔妃,云珠着实过了一段悠闲的日子。   一年四时的美景,身边的人也早知道了她的喜好,采集花露,制花茶、做蜜饯、酿美酒……乾西二所的事务又有郭嬷嬷等人管着,宫外的庄子铺子也有素问她们理着,她自己不过总领着最后一关,时不时地做个决定,检对一下账目也没别的事儿。   倒是自吃了金灵果,三胞胎的智力有了飞速的变化,记忆力、学习能力、消化能力明显提高了一大截,本来智商就不低的他们,认字读那是一点就通进步神速,云珠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也渐渐地不避着他们,有意无意地让他们接触庶务,知道怎么待人接物……   “额娘,要去,要去。”   十三年的寿辰,弘历想着云珠还没见过圆明园的春景,便提议一家四口到圆明园住几天。她还没回答呢,和敬已经在一旁蹦跶个不停了,永琏和徽亮也是一脸地渴望。想着三胞胎御花园和乾西二所是逛熟了,宫外却没什么机会去,云珠便含笑地点了点头。   “额娘,这里就是圆明园吗?”永琏望着矗立在绿茵中的殿宇问。来圆明园的路上云珠已经给他们讲了圆明园的来由。   “是啊,每年的盛夏你们皇玛法就会来这里避暑、听政、处理军政事务,所以这里也叫夏宫。”   春水绿,绝胜人间。   三天的时间,云珠带着三胞胎着重逛了圆明园的后湖景区。北岸“上下天光”,这里颇有登岳阳楼一览洞庭湖之胜概,垂虹驾湖,婉蜒百尺,修栏夹翼,中为广亭。纹倒影,滉漾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额娘,那里——”三胞胎指着西面,云珠跟弘历一看,可不是他们曾住过的杏花春馆么,没想到他们还有印象。   西岸的坦坦荡荡,则酷催讨杭州玉泉观鱼,俗称金鱼池“凿池为鱼乐国,池周舍下,锦鳞数千头。”看得三胞胎十分兴奋,对喂鱼的活动很是热衷。   圆明园西部的万方安和,房屋建于湖中,形作卍字,冬暖夏凉,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那里是你们皇玛法喜欢的处哦。”   海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又挑了一天,去游福海,那里有蓬莱瑶台。这是雍正让工匠在圆明园的东湖用嶙峋巨石堆砌成大小三岛,象征传说中的蓬莱、瀛洲、方丈三仙山,岛上建有殿阁亭台,望之若金堂五所,玉楼十二。   “好大哦,这是大海吗?”和徽微张着小嘴说道。   弘历轻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道:“这里水面确实开阔,不过比海可小太多了,以后有机会阿玛带你们去看海。”   “它不是叫福海吗?”怎么不是海呢?和敬胖胖的小脸上满是问号。   云珠赶忙把秦始皇派徐福率领千余童男童女,出海东渡,替他寻仙境、求仙药,以企长生不老的故事说了一遍。后才道:“这只是你皇玛法按‘徐福海中求’的寓意命名为‘福海’,它实际上只是一个湖,并不是海,大海是无边无际的,波澜壮阔,美丽壮观。”   “那阿玛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呀?”   “等你们长大。”弘历为他们天真而向往的情态发笑,“不过这里端午节有龙舟竞渡过动,到时阿玛可以先带你们来看。”   “哦,那端午节还要多久啊?”   “端午节是五月初五,现在是二月二十三,嗯,还有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啊,那还有七十二天。”永琏曲指算了算嘟嘴说道,和敬和徽在一旁和声叹道:“好久哦,阿玛不能提前吗?”   弘历大为吃惊,这三个小家伙周岁也就两年四个多月,知道一个月多少天也罢了,然能将日数不对整的月份日期累加计算,还没算错,是不是太聪慧了?   见妻子一脸地淡定,他很快镇定了下来,腹黑地拐着弯问他们一些问题,发现他们字已经会认很多了,其他相关的知识然也懂得不少,当下对云珠的教育能力大感佩服。“你将他们教得很好。”   “那当然,春和还有明亮可是我教过的。”云珠不气地瞟了他一眼,“等过了三月,我们给永琏他们种痘吧。”   “会不会太小了?”   “他们的身体很好,牛痘也比人痘安全多了,没事的。”   “那你安排吧。”坐在船舫里,看着霞光下的福海,坐在窗边望着粼光闪闪碧波万顷的云珠,还有企图爬上窗去的三胞胎,弘历忽然觉得岁月静好,神仙眷侣也不外如是。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良辰美景总是留不住,一闪即逝。   三月三,上巳节刚过,云珠就给三胞胎种了痘。听到这个消息,高氏等人反应各异,却都没有说什么,永璜早在五岁时已种过痘了,永璋及和宁还太小。珂里叶特.果新抚着腹部,眸光闪闪,半晌,那光芒才黯了下去,找不到机会,一切都是白瞎,福晋将二阿哥护得太紧了。   四月中旬,珂里叶特.果新在请安的时候忽然晕倒,请了太医一把脉,然有了约两个多月的身孕。   高露微银牙暗咬,这大半年了,她未承过宠,乌喇那拉氏就更别提了,王爷连她的院子都未踏进半步,这珂里叶特氏这么多年来无恩无宠地,这会儿怀孕是托了她们的福。   “真是恭喜果新妹妹了。”   珂里叶特.果新粉脸微红,双手护着肚子,眼中一片母性光辉,刺得高露微心头发疼。她瞅了眼一脸羡慕的金篱,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帮帮金氏了?可是去年的事金氏也多少受了影响,并不怎么得宠。   “好了,珂里叶特格格有了身子是件大喜事,从明天起就不必再来请安了,好好养胎要紧。回头我让图嬷嬷拨个小厨房给你,想吃什么自己做。”云珠说着打发了人去向皇上、熹贵妃报喜。   没想到啊,历史上的四阿哥成了珂里叶特.果新的孩子,嗯,也不知性别会不会换。想到这里,她有意无意地瞄了金篱一眼,这五阿哥会托生在谁的肚子里?   163、韶光开令序(下)   珂里叶特.果新怀孕的时间还是不错的,虽然没赶上什么节庆日子可也没凑上不好的事,雍正和弘历淡淡地,熹贵妃象征性赏了点东西,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倒是对云珠体贴孕妇的各种行为很是满意,不管她对这个儿媳妇怎么戒备,云珠这个嫡妻做得还是不错的,这些年,弘历的儿子女儿一个个地出生,孙子孙女她是不缺了。   当然了,如果能再生几个嫡孙她更高兴。   她话里话外这么期盼着,云珠只是玉靥含笑,“媳妇自是盼着能给额娘多生几个孙儿,百子千孙最好了,到时烦得额娘都没处儿躲清静。”   就算再生,也得再等一、两年,不是为了稳固永琏的嫡长子的地位,而是三胞胎还在需要人照顾的年龄,她此时再生一个更幼小的出来,免不了顾此失彼,对孩子不好。   熹贵妃乐了,“你这张巧嘴哟!”对着左右道,“我最看中的就是她胸怀大度,不像别个女人爱捻酸吃醋弄得家宅不宁。”   云珠笑而不语,她可说不出是熹贵妃教得好这种话来。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御膳厨房给禄嫔送去的吃食每隔七、八日、十来日便会有忌讳同吃的食物出现,它们或是在汤里,或是夹在点心里,因并非像盘菜一样摆出来,并不容易察觉,禄嫔的身体本就亏得厉害,这么经年累月地磨着,是越发地败了。   好在八阿哥弘哲得裕妃照看着养得还精神可爱,即便如此,他生下来至今见他皇阿玛的次数一个手掌也不到。   珂里叶特.果新的体质还是不错的,怀孕满三个月后开始恢复给云珠请安,云珠说了两次,见她自己不愿少了规矩,也就由她,只令她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小心伺候。   弘历碰见过一两次,觉得珂里叶特氏是个安守本份的,尽管依旧对她淡淡地,却也没那么无视了。   两个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形同软禁,高氏备受冷落,其余的几个格格,珂里叶特氏有了身孕,富察氏和苏氏有幼儿需要照顾,金篱盘算了一下,觉得这是自己争宠的好机会,老天爷眷顾的话不定还能怀上孩子。   想到这里,便往高氏的金风院走去,有了高侧福晋的帮助,她更有把握。   “苏妹妹也带三阿哥来逛园子?”清晨,煦阳如金蝶,凉风徐徐,富察.芙灵阿抱着和宁在园子里逛着,偶尔指着园中物什教着女儿念着,没想到会碰上同样抱着儿子出来逛的苏宝柔。   “是啊,没想到会碰上姐姐,实在巧。”苏宝柔笑容满面,看着富察.芙灵阿怀里的和宁赞道:“四格格长得真可爱,我瞧着像姐姐多些。”她根基浅,在乾西二所走的便是亲和的路线。与富察氏珂里叶特氏更是有一种不须言语的默契,三人都是得罪死了高氏的人,自然不想着她那一方气焰太过嚣张。   富察.芙灵阿仔细地看了看安静坐在嬷嬷怀里的永璋,道:“三阿哥也很乖巧。”   苏宝柔看着儿子瘦弱的模样,眼眶不由有些发红,想起湘云心底一阵发恨。都是那个贱人,不仅让她失了女儿,还害得永璋身子不甚强健……在王爷的这么多儿女里,看着就显眼。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她在王爷的心里不会养育儿女的印象是落实了。“都是我这个额娘连累了他。”   “什么累不累的,母子一体,荣辱与共,我看三阿哥人也精神不少,赵太医的医术不凡,想必再过段时间三阿哥就会健康起来的。”   苏宝柔想到永璜,说道:“我不及姐姐。”   富察.芙灵阿微微一笑,“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不就是夫君跟儿女么,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娶妻嫁婿,生儿育女。其他的,什么都是虚的。你瞧着那位现在风光,却不知明年又是三年大选,到时这乾西二所不知又会多了几个妹妹……”   苏宝柔若有所思。是啊,不过争不争宠,儿女都是首要的,只有儿女健康长大了才是地位稳固的根本,不然凭着自己汉军旗的格格身份,又能有多大的寸进?!   “要是那位也怀上了孩子呢?”王爷在外房她就敢打发人送点心汤水的,也不怕刺福晋的眼。苏宝柔心中暗哼,却不得不承认,金氏的方法还是有效果的,尽管过了两天王爷便派人告诉金氏不要再送点心汤水到房,可他到后院时也免不了被半途偶遇的金氏截了去。   “那不是更好么?多了她,正好能分担些注意力。”柿子通常挑软的捏,后宫向来不少心怀嫉恨的女人,金氏不过一个包衣旗出身的格格,她若将孩子抱给高氏养还好,没有那就等着被人踩吧。   “姐姐莫非忘了还有高侧福晋。”那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乌喇那拉氏。苏宝柔温婉的眼睛微眯,不管湘云是乌喇那拉氏的人还是高氏的人,总之,跟她们俩个脱不了关系,害女之仇不能不报。   她现在还能趁着乌喇那拉氏被软禁在流湘院而指使奴才去糟蹋她以解心头之恨,可对于高氏,除了口头上刺她几句,苏宝柔心知自己还没有动她的能力。   “那也要看我们这位侧福晋有没有命养。”富察.芙灵阿淡淡地说着。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自从雍正十年的刺杀事件没能一举除掉高氏反而让她以腹中胎儿为代价坐上了侧福晋的位子,她就一直在防着高氏,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高氏是直接瞄上了福晋。这样的女人要是真称了她的意,她和自己的儿女还能有活路吗?两人从毓庆宫一路斗到现代,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高氏,那就绝对是个有仇报仇且百倍还之的人,她们害得她落了胎不说,还从此难以受孕,怎么可能会轻轻揭过。   苏宝柔一怔,琢磨了半晌也不知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指福晋不会轻易放过两位侧福晋?那之前乾西二所的大清理又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餐前小菜?   见苏宝柔目光似是看向正院,富察.芙灵阿哪里不知她在想什么,心中哧笑一声,这苏宝柔毕竟不是大家族里出身,还不明白,在这宫里最容不得高氏拥有儿子的其实并非福晋而是王爷啊。   对皇家来说,高家就是得力家生的奴才,这样的奴才一旦有了高家血脉的小主子你说他尽心的对象是王爷还是小主子?一旦二者利益冲突他会选择谁?   可见高氏有子不仅是对嫡妻嫡子有威胁,就是对王爷自己也是个威胁。高氏不能生育,王爷就是给她再多的荣宠再高的位份,那又怎样呢,还不是什么时候想收回就收回?还能让高家继续为国尽忠为皇家卖命。   所以说,高露微不能生孕绝对是顺了皇上和王爷的心思的,就算王爷知道了当初高露微落胎有她和苏氏的一推之功,他也不会替她追究的。   “而且,”富察.芙灵阿捻了朵开得正艳的石榴花放到女儿的小手里,“眼前的敌手固然要紧,后来敌军更加要防。”   一代新人换旧人,她们总有一天会青春不再容颜老去,怎么跟新人争?唯有孩子,才是她们这些“老人”稳压“新人”的法宝,就算将来,那些娇媚青春的美人也有机会诞下王爷的子嗣,可她们的孩子也都长大成人,能上朝办差为他们的皇玛法、阿玛分忧解劳,她们有孩子孝敬,能含饴弄孙,也不算老寂于宫中了。   孩子,才是一切!   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有了默契,见福晋不理会金氏的献媚邀宠便宜也默然无视了她的行为,只更用心地照顾膝下的孩子,在弘历到自己院子时更多地让孩子与他相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即便有了对比,一开始没那么喜爱,可毕竟血缘天性,慢慢地,也有了感情。   云珠和弘历对她们的表现很是满意。对云珠来讲,后院的女人多少不是问题,但至少要有几个能让她省心,让她可以用,庶子庶女也得有几个让她拿得出手给人看,个个都养得跟弱鸡似的半途夭折了算怎么一回事?!弘历也是,后院的女人对他来说除了牵制平衡朝堂和生育子嗣之外,也就只有解闷发泄的作用了,只要不威胁到云珠和永琏他们的地位,他乐得看她们做戏。   说起来,他的嫡子还是太少了。   嫡子少庶子多也不好,万一养成了群狼噬虎之局就不妙了。弘历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即位后面临着圣祖爷当年的困境,诸子夺嫡。   后院不能一块铁板,他对目前的局势很满意,对富察氏和苏氏的有分寸也颇满意,不介意抬举她们几分,刺刺高氏金氏的眼,不能让她们光吃饭不做事嘛,偶尔替云珠挡一些小麻烦是必须的……如果云珠不再生的话,让永璜跟永璋成为永琏的助力也不错。   ——某人空闲的时候还是很会未雨绸缪的。   五月五日天晴朗,福海边上帝妃仪仗凛凛,彩棚下龙案桌椅、瓜果点心皆备,嫔以上的品级的宫妃都得以出来观看今年的龙舟竞渡。   当今什么都好,就是举行大型的娱乐活动少了些,尤其是前些年,什么龙舟竞渡、冰嬉、放花灯……根本就不可能见到。   所以熹贵妃和裕妃她们是十分地兴致勃勃,完全不知今年有这一出是靠了去年大清水师扬威的功劳及四月里某天皇帝兴致突来游御花园时碰到某包子在背《竞渡歌》时起的意。   那么长的一首《竞渡歌》,一个才三岁的小娃娃就能朗朗上口,背得十分流利,一问,小包子然还是弘历唯一的嫡子,雍正顿时有发现璞玉的惊喜。   问怎么在背这首《竞渡歌》呀?   小包子有条有理地将他阿玛带他们游福海时的承诺说出来了,完了还问他皇玛法:“皇玛法也看过赛龙舟吗?”   雍正看过赛龙舟,可那也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看过。”雍正将小娃娃抱了起来,走到亭里,“永琏想看吗?”他发现小包子说起话来有板有眼,很有自己的风范。   “想。”永琏嗅了嗅皇玛法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龙涎香,觉得不讨厌,便安心地坐在他怀里,道:“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额娘说龙舟竞渡很壮观,很热血。”   很壮观?很热血?雍正为他的形容词发笑,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照着大人说。想想,自己也很久没办一次家族活动了,不如就趁这次端午节带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一起去看看吧,龙舟竞渡,不错。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皇玛嬷,那条红色的龙好厉害啊,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熹贵妃眉开眼笑地应着,“乖乖坐着,不要乱动哦。”   “嗯,皇玛嬷,你渴不渴?喝酸梅汤。”和敬将桌子上的冰镇酸梅汤端给熹贵妃。   “哎,真乖。”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微微的酸甜带着冰凉,遍体的燥意顿时去了大半。摸了摸小孙女苹果似的脸蛋,那眼睛亮晶晶地,小嘴巴粉粉地,真可爱。无疑,三胞胎里最让熹贵妃看重的是嫡孙永琏,可最教她喜爱的却是性子最为活泼的和敬了,真真是应了那句会闹的孩子有人疼。   三十几条颜色各异、龙首高昂的细长龙舟经过几回淘汰赛,最终决出前三名。   划船的都是八旗里十六岁至二十六岁的年青人,划水时的那个汗水飙扬吼声震天,和着震天响的鼓声锣声,确实让观看者忍不住热血沸腾跟着吼个不停。   永琏坐在雍正身边,对争相浮水劈浪直逼标旗的龙舟那浆拍浩荡的气魄感到惊奇和喜欢,眼睛亮亮地看得一眨不眨,明明很是兴奋,却没有一般小孩子的手舞足蹈,可见自制力极好,言行举止已很有皇家风范。   雍正看得很满意。这也有他教育的结果,这一个月来,他一有空闲就让人去接了永琏到养心殿,祖孙俩慢慢地熟稔了起来。小孩子最爱模仿,次数多了,神态越发像他这个皇玛法。   弘历察觉了对云珠道:“永琏怎么不像我反而像皇父呢?”   “我觉得你的风采类圣祖爷多过于皇上,永琏像他皇玛法多过于他阿玛岂不正常?”云珠浅笑。   “有道理。”他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只能期望于自己的孙子了。   “啊!”远处的尖叫声传来。   “怎么了?”云珠将手上的水果放了回去,左岸边一百来米的远处正聚集了不少人,在呼喊着什么。   弘历眉宇微蹙,“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看。”   云珠看了看身边的和徽,点了点头。   164、在劫(一)   云珠觉得皇宫跟各处行宫别院的住着挺舒服的,这些地方,都是经过了精密的风水堪舆,和建筑、布局相得益彰,龙气氤氲,久住能涵养性情,鬼神不近,对她修炼神魂不仅提供了安全的处所,对玉兰树这种天生有镇压、转化气运功能的先天灵根和大清皇朝龙脉气运更是双赢的事。   福海的这一片岸地儿,右边过去是五阿哥弘昼和五福晋及诸位皇子公主观看赛龙舟的位子,左边就是皇帝和后宫的嫔妃们,再延开去就是几位亲王府上的亲眷……虽然在圆明园规矩不比在宫中严谨,可是到处走动也不是她该做的,拍了拍扭动着小身子的和徽,云珠将精神力放了出去,知道小女儿必是感应到了姐姐哥哥有什么异动才会这么不安。   首先看的是和敬跟永琏,好好地被雍正和熹贵妃拘在身边呢,跟前有人正在回话,她不必仔细听,罩着这一片的精神力已将闹轰处的景象传到了她脑海。   原来是绶恩弘昆几个小子看赛龙舟太过临近湖边,玩闹时不小心被挤下了水。   绶恩小时候溺过水,后来被弘晈押着跟弘晓一起学泅水,这次侍卫还没赶上来救人他已托着弘昆浮出了水面。   看着雍容淡定惯了的履亲王福晋又气又恼地打了儿子几下屁股,云珠忍俊不住地弯了弯唇,弘昆现在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这两年可有的堂姐操心了。不过这么生气勃勃的孩子总比瘦弱安静更让人安心。   “没事,几个小子看龙舟太兴奋推搡时挤下了水。”弘历一会儿就赶了回来,云珠亲自将温凉的茶碗端给他,含笑看着他一饮而尽。   云珠笑了笑,前世大学同宿舍的一个同学是扬江人,聚在一起讲鬼故事时就说起过家乡端午节赛龙舟的热闹,还说小时候每年端午赛龙舟总会有人淹死,市井间总有传言,是往年淹死的水鬼找替死鬼来着……   “阿玛香香。”弘历正待重新抱起和徽时,和徽挣了挣嘟嘴道。   三胞胎跟云珠一样不喜各色各样的熏香,尤其是和徽对太过浓郁的花粉香极不喜,小鼻子又特灵,弘历听她这话一时也不觉什么,云珠却是心中一动,一股极危险的感觉攫住了心房般,顺口就问:“和徽,刚才阿玛没走前身上香不香?”   这一留心,果然从弘历身上闻到一股香味,并不是经常闻到的花香,仿佛是很多种揉杂在一起,幽幽地,带了点刺鼻却不浓郁。   “不香。”皱着小鼻子的和徽开始从弘历怀里往外探出身子凑到云珠这边。   弘历一怔。   “方才跟什么人接触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云珠推了推他,低声道:“快去皇阿玛那儿,问问永琏……如果不对,赶快更衣。方才落水的,除了绶恩、弘昆还有哪个?”   “十五叔家的弘富和弘皙的一个儿子……”刚才并没有接触到别的女人,弘历眉宇微蹙,难道弘皙又想搞什么事儿来?真这样让云珠回杏花春馆也不大安全了。他复起身,将和徽塞进云珠怀里,“你小心行事,我去皇阿玛那儿看看。”   旁边的五福晋正剥着荔枝,见弘历又往皇帝那儿走去,胳膊肘儿蹭了下弘昼,道:“四哥怎么又往皇阿玛那儿去了?”   弘昼捉住她的手,将她剥好的荔枝一口吞进嘴里,转头看着福海里的飞舟道:“又有什么事吧,四哥就是操心的命。”   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在扯自己的袍子,低头一看,是和徽,高兴地抱起她道:“小和徽,怎么来五叔这里?”   “五叔身上也香香。”和徽哧溜地滑下地几步朝云珠那儿扑去,将自己的发现跟云珠报告:“额娘,五叔身上也香香。”   五福晋笑嘻嘻地看着和徽,听了她这两边的话挑了下眉,见云珠低声在和徽耳边说了什么,又觑了自己一眼,心中一动,便朝和徽招了招手,“和徽,过来五婶这里。”   和徽三头身的小娃娃,大人几步远的距离她要左摇右晃个十几步,可爱得令人发笑。她偎到五福晋身边,咬了她喂过来的李子,酸得两眼成了缝儿,“啪”地一声又将那小块李子肉吐了出来,逗得五福晋直发笑,云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李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从来不给三胞胎吃的。   “五婶,额娘说五叔身上被人洒了一种花粉。”吧吧地饮了一口五福晋良心发现端过来的酸梅汤,和徽细声说完又迈着小短腿跑回了云珠身边。   五福晋一愣,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瓷碗,佯做亲密地与弘昼耳语了几句,弘昼听完,脸色不定地朝皇帝裕妃他们那儿看了看,招来侍卫低声吩咐了两句,带着小太监离了位子。   雍正那儿,弘历知道雍正和熹贵妃裕妃几人身上并无异状后放心地回去更衣,接下来的查探防范也用不着他操心。   雍正从皇子到皇帝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阴谋手段没见过,三言两语明了后打发了弘历,自己吩咐了苏培盛几句,暗中让粘杆处及暗卫的人紧紧把住了圆明园各处,又借故召了怡亲王几人到跟前,从永琏口中知道他们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后稍放了心,让他们自己回去警戒着。   ——其实他更想将几个弟弟拘在身边保护,奈何整个福海岸边被宗亲和八旗勋贵围了个满,他们都有家眷在,不可能光顾自己。   云珠不好让人永琏和敬抱回自己身边,只好自己抱了和徽过去,正好能看个颁奖典礼。   最后夺标的前三名分别是刷了红首黄尾、黄首白尾、绿首黑尾的三艘龙舟,划舟的年青人都是从八旗里挑出来后抽签集到一起的,并不拘泥于哪一旗的人,考验的划舟人的臂力及合作精神。   雍正分别召见了他们,在他们下跪行礼后将预备好的赏金发了下去,又勉励了他们一番。   等他们退下后,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声。眼底不由也染了几分欣悦之色,正想起驾回万方安和,忽然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响声,众人寻声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是蜂群!   好毒的计策!云珠眼睛极为锐利,远远地就看清了群蜂的模样,个头小,蜂翼呈淡金黄色,腹部缠绕着黄黑相间的花纹,腹部最末端呈赤红色且向外延伸如蝎子倒钩,这是赤尾蜂,在所有蜂种中以飞行速度快、飞行灵活,性子温驯著称,但前提是没有人刻意操纵,如果有有特意培养,再温驯的蜂也能杀死人的!蜂尾含有剧毒,中针处灼热无比,处理妥当的话不会死人,可一只蜂蛰不死人,几十只呢?   “快,将人群散开!”她突然想到了疏忽之处,要引得蜂群攻击并不一定要将香引下到皇帝身上,他身边的嫔妃也是可以的,只要引起了蜂群的攻击,旁边的人总会受到波及的。   她这话说得慢了些,陪同皇帝前来观看赛龙舟的嫔妃们早一个个尖叫着往皇帝这里涌来!   不过御前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机灵地将皇帝围到了中间,护军营的人也凛然环顾着四周摆出了随时迎接袭击的准备。其他各处,有几个亲王郡王指挥镇着倒也没乱成一窝蜂,而是有秩序地撤退着。   云珠精神力放大到整个圆明园,发现园中沿途的护军营及包衣营保卫丝毫不乱,心中大定。   转眼蜂群袭至,云珠早早就抓了条三尺见方的桌披挡在了三胞胎前面,几个奶嬷嬷各抱三胞胎,素问灵枢护在两边,她们并没有跟熹贵妃裕妃等人混在一起,而是站到了边沿靠近一株柏树边,严阵以待。   弘昼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与弘历一起分别护在雍正左右,两人也跟云珠一样,早早就选了应对的武器——不知哪里扯来的围着案桌的帏子跟彩旗布面。   “啊!”铺天盖地的赤尾蜂直冲着这边,几乎是立即的,宫女嫔妃个个吓得乱钻乱窜,可能是心理作用,更有不少不理御前侍卫的阻挡,拼命往皇帝身边挤。弘历挥动手中的帏子,旋舞起来,呼呼的风声及帏布上强劲的力道,将飞近的赤尾蜂扫落不少。弘昼也有样学样,时不时地将飞到裕妃她们跟前的几只赤尾蜂给拍扫掉。   素问灵枢两人练了《无相功》已两年有多,一见有蜂飞近便出掌拍出,力道精准也没浪费,表现很镇定,护住几人绰绰有余。云珠担心除了蜂群还有什么袭击手段不敢太过耗用身上的灵气,精神力更是关键时刻的保命对抗手段,也不敢拿出来用,不然布下一个罩挡住蜂群还是可以的。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可不是一个女人出头的时候,她只能守拙了。   “救命,啊,走开!”   “好痛,救命……”   不知哪个嫔妃身边的女官上半身几乎钉满了赤尾蜂,她双手乱舞了一阵,叫了两声就“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被这一幕给吓呆了,遂即尖叫了起来,四下逃开,那些赤尾蜂没了主要目标,却未放过这些人,也跟着“嗡嗡嗡”地四下盘旋,逮到人就蛰了上去,不少人都中了针,尖叫着又拍又打,更有的被几只一同蛰上,吓得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不好,也不知哪个奴才身上也被下了药!”弘历和弘昼对视了一眼,更护着雍正离这些宫女太监远了些,对围在外圈的御前侍卫道:“不要让人靠近。”   雍正看得目赤不已,要不是护军营将士和御前侍卫还摒住了气护着他们这一片,整个皇家体面全丢光了!   “啊,我不要死——”一个宫女涕泪肆横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身后跟着一群赤尾蜂,熹贵妃等人虽然养尊处优多年养出了淡定的气韵,可毕竟还是个女人,面对这种蜂虫的袭击是下意识地害怕,顿时挤成了一堆,特别是看到几个御前侍卫也只顾着保护皇帝跟她们身上被叮了好几处,那蜂还在往里飞来……那哽在喉咙的声音立即放了开来。   雍正和弘历听得眉头一皱,也不知声音会不会吸引蜂群,可是这些嫔妃身上熏的香及脸上扑的胭脂香粉是肯定会引来蜂蝶的……   “啊,快赶走它!”熹贵妃见云珠这边清清爽爽的,吓得往她们那里扑去,胡乱挥舞的手很快就被一只赤尾蜂蛰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将手缩回怀里,另一只手不住地拍打着手背上的蜂,倒是很快将那蜂给扫到了地上,却顾头不顾尾地被另一只蜂在脸脖上蛰了一针,痛得她泪流满面,旁边的春兰春蕙急忙帮她扫开几只飞过来的蜂,却也被蛰了两口。   裕妃和容贵人也被蛰了一下。   只有顾嫔,身上似乎戴了防蚊虫的香囊,幸免于难。   “不要用火,去取那些插在湖边的旗杆,直接用旗面扇!”赤尾蜂个小,用力一拍一扇,几乎就会被震晕,点火及烟熏在这种宽阔的场地没什么用处。雍正冷静地喊道,赶过来的护卫们听到皇帝的话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三两一队地组合起来灭蜂。   小半个时辰过去,赤尾蜂群已被消灭打散得差不多,云珠见熹贵妃一边脸上肿得跟个猪头似地吃了一惊,而裕妃等人也多多少少被蛰了一两下,致命倒不至于,只是伤口火辣辣地刺痛难忍,便对她们身边的女官道:“太医还有一会儿才能赶到,就算赶到了这么多人也忙不过来,你们先去找些皂水或食醋、糖水来先清洗伤口,再想办法祛毒,唔,紫花丁地、半边莲、七叶一枝花、蒲公英这些捣烂了可以外敷,大蒜、生姜针也可以涂抹伤口。”   “奴婢几个去备皂水和食醋。”两个女官站了出来,一个是春兰,一个是裕妃身边的锦鹭。   “奴婢等去寻药。”又有几个宫女站了出来,并很快组队在附近寻找这几种草药。紫花丁地喜半阴的环境和湿润的土壤,这福海附近就长了不少,又加上四、五月是它的花期,很容易寻找。   云珠让春蕙等小心将熹贵妃她们伤口处的蜂针挑出来,又让人拿了帕子浸冷了给她们敷上。她们伤口少,只是伤处潮红、肿胀,感到刺痛和搔痒,而那些被赤尾蜂蜂蛰了多处的人有的已出现了发热、头痛、恶心呕吐、痉挛、昏迷的现象,更有两三个已经死亡。   消息一传开,立即引起骚动,不过有皇帝镇在那儿,倒也没乱起来。   雍正脸沉如水,他的左手上也被蛰了一下,不严重,不过一想到若非事先察觉提防,说不定自己会受更重的伤——想到之前那个最先惨死的女官,万一她就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自己也会受累身死,还是死得极不光彩、极没脸面的那种。而且,弘历弘昼身上早早就被下了引蜂花粉,幕后之人这是想绝了自己年长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希望……心思之狠毒可见一斑。   165、在劫(二)   “姐姐,没事吧?”傅恒抽空从皇帝那边跑了过来,确定姐姐和外甥没被蜂群蜇到,心头大安,当下抽了一队人给云珠,让她调用。“这不行,我这儿有内监和宫女,不缺人使。”云珠瞅了他一眼,见他身上除了汗渍也没什么伤,心中也是一定,“你们都是得用的,这种时候更该护在在皇上身边。”去年御花园事件还不远呢,她这会儿出手指挥起内禁卫可不是将话柄递给别人么。傅恒笑道:“姐姐放心,是皇上吩咐的,他说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不好在这儿久待,让他们护着先回去呢。”云珠远远看到弘历朝这儿瞥了一眼,点点头,“那行。你快回去吧。”傅恒又回了皇帝那儿,云珠正打算转身交待几位嬷嬷,就见五公主端着个泪包脸挪到这边,后面还跟着福惠。   “呜呜……”“怎么了?”几个年纪还小的皇子公主还是要照顾的,靠受了伤的熹贵妃裕妃她们肯定是不行的,云珠四下一看,其她的公主都惊白着小脸偎在自己的母亲身边,显然是不需她费心了。福惠道:“四嫂,芷馨的手受伤了!”云珠一看吓了一跳,芷馨整只右手都成了血掌了!对于这个甫出生便没了生母被自己养育了近一年的五公主云珠的感情自是比后面的几位公主更深些,而且后来芷馨虽然交给了齐妃抚养,可齐妃对她的态度在芷馨每每见到云珠就格外粘乎的表现后也渐渐地淡了下来,何况后来还得知了她的儿子弘时并未死去,她的一腔母爱与感情就更加放到了思念儿子上头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云珠对福惠、芷馨比较照顾也是常理,再说,他们都是没亲娘照顾的孩子,不然这种时候也不会身边没几个奴才护卫舍命相护,不管是出于本心又或者是做给雍正看,云珠都乐意多照顾他们一些。   “你们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呢?”云珠拿出帕子,吩咐人抬了清水来,抬起她受伤的右手轻轻给她擦拭伤口,见只是掌心被沙石磨破了皮,一开始血珠沁得猛了才看起来有些可怕,伤口却是不深的。芷馨眨了下红润的眼,道:“秋嬷嬷晕过去了,其他的人都跑了,芷馨被撞倒了。”福惠抿着嘴道:“五妹不知被哪个奴才给撞倒了。”这种事他小时候也没少经历,宫里的奴才惯会跟红顶白,对于不受宠又没有母妃可依的皇子公主,他们不趁机克扣、踩低你算好的了,想他们投靠维护不费心谋划是不可能得到的。这紫禁城的奴才与别处不同,若他们认为你是个好拿捏的,很快就会蹬鼻子上脸,有恃无恐,所以当主子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底下的奴才震慑住了,不然以后都没安生日子过。这个几乎每个皇子皇孙都会经历到,早晚的问题,只有大清的公主,得宠的、敢于站出来惩治奴才的实在少,而性子养得温和懦弱的又太多。云珠心中早预料到,只是看着她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心下还是一阵不舒服,今天还是芷馨的生日呢,永璜好歹还有她母亲护着,而同在“恶日”出生的芷馨则什么都没有。   给她涂上素问带回来的药,绑上干净的细棉布条,“好了,只是破了皮,没什么大碍,今天是你的生辰,等下跟四嫂四杏花春馆,四嫂给你下碗寿面吃。”“可以吗?”她眼睛一亮。“嗯。”云珠摸了摸她的头,对福惠道:“等一下六弟也来吧。”“好。”福惠笑眼弯弯地逗起一边的三胞胎,知道他们都没事心情也好了不少。“四嫂,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去皇阿玛那儿看看。”即使知道皇父无恙,他也得去部候一声。“去吧……啊,等等。”云珠将一盒未曾用过的药膏拿给福惠,“这对虫子叮咬有些奇效,你拿给皇阿玛。记着,不须多用,只在伤口处抹上薄薄的一层就够了。”“是。”福惠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他才有话说,不然拖了这么久才去关心皇父安慰免不了有心人挑拨。这时灵枢也让人处理完了秋嬷嬷的伤势,被赤尾蜂蜇了好几下,还在同一处地方,毒性强了些,治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云珠对芷馨道:“你先跟和敬他们回杏花春馆好不好?四嫂还要留下处理事情,肚子饿的话让嬷嬷她们先给你们备膳……”   芷馨看了看还昏迷着的秋嬷嬷和其他受了伤的宫人,问道:“是要等太医们治病吗?”“芷馨真聪明。”有限的几个太医都医治贵人去了,这些宫人若没有先处理好伤口只怕会有不少人死掉,不管怎么说,熹贵妃和裕妃几个受了伤,这安抚的责任就落到了她头上。“跟五姑姑先回去,乖乖地。”给三胞胎一人一个吻,云珠对他们的乖巧的表现很是高兴。送走芷馨和三胞胎,云珠让素问和灵枢带着几队没受伤的宫女太监,分为清洗伤口的,采、岛药膏的……有条理地安置受伤的宫人,等待太医院熬解毒汤药来,自己则找了没受伤的履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怡亲王福晋帮忙,将受伤的女眷送到专门的太医那儿处理伤口、没受伤的赶紧先护送回府,出入人员及伤员也都做了登记……这么一番分流处理删减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场面便没再那么乱了。这一次蜂群来袭,不少护军营的将士和宗亲都受了伤,雍正做为皇帝各方面都要照顾到,弘历弘昼也要留下协理,哪些人受伤严重,哪些将士表现出色、救驾有功,哪些贪生怕死……这些都要心里有数。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子,关键时刻丢下宗亲将士自己躲回宫中休息,会遭人腹诽鄙视的,再者,今天的事本就是冲着皇帝   回了万方安和即便是这些年身子骨大好的雍正也有些吃不消,挥退了御膳房备好的晚膳,他只想洗去一身的汗腻和疲惫。出了浴池,见苏培盛在外头徘徊,他慵然道:“下去歇着吧,今天你也跟了一天了。”“皇上体恤,奴才一会儿就去歇着。”苏培盛一脸感动地躬身道,“四福晋做了猫耳朵汤,皇上是否用用?”唔,云珠做的?“端上来吧。”汤面的话还不错。……“王爷,奴才等只在园外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这具尸体。”弘历看着被刺了个透心凉的中年男子,他脸上已经匕刃划花无法辨认原来的模样,问:“死亡时间可对得上?”这样的尸体要查起来可就大费功夫了。“据推测正是蜂群放出后不久”“去查,看看京城或城郊有哪些养蜂人失踪的。”他就不信查不出来,养蜂可不是什么动静小的事,多多少少总会有痕迹留下的。“是。”人退下后,弘历才转身对傅恒道:“圆明园现在的布置怎样?”   “外松内紧。”傅恒言简意赅,真正掌着护军营的是皇帝的人,不过以他的出身和如今的身份对这些布置自是了如指掌了。半晌,又道:“奴才觉得这事其实很容易办,盯紧郑家庄就可以了。”弘历轩眉一挑,“理亲王刚刚可是夭折了一个儿子。”傅恒不以为然,“理亲王有近二十个儿子,死的那个不过是个妾生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珍视孩子的生命,尤其是庶子。能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儿性命引开帝王的怀疑,理亲王并不是做不出来。只有他有谋刺皇帝皇子的动机。而所谓的“反清复明红花会”“白莲教”等,也只敢在天南地北的地方扑腾几下罢了,京城这地儿他们还不敢来闹。不得不说,雍正上台后对于人口户籍的普查核实,很大程度打击了犯罪份子的流蹿活动。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弘历抚着手上碧莹莹的扳指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皇父在的一天恐怕都不会对他动手了。”早年登基时处理太多兄弟宗亲了,晚年再清理,难免留下不容人的骂名。“将他的爪牙拔光就行了。”   弘历笑开,“也只能如此了。”等自己登极,弘皙还不识相的话再动手不迟。这人就是个死心眼的,明明天下都由他皇父坐稳了还老想着恢复昔日荣光,什么嫡脉正统?他二伯或许是嫡出,可他弘皙算什么嫡脉?呸!“真的是他吗?这么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出来,我怕他会有后招。”剪除他的羽翼,这些年他们父子配合无间也没少做,就怕弘皙承受不了孤注一掷,闹大了,这皇家的面上也不好看,还会给后代子孙留下不好的榜样。“他的后招还少吗?”傅恒嗤笑。弘历无奈,确实不少,他少年在宫中的绊子大多是这位堂兄给的,成为皇子后年年岁岁所受到的暗杀、陷害也十有是这位郡王(现在亲王)指使的……实在是招数频繁。“你说他怎么尽培养这些死士呢。”不成功便成仁,害他想捉他把柄也不容易。傅恒叹道:“郑家庄的地理位置太方便了。”而且,就算他不想将精力花在这上边那花哪里呢?皇上也不让他参与朝政,理亲王唯一的作用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或遇国家大典时出来当当摆设罢了。   166、在劫(三)   夜色淡凉,莹月当空。   天子一怒,不说伏尸百万,却也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端午节当年因蜂群袭击死了几个奴才后,不过两天,御前失仪、冲撞主子、还有危急关头弃主奔逃……等罪名下来,又杖杀了不少奴才,这是对内。对外,端午节那天的蜂群来袭被当成了意外处理,只是与理亲王弘皙走得近的一些宗室阿哥有几个被纠了点错降爵解职。   如恒亲王长子弘升,这人自雍正四年被皇帝革了世子爵后便一直与弘皙走得较近,本来还保留了个贝勒爵的,这下被捋成了不入八分镇国公,连降四级,原来管着火器营的一点差事也被解除,身上光挂着个正黄旗满洲副都统的衔。另一个则是弘昌,从贝子降到了不入八分辅国公,也是连跌四级,这是自一月份他嫡妻纳喇氏病逝后他所受到的最大打击。庄亲王长子弘普虽然还管着镶蓝旗满洲都统事,但贝子的爵位却被降了一级,成了奉恩镇国公。   并有一个侍卫四保也被革了职,这是九弟允禟的第七子,在康熙六十一年九月过继给了尼雅哈(太祖十六子费所果曾孙),自允禟去后这个过继了出去的儿子跟弘皙往来密切……可笑的是,这个弘皙明面上的死忠追随者的父亲在夺嫡时期跟太子是敌对阵营。   这个人一出事,很多不知究里的宗亲也明白了,端午节那出跟理亲王弘皙脱不了干系,前头那几个之所以会被降爵那是皇上在敲山震虎呢。   回府后,弘升阴沉着脸对前来探望他的恒亲王道:“你总是劝我收敛脾气,可是你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不入八分镇国公,爷稀罕吗?!”他连连冷笑。   恒亲王近年病体衰弱,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长子,见他仍不悔改,大为头痛。“这一次可不光你一人受累,你自以为聪明,却没看清楚,这并不是你们做不做的问题,而是皇上要削弘皙势力的决心,你再跟他掺和到一块,早晚走上弘时的旧路。”他压低声音道。   弘升一窒。是啊,皇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如此狠手了,他又如何能存侥幸。但心中有股不屈的气焰反而烧了上来,恨道:“他是皇帝自然爱如何就如何了。”   恒亲王气极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亲王长子,是建了不世功勋了,还是有了救驾之功,竟妄想着皇上对你另眼相看,心存顾虑?!”   红着眼喘了两声,弘升狼狈地转过头,“我没这样想!”   “你就是这样想!你觉得自己了不起,觉得自己有着满腹的才干不得施展,你觉得跟着弘皙……他将来会封你为铁帽子王!”   即便心里真这么觉得,可在父亲嘲讽的眼光下,弘升突然觉得,自己的自高自大其实也只能骗骗自己。可是,当年圣祖爷在时,自己是他老人家亲封的亲王世子,现在呢,每个人都瞧不起自己,看自己的眼光像看笑话!他能理解弘皙的野心,真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特别是他们这些龙子龙孙,谁又输了谁了?凭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却要沉下为泥?!   “不管我怎么想,我没有犯错却被降爵这是事实!”   “谁说你没错!你、弘昌、弘普,你们的罪名就是‘结党’!皇上‘连坐’处置不对吗?!”恒亲王性子敦厚无争却不代表他没心机手段,事实上能从圣祖末年夺嫡风波顶着亲王帽子一路平安走来的人里就没一个简单的,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要把所有的宗亲当成傻瓜,你应该庆幸端午群蜂袭击的事没造成太大的伤亡,否则,难平宗室愤怒!”   那天观看龙舟竞渡的孩子两、三岁的不少,这样的幼儿若是被几只赤尾蜂蛰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遭大罪。爱新觉罗家每年从不缺少夭折的孩子,而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最痛恨的也是朝子嗣下黑手。更何况,端午那天帝王嫔妃御临福海,十来年难得一见的盛大龙舟赛区,多少宗室亲王郡王和福晋也都去凑热闹……弘皙这是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之不顾了。   “这是他干的?!”弘升有些吃惊,“他家的小十五不也是那天——”自己一妻三妾,大婚到现在也二十来年了,只得了三个儿子,前几年次子一个急病夭折,嫡子如今才六岁,深感子嗣艰难单薄,对儿子面上威严实则心中痛爱,难以相信竟有人狠得下心拿儿子去做局中弃子。   “所以说他是心狠手辣,亲人的性命从来不在他眼里。”恒亲王无视他一脸地震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这位侄子在当年二哥被废后就迅速成长了不少,这些年也没白过,越发地进益了。”   说着站了起来,“你阿玛我也没多久好活了,不介意早些分家,想过安生日子,就乖乖地不要再出门了,不然趁早打了包袱滚蛋,免得连累其他人。”   他这个儿子说白了确实有些才干能力,可惜有些不识时务,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当初皇上初即帝位正需人鼎力支持时,自己因着额娘和九弟之故,避讳接触太多政事,可这个长子却为着这些面上的缘故,事事拿乔、敷衍,生生触怒了处境本就艰难的皇上,雍正四年干脆捋了他世子之位。这些年又跟弘皙掺和在一块……   希望这次降爵解职能让他清醒一点吧。   望着父亲瘦削远去背影,弘升狠力地将手往桌上一拍!顿坐到椅子上。他知道,这是父亲最后一次跟他这样说话了,往后他真不会再管自己。自己虽然占了长子的名份,可自己底下弘晊弘昂弘晌弘曈几个弟弟也并非蠢笨之人,父亲不可能一直站在自己背后……自己早在雍正四年就清楚了不是吗。   只是自己好不甘心呐……   曾经也是亲王世子,却因年少轻狂从云端跌落不得翻身,难道自己带给父亲的再也没有骄傲只有拖累了?   想到因侧福晋瓜尔佳氏而失宠的母亲,弘升拳紧了双手,这么多年支持着他的不甘的便是这份不服。凭什么,凭什么瓜尔佳氏和她的儿子就能得到父亲的关爱,而他额娘却长年守着清冷的院子过活,自己被扫地出门?!   有时候恨不得摧毁这所有的一切!   手抚着额,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就这么认输?他办不到。真的跟着弘皙一条道走到底?真如父亲所言,皇上对弘皙是提防已久,一直在忍耐……显然,皇上的耐性告磬了。以皇上的手段,若是决意出手,他们是没有侥幸可言的。难怪这两年自己手中权柄越来越受节制,原来心中不好的预感是真的……   一直以来,他瞧不起早早就进了步军营当差的弘晊,觉得他熬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副统领,什么领军卫戍京城,不就是抓毛贼的巡捕吗?那是没本事的人才干的事,有能力早早上了西北和澳门建立战功去了。可现在,他慢慢有些觉得他能风雨无阻一步一脚印地走到现在也是厉害的,至少这份沉稳自己就比不上,说不定在他眼中,自己的所谓雄心壮志不过是好高骛远,自己满腹不甘地替弘皙到他面前游说时他那深凉的目光……当时怎么会当成他脑袋不开窍、不识抬举呢?如今深思起来,不开窍的人一直是自己吧。   真要从此熄了心中焰火退出吗?弘昌弘普他们会怎么想呢?呵,他有些多虑了,再差他们也有十三叔十六叔护着……自己呢?   长叹了口气,跟弘皙不同,真要赌上妻儿的性命他是不愿的。   ……   理亲王福晋乌郎罕济尔默氏面对被解职回家的儿子,泪雨难干,想来想去,别无他法:“你们走,永远不要管额娘,去找皇上……”   “额娘。”如此一来,便是悖逆亲父,弃母不顾,是不孝大罪啊,永琛无奈道:“我们怎能弃额娘不顾?放心吧,不过是革了职,没事。”   “这哪里是革职,这、这是你阿玛他、他要反了呀!这事一出,你们哪里还能留得性命,额娘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却不能看着我儿生生送死……你们走,再不走,我撞死在这里。”   “额娘——”永琛永珣大惊。   “哐当!”弘皙踏开门,一脸冰冷地瞪着屋中母子三人,“要死就死,不过,你们就不要妄想着离开这屋子半步!”想去给皇帝通风报信?!这真是自己的好福晋啊。   弘皙阴冷的目光让乌郎罕济尔默氏心中一悸,遂挺直胸回视着他,“我怎样都无所谓,关孩子什么事,放他们出去。”   “我会放的,不过要再等几天。”他转身走了,边走边冷声吩咐奴才守好院门不许他们出去。   理亲王福晋颓然,“怎么办?他竟一点父子亲情都不顾了……”   “其实被关起来也好。”永珣面无表情地接口道。他们无法理解父亲疯狂的行为,也阻止不了他,更没办法摒弃孝道向皇上告发,被关起来……这样也好。   ……   嫡妻和儿子的想法,弘皙如今已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坐上了那龙椅,所有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仰望着夜空,夜色深邃弥远,月华倾泻,把整个京城镀上了一层霜白,像杀气盈然的刀剑映射出来的苍白……盛夏酷暑,只有这样的夜里爱新觉罗家的人才能深眠,是动手的好时机。不过还是再等几天吧,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不是么。   嘴角噙着冰冷的微笑,他半眯着眼,他就赌上这一局了,如果皇帝真当自己是子侄看待,自己失败他当会给自己留一丝血脉,如果只是伪装,那么一切结束了也好。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天气越发地闷热,圆明园本是避暑所在,只是这个时节花团锦簇,徐徐的夜风送凉时总夹着浓郁的花香味,却又在水凉里添了暖郁。雍正要是在勤政殿待得晚了,受着这夹着花香的夜风便觉得头又重了几分。   他是个少有的勤政帝王,若是康熙或者是未来的乾隆说不定早摆驾到承德避暑去了,只他,将这圆明园当成夏宫,与皇宫每年来回住着。   “皇上,要不要喝杯香草茶再歇息?”小太监殷勤地问。   “来一杯吧。”自有了薰衣草,云珠便用另外几种花草等一起制了助眠的花茶,皇帝、李荣保、马齐还有几位年过半百经常失眠的亲王一下子有了福利,睡前喝这花茶,再加上特制的睡枕确实对睡眠质量大有补益。   再加上特制的安熏香,雍正顶着窒闷的感受,竟也睡得十分地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不仅后台登陆不了,连页面都打不开,这晋江抽的~~~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167、在劫(四)   云珠从空间里出来时就觉着有些不对,空中酝酿着一股令人极感压抑的气息。看看摆在屋内的小立钟,凌晨三点左右,正是人们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   这天政事多些,弘历早早便派了人来,说今晚要歇在“芳碧丛”不过来了,因此杏花春馆便只云珠和三胞胎住着。   ——嗯,说明一下,“芳碧丛”位于勤政殿东面,因前面庭院奇石林立,翠竹掩吹,凉爽宜人,北面又是个假山石、湖石很多,种有芭蕉、海棠等富有南国情趣观赏花木的大院落,便被常常压榨儿子与他一起勤奋的雍正赐给了弘历做小歇的地方。   且说杏花春馆,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云珠淡眉微蹙,按道理大清的龙运正旺,圆明园虽比不得紫禁城上空一片紫金色,可也有着现在将来两位帝王坐镇,正该神鬼不侵,怎么反倒有一种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又心跳失序的感受?   莫非,雍正和弘历要出大事?   能让她有不好预感的除了亲人出事就只有身负龙气的雍正弘历两人了。   历史上这个时段发生的事……也只有八月份雍正驾崩了,难道是天道有警,雍正有劫?!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活到八十岁都没问题,还有自己从弘历那儿转嫁给他的三年龙气,他至少还能坐上三年的皇位……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算了,还是看看吧,也不费事。   她盘坐在床上,神识外放,俯看整个圆明园,夜色淡蒙、星月无光,可地上的景物却逃不过她精神力的查探,从勤政殿、芳碧丛到天地一家春,值夜的太监和当值的侍卫,有的强打精神,有的点头瞌睡,并没有什么异状。咦,那是什么?   有人从水道潜进圆明园!   她很快反应过来,看着那俩黑衣人像夜里的黑猫灵敏迅速地避过重重看守接近天地一家春……   来不及了!   不假思索地,云珠一个猛栽,神魂竟然脱体到了雍正的床边,一阵气劲冲来,只见雍正睡去的身上窜起一条龙来,威仪凛凛地瞪着自己,龙气大盛。云珠只觉得神魂一阵晃荡,瞬间的眩晕里似乎听到自己灵魂深处高昂的一声凤鸣,光华闪过,盘旋在雍正身上的龙眼中光芒转柔,龙威也大为收敛。   云珠顾不得研究,只在雍正耳边喊道:“皇阿玛,皇阿玛,快醒醒,快醒醒,有刺客进来了!”   雍正本是个浅眠的人,奈何今天事情多身体本就有些疲累,再加上睡前的那杯有助睡眠的花茶和熏香,一躺上床,整个人就陷进黑甜的睡梦里。只是这睡梦不知何时变成了无底深渊,走也走不出来,正当他有些迷糊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呼喊……专注了半晌,好似是云珠的声音,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是云珠来喊自己,苏培盛和陈福他们呢?   刺客?有刺客?云珠怎么知道的,弘历他们哪里去了……   心中闪过一串纷杂的念头,虽然万分疑惑,可她语音里的焦急还是让他心中起了警戒,只是凭着自己怎么想睁开眼醒来,却仿佛被魇住了一般,依然处于深黑的睡梦中……于是心底大为焦急,怎么会醒不过来?   忽然间,他又能清楚地感应到临近的危险,那刺客的接近的脚步声好似在耳边“卟卟卟”响,极清晰。   “皇阿玛,快醒醒!”   在空间外她神魂所能施展的法术有限,而且若不是她的神魂蕴含了一丝陵光神君的星华精粹根本就接近不了沉睡中的雍正,这是身怀龙气的帝王不知觉的防卫,一般鬼神真灵接近便会受这龙气攻击神魂受创。   一切只能靠雍正自己,当然了,前提是他得醒来,无论他的龙气对鬼神多么有用也是挡不了凡身肉胎的攻击的。   瞬间想通了这一切的云珠大急,伸手去推雍正,神魂却倏地飞出了什么东西般扑向盘在雍正上空的龙……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好似被丢进了极为舒适的温泉里,一阵愉悦迷糊,好在她修炼有成,心神坚定,眨眼功夫已然清醒,暗叹自己真是傻了,果然没有实践成不了高手,竟将体悟玉兰树生命烙印时学到的种种手段都忘了个干净。   为什么要用神魂向刺客施法术?为什么光靠神魂呼喊?自己可以用物理手段让雍正醒来啊,只要不让他身上的龙气觉得自己是在攻击他就成。   左右看了看,桌上有放凉了的开水……摄过来,往雍正脸上一倒——   “啊。”透心的沁凉让雍正神识一清,一个用力睁开眼弹坐了起来。   云珠早在他睁眼的霎那神魂一转,霎那间已回了杏花春馆的肉身里。   “来人。”自己脸上的水渍?想到自己被困梦中不得清醒的感觉,雍正心有余悸。下了床拿出布巾拭干了脸颈处的水渍,发觉自己叫了一会了,竟没人进来……不对劲。转身在床下的暗格里掏出一把燧火枪,大喝了一声,“来人!”   门猛地被踢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服的男子扑了进来,手上还握着一管乌闪闪的东西,雍正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砰!”   “啊……”那刺客倒吸了口气,肩膀上一个血洞出现,他勉力地抬起手——   “砰!”雍正又开了一枪,刺客倒下。   “咻!”地一声,门口又闪过一个身影,一支半尺来长筷子般粗细的闪着乌光的铁刺对着雍正疾射而至,雍正全力一闪,右臂上被刮出一道血痕,那乌刺已然贯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雍正只觉得臂上一麻,不由一惊,这乌刺有毒!   “快,护驾!”幸好,御前侍卫警醒,很快大队人马赶到。“护驾!”那些当值的太监宫女除了被灭口的也很快醒悟过来,大声叫喊。   第二个刺客估计也是死士一类,见逃不出去了,干脆不顾危险地冲进屋内,拿着那乌管对着雍正一阵猛射……雍正在手臂发麻时就知道不好,当机立断地闪身避到房间紫檀镂雕壁板后面,顺手将一个手玩核雕扔到对面,那刺客分秒必争,一时不察对着那里射了几根乌光铁刺,发现不对后立马调转暗器朝雍正藏身这边射来,雍正抽空又放了一枪,却被那刺客躲过,幸好也扰了他发射那暗器的准头,只一会儿,那暗器便被发□光……亏得壁板有够厚,雍正倒没再受伤,只是那涂在暗器上的毒渐渐地也麻痹了他的整条胳膊,右手是完全不能用力了。   ……   再次醒来,孙太医已经给他的手臂放了毒血,又上了药,见他醒来,忙问:“皇上可觉得头晕?”   雍正记得自己昏过去前那些侍卫已经将刺客射死,轻吐了口气,道:“心头有些恶心,头也有点晕。”他动了下右手,除了感到一丝肿麻竟没其余的感觉了,仿佛那手不是自己的,顿了顿,问:“朕的手能恢复如初吗?”   “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孙太医实话实说,将熬好的解毒汤呈上,“这还是奴才救治及时,身边又留着端午时四福晋给的一点解毒膏药,再迟上半刻,皇上的手就废了,再晚上盏茶时间……皇上的性命也有危险。”   雍正接过汤药一口饮尽。出了端午蜂群袭击事后,在怡亲王等人的坚持下,他无不可地让孙太医住到圆明园的一处院落里,离天地一家春颇近,没想到因此挽回了自己一条胳膊。“哦,这些日子你在院子里就是在研究四福晋的药膏?”   “奴才无能,虽然得了四福晋的方子,可这药效怎么也达不到四福晋调的这么好。”不过也算得上是解虫蛇叮咬毒火的良药了。   雍正唇角微弯,“什么东西经她的手总会变得更好……罢了,你先下去吧。”想起刺客来前的那个梦,眼色有些黝沉。   “奴才告退。”   “皇上,都是奴才失职,请皇上惩罚奴才。”苏培盛上前跪下磕头。   “先记二十板子,小惩大戒。”雍正淡淡地说道,这是必须的,尽管他也知道苏培盛没错,若说有错,那也是身为总管太监的连坐责任。至于当晚轮值的太监和女官,早消失到不知哪个角落无人问起了。   “谢皇上。”苏培盛眼眶微红地磕头,这次皇帝没事也罢了,真有了性命之忧自己这总管太监也不用活了。雍正只罚了二十板子实在是轻的,更不用说是“记着”了,可以“分期付款”,也可以等日后哪天皇帝恩赏了免去。   “四阿哥他们呢?”   “几位阿哥、福晋还有娘娘、公主她们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雍正满意地点了下头,“去宣他们进来吧。”   熹贵妃、裕妃、顾嫔、容贵人、谦贵人等几个伴驾圆明园又有儿女的嫔妃都在,另有弘历弘昼福惠几位阿哥和五公主芷馨,弘瞻并七公主八公主还小没来,云珠和五福晋则跟在后面。   “朕没事,让你们进来见见,免得你们记挂着晚上睡不着。”雍正开玩笑的时候是不分正事私事的,兴致一起在几个弟弟或者大臣的奏折里照样写上几句。   熹贵妃等人听他这么说自然喜极而泣,“皇上安然无恙,臣妾便安心了。”   雍正又关心地问了几个儿子和女儿,“昨晚没吓着你们吧?”   福惠摇头:“儿子就是担心皇阿玛。”芷馨在一边点点头,看着雍正包扎好的胳膊只觉得自己的手又痛了起来,“阿玛痛痛,芷馨也痛痛。”   雍正失笑,眼光扫过弘历弘昼他们:“你们那儿没发生什么事吧?”   “儿臣(媳妇)那里并无异状。”云珠和五福晋也一起躬身答道。   “那就好。你们跪安吧,弘历弘昼留下。”   “是。”   云珠敏锐地察觉雍正的目光在掠过自己身上时有丝的不同,不过想到昨晚自己弄的那一出,也有一些头痛,她希望雍正活着是因为他是个好皇帝,他多活几年对弘历对她都是件好事,可她绝不愿因此惹来他的怀疑,干扰自己平静的生活。   雍正不比弘历,他宠信起一个人时只要那人没背叛他,他不吝惜自己所能给予的财富权势,但他也是理智的精明的,但凡你有一丝的错误和怪异,他总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的,没说出来和追究只是信任和包容你罢了;弘历不同,他相信一个人爱一个人时,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是相信的,只要那个理由过得去。她有自信能瞒过弘历任何她不愿他知道的事,可她没把握能躲过雍正有心的观察。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皇帝不是前世网络小说上描写的,光只是深沉隐忍、有实干才能、感情爱恨分明的皇子亲王,他更是一个擅于权谋、洞彻人心、手段狠厉的大清帝王,她不能肯定,自己所能带给皇家的好抵不抵得过他对未知戒备,万一他认为自己对爱新觉罗家的皇统有威胁呢?   168、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上)   对于皇家来说,只要没了顾忌,下了决心,一切都不是问题。在弘历傅恒借着两个刺的身份追查——其实是查不出来的,但他们都知道郑家庄那有问题——态度强硬地查到了郑家庄的地盘,很快,附近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村庄真实的现状披露在世人眼前,大大小小全都是暗中训练的死士和有入籍、报备了入籍、没有入籍的包衣……   受到了抵抗的一行人很快迎来了援手,宁郡王弘晈带着骁骑营的官兵刚好这几天安排了野外训练,离这里不怎么远,然后,收到了信号的步军营副统领弘晊也带着一队人马到了。   这个村的管理人几次出入郑家庄——这个口供怎么被撬开的,包括大清的十大酷刑在内的很多刑讯逼供方法这里就不赘述了,总之,赶到的人马刚好够围困郑家庄。   不过弘皙也不会束手待毙,郑家庄早在建设之初就行宫、王府、城楼、兵丁营房……什么都考虑到了,一个口供就想打开郑家庄大门那是做梦。   弘皙很激愤,从雍正上台后对清除宗室中反对他的人的残酷行径,到这些年来朝廷的穷兵黩武,将对大清有着开国功劳的八旗子弟遣至东北开荒种田,废除八旗供养……对不起列祖列宗,到施行的官绅一体纳粮,抬高商税,开放通商口岸、平等外交,重视工商和洋人的奇淫技巧,等无不引起社会动荡、朝野议论,不配为君……现在,连他这苟安于京城外的闲散室室也不放过,不过就是想除了他这爱新觉罗家嫡脉好稳坐大清江山……   弘历很淡定:“入关前满洲八旗共三百零九个佐领,又半分佐领十八个;蒙古佐领一百一十七个……直到圣祖爷在世,光满洲佐领就达到六百六十九个,这个庞大的数字还一直在增加,而入关后八旗子弟靠着祖先余荫不思进取,尚武精神迅速失落,好恶逸劳的现象反而蔓延开来,酗酒、唱戏、赌博、斗鸡……我也不细说了,再大的功劳这一百多年的供养也该还完了吧,国库收入再多也经不起这样庞大的开销,虽说不再供养,可一开始朝廷也给他们创造了种种生存和发展的条件,这样还有怨言,就不配为大清子民、八旗之后了,不是吗?理亲王倒是贤能,不开海禁,不给八旗子弟开拓生路,你想让他们继续堕落涣散日日流于浮荡?你这就是为他们好了?!好人谁不会做,可先贤的话摆着呢,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其他的政务改革关于民生、国力发展,说了你想必也是不明白的,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让开!”   “妄想!”弘皙一口心血差点喷出来,本想收买人心的话反而被弘历讥驳成自己不懂政事,不如三岁小孩,这让有着一腔帝王抱负的他情何以堪?!“这郑家庄是圣祖爷下令建造的,没有皇上的圣旨我看哪个敢进!”   “圣祖爷只怕没想到他一心维护的孙子会对他老人家选择继承大统的人选有不臣之心吧。”弘历反讥,事实上康熙是很清楚弘皙的野心的,不然不会选择将郑家庄建在离京二十多里的昌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双方僵侍不下。最后还是弘历下令强行破防,攻进郑家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动手,就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   虽然都是亲王,不过理亲王跟宝亲王还是不同的,一个是当今皇子,板上钉钉的皇统继承人,一个是被游离在政治圈外,远隔京城生活在郑家庄的空有个爵位的亲王,谁轻谁重大家心知肚明,何况,今天这一出本就是计划好了的。   而结果也不出所料,搜出了不少弘皙私下研制的火枪和逾制的物品,甚至连龙袍和朝珠、朝冠都有。   被侍卫架住的弘皙看着摆在面前的这堆东西面如土色。   “带走!”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虽然是政治较量的结果,但真真搜出这些东西,弘皙的下场已经不言而明。当理亲王福晋和两个儿子被放出来时,连弘晊都忍不住动怒,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被关了许久,衣裳虽然不是陈旧破损的,却也黯淡失色,更别说精神气色那个憔悴苍白了……   连理亲王福晋都反对他的谋逆之举,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狠心囚禁……京城宗人府的默不作声反映了绝大部份宗亲王族的态度。   雍正命二十一皇弟允禧负责对郑家庄的清理,贝勒弘晊弘暄(允俄子。汗,康熙的孙子里同名的实在多)协理。允禧自幼聪颖,喜读,明晰事理,这几年在果亲王的指导下将镶红旗满洲都统的事务办得井井有条,很得几位兄长看好,弘晊在宗室年轻一辈里出了名的沉稳,弘暄也是谨慎直诚的人,雍正让他们共同办理这事,也是不给人说他徇私的由头。   在中元节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对于弘皙的处理,皇帝并没有众人所想的赶尽杀绝,或杀一儆百,在对外的说词里,他讲明白了,不杀弘皙并不是因为他的谋逆之罪不重,而是看在已逝的圣祖爷对他的一番慈爱心肠,虽然弘皙辜负了,但他做为儿子,却不能不体会皇考的苦心……所以,将他拿交内务府总管,圈禁景山东果园,本身除宗籍,改名四十二(弘皙此时四十二岁)。   多罗理郡王的爵位由允礽第十子爱新觉罗.弘韪承袭,他的生母是允礽侧福晋程佳氏,出身并不比弘皙低,如今才十八岁,年纪不大,却也不小,在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宗人府对此并无意见。   弘皙同住郑家庄之子女都迁回京城,交与新上任的理郡王管束。   十三年八月中秋,雍正任命了二十一皇弟允禧为正黄旗汉军都统,正式晋他为多罗慎郡王。   已薨的诚亲王爵位承袭也有了答案,由允祉侧福晋田佳氏子爱新觉罗.弘景承袭,为多罗诚郡王,降了一级,表示对允祉一家的不满。   爱新觉罗.弘晊承袭恒亲王允祺爵,为和硕恒亲王。   爱新觉罗.弘璟承袭淳亲王允祐爵,为和硕淳亲王。   两位上折告病请封袭爵的老亲王则正式卸下所有政务,开始过起清静悠闲的养老生活。   另外,雍正的二十四皇弟允袐比弘历还要小上五岁,子嗣单薄的雍正可以说是把他当儿子养的,又对他忠厚平和的心性很是喜欢,本想一下就封亲王的,后来想想,也不能太招眼了(亏他还能想到这点),便封了他个諴郡王。   很多人表示,对雍正的偏心眼他们早习惯了,想当初,这位可是一开始就将老十三一个光头贝子给提为和硕怡亲王,并让他总理朝政,出任议政大臣的,更别提如今世子未定,嫡子里面已经有贝勒又有郡王了,这皇恩,还不知会走到哪一步呢,跟他计较只会气得一佛出生二佛升天,人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十月初一,是怡亲王五十大寿,怡亲王府难得大办筵席。   对弘历来讲,小时候有限的几次见面相处这位十三叔给他的印象可比自己的皇父好多了,亲切温和,更接近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要知道自己皇父以前在他们面前整一个戏曲中包龙图断案的形象来着。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雍正自然是重视的,早早就赐了不少寿礼到怡亲王府。弘历弘历对怡亲王向来恭敬亲近,早早便携着自各的福晋来拜寿了。   进了三开间大门,绕过花池,到了二殿门,就见怡亲王福晋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迎了出来。“十三婶太躲懒了,今年的‘拒霜会’然安排在十三叔五十大寿的这一天。”   “我看不错,一次性解决。”寿宴还未开始,怡亲王府已是车如流水,人头涌动,好在有些人识相,没接到请柬只送了寿礼便回去了。五福晋看得咋舌,明年又是大选,这临年的百花会最是热闹,连赶二场谁都吃不消,还不如用点心,一宴两办呢,反正怡亲王府够大,划块地儿出来给八旗贵女们聚聚一点都不难。   “还是小五家的体贴我,你以后就知道累了。”怡亲王福晋有所指地瞅了云珠一眼。弘历低笑。   云珠瞟了他一眼,笑道:“所以现在很乐意看着别人累啊。”   五福晋和珺雅、佛拉娜闻言“噗”地笑出声来。   怡亲王福晋笑着摇头,“这性子是越来越促狭了,你也不管管。”后半句是冲着弘历说的。   弘昼接口道:“十三婶,你还不知道我四哥啊,四嫂说要摘月亮他立马就能架梯子去!”   众人又笑,弘历笑吟吟地回道:“我可没你这能耐。”   这下轮到五福晋面飞红霞了。   王府布局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王府的核心所在,共有五进院落,规模宏敞,气势迫人。最南为外门,面阔七间,中启三门,只在重大仪典时才会三门同时开启,采用硬山屋顶,覆灰瓦,上带正脊、吻兽和垂兽。转角回廊雕梁画栋,沿路种着大气的松柏,摆着修剪成形状精妙的盆栽,大门五间,中启三门,后三间吞廊,歇山顶建筑,顶带正脊兽件,覆绿色琉璃瓦,檐下用五踩重昂斗拱,门前左右分设石狮各一座……作为正院,布置摆设厚重典雅,沉稳大气,因为怡亲王五十大寿,又隐隐透着几分喜庆。   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寿星公正与履亲王说话,见他们到来,很是高兴。   弘历云珠几人便规规正正地给他行礼拜寿。他笑眯眯地受了,亲自接过云珠和五福晋呈上的寿礼,转交给怡亲王福晋:“另外放起来。”   履亲王儒雅温笑地看着,心中却想着,寿礼里边有两罐子云珠亲手炒制的茶叶啊,什么时候来十三这里让他割爱几两呢?   怡亲王福晋知道他的小心思,应了一声。吃了盏茶,说了会话,有下人来报庄亲王携着福晋来了,云珠跟五福晋趁机跟怡亲王道了一声往后院去了,怡亲王知道她们另有节目——就算没有,男女筵席也是分开置办的,便吩咐珺雅好好招待。   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则随着怡亲王福晋迎接陆续上门贺寿的女眷,对于接到“拒霜会”花柬的贵女还要不着痕迹地将她们带到东路花园会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对于皇家来说,只要没了顾忌,下了决心,一切都不是问题。在弘历傅恒借着两个刺的身份追查——其实是查不出来的,但他们都知道郑家庄那有问题——态度强硬地查到了郑家庄的地盘,很快,附近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村庄真实的现状披露在世人眼前,大大小小全都是暗中训练的死士和有入籍、报备了入籍、没有入籍的包衣……   受到了抵抗的一行人很快迎来了援手,宁郡王弘晈带着骁骑营的官兵刚好这几天安排了野外训练,离这里不怎么远,然后,收到了信号的步军营副统领弘晊也带着一队人马到了。   这个村的管理人几次出入郑家庄——这个口供怎么被撬开的,包括大清的十大酷刑在内的很多刑讯逼供方法这里就不赘述了,总之,赶到的人马刚好够围困郑家庄。   不过弘皙也不会束手待毙,郑家庄早在建设之初就行宫、王府、城楼、兵丁营房……什么都考虑到了,一个口供就想打开郑家庄大门那是做梦。   弘皙很激愤,从雍正上台后对清除宗室中反对他的人的残酷行径,到这些年来朝廷的穷兵黩武,将对大清有着开国功劳的八旗子弟遣至东北开荒种田,废除八旗供养……对不起列祖列宗,到施行的官绅一体纳粮,抬高商税,开放通商口岸、平等外交,重视工商和洋人的奇淫技巧,等无不引起社会动荡、朝野议论,不配为君……现在,连他这苟安于京城外的闲散室室也不放过,不过就是想除了他这爱新觉罗家嫡脉好稳坐大清江山……   弘历很淡定:“入关前满洲八旗共三百零九个佐领,又半分佐领十八个;蒙古佐领一百一十七个……直到圣祖爷在世,光满洲佐领就达到六百六十九个,这个庞大的数字还一直在增加,而入关后八旗子弟靠着祖先余荫不思进取,尚武精神迅速失落,好恶逸劳的现象反而蔓延开来,酗酒、唱戏、赌博、斗鸡……我也不细说了,再大的功劳这一百多年的供养也该还完了吧,国库收入再多也经不起这样庞大的开销,虽说不再供养,可一开始朝廷也给他们创造了种种生存和发展的条件,这样还有怨言,就不配为大清子民、八旗之后了,不是吗?理亲王倒是贤能,不开海禁,不给八旗子弟开拓生路,你想让他们继续堕落涣散日日流于浮荡?你这就是为他们好了?!好人谁不会做,可先贤的话摆着呢,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其他的政务改革关于民生、国力发展,说了你想必也是不明白的,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让开!”   “妄想!”弘皙一口心血差点喷出来,本想收买人心的话反而被弘历讥驳成自己不懂政事,不如三岁小孩,这让有着一腔帝王抱负的他情何以堪?!“这郑家庄是圣祖爷下令建造的,没有皇上的圣旨我看哪个敢进!”   “圣祖爷只怕没想到他一心维护的孙子会对他老人家选择继承大统的人选有不臣之心吧。”弘历反讥,事实上康熙是很清楚弘皙的野心的,不然不会选择将郑家庄建在离京二十多里的昌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双方僵侍不下。最后还是弘历下令强行破防,攻进郑家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动手,就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   虽然都是亲王,不过理亲王跟宝亲王还是不同的,一个是当今皇子,板上钉钉的皇统继承人,一个是被游离在政治圈外,远隔京城生活在郑家庄的空有个爵位的亲王,谁轻谁重大家心知肚明,何况,今天这一出本就是计划好了的。   而结果也不出所料,搜出了不少弘皙私下研制的火枪和逾制的物品,甚至连龙袍和朝珠、朝冠都有。   被侍卫架住的弘皙看着摆在面前的这堆东西面如土色。   “带走!”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虽然是政治较量的结果,但真真搜出这些东西,弘皙的下场已经不言而明。当理亲王福晋和两个儿子被放出来时,连弘晊都忍不住动怒,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被关了许久,衣裳虽然不是陈旧破损的,却也黯淡失色,更别说精神气色那个憔悴苍白了……   连理亲王福晋都反对他的谋逆之举,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狠心囚禁……京城宗人府的默不作声反映了绝大部份宗亲王族的态度。   雍正命二十一皇弟允禧负责对郑家庄的清理,贝勒弘晊弘暄(允俄子。汗,康熙的孙子里同名的实在多)协理。允禧自幼聪颖,喜读,明晰事理,这几年在果亲王的指导下将镶红旗满洲都统的事务办得井井有条,很得几位兄长看好,弘晊在宗室年轻一辈里出了名的沉稳,弘暄也是谨慎直诚的人,雍正让他们共同办理这事,也是不给人说他徇私的由头。   在中元节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对于弘皙的处理,皇帝并没有众人所想的赶尽杀绝,或杀一儆百,在对外的说词里,他讲明白了,不杀弘皙并不是因为他的谋逆之罪不重,而是看在已逝的圣祖爷对他的一番慈爱心肠,虽然弘皙辜负了,但他做为儿子,却不能不体会皇考的苦心……所以,将他拿交内务府总管,圈禁景山东果园,本身除宗籍,改名四十二(弘皙此时四十二岁)。   多罗理郡王的爵位由允礽第十子爱新觉罗.弘韪承袭,他的生母是允礽侧福晋程佳氏,出身并不比弘皙低,如今才十八岁,年纪不大,却也不小,在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宗人府对此并无意见。   弘皙同住郑家庄之子女都迁回京城,交与新上任的理郡王管束。   十三年八月中秋,雍正任命了二十一皇弟允禧为正黄旗汉军都统,正式晋他为多罗慎郡王。   已薨的诚亲王爵位承袭也有了答案,由允祉侧福晋田佳氏子爱新觉罗.弘景承袭,为多罗诚郡王,降了一级,表示对允祉一家的不满。   爱新觉罗.弘晊承袭恒亲王允祺爵,为和硕恒亲王。   爱新觉罗.弘璟承袭淳亲王允祐爵,为和硕淳亲王。   两位上折告病请封袭爵的老亲王则正式卸下所有政务,开始过起清静悠闲的养老生活。   另外,雍正的二十四皇弟允袐比弘历还要小上五岁,子嗣单薄的雍正可以说是把他当儿子养的,又对他忠厚平和的心性很是喜欢,本想一下就封亲王的,后来想想,也不能太招眼了(亏他还能想到这点),便封了他个諴郡王。   很多人表示,对雍正的偏心眼他们早习惯了,想当初,这位可是一开始就将老十三一个光头贝子给提为和硕怡亲王,并让他总理朝政,出任议政大臣的,更别提如今世子未定,嫡子里面已经有贝勒又有郡王了,这皇恩,还不知会走到哪一步呢,跟他计较只会气得一佛出生二佛升天,人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十月初一,是怡亲王五十大寿,怡亲王府难得大办筵席。   对弘历来讲,小时候有限的几次见面相处这位十三叔给他的印象可比自己的皇父好多了,亲切温和,更接近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要知道自己皇父以前在他们面前整一个戏曲中包龙图断案的形象来着。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雍正自然是重视的,早早就赐了不少寿礼到怡亲王府。弘历弘历对怡亲王向来恭敬亲近,早早便携着自各的福晋来拜寿了。   进了三开间大门,绕过花池,到了二殿门,就见怡亲王福晋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迎了出来。“十三婶太躲懒了,今年的‘拒霜会’然安排在十三叔五十大寿的这一天。”   “我看不错,一次性解决。”寿宴还未开始,怡亲王府已是车如流水,人头涌动,好在有些人识相,没接到请柬只送了寿礼便回去了。五福晋看得咋舌,明年又是大选,这临年的百花会最是热闹,连赶二场谁都吃不消,还不如用点心,一宴两办呢,反正怡亲王府够大,划块地儿出来给八旗贵女们聚聚一点都不难。   “还是小五家的体贴我,你以后就知道累了。”怡亲王福晋有所指地瞅了云珠一眼。弘历低笑。   云珠瞟了他一眼,笑道:“所以现在很乐意看着别人累啊。”   五福晋和珺雅、佛拉娜闻言“噗”地笑出声来。   怡亲王福晋笑着摇头,“这性子是越来越促狭了,你也不管管。”后半句是冲着弘历说的。   弘昼接口道:“十三婶,你还不知道我四哥啊,四嫂说要摘月亮他立马就能架梯子去!”   众人又笑,弘历笑吟吟地回道:“我可没你这能耐。”   这下轮到五福晋面飞红霞了。   王府布局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王府的核心所在,共有五进院落,规模宏敞,气势迫人。最南为外门,面阔七间,中启三门,只在重大仪典时才会三门同时开启,采用硬山屋顶,覆灰瓦,上带正脊、吻兽和垂兽。转角回廊雕梁画栋,沿路种着大气的松柏,摆着修剪成形状精妙的盆栽,大门五间,中启三门,后三间吞廊,歇山顶建筑,顶带正脊兽件,覆绿色琉璃瓦,檐下用五踩重昂斗拱,门前左右分设石狮各一座……作为正院,布置摆设厚重典雅,沉稳大气,因为怡亲王五十大寿,又隐隐透着几分喜庆。   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寿星公正与履亲王说话,见他们到来,很是高兴。   弘历云珠几人便规规正正地给他行礼拜寿。他笑眯眯地受了,亲自接过云珠和五福晋呈上的寿礼,转交给怡亲王福晋:“另外放起来。”   履亲王儒雅温笑地看着,心中却想着,寿礼里边有两罐子云珠亲手炒制的茶叶啊,什么时候来十三这里让他割爱几两呢?   怡亲王福晋知道他的小心思,应了一声。吃了盏茶,说了会话,有下人来报庄亲王携着福晋来了,云珠跟五福晋趁机跟怡亲王道了一声往后院去了,怡亲王知道她们另有节目——就算没有,男女筵席也是分开置办的,便吩咐珺雅好好招待。   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则随着怡亲王福晋迎接陆续上门贺寿的女眷,对于接到“拒霜会”花柬的贵女还要不着痕迹地将她们带到东路花园会点上。   169、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二)   中秋刚过,贵州土民叛乱,根源出在改土归流上头,之前因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有功的鄂尔泰不得不出来承担罪责。雍正削去鄂尔泰的伯爵之位,对他的信任却丝毫没减。   湖广总督迈柱、提督董芳也陆续奏报逆苗不法情形。顽苗悖叛,在黄平施秉一带尤为严重,十一年的时候贵州提督哈元生镇压过一次,却并未息绝。   自圆明园刺杀事件发生后雍正的手臂受伤中毒,上朝听政倒没什么,批阅奏折这些是不行了,不必孙太医严重警告若想完全恢复就必须好好保养,即便是他想批那手也是不灵活的,因此雍正干脆令弘历总理朝政,代他批阅奏折了。   镇压土民苗逆之事,雍正没有发话。弘历看了尹继善檄调邻省官兵等意见的奏折后,将调遣平定的方略呈给他看,雍正看了道:“就这么办。著广西巡抚金鉷、提督霍昇,即派精锐三千名。选才能大员统领,以二千名,由洪江一路,径到黎平,进古州背后,应援弹压。以一千名,由河路至平宇一带,防范下江,以备相机调遣。降旨湖广督提,调发官兵……以备征剿之用。令傅恒携带密信前往,许他应行就近办理事宜。著湖广广西督抚提镇等,一面采听信息,相度,机宜办理,一面奏闻……”   想了想,又传谕军前哈元生,统领官兵调度,乘此兵威,须将清江台拱上下九股凶苗及内地倡首附逆恶寨,痛加剿除,务尽根株,不贻后患。   哈元生统四省官兵,著授扬威将军。   此事一过,朝廷又接到西藏刚袭了郡王爵的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弘历询问了岳钟琪及驻藏大臣拉布敦的意见,觉得此人性格乖戾与其父不同,更加开放海禁后海外诸国的行事听了不少,对于驻军殖民等事也有了了解,虽则大清治国明面上还讲究仁义那套,可做为帝王他也从雍正身上学到没有王霸手段是不成的,当下便没同意,反而令副都统纪山前往西藏暗中提防。   雍正对他的做法很是满意。   云珠也很满意,历史上雍正十三年时雍正病重,对朝廷掌控力不够,而当年的西北战役不但耗时长且取得的成果也只是惨胜,为了稳定西北,实行的是“以和为贵”的策略,而弘历又太过年轻气盛,应允了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的要求……结果,这人狼子野心,引发了之后西藏的又一次次叛乱,傅清也折在了后无援兵的西北上。   好在,历史早发生了改变,当年西北一役,大清轻取战果,这么多清军威镇西北,现在就算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依然袭爵,依然贼心不死,影响也不会太大,西北各方势力不会响应或者暗中支持他的叛乱。   希望,能从这里开始改变充满了血和泪的富察家族的兴盛和衰落历史。   富察家的男儿从来只在武功和文治上建功立业,他们的骨血里流淌着一种对家国的骄傲与热爱,并不惧为此付出生命,她并不想改变富察一族这样的立足根本,靠女人裙带只能荣耀一时,只有强大的武力才是自保和发展的保证。   关于傅恒进入西南参与这次征剿苗逆土民,云珠并不觉得有不什么不对,自古以来不同种族之间的隔合与和平相处都是从铁血中来的,没有战争就没有所谓的和平,也就更加没有发展了——没有雍正的改土归流,没有鄂尔泰的超人才干,云贵的大部份地区还处于土司制的刀耕火种时代,也不可能得到内地的耕种、纺织、冶铁、烧窑、采矿等生产技术的传播。   这是弘历在找机会给傅恒累加战功,她所能做的便是亲自收拾了一些新炼制的对西南那边瘴气、毒虫等有灵效的丹药药粉让灵枢给他带去,又嘱咐他将自己送的那块护身玉佩戴着。   “你回去跟姐姐说,我会平安回来的。”傅恒收下灵枢递过来的包袱,收紧下颌认真地回道。   灵枢微微一笑,“那奴婢就回去了。”行了个礼,带着人回宫了。   傅恒目送着,《无相功》本是极为速成的武功秘笈,再加上他自小打造得还不错的根骨及自身的刻苦努力,成就可以说是众兄弟中最大的,几次有限的接触里自然也看得出素问灵枢她们身怀武功。   一直觉得自己的姐姐是温柔的无所不能的,可越长大,他却越发地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他很清楚,自己对姐姐的这种感情是出于自小对她的依赖及她对自己的教养,可自姐姐入了宫,她所透露出来的政治敏感性,表现出来的气度,都远超家人的想象,远超他的想象,她做的比任何一位嫁进爱新觉罗家的女性还要好。   她不仅仅是最好的出身世代簪缨的名门贵女,她也不仅仅是天命所定的具有凤凰命格的女子,至少,富察家已经查到当初的孝敬皇后之所以会扶持弘历的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就是因为她具有半条凤命,只要筹谋得好,她也有母仪天下成为一国之母的机会。从“有凤来仪”神瑞降临富察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不凡渐渐超脱了俗世的范畴。   她能栽培出具有奇异效果的玉兰果,她能天南地北无视任何地理气候限制地植活各种果树,她亲手炼制出来的药,效力总是惊人地好,更重要的是《无相功》然是她在研习医理药理时顺带创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亲手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是不是也有着别样的惊人作用,不然她也不会专门叮嘱自己片刻不离身了。   调转了马头,一路策马向南。   不管他的姐姐有着什么样奇异的本事,怎么天赋不凡,她仍是一个弱质女子,需要家族的支持与维护。她能带给别人许多益处,也改不了她需要保护的事实,三胞胎满月礼时她被刺受伤的事实依然存在。   去年大哥傅广成被提为正三品大理寺卿兼左副都御史,在京城算是握有实权的人物之一;年初二哥傅清被提了二品,授天津镇总兵,迁古北口、固原提督,总算不用一年一次从西藏匆匆来了又走。六哥傅新在理藩院做得有声有色,七哥傅玉在澳门大刀阔斧地发展经济,三哥傅宁四哥傅文五哥傅宽稳扎稳打地在禁卫军里混……只有自己在护军营、御前、跟四阿哥一起办差、上阵杀敌,流水一般地转……时时刻刻地煅炼自己、充实自己,虽然累,却是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做为富察家的一份子,从小刻进骨血里的教育,还有在帝王跟前的耳濡目染,从选到四阿哥身边做为伴读后他就很明白自己将成为新一代引领家族的那个人。   姐姐的进宫,只不过更坚定了他的理念与目标。   十月初一,是怡亲王五十大寿,怡亲王府难得大办筵席。   对弘历来讲,小时候有限的几次见面相处这位十三叔给他的印象可比自己的皇父好多了,亲切温和,更接近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要知道自己皇父以前在他们面前整一个戏曲中包龙图断案的形象来着。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雍正自然是重视的,早早就赐了不少瓜果寿礼到怡亲王府。弘历弘昼对怡亲王向来恭敬亲近,早早便携着自各的福晋来拜寿了。   进了三开间大门,绕过花池,到了二殿门,就见怡亲王福晋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迎了出来。“十三婶太躲懒了,今年的‘拒霜会’然安排在十三叔五十大寿的这一天。”   “我看不错,一次性解决。”寿宴还未开始,怡亲王府已是车如流水,人头涌动,好在有些人识相,没接到请柬只送了寿礼便回去了。五福晋看得咋舌,明年又是大选,这临年的百花会最是热闹,连赶二场谁都吃不消,还不如用点心,一宴两办呢,反正怡亲王府够大,划块地儿出来给八旗贵女们聚聚一点都不难。   “还是小五家的体贴我,你以后就知道累了。”怡亲王福晋有所指地瞅了云珠一眼。弘历低笑。   云珠瞟了他一眼,笑道:“所以现在很乐意看着别人累啊。”   故做的幽怨使得五福晋和珺雅、佛拉娜不由地“噗”笑出声。   怡亲王福晋笑着摇头,“这性子是越来越促狭了,你也不管管。”后半句是冲着弘历说的。   弘昼接口道:“十三婶,你还不知道我四哥啊,四嫂说要摘月亮他立马就能架梯子去!”   众人又笑,弘历嘴角含笑地睨他一眼:“我可没你这能耐。”   弘昼的宠妻之名因他自个儿地毫不掩饰只有比弘历高没有低,这下轮到五福晋面飞红霞了。   王府布局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王府的核心所在,共有五进院落,规模宏敞,气势迫人。最南为外门,面阔七间,中启三门,只在重大仪典时才会三门同时开启,采用硬山屋顶,覆灰瓦,上带正脊、吻兽和垂兽。转角回廊雕梁画栋,沿路种着大气的松柏,摆着修剪成形状精妙的盆栽,大门五间,中启三门,后三间吞廊,歇山顶建筑,顶带正脊兽件,覆绿色琉璃瓦,檐下用五踩重昂斗拱,门前左右分设石狮各一座……作为正院,布置摆设厚重典雅,沉稳大气,因为怡亲王五十大寿,又隐隐透着几分喜庆。   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寿星公正与履亲王说话,见他们到来,很是高兴。   弘历云珠几人便规规正正地给他行礼拜寿。他笑眯眯地受了,亲自接过云珠和五福晋呈上的寿礼,转交给怡亲王福晋:“另外放起来。”   履亲王儒雅温笑地看着,心中却想着,寿礼里边有两罐子云珠亲手炒制的茶叶啊,什么时候来十三这里让他割爱几两呢?   怡亲王福晋知道他的小心思,应了一声。吃了盏茶,说了会话,有下人来报庄亲王携着福晋来了,云珠跟五福晋趁机跟怡亲王道了一声往后院去了,怡亲王知道她们另有节目——就算没有,男女筵席也是分开置办的,便吩咐珺雅好好招待。   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则随着怡亲王福晋迎接陆续上门贺寿的女眷,对于接到“拒霜会”花柬的贵女还要不着痕迹地将她们带到东路花园会点上。   “四福晋,这是鄂尔泰大人的夫人喜塔拉氏。”   “臣妾见过四福晋。”喜塔拉氏是鄂尔泰的继室,父亲是湖广总督迈柱,她穿着宝蓝色的团花锦缎旗袍,身材高挑微丰,妆容精致,端庄得体的笑容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看起来才四十岁左右。   实际上喜塔拉氏已经四十八岁,年近半百了。能保养得这样好,只说明了她日子过得舒心,没太多操心劳力的事缠身。   “喜塔拉夫人不必多礼。”云珠随意跟她交谈了几句,很快领会了鄂尔泰夫人的魅力,她是精明的,但不惹人厌,言语有物,气度也不错,会来参加怡亲王的寿宴不过是给京中百官一个信息,西林觉罗家并未失去圣宠。另外,她的父亲迈柱最近因麻城冤狱案与巡抚吴应棻相岐,有些担心仕途因此不顺。   “虽然身处深宫,我也听说迈柱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皇上就更加清楚,喜塔拉夫人不必为父太过忧心。”   这十几年来云珠对大清出名的官员从没少过收集他们的各种资料,对迈柱这样的好官、能吏还是很赞赏的,虽然不知历史上他的结局如何,但从现今雍正、弘历两人对朝野的掌控,对治国之术的日益精深、眼界的开阔,眼光的深远,想必是不会太差的,说不定死后还能进大清英烈祠里的文忠阁,享受香火供奉,天下百姓祭拜。   这话喜塔拉氏听了免不了心怀一畅,含笑道:“四福晋吉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中秋刚过,贵州土民叛乱,根源出在改土归流上头,之前因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有功的鄂尔泰不得不出来承担罪责。雍正削去鄂尔泰的伯爵之位,对他的信任却丝毫没减。   湖广总督迈柱、提督董芳也陆续奏报逆苗不法情形。顽苗悖叛,在黄平施秉一带尤为严重,十一年的时候贵州提督哈元生镇压过一次,却并未息绝。   自圆明园刺杀事件发生后雍正的手臂受伤中毒,上朝听政倒没什么,批阅奏折这些是不行了,不必孙太医严重警告若想完全恢复就必须好好保养,即便是他想批那手也是不灵活的,因此雍正干脆令弘历总理朝政,代他批阅奏折了。   镇压土民苗逆之事,雍正没有发话。弘历看了尹继善檄调邻省官兵等意见的奏折后,将调遣平定的方略呈给他看,雍正看了道:“就这么办。著广西巡抚金鉷、提督霍昇,即派精锐三千名。选才能大员统领,以二千名,由洪江一路,径到黎平,进古州背后,应援弹压。以一千名,由河路至平宇一带,防范下江,以备相机调遣。降旨湖广督提,调发官兵……以备征剿之用。令傅恒携带密信前往,许他应行就近办理事宜。著湖广广西督抚提镇等,一面采听信息,相度,机宜办理,一面奏闻……”   想了想,又传谕军前哈元生,统领官兵调度,乘此兵威,须将清江台拱上下九股凶苗及内地倡首附逆恶寨,痛加剿除,务尽根株,不贻后患。   哈元生统四省官兵,著授扬威将军。   此事一过,朝廷又接到西藏刚袭了郡王爵的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弘历询问了岳钟琪及驻藏大臣拉布敦的意见,觉得此人性格乖戾与其父不同,更加开放海禁后海外诸国的行事听了不少,对于驻军殖民等事也有了了解,虽则大清治国明面上还讲究仁义那套,可做为帝王他也从雍正身上学到没有王霸手段是不成的,当下便没同意,反而令副都统纪山前往西藏暗中提防。   雍正对他的做法很是满意。   云珠也很满意,历史上雍正十三年时雍正病重,对朝廷掌控力不够,而当年的西北战役不但耗时长且取得的成果也只是惨胜,为了稳定西北,实行的是“以和为贵”的策略,而弘历又太过年轻气盛,应允了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的要求……结果,这人狼子野心,引发了之后西藏的又一次次叛乱,傅清也折在了后无援兵的西北上。   好在,历史早发生了改变,当年西北一役,大清轻取战果,这么多清军威镇西北,现在就算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请撤留藏兵依然袭爵,依然贼心不死,影响也不会太大,西北各方势力不会响应或者暗中支持他的叛乱。   希望,能从这里开始改变充满了血和泪的富察家族的兴盛和衰落历史。   富察家的男儿从来只在武功和文治上建功立业,他们的骨血里流淌着一种对家国的骄傲与热爱,并不惧为此付出生命,她并不想改变富察一族这样的立足根本,靠女人裙带只能荣耀一时,只有强大的武力才是自保和发展的保证。   关于傅恒进入西南参与这次征剿苗逆土民,云珠并不觉得有不什么不对,自古以来不同种族之间的隔合与和平相处都是从铁血中来的,没有战争就没有所谓的和平,也就更加没有发展了——没有雍正的改土归流,没有鄂尔泰的超人才干,云贵的大部份地区还处于土司制的刀耕火种时代,也不可能得到内地的耕种、纺织、冶铁、烧窑、采矿等生产技术的传播。   这是弘历在找机会给傅恒累加战功,她所能做的便是亲自收拾了一些新炼制的对西南那边瘴气、毒虫等有灵效的丹药药粉让灵枢给他带去,又嘱咐他将自己送的那块护身玉佩戴着。   “你回去跟姐姐说,我会平安回来的。”傅恒收下灵枢递过来的包袱,收紧下颌认真地回道。   灵枢微微一笑,“那奴婢就回去了。”行了个礼,带着人回宫了。   傅恒目送着,《无相功》本是极为速成的武功秘笈,再加上他自小打造得还不错的根骨及自身的刻苦努力,成就可以说是众兄弟中最大的,几次有限的接触里自然也看得出素问灵枢她们身怀武功。   一直觉得自己的姐姐是温柔的无所不能的,可越长大,他却越发地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他很清楚,自己对姐姐的这种感情是出于自小对她的依赖及她对自己的教养,可自姐姐入了宫,她所透露出来的政治敏感性,表现出来的气度,都远超家人的想象,远超他的想象,她做的比任何一位嫁进爱新觉罗家的女性还要好。   她不仅仅是最好的出身世代簪缨的名门贵女,她也不仅仅是天命所定的具有凤凰命格的女子,至少,富察家已经查到当初的孝敬皇后之所以会扶持弘历的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就是因为她具有半条凤命,只要筹谋得好,她也有母仪天下成为一国之母的机会。从“有凤来仪”神瑞降临富察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不凡渐渐超脱了俗世的范畴。   她能栽培出具有奇异效果的玉兰果,她能天南地北无视任何地理气候限制地植活各种果树,她亲手炼制出来的药,效力总是惊人地好,更重要的是《无相功》然是她在研习医理药理时顺带创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亲手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是不是也有着别样的惊人作用,不然她也不会专门叮嘱自己片刻不离身了。   调转了马头,一路策马向南。   不管他的姐姐有着什么样奇异的本事,怎么天赋不凡,她仍是一个弱质女子,需要家族的支持与维护。她能带给别人许多益处,也改不了她需要保护的事实,三胞胎满月礼时她被刺受伤的事实依然存在。   去年大哥傅广成被提为正三品大理寺卿兼左副都御史,在京城算是握有实权的人物之一;年初二哥傅清被提了二品,授天津镇总兵,迁古北口、固原提督,总算不用一年一次从西藏匆匆来了又走。六哥傅新在理藩院做得有声有色,七哥傅玉在澳门大刀阔斧地发展经济,三哥傅宁四哥傅文五哥傅宽稳扎稳打地在禁卫军里混……只有自己在护军营、御前、跟四阿哥一起办差、上阵杀敌,流水一般地转……时时刻刻地煅炼自己、充实自己,虽然累,却是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做为富察家的一份子,从小刻进骨血里的教育,还有在帝王跟前的耳濡目染,从选到四阿哥身边做为伴读后他就很明白自己将成为新一代引领家族的那个人。   姐姐的进宫,只不过更坚定了他的理念与目标。   十月初一,是怡亲王五十大寿,怡亲王府难得大办筵席。   对弘历来讲,小时候有限的几次见面相处这位十三叔给他的印象可比自己的皇父好多了,亲切温和,更接近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要知道自己皇父以前在他们面前整一个戏曲中包龙图断案的形象来着。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雍正自然是重视的,早早就赐了不少瓜果寿礼到怡亲王府。弘历弘昼对怡亲王向来恭敬亲近,早早便携着自各的福晋来拜寿了。   进了三开间大门,绕过花池,到了二殿门,就见怡亲王福晋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迎了出来。“十三婶太躲懒了,今年的‘拒霜会’然安排在十三叔五十大寿的这一天。”   “我看不错,一次性解决。”寿宴还未开始,怡亲王府已是车如流水,人头涌动,好在有些人识相,没接到请柬只送了寿礼便回去了。五福晋看得咋舌,明年又是大选,这临年的百花会最是热闹,连赶二场谁都吃不消,还不如用点心,一宴两办呢,反正怡亲王府够大,划块地儿出来给八旗贵女们聚聚一点都不难。   “还是小五家的体贴我,你以后就知道累了。”怡亲王福晋有所指地瞅了云珠一眼。弘历低笑。   云珠瞟了他一眼,笑道:“所以现在很乐意看着别人累啊。”   故做的幽怨使得五福晋和珺雅、佛拉娜不由地“噗”笑出声。   怡亲王福晋笑着摇头,“这性子是越来越促狭了,你也不管管。”后半句是冲着弘历说的。   弘昼接口道:“十三婶,你还不知道我四哥啊,四嫂说要摘月亮他立马就能架梯子去!”   众人又笑,弘历嘴角含笑地睨他一眼:“我可没你这能耐。”   弘昼的宠妻之名因他自个儿地毫不掩饰只有比弘历高没有低,这下轮到五福晋面飞红霞了。   王府布局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王府的核心所在,共有五进院落,规模宏敞,气势迫人。最南为外门,面阔七间,中启三门,只在重大仪典时才会三门同时开启,采用硬山屋顶,覆灰瓦,上带正脊、吻兽和垂兽。转角回廊雕梁画栋,沿路种着大气的松柏,摆着修剪成形状精妙的盆栽,大门五间,中启三门,后三间吞廊,歇山顶建筑,顶带正脊兽件,覆绿色琉璃瓦,檐下用五踩重昂斗拱,门前左右分设石狮各一座……作为正院,布置摆设厚重典雅,沉稳大气,因为怡亲王五十大寿,又隐隐透着几分喜庆。   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寿星公正与履亲王说话,见他们到来,很是高兴。   弘历云珠几人便规规正正地给他行礼拜寿。他笑眯眯地受了,亲自接过云珠和五福晋呈上的寿礼,转交给怡亲王福晋:“另外放起来。”   履亲王儒雅温笑地看着,心中却想着,寿礼里边有两罐子云珠亲手炒制的茶叶啊,什么时候来十三这里让他割爱几两呢?   怡亲王福晋知道他的小心思,应了一声。吃了盏茶,说了会话,有下人来报庄亲王携着福晋来了,云珠跟五福晋趁机跟怡亲王道了一声往后院去了,怡亲王知道她们另有节目——就算没有,男女筵席也是分开置办的,便吩咐珺雅好好招待。   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则随着怡亲王福晋迎接陆续上门贺寿的女眷,对于接到“拒霜会”花柬的贵女还要不着痕迹地将她们带到东路花园会点上。   “四福晋,这是鄂尔泰大人的夫人喜塔拉氏。”   “臣妾见过四福晋。”喜塔拉氏是鄂尔泰的继室,父亲是湖广总督迈柱,她穿着宝蓝色的团花锦缎旗袍,身材高挑微丰,妆容精致,端庄得体的笑容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看起来才四十岁左右。   实际上喜塔拉氏已经四十八岁,年近半百了。能保养得这样好,只说明了她日子过得舒心,没太多操心劳力的事缠身。   “喜塔拉夫人不必多礼。”云珠随意跟她交谈了几句,很快领会了鄂尔泰夫人的魅力,她是精明的,但不惹人厌,言语有物,气度也不错,会来参加怡亲王的寿宴不过是给京中百官一个信息,西林觉罗家并未失去圣宠。另外,她的父亲迈柱最近因麻城冤狱案与巡抚吴应棻相岐,有些担心仕途因此不顺。   “虽然身处深宫,我也听说迈柱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皇上就更加清楚,喜塔拉夫人不必为父太过忧心。”   这十几年来云珠对大清出名的官员从没少过收集他们的各种资料,对迈柱这样的好官、能吏还是很赞赏的,虽然不知历史上他的结局如何,但从现今雍正、弘历两人对朝野的掌控,对治国之术的日益精深、眼界的开阔,眼光的深远,想必是不会太差的,说不定死后还能进大清英烈祠里的文忠阁,享受香火供奉,天下百姓祭拜。   这话喜塔拉氏听了免不了心怀一畅,含笑道:“四福晋吉言了。”   170、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三)   “四福晋。”钮祜禄氏看到大姑奶奶一脸地欣喜,看到喜塔拉氏也含笑致意,虽然往来并不密切,但贵妇的聚会两人也是碰过几次头的,何况三嫂也是西林觉罗家的女儿。“喜塔拉夫人你好。”   “四夫人,很久没见了,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喜塔拉氏回礼,套了几句便借口走开。人家姑嫂难得见面,她硬杵在中间就太不识相了。   珺雅伴着云珠进来没一会儿也被其她贵妇拉着说话了,有些诰命夫人难得见到四福晋过来,想着四阿哥如今在朝上的威势,便想着主子能介绍一下,说上几句留个好印象。珺雅对这些已颇有应付的经验,三两句就转到了别处,何况旁边帮着拉话题的夫人实在多。   “四嫂。”云珠很高兴,“你一个人来?”   “是啊,大嫂在家里走不开,额娘上了年纪愈发不爱这些喧闹应酬,所以就我来了。”钮祜禄氏浅笑朝一位认识的夫人点头致意,低声道:“要说送份贺礼表个心意也就够了(这才符合富察一族低调紧跟皇帝步伐的作风),可额娘觉着这是认识各家贵女的大好机会……你手上有花柬吧,一会儿也仔细看看有没有适合九弟的。”   云珠抿嘴轻笑,“好吧。”明知傅恒的婚事家里头说不上什么话,还这么热心,可见母亲总是挂心儿子的。娶妻娶贤,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一个好的嫡妻能顶半边天,有合适的对象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四夫人。”一位刚进来的夫人面带惊喜地喊着钮祜禄氏,“你也在这里,子爵夫人没来么?”   “呀,是史夫人,好久不见,今天我可是代表府里来的。”   “史夫人。”云珠微讶地同时喊了一声。   这位年近五十的夫人姓林,她的丈夫是如今的户部尚兼陕西巡抚史贻直,官声和能力都还不错。林氏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少女时期就跟瓜尔佳氏处得不错,有些交情,后来两人分别嫁人,天南地北的,联系才变少,不过往来却是没断过的。只是这往来的次数极少,云珠也只在幼时碰上两三回,因此她记得这位史夫人,史夫人则是对她闻名已久,印象却很模糊,即便觉着眼前这位韶龄女子看着熟悉,然而她淡雅高贵的气度和不俗的穿着打扮使她不敢轻易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钮祜禄氏很是善解人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奶奶,史夫人不认识了吧?”   “确实很多年没见了,只是觉得熟悉。”史夫人笑了笑,“在这儿,我可不敢乱认人。离京太久了,老面孔少了,新面孔也多了……”这是一位随夫在宦海浮沉的诰命夫人的感慨之言。史贻直之前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分别在福建、两江、陕西等地做官,今年七月才召还京师,现在具体的官职还没下来。   说着,却是规矩严谨地朝云珠行了礼,“臣妇见过四福晋。”   “史夫人快别多礼,在这儿我们都是,再者,您也算是我的长辈。”云珠身子微侧半避半受了她的礼说道。   “那怎么敢当……”自然而然地,云珠问候起她的儿女,史夫人简略地一一作了答。   “四福晋。”这是新上任没多久的淳亲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淑兰。   “四福晋。”这是不入八分辅国公弘鼎福晋,兆佳.玉桂。   “……”还有差不多一起到场的惠珠和珉琪。   来贺寿的人实在太多,高官显贵,接到请柬的还一般都是夫妻全到,听闻怡亲王府在同一日举行每年一度的百花宴,那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甚连女儿都带来了……个个挤破了头,争着想在众位宗亲福晋或高官夫人面前留下良好印象,即便选秀落了选也能嫁个如意的人家。   云珠很快又陷进了一七转八转的介绍里……   她亲和疏淡的态度,不疾不徐、温雅中略带风趣的言语很快博得了贵妇们的赞赏,而贵妇间的外交也自有一番趣味,虽然身份所限,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不过当着她的面吹捧和拆台的也有……   来怡亲王府之前她就有料到这种情况,这里不仅有宗亲女眷,更多的是在随夫在仕途沉浮的诰命夫人,弘历总理朝政就像一个打开门的信号,她们都想在未来的皇后面前留下好印象。   白目、缺脑的人自来都是有的。   忽然有人问道:“明年的选秀,四福晋应该会请旨替四阿哥指几个秀女吧,毕竟——”毕竟两位侧福晋无宠,底下的格格侍妾禁足的禁足怀孕的怀孕,四阿哥没人伺候那就是福晋的失职了。   优雅地、轻快地、悠然地、清亮地、柔和地……各种声音一下子突然消失一般,小范围地静默像涟漪般迅速增长扩散开来,厅里离得远些没听到这话的夫人福晋们疑惑而略带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是哪个官员的夫人?怎地这么不识趣。珺雅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岔开话题,云珠就开口了,“恐怕要辜负这位夫人的期盼了,王爷总理朝政,一心为君父分忧,已经跟皇上请过旨,今年不指秀女进乾西二所了。”所以你们不用再在我跟前小心试探了。   这话一出,在场许多位夫人神色一顿,因着去年宫中的一连串事故,四阿哥身边的两位侧福晋失宠已成了众所认定的,如今嫡福晋以下富察氏和苏氏两位格格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珂里叶特氏有孕在身也不受宠,能侍奉四阿哥竟只剩一下也不怎么受宠的包衣出身的金氏,因而,家中有女儿到了大选之龄的,心慕帝王家权势富贵的,都早早地打算开了,只要女儿能成功被指到四阿哥身边服侍,上面的四福晋娴雅大度,下面没有威胁的对手,只要得了宠,过两年四阿哥登基怎么也能封个嫔吧?!   千算万算,竟是四阿哥自己推了纳妾的机会!以皇上的性子,只会同意、称赞四阿哥的忠心体国、子肖父志,哪里会加以阻拦啊……这回去可怎么跟自家老爷交待?   “话虽如此,不过男人在外头办差,这后宅安排人伺候的事可就是我们女人做主了……”这是话中有话,点出云珠先头的话不过是自己的意思借着四阿哥的口罢了,专心于政务的男人哪里会去在意指不指人的问题。   有人添油自有人加火,“可不是么,这再传心政事也不能不睡觉……”说完,还“咯咯咯”地兀自笑了起来。   哪里来的蠢蛋?!   低俗!   霎那间,说话人的身边三尺内空无一人,离开的人似是无意般,或是去吃点心,或是去饮茶……徒留那人尴尬立在那儿。   珺雅脸色一沉,对场外的一个嬷嬷暗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便有人匆匆来到那位夫人跟前对她说了什么,使她一脸惶然地连忙离场。   “人多事儿也多。”鄂尔泰夫人喜塔拉氏忽然道,“选秀是国家大事,我想皇上和贵妃娘娘心中应该是有考量的。”   “自然。”云珠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几上,声音依旧清淡温雅,“皇家可不比普通人家,后宅争斗不过是吃吃醋耍耍威风……有的人不明其中究里,总是凭着自己的看到听到的臆测他人,揣摩上意,意图干涉国家大事……风风影影的事儿主子爷们是懒得计较,可真惹出什么事来,我相信前车之鉴也还不远。”她可不会为了一个贤惠大度的名声主动去给弘历纳妾,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虽然他有多少个女人对她来讲都没差,可能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四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指她们家跟乌喇那拉家一样……   方才那口口声声“后宅由女人做主”的夫人面色发白,额际冷汗冒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再加上那位被带走的官夫人,心中不由发寒,闺女再重要,也比不上家族丈夫儿子的前程……可别贵人还当不成就先连累了家里。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怨起自家竟鬼迷心窍地听了乌喇那拉家的话,什么结盟、互为援手的,这是拿自家当探路石子吧?   揣摩上意,意图干涉国家大事?   在场的诸位福晋、诰命夫人总算是领教到了这位四福晋的嘴皮子功夫了,实在是杀人于无形啊,这帽子叩下来谁还敢说什么?!   “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史夫人温笑道,“我看寿星公夫人就做得不错,我们很该学习。”   “西林觉罗夫人也是当得的。”有人架梯子,立马就有机灵地跟着说笑起来,竟相数起京中过得最好的有哪些诰命夫人,如果这是修真界或者江湖,估计排行榜就出来了。   也有几个依旧在云珠跟前奉承着说话,倒是能言善道,云珠主要跟几人宗室福晋说话,但对这些人也时不时地回两句。   又过了一会儿,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走进厅来,给在坐的长辈平辈们行了礼问了安,又与夫人们行了颌首礼,才一脸欢快地将云珠和淑兰几个拉了起来,“四福晋淳亲王福晋,你们可是接了花柬的,不能光在这儿不到花会转转啊,坐在这里可是不知道那些贵女们有多好的。”又笑眼弯弯地对珺雅道:“大嫂,人我可要带走了。”   “抢人都抢到这儿来了,”珺雅笑道:“去吧去吧。”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陪着怡亲王主持正院寿宴,女眷这儿是嫡长媳珺雅负责,拒霜会自是由嫡次子媳妇宁郡王福晋负责主持了。珺雅多年来跟着怡亲王福晋打理怡亲王府,虽说协办过的宴会没这次盛大,可也只是接待女眷而已,自然游刃有余。接到花柬的八旗贵女都是百里挑一的,规矩仪态品行都是排得上号的,纵有不对付,也不过讥刺两句,跟这些在内宅和贵妇圈中打滚多年的妇人不同,宁郡王福晋年轻第一次主持格调这么高的花会,心中就是有些忐忑不安,在怡亲王府上也能压得住场。   “佛拉娜,幸亏你来了,真不知那起子人怎么有那么多地话说。”明明坐的地儿跟宗室女眷不在一块儿的,偏偏一再地往前凑,淑兰手持着把缂丝绣沈约的《咏芙蓉》象牙嵌贝团扇,一脸的不耐烦。弘璟生性风流,她对方才大厅中那些夫人的行径比云珠还要恼恨,四阿哥做为皇子阿哥都知道政事为重,弘璟却还在想着自己晋了淳亲王,明年的选秀宫中是不是打算给他指人……   秋风吹过,几片树叶悠悠离枝,攀过枝头的阳光透着一股淡薄,云珠笑着打趣:“你再扇下去,树叶都被你扇光了。那些人说的话你愿听就不听,不听不理就是,觉着吵了就使个法子让她离了你眼前……又不是办不到。”   “我就是看不惯。”   “不过是几个眼皮子浅的,跟她们计较你就输了。”   “不跟她们计较我才输呢,哪个名册上的人,敢给我罪受。”淑兰哼了一声,“这扇面是我亲自绣的,难道你的花柬上没让带作品?”   佛拉娜笑道:“四福晋五福晋的作品早送来了,淳亲王福晋想看可得走快点了。”   “花柬上的主意是你出的罢?”云珠含笑,“十二婶怎地拖了这么久才让你去喊人?”   “是我向额娘建议的。”佛拉娜吃惊地看向云珠:“四嫂怎么知道的?”   “猜的。”云珠失笑,“至于十二婶嘛,是我拜托她时间差不多就来喊人的,我也不耐烦无休止的千篇一律的问候应酬。”   淑兰笑着轻推了她一下,“原来你早有准备。”   “不过防着别人太热情不放人罢了。”   淑兰和佛拉娜汗然。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四福晋。”钮祜禄氏看到大姑奶奶一脸地欣喜,看到喜塔拉氏也含笑致意,虽然往来并不密切,但贵妇的聚会两人也是碰过几次头的,何况三嫂也是西林觉罗家的女儿。“喜塔拉夫人你好。”   “四夫人,很久没见了,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喜塔拉氏回礼,套了几句便借口走开。人家姑嫂难得见面,她硬杵在中间就太不识相了。   珺雅伴着云珠进来没一会儿也被其她贵妇拉着说话了,有些诰命夫人难得见到四福晋过来,想着四阿哥如今在朝上的威势,便想着主子能介绍一下,说上几句留个好印象。珺雅对这些已颇有应付的经验,三两句就转到了别处,何况旁边帮着拉话题的夫人实在多。   “四嫂。”云珠很高兴,“你一个人来?”   “是啊,大嫂在家里走不开,额娘上了年纪愈发不爱这些喧闹应酬,所以就我来了。”钮祜禄氏浅笑朝一位认识的夫人点头致意,低声道:“要说送份贺礼表个心意也就够了(这才符合富察一族低调紧跟皇帝步伐的作风),可额娘觉着这是认识各家贵女的大好机会……你手上有花柬吧,一会儿也仔细看看有没有适合九弟的。”   云珠抿嘴轻笑,“好吧。”明知傅恒的婚事家里头说不上什么话,还这么热心,可见母亲总是挂心儿子的。娶妻娶贤,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一个好的嫡妻能顶半边天,有合适的对象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四夫人。”一位刚进来的夫人面带惊喜地喊着钮祜禄氏,“你也在这里,子爵夫人没来么?”   “呀,是史夫人,好久不见,今天我可是代表府里来的。”   “史夫人。”云珠微讶地同时喊了一声。   这位年近五十的夫人姓林,她的丈夫是如今的户部尚兼陕西巡抚史贻直,官声和能力都还不错。林氏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少女时期就跟瓜尔佳氏处得不错,有些交情,后来两人分别嫁人,天南地北的,联系才变少,不过往来却是没断过的。只是这往来的次数极少,云珠也只在幼时碰上两三回,因此她记得这位史夫人,史夫人则是对她闻名已久,印象却很模糊,即便觉着眼前这位韶龄女子看着熟悉,然而她淡雅高贵的气度和不俗的穿着打扮使她不敢轻易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钮祜禄氏很是善解人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奶奶,史夫人不认识了吧?”   “确实很多年没见了,只是觉得熟悉。”史夫人笑了笑,“在这儿,我可不敢乱认人。离京太久了,老面孔少了,新面孔也多了……”这是一位随夫在宦海浮沉的诰命夫人的感慨之言。史贻直之前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分别在福建、两江、陕西等地做官,今年七月才召还京师,现在具体的官职还没下来。   说着,却是规矩严谨地朝云珠行了礼,“臣妇见过四福晋。”   “史夫人快别多礼,在这儿我们都是,再者,您也算是我的长辈。”云珠身子微侧半避半受了她的礼说道。   “那怎么敢当……”自然而然地,云珠问候起她的儿女,史夫人简略地一一作了答。   “四福晋。”这是新上任没多久的淳亲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淑兰。   “四福晋。”这是不入八分辅国公弘鼎福晋,兆佳.玉桂。   “……”还有差不多一起到场的惠珠和珉琪。   来贺寿的人实在太多,高官显贵,接到请柬的还一般都是夫妻全到,听闻怡亲王府在同一日举行每年一度的百花宴,那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甚连女儿都带来了……个个挤破了头,争着想在众位宗亲福晋或高官夫人面前留下良好印象,即便选秀落了选也能嫁个如意的人家。   云珠很快又陷进了一七转八转的介绍里……   她亲和疏淡的态度,不疾不徐、温雅中略带风趣的言语很快博得了贵妇们的赞赏,而贵妇间的外交也自有一番趣味,虽然身份所限,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不过当着她的面吹捧和拆台的也有……   来怡亲王府之前她就有料到这种情况,这里不仅有宗亲女眷,更多的是在随夫在仕途沉浮的诰命夫人,弘历总理朝政就像一个打开门的信号,她们都想在未来的皇后面前留下好印象。   白目、缺脑的人自来都是有的。   忽然有人问道:“明年的选秀,四福晋应该会请旨替四阿哥指几个秀女吧,毕竟——”毕竟两位侧福晋无宠,底下的格格侍妾禁足的禁足怀孕的怀孕,四阿哥没人伺候那就是福晋的失职了。   优雅地、轻快地、悠然地、清亮地、柔和地……各种声音一下子突然消失一般,小范围地静默像涟漪般迅速增长扩散开来,厅里离得远些没听到这话的夫人福晋们疑惑而略带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是哪个官员的夫人?怎地这么不识趣。珺雅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岔开话题,云珠就开口了,“恐怕要辜负这位夫人的期盼了,王爷总理朝政,一心为君父分忧,已经跟皇上请过旨,今年不指秀女进乾西二所了。”所以你们不用再在我跟前小心试探了。   这话一出,在场许多位夫人神色一顿,因着去年宫中的一连串事故,四阿哥身边的两位侧福晋失宠已成了众所认定的,如今嫡福晋以下富察氏和苏氏两位格格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珂里叶特氏有孕在身也不受宠,能侍奉四阿哥竟只剩一下也不怎么受宠的包衣出身的金氏,因而,家中有女儿到了大选之龄的,心慕帝王家权势富贵的,都早早地打算开了,只要女儿能成功被指到四阿哥身边服侍,上面的四福晋娴雅大度,下面没有威胁的对手,只要得了宠,过两年四阿哥登基怎么也能封个嫔吧?!   千算万算,竟是四阿哥自己推了纳妾的机会!以皇上的性子,只会同意、称赞四阿哥的忠心体国、子肖父志,哪里会加以阻拦啊……这回去可怎么跟自家老爷交待?   “话虽如此,不过男人在外头办差,这后宅安排人伺候的事可就是我们女人做主了……”这是话中有话,点出云珠先头的话不过是自己的意思借着四阿哥的口罢了,专心于政务的男人哪里会去在意指不指人的问题。   有人添油自有人加火,“可不是么,这再传心政事也不能不睡觉……”说完,还“咯咯咯”地兀自笑了起来。   哪里来的蠢蛋?!   低俗!   霎那间,说话人的身边三尺内空无一人,离开的人似是无意般,或是去吃点心,或是去饮茶……徒留那人尴尬立在那儿。   珺雅脸色一沉,对场外的一个嬷嬷暗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便有人匆匆来到那位夫人跟前对她说了什么,使她一脸惶然地连忙离场。   “人多事儿也多。”鄂尔泰夫人喜塔拉氏忽然道,“选秀是国家大事,我想皇上和贵妃娘娘心中应该是有考量的。”   “自然。”云珠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几上,声音依旧清淡温雅,“皇家可不比普通人家,后宅争斗不过是吃吃醋耍耍威风……有的人不明其中究里,总是凭着自己的看到听到的臆测他人,揣摩上意,意图干涉国家大事……风风影影的事儿主子爷们是懒得计较,可真惹出什么事来,我相信前车之鉴也还不远。”她可不会为了一个贤惠大度的名声主动去给弘历纳妾,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虽然他有多少个女人对她来讲都没差,可能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四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指她们家跟乌喇那拉家一样……   方才那口口声声“后宅由女人做主”的夫人面色发白,额际冷汗冒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再加上那位被带走的官夫人,心中不由发寒,闺女再重要,也比不上家族丈夫儿子的前程……可别贵人还当不成就先连累了家里。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怨起自家竟鬼迷心窍地听了乌喇那拉家的话,什么结盟、互为援手的,这是拿自家当探路石子吧?   揣摩上意,意图干涉国家大事?   在场的诸位福晋、诰命夫人总算是领教到了这位四福晋的嘴皮子功夫了,实在是杀人于无形啊,这帽子叩下来谁还敢说什么?!   “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史夫人温笑道,“我看寿星公夫人就做得不错,我们很该学习。”   “西林觉罗夫人也是当得的。”有人架梯子,立马就有机灵地跟着说笑起来,竟相数起京中过得最好的有哪些诰命夫人,如果这是修真界或者江湖,估计排行榜就出来了。   也有几个依旧在云珠跟前奉承着说话,倒是能言善道,云珠主要跟几人宗室福晋说话,但对这些人也时不时地回两句。   又过了一会儿,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走进厅来,给在坐的长辈平辈们行了礼问了安,又与夫人们行了颌首礼,才一脸欢快地将云珠和淑兰几个拉了起来,“四福晋淳亲王福晋,你们可是接了花柬的,不能光在这儿不到花会转转啊,坐在这里可是不知道那些贵女们有多好的。”又笑眼弯弯地对珺雅道:“大嫂,人我可要带走了。”   “抢人都抢到这儿来了,”珺雅笑道:“去吧去吧。”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陪着怡亲王主持正院寿宴,女眷这儿是嫡长媳珺雅负责,拒霜会自是由嫡次子媳妇宁郡王福晋负责主持了。珺雅多年来跟着怡亲王福晋打理怡亲王府,虽说协办过的宴会没这次盛大,可也只是接待女眷而已,自然游刃有余。接到花柬的八旗贵女都是百里挑一的,规矩仪态品行都是排得上号的,纵有不对付,也不过讥刺两句,跟这些在内宅和贵妇圈中打滚多年的妇人不同,宁郡王福晋年轻第一次主持格调这么高的花会,心中就是有些忐忑不安,在怡亲王府上也能压得住场。   “佛拉娜,幸亏你来了,真不知那起子人怎么有那么多地话说。”明明坐的地儿跟宗室女眷不在一块儿的,偏偏一再地往前凑,淑兰手持着把缂丝绣沈约的《咏芙蓉》象牙嵌贝团扇,一脸的不耐烦。弘璟生性风流,她对方才大厅中那些夫人的行径比云珠还要恼恨,四阿哥做为皇子阿哥都知道政事为重,弘璟却还在想着自己晋了淳亲王,明年的选秀宫中是不是打算给他指人……   秋风吹过,几片树叶悠悠离枝,攀过枝头的阳光透着一股淡薄,云珠笑着打趣:“你再扇下去,树叶都被你扇光了。那些人说的话你愿听就不听,不听不理就是,觉着吵了就使个法子让她离了你眼前……又不是办不到。”   “我就是看不惯。”   “不过是几个眼皮子浅的,跟她们计较你就输了。”   “不跟她们计较我才输呢,哪个名册上的人,敢给我罪受。”淑兰哼了一声,“这扇面是我亲自绣的,难道你的花柬上没让带作品?”   佛拉娜笑道:“四福晋五福晋的作品早送来了,淳亲王福晋想看可得走快点了。”   “花柬上的主意是你出的罢?”云珠含笑,“十二婶怎地拖了这么久才让你去喊人?”   “是我向额娘建议的。”佛拉娜吃惊地看向云珠:“四嫂怎么知道的?”   “猜的。”云珠失笑,“至于十二婶嘛,是我拜托她时间差不多就来喊人的,我也不耐烦无休止的千篇一律的问候应酬。”   淑兰笑着轻推了她一下,“原来你早有准备。”   “不过防着别人太热情不放人罢了。”   淑兰和佛拉娜汗然。   171、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四)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宴席是摆在怡亲王府正殿大厅的,因为贺实在太多,女眷便安排到了风景秀丽的西路正院大厅,而每年一度属于八旗贵女们的花会地点则选在了东路的王府花园的一角。   这一届的花会名为“拒霜会”,为了名副其实,在花会的场地上,在湖边,亭台楼榭边都有芙蓉花的影子,而且品种齐全,有红、白、黄、五色及稀有名贵的三醉芙蓉。   自然地,与会贵女们的诗、画、绣品及品茗,都与之相关。   受邀参与花会的福晋们都有作品先摆在特定的地方供贵女们欣赏,五福晋交了一幅自己写的法,抄的是唐朝姚合的《南池嘉莲》。   接到花柬时云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惹众怒了?!自大婚后她几乎每年都会收到花柬,有时去,有时没去,十次里有九次是展示自己的法水平:抄一首前人的诗送上。   后来一问五福晋,她的花柬了做了特别要求,除了她最擅长的女红展示什么样的才艺都可以……   “这种离谱的要求,十三婶是做不出来的。”云珠道。   “难道是宁郡王福晋?”珺雅也不是那等调皮的人啊,弘昌福晋年初就没了,剩下的只有还不怎么熟悉的宁郡王福晋了,她正值碧玉年华,想必还未脱少女的活泼顽皮。   ……   想到两人那无奈地猜测,云珠就又瞄了眼淑兰手中的团扇,淑兰最擅长的是诗画,女红也是一般般啊。   不过,自己的针黹女红并不比法差,这个当年选秀时就应该很多人知道了,还有去年重阳节的那事……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才要求自己展示女红?这佛拉娜要拉到二十一世纪去准是个宣传人才。   “这幅《芙蓉图》真不知是哪位福晋绣的,小巧精致,清新淡雅,绣得实在太好了。”远远地,云珠就看到一位身穿浅蓝色银丝百蝶戏兰锦地旗装的贵女背对着她正与另一位贵女看着她的绣图。   “我看构图很简单啊。”不过是一枝芙蓉花,淡红晕染,花下衬以绿叶,与常见的绣样并无不同。而且比起其她贵女带来的绣图,它太小了,纵横只有一尺来方,比帕子大不了多少。   “你仔细看,这绣线细得跟蚕丝一般,绢帕上更不见针孔可见针脚之绵密细致,还有这花,虽然简单,但从画图的视角上看,芙蓉花怒放的妩媚清新和含苞待放的韵味扑面而来……这配色劈线染色得多精细呀,你觉得等闲人能绣出这样的效果吗。”   “而且它还是双面绣。”站在对面的另一位身穿梅红色旗装的贵女接口道,“看了这样的绣品,我都对自己的女红失去信心了。”   “哧,时云姐姐画双绝,女红也不差,却还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你只是对女红失去信心,可跟姐姐比,我却要对我自己失去信心了……”   这姑娘说话好逗,云珠莞尔地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身姿娉婷,一袭浅黄色软缎旗装外罩着银红色提花马甲,衬得发如堆鸦,从露出的脖颈和凝脂般的皓腕能看出她的肤质极好,细腻洁白,就是背着身子看不清长的什么模样。而从她之前对自己绣画的反映则能看出,她的女红水平可能只是一般,倒是从说话语气上,可看出其心性宽和,有点自嘲式的小幽默。   “嘁,你就打趣我吧,你的骑射和围棋也下得不错啊。”那位叫时云的贵女走了出来,云珠眼睛一亮。她大约十五岁左右,眉黛且直,朱色粉淡,脸庞小巧立体五官分明,身材高挑纤瘦,显不出身来的梅红色旗装穿在她身上硬是给她穿出了一种纤秾瘦美,像一株雪地红梅,艳而不俗,冷而不冰。   “这是从四品参议道孟铎之女,孟佳.时云,是这一届秀女里才情容貌最出挑的,她们家族有一位姑奶奶是当年裕亲王保泰的嫡福晋……听说,她跟那位姑奶奶不仅长得有七八分像,连性子才情也都差不多,家族里对她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佛拉娜见云珠的目光停在孟佳氏的身上,便低声给她介绍。   这样的资料云珠手头上也有一份,只是没跟人对起来。佛拉娜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方才在西院大厅那儿对她说弘历已请旨不指秀女的话表示不满的夫人里仿佛就有一位孟夫人,顿时对孟佳氏的好感去了三分,有那样沉不住气的母亲,姑娘本身再好也不行,婚姻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两个人好就行了的。   “那位穿黄色衣裳的呢?”还不知长得怎么样,不过说话很是有趣。   “她叫灵瑞,父亲是正五品步军校赵泽和,家族在汉军旗里颇有影响……”   是啊,清朝在康熙中期经过几次战役满洲八旗的精锐其实已经衰落了下来,支撑着过去荣光的不过瓜尔佳、富察两族,即便是乌喇那拉一族也是元气大伤,更别说栋鄂氏、马佳氏、佟佳氏等家族了,相反地,汉军旗的势力却在逐渐壮大,像孟佳氏、赵佳氏、李佳氏等这些汉军旗的家族秀女被指为宗室阿哥嫡福晋的比例越来越高。   对云珠来讲她比这时代的任何人都没有种族门第之见,但有时你得承认,门当户对才能让一对夫妻的感情更容易发展融洽,尤其在这种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当然了,对于现在的富察一族来说,并不需要联姻望族,四品左右的官宦家刚好,可惜,孟佳氏赵佳氏家族在汉军旗军中颇有势力,光是这一点就要排除掉。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走到放着与会福晋们诗画绣艺的地方,这是一处大小四十坪左右的长形方亭,作品悬挂在亭子中间,亭外的另一边摆放着几张案桌,上面摆着洁白的宣纸、各种规格的笔、端砚、徽墨,一位贵女正在挥毫写着什么,一位在旁边看着。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曾几何时,她也跟这些待选贵女一般在花会上与朋友一起相互欣赏对方的才艺,展现自己的优雅气度……时光流转,现在自己却成了品评的人。   “孟佳.时云见过几位福晋。”近了一股幽幽梅香扑鼻而来,这个女人极聪明地将穿着打扮与自身的容貌气质融合到了一块儿,是个聪颖且懂得表现自己的。   “赵佳.灵瑞见过几位福晋。”鹅蛋脸,容色中上,观其行礼中规中矩,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她的气度似乎更适于做嫡妻正室。若非云珠耳力非凡,远远听到她与孟佳.时云的说话,她倒要认为这是个端庄无耳的人了。   那位身穿浅蓝色银丝百蝶戏兰锦地旗装,一开始就对云珠的绣图称赞不已的贵女转过身的速度似乎慢了半拍,见与宁郡王福晋站在一起的云珠身上穿的玉白色三晕妆花云锦旗装妙目闪了闪,盈盈福身道:“巴雅拉.和卓见过几位福晋。”   轻车都尉豪山的嫡女?这纤纤柔柔的模样看起来比赵佳氏还要像江南汉女啊,不过心机也不浅。云珠心中感叹了一声,含笑道:“免礼。”   佛拉娜将从淑兰手中拿来的团扇交给一旁侍候的丫环,示意她挂在这些作品的旁边,后对着她们介绍道:“这是宝亲王福晋、恒亲王福晋。”   几人忙不迭地又行了礼。   淑兰目光恰好在作品上晃悠了一圈,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比上虽不足比下却有余,便抬手道:“不必这么多礼,你们的作品可出来了?”   “你们去看吧,我再走走。”云珠对淑兰和佛拉娜道。今年乾西二所不进人,她不过看看有无适合给傅恒议亲的,不想花费太多精力在不可能成的人上面。   孟佳氏和巴雅拉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淑兰点头道:“我看十二婶十六婶她们在那边,你不如去寻她们。”她这么说不过是免去这几位贵女的尴尬。   云珠笑道:“我倒想去看一下五弟妹,方才她在西院大厅坐着不舒服才提早过来这边的。”   分了手,云珠一路观看开得正艳的芙蓉花,碰到了几位贵女,其中彭佳氏的一幅《秋色芙蓉》虽只画了一半却能看出功底不俗,画作颇有灵气,还有一位索绰罗氏做的芙蓉绢花也是栩栩如生。   有几位贵女说起这怡亲王府种这么多芙蓉花的原因,“庄亲王福晋爱菊,宝亲王福晋喜种玉兰花,这怡亲王府种这么多芙蓉花肯定是因为怡亲王哪位主子喜欢芙蓉花。”   这没什么好讨论的,所以很快歪楼成贵女们认为这花讨喜的原因。   “‘堪与菊英称晚节,爱他含雨拒清霜。’我最喜欢芙蓉花的这一点,今日的花会起名‘拒霜会’可是再妙不过了。”   “十二花神皆有绝妙之处,我觉得花草之好坏在于它对人们的作用。这芙蓉花别的不讲,它的药用价值是极好的。”   怡亲王府的花园之所以种这么多芙蓉花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怡亲王的腿疾啊……这位贵女倒是说中了大部份的原因。   绕了一圈下来,除了上届选秀留牌复选的博尔济吉特.萨仁外,就只有彭佳氏和索绰罗氏还不错,再加上前头孟佳氏她们三个,其余的贵女要不是看不出好歹深浅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云珠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太过吹毛求疵,还是这届的贵女出色的太少。   从履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那儿知道了五福晋正在靠北边的花厅内休息,云珠一路寻了过去,发现五福晋脸色苍白地歪在榻椅上,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连忙问她身边的吴嬷嬷是怎么回事。   “回四福晋,我们主子刚才在园子里吃了块点心就一直不舒服。”吴嬷嬷很是担心,“那点心奴才也吃过了,是掐了芙蓉花和蜂蜜的糕点,并无事。”   “哦?请太医看过了么?”云珠坐到绣墩上,手指轻轻搭上五福晋的手腕。   “从西院大厅那儿就觉得胸闷不适的,可能是上火了吧。”五福晋微蹙着眉道,“这个时候喊太医不合适吧,我歇歇就好了。”   云珠放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都不晓得么。这芙蓉花孕妇是不适宜用的,幸好只是用了一点,胎估计有些不稳……还得太医看了再说。”   “什么?!这,我上个月还有落红呢。”五福晋有些不安地将手覆在腹上,不敢置信。吴嬷嬷则是一脸地担忧,这种种症状只表明了自家主子的胎坐的并不稳。   “吴嬷嬷,你快去找人请太医来吧,悄悄地。这儿有我看着呢。”   “有劳四福晋了,奴才这就去。”吴嬷嬷看了看云珠和静静守在门口的素问,行了个礼后匆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宴席是摆在怡亲王府正殿大厅的,因为贺实在太多,女眷便安排到了风景秀丽的西路正院大厅,而每年一度属于八旗贵女们的花会地点则选在了东路的王府花园的一角。   这一届的花会名为“拒霜会”,为了名副其实,在花会的场地上,在湖边,亭台楼榭边都有芙蓉花的影子,而且品种齐全,有红、白、黄、五色及稀有名贵的三醉芙蓉。   自然地,与会贵女们的诗、画、绣品及品茗,都与之相关。   受邀参与花会的福晋们都有作品先摆在特定的地方供贵女们欣赏,五福晋交了一幅自己写的法,抄的是唐朝姚合的《南池嘉莲》。   接到花柬时云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惹众怒了?!自大婚后她几乎每年都会收到花柬,有时去,有时没去,十次里有九次是展示自己的法水平:抄一首前人的诗送上。   后来一问五福晋,她的花柬了做了特别要求,除了她最擅长的女红展示什么样的才艺都可以……   “这种离谱的要求,十三婶是做不出来的。”云珠道。   “难道是宁郡王福晋?”珺雅也不是那等调皮的人啊,弘昌福晋年初就没了,剩下的只有还不怎么熟悉的宁郡王福晋了,她正值碧玉年华,想必还未脱少女的活泼顽皮。   ……   想到两人那无奈地猜测,云珠就又瞄了眼淑兰手中的团扇,淑兰最擅长的是诗画,女红也是一般般啊。   不过,自己的针黹女红并不比法差,这个当年选秀时就应该很多人知道了,还有去年重阳节的那事……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才要求自己展示女红?这佛拉娜要拉到二十一世纪去准是个宣传人才。   “这幅《芙蓉图》真不知是哪位福晋绣的,小巧精致,清新淡雅,绣得实在太好了。”远远地,云珠就看到一位身穿浅蓝色银丝百蝶戏兰锦地旗装的贵女背对着她正与另一位贵女看着她的绣图。   “我看构图很简单啊。”不过是一枝芙蓉花,淡红晕染,花下衬以绿叶,与常见的绣样并无不同。而且比起其她贵女带来的绣图,它太小了,纵横只有一尺来方,比帕子大不了多少。   “你仔细看,这绣线细得跟蚕丝一般,绢帕上更不见针孔可见针脚之绵密细致,还有这花,虽然简单,但从画图的视角上看,芙蓉花怒放的妩媚清新和含苞待放的韵味扑面而来……这配色劈线染色得多精细呀,你觉得等闲人能绣出这样的效果吗。”   “而且它还是双面绣。”站在对面的另一位身穿梅红色旗装的贵女接口道,“看了这样的绣品,我都对自己的女红失去信心了。”   “哧,时云姐姐画双绝,女红也不差,却还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你只是对女红失去信心,可跟姐姐比,我却要对我自己失去信心了……”   这姑娘说话好逗,云珠莞尔地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身姿娉婷,一袭浅黄色软缎旗装外罩着银红色提花马甲,衬得发如堆鸦,从露出的脖颈和凝脂般的皓腕能看出她的肤质极好,细腻洁白,就是背着身子看不清长的什么模样。而从她之前对自己绣画的反映则能看出,她的女红水平可能只是一般,倒是从说话语气上,可看出其心性宽和,有点自嘲式的小幽默。   “嘁,你就打趣我吧,你的骑射和围棋也下得不错啊。”那位叫时云的贵女走了出来,云珠眼睛一亮。她大约十五岁左右,眉黛且直,朱色粉淡,脸庞小巧立体五官分明,身材高挑纤瘦,显不出身来的梅红色旗装穿在她身上硬是给她穿出了一种纤秾瘦美,像一株雪地红梅,艳而不俗,冷而不冰。   “这是从四品参议道孟铎之女,孟佳.时云,是这一届秀女里才情容貌最出挑的,她们家族有一位姑奶奶是当年裕亲王保泰的嫡福晋……听说,她跟那位姑奶奶不仅长得有七八分像,连性子才情也都差不多,家族里对她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佛拉娜见云珠的目光停在孟佳氏的身上,便低声给她介绍。   这样的资料云珠手头上也有一份,只是没跟人对起来。佛拉娜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方才在西院大厅那儿对她说弘历已请旨不指秀女的话表示不满的夫人里仿佛就有一位孟夫人,顿时对孟佳氏的好感去了三分,有那样沉不住气的母亲,姑娘本身再好也不行,婚姻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两个人好就行了的。   “那位穿黄色衣裳的呢?”还不知长得怎么样,不过说话很是有趣。   “她叫灵瑞,父亲是正五品步军校赵泽和,家族在汉军旗里颇有影响……”   是啊,清朝在康熙中期经过几次战役满洲八旗的精锐其实已经衰落了下来,支撑着过去荣光的不过瓜尔佳、富察两族,即便是乌喇那拉一族也是元气大伤,更别说栋鄂氏、马佳氏、佟佳氏等家族了,相反地,汉军旗的势力却在逐渐壮大,像孟佳氏、赵佳氏、李佳氏等这些汉军旗的家族秀女被指为宗室阿哥嫡福晋的比例越来越高。   对云珠来讲她比这时代的任何人都没有种族门第之见,但有时你得承认,门当户对才能让一对夫妻的感情更容易发展融洽,尤其在这种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当然了,对于现在的富察一族来说,并不需要联姻望族,四品左右的官宦家刚好,可惜,孟佳氏赵佳氏家族在汉军旗军中颇有势力,光是这一点就要排除掉。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走到放着与会福晋们诗画绣艺的地方,这是一处大小四十坪左右的长形方亭,作品悬挂在亭子中间,亭外的另一边摆放着几张案桌,上面摆着洁白的宣纸、各种规格的笔、端砚、徽墨,一位贵女正在挥毫写着什么,一位在旁边看着。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曾几何时,她也跟这些待选贵女一般在花会上与朋友一起相互欣赏对方的才艺,展现自己的优雅气度……时光流转,现在自己却成了品评的人。   “孟佳.时云见过几位福晋。”近了一股幽幽梅香扑鼻而来,这个女人极聪明地将穿着打扮与自身的容貌气质融合到了一块儿,是个聪颖且懂得表现自己的。   “赵佳.灵瑞见过几位福晋。”鹅蛋脸,容色中上,观其行礼中规中矩,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她的气度似乎更适于做嫡妻正室。若非云珠耳力非凡,远远听到她与孟佳.时云的说话,她倒要认为这是个端庄无耳的人了。   那位身穿浅蓝色银丝百蝶戏兰锦地旗装,一开始就对云珠的绣图称赞不已的贵女转过身的速度似乎慢了半拍,见与宁郡王福晋站在一起的云珠身上穿的玉白色三晕妆花云锦旗装妙目闪了闪,盈盈福身道:“巴雅拉.和卓见过几位福晋。”   轻车都尉豪山的嫡女?这纤纤柔柔的模样看起来比赵佳氏还要像江南汉女啊,不过心机也不浅。云珠心中感叹了一声,含笑道:“免礼。”   佛拉娜将从淑兰手中拿来的团扇交给一旁侍候的丫环,示意她挂在这些作品的旁边,后对着她们介绍道:“这是宝亲王福晋、恒亲王福晋。”   几人忙不迭地又行了礼。   淑兰目光恰好在作品上晃悠了一圈,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比上虽不足比下却有余,便抬手道:“不必这么多礼,你们的作品可出来了?”   “你们去看吧,我再走走。”云珠对淑兰和佛拉娜道。今年乾西二所不进人,她不过看看有无适合给傅恒议亲的,不想花费太多精力在不可能成的人上面。   孟佳氏和巴雅拉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淑兰点头道:“我看十二婶十六婶她们在那边,你不如去寻她们。”她这么说不过是免去这几位贵女的尴尬。   云珠笑道:“我倒想去看一下五弟妹,方才她在西院大厅坐着不舒服才提早过来这边的。”   分了手,云珠一路观看开得正艳的芙蓉花,碰到了几位贵女,其中彭佳氏的一幅《秋色芙蓉》虽只画了一半却能看出功底不俗,画作颇有灵气,还有一位索绰罗氏做的芙蓉绢花也是栩栩如生。   有几位贵女说起这怡亲王府种这么多芙蓉花的原因,“庄亲王福晋爱菊,宝亲王福晋喜种玉兰花,这怡亲王府种这么多芙蓉花肯定是因为怡亲王哪位主子喜欢芙蓉花。”   这没什么好讨论的,所以很快歪楼成贵女们认为这花讨喜的原因。   “‘堪与菊英称晚节,爱他含雨拒清霜。’我最喜欢芙蓉花的这一点,今日的花会起名‘拒霜会’可是再妙不过了。”   “十二花神皆有绝妙之处,我觉得花草之好坏在于它对人们的作用。这芙蓉花别的不讲,它的药用价值是极好的。”   怡亲王府的花园之所以种这么多芙蓉花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怡亲王的腿疾啊……这位贵女倒是说中了大部份的原因。   绕了一圈下来,除了上届选秀留牌复选的博尔济吉特.萨仁外,就只有彭佳氏和索绰罗氏还不错,再加上前头孟佳氏她们三个,其余的贵女要不是看不出好歹深浅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云珠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太过吹毛求疵,还是这届的贵女出色的太少。   从履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那儿知道了五福晋正在靠北边的花厅内休息,云珠一路寻了过去,发现五福晋脸色苍白地歪在榻椅上,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连忙问她身边的吴嬷嬷是怎么回事。   “回四福晋,我们主子刚才在园子里吃了块点心就一直不舒服。”吴嬷嬷很是担心,“那点心奴才也吃过了,是掐了芙蓉花和蜂蜜的糕点,并无事。”   “哦?请太医看过了么?”云珠坐到绣墩上,手指轻轻搭上五福晋的手腕。   “从西院大厅那儿就觉得胸闷不适的,可能是上火了吧。”五福晋微蹙着眉道,“这个时候喊太医不合适吧,我歇歇就好了。”   云珠放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都不晓得么。这芙蓉花孕妇是不适宜用的,幸好只是用了一点,胎估计有些不稳……还得太医看了再说。”   “什么?!这,我上个月还有落红呢。”五福晋有些不安地将手覆在腹上,不敢置信。吴嬷嬷则是一脸地担忧,这种种症状只表明了自家主子的胎坐的并不稳。   “吴嬷嬷,你快去找人请太医来吧,悄悄地。这儿有我看着呢。”   “有劳四福晋了,奴才这就去。”吴嬷嬷看了看云珠和静静守在门口的素问,行了个礼后匆匆去了。   172、有喜(上)   云珠从小到大实行的是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加午休的生活规律,与弘历大婚后这一习惯也带到了乾西二所。   这个时代,贫穷人家一日两餐的有,殷实的人家一日三餐的不少,富贵的人家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宵夜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人会去强制,不过相比普通人的自由,皇帝的日常生活就规律多了,除国朝大典外,一般的情况是,早上卯时起床、请安、早读;辰时用早膳;巳时上朝理政、办理公务;午时至未时午休、晚膳;未时到申时学习、吟诗绘画或由妃嫔陪同看戏、听乐等娱乐;酉时到戌时用晚点或酒膳,做佛事,然后就寝。当然了,万事不能一概而论,这样的生活规律一遇到强硬的君主那就只有被打破的份儿,例如雍正。   话扯回来,不管日常生活你吃多少饭、爱用多少餐都没人管你,不过遇到红白喜事、国典大宴,举办筵席的进宴时间只有两个,那就是辰时和未时。   做为皇子,弘历弘昼自是不可能在怡亲王府待太久的,辰时的寿宴用完便先行回宫了,云珠则因为“拒霜会”及五福晋的事而拖到了晚宴结束才回宫。应酬了一整天,感觉浑身不得劲,云珠一回乾西二所就进了浴间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后,太阳都落山了。   弘历带着三胞胎刚好从养心殿回来。   三胞胎一见云珠立马撒开小短胞屁颠屁颠地扑过来,“额娘。”   云珠接住他们,在每人的脸上亲了一下,“今天开心吗?”   “开心,皇玛法带我们去看丢丢了。”永琏见额娘面带疑惑,解释道:“它是一只狗狗,我跟皇阿玛丢东西出去它会跑去衔回来。”   丢丢?云珠差点笑出声来,雍正给动物起的名也没比自己有水准啊。话说自从他的胳膊受伤中毒需要好好休养煅炼一两年才能恢复后,需要动手处理的政务例如批奏折之类的全都是弘历在处理,他老人家一下子空了很多时间出来,便将重心放到永琏身上。因永琏才四岁还不到上房读的年龄,便每天接了永琏亲自教导他认字读。   和敬和徽两人活动的地儿就多了,承乾宫、景阳宫,还有几位小公主的住处,时不时的总有人来接她们去玩,虽然也去养心殿,不过玩乐的时间多过学习。   “还有漂漂鸟,它会说话。”和徽附和着点头,小脸上有点兴奋,雪团还有小金小玉都不会说话呢,“不过它没有雪团聪明,我让它把果子叼给姐姐,它听不懂。”   漂漂鸟?汗。“是鹦鹉吗?”目光瞅向一脸郁闷的弘历。   批了一下午奏折的某人点了点头。   “那和敬呢,玩什么?”   和敬低下头,“……功课没做好,皇玛法让我补。”   这个大女儿是活泼好动了点,聪明并不表示她耐得下心学习,这次弟弟妹妹考核过关被皇阿玛带出去玩自己却被拘在暖阁做功课算是给她提了个醒,跟普通的小朋友比她或许能凭着自身高人一等的天赋花少量的时间就跟得上别人刻苦努力的成果,可跟自己的弟妹一比,花没花时间学习那是一考就能考出来的。云珠抚了抚她的脑袋瓜子,“以后要先完成功课再玩知道了吗?”   “嗯。”   “好了,让嬷嬷带你们下去洗漱,完了额娘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要吃水果。”永琏提了个要求。   “会有的。”儿子,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惦记着吃的啊?   三胞胎跟着嬷嬷们下去洗漱后,云珠体贴地帮弘历拿来换洗的袍子,对他道:“先去洗个澡,舒缓一下筋骨吧。”   某人有点不甘不愿,云珠笑了笑,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踮脚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快去吧。”   都说月明星稀,相反地,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分外地璀璨明亮。云珠让明心等人前庭的桂花树下铺了张毯子,中间摆了张方形嵌珊瑚象牙梅花雪鹤图的黄花梨矮几,几上摆着五个银制的小碟和杯子,还有三个精美的银盘,盘上放满了苹果、梨、葡萄、石榴、香蕉、释迦果、柿子、桔子和剥好皮的柚子等当季水果。毯子的边角处放着一个盛了小半盆清水的莲叶琉璃盆,盆底放着两块雨花石,石上趴着一金一玉两只手掌大乌龟,盆沿翻出来的莲叶上蹲坐着一只三寸多高的雪白小猴和一小竹筒坚果。琉璃盆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专门放果皮果核的铜盆。   弘历与三胞胎来的时候,云珠刚好接过采露从茶房端过来的几个茶壶,里面装满了不同口味的水果汁。   “哇,好多水果——”永琏第一个跑了过来,小脸上尽是惊叹的欣喜。他也只有看到吃的及跟云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个四岁的娃娃,平时那小大人的沉静认真模样却是越来越像雍正了。   和敬和徽一人一边地由弘历牵着,走了过来,围着矮几坐好。   “有橘子汁、葡萄汁、苹果汁,你们要哪样?”云珠指着三个银壶问道。   和敬选了橘子,永琏选了葡萄,和徽选了苹果。云珠给弘历和自己倒了葡萄汁,接着又拿起一个苹果削去皮切片,用银签刺了放到三胞胎和弘历碟子里,雪团也蹿了过来拿了一片,被和敬按了下脑袋:“吃你的坚果去。”   雪团不服地“叽叽”了两声,小金小玉伸出头来看了它两眼。   “额娘,讲故事。”和徽眨巴着细长的眼睛说道。   “先让你阿玛讲。永琏,葡萄都洗干净了,不许将皮吐出来,这皮才有营养呢。”云珠又给他们削了个梨。   弘历也不推辞,拿了个石榴边剥着皮边给他们讲了《掩耳盗铃》的故事,“春秋时候,晋国贵族智伯灭掉了范氏,有人趁机跑到范氏家里想偷点东西……”   故事很快讲完,三胞胎停下吃水果,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想,“这个人好笨,别人也听得到钟声呀,光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什么用。”和敬说道。“阿玛,这个人就是在自欺欺人是吗?”和徽很会运用学过的知识。只有永琏哼道:“这个人脑袋不好用,偷钟就应该事先想办法不让钟发出响声。”   云珠和弘历面面相视,弘历咳了一声道:“你觉得该用什么方法?”   永琏小朋友是看过钟的构造的,很快道:“用布塞到钟里面……”   弘历又讲了第二个故事,“以前在北方的边城住着一位老人,大家都喜欢叫他塞翁,他和儿子靠放牧马匹为生,有一天他们养的一匹骏马跑了……”这是《塞翁失马》的故事。   这个故事显然与以往的那些寓意积极或者教人辩明善恶对错的故事有所不同,三个小包子有些愣住,弘历笑了笑,接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成语出自《淮南子.人间训》,比喻一时虽然受到损失,也许反而因此得到好处,也指坏事在一定条件下可变为好事。主要教导人们,要有良好且乐观向上的心态,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而不好的一面是有可能向好的一面进行转化的。”   三胞胎点了点头,“知道了。”   弘历没再讲,将自己剥了一碟子的石榴籽跟云珠的碟子换了过来。“吃点石榴吧。”自己忙大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吃到。   云珠瞟了他一眼,唇角弯弯地拿着银勺将碟子里的石榴子吃了,清凉酸甜,很是可口。   “阿玛额娘,你们吃桔子。”三胞胎见了,伸出胖胖的手拿了一个桔子将皮剥去,放到弘历和云珠面前。   弘历嘴角抽了抽,破了好几处皮络的桔子肉吃了下去,“真乖。”不能打击孩子孝顺的心……   云珠无良的闷笑在睡觉的时候受到了狠狠的“惩罚”。和谐过后,两人相拥着在床上说话,云珠仔细地跟他描述起白天在怡亲王府的事,道:“我看你这次请旨不指秀女,很多人都很失望。”   “我心里有数呢。”他低声道,“年前就将乌喇那拉氏放出来吧,省别人嚼舌头。”不过是些钻营的人看着皇父重用自己起了攀附的心思,哼。   “我也这么想呢,高氏那里你也别太冷了。”   “那个女人就不能对她太好。”野心太大,没怎么宠她都能过出风光的模样来,真宠了,还不得气焰喧天?!   “你说,皇阿玛会给春和指个什么样的福晋?”云珠细眉微皱,“我打听了不少秀女,没几个可心的。”   “我看是你要求太高了。”他语气含酸,云珠对傅恒那小子也太好了,什么都替他设想到了。   云珠轻捶了他一下,“有个好的妻子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不是吗。”   “是是,你说的都对。”他捉住她的手,低笑:“春和的指婚人选皇阿玛心里有数,不会差的。”他也上心啊,小舅子若是娶个可心意的妻子就不会总是惦记着姐姐了吧。   “是谁?”她支起身,又被他揽了回去,“暂时保密。”   “你先告诉我嘛!”本来云珠的嗓音就比一般的女人清柔动听,再加上前世在扬州住了十几年,吴侬软语的调调是顺手捻来。   “你不要引诱我……”某人如此说着,不知自己眼中闪着的兴奋光芒完全透露了他的口不对心。   闹了一会儿,弘历吮着她的耳珠子轻哄道,“云珠,我们再生一个吧。”弘昼家的都怀了三次胎了,他可不能输了,虽然云珠一次顶三,但他还是想多要个嫡子,光永琏一个太少了。   她身子一抖,“好。”当年她连着生三胞胎又替他挡了刺杀中了毒,失血过多,他怕她伤到底子有损寿元,这几年是时时小心在意,避免她怀上孩子,又怕她疏忽了调养……这份心意,她自是看在眼里。再者,永琏四岁了,能留在乾西二所多久?等到他搬出去住再生孩子就少了让孩子培养感情的最佳机会了。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好。”她调皮地搂着他的脖子,轻轻舔咬着他的喉结,引得他身子一僵,喉咙发出低哑的吟声,不再隐忍地翻身将她覆住……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给亲们标注一下:   子:23:00-1:00丑:1:00-3:00   寅:3:00-5:00卯:5:00-7:00   辰:7:00-9:00巳:9:00-11:00   午:11:00-13:00未:13:00-15:00   申:15:00-17:00酉:17:00-19:00   戌:19:00-21:00亥:21:00-23:00   以下正文:   云珠从小到大实行的是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加午休的生活规律,与弘历大婚后这一习惯也带到了乾西二所。   这个时代,贫穷人家一日两餐的有,殷实的人家一日三餐的不少,富贵的人家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宵夜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人会去强制,不过相比普通人的自由,皇帝的日常生活就规律多了,除国朝大典外,一般的情况是,早上卯时起床、请安、早读;辰时用早膳;巳时上朝理政、办理公务;午时至未时午休、晚膳;未时到申时学习、吟诗绘画或由妃嫔陪同看戏、听乐等娱乐;酉时到戌时用晚点或酒膳,做佛事,然后就寝。当然了,万事不能一概而论,这样的生活规律一遇到强硬的君主那就只有被打破的份儿,例如雍正。   话扯回来,不管日常生活你吃多少饭、爱用多少餐都没人管你,不过遇到红白喜事、国典大宴,举办筵席的进宴时间只有两个,那就是辰时和未时。   做为皇子,弘历弘昼自是不可能在怡亲王府待太久的,辰时的寿宴用完便先行回宫了,云珠则因为“拒霜会”及五福晋的事而拖到了晚宴结束才回宫。应酬了一整天,感觉浑身不得劲,云珠一回乾西二所就进了浴间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后,太阳都落山了。   弘历带着三胞胎刚好从养心殿回来。   三胞胎一见云珠立马撒开小短胞屁颠屁颠地扑过来,“额娘。”   云珠接住他们,在每人的脸上亲了一下,“今天开心吗?”   “开心,皇玛法带我们去看丢丢了。”永琏见额娘面带疑惑,解释道:“它是一只狗狗,我跟皇阿玛丢东西出去它会跑去衔回来。”   丢丢?云珠差点笑出声来,雍正给动物起的名也没比自己有水准啊。话说自从他的胳膊受伤中毒需要好好休养煅炼一两年才能恢复后,需要动手处理的政务例如批奏折之类的全都是弘历在处理,他老人家一下子空了很多时间出来,便将重心放到永琏身上。因永琏才四岁还不到上房读的年龄,便每天接了永琏亲自教导他认字读。   和敬和徽两人活动的地儿就多了,承乾宫、景阳宫,还有几位小公主的住处,时不时的总有人来接她们去玩,虽然也去养心殿,不过玩乐的时间多过学习。   “还有漂漂鸟,它会说话。”和徽附和着点头,小脸上有点兴奋,雪团还有小金小玉都不会说话呢,“不过它没有雪团聪明,我让它把果子叼给姐姐,它听不懂。”   漂漂鸟?汗。“是鹦鹉吗?”目光瞅向一脸郁闷的弘历。   批了一下午奏折的某人点了点头。   “那和敬呢,玩什么?”   和敬低下头,“……功课没做好,皇玛法让我补。”   这个大女儿是活泼好动了点,聪明并不表示她耐得下心学习,这次弟弟妹妹考核过关被皇阿玛带出去玩自己却被拘在暖阁做功课算是给她提了个醒,跟普通的小朋友比她或许能凭着自身高人一等的天赋花少量的时间就跟得上别人刻苦努力的成果,可跟自己的弟妹一比,花没花时间学习那是一考就能考出来的。云珠抚了抚她的脑袋瓜子,“以后要先完成功课再玩知道了吗?”   “嗯。”   “好了,让嬷嬷带你们下去洗漱,完了额娘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要吃水果。”永琏提了个要求。   “会有的。”儿子,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惦记着吃的啊?   三胞胎跟着嬷嬷们下去洗漱后,云珠体贴地帮弘历拿来换洗的袍子,对他道:“先去洗个澡,舒缓一下筋骨吧。”   某人有点不甘不愿,云珠笑了笑,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踮脚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快去吧。”   都说月明星稀,相反地,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分外地璀璨明亮。云珠让明心等人前庭的桂花树下铺了张毯子,中间摆了张方形嵌珊瑚象牙梅花雪鹤图的黄花梨矮几,几上摆着五个银制的小碟和杯子,还有三个精美的银盘,盘上放满了苹果、梨、葡萄、石榴、香蕉、释迦果、柿子、桔子和剥好皮的柚子等当季水果。毯子的边角处放着一个盛了小半盆清水的莲叶琉璃盆,盆底放着两块雨花石,石上趴着一金一玉两只手掌大乌龟,盆沿翻出来的莲叶上蹲坐着一只三寸多高的雪白小猴和一小竹筒坚果。琉璃盆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专门放果皮果核的铜盆。   弘历与三胞胎来的时候,云珠刚好接过采露从茶房端过来的几个茶壶,里面装满了不同口味的水果汁。   “哇,好多水果——”永琏第一个跑了过来,小脸上尽是惊叹的欣喜。他也只有看到吃的及跟云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个四岁的娃娃,平时那小大人的沉静认真模样却是越来越像雍正了。   和敬和徽一人一边地由弘历牵着,走了过来,围着矮几坐好。   “有橘子汁、葡萄汁、苹果汁,你们要哪样?”云珠指着三个银壶问道。   和敬选了橘子,永琏选了葡萄,和徽选了苹果。云珠给弘历和自己倒了葡萄汁,接着又拿起一个苹果削去皮切片,用银签刺了放到三胞胎和弘历碟子里,雪团也蹿了过来拿了一片,被和敬按了下脑袋:“吃你的坚果去。”   雪团不服地“叽叽”了两声,小金小玉伸出头来看了它两眼。   “额娘,讲故事。”和徽眨巴着细长的眼睛说道。   “先让你阿玛讲。永琏,葡萄都洗干净了,不许将皮吐出来,这皮才有营养呢。”云珠又给他们削了个梨。   弘历也不推辞,拿了个石榴边剥着皮边给他们讲了《掩耳盗铃》的故事,“春秋时候,晋国贵族智伯灭掉了范氏,有人趁机跑到范氏家里想偷点东西……”   故事很快讲完,三胞胎停下吃水果,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想,“这个人好笨,别人也听得到钟声呀,光捂住自己的耳朵有什么用。”和敬说道。“阿玛,这个人就是在自欺欺人是吗?”和徽很会运用学过的知识。只有永琏哼道:“这个人脑袋不好用,偷钟就应该事先想办法不让钟发出响声。”   云珠和弘历面面相视,弘历咳了一声道:“你觉得该用什么方法?”   永琏小朋友是看过钟的构造的,很快道:“用布塞到钟里面……”   弘历又讲了第二个故事,“以前在北方的边城住着一位老人,大家都喜欢叫他塞翁,他和儿子靠放牧马匹为生,有一天他们养的一匹骏马跑了……”这是《塞翁失马》的故事。   这个故事显然与以往的那些寓意积极或者教人辩明善恶对错的故事有所不同,三个小包子有些愣住,弘历笑了笑,接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成语出自《淮南子.人间训》,比喻一时虽然受到损失,也许反而因此得到好处,也指坏事在一定条件下可变为好事。主要教导人们,要有良好且乐观向上的心态,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而不好的一面是有可能向好的一面进行转化的。”   三胞胎点了点头,“知道了。”   弘历没再讲,将自己剥了一碟子的石榴籽跟云珠的碟子换了过来。“吃点石榴吧。”自己忙大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吃到。   云珠瞟了他一眼,唇角弯弯地拿着银勺将碟子里的石榴子吃了,清凉酸甜,很是可口。   “阿玛额娘,你们吃桔子。”三胞胎见了,伸出胖胖的手拿了一个桔子将皮剥去,放到弘历和云珠面前。   弘历嘴角抽了抽,破了好几处皮络的桔子肉吃了下去,“真乖。”不能打击孩子孝顺的心……   云珠无良的闷笑在睡觉的时候受到了狠狠的“惩罚”。和谐过后,两人相拥着在床上说话,云珠仔细地跟他描述起白天在怡亲王府的事,道:“我看你这次请旨不指秀女,很多人都很失望。”   “我心里有数呢。”他低声道,“年前就将乌喇那拉氏放出来吧,省别人嚼舌头。”不过是些钻营的人看着皇父重用自己起了攀附的心思,哼。   “我也这么想呢,高氏那里你也别太冷了。”   “那个女人就不能对她太好。”野心太大,没怎么宠她都能过出风光的模样来,真宠了,还不得气焰喧天?!   “你说,皇阿玛会给春和指个什么样的福晋?”云珠细眉微皱,“我打听了不少秀女,没几个可心的。”   “我看是你要求太高了。”他语气含酸,云珠对傅恒那小子也太好了,什么都替他设想到了。   云珠轻捶了他一下,“有个好的妻子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不是吗。”   “是是,你说的都对。”他捉住她的手,低笑:“春和的指婚人选皇阿玛心里有数,不会差的。”他也上心啊,小舅子若是娶个可心意的妻子就不会总是惦记着姐姐了吧。   “是谁?”她支起身,又被他揽了回去,“暂时保密。”   “你先告诉我嘛!”本来云珠的嗓音就比一般的女人清柔动听,再加上前世在扬州住了十几年,吴侬软语的调调是顺手捻来。   “你不要引诱我……”某人如此说着,不知自己眼中闪着的兴奋光芒完全透露了他的口不对心。   闹了一会儿,弘历吮着她的耳珠子轻哄道,“云珠,我们再生一个吧。”弘昼家的都怀了三次胎了,他可不能输了,虽然云珠一次顶三,但他还是想多要个嫡子,光永琏一个太少了。   她身子一抖,“好。”当年她连着生三胞胎又替他挡了刺杀中了毒,失血过多,他怕她伤到底子有损寿元,这几年是时时小心在意,避免她怀上孩子,又怕她疏忽了调养……这份心意,她自是看在眼里。再者,永琏四岁了,能留在乾西二所多久?等到他搬出去住再生孩子就少了让孩子培养感情的最佳机会了。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好。”她调皮地搂着他的脖子,轻轻舔咬着他的喉结,引得他身子一僵,喉咙发出低哑的吟声,不再隐忍地翻身将她覆住……   173、有喜(下)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后十月初九是福惠的生辰,他今年已经十四岁(虚岁)算是大人了,到明年就可以指嫡福晋了。*.   云珠带着三胞胎送了寿礼过去南三所,刚好碰到雍正在那里,见云珠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年多亏你时时照拂着,福惠才能平安长这么大。”   “媳妇能做的有限,说到底还是皇阿玛的慈父之心才有今天的福果。”真想拔腿就溜啊,自五月底圆明园的那桩刺杀事件后不知怎地,云珠每次见雍正都觉得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似乎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一般……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云珠只能归诸于自己的心虚,天知道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幸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而两世为人的经历也让她的面子工程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看着这个成长艰难的儿子,见他身子虽比一般人文弱了些,却更显得面容清俊,气度隽永,风姿秀拔,便道:“过了年就十五岁了,也该给你指个嫡福晋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福惠脸上一红,半晌才道:“儿子身体现在虽算健康,却也不能太过劳累,政事儿子不喜,学业上用功一般,也只有在绘画上这几年有些进益,以后也只想专于此道。嫡福晋的话,还是找个能安心过日子的……皇阿玛,儿子能不能让四嫂帮着看?”   他早就打定主意当个闲散宗室的,他的骑射不行,小时候因身体原因到上书房读书也是常常请假,因此也算不上博学多才,只有在绘画一途上有些天赋,也持续下了苦功。这样的他何必去自讨苦头,过那争斗算计不休的日子呢?小时候那提心吊胆、只有皇父可依的日子他是不想再过的,若娶的福晋不是那志趣相投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相信你四嫂……也罢,就让你四嫂多劳累些。”雍正似笑非笑地瞅了云珠一眼,伸手将和徽抱了起来,放到榻上,拿果子给她吃。   云珠郁闷,难道自己是穿来当红娘的?然而雍正既这么说了,她也不得不应。话说,他老人家到底要给傅恒指个什么妻子啊,不要钓人家胃口啊。   “皇阿玛,媳妇去给福惠做碗长寿面,您想吃什么?”   “随意做点吧。”   留了叶嬷嬷明心在这里伺候着,云珠带了素问往小厨房去了。   永琏跑去看福惠的画作了,和敬则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地,时不时地指着某件精巧的东西问:“六叔,可不可以给和敬玩?”   福惠自是无有不允的。   雍正微笑地看着跟小侄女玩的福惠,对这个儿子曾经他觉得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很感谢上天垂怜了,没想到转眼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惜底子本就弱,再加上几番摧折,如今仔细调养了七八年却还不甚强壮,哎,做个闲散宗室也好,平平安安地。“你现在是跟谁学的画,要不要朕给你寻个绘画师傅?”   “那太好了。”福惠果然十分欢喜,“儿子倒是经常跟袁师傅请教画技……”   “袁江?”雍正想了想,“他在山水楼阁方面还不错,做你的老师学识上还差点,嗯,沈铨和高凤翰两人的画风你比较喜欢谁的?”   高凤翰擅长诗文、书法、绘画、篆刻,不受传统限制,生动而富于妙趣,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心性坚毅、性格豪迈,遇挫不折,很值得学习。   而沈铨则攻画花卉翎毛,擅画走兽花鸟,注重写实,上取北宋黄家画法,造型生动,工致精丽,赋彩浓艳,极尽勾染之巧,近取吕纪画法,亦有私淑周之冕之处。他在雍正九年应日本天皇之邀与郑培、高勾、高乾等人东渡日本,在那里留学三年,画风颇有日本情调。   “儿子比较喜欢高先生的书法绘画,如果能得他指点一二就太好了。”   高凤翰在雍正五年时曾因官场派系斗争受诬下狱,经历了一番磨难,后虽冤案昭雪,却对仕途失去了兴趣,生活有些落魄,但也正因这些变故,才使得他的才艺像颗被雕琢的原钻,绽开了璀璨的光华。   他的书法画作,自有地方官员收集了好的呈献上来,被雍正所发现。现在既然儿子有意在书画一途走下去,那么,这个人或许可以一用。   ……   晚上,云珠跟弘历说起这事的时候,弘历道:“我早料到了,六弟身子骨不行,办差参政对他来说太过耗神劳力,专心于书画也不错。”   “人各有志,天赋不同,只要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目标并持之以恒地走下去,就是成功。”她从来不觉得办差参政有什么好的,雍正就不提了,对他有异心的兄弟早年就被他给打压怕了,历史上的弘历不知是吃了早年厚待宗室的亏还是天性多疑,太过能干的宗亲在他那儿也不好混,更别说他之下的嘉庆、道光等皇帝了。闲散宗室,有俸禄可领,又有地位又有闲,再混个青史留名的画家书法家什么的,那日子可比那整日劳心劳力又担忧前途的滋润多了。   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内心所想,弘历低笑着搂紧她:“等以后我们老了也过琴棋诗酒花的生活。”   “不用老我也能过这样的生活,只不过多挤点时间处理宫务罢了。”她心态摆得很正。   他亲了她一下,“你说过要再生一个儿子的……”   色狼!就为了这句话天天晚上努力不缀,早晚肾亏……   半夜,有人来禀:“珂里叶特格格要生了!”   弘历有些恼怒,他和云珠刚歇下就被人叫起了。陪着某人疯了大半个晚上,云珠浑身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眼睛更是睁不开,虽然恨不能睡到天荒地老,可再不起就要被人说闲话了,只得狠狠地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两眼,由着素问她们给自己洗漱打扮。   跟只爱睏的猫咪一样。//弘历摸摸鼻子,再逗她就要被挠了。“请太医了没有?”   “稳婆福晋早就备着了,太医也让人去请了。”就是珂里叶特格格叫得太惨了点,身边的刑嬷嬷催着让人来禀报嘛。   “既然没事,急吼吼地做什么?!”转头对云珠道,“慢慢来,不急。”   等两人到了珂里叶特.果新住的厢院,孩子还没生……于是又喝茶提神坐下继续等,这一等又等了一个时辰,高氏富察氏苏氏金氏等人都来了,孩子还没生出来。问稳婆,都说没问题,有些产妇要两三天才能将孩子生下来呢。   “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政务要处理。”云珠对他道。   弘历看着她快成了两条缝儿的眼睛,伸手抚了下她显得有些冰凉的脸颊,将她拉了起来,“一起回吧,有太医和嬷嬷们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这珂里叶特氏临近生产云珠还特意上承乾宫请了个老嬷嬷来帮珂里叶特氏,若还出问题能怪谁?!“你们也回去,别在这儿等了。”这是对富察氏她们说的。   “是。”众人应道,掩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高露微朝金篱使了个眼色,金篱在站起来的时候便晃了一下,晕倒了。   弘历淡淡地对苏太医道:“给她看看。”   云珠看着睫羽微颤的金氏心中暗笑,想在这会儿暴出身孕的消息到底是想打击珂里叶特氏呢还是想博个好兆头争宠?   苏太医诊完脉,回道:“禀王爷福晋,金格格这是有喜了。”   “那可又给王爷开枝散叶了,苏太医,金格格身体可还好?”   “金格格怀孕已有两个多月,前三个月还需好好调养才能稳当,像今晚这样奔波熬夜的事可不能再有了。”苏太医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过是个格格,没事还爱装柔弱晕倒,既这样那就好好“调养”“静养”一番吧。   弘历冷睇着金氏身边的奴才,“还不扶你们主子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个万一你们也不用活了。”   “是。”新分到金篱身边的小宫女细语连忙上前扶住悠悠转醒的主子。   回了正院,云珠立即吩咐尚嬷嬷将赏赐发到金氏那儿,又道:“这下又要劳费嬷嬷多留一段时间了,等珂里叶特氏生完就让她去帮金氏吧,金氏那儿没个有经验的嬷嬷帮扶也不好。”   “你做主就是。”弘历眼见天色也快亮了,便对她道:“你再去睡一觉,我直接上朝了。”   “嗯。”云珠点了点头,她要回空间里睡,好睏。   产房里,知道了这一切的珂里叶特.果新差点牙根咬断,好个金氏,敢在我生孩子的当口弄这一出,我跟你没完!   十月初十,太阳落山的时候弘历的第八个孩子、第四子爱新觉罗.永珹出生了。早上刚听了金氏有孕的消息,下午自己就又添了个孙子,熹贵妃大喜之下赏赐比永璜永璋他们厚了三成,珂里叶特.果新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笑得十分满足。   在自己的万寿节前添了个孙子雍正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这高兴也有限,毕竟是庶孙,现在的弘历弘昼也不缺儿子。   十二年收回澳门打了一场战,今年东北边疆又有罗刹人侵入边界的迹象,只怕最后也免不了再起战事……有了这个考虑,十三年的万寿节雍正便下令停止了朝贺筵宴,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些排场热闹。   朝贺筵宴是停了,寿礼却是要敬的。现在国库丰裕,百姓生活水平提高,海禁开放,海贸往来顺利,但凡有前瞻眼光敢于投资的官员富商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准备的寿礼那是什么样的珍奇都有。   不过雍正的几个年长的儿女对他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送的东西不见得多名贵,却绝对是用了心思的。   乾西二所进献的寿礼有:黄杨木雕万寿无量寿佛;弘历亲自设计着人烧制的青花海水龙纹长颈盘口瓶一对,其主体纹饰为五爪大龙高高在上,三爪幼龙在下昂首呼应,体现了皇家父子情深的一面;万年如意蟠桃白玉杯一对;仙鹤寻梅玉石珊瑚盆景;弘历亲笔画的《登高行乐图》,上面正是雍正并玩闹的三胞胎在西山登高时的情景——这是根所三胞胎口述结合想象画出来的;云珠亲手绣的《泰山云松》图一幅;云龙捧寿羽绒滚貂绵袍一件;石青色寿字团龙夹褂一件,亲手炒制的茶四斤、各色花茶两斤,亲手酿的美酒八坛,果脯若干。   再加上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做的女红,加起也不少了。   三胞胎一人写了一张贺寿词敬上,词还真是三胞胎想出来的,不过弘历云珠两人给小修了一下,字是三胞胎认认真真写的,末尾印上三人的爪印。   雍正收到这份寿礼乐得不行,给三胞胎赏了不少东西。   其他王公大臣福晋命妇,也多少得了赏赐。云珠帮熹贵妃统计了一下,内阁九卿等彩紬潞紬赐了四百匹,翰林詹事等绫、纺各赐了一百幅,其他宗室勋爵则锦缎二百匹,一些内造饰品则只有几个圣宠隆厚的大臣才有得。   到了十一月底,是熹贵妃的千秋节,因着今年雍正停止的万寿节的朝贺筵宴,熹贵妃的千秋节也不好大办,只在承乾宫摆了酒,请了几个嫔妃和弘历弘昼他们吃一顿。   云珠送上了早就备好的寿礼,在宴上表演了一次孕吐,成功地将自己有了一个多月身孕的消息传了出去。   熹贵妃大喜,“好好,快快有赏!”她这是又要有嫡孙了!   “贵妃娘娘,这可是喜上加喜啊。”众人纷纷恭贺。   ……   雍正和熹贵妃的厚赏就不必说了,让云珠满意的是接下来的腊月和新年她可以躲清闲了!熹贵妃自端午节那一遭连伤带惊之后身体愈发地虚败,她可不想上赶着给她做帮工。   作者有话要说:哎,2.1W字的榜单终于赶出来了。。。。。   以下正文:   怡亲王的五十大寿后十月初九是福惠的生辰,他今年已经十四岁(虚岁)算是大人了,到明年就可以指嫡福晋了。   云珠带着三胞胎送了寿礼过去南三所,刚好碰到雍正在那里,见云珠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年多亏你时时照拂着,福惠才能平安长这么大。”   “媳妇能做的有限,说到底还是皇阿玛的慈父之心才有今天的福果。”真想拔腿就溜啊,自五月底圆明园的那桩刺杀事件后不知怎地,云珠每次见雍正都觉得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似乎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一般……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云珠只能归诸于自己的心虚,天知道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幸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而两世为人的经历也让她的面子工程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看着这个成长艰难的儿子,见他身子虽比一般人文弱了些,却更显得面容清俊,气度隽永,风姿秀拔,便道:“过了年就十五岁了,也该给你指个嫡福晋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福惠脸上一红,半晌才道:“儿子身体现在虽算健康,却也不能太过劳累,政事儿子不喜,学业上用功一般,也只有在绘画上这几年有些进益,以后也只想专于此道。嫡福晋的话,还是找个能安心过日子的……皇阿玛,儿子能不能让四嫂帮着看?”   他早就打定主意当个闲散宗室的,他的骑射不行,小时候因身体原因到上书房读书也是常常请假,因此也算不上博学多才,只有在绘画一途上有些天赋,也持续下了苦功。这样的他何必去自讨苦头,过那争斗算计不休的日子呢?小时候那提心吊胆、只有皇父可依的日子他是不想再过的,若娶的福晋不是那志趣相投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相信你四嫂……也罢,就让你四嫂多劳累些。”雍正似笑非笑地瞅了云珠一眼,伸手将和徽抱了起来,放到榻上,拿果子给她吃。   云珠郁闷,难道自己是穿来当红娘的?然而雍正既这么说了,她也不得不应。话说,他老人家到底要给傅恒指个什么妻子啊,不要钓人家胃口啊。   “皇阿玛,媳妇去给福惠做碗长寿面,您想吃什么?”   “随意做点吧。”   留了叶嬷嬷明心在这里伺候着,云珠带了素问往小厨房去了。   永琏跑去看福惠的画作了,和敬则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地,时不时地指着某件精巧的东西问:“六叔,可不可以给和敬玩?”   福惠自是无有不允的。   雍正微笑地看着跟小侄女玩的福惠,对这个儿子曾经他觉得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很感谢上天垂怜了,没想到转眼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惜底子本就弱,再加上几番摧折,如今仔细调养了七八年却还不甚强壮,哎,做个闲散宗室也好,平平安安地。“你现在是跟谁学的画,要不要朕给你寻个绘画师傅?”   “那太好了。”福惠果然十分欢喜,“儿子倒是经常跟袁师傅请教画技……”   “袁江?”雍正想了想,“他在山水楼阁方面还不错,做你的老师学识上还差点,嗯,沈铨和高凤翰两人的画风你比较喜欢谁的?”   高凤翰擅长诗文、书法、绘画、篆刻,不受传统限制,生动而富于妙趣,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心性坚毅、性格豪迈,遇挫不折,很值得学习。   而沈铨则攻画花卉翎毛,擅画走兽花鸟,注重写实,上取北宋黄家画法,造型生动,工致精丽,赋彩浓艳,极尽勾染之巧,近取吕纪画法,亦有私淑周之冕之处。他在雍正九年应日本天皇之邀与郑培、高勾、高乾等人东渡日本,在那里留学三年,画风颇有日本情调。   “儿子比较喜欢高先生的书法绘画,如果能得他指点一二就太好了。”   高凤翰在雍正五年时曾因官场派系斗争受诬下狱,经历了一番磨难,后虽冤案昭雪,却对仕途失去了兴趣,生活有些落魄,但也正因这些变故,才使得他的才艺像颗被雕琢的原钻,绽开了璀璨的光华。   他的书法画作,自有地方官员收集了好的呈献上来,被雍正所发现。现在既然儿子有意在书画一途走下去,那么,这个人或许可以一用。   ……   晚上,云珠跟弘历说起这事的时候,弘历道:“我早料到了,六弟身子骨不行,办差参政对他来说太过耗神劳力,专心于书画也不错。”   “人各有志,天赋不同,只要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目标并持之以恒地走下去,就是成功。”她从来不觉得办差参政有什么好的,雍正就不提了,对他有异心的兄弟早年就被他给打压怕了,历史上的弘历不知是吃了早年厚待宗室的亏还是天性多疑,太过能干的宗亲在他那儿也不好混,更别说他之下的嘉庆、道光等皇帝了。闲散宗室,有俸禄可领,又有地位又有闲,再混个青史留名的画家书法家什么的,那日子可比那整日劳心劳力又担忧前途的滋润多了。   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内心所想,弘历低笑着搂紧她:“等以后我们老了也过琴棋诗酒花的生活。”   “不用老我也能过这样的生活,只不过多挤点时间处理宫务罢了。”她心态摆得很正。   他亲了她一下,“你说过要再生一个儿子的……”   色狼!就为了这句话天天晚上努力不缀,早晚肾亏……   半夜,有人来禀:“珂里叶特格格要生了!”   弘历有些恼怒,他和云珠刚歇下就被人叫起了。陪着某人疯了大半个晚上,云珠浑身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眼睛更是睁不开,虽然恨不能睡到天荒地老,可再不起就要被人说闲话了,只得狠狠地瞪了那个始作俑者两眼,由着素问她们给自己洗漱打扮。   跟只爱睏的猫咪一样。弘历摸摸鼻子,再逗她就要被挠了。“请太医了没有?”   “稳婆福晋早就备着了,太医也让人去请了。”就是珂里叶特格格叫得太惨了点,身边的刑嬷嬷催着让人来禀报嘛。   “既然没事,急吼吼地做什么?!”转头对云珠道,“慢慢来,不急。”   等两人到了珂里叶特.果新住的厢院,孩子还没生……于是又喝茶提神坐下继续等,这一等又等了一个时辰,高氏富察氏苏氏金氏等人都来了,孩子还没生出来。问稳婆,都说没问题,有些产妇要两三天才能将孩子生下来呢。   “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政务要处理。”云珠对他道。   弘历看着她快成了两条缝儿的眼睛,伸手抚了下她显得有些冰凉的脸颊,将她拉了起来,“一起回吧,有太医和嬷嬷们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这珂里叶特氏临近生产云珠还特意上承乾宫请了个老嬷嬷来帮珂里叶特氏,若还出问题能怪谁?!“你们也回去,别在这儿等了。”这是对富察氏她们说的。   “是。”众人应道,掩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高露微朝金篱使了个眼色,金篱在站起来的时候便晃了一下,晕倒了。   弘历淡淡地对苏太医道:“给她看看。”   云珠看着睫羽微颤的金氏心中暗笑,想在这会儿暴出身孕的消息到底是想打击珂里叶特氏呢还是想博个好兆头争宠?   苏太医诊完脉,回道:“禀王爷福晋,金格格这是有喜了。”   “那可又给王爷开枝散叶了,苏太医,金格格身体可还好?”   “金格格怀孕已有两个多月,前三个月还需好好调养才能稳当,像今晚这样奔波熬夜的事可不能再有了。”苏太医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过是个格格,没事还爱装柔弱晕倒,既这样那就好好“调养”“静养”一番吧。   弘历冷睇着金氏身边的奴才,“还不扶你们主子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个万一你们也不用活了。”   “是。”新分到金篱身边的小宫女细语连忙上前扶住悠悠转醒的主子。   回了正院,云珠立即吩咐尚嬷嬷将赏赐发到金氏那儿,又道:“这下又要劳费嬷嬷多留一段时间了,等珂里叶特氏生完就让她去帮金氏吧,金氏那儿没个有经验的嬷嬷帮扶也不好。”   “你做主就是。”弘历眼见天色也快亮了,便对她道:“你再去睡一觉,我直接上朝了。”   “嗯。”云珠点了点头,她要回空间里睡,好睏。   产房里,知道了这一切的珂里叶特.果新差点牙根咬断,好个金氏,敢在我生孩子的当口弄这一出,我跟你没完!   十月初十,太阳落山的时候弘历的第八个孩子、第四子爱新觉罗.永珹出生了。早上刚听了金氏有孕的消息,下午自己就又添了个孙子,熹贵妃大喜之下赏赐比永璜永璋他们厚了三成,珂里叶特.果新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笑得十分满足。   在自己的万寿节前添了个孙子雍正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这高兴也有限,毕竟是庶孙,现在的弘历弘昼也不缺儿子。   十二年收回澳门打了一场战,今年东北边疆又有罗刹人侵入边界的迹象,只怕最后也免不了再起战事……有了这个考虑,十三年的万寿节雍正便下令停止了朝贺筵宴,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些排场热闹。   朝贺筵宴是停了,寿礼却是要敬的。现在国库丰裕,百姓生活水平提高,海禁开放,海贸往来顺利,但凡有前瞻眼光敢于投资的官员富商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准备的寿礼那是什么样的珍奇都有。   不过雍正的几个年长的儿女对他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送的东西不见得多名贵,却绝对是用了心思的。   乾西二所进献的寿礼有:黄杨木雕万寿无量寿佛;弘历亲自设计着人烧制的青花海水龙纹长颈盘口瓶一对,其主体纹饰为五爪大龙高高在上,三爪幼龙在下昂首呼应,体现了皇家父子情深的一面;万年如意蟠桃白玉杯一对;仙鹤寻梅玉石珊瑚盆景;弘历亲笔画的《登高行乐图》,上面正是雍正并玩闹的三胞胎在西山登高时的情景——这是根所三胞胎口述结合想象画出来的;云珠亲手绣的《泰山云松》图一幅;云龙捧寿羽绒滚貂绵袍一件;石青色寿字团龙夹褂一件,亲手炒制的茶四斤、各色花茶两斤,亲手酿的美酒八坛,果脯若干。   再加上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做的女红,加起也不少了。   三胞胎一人写了一张贺寿词敬上,词还真是三胞胎想出来的,不过弘历云珠两人给小修了一下,字是三胞胎认认真真写的,末尾印上三人的爪印。   雍正收到这份寿礼乐得不行,给三胞胎赏了不少东西。   其他王公大臣福晋命妇,也多少得了赏赐。云珠帮熹贵妃统计了一下,内阁九卿等彩紬潞紬赐了四百匹,翰林詹事等绫、纺各赐了一百幅,其他宗室勋爵则锦缎二百匹,一些内造饰品则只有几个圣宠隆厚的大臣才有得。   到了十一月底,是熹贵妃的千秋节,因着今年雍正停止的万寿节的朝贺筵宴,熹贵妃的千秋节也不好大办,只在承乾宫摆了酒,请了几个嫔妃和弘历弘昼他们吃一顿。   云珠送上了早就备好的寿礼,在宴上表演了一次孕吐,成功地将自己有了一个多月身孕的消息传了出去。   熹贵妃大喜,“好好,快快有赏!”她这是又要有嫡孙了!   “贵妃娘娘,这可是喜上加喜啊。”众人纷纷恭贺。   ……   雍正和熹贵妃的厚赏就不必说了,让云珠满意的是接下来的腊月和新年她可以躲清闲了!熹贵妃自端午节那一遭连伤带惊之后身体愈发地虚败,她可不想上赶着给她做帮工。   174、波澜起(上)   “承乾宫的谦贵人是不是跟永和宫的顾嫔走得很近?”闭目靠在浴桶里的云珠忽然问道,白天在承乾宫的宴席上几次看到向来端雅温和的顾嫔那深邃沉静的眸光扫过谦贵人刘氏,别人或许会认为那只是她应答熹贵妃时顺带的扫视,可在云珠那强大无匹的神识关注下,微不可察的停顿一次可能只是凑巧,两次三次就能觉出不同了。.   “顾嫔和谦贵人?”灵枢有些异讶,默然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同的,奴婢会让底下人注意的。”这段时间对宫中的关注确实有些松懈了。   “不知道熹贵妃发现了没有……”云珠唇里逸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整个人沉进水里。顾嫔和谦贵人,是单纯的妃子之间的结盟互助还是另有阴谋?   “如今王爷在朝中的位置很敏感,按道理她们不可能会跟贵妃娘娘作对。”灵枢想不通。   按道理……   谦贵人所出的七皇子弘瞻生母出身太低,觊觎帝位的心八成是没有的,谦贵人所谋也不过是位份和待遇,她在承乾宫被熹贵妃打压得太狠,虽然育有皇子,却无宠更无地位跟个隐形人一般,怎可能甘心,再这么下去,她晋位的日子只能等新皇登基了。   顾嫔呢?出身倒是满洲著姓大族,家族势力比之熹贵妃那更是超出一大截,只是她身下只有一个八公主,以她平日表现出来的端雅温和,跟熹贵妃作对有什么好处?或者该说,她算计熹贵妃图什么?又不是有子……等一下,有子?对了,应该是这个,她怀孕了!   “主子?”灵枢担心地看着沉进水里的云珠,主子并没习武修炼内息之术,在水里这么久没事吧?   “哗啦!”云珠钻出水面,抹了下脸,道:“让人去查,顾嫔是不是又怀孕了。”   “主子是说?”   “一定是怀孕了,不然顾嫔不会跟谦贵人联手。”云珠细眉微蹙,顾嫔,出身伊尔根觉罗这个满洲著姓大族,家族在朝中也是势力庞大,如果诞下皇子,雍正再多活十几年未尝没有一争储位的可能。再者,顾嫔心里也清楚,一旦她诞下皇子熹贵妃对她可就不止是提防这么简单了。   而谦贵人刘氏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因为是在承乾宫受孕并生下七皇子,跟打了熹贵妃的脸面没两样,一直以来备受打压并不得宠,家族的力量也只够保她和七皇子的性命,想要更进一步,除非新皇上位,否则靠熹贵妃是不可能的……那么,跟顾嫔联手是最好的,只要顾嫔生下皇子晋封为妃,以伊尔根觉罗的家族力量是稳压熹贵妃这钮祜禄家族旁枝出生的,况且在朝堂上,熹贵妃娘家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   “奴婢知道了。”灵枢手指灵活地帮云珠按压着头,梳理着她那浓密沉重的青丝,再次轻叹着,“主子的头发真是柔顺亮泽。”很是爽滑。   这时代的女子不时兴修发,宫中的主子为了盘起长发几乎每天都用发油,茶香、茉莉香、玫瑰香、桂花香……什么样的香味都有,因为麻烦也不常洗头,每洗一次头底下的宫女就跟大战一场般,准备的工作细致繁琐无比……而宫女就不同了,她们不一定有那样的闲暇及丰裕的去油香胰每隔三两天洗一次头,所以宫里头的人,就算是再清爽的人身上也是有味的,至少头上的发油味儿就少不了。   只有她的主子,洗发从不用香胰去油污,也不用什么护发香脂,头发一直这么爽柔……洗这样的秀发连侍候的人都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主子,该起了。”司绮抱着袍子等物走了进来。   “嗯。”云珠站了起来,任灵枢帮自己拭净身上的水珠,忽然道:“不仅要注意顾嫔和谦贵人,乾西二所也要把紧了。”   灵枢一凛,是啊,这顾嫔若存了那个争储的心,她主要打击的其实是王爷,只要王爷出事,贵妃娘娘也就不足为虑。“主子放心。”想了想,又道:“主子,不如将此事透露给贵妃娘娘知道——”   云珠勾了勾唇,“不错,光是防范是没用的,得让熹贵妃出手,这事你去办,隐蔽一点。”   “是。”   司绮赶紧将棉袍给云珠披上,“傍晚云层压得低,我看今晚要下雪了,主子还是注意点好,别受了寒,您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云珠打了个呵欠,道:“我没事,三胞胎那儿多安排一个人上夜,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别晚上踢了被冻到。”前几晚还下了冰雹呢,害怕儿子女儿晚上吓到,匆匆赶到偏院却发现三个小家伙非要嬷嬷打开支窗看看下冰雹是什么模样……   “奴婢这就去。”司绮退了出去,吩咐人进来收拾东西后就往三胞胎住着的偏院走去。   灵枢扶着云珠进了寝屋,就退了下去。屋里素问带着含霖采雯已将床被暖炉宫灯什么的都检查整理妥当,这时正端着几种鲜果和点心,淡淡的果香和食品的香味交织着使屋里的气味似乎更为柔暖了。   寝室外次间的铜暖炉上还温着水,以防晚间云珠要用到。   第二天一早,弘历洗漱完毕回后院一瞧,云珠睡得很熟,墨似的青丝散在枕上,小脸粉莹粉莹地,眉如远山淡云,睫羽轻浅如鸿,琼鼻轻哼,小嘴微呼……一脸地香甜。想到她肚子里又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唇角往上翘,以往她可是跟他差不多时候起身的,替她拉了下被角,他轻轻退出屋外,对替了素问的明心道:“让她睡够,今天有请安吗,让人去通知免了……唔,干脆到年后再恢复请安吧,别让她们扰了福晋静养。”   明心欣喜地福身道:“是。”   事实上没人喊云珠起来,她也没睡多几个时辰,生理钟摆在那儿呢,辰正就醒了,之后就开始了她的妊娠反应……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都不想吃,喝了水夜间又要频频起来解手……半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症状,连空间里的食物都不顶用。   灵枢素问几个急得跟什么似地,频频往厨房跑,跟图嬷嬷商量做点什么开胃口的菜,醋溜土豆丝、凉拌素菜、姜丝煎蛋、玉米丸子、冰乳蛋花、竹荪粥……真是什么都想遍了,也没用上多少,急得弘历白天处理政务回了乾西二所还得哄三胞胎,一个月下来整个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谁也没功夫去理后院的那些女人。   连雍正和熹贵妃都频频赐一些开胃的吃食,就怕饿坏了云珠肚子里的那块肉。这情景看在高氏等人眼里真是说不出的酸涩嫉忌,人跟人,这命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弘历还下令乾西二所的事务就常总管和郭嬷嬷几个管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等他回来,别扰了云珠休息。这话一出来,熹贵妃就是有什么心思也熄了。   年底本就事多,何况煌煌帝王之家,无意中得知顾嫔可能怀了龙胎,熹贵妃心中的那管弦一下子绷得死紧,虽然身体吃不消却不肯将手中权利下放给其他嫔妃,只得咬牙自己坚持处理。   不想出事时偏偏出事。   大年初一,珂里叶特.果新听报儿子不吃奶又啼哭不休,检查了一遍又没发现有什么症状,她不放心地让人去报了正院请太医。   云珠从不在这方面为难人,虽然大年初一皇家有很多仪式察礼要做,更有元旦朝贺和筵宴……无论是皇帝嫔妃和官员都没什么人有闲,还是打发人去请了擅长儿科的赵太医。   赵太医赶到的时候,小阿哥已哭得声都哑了,浑身还有些发热。   把了脉,又看了孩子的舌头、眼等,赵太医怀疑是疫病的一种“烂喉痧”——此病症在现代称为“猩红热”,普通型并不难治,在古代也有可能治好,只是有几种变异型的能引发其他病症,如败血症等,却是等于绝症了。   若是几岁的小孩还好些,可惜现在得的是一个刚出生不过两个月的婴儿,赵太医心下也有些焦急,虽然情况还不能完全确定却还是将自己的判断反映了上去,然后开了剂适合婴儿用的清热解毒汤水先喂孩子……   珂里叶特.果新一听儿子得的竟是疫病,眼前顿时一黑。为了这个儿子她做了多少防护工作,怎么可能会得疫病?明显是阴谋,是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她咬着牙,支撑着给发热的儿子降温,又因天冷害怕着了风寒,心中又惧又恨……   云珠听了消息,不顾素问和灵枢的劝阻赶到了珂里叶特.果新这里,不过她并没有靠近孩子,只是搬了椅子坐在了通风之处。弘历因为要参加或主持各种典礼和祭祀只匆匆回来了一趟,却被闭目靠坐在那儿的云珠吓得心都快停了,“你这是干什么?自己身体还顾不顾了?!”   几片雪花吹到了她裹着的貂裘上,她又阖着眼,那种时间仿佛停顿的感觉实在让他惊怕,远远地怒喊出声后见那玉雪似的小脸上睫羽轻颤,心才回了原处。转身瞪着素问她们:“你们这些奴才知不知道什么叫劝谏?就这么由着主子胡闹,万一有事,爷活剐了你们!还不将你们主子扶回去歇着!”   云珠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你来了?孩子怎么样了?赵太医呢?”   “你自己还有身子呢,别管这茬了,回去歇着,有我呢。”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让人通知我一声。你肚饿没?我让人给你将饭菜带来?”云珠点了点头,她也不过是摆个姿态,扶着素问她们回了正院歇着去了。   “不用了,我回正院吃。”不盯着她多吃一点,她就光睡觉不吃饭了。   云珠点了点头,扶着人回去了。珂里叶特.果新的这个儿子能不能保住她是不会管的,宫中倾轧,这种事情人人都可能遇到,她只是乾西二所的女主人,不是圣母,不是普照的佛光,有庇护每一个人的义务。   不过,她也不容许外人将黑手伸进乾西二所就是了。会是谁呢?   鹅毛飞雪越下越大,弘历招人问了一下情况,珂里叶特.果新一见他便哭喊着有人谋害他们的儿子……   涕泪直流,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眼前的珂里叶特氏绝对引不起弘历的怜惜之情,然而想到里头哭得连声音都哼不出来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心中也有些恻然。听赵太医之意,这样的疫病以珂里叶特氏对孩子的周到照顾是不可能得的,且这种疫病也是春夏时得的多,冬季极少。   大年初一清查自己的后宅,还有比这个更晦气的吗?   回到正院用膳的弘历眉头就没松开过。   云珠见了劝道:“否极泰来福祸相依本没有定数,且邪不压正,能查出来岂不比压着这邪祸强?这段时间我虽然精力不济,却也自信乾西二所在常总管和郭嬷嬷她们的管理下能做到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所以还是查清楚比较好,不然我心中也难安。”   弘历省起,乾西二所住着的不止是珂里叶特氏母子,还有云珠和三胞胎,当下拿定了主意,让吴书来领着人协同赵太医先在珂里叶特氏那院子里检查……   到了傍晚,小阿哥身上起了红疹,已可确定是得了传染疫病“烂喉痧”,只是不知会不会产生病变……珂里叶特氏院子被暂时封闭起来,出入人员要进行清洗、换衣、喝药等“消毒”预防处理。   至于珂里叶特.果新的怀疑也果然得到了证实,然而这疫病的出现却并非是她哭诉的乾西二所的其她女人的嫉恨陷害,问题出在小阿哥满月礼时熹贵妃送的一块长命锁上,那锁是浸了药的,昨天是大年三十,想着有个好兆头,珂里叶特.果新便拿了出来给儿子戴上,不成想一天就出了事。   弘历寒着脸,本以为事儿是出在后宅这些女人的内斗上,没想到竟是出在他额娘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承乾宫的谦贵人是不是跟永和宫的顾嫔走得很近?”闭目靠在浴桶里的云珠忽然问道,白天在承乾宫的宴席上几次看到向来端雅温和的顾嫔那深邃沉静的眸光扫过谦贵人刘氏,别人或许会认为那只是她应答熹贵妃时顺带的扫视,可在云珠那强大无匹的神识关注下,微不可察的停顿一次可能只是凑巧,两次三次就能觉出不同了。   “顾嫔和谦贵人?”灵枢有些异讶,默然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同的,奴婢会让底下人注意的。”这段时间对宫中的关注确实有些松懈了。   “不知道熹贵妃发现了没有……”云珠唇里逸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整个人沉进水里。顾嫔和谦贵人,是单纯的妃子之间的结盟互助还是另有阴谋?   “如今王爷在朝中的位置很敏感,按道理她们不可能会跟贵妃娘娘作对。”灵枢想不通。   按道理……   谦贵人所出的七皇子弘瞻生母出身太低,觊觎帝位的心八成是没有的,谦贵人所谋也不过是位份和待遇,她在承乾宫被熹贵妃打压得太狠,虽然育有皇子,却无宠更无地位跟个隐形人一般,怎可能甘心,再这么下去,她晋位的日子只能等新皇登基了。   顾嫔呢?出身倒是满洲著姓大族,家族势力比之熹贵妃那更是超出一大截,只是她身下只有一个八公主,以她平日表现出来的端雅温和,跟熹贵妃作对有什么好处?或者该说,她算计熹贵妃图什么?又不是有子……等一下,有子?对了,应该是这个,她怀孕了!   “主子?”灵枢担心地看着沉进水里的云珠,主子并没习武修炼内息之术,在水里这么久没事吧?   “哗啦!”云珠钻出水面,抹了下脸,道:“让人去查,顾嫔是不是又怀孕了。”   “主子是说?”   “一定是怀孕了,不然顾嫔不会跟谦贵人联手。”云珠细眉微蹙,顾嫔,出身伊尔根觉罗这个满洲著姓大族,家族在朝中也是势力庞大,如果诞下皇子,雍正再多活十几年未尝没有一争储位的可能。再者,顾嫔心里也清楚,一旦她诞下皇子熹贵妃对她可就不止是提防这么简单了。   而谦贵人刘氏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因为是在承乾宫受孕并生下七皇子,跟打了熹贵妃的脸面没两样,一直以来备受打压并不得宠,家族的力量也只够保她和七皇子的性命,想要更进一步,除非新皇上位,否则靠熹贵妃是不可能的……那么,跟顾嫔联手是最好的,只要顾嫔生下皇子晋封为妃,以伊尔根觉罗的家族力量是稳压熹贵妃这钮祜禄家族旁枝出生的,况且在朝堂上,熹贵妃娘家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   “奴婢知道了。”灵枢手指灵活地帮云珠按压着头,梳理着她那浓密沉重的青丝,再次轻叹着,“主子的头发真是柔顺亮泽。”很是爽滑。   这时代的女子不时兴修发,宫中的主子为了盘起长发几乎每天都用发油,茶香、茉莉香、玫瑰香、桂花香……什么样的香味都有,因为麻烦也不常洗头,每洗一次头底下的宫女就跟大战一场般,准备的工作细致繁琐无比……而宫女就不同了,她们不一定有那样的闲暇及丰裕的去油香胰每隔三两天洗一次头,所以宫里头的人,就算是再清爽的人身上也是有味的,至少头上的发油味儿就少不了。   只有她的主子,洗发从不用香胰去油污,也不用什么护发香脂,头发一直这么爽柔……洗这样的秀发连侍候的人都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主子,该起了。”司绮抱着袍子等物走了进来。   “嗯。”云珠站了起来,任灵枢帮自己拭净身上的水珠,忽然道:“不仅要注意顾嫔和谦贵人,乾西二所也要把紧了。”   灵枢一凛,是啊,这顾嫔若存了那个争储的心,她主要打击的其实是王爷,只要王爷出事,贵妃娘娘也就不足为虑。“主子放心。”想了想,又道:“主子,不如将此事透露给贵妃娘娘知道——”   云珠勾了勾唇,“不错,光是防范是没用的,得让熹贵妃出手,这事你去办,隐蔽一点。”   “是。”   司绮赶紧将棉袍给云珠披上,“傍晚云层压得低,我看今晚要下雪了,主子还是注意点好,别受了寒,您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云珠打了个呵欠,道:“我没事,三胞胎那儿多安排一个人上夜,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别晚上踢了被冻到。”前几晚还下了冰雹呢,害怕儿子女儿晚上吓到,匆匆赶到偏院却发现三个小家伙非要嬷嬷打开支窗看看下冰雹是什么模样……   “奴婢这就去。”司绮退了出去,吩咐人进来收拾东西后就往三胞胎住着的偏院走去。   灵枢扶着云珠进了寝屋,就退了下去。屋里素问带着含霖采雯已将床被暖炉宫灯什么的都检查整理妥当,这时正端着几种鲜果和点心,淡淡的果香和食品的香味交织着使屋里的气味似乎更为柔暖了。   寝室外次间的铜暖炉上还温着水,以防晚间云珠要用到。   第二天一早,弘历洗漱完毕回后院一瞧,云珠睡得很熟,墨似的青丝散在枕上,小脸粉莹粉莹地,眉如远山淡云,睫羽轻浅如鸿,琼鼻轻哼,小嘴微呼……一脸地香甜。想到她肚子里又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唇角往上翘,以往她可是跟他差不多时候起身的,替她拉了下被角,他轻轻退出屋外,对替了素问的明心道:“让她睡够,今天有请安吗,让人去通知免了……唔,干脆到年后再恢复请安吧,别让她们扰了福晋静养。”   明心欣喜地福身道:“是。”   事实上没人喊云珠起来,她也没睡多几个时辰,生理钟摆在那儿呢,辰正就醒了,之后就开始了她的妊娠反应……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都不想吃,喝了水夜间又要频频起来解手……半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症状,连空间里的食物都不顶用。   灵枢素问几个急得跟什么似地,频频往厨房跑,跟图嬷嬷商量做点什么开胃口的菜,醋溜土豆丝、凉拌素菜、姜丝煎蛋、玉米丸子、冰乳蛋花、竹荪粥……真是什么都想遍了,也没用上多少,急得弘历白天处理政务回了乾西二所还得哄三胞胎,一个月下来整个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谁也没功夫去理后院的那些女人。   连雍正和熹贵妃都频频赐一些开胃的吃食,就怕饿坏了云珠肚子里的那块肉。这情景看在高氏等人眼里真是说不出的酸涩嫉忌,人跟人,这命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弘历还下令乾西二所的事务就常总管和郭嬷嬷几个管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等他回来,别扰了云珠休息。这话一出来,熹贵妃就是有什么心思也熄了。   年底本就事多,何况煌煌帝王之家,无意中得知顾嫔可能怀了龙胎,熹贵妃心中的那管弦一下子绷得死紧,虽然身体吃不消却不肯将手中权利下放给其他嫔妃,只得咬牙自己坚持处理。   不想出事时偏偏出事。   大年初一,珂里叶特.果新听报儿子不吃奶又啼哭不休,检查了一遍又没发现有什么症状,她不放心地让人去报了正院请太医。   云珠从不在这方面为难人,虽然大年初一皇家有很多仪式察礼要做,更有元旦朝贺和筵宴……无论是皇帝嫔妃和官员都没什么人有闲,还是打发人去请了擅长儿科的赵太医。   赵太医赶到的时候,小阿哥已哭得声都哑了,浑身还有些发热。   把了脉,又看了孩子的舌头、眼等,赵太医怀疑是疫病的一种“烂喉痧”——此病症在现代称为“猩红热”,普通型并不难治,在古代也有可能治好,只是有几种变异型的能引发其他病症,如败血症等,却是等于绝症了。   若是几岁的小孩还好些,可惜现在得的是一个刚出生不过两个月的婴儿,赵太医心下也有些焦急,虽然情况还不能完全确定却还是将自己的判断反映了上去,然后开了剂适合婴儿用的清热解毒汤水先喂孩子……   珂里叶特.果新一听儿子得的竟是疫病,眼前顿时一黑。为了这个儿子她做了多少防护工作,怎么可能会得疫病?明显是阴谋,是有人要害她的儿子!她咬着牙,支撑着给发热的儿子降温,又因天冷害怕着了风寒,心中又惧又恨……   云珠听了消息,不顾素问和灵枢的劝阻赶到了珂里叶特.果新这里,不过她并没有靠近孩子,只是搬了椅子坐在了通风之处。弘历因为要参加或主持各种典礼和祭祀只匆匆回来了一趟,却被闭目靠坐在那儿的云珠吓得心都快停了,“你这是干什么?自己身体还顾不顾了?!”   几片雪花吹到了她裹着的貂裘上,她又阖着眼,那种时间仿佛停顿的感觉实在让他惊怕,远远地怒喊出声后见那玉雪似的小脸上睫羽轻颤,心才回了原处。转身瞪着素问她们:“你们这些奴才知不知道什么叫劝谏?就这么由着主子胡闹,万一有事,爷活剐了你们!还不将你们主子扶回去歇着!”   云珠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你来了?孩子怎么样了?赵太医呢?”   “你自己还有身子呢,别管这茬了,回去歇着,有我呢。”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让人通知我一声。你肚饿没?我让人给你将饭菜带来?”云珠点了点头,她也不过是摆个姿态,扶着素问她们回了正院歇着去了。   “不用了,我回正院吃。”不盯着她多吃一点,她就光睡觉不吃饭了。   云珠点了点头,扶着人回去了。珂里叶特.果新的这个儿子能不能保住她是不会管的,宫中倾轧,这种事情人人都可能遇到,她只是乾西二所的女主人,不是圣母,不是普照的佛光,有庇护每一个人的义务。   不过,她也不容许外人将黑手伸进乾西二所就是了。会是谁呢?   鹅毛飞雪越下越大,弘历招人问了一下情况,珂里叶特.果新一见他便哭喊着有人谋害他们的儿子……   涕泪直流,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眼前的珂里叶特氏绝对引不起弘历的怜惜之情,然而想到里头哭得连声音都哼不出来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心中也有些恻然。听赵太医之意,这样的疫病以珂里叶特氏对孩子的周到照顾是不可能得的,且这种疫病也是春夏时得的多,冬季极少。   大年初一清查自己的后宅,还有比这个更晦气的吗?   回到正院用膳的弘历眉头就没松开过。   云珠见了劝道:“否极泰来福祸相依本没有定数,且邪不压正,能查出来岂不比压着这邪祸强?这段时间我虽然精力不济,却也自信乾西二所在常总管和郭嬷嬷她们的管理下能做到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所以还是查清楚比较好,不然我心中也难安。”   弘历省起,乾西二所住着的不止是珂里叶特氏母子,还有云珠和三胞胎,当下拿定了主意,让吴书来领着人协同赵太医先在珂里叶特氏那院子里检查……   到了傍晚,小阿哥身上起了红疹,已可确定是得了传染疫病“烂喉痧”,只是不知会不会产生病变……珂里叶特氏院子被暂时封闭起来,出入人员要进行清洗、换衣、喝药等“消毒”预防处理。   至于珂里叶特.果新的怀疑也果然得到了证实,然而这疫病的出现却并非是她哭诉的乾西二所的其她女人的嫉恨陷害,问题出在小阿哥满月礼时熹贵妃送的一块长命锁上,那锁是浸了药的,昨天是大年三十,想着有个好兆头,珂里叶特.果新便拿了出来给儿子戴上,不成想一天就出了事。   弘历寒着脸,本以为事儿是出在后宅这些女人的内斗上,没想到竟是出在他额娘那里。   175、波澜起(下)   新年元旦从早到晚无一刻闲的除了皇帝外就就属手掌着凤印的熹贵妃和弘历了,熹贵妃做为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手掌宫务自不必提,弘历因雍正有意传承大统,这一年的各种祭礼仪式也都带着他,比起往年更是忙了三分。*.云珠做为皇子嫡福晋,虽然有孕在身得了照顾,但像元旦道新吉、递玉如意等大礼也是不能缺席的,好在雍正体恤,六肃三跪三拜礼后赶紧赐了玉如意令她回去好生歇着,准备参加晚上的家宴。   三胞胎很是兴奋,过了年他们就五岁虚了,皇玛法已经同意让他们到上房读,元旦家宴他们能看到七叔弘瞻、小八叔弘晢还有永璧弟弟,到时玩再跟他们分享好消息……乃们确定这不是炫耀?   早早被嬷嬷们打扮得跟个红包似的三个小包子一见弘历云珠走了出来小脸上开了花似地虽然很想像往常一样扑过去,可一瞄云珠仍然平平的腹部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喊道:“阿玛,额娘!”   从三胞胎站稳、会走之后云珠最爱看的他们行礼的模样,软乎乎的小身子,小胳膊小腿地,行起礼来格外好笑可爱。   “嗯,下午睡得好不好?”孩子还小,云珠每天都尽量让他们多睡觉,多玩,多接触一些生活上的点点面面,至于规矩或功课上的学习什么的对于三胞胎来说并不是问题,雍正和弘历虽然在别的方面也教了永琏一些东西,却也没给太多压力。   云珠则穿着莲青色金丝云锦妆花吉服,头上戴着金丝盘凤衔珠水晶雕花钿子,耳朵上一对白玉点翠双环坠,手上套了对羊指白玉镯,一身的清雅贵气。   “好。”三胞胎同声道。   “额娘好漂亮!”亮晶晶乌闪闪的大眼嵌在圆圆的小脸上,云珠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和敬也很可爱。嗯,还有和徽、永琏也是,都是额娘的宝贝。”   “阿玛就不好看了?”弘历瞟了云珠一眼,有好久没见过她这么正式打扮了。别人这么繁复华丽的打扮只会让人觉得富贵耀眼,偏她细腻如凝脂莹玉,脸庞秀丽,眉眼清逸,气质如月,霜冷出尘又婉柔亲和,反把那艳华之色压了下去。   “好看,永琏跟阿玛穿着一样呢。”   都是枣红色的冬季吉服,是云珠亲手做的,从选料、裁制、刺绣,都没有经过她人之手,连同头上的冬帽及腰上的羊脂佩玉、小香囊都是一套儿的。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唇角勾起同样满足欢喜的笑意。   和敬和徽两个却是一身的桃红色滚白狐边绸袄,小发髻上只戴了支镶着颗拇指大小滚圆东珠及一撮子白狐毛的小簪子,很是可爱。云珠牵起她们的手,“好啦,我们走吧。”   元旦的各种祭祀典礼是从早上丑时开始的,一整天宫里宫外不得半刻闲的雍正到了家宴实在是提半丝力气了,而连着两个多月的操劳下来熹贵妃也实在有些顶不住了,好在云珠知道他们辛苦,做了不少点心和暖胃的粥、开胃的小菜送到苏培盛和秦嬷嬷处,多少缓解了他们的疲乏……纵使如此,大家还是很有默契,这家宴也就走个形式,酒过三巡,相互贺喜后大伙儿爱吃吃爱聊聊……爱回去休息的也随意。   从昨夜的团圆宴上云珠就察觉到了熹贵妃不经意看着顾嫔和谦贵人时眼底的森寒,经历了端午节的蜂袭、圆明园刺杀及弘历总理朝政等接踵而来的受伤、惊吓、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皇帝的万寿节、她自己的千秋节、进入腊月后的繁重宫务,导致了她身体的进一步衰竭,这个靠着隐忍和抓住机会一步一步走到后宫人的贵妃似乎变得更加地……适合这个皇宫了,懂得权术了。   云珠想,即便不能肯定顾嫔是否再度怀上龙胎,熹贵妃也会想办法对付的。顾嫔想要虎口夺食,实在是妄想,如果之前熹贵妃还顾虑皇帝的看法,经过了昨晚顾嫔频频与恒亲王福晋等人的接触,熹贵妃就不会再容忍。   伊尔根觉罗本就是不输于钮祜禄氏的满洲著姓大族,顾嫔的出身更是名门嫡支,父亲族叔在朝中颇有权势,现在还想着联络宗室势力……再忍就是忍者神龟了。   只是没想到顾嫔和谦贵人早早就动了手,还是朝珂里叶特氏生的儿子下手……别人会觉得自己这个嫡福晋很有嫌疑吧?这个孩不比永璜出生时辰不好,不比永璋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身体又弱,所以会成为永琏的威胁。   从灵枢呈上来的报告上看,珂里叶特氏会在大年找出长命锁给孩子戴上也是因着身边的宫女提醒……而那宫女背后似乎也有金氏的影子,难道顾嫔谦贵人她们还跟高氏金氏联了手?   满八旗宠妃外加内务府势力……呵,难道是雍正跟弘历将内务府收拾得太狠了?!   云珠冷笑,能借着这些女人的手给乾西二所不安份的一点教训她不但不会阻拦还会乐观其成,不过若想借此踩着乾西二所上位就别做梦了!珂里叶特氏也不是个全然无辜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她儿子生出来后她就在想着算计永琏了……这个女人,隐忍的功夫堪比熹贵妃钮祜禄氏。   “额娘,我们可以跟六叔去看烟花吗?”永琏跑了过来问道。   真正为佳节的到来而开心玩闹的只有这些孩子了。云珠微笑道:“那你可要保护好姐姐和妹妹,不让她们遇到危险,还要听六叔和大哥的话,能做到吗?”   “能做到。”永琏看了看和敬和徽。   “还有,亥正之前要跟嬷嬷们回乾西二所。”云珠瞅了眼一旁的奶嬷嬷林氏等人说道。   “好。”   嘱咐了永璜多看顾着弟弟妹妹,云珠看着他们高兴地朝福惠永璧那跑去,欢叫着去看烟花礼炮了,跟在后面的还有穿得很喜庆的弘瞻弘晢及几位公主。   五福晋忙让嬷嬷带上披风跟紧了,“别玩太累了着凉。”眼见儿子跑得远了,这才转头对云珠道:“四嫂竟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有福惠和永璜在,他们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儿的,再说,这不有弟妹叮嘱着么。”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只要不是掉下水,她是不担心三胞胎会受凉的,这些年,他们的身子被她养得十分健康。   五福晋摸了摸四个多月的肚子微叹了口气,长子的早夭给她的教训太深刻了,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当年真是自作自受,也懂得了儿子不能不护又不能护得太紧的道理,可临到放开手的关头又忍不住要叮嘱了又叮嘱。   “我们也回吧。”弘历亲自将斗蓬给云珠披上,“今天可没好好休息。”   弘昼哧笑,“四哥,用得着护这么紧吗?”   弘历横了他一眼,淡道:“那你跟弟妹就在这儿多享用一会儿吧。”   带着女儿走了过来的淑慎公主刚好看到五福晋白了弘昼一眼,不由笑道:“五弟这下可砸到自己脚了吧。”   弘昼讪讪笑了两声,忘了自家福晋也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子不耐久坐了……   云珠这会儿才有机会给小苏合红包,小姑娘今年七岁了,相貌结合了淑慎公主的娇妍及额驸观音保的俊朗,很有一股英姿飒爽的美丽,像蓝天白云下的格桑花。   五福晋也笑眯眯地给了一个迎春接蝠荷包。   “谢谢两位额克出。”苏合笑颜灿烂,淑慎却对她偷懒的称呼不满地摇了摇,待要教训被云珠拦了下来,“孩子要慢慢教,不急在这一会儿。”   “刚才怎么不跟六舅舅他们去看烟火?”云珠笑问。   “额娘说太晚了,该回家了。”苏合直接说,淑慎又瞪了她一眼,正色跟他们几人道了辞。   “也好,改日再聚。”弘历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观音保说道,他跟弘皙不对付,但对淑慎这位“姐姐”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不过也不亲热就是了。   回了乾西二所,云珠勉强用了碗山药芝麻粥,在灵枢和司绮的服侍下洗漱完了就睡下。弘历却还得继续等三胞胎回来——这是他答应云珠的,不然她可没那么容易就去睡觉,而事实上累了一整天的他也睡不着,不仅是在担忧小儿子能不能熬过这次疫病,而且他刚刚又接到暗卫的后续追查报告,建议珂里叶特氏在新春给儿子戴上长命锁讨好额娘的那个宫女之所以会提起长命锁也是听了金氏的话才会如此,金氏……难不成金氏也与这事有关?   一个区区的金氏他自然不放在眼中,只是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也不好轻易就打发了。再者,珂里叶特氏的儿子才出事,金氏肚子里的那个再出问题,云珠免不了要戴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难不成,这次又是针对云珠的阴谋?!弘历握紧了拳头,又或者,是针对他?想到幕后之人竟有通过他额娘那儿将黑手下到乾西二所,危机感就挥之不去。   还有谁会对他抱有敌意?   或者该说,他一上位就哪个最为不利。裕妃和弘昼?能。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了解的,或许弘昼自己也是了解自己的,聪明,但没什么野心,一首《金樽吟》道尽了他想过的生活,表明了他对储位的态度。他爱新觉罗.弘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储位草木皆兵,他有那个自信,他是皇父眼中最好最适合的继承者。   还有一个对他额娘深怀敌意,那就是禄嫔。可是禄嫔若有伸手到承乾宫的势力也不会混到托庇景阳宫的地步了,禄嫔也没几日好活了,董鄂.图杷就算有那个心思见女儿如此也该竭了,要不然,就是宫中还有一个强力暗中与禄嫔联了手,齐妃?宁妃?裕妃?这几个身妃位的都是从潜邸就跟着皇父的,多少了解皇父的心性,除非自己本身令皇父失望否则他不会轻易更改心中继位人选,所以她们也不会轻易下赌。   那么顾嫔呢?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没有八成的把握她会选择得罪自己去跟禄嫔结盟?不可能。   另一个有儿子的就是谦贵人了。只是她太低,弘瞻是注定不可能继承大统的,除非皇父只剩他一个儿子了,嗯,如果是她的话倒有可能暗中支持弘晢,毕竟这些年她被额娘压制得出不了头……谦贵人的父亲,是内务府武备院的管领吧?   “王爷,三位小主子回来了。”   “哦,快让他们进来,热水备好了没?”他惊醒过来,抛开一脑子杂乱无章的头绪,决定等明天云珠睡醒后再跟她讨教。   “好了。”   “阿玛!额娘!烟花好漂亮啊!”三胞胎跑进厅里,偎在弘历,眼睛四下搜寻:“阿玛,额娘呢?”还想将他们今晚的快乐跟阿玛额娘分享呢。   “额娘累了,先去歇息了。”弘历摸了摸儿子女儿神采奕奕的小脸蛋,有些湿冷,“走吧,今晚阿玛给你们洗澡。”   “那今晚有故事吗?”   弘历笑道:“有。”   ……   翌日,用过早膳弘历跟云珠前往承乾宫请安,熹贵妃得知孙子得的疫病病源竟是来自于自己赐下的长命锁,一时间又惊又怒,当下便吩咐了秦嬷嬷高嬷嬷等人对承乾宫进行了清查。   承乾宫有张保在,很快雍正也得了消息,对皇嗣下手,他老人家很不气地让粘杆处的人去跟弘历手上的暗卫接头,也查起这事来。这整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对一个庶出皇孙动手脚,实际上却是宫中有力量企图动摇弘历的地位,想要陷害熹贵妃,这是雍正所不允许的,即便他不宠爱熹贵妃,可这个女人既是弘历的额娘,他就得让她身高位,稳固她的地位。   当年惨烈的夺嫡经历他决不允许他的儿子同样经历,那会导致后宫倾轧更加激烈,使朝政陷于党争,动摇江山社稷。   另一方面,顾嫔知道了弘历云珠前往承乾宫请安的消息,心知熹贵妃和皇上也会知道乾西二所发生的事,惴惴不安地坐在殿内久久没有动弹。   她也不想下这个手的,可她不得不做。   从生下芷苏后她渐渐就明白了,皇帝纳她入宫,晋她嫔位不过是稳住她的家族,传达给八旗一个代表“安定”的信号,如果她生下的是一个皇阿哥,皇上也会像对待禄嫔一样对待她,因为他不允许有哪个皇子威胁到宝亲王的地位!   原本,她也能安于嫔位,可是,她又怀孕了,虽然月份还浅,可是她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就跟当初她怀八公主一样。   熹贵妃容不得她,皇上也会袖手旁观,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凭什么这大清的江山就得宝亲王来继承,凭什么熹贵妃那样一个出身不高又无才貌的女人就能权掌后宫成为圣母皇太后压在自己头上?!而自己只要生下皇子却得像禄嫔一们苟延残喘……   怪只怪,熹贵妃太不得人心了,个个都要反她!皇上,皇上他还能将所有的人都斩尽杀绝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新年元旦从早到晚无一刻闲的除了皇帝外就就属手掌着凤印的熹贵妃和弘历了,熹贵妃做为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手掌宫务自不必提,弘历因雍正有意传承大统,这一年的各种祭礼仪式也都带着他,比起往年更是忙了三分。云珠做为皇子嫡福晋,虽然有孕在身得了照顾,但像元旦道新吉、递玉如意等大礼也是不能缺席的,好在雍正体恤,六肃三跪三拜礼后赶紧赐了玉如意令她回去好生歇着,准备参加晚上的家宴。   三胞胎很是兴奋,过了年他们就五岁虚了,皇玛法已经同意让他们到上房读,元旦家宴他们能看到七叔弘瞻、小八叔弘晢还有永璧弟弟,到时一起玩再跟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乃们确定这不是炫耀?   早早被嬷嬷们打扮得跟个红包似的三个小包子一见弘历云珠走了出来小脸上开了花似地虽然很想像往常一样扑过去,可一瞄云珠仍然平平的腹部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喊道:“阿玛,额娘!”   从三胞胎站稳、会走之后云珠最爱看的就是他们行礼的模样,软乎乎的小身子,小胳膊小腿地,行起礼来格外好笑可爱。   “嗯,下午睡得好不好?”孩子还小,云珠每天都尽量让他们多睡觉,多玩,多接触一些生活上的点点面面,至于规矩或功课上的学习什么的对于三胞胎来说并不是问题,雍正和弘历虽然在别的方面也教了永琏一些东西,却也没给太多压力。   云珠则穿着莲青色金丝云锦妆花吉服,头上戴着金丝盘凤衔珠水晶雕花钿子,耳朵上一对白玉点翠双环坠,手上套了对羊指白玉镯,一身的清雅贵气。   “好。”三胞胎同声道。   “额娘好漂亮!”亮晶晶乌闪闪的大眼嵌在圆圆的小脸上,云珠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和敬也很可爱。嗯,还有和徽、永琏也是,都是额娘的宝贝。”   “阿玛就不好看了?”弘历瞟了云珠一眼,有好久没见过她这么正式打扮了。别人这么繁复华丽的打扮只会让人觉得富贵耀眼,偏她肤色细腻如凝脂莹玉,脸庞秀丽,眉眼清逸,气质如月,霜冷出尘又婉柔亲和,反把那艳华之色压了下去。   “好看,永琏跟阿玛穿着一样呢。”   都是枣红色的冬季吉服,是云珠亲手做的,从选料、裁制、刺绣,都没有经过她人之手,连同头上的冬帽及腰上的羊脂佩玉、小香囊都是一套儿的。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唇角勾起同样满足欢喜的笑意。   和敬和徽两个却是一身的桃红色滚白狐边绸袄,小发髻上只戴了支镶着颗拇指大小滚圆东珠及一撮子白狐毛的小簪子,很是可爱。云珠牵起她们的手,“好啦,我们走吧。”   元旦的各种祭祀典礼是从早上丑时开始的,一整天宫里宫外不得半刻闲的雍正到了家宴实在是提不起半丝力气了,而连着两个多月的操劳下来熹贵妃也实在有些顶不住了,好在云珠知道他们辛苦,做了不少点心和暖胃的粥、开胃的小菜送到苏培盛和秦嬷嬷处,多少缓解了他们的疲乏……纵使如此,大家还是很有默契,这家宴也就走个形式,酒过三巡,相互贺喜后大伙儿爱吃吃爱聊聊……爱回去休息的也随意。   从昨夜的团圆宴上云珠就察觉到了熹贵妃不经意看着顾嫔和谦贵人时眼底的森寒,经历了端午节的蜂袭、圆明园刺杀及弘历总理朝政等接踵而来的受伤、惊吓、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皇帝的万寿节、她自己的千秋节、进入腊月后的繁重宫务,导致了她身体的进一步衰竭,这个靠着隐忍和抓住机会一步一步走到后宫第一人的贵妃似乎变得更加地……适合这个皇宫了,懂得权术了。   云珠想,即便不能肯定顾嫔是否再度怀上龙胎,熹贵妃也会想办法对付的。顾嫔想要虎口夺食,实在是妄想,如果之前熹贵妃还顾虑皇帝的看法,经过了昨晚顾嫔频频与恒亲王福晋等人的接触,熹贵妃就不会再容忍。   伊尔根觉罗本就是不输于钮祜禄氏的满洲著姓大族,顾嫔的出身更是名门嫡支,父亲族叔在朝中颇有权势,现在还想着联络宗室势力……再忍就是忍者神龟了。   只是没想到顾嫔和谦贵人早早就动了手,还是朝珂里叶特氏生的儿子下手……别人会觉得自己这个嫡福晋很有嫌疑吧?这个孩不比永璜出生时辰不好,不比永璋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身体又弱,所以会成为永琏的威胁。   从灵枢呈上来的报告上看,珂里叶特氏会在大年三十找出长命锁给孩子戴上也是因着身边的宫女提醒……而那宫女背后似乎也有金氏的影子,难道顾嫔谦贵人她们还跟高氏金氏联了手?   满八旗宠妃外加内务府势力……呵,难道是雍正跟弘历将内务府收拾得太狠了?!   云珠冷笑,能借着这些女人的手给乾西二所那些不安份的一点教训她不但不会阻拦还会乐观其成,不过若想借此踩着乾西二所上位就别做梦了!珂里叶特氏也不是个全然无辜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她儿子生出来后她就在想着算计永琏了……这个女人,隐忍的功夫堪比熹贵妃钮祜禄氏。   “额娘,我们可以跟六叔去看烟花吗?”永琏跑了过来问道。   真正为佳节的到来而开心玩闹的只有这些孩子了。云珠微笑道:“那你可要保护好姐姐和妹妹,不让她们遇到危险,还要听六叔和大哥的话,能做到吗?”   “能做到。”永琏看了看和敬和徽。   “还有,亥正之前要跟嬷嬷们回乾西二所。”云珠瞅了眼一旁的奶嬷嬷林氏等人说道。   “好。”   嘱咐了永璜多看顾着弟弟妹妹,云珠看着他们高兴地朝福惠永璧那跑去,欢叫着去看烟花礼炮了,跟在后面的还有穿得很喜庆的弘瞻弘晢及几位公主。   五福晋忙让嬷嬷带上披风跟紧了,“别玩太累了着凉。”眼见儿子跑得远了,这才转头对云珠道:“四嫂竟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有福惠和永璜在,他们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儿的,再说,这不有弟妹叮嘱着么。”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只要不是掉下水,她是不担心三胞胎会受凉的,这些年,他们的身子被她养得十分健康。   五福晋摸了摸四个多月的肚子微叹了口气,长子的早夭给她的教训太深刻了,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当年真是自作自受,也懂得了儿子不能不护又不能护得太紧的道理,可临到放开手的关头又忍不住要叮嘱了又叮嘱。   “我们也回吧。”弘历亲自将斗蓬给云珠披上,“今天可没好好休息。”   弘昼哧笑,“四哥,用得着护这么紧吗?”   弘历横了他一眼,淡道:“那你跟弟妹就在这儿多享用一会儿吧。”   带着女儿走了过来的淑慎公主刚好看到五福晋白了弘昼一眼,不由笑道:“五弟这下可砸到自己脚了吧。”   弘昼讪讪笑了两声,忘了自家福晋也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子不耐久坐了……   云珠这会儿才有机会给小苏合红包,小姑娘今年七岁了,相貌结合了淑慎公主的娇妍及额驸观音保的俊朗,很有一股英姿飒爽的美丽,像蓝天白云下的格桑花。   五福晋也笑眯眯地给了一个迎春接蝠荷包。   “谢谢两位额克出。”苏合笑颜灿烂,淑慎却对她偷懒的称呼不满地摇了摇,待要教训被云珠拦了下来,“孩子要慢慢教,不急在这一会儿。”   “刚才怎么不跟六舅舅他们去看烟火?”云珠笑问。   “额娘说太晚了,该回家了。”苏合直接说,淑慎又瞪了她一眼,正色跟他们几人道了辞。   “也好,改日再聚。”弘历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观音保说道,他跟弘皙不对付,但对淑慎这位“姐姐”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不过也不亲热就是了。   回了乾西二所,云珠勉强用了碗山药芝麻粥,在灵枢和司绮的服侍下洗漱完了就睡下。弘历却还得继续等三胞胎回来——这是他答应云珠的,不然她可没那么容易就去睡觉,而事实上累了一整天的他也睡不着,不仅是在担忧小儿子能不能熬过这次疫病,而且他刚刚又接到暗卫的后续追查报告,建议珂里叶特氏在新春给儿子戴上长命锁讨好额娘的那个宫女之所以会提起长命锁也是听了金氏的话才会如此,金氏……难不成金氏也与这事有关?   一个区区的金氏他自然不放在眼中,只是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也不好轻易就打发了。再者,珂里叶特氏的儿子才出事,金氏肚子里的那个再出问题,云珠免不了要戴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难不成,这次又是针对云珠的阴谋?!弘历握紧了拳头,又或者,是针对他?想到幕后之人竟有能力通过他额娘那儿将黑手下到乾西二所,危机感就挥之不去。   还有谁会对他抱有敌意?   或者该说,他一上位就哪个最为不利。裕妃和弘昼?不可能。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了解的,或许弘昼自己也是了解自己的,聪明,但没什么野心,一首《金樽吟》道尽了他想过的生活,表明了他对储位的态度。他爱新觉罗.弘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储位草木皆兵,他有那个自信,他是皇父眼中最好最适合的继承者。   还有一个对他额娘深怀敌意,那就是禄嫔。可是禄嫔若有伸手到承乾宫的势力也不会混到托庇景阳宫的地步了,禄嫔也没几日好活了,董鄂.图杷就算有那个心思见女儿如此也该竭了,要不然,就是宫中还有一个强力暗中与禄嫔联了手,齐妃?宁妃?裕妃?这几个身妃位的都是从潜邸就跟着皇父的,多少了解皇父的心性,除非自己本身令皇父失望否则他不会轻易更改心中继位人选,所以她们也不会轻易下赌。   那么顾嫔呢?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没有八成的把握她会选择得罪自己去跟禄嫔结盟?不可能。   另一个有儿子的就是谦贵人了。只是她身份太低,弘瞻是注定不可能继承大统的,除非皇父只剩他一个儿子了,嗯,如果是她的话倒有可能暗中支持弘晢,毕竟这些年她被额娘压制得出不了头……谦贵人的父亲,是内务府武备院的管领吧?   “王爷,三位小主子回来了。”   “哦,快让他们进来,热水备好了没?”他惊醒过来,抛开一脑子杂乱无章的头绪,决定等明天云珠睡醒后再跟她讨教。   “好了。”   “阿玛!额娘!烟花好漂亮啊!”三胞胎跑进厅里,偎在弘历,眼睛四下搜寻:“阿玛,额娘呢?”还想将他们今晚的快乐跟阿玛额娘分享呢。   “额娘累了,先去歇息了。”弘历摸了摸儿子女儿神采奕奕的小脸蛋,有些湿冷,“走吧,今晚阿玛给你们洗澡。”   “那今晚有故事吗?”   弘历笑道:“有。”   ……   翌日,用过早膳弘历跟云珠前往承乾宫请安,熹贵妃得知孙子得的疫病病源竟是来自于自己赐下的长命锁,一时间又惊又怒,当下便吩咐了秦嬷嬷高嬷嬷等人对承乾宫进行了清查。   承乾宫有张保在,很快雍正也得了消息,对皇嗣下手,他老人家很不气地让粘杆处的人去跟弘历手上的暗卫接头,也查起这事来。这整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对一个庶出皇孙动手脚,实际上却是宫中有力量企图动摇弘历的地位,想要陷害熹贵妃,这是雍正所不允许的,即便他不宠爱熹贵妃,可这个女人既是弘历的额娘,他就得让她身高位,稳固她的地位。   当年惨烈的夺嫡经历他决不允许他的儿子同样经历,那会导致后宫倾轧更加激烈,使朝政陷于党争,动摇江山社稷。   另一方面,顾嫔知道了弘历云珠前往承乾宫请安的消息,心知熹贵妃和皇上也会知道乾西二所发生的事,惴惴不安地坐在殿内久久没有动弹。   她也不想下这个手的,可她不得不做。   从生下芷苏后她渐渐就明白了,皇帝纳她入宫,晋她嫔位不过是稳住她的家族,传达给八旗一个代表“安定”的信号,如果她生下的是一个皇阿哥,皇上也会像对待禄嫔一样对待她,因为他不允许有哪个皇子威胁到宝亲王的地位!   原本,她也能安于嫔位,可是,她又怀孕了,虽然月份还浅,可是她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就跟当初她怀八公主一样。   熹贵妃容不得她,皇上也会袖手旁观,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凭什么这大清的江山就得宝亲王来继承,凭什么熹贵妃那样一个出身不高又无才貌的女人就能权掌后宫成为圣母皇太后压在自己头上?!而自己只要生下皇子却得像禄嫔一们苟延残喘……   怪只怪,熹贵妃太不得人心了,个个都要反她!皇上,皇上他还能将所有的人都斩尽杀绝不成?!   176、宫斗(上)   正五,珂里叶特.果新的儿子终于没熬过去夭折了。.   看着珂里叶特.果新哭得晕了过去的凄惨模样,云珠微红着眼,脸上现出一抹痛色,低声吩咐着底下的人将小阿哥的后事办得稳妥些,又叮嘱了珂里叶特氏身边得用的刑嬷嬷好好照顾她主子便扶着灵枢回了正院。   “主子千万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云珠再度有孕郭嬷嬷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她得了瓜尔佳氏的嘱托,每日里比素问她们几个还要操心云珠的身体状况。   “哪里就到那个份上了。”云珠笑着让采霞给自己解下斗蓬,自己脱了暖手儿递过去,接过郭嬷嬷端过来的脱胎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小半碗下去,腹里暖融融地十分舒服,这才走到炕榻坐下。“怎么说我也是嫡母,去一趟,明白的人知道我养胎辛苦,不明白的说我苛薄寡情呢。”   没想到啊,原以为历史上的四阿哥永珹生母由金氏变成了珂里叶特氏呢,哪知珂里叶特氏生下的这个健健康康的儿子说没就没了。只不知金氏肚子里的那个是否依旧是个男胎?珂里叶特氏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怀上荣亲王?   反正历史早被蝴蝶的翅膀扇成了天边的浮云……云珠摸着肚子淡淡地笑开,管她们好与坏,生男生女。   “谁不知主子是个好的。”郭嬷嬷心知确实如此,虽然心疼主子,却也不再说,转言道:“主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让图嬷嬷随意捡几个青菜做吧,我如今胃口好很多了,嬷嬷也不必太紧张。”她名下的庄子里蔬菜大棚盖了不少,冬天向来不缺新鲜的蔬菜吃,而这么多年过去,这项说不上技术的技术在雍正的着意推广下,大清的农民也都掌握了。   “哪里不紧张,才一个多月人都瘦成什么模样了,现在胃口好了正该补回来怎么还吃这青菜……”郭嬷嬷絮絮叨叨地,云珠含笑等她说完才又道:“我怕吃太油腻的又吐出来,脆脆的青菜正好。”   只能多喝些鲜美的肉骨汤了,郭嬷嬷无奈地想着,光吃菜喝粥怎么够?   “主子,”灵枢匆匆进来,禀道:“景阳宫的禄嫔去了!”   “这么快?”云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怀孕后她几乎不曾再神识脱体,有限的几次精神力观察皇宫的活动也能看出禄嫔的身子败得厉害却也不到短短几天就离世的地步,难道?她看向灵枢,“熹贵妃下手了?”怎么会选择向禄嫔开刀呢?   灵枢眼睛一闪,道:“是。”   弘晢周岁才两岁三个月,论周岁也不过四岁,熹贵妃打的是他的主意吧。“皇上怎么说?”   “皇上下旨禄嫔以妃例下葬,八阿哥怎么安排还没定,暂时仍由裕妃照顾着。另外,承乾宫的谦贵人同七阿哥迁往延禧宫住。”   “延禧宫?”那是个什么好地方,懋嫔宋氏在那儿无宠无幸薨逝,李贵人涉及三胞胎满月礼刺杀事件被抄家灭族,常常在同样暴病身亡留了六公主芷兰改了玉牒记到宁妃武氏名下……“现在的延禧宫只有宁妃和那常在住吧?”那常在自年进宫以来也没怎么得圣宠啊。   “是。”   “这段时间宫里太平静,”云珠若有所思,“嬷嬷得空跟常总管说一声,多注意点总不会有错。”虽然现在的乾西二所人员事务各方面管理井井有条,可若有人存心要抹黑诬陷也不是寻不到缝隙。   郭嬷嬷应声去后,云珠又对明心道:“你到和敬他们那儿走一趟,跟几个嬷嬷说最近除了养心殿……不,算了,让她们出门多长个心眼,小心护着小主子就是。”   明心下去后,云珠又问了灵枢几个问题,知道雍正通过粘杆处已然得知了顾嫔和谦贵人结了盟,承乾宫赐下的那个长命锁是谦贵人动的手脚。   挥手让灵枢也下去后云珠静静地靠着大迎枕,闭着眼睛养神,屋外,侍墨正轻拢慢捻地弹着古琴。   雍正的粘杆处着实厉害,宫里面太监嬷嬷宫女苏拉……各个阶层的人都有,不用自己特意出手安排,只要他想知道的宫里的变化十有七八难逃他的法眼。相比,皇家的暗卫在武力上更胜一筹,但在各方势力的渗透上就差了些。   自己若非早早认清了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抢先在自己未来的道路上做了种种谋划,再加上富察一族百多年的积累,还有从玉兰树那得来的种种异能,只怕自己在这宫中要熬心熬力步步步为营才能得个体面如意。   清朝的皇后就没个长命的,笑到最后的人都不是一开始就掌权的人,不懂得保养自己,没有足够的势力和匹配的心机手段,怎么挡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呢。   历史上的乾隆就不是个会在后宫争斗上花心力的皇帝,难怪孝贤皇后要早死。   不过这会儿,雍正跟弘历对内务府插手后宫会更加忌惮了吧,她倒要,以后那些内务府出身的嫔妃怎么使劲往上爬!   “福晋不好了,珂里叶特格格跟我们格格打起来了!”   素问气急地走了出去,“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是乱嚷嚷的地儿吗!”狠狠骂了那小宫女一顿。   真是没个清静的时候!云珠睁开眼,在坐直了身子,“让她进来。”   小宫女一进来就扑倒在云珠榻前,云珠神色不动地坐着,那小宫女盈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隐去,规矩地给云珠磕头:“奴婢叫魏细语,今早陪着我们格格过去珂里叶特格格那边探望,不想珂里叶特格格突然、突然就掐住了我们格格的脖子,说要为小阿哥报仇……福晋明鉴,我们格格可没有那害人的心思,求福晋救救我们格格一命,她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骨血呢。”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忠诚可鉴。   “尚嬷嬷,你陪她走一趟,顺便跟金格格说一声,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五个月大了,眼下四处忙着,让她别乱走,真出了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尚嬷嬷领命去了。   魏细语低着头跟在后面,临走又小心地瞟了一眼淡然喝着汤的云珠,心道,这位福晋果然厉害,自己故意装做着急的模样猛扑到她跟前她然不惊不惧,对自己一个奴才更无呵斥;而自己一番叙述下来,她对珂里叶特格格及自家格格谁有理谁无理也不作分辩,更没有趁机打压,只淡淡地一句话就能让自家格格缩回厢院……   她这一番试探思量,却不知云珠早对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魏细语是魏清泰的妹妹,这魏家在内务府没什么根基,不过前段时间内务府经过几番清洗,得用的管领和人手迁出的打杀的一下去了大半,魏清泰因人比较机灵又办事妥当便被提了上来当了内管领。而这魏清泰果然是敢闯敢干的人,一当了内管领便私下拜访了金家,下了赌注在金氏身上,两家结了盟,后见乾西二所清了不少人便运作了一番将自己的妹妹送进了乾西二所。云珠早知道想让乾西二所完全填上自己的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还要留出一半的人手分布到各宫殿,索性便吩咐了灵枢将魏细语分到金氏身边做她的贴身宫女。   “主子,这魏细语可不简单。”灵枢让人将汤碗端下去后说道,“金氏有她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祸是暂时不会有的,金魏两家结盟代表了如今内务府一旧一新两派势力,魏家想要扎根发展还得靠金家,虽然金家在内务府的影响大不如前,可根脉主力还在,金氏再怎么着也是王爷的格格,异日王爷登极,金氏就是金魏两家的倚靠……魏清泰可不是傻子看不到这点,就算魏家有入主后宫的野心,也时机未到。”可惜啊,魏细语再怎么着也只能成为侄女的垫脚石了。   云珠哼笑,现在情况与历史已有很大的不同,然许多人和事依然出现、发生,比如魏家的崛起,但这只能说聪明有手段的人不会被淹没。   想起自家主子的手段,灵枢道:“那魏清泰的女儿?”   “不过是个包衣奴才,不用太当回事。”不用她动手,雍正和弘历就会将内务府的这帮子奴才卡得死死的,她有这个预感。而且她也不是历史上的孝贤,由着高氏、金氏乃至后来的魏氏一路爬到头顶上逞风逞雨。   “早晚将这起子奴才撵干净了才清净。”灵枢跟了云珠这么久,自然体会出了不少东西来,这些包衣出身的诸如高氏金氏相比八旗贵女或汉军旗出身的富察氏苏氏,耍起花招手段来还要让人疲于应付,只因为前者掌握了后宫息息相关的生活用品,后者虽在前朝具有一定势力,可这影响也只能通过王爷才能体现。再得,她替云珠掌着宫里头的消息往来,对这些包衣出身的女人屋里头侍候男人的手段比之其他人更了解几分,其中一些花样比之青楼里的女子也不差什么,尽管目前王爷对主子很是爱重,可难保以后不被这些女人软语温柔地给消磨去。   “呵,”云珠失笑,“没有魏家也会有王家赵家,有野心的奴才什么时候都不会缺的,怎么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变阻力为助力,关键在于主子自个儿身上。”   “是奴才想左了。”灵枢不好意思地笑。   “你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还好,现在不止你一人看到这危害。”珂里叶特氏儿子夭折这事,金氏不过是凑到巧,不过能让两者相互嫉恨的事她才不会傻得替她们辨清究竟呢。   过了五六天,顾嫔与那常在于御花园巧遇,两人一言不合,顾嫔竟将那常在推到了水池里……   这摆明了就是陷害啊,不过正月里冰雪初初消融,那冻彻骨髓的寒池怀孕一个多月的顾嫔是不敢跳进去的,若在平时,就算不能比那常在抢先一步跳进湖池里,她也要做出救人不成反被殃及的模样栽进去。   在场的还有宁妃武氏和谦贵人,可惜没人能替她做证,视角的问题那常在处理得相当不错,落水的动作在几丈远的其他人看来就跟被推一样。   最戏剧化的是,那常在被救上来后发现小产了,怀孕一个多月。   如果这是熹贵妃的布局,云珠忍不住要赞一声“绝了”,一箭好几雕啊!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正月初五,珂里叶特.果新的儿子终于没熬过去夭折了。   看着珂里叶特.果新哭得晕了过去的凄惨模样,云珠微红着眼,脸上现出一抹痛色,低声吩咐着底下的人将小阿哥的后事办得稳妥些,又叮嘱了珂里叶特氏身边得用的刑嬷嬷好好照顾她主子便扶着灵枢回了正院。   “主子千万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云珠再度有孕郭嬷嬷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她得了瓜尔佳氏的嘱托,每日里比素问她们几个还要操心云珠的身体状况。   “哪里就到那个份上了。”云珠笑着让采霞给自己解下斗蓬,自己脱了暖手儿递过去,接过郭嬷嬷端过来的脱胎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小半碗下去,腹里暖融融地十分舒服,这才走到炕榻坐下。“怎么说我也是嫡母,不过去一趟,明白的人知道我养胎辛苦,不明白的说我苛薄寡情呢。”   没想到啊,原以为历史上的四阿哥永珹生母由金氏变成了珂里叶特氏呢,哪知珂里叶特氏生下的这个健健康康的儿子说没就没了。只不知金氏肚子里的那个是否依旧是个男胎?珂里叶特氏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怀上荣亲王?   反正历史这种东西早被蝴蝶的翅膀扇成了天边的浮云……云珠摸着肚子淡淡地笑开,管她们好与坏,生男生女。   “谁不知主子是个好的。”郭嬷嬷心知确实如此,虽然心疼主子,却也不再说,转言道:“主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让图嬷嬷随意捡几个青菜做吧,我如今胃口好很多了,嬷嬷也不必太紧张。”她名下的庄子里蔬菜大棚盖了不少,冬天向来不缺新鲜的蔬菜吃,而这么多年过去,这项说不上技术的技术在雍正的着意推广下,大清的农民也都掌握了。   “哪里不紧张,才一个多月人都瘦成什么模样了,现在胃口好了正该补回来怎么还吃这青菜……”郭嬷嬷絮絮叨叨地,云珠含笑等她说完才又道:“我怕吃太油腻的又吐出来,脆脆的青菜正好。”   只能多喝些鲜美的肉骨汤了,郭嬷嬷无奈地想着,光吃菜喝粥怎么够?   “主子,”灵枢匆匆进来,禀道:“景阳宫的禄嫔去了!”   “这么快?”云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怀孕后她几乎不曾再神识脱体,有限的几次精神力观察皇宫的活动也能看出禄嫔的身子败得厉害却也不到短短几天就离世的地步,难道?她看向灵枢,“熹贵妃下手了?”怎么会选择向禄嫔开刀呢?   灵枢眼睛一闪,道:“是。”   弘晢周岁才两岁三个月,论周岁也不过四岁,熹贵妃打的是他的主意吧。“皇上怎么说?”   “皇上下旨禄嫔以妃例下葬,八阿哥怎么安排还没定,暂时仍由裕妃照顾着。另外,承乾宫的谦贵人同七阿哥迁往延禧宫住。”   “延禧宫?”那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懋嫔宋氏在那儿无宠无幸薨逝,李贵人涉及三胞胎满月礼刺杀事件被抄家灭族,常常在同样暴病身亡留了六公主芷兰改了玉牒记到宁妃武氏名下……“现在的延禧宫只有宁妃和那常在住吧?”那常在自十一年进宫以来也没怎么得圣宠啊。   “是。”   “这段时间宫里不会太平静,”云珠若有所思,“嬷嬷得空跟常总管说一声,多注意点总不会有错。”虽然现在的乾西二所人员事务各方面管理井井有条,可若有人存心要抹黑诬陷也不是寻不到缝隙。   郭嬷嬷应声去后,云珠又对明心道:“你到和敬他们那儿走一趟,跟几个嬷嬷说最近除了养心殿……不,还是算了,让她们出门多长个心眼,小心护着小主子就是。”   明心下去后,云珠又问了灵枢几个问题,知道雍正通过粘杆处已然得知了顾嫔和谦贵人结了盟,承乾宫赐下的那个长命锁是谦贵人动的手脚。   挥手让灵枢也下去后云珠静静地靠着大迎枕,闭着眼睛养神,屋外,侍墨正轻拢慢捻地弹着古琴。   雍正的粘杆处着实厉害,宫里面太监嬷嬷宫女苏拉……各个阶层的人都有,不用自己特意出手安排,只要他想知道的宫里的变化十有七八难逃他的法眼。相比起来,皇家的暗卫在武力上更胜一筹,但在各方势力的渗透上就差了些。   自己若非早早认清了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抢先在自己未来的道路上做了种种谋划,再加上富察一族百多年的积累,还有从玉兰树那得来的种种异能,只怕自己在这宫中要熬心熬力步步步为营才能得个体面如意。   清朝的皇后就没个长命的,笑到最后的人都不是一开始就掌权的人,不懂得保养自己,没有足够的势力和匹配的心机手段,怎么挡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呢。   历史上的乾隆就不是个会在后宫争斗上花心力的皇帝,难怪孝贤皇后要早死。   不过这会儿,雍正跟弘历对内务府插手后宫会更加忌惮了吧,她倒要看看,以后那些内务府出身的嫔妃怎么使劲往上爬!   “福晋不好了,珂里叶特格格跟我们格格打起来了!”   素问气急地走了出去,“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是可以乱嚷嚷的地儿吗!”狠狠骂了那小宫女一顿。   真是没个清静的时候!云珠睁开眼,在坐直了身子,“让她进来。”   小宫女一进来就扑倒在云珠榻前,云珠神色不动地坐着,那小宫女盈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隐去,规矩地给云珠磕头:“奴婢叫魏细语,今早陪着我们格格过去珂里叶特格格那边探望,不想珂里叶特格格突然、突然就掐住了我们格格的脖子,说要为小阿哥报仇……福晋明鉴,我们格格可没有那害人的心思,求福晋救救我们格格一命,她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骨血呢。”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忠诚可鉴。   “尚嬷嬷,你陪她走一趟,顺便跟金格格说一声,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五个月大了,眼下四处忙着,让她别乱走,真出了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尚嬷嬷领命去了。   魏细语低着头跟在后面,临走又小心地瞟了一眼淡然喝着汤的云珠,心道,这位福晋果然厉害,自己故意装做着急的模样猛扑到她跟前她然不惊不惧,对自己一个奴才更无呵斥;而自己一番叙述下来,她对珂里叶特格格及自家格格谁有理谁无理也不作分辩,更没有趁机打压,只淡淡地一句话就能让自家格格缩回厢院……   她这一番试探思量,却不知云珠早对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魏细语是魏清泰的妹妹,这魏家在内务府没什么根基,不过前段时间内务府经过几番清洗,得用的管领和人手迁出的打杀的一下去了大半,魏清泰因人比较机灵又办事妥当便被提了上来当了内管领。而这魏清泰果然是敢闯敢干的人,一当了内管领便私下拜访了金家,下了赌注在金氏身上,两家结了盟,后见乾西二所清了不少人便运作了一番将自己的妹妹送进了乾西二所。云珠早知道想让乾西二所完全填上自己的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还要留出一半的人手分布到各宫殿,索性便吩咐了灵枢将魏细语分到金氏身边做她的贴身宫女。   “主子,这魏细语可不简单。”灵枢让人将汤碗端下去后说道,“金氏有她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祸是暂时不会有的,金魏两家结盟代表了如今内务府一旧一新两派势力,魏家想要扎根发展还得靠金家,虽然金家在内务府的影响大不如前,可根脉主力还在,金氏再怎么着也是王爷的格格,异日王爷登极,金氏就是金魏两家的倚靠……魏清泰可不是傻子看不到这点,就算魏家有入主后宫的野心,也时机未到。”可惜啊,魏细语再怎么着也只能成为侄女的垫脚石了。   云珠哼笑,现在情况与历史已有很大的不同,然许多人和事依然出现、发生,比如魏家的崛起,但这只能说聪明有手段的人不会被淹没。   想起自家主子的手段,灵枢道:“那魏清泰的女儿?”   “不过是个包衣奴才,不用太当回事。”不用她动手,雍正和弘历就会将内务府的这帮子奴才卡得死死的,她有这个预感。而且她也不是历史上的孝贤,由着高氏、金氏乃至后来的魏氏一路爬到头顶上逞风逞雨。   “早晚将这起子奴才撵干净了才清净。”灵枢跟了云珠这么久,自然体会出了不少东西来,这些包衣出身的诸如高氏金氏相比八旗贵女或汉军旗出身的富察氏苏氏,耍起花招手段来还要让人疲于应付,只因为前者掌握了后宫息息相关的生活用品,后者虽在前朝具有一定势力,可这影响也只能通过王爷才能体现。再得,她替云珠掌着宫里头的消息往来,对这些包衣出身的女人屋里头侍候男人的手段比之其他人更了解几分,其中一些花样比之青楼里的女子也不差什么,尽管目前王爷对主子很是爱重,可难保以后不被这些女人软语温柔地给消磨去。   “呵,”云珠失笑,“没有魏家也会有王家赵家,有野心的奴才什么时候都不会缺的,怎么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变阻力为助力,关键在于主子自个儿身上。”   “是奴才想左了。”灵枢不好意思地笑。   “你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还好,现在不止你一人看到这危害。”珂里叶特氏儿子夭折这事,金氏不过是凑到巧,不过能让两者相互嫉恨的事她才不会傻得替她们辨清究竟呢。   过了五六天,顾嫔与那常在于御花园巧遇,两人一言不合,顾嫔竟将那常在推到了水池里……   这摆明了就是陷害啊,不过正月里冰雪初初消融,那冻彻骨髓的寒池怀孕一个多月的顾嫔是不敢跳进去的,若在平时,就算不能比那常在抢先一步跳进湖池里,她也要做出救人不成反被殃及的模样栽进去。   在场的还有宁妃武氏和谦贵人,可惜没人能替她做证,视角的问题那常在处理得相当不错,落水的动作在几丈远的其他人看来就跟被推一样。   最戏剧化的是,那常在被救上来后发现小产了,怀孕一个多月。   如果这是熹贵妃的布局,云珠忍不住要赞一声“绝了”,一箭好几雕啊!   177、宫斗(下)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推那常在,是她自己跳进去的,您相信臣妾,臣妾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听到皇上将自己贬成了贵人,顾嫔连忙跪下喊冤,这当会儿却是连晕过去都不敢了,要是被太医查出自己怀孕,自己岂不是坐实了仗着肚中龙胎谋害宫妃的名头?还不如隐瞒下来,等皇上气消后看在孩子的面上复了自己的位份……霎那之间,顾嫔脑中盘转了种种利害,心中有了决断。   “将她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出永和宫。”雍正冷冷地睇着她,他当然知道不是她推的,可是一切的事情都是起于她的不安份,弘历进一步掌控朝政会引起一些波澜他早有,却没想到这些奴才竟拿刚出生两个月的婴儿做筏,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曾经子嗣连连夭折,曾经膝下单薄得只弘时一个儿子,他面上虽然酷冷心底却是极为爱护儿女的,尽管防着伊尔根觉罗.顾茗权大威胁后宫稳定,可是弘历已经茁壮成长,凭他的能力一个小他二十几岁的弟弟怎会是他的敌手呢?至于熹贵妃,不过是借着她替弘历替云珠镇住后宫罢了,没有她,他也能直接让云珠掌管宫务,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没有。顾嫔自己若是安份,怀胎就上报,他难道还会绝情到要她将胎儿打掉?一切说到底是她权欲心在祟。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她跪伏在地,泪如珠雨,却不知雍正看了心中只有厌恶,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想将自己怀孕的消息暴露,可见仍有图谋,袖子一甩,转身出了永和宫。   第二天,一道圣旨下来,那常在那木都鲁氏晋为那贵人,迁入永和宫;永和宫容贵人温婉淑德晋容嫔,八阿哥年幼失母由其抚养,着迁入钟粹宫居住。   “主子,补汤来了,快些趁热喝吧。”一位身穿青色旗服的宫女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永和宫西配殿,小心地唤醒发呆的那贵人,喂她喝汤。   那贵人回过神来,将汤一饮而尽,拿着手帕轻轻地拭了拭唇角,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色,只眼睛仍有七八分的伤痛茫然。   那宫女将碗放好,轻轻地扶着她重新躺上,正欲离开,就听那贵人幽幽问道:“素梅,我是不是很傻?”她忍不住将手覆上因喝了汤而显得有些温热的腹部,空空的,那个小生命在她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时候就被她自己给折腾没了……如果他还在,她得到的何止一个贵人之位?!   “主子快别想了。”素梅转过身来,认真地对那贵人道:“现在主子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太医可是说了,主子因着这次小产寒邪入体,如不好好调养以后不仅难以受孕不说还会于寿元有碍的……”   那贵人听她这么直白一说,闭眼哀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自认自己才貌并不比同时进宫的春常在碧鲁氏差,可碧鲁氏就因为住在承乾宫的关系能经常伴随驾前,而自己却因为分到既无得宠嫔妃又无皇子在的延禧宫而久久才承宠一次,这样下去,自己别说出头了,只怕哪天就会被皇上抛诸脑后。   皇上年纪已大,想出头、想怀孩子只有趁这一两年,眼看又是三年一届的大选谁知道宫里还会不会有新人进来?她一直在找机会,没道理熹贵妃递了橄榄枝却不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接却将自己久盼不至的龙胎给接没了。   上天弄人,即便如愿晋了贵人又如何?正如素梅所言,自己再不养好身子别说孩子了,只怕连承宠都不能,这样下去,岂不是提早过冷宫生活?更别提永和宫里个得罪了的顾贵人……   虽然伊尔根觉罗氏现在与自己品级一样,可是永和宫到底是她盘踞了多年的地盘,这几年她能扛住熹贵妃的打压想必手段也是高的,自己若是轻心,这小命说不得会被人趁病取走……想到这里,她打了个颤,心中发寒。   只有继续向熹贵妃投诚了,那贵人心中极为无奈,胎儿不保说她对熹贵妃没有怨那是假的,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任性了……   “算计到最后竟是成全了马佳氏。”熹贵妃接过秦嬷嬷端来的汤药慢慢喝完后一把摔到了地上,平静无波的脸上掩不住透心的疲惫。^//^   夏荷上前收拾了碎瓷片退了下去。秦嬷嬷仿若不觉地将一盘蜜饯放到几上与瓜糖果脯放到一块儿,“主子甜甜嘴。”这段时间熹贵妃是靠着提神的补汤熬过来的,毕竟是侍候了几十年的主子,秦嬷嬷别的帮不上忙,只在衣食上更加地精心。   熹贵妃捻了一颗蜜酿梅子放进嘴里,“别的不说,云珠在吃食上确实可人心,这些蜜酿梅子酸甜脆爽,吃进嘴里极是生津。”   “四福晋跟四阿哥都是孝顺的,乾西二所但凡出了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没忘了主子呢。”   “是啊。”熹贵妃吐出果核,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觉着心情舒畅了些。“我也是为了他们……都一样啊。你觉得马佳氏如何?”   “看着她,奴才觉着好像看到了裕妃娘娘年轻的时候。”   “你的眼力劲我是相信的,且看着吧。”皇上之所以会出手处置顾嫔不过是她对弘历的子嗣动了手脚,触动了皇上定下的皇统根基……皇上既出手训诫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自己再出手就讨不了好了。“只是刘氏那个贱人敢借我的手害我的孙子这口气我绝不会这么算了的。”   因着长命锁的事,熹贵妃无奈在雍正的关注下对承乾宫做了一次大清理,绝大部份借着新年放出宫与家人团圆,一小部份抓了证据的直接送到了慎刑司,身边得用的人去了大半,对新提上来的女官宫女各种看不顺用不惯,好在新年已过,宫务减轻不少,4 target="_blank">15 target="_blank">不然她非得累死加郁闷死。   秦嬷嬷示意春桃上前给熹贵妃拿捏肩颈,顺着她的话道:“她到了延禧宫还能讨得了好?”延禧宫这些年素有风水不好之说,自当今登基以来,先后有宋嫔、海贵人、李贵人、常常在等人领着各种原因死去,独留了个宁妃武氏养着六公主,也是领着皇上的旧情在过日子,年轻的嫔妃到那儿住就跟进了半个冷宫一样,哪还有出头之日。再者,宁妃在延禧宫经营了十几年,现在又一心过平静日子,定不会由着谦贵人做三弄四,谦贵人会被打压是可见的事。   “虽然她有七阿哥,可七阿哥在承乾宫是主子养,到了延禧宫是宁妃养,跟她一个贵人没什么关系,再过一年七阿哥又到了上书房读书的年龄,就更没她什么事了,就算她想借着七阿哥弄出什么事来,也要看上头的人允不允。”秦嬷嬷一条一条说着,最后道:“她若不安份早晚折腾死自己,也用不着主子出手了。”   熹贵妃被她那淡定的态度感染,心头的烦忧去了一半,勾了勾唇道:“也是,也只有伊尔根觉罗氏那蠢人才看不清如今的形势……不过那容嫔眼下看着好难保到了钟粹宫受齐妃挑拨?”   “哎,我说主子您就放开心吧,那八阿哥虽好养着傍身也就罢了,又不是亲生的,就如您所说四阿哥现在可是板上钉钉呢,容嫔又不蠢。”再这么多虑,真会折损寿元啊,秦嬷嬷心中暗叹,想起了孙太医的话。   “既如此,你送份贺礼过去吧,延禧宫那儿也别忘了。”   “您放心,宁妃娘娘也是聪明人,必能了解主子的意思。”   精神力扫过这一幕的云珠放下了心,以弘历如今在朝堂上的权势,熹贵妃确实只需一个意思透露出去,容嫔和宁妃这些并无亲生子的嫔妃就会靠过来,毕竟等她们的女儿养女长大还要靠着弘历这个哥哥给她们指婚。   同样是和亲的公主,嫁远嫁近,嫁的人是王孙俊杰亦或性情暴戾的纨绔或者年老王公的填房……境况是天差地别的。   随着选秀日子的迫近,再加上后宫这一番嫔妃地位的升降、势力的变动,像春常在及几个年纪还轻的们都有些急了起来,争宠的手段尽出。熹贵妃大年一过便开始静养,等大选一到,她还得主持选秀呢,身体不好怎么行?再者,她容貌虽还保持着三十出的模样,年纪毕竟放在那里,也无心跟年轻人去争那宠幸,于是对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让雍正心头的不满去了一些。   那贵人的小产,他并不是不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推那常在,是她自己跳进去的,您相信臣妾,臣妾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听到皇上将自己贬成了贵人,顾嫔连忙跪下喊冤,这当会儿却是连晕过去都不敢了,要是被太医查出自己怀孕,自己岂不是坐实了仗着肚中龙胎谋害宫妃的名头?还不如隐瞒下来,等皇上气消后看在孩子的面上复了自己的位份……霎那之间,顾嫔脑中盘转了种种利害,心中有了决断。   “将她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她出永和宫。”雍正冷冷地睇着她,他当然知道不是她推的,可是一切的事情都是起于她的不安份,弘历进一步掌控朝政会引起一些波澜他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些奴才竟拿刚出生两个月的婴儿做筏,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曾经子嗣连连夭折,曾经膝下单薄得只弘时一个儿子,他面上虽然酷冷心底却是极为爱护儿女的,尽管防着伊尔根觉罗.顾茗权大威胁后宫稳定,可是弘历已经茁壮成长,凭他的能力一个小他二十几岁的弟弟怎会是他的敌手呢?至于熹贵妃,不过是借着她替弘历替云珠镇住后宫罢了,没有她,他也能直接让云珠掌管宫务,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没有。顾嫔自己若是安份,怀胎就上报,他难道还会绝情到要她将胎儿打掉?一切说到底是她权欲心在祟。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她跪伏在地,泪如珠雨,却不知雍正看了心中只有厌恶,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想将自己怀孕的消息暴露出来,可见仍有图谋,袖子一甩,转身出了永和宫。   第二天,一道圣旨下来,那常在那木都鲁氏晋为那贵人,迁入永和宫;永和宫容贵人温婉淑德晋容嫔,八阿哥年幼失母由其抚养,着迁入钟粹宫居住。   “主子,补汤来了,快些趁热喝吧。”一位身穿青色旗服的宫女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永和宫西配殿,小心地唤醒发呆的那贵人,喂她喝汤。   那贵人回过神来,将汤一饮而尽,拿着手帕轻轻地拭了拭唇角,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色,只眼睛仍有七八分的伤痛茫然。   那宫女将碗放好,轻轻地扶着她重新躺上,正欲离开,就听那贵人幽幽问道:“素梅,我是不是很傻?”她忍不住将手覆上因喝了汤而显得有些温热的腹部,空空的,那个小生命在她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时候就被她自己给折腾没了……如果他还在,她得到的何止一个贵人之位?!   “主子快别想了。”素梅转过身来,认真地对那贵人道:“现在主子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太医可是说了,主子因着这次小产寒邪入体,如不好好调养以后不仅难以受孕不说还会于寿元有碍的……”   那贵人听她这么直白一说,闭眼哀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自认自己才貌并不比同时进宫的春常在碧鲁氏差,可碧鲁氏就因为住在承乾宫的关系能经常伴随驾前,而自己却因为分到既无得宠嫔妃又无皇子在的延禧宫而久久才承宠一次,这样下去,自己别说出头了,只怕哪天就会被皇上抛诸脑后。   皇上年纪已大,想出头、想怀孩子只有趁这一两年,眼看又是三年一届的大选谁知道宫里还会不会有新人进来?她一直在找机会,没道理熹贵妃递了橄榄枝却不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接却将自己久盼不至的龙胎给接没了。   上天弄人,即便如愿晋了贵人又如何?正如素梅所言,自己再不养好身子别说孩子了,只怕连承宠都不能,这样下去,岂不是提早过冷宫生活?更别提永和宫里还有个得罪了的顾贵人……   虽然伊尔根觉罗氏现在与自己品级一样,可是永和宫到底是她盘踞了多年的地盘,这几年她能扛住熹贵妃的打压想必手段也是高的,自己若是轻心,这小命说不得会被人趁病取走……想到这里,她打了个颤,心中发寒。   只有继续向熹贵妃投诚了,那贵人心中极为无奈,胎儿不保说她对熹贵妃没有怨那是假的,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任性了……   “算计到最后竟是成全了马佳氏。”熹贵妃接过秦嬷嬷端来的汤药慢慢喝完后一把摔到了地上,平静无波的脸上掩不住透心的疲惫。   夏荷上前收拾了碎瓷片退了下去。秦嬷嬷仿若不觉地将一盘蜜饯放到几上与瓜糖果脯放到一块儿,“主子甜甜嘴。”这段时间熹贵妃是靠着提神的补汤熬过来的,毕竟是侍候了几十年的主子,秦嬷嬷别的帮不上忙,只在衣食上更加地精心。   熹贵妃捻了一颗蜜酿梅子放进嘴里,“别的不说,云珠在吃食上确实可人心,这些蜜酿梅子酸甜脆爽,吃进嘴里极是生津。”   “四福晋跟四阿哥都是孝顺的,乾西二所但凡出了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没忘了主子呢。”   “是啊。”熹贵妃吐出果核,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觉着心情舒畅了些。“我也是为了他们……都一样啊。你觉得马佳氏如何?”   “看着她,奴才觉着好像看到了裕妃娘娘年轻的时候。”   “你的眼力劲我是相信的,且看着吧。”皇上之所以会出手处置顾嫔不过是她对弘历的子嗣动了手脚,触动了皇上定下的皇统根基……皇上既出手训诫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自己再出手就讨不了好了。“只是刘氏那个贱人敢借我的手害我的孙子这口气我绝不会这么算了的。”   因着长命锁的事,熹贵妃无奈在雍正的关注下对承乾宫做了一次大清理,绝大部份借着新年放出宫与家人团圆,一小部份抓了证据的直接送到了慎刑司,身边得用的人去了大半,对新提上来的女官宫女各种看不顺用不惯,好在新年已过,宫务减轻不少,不然她非得累死加郁闷死。   秦嬷嬷示意春桃上前给熹贵妃拿捏肩颈,顺着她的话道:“她到了延禧宫还能讨得了好?”延禧宫这些年素有风水不好之说,自当今登基以来,先后有宋嫔、海贵人、李贵人、常常在等人领着各种原因死去,独留了个宁妃武氏养着六公主,也是领着皇上的旧情在过日子,年轻的嫔妃到那儿住就跟进了半个冷宫一样,哪还有出头之日。再者,宁妃在延禧宫经营了十几年,现在又一心过平静日子,定不会由着谦贵人做三弄四,谦贵人会被打压是可见的事。   “虽然她有七阿哥,可七阿哥在承乾宫是主子养,到了延禧宫是宁妃养,跟她一个贵人没什么关系,再过一年七阿哥又到了上书房读书的年龄,就更没她什么事了,就算她想借着七阿哥弄出什么事来,也要看上头的人允不允。”秦嬷嬷一条一条说着,最后道:“她若不安份早晚折腾死自己,也用不着主子出手了。”   熹贵妃被她那淡定的态度感染,心头的烦忧去了一半,勾了勾唇道:“也是,也只有伊尔根觉罗氏那蠢人才看不清如今的形势……不过那容嫔眼下看着好难保到了钟粹宫受齐妃挑拨?”   “哎,我说主子您就放开心吧,那八阿哥虽好养着傍身也就罢了,又不是亲生的,就如您所说四阿哥现在可是板上钉钉呢,容嫔又不蠢。”再这么多虑,真会折损寿元啊,秦嬷嬷心中暗叹,想起了孙太医的话。   “既如此,你送份贺礼过去吧,延禧宫那儿也别忘了。”   “您放心,宁妃娘娘也是聪明人,必能了解主子的意思。”   精神力扫过这一幕的云珠放下了心,以弘历如今在朝堂上的权势,熹贵妃确实只需一个意思透露出去,容嫔和宁妃这些并无亲生子的嫔妃就会靠过来,毕竟等她们的女儿养女长大还要靠着弘历这个哥哥给她们指婚。   同样是和亲的公主,嫁远嫁近,嫁的人是王孙俊杰亦或性情暴戾的纨绔或者年老王公的填房……境况是天差地别的。   随着选秀日子的迫近,再加上后宫这一番嫔妃地位的升降、势力的变动,像春常在及几个年纪还轻的答应们都有些急了起来,争宠的手段尽出。熹贵妃大年一过便开始静养,等大选一到,她还得主持选秀呢,身体不好怎么行?再者,她容貌虽还保持着三十出的模样,年纪毕竟放在那里,也无心跟年轻人去争那宠幸,于是对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让雍正心头的不满去了一些。   那贵人的小产,他并不是不在意的。   178、谁主浮沉(上)   “皇阿玛,快醒醒——”   “哈……”雍正再次从梦中惊醒,发现是梦魇,长吐了口气。.   “皇上?”夜里当值的太监在门外轻喊?   “没事。”他从床上下来,披了件袍子,到隔间提了温在炭炉上的热汤给自己倒了一碗坐在桌边慢慢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入腹中散开,将睡梦中所遗的那点子孤寒无助驱除了干净。   那日圆园明刺杀一事后,西藏不稳,西南土民叛乱,他便魇过一次,那时也如现在一般,最后被云珠唤醒。这一次也是因为后宫之事引发朝堂上的些微波澜,心中烦躁才会如此,只是梦境有了些改变,并非单纯的受困梦境,而是从一开始的焦急、想要突破梦境渐渐地连思想也似乎被陷了进去般,骇然梦醒之后虽忆不起梦到了什么,但梦境中那孤寒煎熬的感觉简直跟刻进了骨子里一般,抹也抹不去。   那种感受跟当初登即帝位受生母指责、朝野宗亲除了个老十三孤立无援的景况大为相似……   淡冷的目光扫到桌上空了的芝纹盖碗上略回了温,这几年,苏培盛按着云珠的吩咐夜里在隔间炭炉上温着四时滋润温补的汤水,枕头又换了有助安眠的芯子……自己也忘了早年一遇事就难以入眠的滋味。   是天命眷顾?又或是云珠真的身怀秘术?   他失笑地摇了下头,仔细想想,自己因着她和富察家,无论是朝政亦或是生活都直接间接地得益不少,真相是哪个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对大清好对爱新觉罗家好就成。   这些年她的行事自己看在眼里,温和、聪慧、与人为善却也不会任人欺到头上,即便那个人是弘历的生母……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泛笑意,这样也好,人再聪明心肠太软也成不了事,太过狠毒计较却又容易偏上邪道,世祖爷虽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话语,可这话也只在面上说罢了,大清选秀本就是八旗贵女与宗室大臣联姻,说明白了就是八旗共享大清夺取天下大统的胜利果实,而这其中,女子扮演的是极为重要的角色。   因着这些女子,八旗勋贵联成一片。   大清入关不过百余年,吏治,八旗五弟尚武精神日渐丧失,流于纨绔奢靡……也未尝不是因着这个,满八旗安逸享受太过了!若非看透了这一点,他又何必一登极便打击勋贵、废除八旗供养、官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重视工商、开放通商口岸……拼着得罪了天下勋贵学子,不过为着收拢君权,还朝政清明。   只是,他能做的也就到此了,再怎么满腔抱负,他也无法一步到位地废了满人高人一等的地位,只能慢慢地削去各种优待……或许,以后弘历或者永琏他们能办到吧。做为帝王,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皇权受八旗勋贵影响制约,可做为满人,他又对八旗子弟的堕落怒其不争,不得不妥协于江山大治,真正使得满汉一家,难保民族独立。   步出殿门,仰望着泛白的天际,他想,或许每个登上帝位的满清祖先都跟他一样面临着这样的取舍与感慨吧,可最终,他们看的是整个天下,是爱新觉罗一脉的未来。   “啪啦”一声响,柏树上两道白影直冲天际,双翅一展,在空中优雅地滑翔着……远远地,传来两声中气十足的鹰鸣,接着快如闪电地隐没于天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雍正唇角微弯,他的一生奉行的便是这一准则,才能开创如今局面。八旗,机会他是给了,能不能在开劈出的道路走出一番新成就要看他们自己。实在不行,将来弘历也不能容他们。   天际开始泛出红紫之气,他慢慢地在庭中打起五禽戏,将身心融入天地之中。事毕,当值女官忙递上温热的毛巾……   洗漱完毕,雍正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天际,一声鹰鸣,两道白色的身影俯击下来,“叭”地,扔下两团东西,雍正定眼一看,是两只兔子,不由笑开来,新年的贺礼还数云珠送的这对海东青得他心意,不仅不用操心它们的食物,还能每天给他带新鲜的野味!   难怪弘历要吃味,论起狩猎,自己确实不如先帝与弘历喜欢,偏偏得了这两只神俊非凡的海东青。   人皆有私心,他却未曾见过似富察.云珠这般做到家国一体,对权势利益既不摒弃又不热衷,眼光气度分明高出俗世一截却偏偏沉浸享受生活上的小乐趣的女人,一开始将她拴给弘历或许只是缘于她的出身和性情,可这些年的相处观察下来,倒让他真心欣赏起这个儿媳妇了……大清的皇后,除了她谁还做得?!   难得的是她还教养出了永琏这么个让他颇觉惊喜的孙子,不过三四岁,聪慧明礼,对人对事已有自己的看法,好好教养,将来定是大清的又一出色帝王。   再多看弘历两年,自己便退位吧,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幽幽睁开眼,云珠从玉兰树下站了起来,心中一片宁谧。   从有了空间,修了神魂大道,借着玉兰树她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命格在渐渐地发生改变,气运也在不断地增强凝聚,而在解决了高氏、乌喇那拉氏的一系列针对自己的谋算后,她更清楚地感应到属于她们命格里所蕴含着的皇家气运一下子被抽离了绝大部份填充到了自己身上……从这些变化中,她能更清晰明白地感悟到气运转化的玄奥,对于玉兰树本体所赋予的能力把握更深。   再度怀孕,更进一步地打破了某种命运的枷锁,而皇室血脉所给予她的气运更是直接使得她功法隐隐到了突破的边缘。   过犹不及,对天道的追求并不是很热衷的云珠自然选择了对自己及腹中胎儿稳妥方法,并没有急着修炼以求突破,反而放下了长时间的体悟、神魂离体以及法术上的练习,最多也就靠坐在玉兰树下静静地沉淀思绪放空神识……可能合乎了道法自然之意,又可能是水到渠成,她的修为还是在今天突破了。   不用离体,她也能“看到”自己的神魂由无形无气的游离状到修炼神魂后渐渐凝聚的乳白雾状,到现在突破后淡淡发出的银辉色。这样的神魂出了空间也能如凡体肉胎一般久待而不惧某些冲击导致神魂溃散了,现在的她有了抗衡的力量,比如再面对守护帝王的威然龙气。   也难怪她上次那样无力,每位帝王身上的龙气威煞是不同的,像雍正这种,本身威仪冷峻,龙气自然迫人一些,再有,帝王施政期间对天下苍生的德泽、王朝的盛衰也会影响他本身的龙气强弱程度。   那一次神魂与雍正龙气的直面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害得之后她有大半年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不仅怕自己露出马脚,还很少动用宫中深层力量,就怕被雍正给暗中扫雷了。   不知道雍正对她的看法是怎样的,不过她很庆幸自己平日做人很成功,虽然有一些小私心小手段没逃过雍正的法眼,不过这也证明了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孝顺长辈、关爱家人这一点她做得很好,足够弥补其他的不足。   连养了两年多,吃了金灵果开启了灵智,养得神俊无比的那对海东青记得十一年时弘历送给云珠的寿礼否?也在新年时当作贺礼呈献了出去……肉痛,谁不知道雍正即后从未进行过木兰秋狝啊,太浪费了!   海东青是满族先祖用于狩猎的鹰,代表了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满族精神。康熙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不仅宣扬了武德,激励军勇,更夸耀了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力大如千钧击石,翔速快如闪电,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由此可见海东青在满清帝王乃至古代东北帝王眼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云珠献上的这对海东青浑身洁白,只双眼周围一圈金羽,眼神锐利,身姿矫健,更难得的是不用经过专门的训练就能认主并听得懂简单的话语及各种号令,实在是神俊无比,极为难得。   新年得到这样的年礼是兴旺吉祥之兆,再有西南传来的征剿苗逆土民的捷报,雍正十分高兴,连永琏说要和他去秋狩的要求也应允了。   看着一脸嫉妒的弘历和一副兴奋劲的永琏,云珠心中摇了摇头,这两个傻的,他们皇阿玛皇玛法的手臂还没好呢,打猎?有的等了,某位皇帝可没说什么时候去。   也是那时候,她看着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漾出温暖的笑意,确定了,他真的对她没有防备之意,有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维护与欢喜……他或许是有疑虑的,不过他选择了相信她,这让她觉得舒了口气。   毕竟自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在这里度过,被帝王猜忌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要的。   “祝主子阆苑春永,喜上眉梢。”素问将剪来的梅枝插进梅瓶里,喜色盈盈地朝方出了屋子的云珠行礼贺道。   今天是云珠的二十五岁虚岁生辰。从前几天开始,整个乾西二所里里外外清扫了一番,鎏金绘银,雕梁画栋,绢花彩画……云珠早早说了不办寿宴,弘历是只要她高兴就什么都依她的,何况他对她相比庆贺生辰的奢华荣耀更关注肚子里的胎儿的选择并不意外。再有,西南还有战事未平,西藏那儿也有些不稳的迹象,自己又顶着总理朝政的皇子名头,不好太过张扬。这么一想,就觉得愧对心爱的妻子了,早早就敲打下人,不摆酒宴也要让福晋感受到喜庆的氛围,要让她过轻松快乐的一天,不许拿烦心的事来扰她。   “祝福晋芝兰秀毓,悦彩增华。”拿了衣物进来的司绮等人也齐声祝贺。   换上了藕何色绣白梅软缎春装,云珠照了照镜子对灵枢道:“梳个如意髻就好。”   柔顺黑亮的秀发中间刚戴了朵颜色与衣裳仿佛的绒花,弘历便走了过来,亲手拿了支白玉一笔寿字簪插到了她发髻的一边,又在妆奁盒里挑了几支小小的压鬓簪戴上。灵枢挑了对东珠吊坠递给他,笑盈盈地看着他替她戴上,又递上一条白玉兰花手串……   云珠站了起来,弘历从身后环住她,“生辰快乐!”   两人眼神透过镜中交汇到了一起,见灵枢她们几个退了下去,云珠轻转过身,微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谢谢。”   “想看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她眨了下眼,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前儿送的那些难道不是?   “吴来!”他朝门外轻喊。   吴来捧着个盒子小跑了进来,云珠一看,盒子里两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羽毛为纯黑色的海东青正转着无辜的眼睛回睇着她……   云珠巨汗!她就知道,他在小心眼她将他送的那两只海东青送给了雍正……可那不是他也同意的吗?!   她无语的模样令他心怀大畅,无耻地在她唇上回吻了一记,“说好了,这两只海东青养好了可是我的,明年或者后后我的寿礼就是它们了!”   还有这样的……   “额娘。”三胞胎在外面等不及地跑进来,手上拿着他们的寿礼,一人一本手抄佛经再加贺寿词一篇,以及和敬和徽开始学做的荷包一个,永琏亲手画的《仙童拱寿图》一张。“祝额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漂亮。”   云珠开心地接过寿礼,佛经抄得像模像样,贺寿词写得很童趣很可爱,荷包因为才开始学女红不久所以实在很一般,而《仙童拱寿图》抽象得有点像现代的漫画……好吧,永琏小朋友在绘画上的天赋还有待观察。   “额娘很喜欢。”   三胞胎开心地笑起来。   云珠笑眯眯地亲自将这些东西存放起来,理也不理某人。   被晾在一边的弘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将海东青拿给三胞胎看,“可爱吧?这是海东青哦!”   永琏可爱地问:“以后它长大了是不是跟额娘送给皇玛法的那两只海东青那么厉害?”   “当然了!”   永琏立即道:“那我以后生日时能让额娘将它们送给我当寿礼吗?”   弘历脸一下子黑了!   收好东西回来的云珠一听,不由噗笑出声,该!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皇阿玛,快醒醒——”   “哈……”雍正再次从梦中惊醒,发现是梦魇,长吐了口气。   “皇上?”夜里当值的太监在门外轻喊?   “没事。”他从床上下来,披了件袍子,到隔间提了温在炭炉上的热汤给自己倒了一碗坐在桌边慢慢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入腹中散开,将睡梦中所遗的那点子孤寒无助驱除了干净。   那日圆园明刺杀一事后,西藏不稳,西南土民叛乱,他便魇过一次,那时也如现在一般,最后被云珠唤醒。这一次也是因为后宫之事引发朝堂上的些微波澜,心中烦躁才会如此,只是梦境有了些改变,并非单纯的受困梦境,而是从一开始的焦急、想要突破梦境渐渐地连思想也似乎被陷了进去般,骇然梦醒之后虽忆不起梦到了什么,但梦境中那孤寒煎熬的感觉简直跟刻进了骨子里一般,抹也抹不去。   那种感受跟当初登即帝位受生母指责、朝野宗亲除了个老十三孤立无援的景况大为相似……   淡冷的目光扫到桌上空了的芝纹盖碗上略回了温,这几年,苏培盛按着云珠的吩咐夜里在隔间炭炉上温着四时滋润温补的汤水,枕头又换了有助安眠的芯子……自己也忘了早年一遇事就难以入眠的滋味。   是天命眷顾?又或是云珠真的身怀秘术?   他失笑地摇了下头,仔细想想,自己因着她和富察家,无论是朝政亦或是生活都直接间接地得益不少,真相是哪个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对大清好对爱新觉罗家好就成。   这些年她的行事自己看在眼里,温和、聪慧、与人为善却也不会任人欺到头上,即便那个人是弘历的生母……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泛笑意,这样也好,人再聪明心肠太软也成不了事,太过狠毒计较却又容易偏上邪道,世祖爷虽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话语,可这话也只在面上说罢了,大清选秀本就是八旗贵女与宗室大臣联姻,说明白了就是八旗共享大清夺取天下大统的胜利果实,而这其中,女子扮演的是极为重要的角色。   因着这些女子,八旗勋贵联成一片。   大清入关不过百余年,吏治,八旗五弟尚武精神日渐丧失,流于纨绔奢靡……也未尝不是因着这个,满八旗安逸享受太过了!若非看透了这一点,他又何必一登极便打击勋贵、废除八旗供养、官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重视工商、开放通商口岸……拼着得罪了天下勋贵学子,不过为着收拢君权,还朝政清明。   只是,他能做的也就到此了,再怎么满腔抱负,他也无法一步到位地废了满人高人一等的地位,只能慢慢地削去各种优待……或许,以后弘历或者永琏他们能办到吧。做为帝王,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皇权受八旗勋贵影响制约,可做为满人,他又对八旗子弟的堕落怒其不争,不得不妥协于江山大治,真正使得满汉一家,难保民族独立。   步出殿门,仰望着泛白的天际,他想,或许每个登上帝位的满清祖先都跟他一样面临着这样的取舍与感慨吧,可最终,他们看的是整个天下,是爱新觉罗一脉的未来。   “啪啦”一声响,柏树上两道白影直冲天际,双翅一展,在空中优雅地滑翔着……远远地,传来两声中气十足的鹰鸣,接着快如闪电地隐没于天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雍正唇角微弯,他的一生奉行的便是这一准则,才能开创如今局面。八旗,机会他是给了,能不能在开劈出的道路走出一番新成就要看他们自己。实在不行,将来弘历也不能容他们。   天际开始泛出红紫之气,他慢慢地在庭中打起五禽戏,将身心融入天地之中。事毕,当值女官忙递上温热的毛巾……   洗漱完毕,雍正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天际,一声鹰鸣,两道白色的身影俯击下来,“叭”地,扔下两团东西,雍正定眼一看,是两只兔子,不由笑开来,新年的贺礼还数云珠送的这对海东青得他心意,不仅不用操心它们的食物,还能每天给他带新鲜的野味!   难怪弘历要吃味,论起狩猎,自己确实不如先帝与弘历喜欢,偏偏得了这两只神俊非凡的海东青。   人皆有私心,他却未曾见过似富察.云珠这般做到家国一体,对权势利益既不摒弃又不热衷,眼光气度分明高出俗世一截却偏偏沉浸享受生活上的小乐趣的女人,一开始将她拴给弘历或许只是缘于她的出身和性情,可这些年的相处观察下来,倒让他真心欣赏起这个儿媳妇了……大清的皇后,除了她谁还做得?!   难得的是她还教养出了永琏这么个让他颇觉惊喜的孙子,不过三四岁,聪慧明礼,对人对事已有自己的看法,好好教养,将来定是大清的又一出色帝王。   再多看弘历两年,自己便退位吧,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幽幽睁开眼,云珠从玉兰树下站了起来,心中一片宁谧。   从有了空间,修了神魂大道,借着玉兰树她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命格在渐渐地发生改变,气运也在不断地增强凝聚,而在解决了高氏、乌喇那拉氏的一系列针对自己的谋算后,她更清楚地感应到属于她们命格里所蕴含着的皇家气运一下子被抽离了绝大部份填充到了自己身上……从这些变化中,她能更清晰明白地感悟到气运转化的玄奥,对于玉兰树本体所赋予的能力把握更深。   再度怀孕,更进一步地打破了某种命运的枷锁,而皇室血脉所给予她的气运更是直接使得她功法隐隐到了突破的边缘。   过犹不及,对天道的追求并不是很热衷的云珠自然选择了对自己及腹中胎儿稳妥方法,并没有急着修炼以求突破,反而放下了长时间的体悟、神魂离体以及法术上的练习,最多也就靠坐在玉兰树下静静地沉淀思绪放空神识……可能合乎了道法自然之意,又可能是水到渠成,她的修为还是在今天突破了。   不用离体,她也能“看到”自己的神魂由无形无气的游离状到修炼神魂后渐渐凝聚的乳白雾状,到现在突破后淡淡发出的银辉色。这样的神魂出了空间也能如凡体肉胎一般久待而不惧某些冲击导致神魂溃散了,现在的她有了抗衡的力量,比如再面对守护帝王的威然龙气。   也难怪她上次那样无力,每位帝王身上的龙气威煞是不同的,像雍正这种,本身威仪冷峻,龙气自然迫人一些,再有,帝王施政期间对天下苍生的德泽、王朝的盛衰也会影响他本身的龙气强弱程度。   那一次神魂与雍正龙气的直面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害得之后她有大半年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不仅怕自己露出马脚,还很少动用宫中深层力量,就怕被雍正给暗中扫雷了。   不知道雍正对她的看法是怎样的,不过她很庆幸自己平日做人很成功,虽然有一些小私心小手段没逃过雍正的法眼,不过这也证明了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孝顺长辈、关爱家人这一点她做得很好,足够弥补其他的不足。   连养了两年多,吃了金灵果开启了灵智,养得神俊无比的那对海东青记得十一年时弘历送给云珠的寿礼否?也在新年时当作贺礼呈献了出去……肉痛,谁不知道雍正即后从未进行过木兰秋狝啊,太浪费了!   海东青是满族先祖用于狩猎的鹰,代表了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满族精神。康熙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不仅宣扬了武德,激励军勇,更夸耀了海东青性情刚毅而激猛,其力大如千钧击石,翔速快如闪电,其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由此可见海东青在满清帝王乃至古代东北帝王眼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云珠献上的这对海东青浑身洁白,只双眼周围一圈金羽,眼神锐利,身姿矫健,更难得的是不用经过专门的训练就能认主并听得懂简单的话语及各种号令,实在是神俊无比,极为难得。   新年得到这样的年礼是兴旺吉祥之兆,再有西南传来的征剿苗逆土民的捷报,雍正十分高兴,连永琏说要和他去秋狩的要求也应允了。   看着一脸嫉妒的弘历和一副兴奋劲的永琏,云珠心中摇了摇头,这两个傻的,他们皇阿玛皇玛法的手臂还没好呢,打猎?有的等了,某位皇帝可没说什么时候去。   也是那时候,她看着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漾出温暖的笑意,确定了,他真的对她没有防备之意,有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维护与欢喜……他或许是有疑虑的,不过他选择了相信她,这让她觉得舒了口气。   毕竟自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在这里度过,被帝王猜忌的日子并不是她想要的。   “祝主子阆苑春永,喜上眉梢。”素问将剪来的梅枝插进梅瓶里,喜色盈盈地朝方出了屋子的云珠行礼贺道。   今天是云珠的二十五岁虚岁生辰。从前几天开始,整个乾西二所里里外外清扫了一番,鎏金绘银,雕梁画栋,绢花彩画……云珠早早说了不办寿宴,弘历是只要她高兴就什么都依她的,何况他对她相比庆贺生辰的奢华荣耀更关注肚子里的胎儿的选择并不意外。再有,西南还有战事未平,西藏那儿也有些不稳的迹象,自己又顶着总理朝政的皇子名头,不好太过张扬。这么一想,就觉得愧对心爱的妻子了,早早就敲打下人,不摆酒宴也要让福晋感受到喜庆的氛围,要让她过轻松快乐的一天,不许拿烦心的事来扰她。   “祝福晋芝兰秀毓,悦彩增华。”拿了衣物进来的司绮等人也齐声祝贺。   换上了藕何色绣白梅软缎春装,云珠照了照镜子对灵枢道:“梳个如意髻就好。”   柔顺黑亮的秀发中间刚戴了朵颜色与衣裳仿佛的绒花,弘历便走了过来,亲手拿了支白玉一笔寿字簪插到了她发髻的一边,又在妆奁盒里挑了几支小小的压鬓簪戴上。灵枢挑了对东珠吊坠递给他,笑盈盈地看着他替她戴上,又递上一条白玉兰花手串……   云珠站了起来,弘历从身后环住她,“生辰快乐!”   两人眼神透过镜中交汇到了一起,见灵枢她们几个退了下去,云珠轻转过身,微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谢谢。”   “想看看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她眨了下眼,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前儿送的那些难道不是?   “吴来!”他朝门外轻喊。   吴来捧着个盒子小跑了进来,云珠一看,盒子里两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羽毛为纯黑色的海东青正转着无辜的眼睛回睇着她……   云珠巨汗!她就知道,他在小心眼她将他送的那两只海东青送给了雍正……可那不是他也同意的吗?!   她无语的模样令他心怀大畅,无耻地在她唇上回吻了一记,“说好了,这两只海东青养好了可是我的,明年或者后后我的寿礼就是它们了!”   还有这样的……   “额娘。”三胞胎在外面等不及地跑进来,手上拿着他们的寿礼,一人一本手抄佛经再加贺寿词一篇,以及和敬和徽开始学做的荷包一个,永琏亲手画的《仙童拱寿图》一张。“祝额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漂亮。”   云珠开心地接过寿礼,佛经抄得像模像样,贺寿词写得很童趣很可爱,荷包因为才开始学女红不久所以实在很一般,而《仙童拱寿图》抽象得有点像现代的漫画……好吧,永琏小朋友在绘画上的天赋还有待观察。   “额娘很喜欢。”   三胞胎开心地笑起来。   云珠笑眯眯地亲自将这些东西存放起来,理也不理某人。   被晾在一边的弘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将海东青拿给三胞胎看,“可爱吧?这是海东青哦!”   永琏可爱地问:“以后它长大了是不是跟额娘送给皇玛法的那两只海东青那么厉害?”   “当然了!”   永琏立即道:“那我以后生日时能让额娘将它们送给我当寿礼吗?”   弘历脸一下子黑了!   收好东西回来的云珠一听,不由噗笑出声,该!   179、谁主浮沉(下)   早膳撤下后,一家子在次间坐着说话,云珠将这几日收到的寿礼捡着紧要地说给弘历听,“诚郡王福晋跟淳亲王福晋的寿礼比之其他人又厚了一成。.这两家子的缘份很奇特,丈夫一个叫永璟淳亲王一个叫永景诚郡王,福晋又是伊尔根觉罗一个姓。   随着弘历地位的改变,云珠收到亲戚属人送的贺礼加重是预料中事,不过这两位福晋送的又比其他人厚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在顾嫔降位又因孕复位之后借机对乾西二所表达两府的立场。   此时与新春那会儿又隔两个月左右,顾贵人身怀有孕的事也掩不住了,前几日找了个机会晕倒诊出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胎儿已是坐稳了……宫中嫔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太医前去请平安脉,她到了三个多月才被诊出来自然引得不少人怀疑讥讽,可她一副自己还在禁足的沉默委屈模样,又教人无话可说。   雍正见此,恢复了她的嫔位,只是禁足却仍未取消。   弘历对这些沟沟壑壑心知肚明,道:“她们两个还有几分聪明,且看以后罢。”顾嫔就是生下个皇子又能如何,差距就是差距,以为联络几个宗室福晋就能改变事实?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又不傻,他弘历下台换一个不知将来会如何的皇子上去于他们又有何好处,铁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   “无论女人出身如何煊赫,嫁了人,还是要在夫家安身立命。”云珠笑着给他冲了杯水果茶。“不过顾嫔既敢出手,家里肯定也是支持的。”   “由着他们蹦跶去,只要不出大褶子,爷就当看戏。”水至清则无鱼,他那不能要求底下的官员勋贵个个忠诚无私,过了就敲打几下,能用就用,不能用找个由头让他们回家吃自己的去。   弘历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永琏,摸了摸他的头。   “福晋,时间到了。”明心进来禀道。早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一起用的早膳,难免吃得尽兴又延了些时间,一下子就到了请安的时间,两位侧福晋带着几位格格早早就备了寿礼在外边等着了。   做为一家主母,这种大好日子云珠是很难将乌喇那拉氏高氏等人撇开的。   “一起过去吧。”弘历看了看三胞胎说道,今天不用上朝,他干脆放自己一天假了。   “嗯。”云珠嫣然一笑,将手递给他。   “王爷福晋到——”如画的丝帘珠帘一层层撩开,乌喇那拉.妮莽衣看着弘历体贴地扶着富察.云珠的手臂从次间走出,相偕着走上正中间的踏脚,在黄花梨雕的地屏长榻上坐下,眼中一红,忙微螓首微垂地与高露微一左一右地领着富察氏等人走至厅中恭敬行礼:“婢妾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起喀,坐吧。”   永璜带着永璋、和宁上前给弘历云珠请安,“祝嫡额娘阆苑春永,与阿玛琴瑟百年,锦悦呈祥。”并敬上自己准备的寿礼。   “哈哈,好,拿过来我看看。”几个孩子祝寿的话显然很得弘历喜欢,云珠听着也极是贴心的模样,两人看着几个孩子呈上来的寿礼,永璜是一幅装裱好了的用各种字体写的九百九十九个寿字;永璋是一个雕着仙女飞天献寿桃的翡翠挂件,材料在这清朝算不得上佳,但水头足,仙女头面的白,衣带的绿,寿桃的透明略带黄粉……再加上不俗的雕工,倒是个不错的饰品;四格格和宁送的是一对衔桃献寿青玉小鹿,很是可爱。   永璜的寿礼也就罢了,他今年已经十岁,在上房读了几年,这九百九十九个寿字虽然费工夫,却也不难做到,体现的是一番孝心,永璋和四格格不过三岁的小人儿,一个是揣摩云珠的喜好送的礼,不轻不重,一个是将自己最喜欢的小摆件送了上来,也是恰到好处。   “几个妹妹将孩子教得很好。”云珠承他们的情,也不吝在弘历面前称赞几句。   “怎么敢当福晋夸奖。”富察.芙灵阿忙道,“福晋平日里对他们才是关照尽心呢,大阿哥年节上才得福晋赏了套上好的湖笔和徽墨,妾最多不过是在吃穿上吩咐两句。”   苏宝柔也跟着说道:“多亏福晋指点,三阿哥的身子骨才好了些……”   高露微眼闪了闪,金篱嘴角微扯,又不同地抚上高耸的肚子,恨不得当下就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出来,没见珂里叶特.果新睫羽下快要喷出来的火星子。   弘历点了点头,让永璜他们回座。   “福晋宽和仁慈,是妾等的荣幸,今天是福晋的寿辰,这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是妾的一点心意,希望福晋喜欢。”乌喇那拉.妮莽衣一身淡粉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也只戴了两朵绒花,亲自接过身边宫女端着的那个盖着红绸的方盘行至厅中恭恭敬敬地呈递道:“祝福晋福寿绵延。”   在瓷器里珐琅彩瓷绝对是瓷器中的“贵族”。珐琅彩瓷是清代康熙晚期内务府造办处设立珐琅作坊,在传统的铜胎画珐琅基础上,引进外国的各种珐不良现象彩料和珐琅画技艺,烧制出瓷胎后,再画上珐琅彩画。其瓷胎质地洁白细腻,釉面莹润如玉,色调明快艳丽,制作工艺精湛,有油画效果,远非其它瓷器所能比。除了内务府,其他地方瓷窑并不能制造这种工艺,而作为名贵的宫廷御用器,珐琅彩瓷的生产历史却很短,只有康熙、雍正至乾隆中期前后约四十年。   当然了,现在的弘历跟乌喇那拉氏等人并不知它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历史,只当它是名贵的御赐名瓷在使用着。这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长颈、溜肩、硕腹、圈足,瓶内壁及圈足内施绿釉,通体以金彩绘锦纹为地,其上以珐琅彩绘各式缠枝花卉,色彩艳丽。口、足、颈部饰以多道金彩,愈显金碧辉煌,华贵典雅。.   这样的珍品连乾西二所也收藏不多,估计是康熙或雍正御赐的珍品,乌喇那拉氏这次是大出血了。   “很漂亮,多谢了。”云珠并没有多说什么,让司绮上前收了下来。虽然漂亮不过她可不敢用,与彩瓷一样,谁知道这些颜色鲜艳的彩料里含着什么对人体不好的东西呢。   弘历知道乌喇那拉氏刚解禁出来定会将姿态摆低,却没想到她能改变至厮,衣着素雅,言行恭谨,对云珠敬重有加。日久见人心,若能改了倒还好,若不是……他眼睛眯微,将她以往的行事过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她能就此悔改。   高露微也不相让地呈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一紫檀座镶赵佶《芙蓉锦鸡图》缂丝绣样插屏。   “这插屏里的绣图是高侧福晋绣的吧,可真是形神兼备了。”云珠笑眯眯地赞道,弘历闻言嘴角微抽,他在她房里也见过同样的绣画啊,当时他还问为何不送这幅《芙蓉锦鸡图》去怡亲王府,她说不想太打击那些擅女红的贵女……   高露微略感得意,这缂丝绣屏是她用心绣了两个月的,也是十分自得,听云珠这么讲,便觉得自己这份礼果然是露脸了。“福晋谬赞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闻言飞快地看了高露微一眼,又回复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内心哼了一声,她可没忘了雍正十二年御花园那事揭露时富察.云珠显出的那高人一筹的绣技跟灵巧的心思,高氏这是班门弄斧呢,以为爷会觉得她的礼物高雅么?!   “高姐姐真是蕙质兰心。”   “最重要的是用心,跟姐姐一比,妾可就俗了。”   感受到投注在身上的热意,高露微唇角微勾,她当然知道福晋女红不错,绣这幅插屏之前她就打听过,之前参加怡亲王府的“拒霜会”福晋只拿了一小幅绢绣折枝芙蓉图,皇上的万寿节也只绣了幅毫无名气的《泰山云松》图,论秀雅名气都不及自己绣的这幅《芙蓉锦鸡图》,这件寿礼既能显出自己优雅的品味,又不至于遮盖福晋的才艺,最好不过了。   王爷这不见了眼里含笑么,定然是满意的,哪像乌喇那拉氏,一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名贵是名贵,俗了。想到这里,她又瞥了一眼富察.芙灵阿,见她呈上的是一套翡翠雕福禄寿三星摆件,不由得捏了帕子挡住唇角笑意。   “这福禄寿三星摆件寓意倒是挺好的。”这是暗对了方才富察.芙灵阿说自个儿的寿礼俗的话。高露微见永璜不满地看向自己,故意朝他笑了笑,气得他小脸微红。却不知她这番做作,反使得富察.芙灵阿在弘历眼里留了好印象。   比起这些妾侍有能耐有才华,他更喜欢她们谨守本份,而富察.芙灵阿的表现显然体现了这一点。   “万事可不就是取个意头好么。”云珠对弘历道,“这红绿紫的颜色也正合了福禄寿之意,可惜少了一个黄,不然凑成福禄寿禧便更难得了。”   弘历含笑道:“以后再给你找一个便是。”   在众多妾侍里苏宝柔家底是最薄的,她也从不忌讳这一点:“妾特意做了件披肩,希望福晋喜欢。”   自云珠送熹贵妃秋冬用的短斗蓬后,宫中渐渐连春日用的短披风和披肩也流行了,苏宝柔送的是一件浅金色的玫瑰花图案云缎披肩,很适合搭配素雅的春装使用。   “很漂亮,用心了。”云珠照样让人收了下来。   “这对百子千孙闹春金簪是妾的心意,祝福晋锦悦呈祥,锦上添花,再给二阿哥添个弟弟。”   “金格格有心了。”云珠笑着示意含霖收下,这才对众人道:“不过是个小生辰,我和王爷无意大办,晚膳大家都过来聚一聚乐一乐,也就是了。”   “二十五岁,也算是整寿,怎么会是小生辰。”弘历道,按他的想法就该好好庆贺一番,偏这女人说什么“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贺的”给堵了回来。也罢,如今她怀着身孕,也不能太过劳累。   眼见弘历对云珠这么深情厚意,底下的人尽管看惯了也不由心生嫉妒,高露微正想说什么,门外的冯益已高喊:“王爷,福晋,苏总管来了。”   “快请。”   苏培盛一脸笑意地进来,“皇上赐四福晋寿礼,四福晋请接谕旨。”   弘历扶着云珠跪下,众人一见也跟着跪了一地,听苏培盛念了几句官样吉祥话,才开始念皇上赐下的寿礼:“金镶玉如意一对,攒珠累丝金凤钗一对,凤头紫玉簪一对、南海东珠一盒,冰种红翡手镯一对,碧玺手串一对……胭脂红福寿梅花妆奁盒一对,玻璃妆盒一对,玉壶春瓶一对,兰芝花草纹玉杯一对,织金、妆缎各两匹,蟒缎、片金、缂丝、云锦、镯锦……各八匹,紫毫貂皮十二张,银狐皮十二张……如意酥、福寿饼各两盒,钦此。”   “谢皇阿玛恩典。”这赏赐够多的,弘历生怕云珠跪得累了小心地扶她站了起来,“有劳苏公公了。”   “王爷福晋哪里话,这是奴才该做的。对了,皇上听说乾西二所晚上有家宴,到时会跟贵妃娘娘一起过来凑热闹,特意让奴才支会一声。”   云珠与弘历面面相视,这下不精心准备也不行了。   不仅赏赐了这么多珍品,皇上和贵妃娘娘竟然还要驾临乾西二所?!各种羡慕嫉妒恨在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心头翻搅着,不过“嫡、侧”二字不同,待遇却天差地别……她们垂着头不敢抬首看向并肩背对着她们的弘历云珠,深怕眼中那深深的不甘、愤恨泄露了出来。   吴来和灵枢灵送了苏培盛出去,弘历回过身淡淡地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准备,别失了礼。”   “是。”众人一激灵,是啊,这不也是她们表现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早膳撤下后,一家子在次间坐着说话,云珠将这几日收到的寿礼捡着紧要地说给弘历听,“诚郡王福晋跟淳亲王福晋的寿礼比之其他人又厚了一成。”这两家子的缘份很奇特,丈夫一个叫永璟淳亲王一个叫永景诚郡王,福晋又是伊尔根觉罗一个姓。   随着弘历地位的改变,云珠收到亲戚属人送的贺礼加重是预料中事,不过这两位福晋送的又比其他人厚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在顾嫔降位又因孕复位之后借机对乾西二所表达两府的立场。   此时与新春那会儿又隔两个月左右,顾贵人身怀有孕的事也掩不住了,前几日找了个机会晕倒诊出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胎儿已是坐稳了……宫中嫔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太医前去请平安脉,她到了三个多月才被诊出来自然引得不少人怀疑讥讽,可她一副自己还在禁足的沉默委屈模样,又教人无话可说。   雍正见此,恢复了她的嫔位,只是禁足却仍未取消。   弘历对这些沟沟壑壑心知肚明,道:“她们两个还有几分聪明,且看以后罢。”顾嫔就是生下个皇子又能如何,差距就是差距,以为联络几个宗室福晋就能改变事实?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又不傻,他弘历下台换一个不知将来会如何的皇子上去于他们又有何好处,铁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   “无论女人出身如何煊赫,嫁了人,还是要在夫家安身立命。”云珠笑着给他冲了杯水果茶。“不过顾嫔既敢出手,家里肯定也是支持的。”   “由着他们蹦跶去,只要不出大褶子,爷就当看戏。”水至清则无鱼,他那不能要求底下的官员勋贵个个忠诚无私,过了就敲打几下,能用就用,不能用找个由头让他们回家吃自己的去。   弘历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永琏,摸了摸他的头。   “福晋,时间到了。”明心进来禀道。早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一起用的早膳,难免吃得尽兴又延了些时间,一下子就到了请安的时间,两位侧福晋带着几位格格早早就备了寿礼在外边等着了。   做为一家主母,这种大好日子云珠是很难将乌喇那拉氏高氏等人撇开的。   “一起过去吧。”弘历看了看三胞胎说道,今天不用上朝,他干脆放自己一天假了。   “嗯。”云珠嫣然一笑,将手递给他。   “王爷福晋到——”如画的丝帘珠帘一层层撩开,乌喇那拉.妮莽衣看着弘历体贴地扶着富察.云珠的手臂从次间走出,相偕着走上正中间的踏脚,在黄花梨雕的地屏长榻上坐下,眼中一红,忙微螓首微垂地与高露微一左一右地领着富察氏等人走至厅中恭敬行礼:“婢妾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起喀,坐吧。”   永璜带着永璋、和宁上前给弘历云珠请安,“祝嫡额娘阆苑春永,与阿玛琴瑟百年,锦悦呈祥。”并敬上自己准备的寿礼。   “哈哈,好,拿过来我看看。”几个孩子祝寿的话显然很得弘历喜欢,云珠听着也极是贴心的模样,两人看着几个孩子呈上来的寿礼,永璜是一幅装裱好了的用各种字体写的九百九十九个寿字;永璋是一个雕着仙女飞天献寿桃的翡翠挂件,材料在这清朝算不得上佳,但水头足,仙女头面的白,衣带的绿,寿桃的透明略带黄粉……再加上不俗的雕工,倒是个不错的饰品;四格格和宁送的是一对衔桃献寿青玉小鹿,很是可爱。   永璜的寿礼也就罢了,他今年已经十岁,在上房读了几年,这九百九十九个寿字虽然费工夫,却也不难做到,体现的是一番孝心,永璋和四格格不过三岁的小人儿,一个是揣摩云珠的喜好送的礼,不轻不重,一个是将自己最喜欢的小摆件送了上来,也是恰到好处。   “几个妹妹将孩子教得很好。”云珠承他们的情,也不吝在弘历面前称赞几句。   “怎么敢当福晋夸奖。”富察.芙灵阿忙道,“福晋平日里对他们才是关照尽心呢,大阿哥年节上才得福晋赏了套上好的湖笔和徽墨,妾最多不过是在吃穿上吩咐两句。”   苏宝柔也跟着说道:“多亏福晋指点,三阿哥的身子骨才好了些……”   高露微眼闪了闪,金篱嘴角微扯,又不同地抚上高耸的肚子,恨不得当下就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出来,没见珂里叶特.果新睫羽下快要喷出来的火星子。   弘历点了点头,让永璜他们回座。   “福晋宽和仁慈,是妾等的荣幸,今天是福晋的寿辰,这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是妾的一点心意,希望福晋喜欢。”乌喇那拉.妮莽衣一身淡粉色旗装,小两把子头上也只戴了两朵绒花,亲自接过身边宫女端着的那个盖着红绸的方盘行至厅中恭恭敬敬地呈递道:“祝福晋福寿绵延。”   在瓷器里珐琅彩瓷绝对是瓷器中的“贵族”。珐琅彩瓷是清代康熙晚期内务府造办处设立珐琅作坊,在传统的铜胎画珐琅基础上,引进外国的各种珐不良现象彩料和珐琅画技艺,烧制出瓷胎后,再画上珐琅彩画。其瓷胎质地洁白细腻,釉面莹润如玉,色调明快艳丽,制作工艺精湛,有油画效果,远非其它瓷器所能比。除了内务府,其他地方瓷窑并不能制造这种工艺,而作为名贵的宫廷御用器,珐琅彩瓷的生产历史却很短,只有康熙、雍正至乾隆中期前后约四十年。   当然了,现在的弘历跟乌喇那拉氏等人并不知它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历史,只当它是名贵的御赐名瓷在使用着。这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长颈、溜肩、硕腹、圈足,瓶内壁及圈足内施绿釉,通体以金彩绘锦纹为地,其上以珐琅彩绘各式缠枝花卉,色彩艳丽。口、足、颈部饰以多道金彩,愈显金碧辉煌,华贵典雅。   这样的珍品连乾西二所也收藏不多,估计是康熙或雍正御赐的珍品,乌喇那拉氏这次是大出血了。   “很漂亮,多谢了。”云珠并没有多说什么,让司绮上前收了下来。虽然漂亮不过她可不敢用,与彩瓷一样,谁知道这些颜色鲜艳的彩料里含着什么对人体不好的东西呢。   弘历知道乌喇那拉氏刚解禁出来定会将姿态摆低,却没想到她能改变至厮,衣着素雅,言行恭谨,对云珠敬重有加。日久见人心,若能改了倒还好,若不是……他眼睛眯微,将她以往的行事过了一遍,还是不敢相信她能就此悔改。   高露微也不相让地呈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一紫檀座镶赵佶《芙蓉锦鸡图》缂丝绣样插屏。   “这插屏里的绣图是高侧福晋绣的吧,可真是形神兼备了。”云珠笑眯眯地赞道,弘历闻言嘴角微抽,他在她房里也见过同样的绣画啊,当时他还问为何不送这幅《芙蓉锦鸡图》去怡亲王府,她说不想太打击那些擅女红的贵女……   高露微略感得意,这缂丝绣屏是她用心绣了两个月的,也是十分自得,听云珠这么讲,便觉得自己这份礼果然是露脸了。“福晋谬赞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闻言飞快地看了高露微一眼,又回复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内心哼了一声,她可没忘了雍正十二年御花园那事揭露时富察.云珠显出的那高人一筹的绣技跟灵巧的心思,高氏这是班门弄斧呢,以为爷会觉得她的礼物高雅么?!   “高姐姐真是蕙质兰心。”   “最重要的是用心,跟姐姐一比,妾可就俗了。”   感受到投注在身上的热意,高露微唇角微勾,她当然知道福晋女红不错,绣这幅插屏之前她就打听过,之前参加怡亲王府的“拒霜会”福晋只拿了一小幅绢绣折枝芙蓉图,皇上的万寿节也只绣了幅毫无名气的《泰山云松》图,论秀雅名气都不及自己绣的这幅《芙蓉锦鸡图》,这件寿礼既能显出自己优雅的品味,又不至于遮盖福晋的才艺,最好不过了。   王爷这不见了眼里含笑么,定然是满意的,哪像乌喇那拉氏,一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名贵是名贵,俗了。想到这里,她又瞥了一眼富察.芙灵阿,见她呈上的是一套翡翠雕福禄寿三星摆件,不由得捏了帕子挡住唇角笑意。   “这福禄寿三星摆件寓意倒是挺好的。”这是暗对了方才富察.芙灵阿说自个儿的寿礼俗的话。高露微见永璜不满地看向自己,故意朝他笑了笑,气得他小脸微红。却不知她这番做作,反使得富察.芙灵阿在弘历眼里留了好印象。   比起这些妾侍有能耐有才华,他更喜欢她们谨守本份,而富察.芙灵阿的表现显然体现了这一点。   “万事可不就是取个意头好么。”云珠对弘历道,“这红绿紫的颜色也正合了福禄寿之意,可惜少了一个黄,不然凑成福禄寿禧便更难得了。”   弘历含笑道:“以后再给你找一个便是。”   在众多妾侍里苏宝柔家底是最薄的,她也从不忌讳这一点:“妾特意做了件披肩,希望福晋喜欢。”   自云珠送熹贵妃秋冬用的短斗蓬后,宫中渐渐连春日用的短披风和披肩也流行了,苏宝柔送的是一件浅金色的玫瑰花图案云缎披肩,很适合搭配素雅的春装使用。   “很漂亮,用心了。”云珠照样让人收了下来。   “这对百子千孙闹春金簪是妾的心意,祝福晋锦悦呈祥,锦上添花,再给二阿哥添个弟弟。”   “金格格有心了。”云珠笑着示意含霖收下,这才对众人道:“不过是个小生辰,我和王爷无意大办,晚膳大家都过来聚一聚乐一乐,也就是了。”   “二十五岁,也算是整寿,怎么会是小生辰。”弘历道,按他的想法就该好好庆贺一番,偏这女人说什么“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贺的”给堵了回来。也罢,如今她怀着身孕,也不能太过劳累。   眼见弘历对云珠这么深情厚意,底下的人尽管看惯了也不由心生嫉妒,高露微正想说什么,门外的冯益已高喊:“王爷,福晋,苏总管来了。”   “快请。”   苏培盛一脸笑意地进来,“皇上赐四福晋寿礼,四福晋请接谕旨。”   弘历扶着云珠跪下,众人一见也跟着跪了一地,听苏培盛念了几句官样吉祥话,才开始念皇上赐下的寿礼:“金镶玉如意一对,攒珠累丝金凤钗一对,凤头紫玉簪一对、南海东珠一盒,冰种红翡手镯一对,碧玺手串一对……胭脂红福寿梅花妆奁盒一对,玻璃妆盒一对,玉壶春瓶一对,兰芝花草纹玉杯一对,织金、妆缎各两匹,蟒缎、片金、缂丝、云锦、镯锦……各八匹,紫毫貂皮十二张,银狐皮十二张……如意酥、福寿饼各两盒,钦此。”   “谢皇阿玛恩典。”这赏赐够多的,弘历生怕云珠跪得累了小心地扶她站了起来,“有劳苏公公了。”   “王爷福晋哪里话,这是奴才该做的。对了,皇上听说乾西二所晚上有家宴,到时会跟贵妃娘娘一起过来凑热闹,特意让奴才支会一声。”   云珠与弘历面面相视,这下不精心准备也不行了。   不仅赏赐了这么多珍品,皇上和贵妃娘娘竟然还要驾临乾西二所?!各种羡慕嫉妒恨在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心头翻搅着,不过“嫡、侧”二字不同,待遇却天差地别……她们垂着头不敢抬首看向并肩背对着她们的弘历云珠,深怕眼中那深深的不甘、愤恨泄露了出来。   吴来和灵枢灵送了苏培盛出去,弘历回过身淡淡地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准备,别失了礼。”   “是。”众人一激灵,是啊,这不也是她们表现的机会?   180、春日宴(上)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已经通知郭嬷嬷宴席摆到园中竹林那儿了么?”   云珠被弘历拖去睡了个香甜的午觉,起来已是未正,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想着家宴的菜单是早就拟好的,那时却没想到皇上要来,到底不放心,但扶着素问明心一路往厨房走去。   “已通知了,郭嬷嬷早安排了人手将周围的景致拾掇了一番,现下正置放桌椅呢。”明心俏皮地说道,“奴婢早前亲自去看了下,左边翠竹秀逸,春笋破土,朝气蓬勃,右边海棠春兰妩媚鲜妍,远处又可见湖石红梅……宴席摆那儿可再好不过了,说起来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   “什么先见之明,不过觉着初春光美,在厅里闷着没意思,缬若锦绣的花儿宫里自然是不缺的,不过论起苍翠的可人的绿意咱们花园中也就那一拨翠竹可看了。”云珠说着心中一动,低声吩咐了素问几句。   明心见素问去了,好奇道:“主子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一会儿你就见着了。”说着进了厨房,见里面的人在图嬷嬷的指挥下各行其事,食材什么的安放得井井有条,环境用具也很是整洁,满意地笑了笑。   “哎,主子怎么过来了?”图嬷嬷见云珠挺着个肚子进厨房,讶道。   “嬷嬷也知道皇上跟贵妃娘娘晚点要过来用膳,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云珠微笑地看着神态拘谨的众人,道:“你们做得很好,晚点都有赏。”   “谢福晋。”   “嬷嬷,给我留个灶,我要亲自做些吃食。”   “就知道主子打的这个主意。”图嬷嬷无奈,却还是命人将云珠要的各色食材等准备好,更留了个擅长调火候的丫头给她。   一会儿,素问跟王进保扛着根直径有两寸来长的竹子过来,拎在手上的还有几根嫩笋……   “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宴席摆在在这里,呼吸也带着竹叶的清香,倒让人神清气爽,不错!” 雍正看了看用餐环境颌首赞许。   一路行来,乾西二所布置得大气且不失闲雅,特别是这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美轮美奂,阔畅优美,然园中移步换景,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回廊、山石翠幕却是不缺的,尤其是园中摆着的一些木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给小孩子玩的滑梯、翘翘板、秋千等更是别出心裁,妙趣横生。   “和敬也喜欢竹,额娘有教我们背皇玛法的《咏玉泉山竹》哦,里面说的‘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是不是就跟现在差不多呢?”   熹贵妃轻抚着她嫩乎乎的脸颊,笑道:“我们和敬真厉害。”转眼看着几丛青竹下摆着的几张黄花梨雕圆桌靠椅心中很不以为然,照她说,皇上既给了这样的脸面就该在正厅热热闹闹地摆宴才显得雍容大方。   不过皇上向来看云珠是哪儿都好的。熹贵妃垂着眼,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想起皇上赏下的寿礼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自己四十岁整寿时都不见皇上如此重视。现在还纡尊降贵地来乾西二所吃所谓的家宴——皇上邀她同来,她自是喜不自胜,这表示了皇上对她和儿子的重视,这样的荣宠哪个嫔妃皇子能有?可一想到这样的机会是来自于云珠的二十五岁寿辰她就觉得不舒服。   和敬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永琏跟和徽一眼,小声道:“我还偷偷听到额娘做了跟竹子有关的好吃的……玛嬷,是不是因为竹子能做好吃的所以才要在住的地方种竹子呀?”   熹贵妃语塞了,她对竹子能吃的……只有竹笋吧?!“这个,可要问你阿玛跟额娘了。”虽然知道竹子有高风亮节的美德,可要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说明白,对她来说有点难度啊。   一旁的弘历闻言嘴角微抽,和敬哪里会不懂“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的意思,早当床前故事听过n遍了……他该高兴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将自己的额娘耍得团团转吗?!   调皮!扫了和敬一眼,雍正咳了一声,见熹贵妃脸色涨红,问永琏:“这两句诗接下来是什么?”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永琏道:“这是宋朝苏轼写的《于潜僧绿筠轩》。皇玛法,我额娘说苏东坡是个大胖子所以才这么说的,他要减肥所以才不吃肉,可是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又哪里顾得俗不俗的。”   弘历黑线,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说法?!   雍正忍不住笑,“所以才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样的话。老百姓要是没有吃的,确实顾不上讲究住环境是否高雅有品味。不过这诗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人需要时刻培养自己高洁的品格,要有精神上的追求……”   微摇了下头,这个分说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清楚的,什么才叫做高洁的品格呢,太过孤高与世俗格格不入那也不行啊。   “所以有些人碌碌于衣食饱足,有些人成就一番事业青史扬名吗?”永琏有些疑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无疑是值得称赞的美好品质,可是韩信也有□之辱,如果当时他也“威武不能屈”的话,历史可能就没有韩信这个人了,汉朝能不能建立起来还要另说……   “人无完人。”雍正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瓜子,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道:“比起这些,皇玛法更喜欢‘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 以后你就懂了,不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是这个世界、是你身边的环境推动着你去成为什么样的人。   和敬又插话了,小脸上很是骄傲:“我知道,皇玛法、玛嬷、阿玛、额娘……我们一家子都会是青史留名的人,因为我们生在皇家。”   这话说的,熹贵妃脸上笑开了花,“说得对。”青史留名还是轻的,她一定会是圣母皇太后,大清立国以来的第二位圣母皇太后,多有福气呀。   和徽瞅了眼小脸闪闪发亮的姐姐,她这是拍马屁拍上隐了?!三胞胎特有的心灵相通,她和永琏常常不用说就明白和敬什么样的话语跟姿态是在哄人,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欢喜和伤心。   她一点都不羡慕姐姐被玛嬷喜欢,也不羡慕哥哥被皇玛法看重,他们一个整天要学好多东西,一个要花时间陪着,不像她,能跟在喜欢的额娘身边,也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阿玛也最喜欢她了。   “阿玛。”她拉拉弘历的手。弘历目光一扫,原来乌喇那拉氏等人早就到了,一见他们走来,个个眼睛含笑,笑靥温柔,优雅地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喀。”雍正淡淡地说着,看也没看她们便往正中间的那张紫檀雕花富贵迎春大圆桌走去。熹贵妃跟着过去落坐,看了眼腹部高耸的金篱,慈笑道:“有了身孕怎么还出来,万一冲撞到了可不好。”   金篱俏脸染上淡淡的粉红,睫羽微垂地赧道:“福晋早免了奴婢的请安规矩,只是奴婢想着大家都是姐妹,平时也相互照顾,难得聚一块儿高兴……而且,让肚子里的孩子沾点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福气也是好的。”   和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篱,这个人比她还厉害啊,瞧把玛嬷给哄的……不过,旁边的珂里叶特格格刚才的眼神可不大对啊,这是不是额娘所说的枪打出头鸟呢?   “大哥,这边。”永徽向站在富察.芙灵阿身边的永璜浅浅一笑,招了下手。被她这么打岔,本想着上前凑一凑话茬儿的高氏等人只好退回自己位置了。   永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和宁走到雍正、熹贵妃桌前行礼请安。雍正点了下头,“坐吧。”他们右边的桌子正是安排给几个孩子坐的。   淡淡的竹叶茶,带着一丝的竹子的清甜,还有初春清凉交融着午后的香暖空气,既不潮湿也不闷热,仿佛涤去了滚滚红尘的烦忧。   云珠一袭嫩黄色镶海棠红宽边一体用金银双线绣缠枝玉兰花暗纹软缎旗装,简单的小两把子头上戴着朵绒花,边上插着雍正早上赐下的攒珠累丝金凤钗,耳上戴着明珠坠子,凝脂般的皓腕上套着一对水汪汪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端的是清雅富贵无双。   “媳妇给皇阿玛、额娘请安,皇阿玛万福,额娘万福。”   “今天你可是寿星,不必多礼。”雍正笑着敲了下桌子,“快过来坐,朕还在好奇你到底用竹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又是三个小家伙透露的吧,皇阿玛和额娘什么美味没吃过,不过取一点子新意罢了。”云珠浅笑盈盈,似怒非怒地瞪了眼在旁边桌上瞄过来的大女儿。   这时,着装整洁清雅的宫女们一个个端着黄底釉红梅花条盘穿梭于花园之中,如蝶入花丛、叶落无声,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是什么?”雍正拿着勺子搅了一下青花白瓷小碗里那透明无色的东西,上面淋着略带黏稠的酱汁,看着就很有食欲。   “竹冰粉。”云珠说道,“本身没什么味道,不过配着这特制的酱汁还颇为可口。”   弘历舀了一勺,只觉得入口清凉爽滑,除了淡淡的微不可觉的竹香这冰粉果然没有其他味儿,不过酱汁的甜香弥补了这一缺憾。   云珠将一小碗掺了桂花的糖粉一小碗掺了姜末的糖粉摆到桌子中间,“可以在酱汁里再淋上这些,有桂花味的,姜糖味的……”   雍正闻言,放了一勺子桂花糖粉下去,一吃,果然味道浓郁了许多,眉头一展,道:“这东西夏天吃更好。”   这样的吃法显然很得孩子的喜欢,不到半刻钟,那一碗碗的竹冰粉便被吃光了。好在其他的佳肴也陆续地端了上来,有竹花煲老鸭汤、杏鲍菇炖鸡汤、羊肉冬瓜丸子汤、凉拌野菜、虾子烧笋、嫩笋焖肉、冰镇黄膳、孜然秋刀鱼、西湖醋鱼、鱼香茄盒、杂粮葱油煎饼、奶香土豆蛋饼、翡翠水晶饺、香菇炖豆腐……   最妙的是中间一人来了一节竹筒饭,竹节青翠,打开一看,异香扑鼻,米饭白中带黄,晶莹香糯,饭中夹着红色虾肉、香菇片、肥瘦适中的薄肉片、黑木耳、青豆碎……吃进嘴里,柔韧透口,满口鲜香,可谓“色、香、味”俱全。   “好,果然是别有风味。”做为皇帝,尽管从不缺山珍海味,但做为一个好皇帝是不可以为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劳师动众的,所以日常的吃食一般就是四时蔬果、鱼虾及一般的鸡鸭鹅羊猪等肉类,所谓的山珍海味也是不常用的,更别说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吃食了。   美味,又不奢靡耗费,雍正很是喜欢。   饭后的水果也很不错,有猕猴桃、桔子、苹果等,都是剥了皮切了片端来的,很清甜爽口。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已经通知郭嬷嬷宴席摆到园中竹林那儿了么?”   云珠被弘历拖去睡了个香甜的午觉,起来已是未正,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想着家宴的菜单是早就拟好的,那时却没想到皇上要来,到底不放心,但扶着素问明心一路往厨房走去。   “已通知了,郭嬷嬷早安排了人手将周围的景致拾掇了一番,现下正置放桌椅呢。”明心俏皮地说道,“奴婢早前亲自去看了下,左边翠竹秀逸,春笋破土,朝气蓬勃,右边海棠春兰妩媚鲜妍,远处又可见湖石红梅……宴席摆那儿可再好不过了,说起来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   “什么先见之明,不过觉着初春光美,在厅里闷着没意思,缬若锦绣的花儿宫里自然是不缺的,不过论起苍翠的可人的绿意咱们花园中也就那一拨翠竹可看了。”云珠说着心中一动,低声吩咐了素问几句。   明心见素问去了,好奇道:“主子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一会儿你就见着了。”说着进了厨房,见里面的人在图嬷嬷的指挥下各行其事,食材什么的安放得井井有条,环境用具也很是整洁,满意地笑了笑。   “哎,主子怎么过来了?”图嬷嬷见云珠挺着个肚子进厨房,讶道。   “嬷嬷也知道皇上跟贵妃娘娘晚点要过来用膳,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云珠微笑地看着神态拘谨的众人,道:“你们做得很好,晚点都有赏。”   “谢福晋。”   “嬷嬷,给我留个灶,我要亲自做些吃食。”   “就知道主子打的这个主意。”图嬷嬷无奈,却还是命人将云珠要的各色食材等准备好,更留了个擅长调火候的丫头给她。   一会儿,素问跟王进保扛着根直径有两寸来长的竹子过来,拎在手上的还有几根嫩笋……   “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宴席摆在在这里,呼吸也带着竹叶的清香,倒让人神清气爽,不错!” 雍正看了看用餐环境颌首赞许。   一路行来,乾西二所布置得大气且不失闲雅,特别是这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美轮美奂,阔畅优美,然园中移步换景,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回廊、山石翠幕却是不缺的,尤其是园中摆着的一些木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给小孩子玩的滑梯、翘翘板、秋千等更是别出心裁,妙趣横生。   “和敬也喜欢竹,额娘有教我们背皇玛法的《咏玉泉山竹》哦,里面说的‘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是不是就跟现在差不多呢?”   熹贵妃轻抚着她嫩乎乎的脸颊,笑道:“我们和敬真厉害。”转眼看着几丛青竹下摆着的几张黄花梨雕圆桌靠椅心中很不以为然,照她说,皇上既给了这样的脸面就该在正厅热热闹闹地摆宴才显得雍容大方。   不过皇上向来看云珠是哪儿都好的。熹贵妃垂着眼,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想起皇上赏下的寿礼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自己四十岁整寿时都不见皇上如此重视。现在还纡尊降贵地来乾西二所吃所谓的家宴——皇上邀她同来,她自是喜不自胜,这表示了皇上对她和儿子的重视,这样的荣宠哪个嫔妃皇子能有?可一想到这样的机会是来自于云珠的二十五岁寿辰她就觉得不舒服。   和敬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永琏跟和徽一眼,小声道:“我还偷偷听到额娘做了跟竹子有关的好吃的……玛嬷,是不是因为竹子能做好吃的所以才要在住的地方种竹子呀?”   熹贵妃语塞了,她对竹子能吃的……只有竹笋吧?!“这个,可要问你阿玛跟额娘了。”虽然知道竹子有高风亮节的美德,可要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说明白,对她来说有点难度啊。   一旁的弘历闻言嘴角微抽,和敬哪里会不懂“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的意思,早当床前故事听过n遍了……他该高兴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将自己的额娘耍得团团转吗?!   调皮!扫了和敬一眼,雍正咳了一声,见熹贵妃脸色涨红,问永琏:“这两句诗接下来是什么?”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永琏道:“这是宋朝苏轼写的《于潜僧绿筠轩》。皇玛法,我额娘说苏东坡是个大胖子所以才这么说的,他要减肥所以才不吃肉,可是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又哪里顾得俗不俗的。”   弘历黑线,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说法?!   雍正忍不住笑,“所以才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样的话。老百姓要是没有吃的,确实顾不上讲究住环境是否高雅有品味。不过这诗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人需要时刻培养自己高洁的品格,要有精神上的追求……”   微摇了下头,这个分说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清楚的,什么才叫做高洁的品格呢,太过孤高与世俗格格不入那也不行啊。   “所以有些人碌碌于衣食饱足,有些人成就一番事业青史扬名吗?”永琏有些疑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无疑是值得称赞的美好品质,可是韩信也有胯下之辱,如果当时他也“威武不能屈”的话,历史可能就没有韩信这个人了,汉朝能不能建立起来还要另说……   “人无完人。”雍正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瓜子,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道:“比起这些,皇玛法更喜欢‘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 以后你就懂了,不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是这个世界、是你身边的环境推动着你去成为什么样的人。   和敬又插话了,小脸上很是骄傲:“我知道,皇玛法、玛嬷、阿玛、额娘……我们一家子都会是青史留名的人,因为我们生在皇家。”   这话说的,熹贵妃脸上笑开了花,“说得对。”青史留名还是轻的,她一定会是圣母皇太后,大清立国以来的第二位圣母皇太后,多有福气呀。   和徽瞅了眼小脸闪闪发亮的姐姐,她这是拍马屁拍上隐了?!三胞胎特有的心灵相通,她和永琏常常不用说就明白和敬什么样的话语跟姿态是在哄人,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欢喜和伤心。   她一点都不羡慕姐姐被玛嬷喜欢,也不羡慕哥哥被皇玛法看重,他们一个整天要学好多东西,一个要花时间陪着,不像她,能跟在喜欢的额娘身边,也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阿玛也最喜欢她了。   “阿玛。”她拉拉弘历的手。弘历目光一扫,原来乌喇那拉氏等人早就到了,一见他们走来,个个眼睛含笑,笑靥温柔,优雅地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喀。”雍正淡淡地说着,看也没看她们便往正中间的那张紫檀雕花富贵迎春大圆桌走去。熹贵妃跟着过去落坐,看了眼腹部高耸的金篱,慈笑道:“有了身孕怎么还出来,万一冲撞到了可不好。”   金篱俏脸染上淡淡的粉红,睫羽微垂地赧道:“福晋早免了奴婢的请安规矩,只是奴婢想着大家都是姐妹,平时也相互照顾,难得聚一块儿高兴……而且,让肚子里的孩子沾点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福气也是好的。”   和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篱,这个人比她还厉害啊,瞧把玛嬷给哄的……不过,旁边的珂里叶特格格刚才的眼神可不大对啊,这是不是额娘所说的枪打出头鸟呢?   “大哥,这边。”永徽向站在富察.芙灵阿身边的永璜浅浅一笑,招了下手。被她这么打岔,本想着上前凑一凑话茬儿的高氏等人只好退回自己位置了。   永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和宁走到雍正、熹贵妃桌前行礼请安。雍正点了下头,“坐吧。”他们右边的桌子正是安排给几个孩子坐的。   淡淡的竹叶茶,带着一丝的竹子的清甜,还有初春清凉交融着午后的香暖空气,既不潮湿也不闷热,仿佛涤去了滚滚红尘的烦忧。   云珠一袭嫩黄色镶海棠红宽边一体用金银双线绣缠枝玉兰花暗纹软缎旗装,简单的小两把子头上戴着朵绒花,边上插着雍正早上赐下的攒珠累丝金凤钗,耳上戴着明珠坠子,凝脂般的皓腕上套着一对水汪汪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端的是清雅富贵无双。   “媳妇给皇阿玛、额娘请安,皇阿玛万福,额娘万福。”   “今天你可是寿星,不必多礼。”雍正笑着敲了下桌子,“快过来坐,朕还在好奇你到底用竹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又是三个小家伙透露的吧,皇阿玛和额娘什么美味没吃过,不过取一点子新意罢了。”云珠浅笑盈盈,似怒非怒地瞪了眼在旁边桌上瞄过来的大女儿。   这时,着装整洁清雅的宫女们一个个端着黄底釉红梅花条盘穿梭于花园之中,如蝶入花丛、叶落无声,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是什么?”雍正拿着勺子搅了一下青花白瓷小碗里那透明无色的东西,上面淋着略带黏稠的酱汁,看着就很有食欲。   “竹冰粉。”云珠说道,“本身没什么味道,不过配着这特制的酱汁还颇为可口。”   弘历舀了一勺,只觉得入口清凉爽滑,除了淡淡的微不可觉的竹香这冰粉果然没有其他味儿,不过酱汁的甜香弥补了这一缺憾。   云珠将一小碗掺了桂花的糖粉一小碗掺了姜末的糖粉摆到桌子中间,“可以在酱汁里再淋上这些,有桂花味的,姜糖味的……”   雍正闻言,放了一勺子桂花糖粉下去,一吃,果然味道浓郁了许多,眉头一展,道:“这东西夏天吃更好。”   这样的吃法显然很得孩子的喜欢,不到半刻钟,那一碗碗的竹冰粉便被吃光了。好在其他的佳肴也陆续地端了上来,有竹花煲老鸭汤、杏鲍菇炖鸡汤、羊肉冬瓜丸子汤、凉拌野菜、虾子烧笋、嫩笋焖肉、冰镇黄膳、孜然秋刀鱼、西湖醋鱼、鱼香茄盒、杂粮葱油煎饼、奶香土豆蛋饼、翡翠水晶饺、香菇炖豆腐……   最妙的是中间一人来了一节竹筒饭,竹节青翠,打开一看,异香扑鼻,米饭白中带黄,晶莹香糯,饭中夹着红色虾肉、香菇片、肥瘦适中的薄肉片、黑木耳、青豆碎……吃进嘴里,柔韧透口,满口鲜香,可谓“色、香、味”俱全。   “好,果然是别有风味。”做为皇帝,尽管从不缺山珍海味,但做为一个好皇帝是不可以为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劳师动众的,所以日常的吃食一般就是四时蔬果、鱼虾及一般的鸡鸭鹅羊猪等肉类,所谓的山珍海味也是不常用的,更别说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吃食了。   美味,又不奢靡耗费,雍正很是喜欢。   饭后的水果也很不错,有猕猴桃、桔子、苹果等,都是剥了皮切了片端来的,很清甜爽口。   181、春日宴(下)   太宗崇德元年,皇太极下诏,规定以清显祖塔克世的直系子孙为“宗室”,其余伯叔兄弟旁支子孙称“觉罗”。宗室子弟系黄带子,觉罗系红带子,由此以示区别。宗室被革退进系红带子,位列皇族家谱《玉牒》之末。觉罗被革退者系紫带子,位列《玉牒》最末。   不管是黄带子、红带子又或是紫带子,相比起一般的满八旗子弟,他们的血统身份又高了一层,而其中,觉尔察氏紫带子又有所区别。觉尔察氏,因世觉尔察地,因以为姓,然究其血缘,先祖与努尔哈赤乃同族同宗的“觉罗”氏,康熙晚年宗人府重新核查皇族宗谱,觉尔察氏才被从镶黄旗重迁回正黄旗。   可以说,觉尔察氏既有爱新觉罗皇家血统,又是因满汉文学上的卓越贡献,才被赐予紫带子,比别的宗室子弟多了个无形的光环。   只是觉尔察氏做为满洲大姓之一,历史久远绵长,氏族巨繁,虽不比瓜尔佳氏、钮祜禄氏、栋鄂氏、佟佳氏、兆佳氏、伊尔根觉罗氏等与宗室联姻,名将名臣辈出,勋爵在身,却也是声威显赫,地位尊崇,族中子弟出仕的并不少,只是觉尔察一族的女子不必参加选秀,所以才在满族重女的社交圈里显得低调。   宴席散后,一行人往御花园赏暮日春景顺带消食,雍正带着永琏熹贵妃带着和敬,和徽跟着永璜和宁玩,云珠便迫不及待地向弘历打听,“到底是哪家的觉尔察姑娘入了皇阿玛的眼,把她指给春和?”   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弘历心中一阵酸,“去年皇阿玛不是恩赐觉尔察十二辈孙七十和他的妻子富察氏么?就是他家的嫡长孙女,听说这个姑娘因为给母亲守孝错过了议亲的龄,现在都十七岁了,这次会请皇阿玛指婚也是因为她的妹妹也十三岁了,这一拖二延的,姐妹俩怕都给耽搁了,觉尔察.七十这才上本请的指婚。”   觉尔察.七十?   云珠一想,确实有这么件事,这个觉尔察.七十是觉尔察.达海的嫡系孙,他们这一支向来枝叶不茂,不过在学识上却继承了达海的优秀遗传,为满、汉、蒙、藏、维、朝鲜、锡伯之间的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特别是打开国门的这几年,在理藩院做得有声有色,因此在去年九月得了雍正恩赐。   他的嫡妻富察氏论起来还是李荣保他们那一代的远房族妹……这辈份乱的。   “年龄倒是合适,只不知那个觉尔察姑娘性情如何?”他们富察家向来以军功立足朝堂,而觉尔察.达海的这一支向来致力于八旗的满汉教学及朝廷文职,两边是很少接触的,谁知道当年那位富察姑奶奶是怎么嫁到觉尔察家去的。别个经过选秀的贵女至少规矩性情什么的还能看出个大概来呢,这觉尔察家……如今也只能尽量去打听了。   弘历失笑:“皇阿玛既能给她指婚想来是不会错的。”   云珠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说“觉尔察家的教养不错”更容易让她取信,皇上整天不是待皇宫就是圆明园地,哪里来的时间亲自看人家姑娘?“你看我是不是找个时间请觉尔察家的姑娘进宫里坐坐?”   “自然可以,请太太进宫陪你些日子也使得。”   “真的?”云珠惊喜地问。   “什么时候骗过你?”弘历左右看了一下,“累不累,我们到万春亭坐一下。”   “也好。”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也有些累了,“我方才好像看和徽他们往那边去了?”   找了处斜栏靠椅坐下,望着天边舒卷的烟云,光影荟萃,如春花争魁,丝丝飞絮如千蕊吐醉,那点点的游斑,也跟含苞的花蕾似的……真是美不胜收。   凉几吹来,弘历下意识地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儿,只见她惬意地微眯着眼,乍泄的眼波清若春溪,明如朝露,淡粉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几丝绚丽的霞光像顽皮的小孩溜到了她柔嫩似玉的颊上,鬓角几丝细细的绒发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他突然有些看呆了,云珠容貌气质有种皎洁如月清逸脱俗的出尘之美,妆扮上淡雅有之雍容华丽有之,却因不太喜欢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的缘故,很少在五官上给上惊艳的观感,他还记得她曾在闺房的那次融合了清冽中透着妖媚、妖冶中漫着灵气的那种妆扮,曾经很庆幸她从不在外人那么化妆过,可这一刻他发现,其实不必那些胭脂水粉,她也能美得如梦似幻,只须给她一定的环境。   可不是么,他对她一见倾心的那个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的上元夜,那个仿佛从广寒月宫落入凡间的素娥仙子、那个仿佛从东海水晶宫中乘着鲛珠出海的龙女……不需要什么彩衣艳妆,她也能动人心魂。   他的眼光柔得能掐出水来,手臂环着她的身子安抚地放在她的隆起的腰侧……忽然,他惊喜道:“他动了?!”   云珠动了□子,嗔道:“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他每一次都觉得很新奇,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他的心就跟着动,有种很奇妙的联系。“这个孩子可比三胞胎折腾人多了。”   想想一开始的孕吐、不思饮食,还有现在的背痛、腿抽筋等等,可比当年怀三胞胎时反应强多了。   孩子又踢了一下,仿佛在抗议什么一样,弘历笑眯了眼,道:“啊,还不承认?再折腾你额娘小心出来后阿玛打你屁屁。”   这次好半天肚子里没动静,云珠啼笑皆非,拍了他的手一下:“别吓他。”   弘历笑而不语,帮她捋了两下背,“腿还酸不酸?”弯下腰就要去给她捏腿肚子,她连忙按住他,在屋里她能可着劲使唤他,在外边可得给两个人留点脸面,“快起来,教人瞧见了可不好。”小脸微红。   这有什么,一想到再过四个多月她能给自己再添个嫡子或嫡女,干什么他都乐意。不过,被人瞧见了确实对她不好,他小心地扶着她站起来,“那站一会儿再走。”   她点点头,眉眼一展,仿佛霞光下扇着翅膀的蝶儿,魇足的神态似足了晒日光浴的小猫咪,小贝齿一闪,极是可爱动人。真是,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孕妇呢,若非她挺着个大肚子,他真想将她揉搓进身体里。   乌喇那拉.妮莽衣等人远远跟来见到的就是这刺眼的一幕,心酸的有,嫉恨的有,即使如心态端正如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的,也深感得自己是多余的,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珂里叶特.果新想着,富察.云珠果然天生就克自己,或许在第一次见面就有这预感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看她不顺眼?这个女人就是命好,生在富贵之家,家人捧着疼着,拴婚皇子嫡福晋,这些也罢了,竟然还能独得爷的心,真教人又嫉又恨啊!眼角轻轻地扫过身边人影,她睫羽轻垂,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绪,却恰好看到某人青葱一般的玉指正狠狠地揪着丝帕,上面绣的牡丹花已被指甲掐断了绣线,被风一吹,呼啦啦地舞着……呵,她心中轻笑,集众怨于一身,她倒要看看富察.云珠的尊荣能坚持多久,爷对她的信爱又能维持多久。自古色衰而爱驰的例子还少吗?!   不过眼下,还是先为杀子之仇取点利息吧。她抿了抿嘴,捻着帕子的手轻拢进袖子里,几颗小指大小的珠子轻轻落入草丛滚到地上……   金篱则轻咬着唇,看了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一眼,“哎,要是婢妾能早生几年或晚生几年就好了。”   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两人同时脸色一沉,这金氏是在讥讽她们最早在王爷身边伺候却没能拢住他的心吗?!   “晚生几年你能不能到爷身边伺候还是个事呢。”富察.芙灵阿毫不气地甩了下帕子往回走,“这做奴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思大,上赶着往上爬,小心别爬太高了摔下来可是要命的……”   这话连高露微也说进去了,她当初就是使了计往弘历身边凑才得的宠,即便如今身为侧福晋也抹不去她由宫女变成近身使女,再提为格格、侧福晋的晋升之路。   苏宝柔看着高露微阴沉地瞅着富察.芙灵阿离去的模样心中一颤,默默地跟着离开了。   “高姐姐,你不过去给王爷福晋请个安吗?”乌喇那拉.妮莽衣说道。   “今天可是福晋的寿辰,我想福晋不会愿意我们去打扰她的。”高露微冷道,她又不奢望王爷的爱,她要的是权势地位,这种给王爷福晋添堵的事她才不干呢。“走吧。”这话是对金篱说的,只是口气不怎么好。   金篱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吭声地跟了上去,不想步子才迈出,鞋底就踩到了什么似地一滑,“唉哟——”她伸手一抓,珂里叶特.果新却朝旁边一躲,金篱一下子摔到地上,旁边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脸色一变,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一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格格起来!”高露微柳眉倒竖地对着魏细语喝道。   “格格你怎么样?!”魏细语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金篱。金篱倒吸了口气,“我的手……”扭到了,而且,手掌破皮了,幸好肚子没摔得太狠。“快喊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恼喝传来,弘历扶着云珠走了过来,身后的灵枢和明心等人已悄悄地护到了两人背后左右。一想到这些女人在偷窥自己跟云珠的相处,他就觉得膈应,现在又出现了这事,更是觉得她们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爷,您一定要查清楚,有人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呀。”金篱珠泪涟涟,血珠沁在她柔嫩的掌心显出一种刺目的艳美,其中有一颗小指大小的珠子……   这女人蛮聪明的,不说别人害她,却说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弘历刚失去一儿子不过两个多月,现在又有人算计未出生的……不恼火才奇怪。云珠才这么想着,果然就听他寒声道:“刚才谁在这里?”   锐目扫向一旁的乌喇那拉.妮莽衣、高露微、珂里叶特.果新。   珂里叶特.果新顿了顿,上前行了个礼,道:“因着今天是福晋的大好日子,婢妾等人宴后便趁兴相约游园……”将方才几人凑巧走到这里,停下对话等一一描述出来,后道:“婢妾本应该在金妹妹摔倒时扶住她的,只是婢妾这个月的月信还未来,怕肚子里又有了,所以……”她抿着唇,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自私之心人皆有之,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云珠有些讶异地看向她,这珂里叶特氏可真会利用时机啊,一个儿子刚死马上就利用弘历的怜悯愧疚之情抓紧时机怀上。   不过这机率是不是高了点?弘历在她院子里歇息的次数并不多,莫非她手头上有什么助孕的药?   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等人又被叫了回来,但显然,她们并不知道她们离开后发生的事,这掉落在地上的珠子也与她们无关。   这种普通的珠子来源想查也无从查起。   幸好,金篱只是动了胎气,手受了点伤,身体并没什么大碍。   表面上,与金篱发生口角的富察.芙灵阿最有出手的动机,然而细细一推敲,就能发现,最有可能的人其实是敢干站出来承认自己“自私”的珂里叶特.果新。云珠可没有忘了珂里叶特.果新之所以会将熹贵妃赐的长命锁拿出来给儿子戴上是因为金篱的一句话,做为一个母亲,想必珂里叶特.果新也是不会忘的。   再有,她怀孕的借口太巧了,苏太医给她把了下脉,也不敢断定她怀孕,只说有迹象,但日子太浅,过几天才能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了,之前因为喉咙痛所以去抓了青草熬汤喝,结果演变成全身骨头痛,肌肉酸疼,前两天脑子有些晕乎就没码文,今天好些了,鼻水开始出来了……   有什么别有病,亲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以下正文:   太宗崇德元年,皇太极下诏,规定以清显祖塔克世的直系子孙为“宗室”,其余伯叔兄弟旁支子孙称“觉罗”。宗室子弟系黄带子,觉罗系红带子,由此以示区别。宗室被革退进系红带子,位列皇族家谱《玉牒》之末。觉罗被革退者系紫带子,位列《玉牒》最末。   不管是黄带子、红带子又或是紫带子,相比起一般的满八旗子弟,他们的血统身份又高了一层,而其中,觉尔察氏紫带子又有所区别。觉尔察氏,因世觉尔察地,因以为姓,然究其血缘,先祖与努尔哈赤乃同族同宗的“觉罗”氏,康熙晚年宗人府重新核查皇族宗谱,觉尔察氏才被从镶黄旗重迁回正黄旗。   可以说,觉尔察氏既有爱新觉罗皇家血统,又是因满汉文学上的卓越贡献,才被赐予紫带子,比别的宗室子弟多了个无形的光环。   只是觉尔察氏做为满洲大姓之一,历史久远绵长,氏族巨繁,虽不比瓜尔佳氏、钮祜禄氏、栋鄂氏、佟佳氏、兆佳氏、伊尔根觉罗氏等与宗室联姻,名将名臣辈出,勋爵在身,却也是声威显赫,地位尊崇,族中子弟出仕的并不少,只是觉尔察一族的女子不必参加选秀,所以才在满族重女的社交圈里显得低调。   宴席散后,一行人往御花园赏暮日春景顺带消食,雍正带着永琏熹贵妃带着和敬,和徽跟着永璜和宁玩,云珠便迫不及待地向弘历打听,“到底是哪家的觉尔察姑娘入了皇阿玛的眼,把她指给春和?”   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弘历心中一阵酸,“去年皇阿玛不是恩赐觉尔察十二辈孙七十和他的妻子富察氏么?就是他家的嫡长孙女,听说这个姑娘因为给母亲守孝错过了议亲的龄,现在都十七岁了,这次会请皇阿玛指婚也是因为她的妹妹也十三岁了,这一拖二延的,姐妹俩怕都给耽搁了,觉尔察.七十这才上本请的指婚。”   觉尔察.七十?   云珠一想,确实有这么件事,这个觉尔察.七十是觉尔察.达海的嫡系孙,他们这一支向来枝叶不茂,不过在学识上却继承了达海的优秀遗传,为满、汉、蒙、藏、维、朝鲜、锡伯之间的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特别是打开国门的这几年,在理藩院做得有声有色,因此在去年九月得了雍正恩赐。   他的嫡妻富察氏论起来还是李荣保他们那一代的远房族妹……这辈份乱的。   “年龄倒是合适,只不知那个觉尔察姑娘性情如何?”他们富察家向来以军功立足朝堂,而觉尔察.达海的这一支向来致力于八旗的满汉教学及朝廷文职,两边是很少接触的,谁知道当年那位富察姑奶奶是怎么嫁到觉尔察家去的。别个经过选秀的贵女至少规矩性情什么的还能看出个大概来呢,这觉尔察家……如今也只能尽量去打听了。   弘历失笑:“皇阿玛既能给她指婚想来是不会错的。”   云珠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说“觉尔察家的教养不错”更容易让她取信,皇上整天不是待皇宫就是圆明园地,哪里来的时间亲自看人家姑娘?“你看我是不是找个时间请觉尔察家的姑娘进宫里坐坐?”   “自然可以,请太太进宫陪你些日子也使得。”   “真的?”云珠惊喜地问。   “什么时候骗过你?”弘历左右看了一下,“累不累,我们到万春亭坐一下。”   “也好。”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也有些累了,“我方才好像看和徽他们往那边去了?”   找了处斜栏靠椅坐下,望着天边舒卷的烟云,光影荟萃,如春花争魁,丝丝飞絮如千蕊吐醉,那点点的游斑,也跟含苞的花蕾似的……真是美不胜收。   凉几吹来,弘历下意识地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儿,只见她惬意地微眯着眼,乍泄的眼波清若春溪,明如朝露,淡粉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几丝绚丽的霞光像顽皮的小孩溜到了她柔嫩似玉的颊上,鬓角几丝细细的绒发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他突然有些看呆了,云珠容貌气质有种皎洁如月清逸脱俗的出尘之美,妆扮上淡雅有之雍容华丽有之,却因不太喜欢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的缘故,很少在五官上给上惊艳的观感,他还记得她曾在闺房的那次融合了清冽中透着妖媚、妖冶中漫着灵气的那种妆扮,曾经很庆幸她从不在外人那么化妆过,可这一刻他发现,其实不必那些胭脂水粉,她也能美得如梦似幻,只须给她一定的环境。   可不是么,他对她一见倾心的那个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的上元夜,那个仿佛从广寒月宫落入凡间的素娥仙子、那个仿佛从东海水晶宫中乘着鲛珠出海的龙女……不需要什么彩衣艳妆,她也能动人心魂。   他的眼光柔得能掐出水来,手臂环着她的身子安抚地放在她的隆起的腰侧……忽然,他惊喜道:“他动了?!”   云珠动了下身子,嗔道:“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他每一次都觉得很新奇,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他的心就跟着动,有种很奇妙的联系。“这个孩子可比三胞胎折腾人多了。”   想想一开始的孕吐、不思饮食,还有现在的背痛、腿抽筋等等,可比当年怀三胞胎时反应强多了。   孩子又踢了一下,仿佛在抗议什么一样,弘历笑眯了眼,道:“啊,还不承认?再折腾你额娘小心出来后阿玛打你屁屁。”   这次好半天肚子里没动静,云珠啼笑皆非,拍了他的手一下:“别吓他。”   弘历笑而不语,帮她捋了两下背,“腿还酸不酸?”弯下腰就要去给她捏腿肚子,她连忙按住他,在屋里她能可着劲使唤他,在外边可得给两个人留点脸面,“快起来,教人瞧见了可不好。”小脸微红。   这有什么,一想到再过四个多月她能给自己再添个嫡子或嫡女,干什么他都乐意。不过,被人瞧见了确实对她不好,他小心地扶着她站起来,“那站一会儿再走。”   她点点头,眉眼一展,仿佛霞光下扇着翅膀的蝶儿,魇足的神态似足了晒日光浴的小猫咪,小贝齿一闪,极是可爱动人。真是,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孕妇呢,若非她挺着个大肚子,他真想将她揉搓进身体里。   乌喇那拉.妮莽衣等人远远跟来见到的就是这刺眼的一幕,心酸的有,嫉恨的有,即使如心态端正如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的,也深感得自己是多余的,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珂里叶特.果新想着,富察.云珠果然天生就克自己,或许在第一次见面就有这预感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看她不顺眼?这个女人就是命好,生在富贵之家,家人捧着疼着,拴婚皇子嫡福晋,这些也罢了,竟然还能独得爷的心,真教人又嫉又恨啊!眼角轻轻地扫过身边人影,她睫羽轻垂,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绪,却恰好看到某人青葱一般的玉指正狠狠地揪着丝帕,上面绣的牡丹花已被指甲掐断了绣线,被风一吹,呼啦啦地舞着……呵,她心中轻笑,集众怨于一身,她倒要看看富察.云珠的尊荣能坚持多久,爷对她的信爱又能维持多久。自古色衰而爱驰的例子还少吗?!   不过眼下,还是先为杀子之仇取点利息吧。她抿了抿嘴,捻着帕子的手轻拢进袖子里,几颗小指大小的珠子轻轻落入草丛滚到地上……   金篱则轻咬着唇,看了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一眼,“哎,要是婢妾能早生几年或晚生几年就好了。”   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两人同时脸色一沉,这金氏是在讥讽她们最早在王爷身边伺候却没能拢住他的心吗?!   “晚生几年你能不能到爷身边伺候还是个事呢。”富察.芙灵阿毫不气地甩了下帕子往回走,“这做奴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思大,上赶着往上爬,小心别爬太高了摔下来可是要命的……”   这话连高露微也说进去了,她当初就是使了计往弘历身边凑才得的宠,即便如今身为侧福晋也抹不去她由宫女变成近身使女,再提为格格、侧福晋的晋升之路。   苏宝柔看着高露微阴沉地瞅着富察.芙灵阿离去的模样心中一颤,默默地跟着离开了。   “高姐姐,你不过去给王爷福晋请个安吗?”乌喇那拉.妮莽衣说道。   “今天可是福晋的寿辰,我想福晋不会愿意我们去打扰她的。”高露微冷道,她又不奢望王爷的爱,她要的是权势地位,这种给王爷福晋添堵的事她才不干呢。“走吧。”这话是对金篱说的,只是口气不怎么好。   金篱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吭声地跟了上去,不想步子才迈出,鞋底就踩到了什么似地一滑,“唉哟——”她伸手一抓,珂里叶特.果新却朝旁边一躲,金篱一下子摔到地上,旁边的乌喇那拉.妮莽衣脸色一变,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一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格格起来!”高露微柳眉倒竖地对着魏细语喝道。   “格格你怎么样?!”魏细语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金篱。金篱倒吸了口气,“我的手……”扭到了,而且,手掌破皮了,幸好肚子没摔得太狠。“快喊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恼喝传来,弘历扶着云珠走了过来,身后的灵枢和明心等人已悄悄地护到了两人背后左右。一想到这些女人在偷窥自己跟云珠的相处,他就觉得膈应,现在又出现了这事,更是觉得她们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爷,您一定要查清楚,有人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呀。”金篱珠泪涟涟,血珠沁在她柔嫩的掌心显出一种刺目的艳美,其中有一颗小指大小的珠子……   这女人蛮聪明的,不说别人害她,却说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弘历刚失去一儿子不过两个多月,现在又有人算计未出生的……不恼火才奇怪。云珠才这么想着,果然就听他寒声道:“刚才谁在这里?”   锐目扫向一旁的乌喇那拉.妮莽衣、高露微、珂里叶特.果新。   珂里叶特.果新顿了顿,上前行了个礼,道:“因着今天是福晋的大好日子,婢妾等人宴后便趁兴相约游园……”将方才几人凑巧走到这里,停下对话等一一描述出来,后道:“婢妾本应该在金妹妹摔倒时扶住她的,只是婢妾这个月的月信还未来,怕肚子里又有了,所以……”她抿着唇,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自私之心人皆有之,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云珠有些讶异地看向她,这珂里叶特氏可真会利用时机啊,一个儿子刚死马上就利用弘历的怜悯愧疚之情抓紧时机怀上。   不过这机率是不是高了点?弘历在她院子里歇息的次数并不多,莫非她手头上有什么助孕的药?   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等人又被叫了回来,但显然,她们并不知道她们离开后发生的事,这掉落在地上的珠子也与她们无关。   这种普通的珠子来源想查也无从查起。   幸好,金篱只是动了胎气,手受了点伤,身体并没什么大碍。   表面上,与金篱发生口角的富察.芙灵阿最有出手的动机,然而细细一推敲,就能发现,最有可能的人其实是敢干站出来承认自己“自私”的珂里叶特.果新。云珠可没有忘了珂里叶特.果新之所以会将熹贵妃赐的长命锁拿出来给儿子戴上是因为金篱的一句话,做为一个母亲,想必珂里叶特.果新也是不会忘的。   再有,她怀孕的借口太巧了,苏太医给她把了下脉,也不敢断定她怀孕,只说有迹象,但日子太浅,过几天才能肯定。   182、朝云暮雨(上)   第二天,云珠遣郭嬷嬷和素问叔貂几个去了娘家一趟,将觉尔察家的事情说了,让家里先把情况摸清楚她好有个了解,完了再下帖子请人进宫说话。   郭嬷嬷几人回来又跟云珠说了一番府里的事,大大小小的人都关照到了,没什么大事发生。   春天气候多变,到了晚间就飘起细雨。   连下了几场和风春雨,草木一下显得翠绿丰茂起来,烟雨中梅花香瓣合雨零落,桃树上的花蕾却渐渐地透出淡红,雨燕和蜻蜓成了园中主角。   这美丽的景致,可爱的变化,引得三胞胎在雨里拿着网子跑了几趟,小孩子都有调皮不听劝告的时候,云珠也由着他们,见他们受了点春寒,便每天盯着她们喝热得发苦发辣的姜汤,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再着了凉,那就不是止是喝姜汤而是喝药了!   那黑黑的药,味道那么难闻,在永璋跟和宁那里见识过的三胞胎是绝对不想喝的。   “这初春气候最是反复,乍暖还寒的,几位嬷嬷回去让夜里当值的上心些,别让他们几个踢了被子什么的,重复受寒就不好了。”虽然三胞胎的体质很好,着凉或受寒演变成寒邪入体什么的就不是玩笑了,古代因这个病吃错不对付的药就能马上要人命。   密札氏几个恭顺应了,别看这四福晋嘱咐的话这么柔声和气的,对做错事的人却是不讲情面的,不管是不是在正院当差,是不是她得用的,端的是赏罚分明。   “主子,都统夫人来了。”明心进来说道。   “请她进来。”惠珠突然递帖子进宫,云珠也很好奇是出了什么事。说起这个庶妹,自指与萨喇善为嫡妻后日子过得倒是美满,萨喇善是个尊重嫡妻的,对惠珠也颇为爱顾,成亲后惠珠隔年便生下长女济兰,第三年生下长子恒济,儿女双全。而惠珠,也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宗室贵妇了,几次宴会相遇,她都是举止优雅、言语爽利、进退有据的。   “姐姐!”惠珠一进来,便教云珠吃了一惊,那双清亮的美目肿得跟核桃似的,见到云珠竟也不顾礼节,一下就哭了起来,“姐姐,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我的恒济被那些贱人给害死了,萨喇善竟然还护着她们……”   “什么?!”这次真是震惊了,“恒济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云珠见他时还是在富察府,长得白白胖胖的虎头虎脑很是可爱,说起来也只比三胞胎小一岁。   “呜呜,都怪我自己大意,一不小心恒济就跑到后花园跟他那两个庶姐玩上了,结果,跟着他的嬷嬷一个忽然肚子疼,一个又临时被叫走,恒济就被那黑心肝的推下了池子里……救上来的时,整个人都发紫……汲,没气了……”惠珠边说边掉泪。   “然后?没有人承认推了恒济?满府也没人看见?”云珠恼了,这惠珠当的什么家啊?   “嗯。”惠珠将事情描述了一番,却还不能去了云珠的疑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恰好都有事,双恰好整个园中没几个下人在。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惠珠对整个都统府的后宅掌控力度不够。   “一定是她们,除了她们谁会对恒济下毒手?!”   “你想将你那两个庶女怎么处置?捉贼拿赃,人证物证皆无,你想把人家怎么样?萨喇善就是心中怀疑,没有证据你就想处置他的女儿?!”   “那又怎么样,明摆着就是他们下的手!”惠珠哭喊,“难道恒济就不是他儿子?!啊,没想到他这么冷血,看着儿子被害也无动于衷……姐姐,你帮帮我,一定要杀了她们给我的恒济偿命。”   云珠气乐了,刚才还在想着这个妹妹变得成熟了,没想到只是外表啊,这几年安逸的生活把她给磨成小白了,她不会以为别人家的后宅都跟自家一样平稳吧,就是这平稳平日里还有些个磕磕碰碰呢,若不是自己额娘手段好,怕也是压不住。   “你给我说说,你嫁到了都统府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对待萨喇善的那些妾侍的?”云珠无奈地问,虽然不亲,毕竟是自己的庶妹,又嫁到了宗室,不好不理。   “额娘也教我管过家,”她吸了吸鼻子,接过灵枢递上的帕子拭了泪渍,“大多数按旧例走,一些不听用的奴才就想法子调到不重要的位子上,若再出错,就撵到庄子上……至于那些妾侍,一时抓不到错处,便只让她们在院子里待着,吃用府上都有定例。”   “有没有让她们站规矩?”所谓的站规矩就是妾侍要给主母打帘、扇风、捶腿……伺候用饭等等,总之大家子里的规矩都大同小异。这些事情就算是平日往来亲密的亲戚友人也很少过问,若不是惠珠找上门来,云珠也不会问的,哪有管到人家内宅里去的。   惠珠诧异地看了云珠一眼,方才有些刹不住的情绪总算是稳住了。“没有,我不喜欢她们在跟前碍眼。”   “可有派下事务给她们做?”   “没有。”她皱了下眉,在家的时候虽然不常见,不过姨娘也是做针线的,比如给哥哥或阿玛做衣裳鞋袜等,难道这不是姨娘的心意而是额娘吩咐的?   “你是伺候祖宗呢,我怎么不知道你心善到这地步了?”云珠轻笑,“那些人平日没事做,可不得想东想西?窜窜门子?有心思又有精力地,不算计你这个夺了她们宠的主母算计谁呢。”   难道这祸还是自己惹的?惠珠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姐姐的贤惠名声不也很好么。”   “是啊,我照顾她们吃、照顾她们穿,有了孩子就请太医,除了这些个,我难道还管她们掐不掐架?生不生病?人要做怪,拦是不拦不住的,只有减少她们做怪的机会,让她们就是想搅风搅雨也没那个机会和精力。做为主母,如果你不能做到府里内言不出外言不入,那就得想法子让她们安安份份地,只有家宅平了,才算是贤惠,懂么?   你说自己有错这点可是说对了,照你这么管家理事,这么对待妾侍,恒济早晚会出事。回去跟萨喇善好好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你可别在这当头可着性子来,日子还长着呢,那两个庶女现在几岁了?她们要不要议亲?这些不都是你这个母亲做主么?   别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笑话!想法子多生几个孩子是正经,那些妾侍,私下里也让人查查,是不是有人怀孕了,不然怎么忽然起了心思谋害恒济?!”   想起可爱的小外甥,云珠也有些心疼,不过平日毕竟接触不多,感情也没深厚到哪里去,更多的是出于对惠珠的怒其不争。   惠珠听了这席话,脸色变了又变……半晌,眼泪又冒了出来,啜泣个不停。“难道我的孩子就这样白白死了?”   云珠又劝了她一番,然后才问:“孩子的后事办得怎么样?我也没得到消息——”见惠珠面色凝滞,不由气道,“你不会都没管吧?济兰呢?”   “萨喇善安排得好好的,济兰,我抱回家了,姨娘看着呢。”她嗫嚅着,“我就是恨不得吃了那几个人,萨喇善又那样,我气狠了……”   一有事就跑回娘家,这什么事啊。云珠头疼,“赶快回去,怎么能将满府丢给萨喇善一人理呢,你这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奴才么,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萨喇善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他是哪样人?他就是性情再好,遇上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也早晚磨光了耐性,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你当他真的不心痛?!”   惠珠住嘴了。   “我身子有孕不方便出门,不过我会派几个嬷嬷过去一趟的,你回吧。”   惠珠也知道这些忌讳,不过云珠能派嬷嬷到府里也算是一个支持的态度了,怏怏地告退出了宫。   出了这遭事,云珠的心情便十分不好,弘历晚上回来时也听说了,十分感慨,“这后宅的是是非非就没个完的时候。”想起珂里叶特氏,心中一阵冷笑,复又怅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是王候富贵乡或者是贫穷之地,都有纷争,都有难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免不了纷争,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清净呢。”她叹息,“孩子最无辜,他们懂什么,好的坏的,都是大人教的。”   后宅的为难、大度、善良,这些东西她偶尔要拿出来晒晒的。   弘历抚着她顺滑的秀发,“好了,睡吧,不许再想这些事了。”他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云珠好好的,他们的孩子也健康平安。   翌日,瓜尔佳氏便进了宫。   说起惠珠,瓜尔佳氏也些难以置信,“以平在家里看她针对你的那副气性还以为是个心眼多的呢,原来却是窝里横。竟还敢进宫跟你哭诉,丢人。”   她对惠珠可没什么好心气,庶子也罢了,养在跟前,个个懂事上进,偏偏这个庶女总是眼气云珠,也不想想她一个姨娘养的庶女能不能跟嫡女比。后来因为选秀指婚,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一些掌家理事的道理,瓜尔佳氏也是不怎么尽心的,很多时候是丢给大儿媳舒穆禄氏去管教。   “您可别生气,我昨儿已经训了她一顿了,这会儿她该想明白了。”云珠也惊讶,不过想想当年的五福晋吴扎库氏她也明白了,哪个女子都有天真的时候,只是属于她的青春莽撞早丢在了上辈子,所以才觉得别人手段稚嫩。“咱们还是说说觉尔察家的事吧。”   说到这个瓜尔佳氏脸上才现出笑容。“除了家里没有兄弟扶持,这觉尔察姑娘确实不错,额娘仔细找人打听了,听说容貌秀丽,知达礼,女红管家色色不差。她父亲在盛京任同知,与妻子鳒鲽情深因此无意续娶,怕耽误两个女儿的大事这才让她们跟着祖父母过的……”   云珠仔细听了,“那我过两天下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带她们进宫说说话,到时娘也过来。对了,春和可有信回来?”   “还是前半个月的信,说扬威将军与抚定苗疆大臣张照尚有些不和……恐怕那边的事没这么快平定。”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本不是妇人该知道的,只是富察家又与别府不同,若主母不懂这些,丈夫儿子上战场岂不跟耳聋眼瞎一般?关键时刻还要靠她们支撑起一府一重责,在京中稳住脚跟呢,因此,大概的势态她们都是清楚的。再说了,满京城的八旗贵妇哪个不明朝政风向的,出去应酬乱说话可会被人笑死的。   战事到了尾声,不过就是争功罢?不过雍正如今虽不怎么理朝政,可身体却还健康着,与历史上新旧两帝交替的情形可不大一样,下面的人还不敢太过放肆。“就是有风波,也会很快过去的。”她淡笑。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希望选秀结束前他能回来吧,我如今也就操心他一个了。”   云珠轻笑,“确实老大不小了。额娘可以先备好大婚需要用的东西……”   “还用你说,”瓜尔佳氏笑眯眯地,“院子什么的早就备下了,等婚事定了再办可赶不及。对了,你现在胃口怎样,晚上可睡得还好?”   “您早问过郭嬷嬷了吧,还问我?看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也知道了。”   “气色是比春节时好些,白白胖胖的就说不上了,只大了肚子。”瓜尔佳氏有些担心,“你得空还得多走走,也多吃一些,不然生孩子没气力。”   “您放心吧,我好着呢。”   “对了,永琏他们呢?”瓜尔佳氏想念外孙了。   “前些日子受了点寒,这不精神才好些就被他皇玛法接过去了,和敬和徽也去承乾宫了。我现在怀着身子精力不济,也只好让她们多往这两处顽了,您不知道,后面的那几个又不太安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生日那天,金氏被人下了绊子摔了一跤,好悬孩子没摔掉。珂里叶特氏倒是走运又怀了一个。”云珠笑哼,可惜珂里叶特氏的运气也就到这里了,明面上查不出来,可别忘了弘历手上既有皇家暗卫又掌握着雍正的一部份粘杆处人员,私里下什么东西不能翻出来?   “由着她们闹去,就怕波及到孩子。”瓜尔佳氏对云珠将孩子送往养心殿和承乾宫倒是赞成。   “那三个小家伙精着呢。”给她们讲的床前故事已经从成语故事变成《史记》和《资治通鉴》上的一些历史故事了,掰碎了往厚黑和政治上的角度分析,很能培养人的。“额娘,让明瑞进宫给永琏当伴读,怎么样?”儿子需要一个玩伴了。   “好啊,府里年龄相当的哥儿也不少可看来看去我也觉得明瑞最适合。”明瑞是傅文的嫡长子,出身是阖府最贵重的,人又聪明又懂得刻苦努力,再适合不过。“只一个是不是太打眼了?”   “还没到上房念的年纪呢,永琏现在读习字也多是他皇玛法和阿玛在教,明瑞是自家亲戚接进来先当个玩伴,过个一两年,我会在别的世家里再挑几个。”   “这样最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第二天,云珠遣郭嬷嬷和素问叔貂几个去了娘家一趟,将觉尔察家的事情说了,让家里先把情况摸清楚她好有个了解,完了再下帖子请人进宫说话。   郭嬷嬷几人回来又跟云珠说了一番府里的事,大大小小的人都关照到了,没什么大事发生。   春天气候多变,到了晚间就飘起细雨。   连下了几场和风春雨,草木一下显得翠绿丰茂起来,烟雨中梅花香瓣合雨零落,桃树上的花蕾却渐渐地透出淡红,雨燕和蜻蜓成了园中主角。   这美丽的景致,可爱的变化,引得三胞胎在雨里拿着网子跑了几趟,小孩子都有调皮不听劝告的时候,云珠也由着他们,见他们受了点春寒,便每天盯着她们喝热得发苦发辣的姜汤,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再着了凉,那就不是止是喝姜汤而是喝药了!   那黑黑的药,味道那么难闻,在永璋跟和宁那里见识过的三胞胎是绝对不想喝的。   “这初春气候最是反复,乍暖还寒的,几位嬷嬷回去让夜里当值的上心些,别让他们几个踢了被子什么的,重复受寒就不好了。”虽然三胞胎的体质很好,着凉或受寒演变成寒邪入体什么的就不是玩笑了,古代因这个病吃错不对付的药就能马上要人命。   密札氏几个恭顺应了,别看这四福晋嘱咐的话这么柔声和气的,对做错事的人却是不讲情面的,不管是不是在正院当差,是不是她得用的,端的是赏罚分明。   “主子,都统夫人来了。”明心进来说道。   “请她进来。”惠珠突然递帖子进宫,云珠也很好奇是出了什么事。说起这个庶妹,自指与萨喇善为嫡妻后日子过得倒是美满,萨喇善是个尊重嫡妻的,对惠珠也颇为爱顾,成亲后惠珠隔年便生下长女济兰,第三年生下长子恒济,儿女双全。而惠珠,也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宗室贵妇了,几次宴会相遇,她都是举止优雅、言语爽利、进退有据的。   “姐姐!”惠珠一进来,便教云珠吃了一惊,那双清亮的美目肿得跟核桃似的,见到云珠竟也不顾礼节,一下就哭了起来,“姐姐,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我的恒济被那些贱人给害死了,萨喇善竟然还护着她们……”   “什么?!”这次真是震惊了,“恒济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云珠见他时还是在富察府,长得白白胖胖的虎头虎脑很是可爱,说起来也只比三胞胎小一岁。   “呜呜,都怪我自己大意,一不小心恒济就跑到后花园跟他那两个庶姐玩上了,结果,跟着他的嬷嬷一个忽然肚子疼,一个又临时被叫走,恒济就被那黑心肝的推下了池子里……救上来的时,整个人都发紫……汲,没气了……”惠珠边说边掉泪。   “然后?没有人承认推了恒济?满府也没人看见?”云珠恼了,这惠珠当的什么家啊?   “嗯。”惠珠将事情描述了一番,却还不能去了云珠的疑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恰好都有事,双恰好整个园中没几个下人在。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惠珠对整个都统府的后宅掌控力度不够。   “一定是她们,除了她们谁会对恒济下毒手?!”   “你想将你那两个庶女怎么处置?捉贼拿赃,人证物证皆无,你想把人家怎么样?萨喇善就是心中怀疑,没有证据你就想处置他的女儿?!”   “那又怎么样,明摆着就是他们下的手!”惠珠哭喊,“难道恒济就不是他儿子?!啊,没想到他这么冷血,看着儿子被害也无动于衷……姐姐,你帮帮我,一定要杀了她们给我的恒济偿命。”   云珠气乐了,刚才还在想着这个妹妹变得成熟了,没想到只是外表啊,这几年安逸的生活把她给磨成小白了,她不会以为别人家的后宅都跟自家一样平稳吧,就是这平稳平日里还有些个磕磕碰碰呢,若不是自己额娘手段好,怕也是压不住。   “你给我说说,你嫁到了都统府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对待萨喇善的那些妾侍的?”云珠无奈地问,虽然不亲,毕竟是自己的庶妹,又嫁到了宗室,不好不理。   “额娘也教我管过家,”她吸了吸鼻子,接过灵枢递上的帕子拭了泪渍,“大多数按旧例走,一些不听用的奴才就想法子调到不重要的位子上,若再出错,就撵到庄子上……至于那些妾侍,一时抓不到错处,便只让她们在院子里待着,吃用府上都有定例。”   “有没有让她们站规矩?”所谓的站规矩就是妾侍要给主母打帘、扇风、捶腿……伺候用饭等等,总之大家子里的规矩都大同小异。这些事情就算是平日往来亲密的亲戚友人也很少过问,若不是惠珠找上门来,云珠也不会问的,哪有管到人家内宅里去的。   惠珠诧异地看了云珠一眼,方才有些刹不住的情绪总算是稳住了。“没有,我不喜欢她们在跟前碍眼。”   “可有派下事务给她们做?”   “没有。”她皱了下眉,在家的时候虽然不常见,不过姨娘也是做针线的,比如给哥哥或阿玛做衣裳鞋袜等,难道这不是姨娘的心意而是额娘吩咐的?   “你是伺候祖宗呢,我怎么不知道你心善到这地步了?”云珠轻笑,“那些人平日没事做,可不得想东想西?窜窜门子?有心思又有精力地,不算计你这个夺了她们宠的主母算计谁呢。”   难道这祸还是自己惹的?惠珠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姐姐的贤惠名声不也很好么。”   “是啊,我照顾她们吃、照顾她们穿,有了孩子就请太医,除了这些个,我难道还管她们掐不掐架?生不生病?人要做怪,拦是不拦不住的,只有减少她们做怪的机会,让她们就是想搅风搅雨也没那个机会和精力。做为主母,如果你不能做到府里内言不出外言不入,那就得想法子让她们安安份份地,只有家宅平了,才算是贤惠,懂么?   你说自己有错这点可是说对了,照你这么管家理事,这么对待妾侍,恒济早晚会出事。回去跟萨喇善好好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你可别在这当头可着性子来,日子还长着呢,那两个庶女现在几岁了?她们要不要议亲?这些不都是你这个母亲做主么?   别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笑话!想法子多生几个孩子是正经,那些妾侍,私下里也让人查查,是不是有人怀孕了,不然怎么忽然起了心思谋害恒济?!”   想起可爱的小外甥,云珠也有些心疼,不过平日毕竟接触不多,感情也没深厚到哪里去,更多的是出于对惠珠的怒其不争。   惠珠听了这席话,脸色变了又变……半晌,眼泪又冒了出来,啜泣个不停。“难道我的孩子就这样白白死了?”   云珠又劝了她一番,然后才问:“孩子的后事办得怎么样?我也没得到消息——”见惠珠面色凝滞,不由气道,“你不会都没管吧?济兰呢?”   “萨喇善安排得好好的,济兰,我抱回家了,姨娘看着呢。”她嗫嚅着,“我就是恨不得吃了那几个人,萨喇善又那样,我气狠了……”   一有事就跑回娘家,这什么事啊。云珠头疼,“赶快回去,怎么能将满府丢给萨喇善一人理呢,你这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奴才么,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萨喇善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他是哪样人?他就是性情再好,遇上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也早晚磨光了耐性,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你当他真的不心痛?!”   惠珠住嘴了。   “我身子有孕不方便出门,不过我会派几个嬷嬷过去一趟的,你回吧。”   惠珠也知道这些忌讳,不过云珠能派嬷嬷到府里也算是一个支持的态度了,怏怏地告退出了宫。   出了这遭事,云珠的心情便十分不好,弘历晚上回来时也听说了,十分感慨,“这后宅的是是非非就没个完的时候。”想起珂里叶特氏,心中一阵冷笑,复又怅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是王候富贵乡或者是贫穷之地,都有纷争,都有难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免不了纷争,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清净呢。”她叹息,“孩子最无辜,他们懂什么,好的坏的,都是大人教的。”   后宅的为难、大度、善良,这些东西她偶尔要拿出来晒晒的。   弘历抚着她顺滑的秀发,“好了,睡吧,不许再想这些事了。”他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云珠好好的,他们的孩子也健康平安。   翌日,瓜尔佳氏便进了宫。   说起惠珠,瓜尔佳氏也些难以置信,“以平在家里看她针对你的那副气性还以为是个心眼多的呢,原来却是窝里横。竟还敢进宫跟你哭诉,丢人。”   她对惠珠可没什么好心气,庶子也罢了,养在跟前,个个懂事上进,偏偏这个庶女总是眼气云珠,也不想想她一个姨娘养的庶女能不能跟嫡女比。后来因为选秀指婚,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一些掌家理事的道理,瓜尔佳氏也是不怎么尽心的,很多时候是丢给大儿媳舒穆禄氏去管教。   “您可别生气,我昨儿已经训了她一顿了,这会儿她该想明白了。”云珠也惊讶,不过想想当年的五福晋吴扎库氏她也明白了,哪个女子都有天真的时候,只是属于她的青春莽撞早丢在了上辈子,所以才觉得别人手段稚嫩。“咱们还是说说觉尔察家的事吧。”   说到这个瓜尔佳氏脸上才现出笑容。“除了家里没有兄弟扶持,这觉尔察姑娘确实不错,额娘仔细找人打听了,听说容貌秀丽,知达礼,女红管家色色不差。她父亲在盛京任同知,与妻子鳒鲽情深因此无意续娶,怕耽误两个女儿的大事这才让她们跟着祖父母过的……”   云珠仔细听了,“那我过两天下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带她们进宫说说话,到时娘也过来。对了,春和可有信回来?”   “还是前半个月的信,说扬威将军与抚定苗疆大臣张照尚有些不和……恐怕那边的事没这么快平定。”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本不是妇人该知道的,只是富察家又与别府不同,若主母不懂这些,丈夫儿子上战场岂不跟耳聋眼瞎一般?关键时刻还要靠她们支撑起一府一重责,在京中稳住脚跟呢,因此,大概的势态她们都是清楚的。再说了,满京城的八旗贵妇哪个不明朝政风向的,出去应酬乱说话可会被人笑死的。   战事到了尾声,不过就是争功罢?不过雍正如今虽不怎么理朝政,可身体却还健康着,与历史上新旧两帝交替的情形可不大一样,下面的人还不敢太过放肆。“就是有风波,也会很快过去的。”她淡笑。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希望选秀结束前他能回来吧,我如今也就操心他一个了。”   云珠轻笑,“确实老大不小了。额娘可以先备好大婚需要用的东西……”   “还用你说,”瓜尔佳氏笑眯眯地,“院子什么的早就备下了,等婚事定了再办可赶不及。对了,你现在胃口怎样,晚上可睡得还好?”   “您早问过郭嬷嬷了吧,还问我?看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也知道了。”   “气色是比春节时好些,白白胖胖的就说不上了,只大了肚子。”瓜尔佳氏有些担心,“你得空还得多走走,也多吃一些,不然生孩子没气力。”   “您放心吧,我好着呢。”   “对了,永琏他们呢?”瓜尔佳氏想念外孙了。   “前些日子受了点寒,这不精神才好些就被他皇玛法接过去了,和敬和徽也去承乾宫了。我现在怀着身子精力不济,也只好让她们多往这两处顽了,您不知道,后面的那几个又不太安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生日那天,金氏被人下了绊子摔了一跤,好悬孩子没摔掉。珂里叶特氏倒是走运又怀了一个。”云珠笑哼,可惜珂里叶特氏的运气也就到这里了,明面上查不出来,可别忘了弘历手上既有皇家暗卫又掌握着雍正的一部份粘杆处人员,私里下什么东西不能翻出来?   “由着她们闹去,就怕波及到孩子。”瓜尔佳氏对云珠将孩子送往养心殿和承乾宫倒是赞成。   “那三个小家伙精着呢。”给她们讲的床前故事已经从成语故事变成《史记》和《资治通鉴》上的一些历史故事了,掰碎了往厚黑和政治上的角度分析,很能培养人的。“额娘,让明瑞进宫给永琏当伴读,怎么样?”儿子需要一个玩伴了。   “好啊,府里年龄相当的哥儿也不少可看来看去我也觉得明瑞最适合。”明瑞是傅文的嫡长子,出身是阖府最贵重的,人又聪明又懂得刻苦努力,再适合不过。“只一个是不是太打眼了?”   “还没到上房念的年纪呢,永琏现在读习字也多是他皇玛法和阿玛在教,明瑞是自家亲戚接进来先当个玩伴,过个一两年,我会在别的世家里再挑几个。”   “这样最妥当。”   183、珠阁绮户(中)   毕竟是一家子姐妹,云珠当天便让叶嬷嬷带人上了都统府一趟,虽没有正式祭奠——毕竟是小辈夭折,连正经丧事也是不许办的,但却赐了不少东西,也说了些慰问的话,倒是让听闻惠珠进宫后便心中恼怒,怀疑她借四阿哥四福晋威势逼迫自己的萨喇善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第二天,便亲自打了马车上子爵府接惠珠回府。   萨喇善本不是宠妾灭妻之人,惠珠自出宫后回了娘家也想了许多,几位嫂嫂与这位二姑奶奶感情虽不如云珠好,但毕竟是自家姑奶奶没的白白受人欺负,见她听得进话了,便纷纷传授她辖制通房妾侍的各种手段,有好些是她们在家中见惯却在嫁进富察家后没机会施展的……   惠珠听得汗水淋淋。   嫡庶从来不一样。也是,就算没有恒济这事,自己也不能待萨喇善那两个庶女跟自己的子女一样。自己在富察家生养长大便以为天底下的家庭都是妻妾和气,纵有些磕磕碰碰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却不知即使像富察家这样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的世家大族,最终能承袭爵位和家业的只有嫡子,而家中的和睦,不过是规矩严,嫡母手段好,父亲并没有宠妾灭妻。自己以前之所以跟嫡姐争比,不过是蚂蚁撼树根本动摇不了云珠半分地位,嫡母懒得计较,父兄不以为然罢了,也只有自己像丑角一样以为自己不差。   而姨娘的掏心话更让她彻底看清了,家中姨娘过的生活,虽不清苦却也并不容易。自己以前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   心腹和精力都用在了管事和应酬上头,忽略了儿女身边侍候的人也会被别人拉拢收买,疏忽了一直该防范的人,还自以为贤惠,被几个贱人几句“不亏是四福晋的妹妹、贤良大度” 捧着就洋洋得意,落下终身遗憾,她可怜的恒济……   等着吧,再过几年,到那两个贱胚子议亲的时候有她们好瞧的!   如此,萨喇善来接人的时候便顺着台阶回了都统府,暗里给萨喇善赔了自己任性意气的不是,倒更使萨喇善心痛几分,骤失爱子,伤痛难抑之下任何激烈的反应在他看来本就是情动于衷,能怪责她什么呢?就是他,心中也是对那两个庶女抱疑的,只是为人父的,平日再怎么嫡庶有别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无凭无据就轻易打杀了去?!   因着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嫡女济兰便还留在子爵府养着。   云珠私下吩咐叔貂,整理宫外各种情报的同时也留意一下都统府的事情,意外地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见识了惠珠的手段。   经过了恒济的夭折,惠珠营造出的伤痛之下激烈的反应,情绪稳定后的赔礼等等行为都加深了萨喇萨对她的愧疚怜惜之情,接下来收拾儿子遗物的时候又相对垂泪、相互慰藉,夫妻感情较之前又更好了一层,倒教后宅的那几个通房小妾咬牙切齿,只恨一时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教他们夫妻离心,只嘀咕着,怎么太太回了一趟娘家便改了性,竟不喊着打人杀人了?!   过了段时间,惠珠开始着手将府内一些偷奸耍滑的揪了出来,遣送官府的、撵出去的、放出去的……又叫人牙子送了些丫头小子填充进来,如此过了一两年,府中老人、家生子竟被清换了一大半。   那几个侍妾通房,犯了错惠珠便扣她们月例银子,犯的错儿越大扣的银子越多,本就没什么家底的妾侍为怕手中银两被挖空,只得规矩行事,没钱她们却又没办法收买人,就是其中有家生子出身的,也被惠珠敲打得怕了,不敢支援她们。   每天让她们立规矩,站着打帘子,扇扇子,一做便几个时辰,却在当着萨喇善时让她们早早下去休息。回了院落也不让她们消停,给了衣料针线让她们给萨喇善缝制衣服鞋袜,一年四季,年年皆有。   至于那两个庶女,她也好心好气地对着,只时不时地瞅着她们说要给她们寻个好亲……搞得两个庶女整日惊疑不定,对未来惶恐不安,找机会对萨喇善诉苦却反遭他训斥,毕竟明面上她们也没抓到惠珠的半点不好,次数多了,更不得萨喇善待见,在府中的生活除了衣食无忧外简直寸步难行,不到两年竟养出了些许惊惶不定的小家子气。   这些都是外话了,且回说乾西二所这边。   天气一转好,云珠便下了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跟两位姑娘进宫,子爵府那边瓜尔佳氏却是带着四媳钮祜禄氏一起来,同来的七岁的明瑞和四岁的明兰。   “臣妾见过四福晋。”觉尔察夫人穿着诰命服饰,满头银丝,身体干瘦,脸上手上满是皱纹与淡淡的老年班,不过精神看着倒还好。   “老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云珠虚扶了一下,又对瓜尔佳氏和钮祜禄氏道:“额娘,四嫂,你们也快坐。”   入座后,云珠这才将眼光移向一开始两位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位碧玉年华的身穿着藕粉色印花缎子镶绿色宽边儿旗装,身材修长曼妙,浑身透着一股子秀雅的卷味,再看脸庞,有点像鹅蛋脸跟瓜子脸的融合,五官也是很有福气的那种,修眉、俊目、挺鼻、唇线明显唇角含笑,令人一见就心生亲近。.另一位豆蔻年华的姑娘身穿桃红色撒花旗装,眉眼与年长的这位仿佛,只是脸型圆些、眼尾微翘,看着更甜美可爱些,乌溜溜的秀发梳着可爱的大辫子,头上也同样戴着一支攒花珠钗。   觉尔察老夫人介绍道:“这是臣妾的两位孙女,齐布琛和布耶楚克。”   “齐布琛布耶楚克见过四福晋。”   大的是齐布琛,小的是布耶楚克。两人的声音都属于清脆动听的那种,只是齐布琛柔和些,布耶楚克亮一些。   “快些坐下,还有明瑞明兰,都坐,这几上的果脯蜜饯还有点心大家尝尝合不合口味,可不要拘束。”见几个小孩跟着行礼问安,然后欢快地坐到一边小声说话,云珠微笑着对他们说道:“和敬,你们三个替额娘招呼表哥表妹好不好?”   “好。表哥表妹,我们先到后花园的亭子那儿坐坐吧,那儿的桃花开得可美了,我让朱梅她们备些新鲜的点心,你们一定喜欢。”和徽笑着说道,永琏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再带上额娘给我们做的风筝。”和敬急急地说道。   瞧小包子们急冲冲告退而去的模样,众人会心一笑。   “老夫人的这两位孙女可真是养在深闺呢,若非今日见到,我还不知八旗贵女里还有这么出色的人儿。”   “四福晋夸奖了。”觉尔察老夫人道:“臣妾老迈不爱出门走动,她们两个又没了母亲照护,尽日里便只能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瓜尔佳氏插口道:“这也是孩子的孝心。”给母亲守教,伏侍长辈,这都是应该的。方才这齐布琛一进门她就在观察她,品性还未知,这仪态规矩却是不错。   “不知两位姑娘平日在家做什么消遣?”   “也就是写写字,做做女红。”齐布琛回道。布耶楚克跟着点点头,“我是跟着姐姐的,姐姐忙着管家的时候我就踢毽子、玩投壶或者下厨学做点心,我喜欢这个。”眼睛还瞄了瞄几上精致喷香的点心。   觉尔察老夫人没有看到,笑道:“家里的事多亏齐布琛帮我管着,又时时关心我跟她玛法的身体,姐妹俩也常常给她们远在盛京的阿玛寄信和并鞋袜衣物,就是琴啊画的差些。”   “这些东西当不得饭吃,哪个能十全十美。”瓜尔佳氏听得十分满意,“我瞧着大姑娘就很好,读识字,又会女红又能管家的。”   觉尔察老夫人咀嚼着瓜尔佳氏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是她非要巴着富察家,而是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诚正子爵府的家风很好,子孙个个有出息,长辈又开明懂礼,孙女嫁去这样的人家也不必忧虑将来她们将来没有娘家和兄弟依靠了,族亲虽然多,毕竟隔了好几层,哪里能尽力帮扶呢。   “布耶楚克的爱好倒与我相近,我闲暇也喜欢弄这些吃吃喝喝的。这几上的点心里有一样是用抹茶做的,你试试看?”   站在觉尔察氏姐妹后边的含露机灵地将那点心移到布耶楚克前面。那点心糯白浑圆,上面洒着一层糖霜,中心隐隐透出一团绿的红的或橘的色泽来,可见里面是裹了馅儿的。布耶楚克和齐布琛大方地拿起银签各自挑了一个吃进嘴里,淡淡的甜糯,咬嚼开来里面是带着茶的醇香味道……布耶楚克眼睛一亮,她还不知道原来茶叶可以这么用的。   “味道好特别。”齐布琛道,“这点心配茶吃最好。”   云珠点头,“跟奶茶吃就显腻了些。”又道:“难得进宫一趟,不如一起到御花园走走?”   “这,会不会打扰到贵人?”觉尔察老夫人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皇上还有阿哥们都上朝呢,御花园应该没什么人,放心。”云珠有了身子不耐久坐,便想出去走走,再者,游园能让一个人放松,眼中有物既方便找话题,也就能更好地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四嫂,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碧桃么,御花园里有一株洒金碧桃可是难得的珍品,这次不看下次再要看它开花可没这机会了。”   钮祜禄氏当了大半天的布景板,脸上的表情却一直带着淡淡的浅笑倾听众人的谈话,这会儿听云珠说起碧桃,眼睛微弯:“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省得上巳节还得跑到山里看。”   论起桃林、玉兰花和枫叶之美,满京城还得推岫云寺,许多富贵人家虽种有珍品,观赏起来却与生长在山野丛林中的绝对不同。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御花园行去,后面跟着一堆子嬷嬷宫女太监,有拿点心的有提茶壶的更有拿锦垫的……   御花园里的桃林品种甚多,光碧桃就有洒金碧桃、白花碧桃、红粉碧桃、鸳鸯桃等,其他的桃品也有红桃、绯桃、缃桃、乌桃、金桃、银桃、胭脂桃等等,有的已然开得一树灼艳,有的却还枝头含苞,烂漫芳菲,妩媚可爱。   “平日里上描绘再多也不如亲眼见到的这么直观了然。”齐布琛感叹,她虽不是顶爱桃花,可看着这么粉粉扬扬的一片,心情也是极好。况且,一路行来,西府海棠、春兰、丁香、春鹃等花也是开得娇美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毕竟是一家子姐妹,云珠当天便让叶嬷嬷带人上了都统府一趟,虽没有正式祭奠——毕竟是小辈夭折,连正经丧事也是不许办的,但却赐了不少东西,也说了些慰问的话,倒是让听闻惠珠进宫后便心中恼怒,怀疑她借四阿哥四福晋威势逼迫自己的萨喇善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第二天,便亲自打了马车上子爵府接惠珠回府。   萨喇善本不是宠妾灭妻之人,惠珠自出宫后回了娘家也想了许多,几位嫂嫂与这位二姑奶奶感情虽不如云珠好,但毕竟是自家姑奶奶没的白白受人欺负,见她听得进话了,便纷纷传授她辖制通房妾侍的各种手段,有好些是她们在家中见惯却在嫁进富察家后没机会施展的……   惠珠听得汗水淋淋。   嫡庶从来不一样。也是,就算没有恒济这事,自己也不能待萨喇善那两个庶女跟自己的子女一样。自己在富察家生养长大便以为天底下的家庭都是妻妾和气,纵有些磕磕碰碰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却不知即使像富察家这样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的世家大族,最终能承袭爵位和家业的只有嫡子,而家中的和睦,不过是规矩严,嫡母手段好,父亲并没有宠妾灭妻。自己以前之所以跟嫡姐争比,不过是蚂蚁撼树根本动摇不了云珠半分地位,嫡母懒得计较,父兄不以为然罢了,也只有自己像丑角一样以为自己不差。   而姨娘的掏心话更让她彻底看清了,家中姨娘过的生活,虽不清苦却也并不容易。自己以前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   心腹和精力都用在了管事和应酬上头,忽略了儿女身边侍候的人也会被别人拉拢收买,疏忽了一直该防范的人,还自以为贤惠,被几个贱人几句“不亏是四福晋的妹妹、贤良大度” 捧着就洋洋得意,落下终身遗憾,她可怜的恒济……   等着吧,再过几年,到那两个贱胚子议亲的时候有她们好瞧的!   如此,萨喇善来接人的时候便顺着台阶回了都统府,暗里给萨喇善赔了自己任性意气的不是,倒更使萨喇善心痛几分,骤失爱子,伤痛难抑之下任何激烈的反应在他看来本就是情动于衷,能怪责她什么呢?就是他,心中也是对那两个庶女抱疑的,只是为人父的,平日再怎么嫡庶有别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无凭无据就轻易打杀了去?!   因着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嫡女济兰便还留在子爵府养着。   云珠私下吩咐叔貂,整理宫外各种情报的同时也留意一下都统府的事情,意外地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见识了惠珠的手段。   经过了恒济的夭折,惠珠营造出的伤痛之下激烈的反应,情绪稳定后的赔礼等等行为都加深了萨喇萨对她的愧疚怜惜之情,接下来收拾儿子遗物的时候又相对垂泪、相互慰藉,夫妻感情较之前又更好了一层,倒教后宅的那几个通房小妾咬牙切齿,只恨一时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教他们夫妻离心,只嘀咕着,怎么太太回了一趟娘家便改了性,竟不喊着打人杀人了?!   过了段时间,惠珠开始着手将府内一些偷奸耍滑的揪了出来,遣送官府的、撵出去的、放出去的……又叫人牙子送了些丫头小子填充进来,如此过了一两年,府中老人、家生子竟被清换了一大半。   那几个侍妾通房,犯了错惠珠便扣她们月例银子,犯的错儿越大扣的银子越多,本就没什么家底的妾侍为怕手中银两被挖空,只得规矩行事,没钱她们却又没办法收买人,就是其中有家生子出身的,也被惠珠敲打得怕了,不敢支援她们。   每天让她们立规矩,站着打帘子,扇扇子,一做便几个时辰,却在当着萨喇善时让她们早早下去休息。回了院落也不让她们消停,给了衣料针线让她们给萨喇善缝制衣服鞋袜,一年四季,年年皆有。   至于那两个庶女,她也好心好气地对着,只时不时地瞅着她们说要给她们寻个好亲……搞得两个庶女整日惊疑不定,对未来惶恐不安,找机会对萨喇善诉苦却反遭他训斥,毕竟明面上她们也没抓到惠珠的半点不好,次数多了,更不得萨喇善待见,在府中的生活除了衣食无忧外简直寸步难行,不到两年竟养出了些许惊惶不定的小家子气。   这些都是外话了,且回说乾西二所这边。   天气一转好,云珠便下了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跟两位姑娘进宫,子爵府那边瓜尔佳氏却是带着四媳钮祜禄氏一起来,同来的七岁的明瑞和四岁的明兰。   “臣妾见过四福晋。”觉尔察夫人穿着诰命服饰,满头银丝,身体干瘦,脸上手上满是皱纹与淡淡的老年班,不过精神看着倒还好。   “老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云珠虚扶了一下,又对瓜尔佳氏和钮祜禄氏道:“额娘,四嫂,你们也快坐。”   入座后,云珠这才将眼光移向一开始两位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位碧玉年华的身穿着藕粉色印花缎子镶绿色宽边儿旗装,身材修长曼妙,浑身透着一股子秀雅的卷味,再看脸庞,有点像鹅蛋脸跟瓜子脸的融合,五官也是很有福气的那种,修眉、俊目、挺鼻、唇线明显唇角含笑,令人一见就心生亲近。另一位豆蔻年华的姑娘身穿桃红色撒花旗装,眉眼与年长的这位仿佛,只是脸型圆些、眼尾微翘,看着更甜美可爱些,乌溜溜的秀发梳着可爱的大辫子,头上也同样戴着一支攒花珠钗。   觉尔察老夫人介绍道:“这是臣妾的两位孙女,齐布琛和布耶楚克。”   “齐布琛布耶楚克见过四福晋。”   大的是齐布琛,小的是布耶楚克。两人的声音都属于清脆动听的那种,只是齐布琛柔和些,布耶楚克亮一些。   “快些坐下,还有明瑞明兰,都坐,这几上的果脯蜜饯还有点心大家尝尝合不合口味,可不要拘束。”见几个小孩跟着行礼问安,然后欢快地坐到一边小声说话,云珠微笑着对他们说道:“和敬,你们三个替额娘招呼表哥表妹好不好?”   “好。表哥表妹,我们先到后花园的亭子那儿坐坐吧,那儿的桃花开得可美了,我让朱梅她们备些新鲜的点心,你们一定喜欢。”和徽笑着说道,永琏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再带上额娘给我们做的风筝。”和敬急急地说道。   瞧小包子们急冲冲告退而去的模样,众人会心一笑。   “老夫人的这两位孙女可真是养在深闺呢,若非今日见到,我还不知八旗贵女里还有这么出色的人儿。”   “四福晋夸奖了。”觉尔察老夫人道:“臣妾老迈不爱出门走动,她们两个又没了母亲照护,尽日里便只能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瓜尔佳氏插口道:“这也是孩子的孝心。”给母亲守教,伏侍长辈,这都是应该的。方才这齐布琛一进门她就在观察她,品性还未知,这仪态规矩却是不错。   “不知两位姑娘平日在家做什么消遣?”   “也就是写写字,做做女红。”齐布琛回道。布耶楚克跟着点点头,“我是跟着姐姐的,姐姐忙着管家的时候我就踢毽子、玩投壶或者下厨学做点心,我喜欢这个。”眼睛还瞄了瞄几上精致喷香的点心。   觉尔察老夫人没有看到,笑道:“家里的事多亏齐布琛帮我管着,又时时关心我跟她玛法的身体,姐妹俩也常常给她们远在盛京的阿玛寄信和并鞋袜衣物,就是琴啊画的差些。”   “这些东西当不得饭吃,哪个能十全十美。”瓜尔佳氏听得十分满意,“我瞧着大姑娘就很好,读识字,又会女红又能管家的。”   觉尔察老夫人咀嚼着瓜尔佳氏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是她非要巴着富察家,而是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诚正子爵府的家风很好,子孙个个有出息,长辈又开明懂礼,孙女嫁去这样的人家也不必忧虑将来她们将来没有娘家和兄弟依靠了,族亲虽然多,毕竟隔了好几层,哪里能尽力帮扶呢。   “布耶楚克的爱好倒与我相近,我闲暇也喜欢弄这些吃吃喝喝的。这几上的点心里有一样是用抹茶做的,你试试看?”   站在觉尔察氏姐妹后边的含露机灵地将那点心移到布耶楚克前面。那点心糯白浑圆,上面洒着一层糖霜,中心隐隐透出一团绿的红的或橘的色泽来,可见里面是裹了馅儿的。布耶楚克和齐布琛大方地拿起银签各自挑了一个吃进嘴里,淡淡的甜糯,咬嚼开来里面是带着茶的醇香味道……布耶楚克眼睛一亮,她还不知道原来茶叶可以这么用的。   “味道好特别。”齐布琛道,“这点心配茶吃最好。”   云珠点头,“跟奶茶吃就显腻了些。”又道:“难得进宫一趟,不如一起到御花园走走?”   “这,会不会打扰到贵人?”觉尔察老夫人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皇上还有阿哥们都上朝呢,御花园应该没什么人,放心。”云珠有了身子不耐久坐,便想出去走走,再者,游园能让一个人放松,眼中有物既方便找话题,也就能更好地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四嫂,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碧桃么,御花园里有一株洒金碧桃可是难得的珍品,这次不看下次再要看它开花可没这机会了。”   钮祜禄氏当了大半天的布景板,脸上的表情却一直带着淡淡的浅笑倾听众人的谈话,这会儿听云珠说起碧桃,眼睛微弯:“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省得上巳节还得跑到山里看。”   论起桃林、玉兰花和枫叶之美,满京城还得推岫云寺,许多富贵人家虽种有珍品,观赏起来却与生长在山野丛林中的绝对不同。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御花园行去,后面跟着一堆子嬷嬷宫女太监,有拿点心的有提茶壶的更有拿锦垫的……   御花园里的桃林品种甚多,光碧桃就有洒金碧桃、白花碧桃、红粉碧桃、鸳鸯桃等,其他的桃品也有红桃、绯桃、缃桃、乌桃、金桃、银桃、胭脂桃等等,有的已然开得一树灼艳,有的却还枝头含苞,烂漫芳菲,妩媚可爱。   “平日里上描绘再多也不如亲眼见到的这么直观了然。”齐布琛感叹,她虽不是顶爱桃花,可看着这么粉粉扬扬的一片,心情也是极好。况且,一路行来,西府海棠、春兰、丁香、春鹃等花也是开得娇美万分。   184、珠阁绮户(下)   “三月是观赏桃花最好的时节,像这紫叶桃等闲也难见。//钮祜禄氏捻着一带紫叶片说道,“过了两天就是上巳节,大姑奶奶可想出去走走?”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道:“她肚子都那么大了还想到哪里去,今年乖乖地在家待着吧。”   云珠微笑道:“我虽不能出去,嫂嫂和觉尔察姑娘们却可以。我们王爷在什刹海那儿有个皇上御赐的园子,几位若不嫌弃不如到那么踩踩青?总好过一窝蜂地跑岫云寺、广化寺、广济寺……”   “我们又不是和尚难道只能跑寺庙?”钮祜禄氏瞪眼,两位觉尔察姑娘捂嘴轻笑,对云珠的建议有些动心,她为母亲守孝三年,不止很少出门走亲访友,连年节游景也是没有的。“我们到那边亭子坐一会儿。”   “这京城除了有限的山川剩下的便只有寺庙了,还能到哪里去?到时一样人头涌涌。觉着好的话我便先遣人去收拾一番。”云珠正觉得有些累,便在明心的搀扶下往亭子走去。   “落影清波?亭子外头果真有流水?”齐布琛眼力好,远远就望见了亭上的题字。   “那是自然的,要不怎见‘落影清波十里红’的美景?那溪水穿绕桃林,尽处还有一‘桃花源’的小湖子。”   布耶楚克很是好奇,“四福晋,我想过去看看那个‘桃花源’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心含霖,你们跟着过去侍候。”又笑,“几个孩子估计在那头玩呢。”这话一说,钮祜禄氏也坐不住了,“那我也一起去瞧瞧。”   “毕竟是老了,身子骨不如年轻人。”瓜尔佳氏和觉尔察老夫人相视一笑,觉尔察老夫人道:“悠闲地坐这儿赏景也不错,瞧这一树一树的春融,多少年未见了。”瓜尔佳氏应道:“正是。”   两人目光都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年少无忧的欢快时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饱含复杂情感的人或事,一时之间,只余溪流潺潺从亭前淌过的细响。   云珠看着几片花红飞入溪中,偶尔飘来带绿的败叶枯草……一时间脑海滑过前世今生的种种片段,似乎捉摸到一种玄之又玄的至理,整个思绪就像亭边的柳絮,停在一种将飘欲飘,欲凝还散的境界之中。   瓜尔佳氏见云珠目色微迷,整个人靠在桌沿,仿佛快要睡着。司绮正要上前提醒,瓜尔佳氏出于一种直觉止住了她,司绮为难地看了眼手中的薄披风,瓜尔佳氏回过神,眉头微蹙遂又放开,低声道:“并不冷,等等再说。”   虽然想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阻止,不过一时半刻云珠也不会着了凉,先依着直觉等等吧。   觉尔察老夫人对这一幕仿若不觉地眯着眼看着斜前方的桃林,仿佛沉醉在往日的梦里。   对司绮等人来说只是盏茶的功夫,对云珠来讲,这一刻的顿悟却使她的心境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稳固,似乎将有识以来遇到的种种坎坷艰苦欢乐悲伤都融会成一块,似是灵魂涤去了杂质,又或者可以说心灵轻易不会再有破绽。   元神处于一种轻快欢乐的状态。   从境界中渐渐回醒,可能是孕妇爱睏的原因,她有意无意地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似眠未眠似醒未醒的状态……觉得自己处于香甜睡梦之中,很舒服。   睡梦中似乎看到烂漫的桃花林,在那流水湖边,有俊雅的贵公子在挥毫作画,远处有可爱的孩童,有追跑着放风筝的,有拿着网兜儿在扑蝶的……湖石的背后,娇憨的姑娘在探头看着……忽然,那俊雅的公子抬头望来,那小姑娘一惊,又躲了回去。   “妹妹。”一位姑娘并一位年青妇人徐步寻来……   她唇边泛起浅浅的微笑。一边早回过神来的觉尔察老夫人看了也不由地微微一笑,心想,这位四福晋倒与自己见过的贵人不同。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她眉头微动,慢慢地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朝瓜尔佳和觉尔察老夫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打了会儿瞌睡。”   方才并不是梦吧,应该是元神无意中感应到周围的景致所“看到”的。   觉尔察老夫人体谅道:“春天总使人犯睏,何况四福晋身怀有孕。等年老的时候,想睡个懒觉都是难的。”   “一会儿老夫人走的时候我送老夫人一些干制的香草吧,做成枕头有助睡眠呢。”   “那可好。现在人老了,气血不如年青的时候,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只能干躺着……补再多也是不顶用。”觉尔察老夫人想到老夫也有这样的毛病,叹了口气,嘴角偏又泛着笑。   “额娘——”三胞胎欢快地跑过来,后面跟着明瑞明兰,还有福惠,最后才是钮祜禄氏和两位觉尔察姑娘。   “额娘,你看我们捉到的蝴蝶,好漂亮!”和敬和徽献宝道。   “嗯,要将它们制成标本吗?”   和徽道:“我还是喜欢活的蝴蝶。”这小姑娘从来就不喜欢将动物制成标本,不过对叶子做成的叶脉和鲜花制的花签倒是喜欢。   和敬问明兰:“表妹要吗?刚才你也有一起捉。”   可是她没有捉到蝴蝶呀,明兰眨巴着眼,“姐姐要送我吗?”才虚岁才四岁的孩子,现在还只懂得跟在稍大一点的孩子后面跑,说话反应还懵懵地,极可爱。   和敬将网中的蝴蝶往前一送:“给你。”   明兰小心地接过,奶声道:“谢谢。”回去要拿给明伊姐姐看。   “见过四嫂。”福惠行了个礼。   “这么巧,你也来游园?”云珠浅笑着站了起来,为他介绍,“这是觉尔察老夫人。”   瓜尔佳氏与福惠是见过的,当即与觉尔察老夫人一起见礼:“臣妾见过六阿哥。”   福惠侧身避过:“富察夫人觉尔察老夫人快别多礼。”眼光正好与前来的布耶楚克相遇,脸上掠过一丝异样。   “四福晋,六阿哥画的画儿可真好看。”布耶楚克玉靥微红,神态却仍大方:“方才我们在那边碰到啦。”   云珠心中一动。   ……   傍晚,养心殿,雍正招来苏培盛,问:“六阿哥去了么?”   苏培盛笑着:“皇上料事如神,六阿哥果然去了。”   半晌,雍正才道:“福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才好。”   苏培盛默然。已故的孝敬皇后固然恨不能杀了六阿哥除去心中刺,可是贵妃娘娘也未必就看六阿哥顺眼,当年的敦肃皇贵妃可没少得罪人,以后要是四阿哥登即大宝,凭着四福晋的照拂六阿哥或许能做个闲散宗室却不会得到新帝及太后太多的眷顾……皇上的这一招安排煞费苦心啊,觉尔察家族向来对皇室忠心耿耿,在满洲地位显赫但在朝中权势却不会显眼到惹当权者顾忌。这样的岳家无论是在宗室或是在朝堂都能给予六阿哥一定的维护,又能令新帝太后放心,再加上与后族富察氏成了连襟,以后无论如何日子是不难过的了。   三月中旬,傅恒终于从云贵返回了京城。不管张广泗与哈元生、董芳、尹继善等人关于对平苗一战怎么扯皮、分割战功,傅恒身上的那点子小战功是别人夺不走的,再者,他官职虽不高却是弘历身边的人,又是皇上新培养出来可以看出将来要重用的……没人傻到去得罪。   对傅恒来说,这一行所获的不仅是战功,战事上,大到从皇帝的整个布局以及调兵用将,小到阵前哈元生的揉和各省兵丁磨擦,用兵的手段……与之前在西北岳钟琪身边所学到的一一做了比较,有了更深更新的领悟;而政治上,从战役的开始到结束,几个省的督抚、将兵、檄粮……的你来我往就没停过,使他更明了远离天子脚下地方的政治较量。   四月春光明媚,大地一片欣欣向荣,八旗秀女三年一度的大选在紫禁城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回老家了,家里的电脑跟以往每次回来时一样,程序和应用软件乱七八糟,每次都清理得俺头大……电脑不精的人真是伤不起啊,汗!   以下正文:   “三月是观赏桃花最好的时节,像这紫叶桃等闲也难见。”钮祜禄氏捻着一带紫叶片说道,“过了两天就是上巳节,大姑奶奶可想出去走走?”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道:“她肚子都那么大了还想到哪里去,今年乖乖地在家待着吧。”   云珠微笑道:“我虽不能出去,嫂嫂和觉尔察姑娘们却可以。我们王爷在什刹海那儿有个皇上御赐的园子,几位若不嫌弃不如到那么踩踩青?总好过一窝蜂地跑岫云寺、广化寺、广济寺……”   “我们又不是和尚难道只能跑寺庙?”钮祜禄氏瞪眼,两位觉尔察姑娘捂嘴轻笑,对云珠的建议有些动心,她为母亲守孝三年,不止很少出门走亲访友,连年节游景也是没有的。“我们到那边亭子坐一会儿。”   “这京城除了有限的山川剩下的便只有寺庙了,还能到哪里去?到时一样人头涌涌。觉着好的话我便先遣人去收拾一番。”云珠正觉得有些累,便在明心的搀扶下往亭子走去。   “落影清波?亭子外头果真有流水?”齐布琛眼力好,远远就望见了亭上的题字。   “那是自然的,要不怎见‘落影清波十里红’的美景?那溪水穿绕桃林,尽处还有一‘桃花源’的小湖子。”   布耶楚克很是好奇,“四福晋,我想过去看看那个‘桃花源’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心含霖,你们跟着过去侍候。”又笑,“几个孩子估计在那头玩呢。”这话一说,钮祜禄氏也坐不住了,“那我也一起去瞧瞧。”   “毕竟是老了,身子骨不如年轻人。”瓜尔佳氏和觉尔察老夫人相视一笑,觉尔察老夫人道:“悠闲地坐这儿赏景也不错,瞧这一树一树的春融,多少年未见了。”瓜尔佳氏应道:“正是。”   两人目光都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年少无忧的欢快时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饱含复杂情感的人或事,一时之间,只余溪流潺潺从亭前淌过的细响。   云珠看着几片花红飞入溪中,偶尔飘来带绿的败叶枯草……一时间脑海滑过前世今生的种种片段,似乎捉摸到一种玄之又玄的至理,整个思绪就像亭边的柳絮,停在一种将飘欲飘,欲凝还散的境界之中。   瓜尔佳氏见云珠目色微迷,整个人靠在桌沿,仿佛快要睡着。司绮正要上前提醒,瓜尔佳氏出于一种直觉止住了她,司绮为难地看了眼手中的薄披风,瓜尔佳氏回过神,眉头微蹙遂又放开,低声道:“并不冷,等等再说。”   虽然想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阻止,不过一时半刻云珠也不会着了凉,先依着直觉等等吧。   觉尔察老夫人对这一幕仿若不觉地眯着眼看着斜前方的桃林,仿佛沉醉在往日的梦里。   对司绮等人来说只是盏茶的功夫,对云珠来讲,这一刻的顿悟却使她的心境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稳固,似乎将有识以来遇到的种种坎坷艰苦欢乐悲伤都融会成一块,似是灵魂涤去了杂质,又或者可以说心灵轻易不会再有破绽。   元神处于一种轻快欢乐的状态。   从境界中渐渐回醒,可能是孕妇爱睏的原因,她有意无意地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似眠未眠似醒未醒的状态……觉得自己处于香甜睡梦之中,很舒服。   睡梦中似乎看到烂漫的桃花林,在那流水湖边,有俊雅的贵公子在挥毫作画,远处有可爱的孩童,有追跑着放风筝的,有拿着网兜儿在扑蝶的……湖石的背后,娇憨的姑娘在探头看着……忽然,那俊雅的公子抬头望来,那小姑娘一惊,又躲了回去。   “妹妹。”一位姑娘并一位年青妇人徐步寻来……   她唇边泛起浅浅的微笑。一边早回过神来的觉尔察老夫人看了也不由地微微一笑,心想,这位四福晋倒与自己见过的贵人不同。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她眉头微动,慢慢地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朝瓜尔佳和觉尔察老夫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打了会儿瞌睡。”   方才并不是梦吧,应该是元神无意中感应到周围的景致所“看到”的。   觉尔察老夫人体谅道:“春天总使人犯睏,何况四福晋身怀有孕。等年老的时候,想睡个懒觉都是难的。”   “一会儿老夫人走的时候我送老夫人一些干制的香草吧,做成枕头有助睡眠呢。”   “那可好。现在人老了,气血不如年青的时候,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只能干躺着……补再多也是不顶用。”觉尔察老夫人想到老夫也有这样的毛病,叹了口气,嘴角偏又泛着笑。   “额娘——”三胞胎欢快地跑过来,后面跟着明瑞明兰,还有福惠,最后才是钮祜禄氏和两位觉尔察姑娘。   “额娘,你看我们捉到的蝴蝶,好漂亮!”和敬和徽献宝道。   “嗯,要将它们制成标本吗?”   和徽道:“我还是喜欢活的蝴蝶。”这小姑娘从来就不喜欢将动物制成标本,不过对叶子做成的叶脉和鲜花制的花签倒是喜欢。   和敬问明兰:“表妹要吗?刚才你也有一起捉。”   可是她没有捉到蝴蝶呀,明兰眨巴着眼,“姐姐要送我吗?”才虚岁才四岁的孩子,现在还只懂得跟在稍大一点的孩子后面跑,说话反应还懵懵地,极可爱。   和敬将网中的蝴蝶往前一送:“给你。”   明兰小心地接过,奶声道:“谢谢。”回去要拿给明伊姐姐看。   “见过四嫂。”福惠行了个礼。   “这么巧,你也来游园?”云珠浅笑着站了起来,为他介绍,“这是觉尔察老夫人。”   瓜尔佳氏与福惠是见过的,当即与觉尔察老夫人一起见礼:“臣妾见过六阿哥。”   福惠侧身避过:“富察夫人觉尔察老夫人快别多礼。”眼光正好与前来的布耶楚克相遇,脸上掠过一丝异样。   “四福晋,六阿哥画的画儿可真好看。”布耶楚克玉靥微红,神态却仍大方:“方才我们在那边碰到啦。”   云珠心中一动。   ……   傍晚,养心殿,雍正招来苏培盛,问:“六阿哥去了么?”   苏培盛笑着:“皇上料事如神,六阿哥果然去了。”   半晌,雍正才道:“福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才好。”   苏培盛默然。已故的孝敬皇后固然恨不能杀了六阿哥除去心中刺,可是贵妃娘娘也未必就看六阿哥顺眼,当年的敦肃皇贵妃可没少得罪人,以后要是四阿哥登即大宝,凭着四福晋的照拂六阿哥或许能做个闲散宗室却不会得到新帝及太后太多的眷顾……皇上的这一招安排煞费苦心啊,觉尔察家族向来对皇室忠心耿耿,在满洲地位显赫但在朝中权势却不会显眼到惹当权者顾忌。这样的岳家无论是在宗室或是在朝堂都能给予六阿哥一定的维护,又能令新帝太后放心,再加上与后族富察氏成了连襟,以后无论如何日子是不难过的了。   三月中旬,傅恒终于从云贵返回了京城。不管张广泗与哈元生、董芳、尹继善等人关于对平苗一战怎么扯皮、分割战功,傅恒身上的那点子小战功是别人夺不走的,再者,他官职虽不高却是弘历身边的人,又是皇上新培养出来可以看出将来要重用的……没人傻到去得罪。   对傅恒来说,这一行所获的不仅是战功,战事上,大到从皇帝的整个布局以及调兵用将,小到阵前哈元生的揉和各省兵丁磨擦,用兵的手段……与之前在西北岳钟琪身边所学到的一一做了比较,有了更深更新的领悟;而政治上,从战役的开始到结束,几个省的督抚、将兵、檄粮……的你来我往就没停过,使他更明了远离天子脚下地方的政治较量。   四月春光明媚,大地一片欣欣向荣,八旗秀女三年一度的大选在紫禁城拉开序幕。   185.意外(上)   三月中旬,乌喇那拉氏得了风寒,请求云珠允许她母亲他塔喇氏进宫探望。云珠看着跪在底下惴惴的珊言,颜色温和:“乌喇那拉侧福晋病中思念亲人,想见母亲一面我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她也病了几日了,陆太医医术精湛,一个小小的受凉竟拖成风寒……莫非你们这些奴才伺候得不经心?”   “奴才不敢,福晋明察。”珊言惶恐地磕头,自家主子几次谋划失败,再加上乾西二所的几番清洗,使得她心中隐隐有些畏惧起这位嫡福晋,纵使她看起来是这么地优雅美好。   云珠轻笑了一声,“行了,下去吧。”   珊言恭敬地退出殿门,出了主院,清凉的春风拂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一片寒湿。回到流湘院,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刚好看到底下的宫女将煮好的汤药端来,她连忙伸手接过,“我来伺候主子喝药,你下去吧。”   “是。”小宫女退了下去。   “主子,喝药了。”屋里一股子药味。   妮莽衣见她并未将汤药倒掉,眼睛一闪:“福晋同意了?她是怎么说的?”   “是。”珊言将汤药放到桌上,先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背后,完了才将汤药端来,边将事情说了一遍边小心地喂她喝药。“主子可别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熬坏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手段根本瞒不过福晋,还平白得罪个陆太医,害人家在未来的帝后跟前挂上医术不精的印象,纵使得了银钱也是不自在,病人有没有吃他开的药,他一个太医怎么会看不出来?!   妮莽衣一口气将药饮尽,道:“我若有其他法子哪还用得上这个自损的法子。”女儿家的身体健康是后宅争斗的根本,她既打定了长期蜇伏的积蓄力量以待崛起就要比其他人更注重身体和容貌的保养,想到自己用了这个拙劣的法子那些女人不知暗地里怎么嘲笑自己就更加难受。   第二天,他塔喇氏便带了女儿爱吃的点心及上好的药材匆匆进了宫,在主院拜见过云珠后才由一个女官领去后院见乌喇那拉氏。   “夫人来了!”珊言将他塔喇氏迎进堂屋,又亲自出来招待明心喝茶。   “不用忙了,我那儿还有事呢,只宫里头的规矩大,探视时间妹妹别忘了提醒佐领夫人。”明心说道。   “这个自然,有劳姐姐了。”珊言塞了个荷包给她。   明心笑笑收下,转身走了。   屋里,他塔喇氏正抱着妮莽衣抹泪,她可怜的女儿距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不少,漂亮明媚的眼里不复昔日骄傲自信的光采。母亲疼惜的目光令妮莽衣心头一暖,安抚道:“额娘莫担心,女儿只是病了些许日子,才憔悴了些。”   他塔喇氏却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病几日?你身上穿的这棉衣头上戴的这绢花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从未用过这样半新不旧的东西,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妮莽衣已经是十分地适应这般穿着打扮了!不由怒从心起,瞪着方进得屋来的珊言,“你说,你主子的那些上好的衣料首饰哪儿去了?莫不是被四——”   “额娘噤声!”妮莽衣忙拉住他塔喇氏的手道:“额娘莫要多想,只是女儿前头犯了那么大的错,归根到底是太过冒头自以为得势,却不知惹了太多人注意,反被算计!以后我不穿金丝银线绣的衣裳戴金玉只饰绒花通草,一来示弱于人,二来显示女儿的贤德,咳,慢慢地,别人自会觉得女儿前头犯的事是被人陷害。”   他塔喇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计,只是委屈了你,大好的年华竟要与荆钗布裙为伴……”   “是女儿带累了族人害得父母兄弟受苦才是,如能挽回一丝半点,做再多也甘愿。”妮莽衣神色淡极,“如今福晋势大,女儿也是不得不蛰伏。”   “就怕那富察氏和苏氏也请封了侧福晋,她们又有儿女傍身,到时……”她的宝贝女儿岂不被她们压在头上?!他塔喇氏倒不将高露微放在眼里,一个不能生育的包衣奴才,就算得宠又如何,镜花水月罢了。“听说今年大选乾西二所不指人,会不会请封?”   “倒没听这样的消息。”如今她在乾西二所耳目闭塞,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一些不紧要的人人都知道的。妮莽衣轻摇了下头,“果真如此那也没办法,不是她们,皇上也会指别个满八旗的贵女,四阿哥如今可是大权在握的亲王……只是,以他对福晋的重视,应该不会在这当会儿请封罢?   算了,不管她们。额娘,这次选秀你可安排好了人?”她需要帮手,就像高氏有金氏一样,她也需要坚固的盟友替她夺宠、做她的眼耳手鼻、甚至替她生孩子,等到她凝聚了足够的人心足够的力量,才能出头与福晋分庭抗礼或者取而代之。   “你放心,这次一定成。”他塔喇氏眼中迸出一股狠意,事关她女儿将来的荣辱、以后的生存,她怎么能不尽心。“而且,额娘也找了你郭罗玛法帮忙,熹贵妃身边有人愿意替你说话……”她低声在妮莽衣耳边念了一个名字。   乌喇那拉.妮莽衣吐出一口气,眼曈微敛,“竟是她?好,额娘以后不要断了这条线,争取让她成为咱们的人,花上十年的功夫也在所不惜。”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女儿的失势使得他们家在族中备受排挤,除了自家亲戚还愿意使力,想要动用族人关系那是艰难万分。她也不是没气性,只是女儿是她呵疼了十几年的骨肉,哪里忍心弃她不顾,只能腆着脸求娘家援手了,而且,她也相信,她的女儿不会就这么给打败的!   ******   选秀前,瓜尔佳氏又进宫探望云珠,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时候云珠的几位嫂嫂果然带了孩子约觉尔察的两位姑娘去了雍正赏给弘历的位于什刹海的那个沁芳园赏玩,之后两家又往来了几次,瓜尔佳氏本人对觉尔察.齐布琛各方面都很满意,几个媳妇对她印象也好。   “额娘这可是定了?”   女儿目光略带揶揄,瓜尔佳氏脸一热,说道:“皇上指的婚你阿玛自是觉得好,连你弟弟也说这门亲不错,我能不多操些心么,本来已经没有兄弟扶持了,这品性能力再不打听仔细怎么行。”   额娘啊,虽然皇上没发明旨,可意思也传达了,这姑娘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儿这婚是跑不了的,您不满意还能退货么?!云珠默默地吐糟,虽然她也很关心就是了。   可能是傅恒从是云珠教养大的,又小小年纪便皇宫家里两头跑,时刻鞭策自己,瓜尔佳氏面上虽更为倚重四儿子傅文,可心底却偏疼傅恒多些,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连带着他的婚姻都更为着紧。   “若有兄弟扶持,皇上也不会给春和指这个婚。”想起那日游园后明心禀报的事儿,云珠对瓜尔佳氏道:“额娘,您看觉尔察家的二姑娘如何?”   “比起大姑娘自是天真烂漫了许多。”瓜尔佳氏在女儿面前也不用绕弯子。   云珠心中暗自点头,也不是说二姑娘不好,只是若要成为高门大户的嫡长媳却还需一段时间修炼,目前实在还太稚嫩了些。“我瞧着六阿哥是看上人家了。”福惠后来又到乾西二所,寻着机会向她打探觉尔察家的事呢。   即便是个不管事的皇子,即便是在雍正的羽翼下成长,但能活到现在也证明了福惠的心性并不软弱,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手段和人手,怎么会不清楚觉尔察家的事呢,就算当时不清楚,过后难道不会吩咐奴才去打听,还得到她这儿询问?   不过是表明他的态度罢了。   他对觉尔察.布耶楚克感兴趣,而雍正吩咐过云珠,在今年的选秀替他挑个福晋。   “你说六阿哥?”瓜尔佳氏也是聪明人,布耶楚克性情容貌也算不错,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相貌不顶好那气质也是优雅的,六阿哥怎么就对她一见倾心了?!换个不在宫里头长大的男子她或许还会相信这事儿。不由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云珠一眼,问:“这事儿,对你可有影响?四阿哥可知道?”   “弟弟都找上门了,他还能不清楚?!”她瞒着也无用,“他倒不在意,我这边纵有些微影响也就没什么紧要了……您回去跟阿玛他们通个气吧,不必多想,这事儿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皇上,我顶多将人选递上去罢了。”   “就算以后不领差办事到底也是个皇子,年家还在呢。”摆在那里就是“势”啊,瓜尔佳氏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家总想着低调些,可这一路下来,儿女们还是尽与宗室高门联姻了。说起这次进宫的另一个目的,“这次大选族里有两个到了年龄的秀女,到了复选就撂了牌子让她们自行议亲吧。”   “哪里就到这地步了,若真个是好的,到了宫里也使得的。”云珠以为这是瓜尔佳氏的主意,她不愿家族因自己也张扬起来,却也不想太过委屈家族。   有权势地位不用也是傻瓜啊,她既担了这份荣耀,得了家族支持,若不能在伸手可及处照拂家族,那算什么人了。   “混说。”富察家再有女子进入后宫熹贵妃还能坐得住啊?!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道:“这却是她们家里人求的,只是托你略照顾一下,别在选秀时着了别人的道就行。”   选秀时出了褶儿的秀女是议不到什么好亲事的,还会连累族中未出阁的女子。   大选是八旗秀女关乎一生的大事,有人从此飞上枝头得享荣华富贵,有人却为妾为婢艰苦一生,有人得遇良人有人争宠不休,有人母以子贵,有人零落成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深庭重苑里。   每年的大选不止所有的秀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仪态规矩,展现出自己的才艺,还要考验她们各种场面和手段的应对。因为总有心术不正的人面对层层遴选,耍弄心计手段将可能的竞争对手出丑落选,有时还会涉入外朝或者宫中嫔妃的争斗里去,可谓暗潮汹涌,惊险万分,一不小心便会成为炮灰。   “那好吧,到时我会看着的。”   瓜尔佳氏又向她说了一些族里的事和最近朝中的风向变动以及贵妇圈里的一些风言,其中大部份云珠早从叔貂那儿听说了,比如“宁郡王福晋佛拉娜终于怀孕了”“弘昌逝去的嫡福晋纳喇氏的一个堂妹频频到怡亲王府探望小外甥”之类的话。   “纳喇家的主意只怕白打了,怡亲王福晋早在新年就跟熹贵妃递了话,就算是为了永喧也不会再指纳喇家的姑娘做继福晋。”为了淡化弘昌参与弘皙谋逆事情的影响,为了儿子孙子的前程,怡亲王也不会再与纳喇家继续结亲。   “难道已经有了人选?”   “猜测而已,上届还有秀女留了牌子未指婚的。”里面有个绝好的人选啊,步军统领阿齐图之女博尔济吉特.萨仁,以其出身品性是必指宗室福晋的。本来还猜着她是雍正留给福惠的,现在想想,指给弘昌也是好处多多。   首先,便是向受弘皙谋逆案影响的弘升弘昌弘普等人表明皇帝的既往不咎,安抚宗室;其次,解决怡亲王的心头之忧——话说,皇帝对他的十三弟真是好的没话说了,一点也不怕人家权大势大的;第三,又完成了一次满蒙联姻……   “这些事自有熹贵妃做主,如今你弟弟的事已定,六阿哥又有了主意,你再定两个名额给皇上交差就是,如今正是身子重的时候,心思还是放在这方面正经。”   “是是是,如今我肚子里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云珠无奈地应着,雍正、熹贵妃、弘历、她的家人……太多人关心,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诅咒她或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指不定真会出事。   怀孕的人本就该放宽心,一日日地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或是使劲儿地保胎,就是十月怀胎平安生产,这孩子也健康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瓜尔佳氏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再生下一个阿哥,你这位子就稳了。”   ……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妈妈、老妹,还有我自己,全家人都感冒了,老妈还发烧三十九度,一天到晚家里药味不散,可怜俺本来差不多好了被老爸一碗羚羊角熬竹叶水下去,头痛加拉肚子……那个悲惨程度就不用提了,今天头都是晕的。算算,俺很久没回复亲们的留言了……   以下正文:   三月中旬,乌喇那拉氏得了风寒,请求云珠允许她母亲他塔喇氏进宫探望。云珠看着跪在底下惴惴的珊言,颜色温和:“乌喇那拉侧福晋病中思念亲人,想见母亲一面我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她也病了几日了,陆太医医术精湛,一个小小的受凉竟拖成风寒……莫非你们这些奴才伺候得不经心?”   “奴才不敢,福晋明察。”珊言惶恐地磕头,自家主子几次谋划失败,再加上乾西二所的几番清洗,使得她心中隐隐有些畏惧起这位嫡福晋,纵使她看起来是这么地优雅美好。   云珠轻笑了一声,“行了,下去吧。”   珊言恭敬地退出殿门,出了主院,清凉的春风拂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一片寒湿。回到流湘院,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刚好看到底下的宫女将煮好的汤药端来,她连忙伸手接过,“我来伺候主子喝药,你下去吧。”   “是。”小宫女退了下去。   “主子,喝药了。”屋里一股子药味。   妮莽衣见她并未将汤药倒掉,眼睛一闪:“福晋同意了?她是怎么说的?”   “是。”珊言将汤药放到桌上,先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背后,完了才将汤药端来,边将事情说了一遍边小心地喂她喝药。“主子可别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熬坏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手段根本瞒不过福晋,还平白得罪个陆太医,害人家在未来的帝后跟前挂上医术不精的印象,纵使得了银钱也是不自在,病人有没有吃他开的药,他一个太医怎么会看不出来?!   妮莽衣一口气将药饮尽,道:“我若有其他法子哪还用得上这个自损的法子。”女儿家的身体健康是后宅争斗的根本,她既打定了长期蜇伏的积蓄力量以待崛起就要比其他人更注重身体和容貌的保养,想到自己用了这个拙劣的法子那些女人不知暗地里怎么嘲笑自己就更加难受。   第二天,他塔喇氏便带了女儿爱吃的点心及上好的药材匆匆进了宫,在主院拜见过云珠后才由一个女官领去后院见乌喇那拉氏。   “夫人来了!”珊言将他塔喇氏迎进堂屋,又亲自出来招待明心喝茶。   “不用忙了,我那儿还有事呢,只宫里头的规矩大,探视时间妹妹别忘了提醒佐领夫人。”明心说道。   “这个自然,有劳姐姐了。”珊言塞了个荷包给她。   明心笑笑收下,转身走了。   屋里,他塔喇氏正抱着妮莽衣抹泪,她可怜的女儿距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不少,漂亮明媚的眼里不复昔日骄傲自信的光采。母亲疼惜的目光令妮莽衣心头一暖,安抚道:“额娘莫担心,女儿只是病了些许日子,才憔悴了些。”   他塔喇氏却不相信她的话:“只是病几日?你身上穿的这棉衣头上戴的这绢花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从未用过这样半新不旧的东西,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妮莽衣已经是十分地适应这般穿着打扮了!不由怒从心起,瞪着方进得屋来的珊言,“你说,你主子的那些上好的衣料首饰哪儿去了?莫不是被四——”   “额娘噤声!”妮莽衣忙拉住他塔喇氏的手道:“额娘莫要多想,只是女儿前头犯了那么大的错,归根到底是太过冒头自以为得势,却不知惹了太多人注意,反被算计!以后我不穿金丝银线绣的衣裳戴金玉只饰绒花通草,一来示弱于人,二来显示女儿的贤德,咳,慢慢地,别人自会觉得女儿前头犯的事是被人陷害。”   他塔喇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计,只是委屈了你,大好的年华竟要与荆钗布裙为伴……”   “是女儿带累了族人害得父母兄弟受苦才是,如能挽回一丝半点,做再多也甘愿。”妮莽衣神色淡极,“如今福晋势大,女儿也是不得不蛰伏。”   “就怕那富察氏和苏氏也请封了侧福晋,她们又有儿女傍身,到时……”她的宝贝女儿岂不被她们压在头上?!他塔喇氏倒不将高露微放在眼里,一个不能生育的包衣奴才,就算得宠又如何,镜花水月罢了。“听说今年大选乾西二所不指人,会不会请封?”   “倒没听这样的消息。”如今她在乾西二所耳目闭塞,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一些不紧要的人人都知道的。妮莽衣轻摇了下头,“果真如此那也没办法,不是她们,皇上也会指别个满八旗的贵女,四阿哥如今可是大权在握的亲王……只是,以他对福晋的重视,应该不会在这当会儿请封罢?   算了,不管她们。额娘,这次选秀你可安排好了人?”她需要帮手,就像高氏有金氏一样,她也需要坚固的盟友替她夺宠、做她的眼耳手鼻、甚至替她生孩子,等到她凝聚了足够的人心足够的力量,才能出头与福晋分庭抗礼或者取而代之。   “你放心,这次一定成。”他塔喇氏眼中迸出一股狠意,事关她女儿将来的荣辱、以后的生存,她怎么能不尽心。“而且,额娘也找了你郭罗玛法帮忙,熹贵妃身边有人愿意替你说话……”她低声在妮莽衣耳边念了一个名字。   乌喇那拉.妮莽衣吐出一口气,眼曈微敛,“竟是她?好,额娘以后不要断了这条线,争取让她成为咱们的人,花上十年的功夫也在所不惜。”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女儿的失势使得他们家在族中备受排挤,除了自家亲戚还愿意使力,想要动用族人关系那是艰难万分。她也不是没气性,只是女儿是她呵疼了十几年的骨肉,哪里忍心弃她不顾,只能腆着脸求娘家援手了,而且,她也相信,她的女儿不会就这么给打败的!   ******   选秀前,瓜尔佳氏又进宫探望云珠,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时候云珠的几位嫂嫂果然带了孩子约觉尔察的两位姑娘去了雍正赏给弘历的位于什刹海的那个沁芳园赏玩,之后两家又往来了几次,瓜尔佳氏本人对觉尔察.齐布琛各方面都很满意,几个媳妇对她印象也好。   “额娘这可是定了?”   女儿目光略带揶揄,瓜尔佳氏脸一热,说道:“皇上指的婚你阿玛自是觉得好,连你弟弟也说这门亲不错,我能不多操些心么,本来已经没有兄弟扶持了,这品性能力再不打听仔细怎么行。”   额娘啊,虽然皇上没发明旨,可意思也传达了,这姑娘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儿这婚是跑不了的,您不满意还能退货么?!云珠默默地吐糟,虽然她也很关心就是了。   可能是傅恒从是云珠教养大的,又小小年纪便皇宫家里两头跑,时刻鞭策自己,瓜尔佳氏面上虽更为倚重四儿子傅文,可心底却偏疼傅恒多些,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连带着他的婚姻都更为着紧。   “若有兄弟扶持,皇上也不会给春和指这个婚。”想起那日游园后明心禀报的事儿,云珠对瓜尔佳氏道:“额娘,您看觉尔察家的二姑娘如何?”   “比起大姑娘自是天真烂漫了许多。”瓜尔佳氏在女儿面前也不用绕弯子。   云珠心中暗自点头,也不是说二姑娘不好,只是若要成为高门大户的嫡长媳却还需一段时间修炼,目前实在还太稚嫩了些。“我瞧着六阿哥是看上人家了。”福惠后来又到乾西二所,寻着机会向她打探觉尔察家的事呢。   即便是个不管事的皇子,即便是在雍正的羽翼下成长,但能活到现在也证明了福惠的心性并不软弱,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手段和人手,怎么会不清楚觉尔察家的事呢,就算当时不清楚,过后难道不会吩咐奴才去打听,还得到她这儿询问?   不过是表明他的态度罢了。   他对觉尔察.布耶楚克感兴趣,而雍正吩咐过云珠,在今年的选秀替他挑个福晋。   “你说六阿哥?”瓜尔佳氏也是聪明人,布耶楚克性情容貌也算不错,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相貌不顶好那气质也是优雅的,六阿哥怎么就对她一见倾心了?!换个不在宫里头长大的男子她或许还会相信这事儿。不由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云珠一眼,问:“这事儿,对你可有影响?四阿哥可知道?”   “弟弟都找上门了,他还能不清楚?!”她瞒着也无用,“他倒不在意,我这边纵有些微影响也就没什么紧要了……您回去跟阿玛他们通个气吧,不必多想,这事儿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皇上,我顶多将人选递上去罢了。”   “就算以后不领差办事到底也是个皇子,年家还在呢。”摆在那里就是“势”啊,瓜尔佳氏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家总想着低调些,可这一路下来,儿女们还是尽与宗室高门联姻了。说起这次进宫的另一个目的,“这次大选族里有两个到了年龄的秀女,到了复选就撂了牌子让她们自行议亲吧。”   “哪里就到这地步了,若真个是好的,到了宫里也使得的。”云珠以为这是瓜尔佳氏的主意,她不愿家族因自己也张扬起来,却也不想太过委屈家族。   有权势地位不用也是傻瓜啊,她既担了这份荣耀,得了家族支持,若不能在伸手可及处照拂家族,那算什么人了。   “混说。”富察家再有女子进入后宫熹贵妃还能坐得住啊?!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道:“这却是她们家里人求的,只是托你略照顾一下,别在选秀时着了别人的道就行。”   选秀时出了褶儿的秀女是议不到什么好亲事的,还会连累族中未出阁的女子。   大选是八旗秀女关乎一生的大事,有人从此飞上枝头得享荣华富贵,有人却为妾为婢艰苦一生,有人得遇良人有人争宠不休,有人母以子贵,有人零落成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深庭重苑里。   每年的大选不止所有的秀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仪态规矩,展现出自己的才艺,还要考验她们各种场面和手段的应对。因为总有心术不正的人面对层层遴选,耍弄心计手段将可能的竞争对手出丑落选,有时还会涉入外朝或者宫中嫔妃的争斗里去,可谓暗潮汹涌,惊险万分,一不小心便会成为炮灰。   “那好吧,到时我会看着的。”   瓜尔佳氏又向她说了一些族里的事和最近朝中的风向变动以及贵妇圈里的一些风言,其中大部份云珠早从叔貂那儿听说了,比如“宁郡王福晋佛拉娜终于怀孕了”“弘昌逝去的嫡福晋纳喇氏的一个堂妹频频到怡亲王府探望小外甥”之类的话。   “纳喇家的主意只怕白打了,怡亲王福晋早在新年就跟熹贵妃递了话,就算是为了永喧也不会再指纳喇家的姑娘做继福晋。”为了淡化弘昌参与弘皙谋逆事情的影响,为了儿子孙子的前程,怡亲王也不会再与纳喇家继续结亲。   “难道已经有了人选?”   “猜测而已,上届还有秀女留了牌子未指婚的。”里面有个绝好的人选啊,步军统领阿齐图之女博尔济吉特.萨仁,以其出身品性是必指宗室福晋的。本来还猜着她是雍正留给福惠的,现在想想,指给弘昌也是好处多多。   首先,便是向受弘皙谋逆案影响的弘升弘昌弘普等人表明皇帝的既往不咎,安抚宗室;其次,解决怡亲王的心头之忧——话说,皇帝对他的十三弟真是好的没话说了,一点也不怕人家权大势大的;第三,又完成了一次满蒙联姻……   “这些事自有熹贵妃做主,如今你弟弟的事已定,六阿哥又有了主意,你再定两个名额给皇上交差就是,如今正是身子重的时候,心思还是放在这方面正经。”   “是是是,如今我肚子里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云珠无奈地应着,雍正、熹贵妃、弘历、她的家人……太多人关心,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诅咒她或肚子里的孩子出事,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指不定真会出事。   怀孕的人本就该放宽心,一日日地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或是使劲儿地保胎,就是十月怀胎平安生产,这孩子也健康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瓜尔佳氏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再生下一个阿哥,你这位子就稳了。”   ……   186.意外(中)   五月十八,东三所,五福晋吴扎库氏为弘昼生下第三子,爱新觉罗.永瑸。   两天后云珠亲自到乾东三所参加了洗三礼,见新生儿肌肤红润,浓眉长眼,鼻挺嘴阔的,赞道:“倒比别的哥哥长得更男子气概些。”   永琏永璧在一旁听了很是不忿,永璋瞄了瞄其他人再看了看自己偏弱的身子骨,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成不了巴图鲁了!只有年龄稍大的永璜很淡定,他学骑射已经几年了,在众兄弟里自然最有男子气概了。   裕妃笑道:“有没有男子气概可不在相貌上,以后还要哥哥们教导呢。”几个孩子听了顿时转怒为喜,尤其是永璧,拍着胸脯道:“我一定好好教导弟弟成为男子汉。”   众人听了又是笑又是称赞,倒是让他小脸通红了一阵。   弘历回了乾西二所,对云珠肚子里的孩子很是期待,而同时得了这消息的金篱则又郁郁寡欢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没想到五福晋抢先生下了小阿哥,她再生个阿哥也不太可能得皇上和贵妃娘娘看重。   “主子,奴婢扶您到园子里转转吧。”魏细语见她情绪不高便提议道。   金篱瞟了她一眼,“在院子走几圈就好。”她手上的伤可才养好没多久,要再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谁能保证她有珂里叶特氏的好运,孩子没了还能紧着又怀上一个。再说了,福晋生辰的那天究竟是谁下的手到现在爷也没给她个说法,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毕竟之前福晋不仅免了她晨起请安的规矩,平日太医和安胎补药更是不缺,什么都做足了,是她自己非要出席宴会,挺着个大肚子逛御花园的,真把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没了,王爷福晋可不会拿对待珂里叶特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在拿不定是哪位“好姐妹”想要害她之前她一定要小心,就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魏细语,也不是个能当大事的,关键时刻还得自己这个主子指挥,真是没用!可恨自己目前脚跟未稳,难以发展人手……她一手覆着硬硬的肚子,心想,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平安生下来就好,等爷登上帝位自己有幸分得一宫主位,那时就海阔天空了。   心心念念地等待了一年,金篱在五月二十四这一天的中午生了个女儿,为弘历第五个女儿。   听到生的是女儿,云珠笑着让人去给皇帝和熹贵妃、弘历报喜,又吩咐尚嬷嬷按例发赏,完了才对高露微等人道:“都回去吧。”   “是。”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笑盈盈地行了礼,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然,她俩的笑颜看在高露微眼里就十分地刺目了。   “侧福晋?”冬梅在一旁小声地喊着。   高露微看了她一眼,“嗯,走吧。”愿望落空使得她脑海一阵阵地发晕,身体有些发颤,冬梅连忙扶住她。   “哟,高侧福晋这是怎么啦?乌喇那拉侧福晋这才刚刚好起来,可别轮到您倒下了,还选在这样的日子……难道是高兴过头了?!”富察.芙灵阿讽笑着。   高露微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对冬梅道:“还不走?”新仇旧恨,早晚有一天定教这贱人死在她眼前。   抱养孩子,起先她打的却是珂里叶特.果新的那个孩子,没想到还未开口那孩子就夭折了。难道是自己福缘不够?这个念头让高露微心中郁结更深,别人轻易可得的东西,她是花费了多少心力算计、多大代价才换取来的?   珂里叶特氏不行还有金氏,她这么想着,没想到生的是个女孩儿。她养个早晚嫁到蒙古去的女儿干什么,白浪费心力。   “头好痛!”她倚在榻上低吟着,松嬷嬷见状,连忙找来黄太医开的膏油,抹在手上轻轻地将它们揉化在高露微的脑门上,“主子可好些了?”   早期用了被下过药的发油,随着高露微身体的虚弱,头部常常有痛风的症状出现,松嬷嬷失去翠袅、青婀的帮扶,不仅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理着金风院的事务还要亲自给高露微熬补身汤药,人也跟着苍老了许多。今年高家虽借着小选又送了两个人进来,却一个被分到了富察格格处,一个分到了金氏那儿,短时间是用不上了。有了这样的事,松嬷嬷更担心分到这金风院的小宫女也是别处送进来的耳目了。   “嗯。”高露微轻哼了一声,觉得脑袋没那么晕眩、胀痛了,“嬷嬷,你说珂里叶特.果新这次还会生个阿哥么?”   松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主子还年轻何必心急呢?”   高露微吐了口气,她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心切,可能是因为未来太虚无了吧。“嬷嬷,让玉玲安心待在富察氏那里吧,以后轻易不要跟她联系。至于玉惜,想必金氏不会吝惜一个奴才的,你带着贺礼去,好生跟她分说明白。”   “是,奴才这就去办。”   听着松嬷嬷话里的意思,金篱心里松了口气,“玉惜能给侧福晋看中是她的福气,细语,你去将人带来。”高露微不提自己哪里知道新分来的宫女是高家的人,送还给高氏等于送走了一个潜在威胁,还卖了她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小惜过来后给金篱叩了个头,跟着松嬷嬷走了。   “柔声,将孩子抱来。”   “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宫女伶俐地将孩子抱到金篱手里。看着怀里红团团的人儿,金篱觉得心定了下来,虽然有些失望不是个阿哥,不过这样也好,高露微不会将孩子抱走了,她是属于自己的。   与高家联盟是形势所迫,但她并不相信高露微,初进乾西二所的那一跤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下手的妾张氏刘氏都是高露微的爪牙,高露微借她们的手害她也害苏氏……她最擅长借刀杀人。   金家与高家联盟有利有弊,即使目前因势走到一起,最终还是两家人,她若是不提防高露微,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她推出去当替死鬼,或者利用完了再除掉,那时金家就会完全成为高家的附庸,这是绝对不行的。   ******   云珠没空管后宅里的这些人,事实上,等金篱平安生下了孩子,她便回了正院阅看叶嬷嬷送上的关于复选秀女们的资料,也听听这些秀女在选秀期间的表现。   弘历回来后去看了眼新出生的小女儿,经过长女和四子的夭折,他现在也不轻易给孩子取名或者就着封号叫了,而是直接叫五儿,说等孩子三岁再取名字。   洗三礼也没大办,金篱有些失望。不过现在是选秀时期,别说云珠没那个时间,就是有,凭着她那八个多月大的肚子弘历也是不会允许的。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直到最后阅选结束,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五月十八,东三所,五福晋吴扎库氏为弘昼生下第三子,爱新觉罗.永瑸。   两天后云珠亲自到乾东三所参加了洗三礼,见新生儿肌肤红润,浓眉长眼,鼻挺嘴阔的,赞道:“倒比别的哥哥长得更男子气概些。”   永琏永璧在一旁听了很是不忿,永璋瞄了瞄其他人再看了看自己偏弱的身子骨,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成不了巴图鲁了!只有年龄稍大的永璜很淡定,他学骑射已经几年了,在众兄弟里自然最有男子气概了。   裕妃笑道:“有没有男子气概可不在相貌上,以后还要哥哥们教导呢。”几个孩子听了顿时转怒为喜,尤其是永璧,拍着胸脯道:“我一定好好教导弟弟成为男子汉。”   众人听了又是笑又是称赞,倒是让他小脸通红了一阵。   弘历回了乾西二所,对云珠肚子里的孩子很是期待,而同时得了这消息的金篱则又郁郁寡欢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没想到五福晋抢先生下了小阿哥,她再生个阿哥也不太可能得皇上和贵妃娘娘看重。   “主子,奴婢扶您到园子里转转吧。”魏细语见她情绪不高便提议道。   金篱瞟了她一眼,“在院子走几圈就好。”她手上的伤可才养好没多久,要再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谁能保证她有珂里叶特氏的好运,孩子没了还能紧着又怀上一个。再说了,福晋生辰的那天究竟是谁下的手到现在爷也没给她个说法,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毕竟之前福晋不仅免了她晨起请安的规矩,平日太医和安胎补药更是不缺,什么都做足了,是她自己非要出席宴会,挺着个大肚子逛御花园的,真把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没了,王爷福晋可不会拿对待珂里叶特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在拿不定是哪位“好姐妹”想要害她之前她一定要小心,就是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魏细语,也不是个能当大事的,关键时刻还得自己这个主子指挥,真是没用!可恨自己目前脚跟未稳,难以发展人手……她一手覆着硬硬的肚子,心想,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平安生下来就好,等爷登上帝位自己有幸分得一宫主位,那时就海阔天空了。   心心念念地等待了一年,金篱在五月二十四这一天的中午生了个女儿,为弘历第五个女儿。   听到生的是女儿,云珠笑着让人去给皇帝和熹贵妃、弘历报喜,又吩咐尚嬷嬷按例发赏,完了才对高露微等人道:“都回去吧。”   “是。”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笑盈盈地行了礼,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然,她俩的笑颜看在高露微眼里就十分地刺目了。   “侧福晋?”冬梅在一旁小声地喊着。   高露微看了她一眼,“嗯,走吧。”愿望落空使得她脑海一阵阵地发晕,身体有些发颤,冬梅连忙扶住她。   “哟,高侧福晋这是怎么啦?乌喇那拉侧福晋这才刚刚好起来,可别轮到您倒下了,还选在这样的日子……难道是高兴过头了?!”富察.芙灵阿讽笑着。   高露微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对冬梅道:“还不走?”新仇旧恨,早晚有一天定教这贱人死在她眼前。   抱养孩子,起先她打的却是珂里叶特.果新的那个孩子,没想到还未开口那孩子就夭折了。难道是自己福缘不够?这个念头让高露微心中郁结更深,别人轻易可得的东西,她是花费了多少心力算计、多大代价才换取来的?   珂里叶特氏不行还有金氏,她这么想着,没想到生的是个女孩儿。她养个早晚嫁到蒙古去的女儿干什么,白浪费心力。   “头好痛!”她倚在榻上低吟着,松嬷嬷见状,连忙找来黄太医开的膏油,抹在手上轻轻地将它们揉化在高露微的脑门上,“主子可好些了?”   早期用了被下过药的发油,随着高露微身体的虚弱,头部常常有痛风的症状出现,松嬷嬷失去翠袅、青婀的帮扶,不仅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理着金风院的事务还要亲自给高露微熬补身汤药,人也跟着苍老了许多。今年高家虽借着小选又送了两个人进来,却一个被分到了富察格格处,一个分到了金氏那儿,短时间是用不上了。有了这样的事,松嬷嬷更担心分到这金风院的小宫女也是别处送进来的耳目了。   “嗯。”高露微轻哼了一声,觉得脑袋没那么晕眩、胀痛了,“嬷嬷,你说珂里叶特.果新这次还会生个阿哥么?”   松嬷嬷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主子还年轻何必心急呢?”   高露微吐了口气,她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心切,可能是因为未来太虚无了吧。“嬷嬷,让玉玲安心待在富察氏那里吧,以后轻易不要跟她联系。至于玉惜,想必金氏不会吝惜一个奴才的,你带着贺礼去,好生跟她分说明白。”   “是,奴才这就去办。”   听着松嬷嬷话里的意思,金篱心里松了口气,“玉惜能给侧福晋看中是她的福气,细语,你去将人带来。”高露微不提自己哪里知道新分来的宫女是高家的人,送还给高氏等于送走了一个潜在威胁,还卖了她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小惜过来后给金篱叩了个头,跟着松嬷嬷走了。   “柔声,将孩子抱来。”   “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宫女伶俐地将孩子抱到金篱手里。看着怀里红团团的人儿,金篱觉得心定了下来,虽然有些失望不是个阿哥,不过这样也好,高露微不会将孩子抱走了,她是属于自己的。   与高家联盟是形势所迫,但她并不相信高露微,初进乾西二所的那一跤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下手的妾张氏刘氏都是高露微的爪牙,高露微借她们的手害她也害苏氏……她最擅长借刀杀人。   金家与高家联盟有利有弊,即使目前因势走到一起,最终还是两家人,她若是不提防高露微,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她推出去当替死鬼,或者利用完了再除掉,那时金家就会完全成为高家的附庸,这是绝对不行的。   ******   云珠没空管后宅里的这些人,事实上,等金篱平安生下了孩子,她便回了正院阅看叶嬷嬷送上的关于复选秀女们的资料,也听听这些秀女在选秀期间的表现。   弘历回来后去看了眼新出生的小女儿,经过长女和四子的夭折,他现在也不轻易给孩子取名或者就着封号叫了,而是直接叫五儿,说等孩子三岁再取名字。   洗三礼也没大办,金篱有些失望。不过现在是选秀时期,别说云珠没那个时间,就是有,凭着她那八个多月大的肚子弘历也是不会允许的。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直到最后阅选结束,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187.意外(下)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现在最后阅选也快结束了,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的名字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马佳氏,济兰泰之女……”雍正将这个名字划去,庶出,出身终究差了一层。   “乌苏氏,郎中雅尔布之女,唔,这个年龄性情各方面都合适。”乌苏氏,不是世家大族,雅尔布的官职也低了些……还是选觉尔察氏吧,虽然姑娘待人接物方面不够端庄大方,其他方面却还算拿得出手。   再往下看,没了。   哧笑了一声,看来她多少也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两个人名不过说明她有在执行自己交代的任务……雍正勾了勾唇,选秀也是门学问,关乎皇室宗亲和八旗之间的各种错综复杂的联系以及朝堂上的势力变化,她早些熟悉也是好的。   眼光移到另一张单子上,他连带想起早上熹贵妃钮祜禄氏送单子来时说的那些话。弘历这次推了秀女进乾西二所显然令她有些不满,认为云珠自己怀了孕,其他侍候弘历的人里乌喇那拉氏不得宠,高氏不能受孕,珂里叶特氏同样怀了孩子,金氏正坐月子,整个乾西二所只余富察氏和苏氏两个人侍候实在有些少了,而云珠做为嫡妻不主动为弘历纳人服侍他也罢了,还叫他一个男人出头推拒这事……太丢脸面。   他是知道的,云珠有问过弘历,不过他拒绝后她便不再提起,她难道不知钮祜禄氏想借这次选秀给乾西二所塞人?!   肯定知道。   但却不会为了贤惠名声而一味顺从长辈、违背自己心意,尤其是这个心意与弘历的意愿相一致时。   对她的这种不符合时下孝道的小叛逆雍正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欣赏,想当年他对亲生母亲乌雅氏也没少做这样的“反抗”。   想到熹贵妃,他又敛了笑。弘历如今嫡侧福晋三人,格格四人,侍妾两人,不多,但也不少。日后弘历登即帝位也少不了选秀充裕后宫,况他目前也不过二十多岁,熹贵妃是不是也太急着给儿子塞女人了?!   招了陈福问道:“贵妃回承乾宫后做了什么?”   陈福恭敬地回道:“听说头有些痛,歇着了。宝亲王那边也知道了。”   那就是有意让弘历过去一趟了,她还真是不死心呐。雍正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陈福下去。   承乾宫   一脸慈爱地应付了儿子对自己身体的关心,熹贵妃拉着弘历的手道:“额娘本想着云珠和珂里叶特氏都有了孩子,金氏又正坐月子,正好指个贴心的侍候你,也帮衬帮衬云珠,帮衬帮衬额娘,你皇阿玛却一口回绝了。”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暗指云珠不孝顺?不贤惠?谁那么大脸面帮衬云珠帮衬她这个后宫贵妃?弘历对熹贵妃一再干涉他后宅的行为感到很不舒服,心道有了珂里叶特氏苏氏金氏还不够?脸上却还笑着:“额娘,是儿子跟皇阿玛说了这次不指人进乾西二所的,您也知道儿子现在政务繁重,实在没这方面的心思。再说,云珠将乾西二所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子没有后顾之忧,更不缺人伺候,还有富察氏和苏氏呢,再不,还有两个侍妾呢。”   两个侍妾,他都不记得她们姓什么,什么模样了……只是这时候也只能拿她们来搪塞。   乾西二所虽被云珠几番整治显得气象严明,但熹贵妃手掌六宫,又是弘历生母,什么事不知道,自然清楚刘张二位妾侍早就失宠多年,这会儿弘历拿来说不过是维护云珠罢了。想起早上皇上那意味深长的一句“你的心意也要儿女甘心领受才好”她回来便心中不自在,特地使了法子引弘历过来请安,两下试探,果然儿子并不领情。   再加上皇上竟把替福惠挑嫡福晋的事儿越过自己交给了云珠,积蓄多时的恼意,在觉得儿子被媳妇把住后便不免形之于色了。   “额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怕累着了你,身边又没个妥贴的照顾……唉,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该不会怨额娘多事吧。”强忍着怒意,她垂下睫羽,抚着头疲惫地说着。   “额娘多心了,您对儿子的慈爱之心儿子心里清楚,孝顺您还来不及呢。”   熹贵妃满意地笑了,叹道:“可惜了金氏生的是个女孩。”   弘历不以为然,“儿子还年青着呢,再说,不是有永璜永琏永璋他们么。”三个儿子不少了,云珠肚子里还一个呢,他有感觉,这是个儿子。   熹贵妃无语了。   她一生倚靠寄望的儿子,嫡福晋妥协于政治需要由不得她做主,两个侧福晋一个出自一辈子压在她头上的元后乌喇那拉家,除非自己彻底掌控了后宫铲除了所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否则心结在那里亲热不起来;一个则出身包衣,那娇娇娆娆的姿态活似当年椒房独宠的年氏,也是自己看不顺眼却需顾忌其父在朝中势力的,本想着与自己不亲也罢了,留着跟得了儿子宠的嫡福晋斗去吧,没想到都是不顶用的。   剩下的几个格格,小聪明有,手段也有,可惜啊,无论是前朝还是在后宫比起前头这三位势力大大不如,能起的作用太小,完全达不到她钳制或是影响弘历后宅的目标,更别说通过她们使得儿子与她更加亲近了。   ……   云珠不知雍正和熹贵妃的这些事,名单交了上去后觉得轻松下来的她开始准备自己的生产事宜了。   产房、稳婆、奶娘……事关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不可能完全不过问地丢给下面的人去准备。   “这些裁好的细棉布还有婴儿用的小衣裳小被子等临产前的那几日再清洗一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是。”   “哦,记得要备些烈酒还有艾草……”夏天蚊虫多,婴儿容易长痱子,这点也要注意。幸好自己有个空间在,不然六月份生产,七月份坐月子,整整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她不被闷死也会被自己熏死。   正与素问说着话,就见弘历脸沉如水地进来,坐到椅上就直接倒了杯花草茶一口灌了进去。   “咝!”花草茶里放了薄荷,清凉的气流从喉咙直通胸腹。然,那股冻沁人心的冰凉过后却觉得身体四肢百骸如春风春雨拂过炎热的沙地一般,燥意大减,说不出的舒适。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云珠柔声道,走过来又替他倒了一杯,见他一口饮尽,脸上的恼羞之色也褪了些,便叫素问去端些凉果进来。自己却亲自拿了罐才酿了没多久的梅子过来,用银签挑了一颗给他吃,笑眯眯地看着他酸得倒牙的表情。   “口感不错,就是酸了些。”   “这个本是我在吃的,还有一罐蜜蜂霜糖放多了些的。”   那还拿酸的给我吃!弘历横了她一眼,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桌旁,笑颜可掬,脸蛋嫩滑嫩滑的,玉手也如葱脂凝玉般,便搬挪了下椅子将她搂抱到腿上,道:“总算是胖了些。”心情却不像方才进门时阴郁了。   云珠伸手顺了顺他的眉宇,俯身亲了一下。“图嬷嬷天天绞尽脑汁地给我做好吃的,你又这么关心,怎么能不胖。”   “谁让你之前瘦得那么厉害。”他含笑抚了下她脸颊,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我刚从承乾宫回来,不想路上竟着了道。”   云珠一愣,遂明悟过来:“在御花园碰到哪个秀女了?”   他点了下头,脸色难看道:“那个秀女不知从哪里惹了只大马蜂追在她后头,猛地从花丛里扑过来,一时不防让她把腰带给拽掉了!”   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他才从承乾宫出来,刚刚听了额娘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就遇了这种事,那女子哪里不跑偏偏还一个劲地揪着他的腰带往后背后躲,还尖声高喊引人来看……   青天白日之下,这么肢体接触,宽衣解带地,为了彼此名声,他怎么也得纳了她。   云珠目光往下移,果然见他的腰带是松垮垮系着的,那模样分明已经变形,难以再用了。不由噗笑出声:“这也太彪悍了些。”顿了顿,又道:“如今留在宫中的秀女不是上记名的便是参加今日最后一趟阅选的……爷可知是谁家的?”   “我让吴书来留那儿处理了。”他没宽宏大量到那程度,让人算计了还好声好气地留在那儿善后。   “王爷福晋,吴总管有事回禀。”说曹操,曹操就到。   弘历没好气,“让他滚进来。”   吴书来躬着身子进了门,打千行礼:“给主子、福晋请安,主——”   “行了行了,免礼吧。”弘历不耐烦道,“说说,是哪家的秀女,胆敢算计爷?”   “回主子,那位秀女是威远子爵府的二房嫡出的姑娘,叫他塔喇.哈姬兰。”   威远子爵府?他塔喇氏?呵,可不是乌喇那拉.妮莽衣的表妹么。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这次选秀云珠算是编外人员,在熹贵妃和裕妃她们宣秀女见面说话时,碰到有自己手头上名单的人时便跟着去凑热闹。现在最后阅选也快结束了,在够得上当福惠嫡福晋条件的秀女里挑了两个性情好的,才艺不俗的,与觉尔察.布耶楚克的名字一起给雍正报了上去。   “马佳氏,济兰泰之女……”雍正将这个名字划去,庶出,出身终究差了一层。   “乌苏氏,郎中雅尔布之女,唔,这个年龄性情各方面都合适。”乌苏氏,不是世家大族,雅尔布的官职也低了些……还是选觉尔察氏吧,虽然姑娘待人接物方面不够端庄大方,其他方面却还算拿得出手。   再往下看,没了。   哧笑了一声,看来她多少也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两个人名不过说明她有在执行自己交代的任务……雍正勾了勾唇,选秀也是门学问,关乎皇室宗亲和八旗之间的各种错综复杂的联系以及朝堂上的势力变化,她早些熟悉也是好的。   眼光移到另一张单子上,他连带想起早上熹贵妃钮祜禄氏送单子来时说的那些话。弘历这次推了秀女进乾西二所显然令她有些不满,认为云珠自己怀了孕,其他侍候弘历的人里乌喇那拉氏不得宠,高氏不能受孕,珂里叶特氏同样怀了孩子,金氏正坐月子,整个乾西二所只余富察氏和苏氏两个人侍候实在有些少了,而云珠做为嫡妻不主动为弘历纳人服侍他也罢了,还叫他一个男人出头推拒这事……太丢脸面。   他是知道的,云珠有问过弘历,不过他拒绝后她便不再提起,她难道不知钮祜禄氏想借这次选秀给乾西二所塞人?!   肯定知道。   但却不会为了贤惠名声而一味顺从长辈、违背自己心意,尤其是这个心意与弘历的意愿相一致时。   对她的这种不符合时下孝道的小叛逆雍正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欣赏,想当年他对亲生母亲乌雅氏也没少做这样的“反抗”。   想到熹贵妃,他又敛了笑。弘历如今嫡侧福晋三人,格格四人,侍妾两人,不多,但也不少。日后弘历登即帝位也少不了选秀充裕后宫,况他目前也不过二十多岁,熹贵妃是不是也太急着给儿子塞女人了?!   招了陈福问道:“贵妃回承乾宫后做了什么?”   陈福恭敬地回道:“听说头有些痛,歇着了。宝亲王那边也知道了。”   那就是有意让弘历过去一趟了,她还真是不死心呐。雍正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陈福下去。   承乾宫   一脸慈爱地应付了儿子对自己身体的关心,熹贵妃拉着弘历的手道:“额娘本想着云珠和珂里叶特氏都有了孩子,金氏又正坐月子,正好指个贴心的侍候你,也帮衬帮衬云珠,帮衬帮衬额娘,你皇阿玛却一口回绝了。”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暗指云珠不孝顺?不贤惠?谁那么大脸面帮衬云珠帮衬她这个后宫贵妃?弘历对熹贵妃一再干涉他后宅的行为感到很不舒服,心道有了珂里叶特氏苏氏金氏还不够?脸上却还笑着:“额娘,是儿子跟皇阿玛说了这次不指人进乾西二所的,您也知道儿子现在政务繁重,实在没这方面的心思。再说,云珠将乾西二所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子没有后顾之忧,更不缺人伺候,还有富察氏和苏氏呢,再不,还有两个侍妾呢。”   两个侍妾,他都不记得她们姓什么,什么模样了……只是这时候也只能拿她们来搪塞。   乾西二所虽被云珠几番整治显得气象严明,但熹贵妃手掌六宫,又是弘历生母,什么事不知道,自然清楚刘张二位妾侍早就失宠多年,这会儿弘历拿来说不过是维护云珠罢了。想起早上皇上那意味深长的一句“你的心意也要儿女甘心领受才好”她回来便心中不自在,特地使了法子引弘历过来请安,两下试探,果然儿子并不领情。   再加上皇上竟把替福惠挑嫡福晋的事儿越过自己交给了云珠,积蓄多时的恼意,在觉得儿子被媳妇把住后便不免形之于色了。   “额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怕累着了你,身边又没个妥贴的照顾……唉,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该不会怨额娘多事吧。”强忍着怒意,她垂下睫羽,抚着头疲惫地说着。   “额娘多心了,您对儿子的慈爱之心儿子心里清楚,孝顺您还来不及呢。”   熹贵妃满意地笑了,叹道:“可惜了金氏生的是个女孩。”   弘历不以为然,“儿子还年青着呢,再说,不是有永璜永琏永璋他们么。”三个儿子不少了,云珠肚子里还一个呢,他有感觉,这是个儿子。   熹贵妃无语了。   她一生倚靠寄望的儿子,嫡福晋妥协于政治需要由不得她做主,两个侧福晋一个出自一辈子压在她头上的元后乌喇那拉家,除非自己彻底掌控了后宫铲除了所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否则心结在那里亲热不起来;一个则出身包衣,那娇娇娆娆的姿态活似当年椒房独宠的年氏,也是自己看不顺眼却需顾忌其父在朝中势力的,本想着与自己不亲也罢了,留着跟得了儿子宠的嫡福晋斗去吧,没想到都是不顶用的。   剩下的几个格格,小聪明有,手段也有,可惜啊,无论是前朝还是在后宫比起前头这三位势力大大不如,能起的作用太小,完全达不到她钳制或是影响弘历后宅的目标,更别说通过她们使得儿子与她更加亲近了。   ……   云珠不知雍正和熹贵妃的这些事,名单交了上去后觉得轻松下来的她开始准备自己的生产事宜了。   产房、稳婆、奶娘……事关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不可能完全不过问地丢给下面的人去准备。   “这些裁好的细棉布还有婴儿用的小衣裳小被子等临产前的那几日再清洗一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是。”   “哦,记得要备些烈酒还有艾草……”夏天蚊虫多,婴儿容易长痱子,这点也要注意。幸好自己有个空间在,不然六月份生产,七月份坐月子,整整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她不被闷死也会被自己熏死。   正与素问说着话,就见弘历脸沉如水地进来,坐到椅上就直接倒了杯花草茶一口灌了进去。   “咝!”花草茶里放了薄荷,清凉的气流从喉咙直通胸腹。然,那股冻沁人心的冰凉过后却觉得身体四肢百骸如春风春雨拂过炎热的沙地一般,燥意大减,说不出的舒适。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云珠柔声道,走过来又替他倒了一杯,见他一口饮尽,脸上的恼羞之色也褪了些,便叫素问去端些凉果进来。自己却亲自拿了罐才酿了没多久的梅子过来,用银签挑了一颗给他吃,笑眯眯地看着他酸得倒牙的表情。   “口感不错,就是酸了些。”   “这个本是我在吃的,还有一罐蜜蜂霜糖放多了些的。”   那还拿酸的给我吃!弘历横了她一眼,见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桌旁,笑颜可掬,脸蛋嫩滑嫩滑的,玉手也如葱脂凝玉般,便搬挪了下椅子将她搂抱到腿上,道:“总算是胖了些。”心情却不像方才进门时阴郁了。   云珠伸手顺了顺他的眉宇,俯身亲了一下。“图嬷嬷天天绞尽脑汁地给我做好吃的,你又这么关心,怎么能不胖。”   “谁让你之前瘦得那么厉害。”他含笑抚了下她脸颊,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我刚从承乾宫回来,不想路上竟着了道。”   云珠一愣,遂明悟过来:“在御花园碰到哪个秀女了?”   他点了下头,脸色难看道:“那个秀女不知从哪里惹了只大马蜂追在她后头,猛地从花丛里扑过来,一时不防让她把腰带给拽掉了!”   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他才从承乾宫出来,刚刚听了额娘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就遇了这种事,那女子哪里不跑偏偏还一个劲地揪着他的腰带往后背后躲,还尖声高喊引人来看……   青天白日之下,这么肢体接触,宽衣解带地,为了彼此名声,他怎么也得纳了她。   云珠目光往下移,果然见他的腰带是松垮垮系着的,那模样分明已经变形,难以再用了。不由噗笑出声:“这也太彪悍了些。”顿了顿,又道:“如今留在宫中的秀女不是上记名的便是参加今日最后一趟阅选的……爷可知是谁家的?”   “我让吴书来留那儿处理了。”他没宽宏大量到那程度,让人算计了还好声好气地留在那儿善后。   “王爷福晋,吴总管有事回禀。”说曹操,曹操就到。   弘历没好气,“让他滚进来。”   吴书来躬着身子进了门,打千行礼:“给主子、福晋请安,主——”   “行了行了,免礼吧。”弘历不耐烦道,“说说,是哪家的秀女,胆敢算计爷?”   “回主子,那位秀女是威远子爵府的二房嫡出的姑娘,叫他塔喇.哈姬兰。”   威远子爵府?他塔喇氏?呵,可不是乌喇那拉.妮莽衣的表妹么。   188.凌宵不屈己(上)   乌喇那拉.妮莽衣的母亲正是威远子爵府的姑奶奶,很快知道了这一点的弘历心下愈发确定自己被设计了,“不行,爷不能这么遂了他们的意!”这些女人都将自己当成什么了?!   听他这么讲,云珠当然也不会强求,“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纳了这个女人额娘那里也说得过去,朝堂上,威远子爵府也不会给你添事……自是好的;若你决意不纳,别人也只会说你不耽于女色,意志坚毅,这他塔喇氏遇祸不知引开反而将你当成挡箭牌,这是没有上下尊卑、没有身为女子的规矩体统……也没资格进爱新觉罗家的门。”   弘历思绪一开,是啊,他先前尽往名声那头想去了,竟忘了这点。“你说得对,这等女子实在不配进我皇家的门。”   只是他的额娘……他也不想怀疑此事跟她有关,可他前脚才在承乾宫听了她那样的一番话,后脚刚出宫门不远就遇上了这事,也太巧了吧?   在皇家生活得久了,他比任何人都深知有些事看起来巧合其实不过是人为的设计,为的是更好地达成自己的目的或讨上位者喜欢。   且,她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好在吴书来处事周密,早严令当时的宫人不许乱嚼舌根。   第二天,乌喇那拉氏等人给云珠请安时弘历第一次臭着脸就规矩体统喷了她一顿,尤其是乌喇那拉氏,从之前的无视进步到了横挑眼睛竖挑鼻子的地步了。   遗传的力量果然强大!云珠第一次见识到了向来很爱惜自己形象的弘历刻薄起来的模样,果然很有传说中康熙和雍正毒嘴的功夫。   乌喇那拉.妮莽衣自进了乾西二所还是第一次这么没脸,当下便红了眼睛,泣不成声。   后宫没有秘密,特别是对于主子而言,雍正和熹贵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弘历上朝之前就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他塔喇氏这种不将主子的安危放在眼里、没有规矩体统的女子他敬谢不敏。   雍正点了点头,他也看不上这样的女人,威远子爵府又如何,还能委屈自己的儿子不成?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捋爵夺职过的人多了去了。   相比雍正的云淡风轻,熹贵妃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儿子不会误会自己了吧?虽然她希望能指一两个秀女进乾西二所分分儿子的心,可她没想指他塔喇氏啊,那可是乌喇那拉氏的姻亲,跟孝敬皇后沾上边的她都想打发得远远的,哪容得她们进宫坐大?!   问题是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太巧了,这前后一联系,只怕不止是弘历,恐怕连皇上都以为是自己在出昏招吧?!无奈她之前态度太明显,就算解释也是苍白无力。   想到这里,她坐卧不安,立马让人将乌喇那拉.妮莽衣叫到承乾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   乌喇那拉.妮莽衣早上被弘历一阵没脸,回了流湘院后便使了劲去查,这时也明白了事情的首尾,当下跪伏在地,痛哭道:“臣妾自配与王爷之日起,一腔心意就放到了王爷身上,才会不知不觉中迷了心志,做了错事,恶了王爷福晋。臣妾如今日日颂经念佛忏悔弥补都来不及……怎还会做这样令王爷失去脸面的事,表妹出了这样的事,于臣妾的名声又有何好处?再说,臣妾与表妹性格不合,从小便不亲密,她来侍候王爷见了臣妾这样的光景不笑话已是好的……母亲、家里想必也不会出这样的主意。娘娘,臣妾是做错了事,可臣妾已经后悔,哪个家族没一两个没出息的子孙后代,哪个人一生不行差踏错,臣妾已经痛改前非,这事儿跟臣妾、跟臣妾的家人都没有半分干系,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好嘛,从被责骂到自我辩白,一下子转到了请求熹贵妃为她做主。   熹贵妃见她一身素色旗装,头上也只簪了通草绒花,素雅得连宫中稍得脸面的嬷嬷都不如,态度诚挚,姿态端庄里透着无奈的柔弱,倒没了以往那刺眼的娇艳明媚,心下便软了两分。她也是清楚儿子现在是连她的院门都不踏进半步的,又听她说之前所做全是因为痴爱弘历的缘故,虽不尽相信,但儿子确实也是尊贵不凡,心中就又升起一种既骄傲又同情的情绪来。   ——这种同情的情绪来自于弘历对云珠的宠信,也出自于对她这个亲生额娘的疏远的恚怒。   “你且起来。”   秦嬷嬷见熹贵妃就这么被她的哭诉打动,很不以为然,这宫中嫔妃在帝王面前争宠,哪个不是打着“情深无悔”的借口?!不过她也知道熹贵妃的心结,最怕儿子跟她离心,最担忧的也就是有女子得了儿子的专宠,偏偏四福晋是什么都得了,容貌、才情、名份、夫君的专宠……还有帝王的看重,这些个,就是如今恭为后宫位份最高的熹贵妃也是大半都没有的。   怎么能不让她嫉妒防备呢。   乌喇那拉.妮莽衣抽咽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熹贵妃狠狠地盯着她:“我们皇家是断断容不得他塔喇氏这样的女子进门的,你既不知情,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那、那表妹可怎么办?”乌喇那拉.妮莽衣犹豫地问,“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难道还要我们皇家还负责不成?”那她儿子的名声谁来负责?!   乌喇那拉.妮莽衣一脸地不忍:“表妹为人虽然直白莽撞了些,可为人还是孝顺有加的,若娘娘为她做主,威远子爵府也会感念娘娘的恩德。若因此事也撂了她的牌子,她哪里还能寻到什么好的亲事……”   熹贵妃心中一动,冷睨着她:“你倒是好心。”   乌喇那拉.妮莽衣又跪了下去,“毕竟是一家子亲戚……臣妾做错了事,娘娘仁慈才让臣妾继续侍候王爷,还有王爷福晋的宽厚,臣妾才能过这样平静无忧的生活,为娘娘、王爷祈福,可是表妹,却没有这个福份……”   这话说得熹贵妃心头舒坦了些,口气便缓和了许:“这事儿的来历经过我也清楚,他塔喇氏本是留了牌指婚的秀女,最后一天想着再逛逛御花园,哪里想到会惹了只大马蜂,”说到大马蜂,熹贵妃就觉得脸颊发疼,“只是她哪儿不躲却躲到弘历背后还紧抓着……不放,实在太有失体统了。”   “这、人在惊恐之下哪里想得那许多呢,毕竟是个不知事的女子。”   “嗯。”熹贵妃显然也联想到了自己曾被蜂袭的惨痛经验,惊恐之心人人皆有,他塔喇氏一个豆蔻少女确实比不得自己,一只马蜂就让她惊慌失措,“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是。”乌喇那拉.妮莽衣也不敢再说什么,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秦嬷嬷,你觉得他塔喇氏指给弘历如何?这样一来,也全了体面。”以他塔喇氏的出身,本来能指给宗室做嫡妻的,就算指给皇子也能得个侧福晋的位份,指给弘历虽说增了乌喇那拉氏的势力,可也能与云珠、高氏分庭抗礼成三足之势。   自孝敬皇后薨后她执掌六宫日久,渐渐地有了底气,乌喇那拉一族在后宫的势力也被她和皇上先后清了绝大部份,那尔布家更与承恩公府不相往来,如今她也不怕乌喇那拉.妮莽衣多点助力。   再者,这事若成,威远子爵府也得承自己这份情,乌喇那拉氏和他塔喇氏若是个聪明的也得靠向自己这边……自己也多了两分制衡云珠的力量。   “主子,王爷如今位高权重,主意也多,我看还得听听他的意见。”秦嬷嬷回道。   熹贵妃点点头,“你说得对。”   到了傍晚,熹贵妃迫不及待地宣了弘历到承乾宫,“听说昨天你回去的时候在御花园撞了个秀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知道额娘管着宫务,在宫中消息灵通,可这会儿弘历真有些不自在,心头颇为不悦,明知怎么回事还这么急巴巴地叫他来问,想是她又有什么安排和算计吧。   再不高兴,眼前的人还是生他的额娘。弘历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安排?这可是威远子爵府的姑娘,相貌才艺也是不俗,都过了最后阅选了才出这样的事,要是撂了牌子她可就议不到什么好的亲事了。”熹贵妃商量道,“不如将她指给你做个格格,可好?”   “这不过是个意外,再说当时儿子已下令不许此事外传,想必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弘历皱了下眉,“况且儿子之前也向皇父提过不指秀女了,怎好出尔反尔为天下人取笑?”   “哪个敢取笑咱们皇家,不要命了!”熹贵妃将茶盏放到几上,脸色已有些不愉,“即便那些奴才不去乱传,这事儿就不存在了?威远子爵府就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你与他塔喇氏拉拉扯扯的事就不会被人暗地里取笑了?纳了她,平息可能会有的麻烦,这是两好的事儿,你瞧瞧你那后宅,怀孕的怀孕,坐月子的坐月子,带孩子的带孩子,哪个能尽心照顾你?额娘一心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   弘历也恼了,“这他塔喇氏哪里好?遇到危险,不将它引开也就算了,还一味地往儿子跟前跑,她这是怀的什么心思?还扯着一个男子的腰带往人家背后躲?到底谁是奴才谁是主子?爷当时没将她一脚踢开那是不跟她计较!不知上下尊卑,不识规矩体统,纳这样的女人进乾西二所,爷就有脸面了?!爷这是找人侍候呢,还是迎个佛爷回家?!   这事额娘就不要管了!威远子爵府要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找爷!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妄想往乾西二所拉!爷要是让她进了门,以后的秀女要是有样学样,爷是不是都要照收?真是岂有此理!”   熹贵妃酝酿得好好的慈爱情怀,不但没收到效果,最后还引来他噼呖啪啦地一堆反驳,明着是说他塔喇氏不好,实际指她不分好歹地往他乾西二所塞人,当下被气得眼前发黑,气血翻涌。   “额娘素来身体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操心,多多静养吧,儿子还有事,这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您。”弘历见她脸色越发难看,懒得与她再作纠缠,甩袖出了承乾宫。   熹贵妃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一口气上不来,厥了过去。   “主子!”秦嬷嬷和春桃连忙上前扶起她,又是顺气又是嗅香包的,倒是很快就让她醒转过来。   熹贵妃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这是生的什么儿子呀……”忤逆、不孝啊。   秦嬷嬷拍抚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安慰道:“主子可别为着个外人伤了与四阿哥的母子之情,白白气坏了自己。这男女之事啊,强扭的瓜不甜,上赶着的给的不珍惜,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者,他塔喇氏那样只顾自己不顾主子安危的女人……您就真放心将她放到四阿哥身边?”   “可是,他也不能这么对我呀。”熹贵妃听了秦嬷嬷的话好受了些,可到底折不下脸面,又是懊悔不该受了乌喇那拉氏蛊惑又是怕弘历真个恼了自己。   “四阿哥何等尊贵的人,自是受不了这样委屈,只怕他塔喇氏又哪里惹了他不高兴才这么推拒,连主子的面都不顾了!母子没有隔夜仇,四阿哥在您这喜也好气也好,可不都是因您是他亲生的额娘才会如此,换个别人,就是笑着接受了又如何,转头接了人进乾西二所他怎么着都没人管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熹贵妃拭了泪,半晌心情总算平静了些,“算了,他爱怎样随他罢,我也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雍正十四年:   雍正: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出生,虚岁五十九   熹妃: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虚岁四十五   福惠:雍正第八子,生母敦肃皇贵妃年氏,行六,康熙六十年生,虚岁十六。   弘瞻:雍正第十子,生母谦贵人刘氏,行七,雍正十年六月十一出生,虚岁五岁。   弘晢:雍正第十一子,生母禄嫔董鄂氏,行八,雍正十一年十月初一出生,虚岁四岁。   弘暒:雍正第十二子,生母顾嫔伊尔根觉罗氏,行九,雍正十四年八月十一日生。(未出生)   淑慎公主(养女):废太子允礽女,康熙四十七年生,额驸:额驸观音保,为孝惠章皇后母家从孙。雍正八年十一月生长女,博尔济吉特.苏合。   和惠公主(养女):怡亲王允祥女,康熙五十三年生,额驸:多尔济塞布腾,为喀尔喀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之子。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五生长女,博尔济吉特.高云。   端柔公主(养女):庄亲王允禄女,康熙五十三年生,额驸:齐默持多尔济,郡王罗卜藏喇什之子,雍正三年袭封科尔沁郡王,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生长子,博尔济吉特.巴图。   芷馨:雍正第五女,雍正七年五月初五生,生母海贵人尹氏,虚岁八岁,养于钟粹宫齐妃名下。   芷兰:雍正第六女,雍正九年九月二十八日生,生母常贵人,虚岁六岁,改玉牒,养于延禧宫宁妃武氏名下。   芷萝:雍正第七女,雍正九年十月初二生,生母容嫔马佳氏,虚岁六岁。   芷苏:雍正第八女,雍正十年六月二十八日生,生母顾嫔伊尔根觉罗氏,虚岁五岁。   ******   弘历: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出生,生母熹贵妃钮祜禄氏,虚岁二十六。   云珠: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出生,生母瓜尔佳氏,虚岁二十五。   永璜:雍正五年五月初五生,弘历长子,生母富察.芙灵阿,虚岁十岁。   和安(玉安):雍正十年十月二十八日生,弘历长女,生母苏宝柔,雍正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夭折。   和敬(玉璟):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历第二女(嫡出),生母富察.云珠,虚岁五岁。   永琏: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历第二子(嫡出),生母富察.云珠,虚岁五岁。   和徽(玉璿):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历第三女(嫡出),生母富察.云珠,虚岁五岁。   永璋:雍正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生,弘历第三子,生母苏宝柔,虚岁四岁。   和宁(玉宁):雍正十一年十月十四日生,弘历第四女,生母富察.芙灵阿,虚岁四岁。   永珹:雍正十三年十月初十,弘历第四子,生母珂里叶特.果新,十四年正月初五夭折。   和恭(?):雍正十四年五月二十五日生,弘历第五女,生母金篱,一岁。   永琮:雍正十四年六月初六,弘历第五子(嫡出),生母富察.云珠(未出生)。   ******   弘昼: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生,雍正第六子,行五,生母裕妃耿氏,虚岁二十六。   吴扎库.海阔珍(五福晋):康熙五十二年生,镶红旗,都统五什图之女,虚岁二十四岁。   永瑛: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日生,弘昼长子,生母吴扎库氏(嫡出),雍正十年七月三日夭折。   永璧:雍正十一年六月三十日生,弘昼第二子,生母吴扎库氏(嫡出),虚岁四岁。   章佳.含嫣(侧福晋):   乌苏里氏(格格):在永瑛夭折后叉叉了。   ******   富察.李荣保:康熙十七年七月二十九日生,虚岁五十九。   瓜尔佳氏:康熙十九年六月初一生,虚岁五十七。   刘佳氏(姨娘):康熙二十年生,生子傅广成、傅宽。   赫宜氏(姨娘):康熙二十一年生,生子傅清、傅新。   王氏(姨娘):生子傅宁。   柳氏(姨娘):生子傅谦、惠珠。   傅广成:康熙三十八年生,李荣保长子,生母刘佳氏。嫡妻舒穆禄氏,雍正二年生子明亮,雍正五年生子明辉,雍正九年生子明耀(庶出)。   傅清:康熙三十九年生,李荣保第二子,生母赫宜氏。嫡妻马佳氏,雍正四年生子明仁,雍正八年生子明德,雍正十年生子明礼。   傅宁:康熙四十二年生,李荣保第三子,生母王氏。嫡妻西林觉罗氏,雍正七年生女明伊,雍正十年生子明枫(庶出)。   傅文:康熙四十六年生,李荣保第四子(嫡出),生母瓜尔佳氏。嫡妻钮祜禄氏,雍正八年生子明瑞。   傅宽:康熙四十七年生,李荣保第五子,生母刘佳氏。嫡妻戴佳氏,雍正十一年生子明彦。   傅新:康熙四十八年生,李荣保第六子,生母赫宜氏。嫡妻宝兰郡主(淳亲王允佑第七女),雍正十一年生女明兰。   傅玉:康熙四十九年生,李荣保第七子(嫡出),生母瓜尔佳氏。嫡妻博尔济吉特氏,雍正十二年生子明祥。   傅谦;康熙五十年生,李荣保第八子,生母柳氏。嫡妻喀尔罗特氏,雍正十   ******   其他:   雍正五年十一月初一,履郡王允祹福晋富察氏生子:爱新觉罗.弘昆。   雍正九年十月,惠珠生下长女,济兰;十一年九月生长子恒济,十四年三月夭折。   雍正十年五月十九,果亲王侧福晋晋瓜尔佳.珉琪,诞下果亲王第二子,弘旪。   雍正十年六月三十日,贝勒弘暾福晋珺雅生下长女,婉珍。   189、凌宵不屈己(下)   “我看她是越老越糊涂了!”雍正从陈福手上接过报告,看了后扔到案上哼笑,见陈福低着头不敢接话,便道:“下去吧。”   陈福退下后,他站了起来,指着案上盖了印的圣旨道:“苏培盛,六阿哥和傅恒拴婚的圣旨你亲自走一趟。另外,也把刘玉他们叫进来。”   刘玉、王进玉、王钦等人是雍正身边的传旨奏事太监。   “奴才遵旨。”苏培盛心知这些圣旨是选秀后的第一批指婚圣旨,恭恭恭敬敬地应声而去。   福惠跟傅恒指了觉尔察家的贵女,这两个都不在秀女之列。   新袭了理郡王爵位的弘韪指了孟铎之女孟佳氏为侧福晋,济兰泰之女马佳氏为格格,弘曇仓噶瞬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我看她是越老越糊涂了!”雍正从陈福手上接过报告,看了后扔到案上哼笑,见陈福低着头不敢接话,便道:“下去吧。”   陈福退下后,他站了起来,指着案上盖了印的圣旨道:“苏培盛,六阿哥和傅恒拴婚的圣旨你亲自走一趟。另外,也把刘玉他们叫进来。”   刘玉、王进玉、王钦等人是雍正身边的传旨奏事太监。   “奴才遵旨。”苏培盛心知这些圣旨是选秀后的第一批指婚圣旨,恭恭恭敬敬地应声而去。   福惠跟傅恒指了觉尔察家的贵女,这两个都不在秀女之列。   新袭了理郡王爵位的弘韪指了孟铎之女孟佳氏为侧福晋,济兰泰之女马佳氏为格格,弘昞也指了步军校泽和之女赵佳氏为嫡福晋,表示自己对允礽一脉的安抚和看重;   将步军统领阿齐图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指给弘昌做继福晋,至于弘昌嫡福晋纳喇氏的那个堂妹就指给弘璟做格格好了。   将轻车都尉豪山之女巴雅拉氏指给允祐第七子弘旲做嫡福晋;   将索柱之女彭佳氏指给允禟第六子栋喜做嫡福晋……   这一批圣旨下去,很多人能安心了。当然,失望的也有,比如威远子爵府,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许多人家背地里笑话了一通。   雍正离开案桌,走到榻上盘腿坐下,将小几上那盘新鲜的荔枝移到面前,开始剥着吃起来。   直到一盘子荔枝成了一堆壳和核,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颁了圣旨后回来的苏培盛刚好看到下午才新装上的一大盘子荔枝变成了一堆荔枝壳和核,当下满脸黑线:皇上,您这是为了尽情吃荔枝才将奴才支开的吧?!   自从四福晋在小汤山那儿种出了荔枝龙眼,雍正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再是梦想,只是夏天吃这个毕竟热气了些,他又是出了名的容易中暑人员,弘历和云珠在孝敬荔枝时也吩咐了苏培盛多看着些,别让皇上一个不注意就吃太多……   “四福晋这次进的荔枝,冰窖冰镇着的够三天吃就行了,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一分,这东西好是好,就是不耐放。”雍正面无表情道。   您这是在为自己吃荔枝找借口,还是企图将奴才等也拉成共犯啊?   ……   离开了承乾宫的弘历越想越气,不想带着满腹的怒气回乾西二所,便带着吴来在御花园多逛了两圈,正好看见下了学的永璜带着永璋永琏在园子里踢球——那个球他前段时间才见云珠用碎皮子做的。   “吴来,你说,广纳后宫好不好?”夕阳下,小孩子跑得小脸红红的,笑脸分外地灿烂。弘历微眯着眼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童年似乎没有这样地开心过。   大清严禁内监妄议朝政,更设了敬事房这一太监管理机构,严禁太监赌博、酗酒、斗殴、结党,吴来听他这么问,心中一凛,躬身回道:“主子熟读史,是好是坏自是心中有数,何必问奴才。”   “滑头。”弘历失笑。他也清楚额娘为何喜欢给他塞女人,除了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干涉他的后宅,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控制他这个人外,也是不想他太过专宠一个女人,即管这个女人是他的嫡妻。   如果云珠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福晋,他也不会在女色上如此节制,毕竟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如果他只是想当一个太平皇帝,那么他也不介意充裕后宫,女人,既能愉悦身心又能达到制衡朝臣的目的,何乐不为呢。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正如吴来所言,他熟读史。历史上拥有庞大后宫的帝王都是什么人?不是昏君就是明君,前者溺于女色为女人所左右、掌控,后者不为女色所惑,能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雨。   爱新觉罗家不缺情种,从前他自诩风流,内心无情,觉得自己就算不能与圣祖爷一样春兰秋菊什么样的美人都有,至少也不至于像皇父,后宫就那么几只。他也幻想过自己也拥有倾国美色,可就算是这样的幻想,他也没想过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可是与云珠大婚近十年,他觉得自己内心的一些东西在慢慢地改变。不知是不是上过战场掌过杀伐,也不知是不是见识领略过民生艰难,更不知是否渐渐看透了后宫各色女子的心机,自己的心志变得坚硬,女人的柔美与眼泪,很少再让他心软怜惜。   人多,纷争便多。   即便云珠有那个能力去管制那些女人他也不愿意她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那上面,去验证她是否会在不断地争斗中迷失本心,他喜欢她闲暇时制花茶、做女红、写字、画画,喜欢她逗弄宠物、抚育子女时的温馨模样……   圣祖爷宫妃是多了,可皇后一个一个地早逝;皇父后妃少,可早期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子嗣也一个个地夭折,他才不要过那样日子,不是夫妻中途阴阳相隔便是爱人变了模样,最终成了孤家寡人。   喜欢,就要维护。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个美人也要能让自己放心才好。大清的嫔妃并不像历朝历代的宫妃,她们拥有的家族势力不容忽视,他可不想像圣祖爷晚年一样来个诸子争储。   额娘,毕竟不是大家子出身,眼界有限,心胸也不够宽宏。他能理解她的心态,却绝不能容许她干涉自己的生活!这些年,云珠做为儿媳妇待她孝顺有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从不落下,屡次侍疾、救她性命,换来的却是防备、嫉妒,连他这个儿子都看不过眼。   自己也想做个孝顺的儿子,可这万事也得有个限度吧,一次一次的,她不累他都烦了。明明身体都不好了,还紧抓着宫权不放,念着给自己指女人,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在她心中,或许权势利益比他这个儿子更重要吧!如今皇父还在,他已成长,她都这样了,若是皇父不在,他又年幼,他真不知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阿玛!”永琏发现了他,兴奋地跑了过来。   “玩够了吗?”弘历摸了摸他的头,一手的汗渍,再看看跟了过来的永璜永璋脑门上也挂着汗珠,“天晚了,下次再玩,一起回去用晚膳。”   今年开春,几个皇孙都搬到了养心殿旁边的西三所住,每天早上跟几个小皇叔一起到上房读启蒙,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只上一个早上的课,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永琏虽然所学超出其他人一大截,却仍是每日不辍地与其他人同进同出,雍正观察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向弘历称赞他的心性沉稳,每天下午便将他拘在身边,另教他一些东西。因此弘历今年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大大地减少了。   几个人眼睛一亮,应了一声,乖乖地跟在他后边一起回了乾西二所。   “怎么一起回来了?”云珠见他身后跟着一串的小包子,笑眯眯地问着,边让人端了水来给他们洗漱。   和敬和徽看见他们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她们现在每天下午都被拘在屋子里学习针黹女红或者琴棋画,自由时间却是大大减少了。   “从承乾宫出来,经过御花园时碰到了。”弘历说着,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进了六月,就到预产期了。   “肚子有些坠,大概这几天就要生了吧。”她走动不便,很多事情都是吩咐身边的人去做。“额娘没怪责你吧?”   “她能怪我什么?”弘历淡哼了一声。   她抿嘴一笑。   他叹了口气,“就是想将他塔喇氏指进来,被我推了。”   “今早她将乌喇那拉氏叫去了一趟,想是为了这事儿……你可别硬着来,毕竟是额娘。”看他这副样子,想必在承乾宫生了气。她虽乐见他与熹贵妃感情有隔阂,不过面上还是得劝着。   “就是跟乌喇那拉氏有关系才不能让她进来。”如今连额娘都让她说动了,要是她们连成一气,云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我倒是想好声好气跟她说,可她也得说得通才行。”   这时,菜肴也上来了,几个小的走了过来按位置坐好,她也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挟了几样他爱吃的菜到他碗里。   他眼色一暖,也笑着给她挟了鳝丝,“你也多吃一点。”   190、鹊上枝头(上)   六月六日,乾西二所正院外头绿树浓荫烈阳当头,院中樱桃甜瓜果实累累,产房外,弘历跟三胞胎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看着进出的人员不住地端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脸色煞白煞白地。   和敬咬着唇,平日的伶俐全不见踪影,挺直着小身子,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产房,小嘴直念着:“阿玛,怎么这么慢?为什么弟弟还不出来?”   和徽双手直拽着弘历的袍子,细长的眼里写着害怕。   自古女人生产就跟一脚迈进鬼门关,多少宗室福晋便是在生孩子时出事的,弘历心里也紧张,嘴上却道:“你额娘生你们的时候也很久的,再等等,再等等……”   最镇定的反而是永琏,他认真道:“额娘很快就会把小弟弟生出来的。”冷静的小脸很有他皇玛法的几分风范。   后院有郭嬷嬷镇着,厨房那儿有图嬷嬷,产房里有灵枢和素问,院里有明心她们,一切都井井有条,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弘历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你说得对。”   话音才落,就听产房里“哇”地一阵婴儿哭声响起——   他三步作两地直冲到产房门口,差点撞上了撩开帘子出来的素问,连问:“如何了?福晋呢?”   素问笑容满面地福身回道:“恭喜王爷,福晋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   “好,赏!”弘历喜不自禁,他又有嫡子了!   “额娘生了个弟弟!”三胞胎脸上笑开了花,永琏说道:“阿玛,快使人通知皇玛法和玛嬷。”   “嗯。”弘历笑眯眯地吩咐道:“养心殿那儿由叶嬷嬷跑一趟,承乾宫那里就有劳尚嬷嬷吧。”   “是。”两位嬷嬷高声应着,喜滋滋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宫里便传遍了这个喜讯。   流湘院里,乌喇那拉氏颓然顿坐在椅上,“她的运气也太好了!”本来还期望着她早年受过伤,这次能来个难产什么的,奈何天不遂人愿。若非自己受困这院子里,产房、稳婆……厨房,可动手脚的地方那么多,哪能让她这么顺利生下孩子?高氏等人也太没用了!   昨天为止,雍正十四年秀女大选的指婚全部结束,自己的谋算再次落空,不仅没能给自己拉来一个臂助,还因此得罪了舅舅家。   妮莽衣一想起来就懊悔,自己太急了,当初帮表妹设计这样的方式接触四阿哥,让他拒绝不了接纳表妹是一回事,让皇上、熹贵妃和四阿哥四福晋产生表妹规矩不好的印象,即便将她指给四阿哥也不会指太高的身份,这样她进了乾西二所后只能依赖自己、与自己站在一边,却完全没料到四阿哥竟能拒绝威远子爵府所能给予的助力及表妹的青春貌美。   因着承乾宫里的那个人,四阿哥拒绝熹贵妃的话她已然知晓,一推二,自然也明白自己又犯了太过急切的错误,威远子爵府与自己家的亲戚关系勾起了四阿哥的联想,使他有所松缓的心又警惕了起来。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怕已成了不安份的代名词了!   她苦笑,可惜,能提醒自己的夏嬷嬷已经走了。   这孤寂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同样郁闷的还有高露微。孩子,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却连得贵子,上天何其不公!?   “四福晋现在有两个嫡子了!”富察.芙灵阿停下给熟睡的女儿摇扇的手,说道:“这嫡福晋的位子坐得更稳了。”   一旁做着女红的秋叶说道:“那流湘院和金风院的两位听到这消息不知心里多恨呢,还是主子看得明白,随着王爷的心意过日子,稳稳当当地,以后大阿哥和四格格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们秋叶也是个明白的。”平嬷嬷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走了进来,“在后宅想过稳当日子可不就看主子爷的心意么,若是主母不宽厚,主子爷又另有所爱,说不得要拼一拼心计手段,可如今这两位都是精明人,又琴瑟和谐做事有商有量的,再多的算计也不顶用。”   秋叶掩嘴笑道:“依嬷嬷这么说,这日子就一直这样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平嬷嬷将甜瓜放到富察.芙灵阿拿得到的几子上,自己搬了个绣墩坐下,“以后会如何还得看王爷。”王爷那可是要登即大宝的人,将来肯定要充裕后宫的,这年年岁岁的,美人不断,福晋将来会不会色衰爱驰,会不会为了儿子筹谋算计新宠坏了多年的夫妻之情也难说。   两人这番对话,让富察.芙灵阿心头的那丝不甘也彻底散去了。她是个聪明人,即使曾经对弘历用情,也在高露微之后看清,自己是不能也无法永远拴住他的,与其等着被他厌弃、被别的女人替代,还不如趁自己年轻多多谋划,守着儿子女儿过安稳日子才是正经。以后就是老了,他也能看着多年的情份善待自己和儿女的。   “这瓜确实清甜,嬷嬷秋叶,你们也吃。”   平嬷嬷现在上了年纪,夏天畏热,闻言道:“留着待会儿四格格醒后甜甜嘴巴润润喉,奴才方才已喝了一大杯水了。”   “嬷嬷吃吧,没了我再去切一个来,如今咱们院里啊可不缺这甜瓜。”秋叶这话说得平嬷嬷跟富察.芙灵阿都笑了起来,自雍正七年京师大地动之后乾西二所后宅的各个院子就没少种这些瓜果,听说宫里的嫔妃也有不少种的。   “不知永璜那里热不热?”富察.芙灵阿自儿子搬去了西三所就时刻惦念着。   “如今二阿哥他们也搬进了西三所,又有皇上关注着,东西想必是不缺的,主子要是担心,等晚些大阿哥回来用晚膳问问不就行了?横竖福晋生了小阿哥,主子是要上正院恭贺一声的。”   “说的也是。”   云珠醒来的时候弘历和三胞胎正一列排开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着放在她旁边的新生儿。   “额娘醒了!”和敬第一个发现她醒来,惊喜道,遂又看了眼正闭着眼睛的弟弟降低了声音,“额娘,小弟弟好可爱!”   “额娘,你有没有不舒服?”和徽细声细气地问。   云珠朝他们笑了笑,“没有,额娘很好。”比生他们的时候轻松多了,三胞胎呀,就跟被车子来回碾过三次一样,连着几年不敢再怀孩子也确实有几分被吓怕的原因在。“我睡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弘历笑着扶她起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她身后靠着,这样,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刚出生的小儿子。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家伙被干爽的细棉包裹着,比当年的和敬他们要壮实些,胎发乌黑柔亮,小脸粉嫩嫩的,眉眼分明,小鼻子微挺,小小的嘴唇不薄不厚,形状明显好看,可比她的好多了。“看起来像你多些,跟永琏也像。”   他正要接话,小婴儿已皱了皱眉头,一副要醒来的模样,云珠抱起他问道:“喂过奶没有?”   “出生的时候哭了那几嗓子后他就睡了,还没来得及喂。”弘历微皱着眉,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了。   “我们刚才还在说不知是额娘先醒来还是弟弟先醒来呢。”和敬眼睛直盯着婴儿,问道:“额娘,弟弟饿了吗?”   “嗯,弟弟该吃奶了。”云珠看着弘历,眼里露着祈求。他无奈地替她将雕花架子床上帷幔放下,拉了三胞胎退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才听她道:“好了。”   三胞胎又围到床边,眼睛亮亮地,“额娘,我们小时候也是吃额娘的奶吗?”   弘历抚额。   “那当然了,不过你们长大后就没有了,额娘一个人的奶水太少了不够你们吃,要保密知道吗?”   “嗯,保密。”三个小包子一致点头。   ……   两天后,熹贵妃过来乾西二所主持新生儿的洗三礼,雍正赐名:爱新觉罗.永珎。   珎,通“珍”,有重视、爱惜与贵重之意,与“琏”字有承接、象征宗庙之意相比,喻意已经十分明显,不过也表达了雍正对于这个孙子的喜爱与重视。   当晚,在已然了解封号不等于名字的和敬和徽两个小包子带着委屈与希望、好奇、兴奋的各种眼神攻击下,弘历终于将他那张名字大全重新拿了出来,儿子的名字轮不到他起,庶子庶女的过得去就好,也就这两个女儿他左挑右选,“嫡庶有别,和敬和徽的名字我想着还是与玉宁她们做些区分,第二个字就跟永琏他们一样选斜玉旁的字吧。”   只是字的含义要好,发音也要好,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好。”要云珠说,不就一名字嘛,也没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见他还磨磨蹭蹭地,当下便选了一个:“璟字不错,玉的光彩,很漂亮,和敬以后就叫玉璟。”   纤纤玉指继续在纸上滑动着——   弘历眼看小女儿的命名权也要被夺走,很快拍板:“和徽就叫玉璿。”   “玉璇?”   “是斜玉旁加睿智的‘璿’,美玉,天子之瑶,如何?”他有些得意地问,这个字他斟酌好久了。   瞟了他一眼,知道他疼爱和徽,连名字都要大费心思,只是在女儿面前也不好点破,便道:“也不错,就这么定了。”   三胞胎已然凑在一起,高兴地讨论起自己的名字了。   如果说女人生孩子等于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那么坐月子就是重塑女人身体健康的重要时期,素问和灵枢几人下定决心要把之前留下的种种暗伤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调理一番,不仅一日三餐膳食、补汤调养,还严格控制她的活动范围、作息时间,连小阿哥都一天只准带一个时辰,早上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   这个决定得到了弘历的全力支持。他觉得云珠这次只怀了一个孩子却比当年怀三胞胎还辛苦,除了当年生产身体有些受损还跟三胞胎满月她就受伤失血过多,这些年一直没能调养回来有关。   借着这次坐月子,能补回来当然要补了。   时间更长达一个半月,本来是两个月的,被她据理力争,改成了四十五天。夏日炎炎,长日无聊,儿子又不能自个儿养,她只好将心思转到空间上。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六月六日,乾西二所正院外头绿树浓荫烈阳当头,院中樱桃甜瓜果实累累,产房外,弘历跟三胞胎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看着进出的人员不住地端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脸色煞白煞白地。   和敬咬着唇,平日的伶俐全不见踪影,挺直着小身子,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产房,小嘴直念着:“阿玛,怎么这么慢?为什么弟弟还不出来?”   和徽双手直拽着弘历的袍子,细长的眼里写着害怕。   自古女人生产就跟一脚迈进鬼门关,多少宗室福晋便是在生孩子时出事的,弘历心里也紧张,嘴上却道:“你额娘生你们的时候也很久的,再等等,再等等……”   最镇定的反而是永琏,他认真道:“额娘很快就会把小弟弟生出来的。”冷静的小脸很有他皇玛法的几分风范。   后院有郭嬷嬷镇着,厨房那儿有图嬷嬷,产房里有灵枢和素问,院里有明心她们,一切都井井有条,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弘历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你说得对。”   话音才落,就听产房里“哇”地一阵婴儿哭声响起——   他三步作两地直冲到产房门口,差点撞上了撩开帘子出来的素问,连问:“如何了?福晋呢?”   素问笑容满面地福身回道:“恭喜王爷,福晋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   “好,赏!”弘历喜不自禁,他又有嫡子了!   “额娘生了个弟弟!”三胞胎脸上笑开了花,永琏说道:“阿玛,快使人通知皇玛法和玛嬷。”   “嗯。”弘历笑眯眯地吩咐道:“养心殿那儿由叶嬷嬷跑一趟,承乾宫那里就有劳尚嬷嬷吧。”   “是。”两位嬷嬷高声应着,喜滋滋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宫里便传遍了这个喜讯。   流湘院里,乌喇那拉氏颓然顿坐在椅上,“她的运气也太好了!”本来还期望着她早年受过伤,这次能来个难产什么的,奈何天不遂人愿。若非自己受困这院子里,产房、稳婆……厨房,可动手脚的地方那么多,哪能让她这么顺利生下孩子?高氏等人也太没用了!   昨天为止,雍正十四年秀女大选的指婚全部结束,自己的谋算再次落空,不仅没能给自己拉来一个臂助,还因此得罪了舅舅家。   妮莽衣一想起来就懊悔,自己太急了,当初帮表妹设计这样的方式接触四阿哥,让他拒绝不了接纳表妹是一回事,让皇上、熹贵妃和四阿哥四福晋产生表妹规矩不好的印象,即便将她指给四阿哥也不会指太高的身份,这样她进了乾西二所后只能依赖自己、与自己站在一边,却完全没料到四阿哥竟能拒绝威远子爵府所能给予的助力及表妹的青春貌美。   因着承乾宫里的那个人,四阿哥拒绝熹贵妃的话她已然知晓,一推二,自然也明白自己又犯了太过急切的错误,威远子爵府与自己家的亲戚关系勾起了四阿哥的联想,使他有所松缓的心又警惕了起来。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怕已成了不安份的代名词了!   她苦笑,可惜,能提醒自己的夏嬷嬷已经走了。   这孤寂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同样郁闷的还有高露微。孩子,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却连得贵子,上天何其不公!?   “四福晋现在有两个嫡子了!”富察.芙灵阿停下给熟睡的女儿摇扇的手,说道:“这嫡福晋的位子坐得更稳了。”   一旁做着女红的秋叶说道:“那流湘院和金风院的两位听到这消息不知心里多恨呢,还是主子看得明白,随着王爷的心意过日子,稳稳当当地,以后大阿哥和四格格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们秋叶也是个明白的。”平嬷嬷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走了进来,“在后宅想过稳当日子可不就看主子爷的心意么,若是主母不宽厚,主子爷又另有所爱,说不得要拼一拼心计手段,可如今这两位都是精明人,又琴瑟和谐做事有商有量的,再多的算计也不顶用。”   秋叶掩嘴笑道:“依嬷嬷这么说,这日子就一直这样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平嬷嬷将甜瓜放到富察.芙灵阿拿得到的几子上,自己搬了个绣墩坐下,“以后会如何还得看王爷。”王爷那可是要登即大宝的人,将来肯定要充裕后宫的,这年年岁岁的,美人不断,福晋将来会不会色衰爱驰,会不会为了儿子筹谋算计新宠坏了多年的夫妻之情也难说。   两人这番对话,让富察.芙灵阿心头的那丝不甘也彻底散去了。她是个聪明人,即使曾经对弘历用情,也在高露微之后看清,自己是不能也无法永远拴住他的,与其等着被他厌弃、被别的女人替代,还不如趁自己年轻多多谋划,守着儿子女儿过安稳日子才是正经。以后就是老了,他也能看着多年的情份善待自己和儿女的。   “这瓜确实清甜,嬷嬷秋叶,你们也吃。”   平嬷嬷现在上了年纪,夏天畏热,闻言道:“留着待会儿四格格醒后甜甜嘴巴润润喉,奴才方才已喝了一大杯水了。”   “嬷嬷吃吧,没了我再去切一个来,如今咱们院里啊可不缺这甜瓜。”秋叶这话说得平嬷嬷跟富察.芙灵阿都笑了起来,自雍正七年京师大地动之后乾西二所后宅的各个院子就没少种这些瓜果,听说宫里的嫔妃也有不少种的。   “不知永璜那里热不热?”富察.芙灵阿自儿子搬去了西三所就时刻惦念着。   “如今二阿哥他们也搬进了西三所,又有皇上关注着,东西想必是不缺的,主子要是担心,等晚些大阿哥回来用晚膳问问不就行了?横竖福晋生了小阿哥,主子是要上正院恭贺一声的。”   “说的也是。”   云珠醒来的时候弘历和三胞胎正一列排开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着放在她旁边的新生儿。   “额娘醒了!”和敬第一个发现她醒来,惊喜道,遂又看了眼正闭着眼睛的弟弟降低了声音,“额娘,小弟弟好可爱!”   “额娘,你有没有不舒服?”和徽细声细气地问。   云珠朝他们笑了笑,“没有,额娘很好。”比生他们的时候轻松多了,三胞胎呀,就跟被车子来回碾过三次一样,连着几年不敢再怀孩子也确实有几分被吓怕的原因在。“我睡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弘历笑着扶她起来,又拿了个大迎枕垫在她身后靠着,这样,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刚出生的小儿子。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家伙被干爽的细棉包裹着,比当年的和敬他们要壮实些,胎发乌黑柔亮,小脸粉嫩嫩的,眉眼分明,小鼻子微挺,小小的嘴唇不薄不厚,形状明显好看,可比她的好多了。“看起来像你多些,跟永琏也像。”   他正要接话,小婴儿已皱了皱眉头,一副要醒来的模样,云珠抱起他问道:“喂过奶没有?”   “出生的时候哭了那几嗓子后他就睡了,还没来得及喂。”弘历微皱着眉,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了。   “我们刚才还在说不知是额娘先醒来还是弟弟先醒来呢。”和敬眼睛直盯着婴儿,问道:“额娘,弟弟饿了吗?”   “嗯,弟弟该吃奶了。”云珠看着弘历,眼里露着祈求。他无奈地替她将雕花架子床上帷幔放下,拉了三胞胎退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才听她道:“好了。”   三胞胎又围到床边,眼睛亮亮地,“额娘,我们小时候也是吃额娘的奶吗?”   弘历抚额。   “那当然了,不过你们长大后就没有了,额娘一个人的奶水太少了不够你们吃,要保密知道吗?”   “嗯,保密。”三个小包子一致点头。   ……   两天后,熹贵妃过来乾西二所主持新生儿的洗三礼,雍正赐名:爱新觉罗.永珎。   珎,通“珍”,有重视、爱惜与贵重之意,与“琏”字有承接、象征宗庙之意相比,喻意已经十分明显,不过也表达了雍正对于这个孙子的喜爱与重视。   当晚,在已然了解封号不等于名字的和敬和徽两个小包子带着委屈与希望、好奇、兴奋的各种眼神攻击下,弘历终于将他那张名字大全重新拿了出来,儿子的名字轮不到他起,庶子庶女的过得去就好,也就这两个女儿他左挑右选,“嫡庶有别,和敬和徽的名字我想着还是与玉宁她们做些区分,第二个字就跟永琏他们一样选斜玉旁的字吧。”   只是字的含义要好,发音也要好,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好。”要云珠说,不就一名字嘛,也没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见他还磨磨蹭蹭地,当下便选了一个:“璟字不错,玉的光彩,很漂亮,和敬以后就叫玉璟。”   纤纤玉指继续在纸上滑动着——   弘历眼看小女儿的命名权也要被夺走,很快拍板:“和徽就叫玉璿。”   “玉璇?”   “是斜玉旁加睿智的‘璿’,美玉,天子之瑶,如何?”他有些得意地问,这个字他斟酌好久了。   瞟了他一眼,知道他疼爱和徽,连名字都要大费心思,只是在女儿面前也不好点破,便道:“也不错,就这么定了。”   三胞胎已然凑在一起,高兴地讨论起自己的名字了。   如果说女人生孩子等于从鬼门关走了一回,那么坐月子就是重塑女人身体健康的重要时期,素问和灵枢几人下定决心要把之前留下的种种暗伤借着这次机会好好调理一番,不仅一日三餐膳食、补汤调养,还严格控制她的活动范围、作息时间,连小阿哥都一天只准带一个时辰,早上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   这个决定得到了弘历的全力支持。他觉得云珠这次只怀了一个孩子却比当年怀三胞胎还辛苦,除了当年生产身体有些受损还跟三胞胎满月她就受伤失血过多,这些年一直没能调养回来有关。   借着这次坐月子,能补回来当然要补了。   时间更长达一个半月,本来是两个月的,被她据理力争,改成了四十五天。夏日炎炎,长日无聊,儿子又不能自个儿养,她只好将心思转到空间上。   191、鹊上枝头(下)   这一次的变化比上一次生三胞胎的时候大。   玉兰树终于开满了七色的花朵,只是那花儿颜色相生的多样化还不足云珠在玉兰树的生命印记里看到的百分之一,当然,此时的玉兰树也不如自己体悟玉兰树生命烙印时感受到的那般高大。   不过比之以前只单调地开着十几朵雪白的花,已进步太多!   玉兰树的变化也体现了她现在神魂上的凝实和神识上的壮大。元神从怀孕后第一次离体进入空间,已从上一次的淡银辉色彻度变成了凝色的银辉色,而掌握了灵体幻化技能的她可以轻易地在空间里幻化出各种实体来。   “难怪从以前看的历史资料里,一些开国帝王身边总不泛有奇人异士出现,大概就是因为龙气与国运能庇佑山门发展壮大,更能提高他们的修为吧。”强悍的程度简直跟传说中的人参果没两样。   大清未来皇后,祭拜天地之后自己就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人,能享一小半的皇家气运,再加上自己无意中将朱雀星华淬炼进灵魂里的奇遇、诞育皇家血脉、梳理龙脉龙气,转嫁凝实国家气运……桩桩件件无不增加了自己获益之道。   其实,就算没有以上这些,只要有玉兰树和空间在,她也能快速稳定地提升自己的修为,真正让她觉得受益非浅的是她有意无意中影响了国家施行政策,这些政策只要对江山社稷有利、能惠及天下苍生,就能给她带来无形功德,这些功德将使得她修炼的神魂大道迥然不同于其他的灵修。   从怀孕后就不曾灵魂离体的她了解了自身修为的进度后便放到了一边,对她来讲修为不急,她有漫长的时间去修炼,相反,空间的变化才是她关注的。尽管,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空间好玉兰树就好,而这两者好也等于她的元神愈发强大。   空间的变化之大令她吃惊。   三间房屋与玉兰树相隔五米左右,地上细草茵茵,兰草处处,纷繁绚丽的玉兰树华彩仙逸之气愈浓,树下三颗显眼的银白色空间石及散落在地的几块雨花石、鹅卵石、玉石倒使得这里多了些闲散可亲的味道。   玉兰树与房屋之间多了张长两米多宽一米多的矮木榻,上面铺了竹编的垫子,放了抱枕,可卧可坐,云珠有时会在这上面或刺绣。   屋子与灵池之间的距离依旧停在七米左右,前屋细草茵茵,有如绿毡,两者中间左前方处种了一棵三米多高的桂树,树下放了张雕工流畅优雅造型古朴的石桌并两张石椅,从门口青石走廊处铺了一条鹅卵石与翡翠玉石小料相杂的蜿蜒小道,直至池边一块两米左右大的白石下,大白石大部份陷在土壤里与池中,只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左右。   除了大白石,另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堆放在池边,有弘历和傅清从西藏新疆处搜罗的上乘玉石,也有傅恒在西南得到的翡翠原石。   大白石左边种了棵绿柳,约有三米多高,如诗中“万条垂下绿丝绦”般,躯干轻斜,柳枝微拂,倒是垂钓或观鱼的好去处。   鹅卵石小道的右边不远处种了两株一米多高的三醉芙蓉及一丛玉簪花,再过去直到方亭前是一丛兰花,与屋前廊下步步支摘窗对着的那丛幽兰相为呼应。   与池中的粉荷碧莲、锦鲤一样,灵池大小也变化不多,还是三十坪左右,倒是灵池与右边的竹林之间一下子拉长了五六米的距离,池边长满了芝兰与香草,竹林与空间壁之间距离经过这几年的扩展还有这次的变化一下拉到了百多米长,竹与竹之间顿时稀疏了不少。   竹林经过这些年的增种与调整,种类已丰富无比,什么紫竹、赤竹、墨竹、楠竹、琴丝竹、罗汉竹、龙鳞竹……应有尽有。以前从雍正那儿得来的那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因碗上凝着一小团淡绿的竹精被她用春风化雨之术种下催生后如今也抽长了一小片玉白透着淡绿的灵竹来,匀布在竹林中,它们有的已结了淡黄色的竹米,被她灌了灵池水在竹节里酿了竹酒。   ——这种竹酒自己味清韵远,云珠极是喜欢,除了自己小酌,也只瓜尔佳氏得了一些。   灵池前面的茶林、花林同样多出了不少地儿,云珠从空间石里拿出以前收集的各种茶树籽,给茶林增加了不少品种,以后君山银针之类的茶也有了。后面还有地儿,便将果林里的桃树都移了过来,分有蟠桃、水蜜桃、滑皮桃、樱桃、猕猴桃……打算将它们培植成一小桃林。   空间左边的种植地的变化更加明显,直接多了一倍的土地,现在大小有五十亩左右,原来的药田因种类的原因增到了八亩,一亩种了野山参、紫团参、珠子参、南沙参等各种人参,一亩藏红花,一亩各色灵芝,五亩其他可做药材的铁藿、枞蓉、枸杞、天冬、桔梗、五倍子、金银花、半夏、冰球子等。   其他的五亩种了五谷杂粮,三亩各种蔬菜,两亩种了青瓜丝瓜角瓜冬瓜等各种瓜类及西红柿、茄子等,一亩各种豆类,一亩种了各种诸如罗勒、百里香、薄荷、胡椒等香料,一亩草莓田,一亩的西瓜,一亩甜瓜,两亩葡萄,总共只占一半的土地。   种植地再往左边是一片新生出的空荡荡的紫黑色土壤,想了想,她将原来果林中的黄皮、皇帝柑、脐橙、橘子、葡萄柚、芒果、释迦果、火龙果……山竹等南方水果都移到了这边。   屋子、玉兰树与后面的果林也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最前面种着一排枝繁叶茂的金灵果树,叶子青翠水灵,果实金灿灿的,飘散着诱人的果香。   云珠想了想,将几株雪梨和银杏树种到了金灵果树后头,再往后则种了荔枝树、龙眼树,屋子后面移种了柿子树、苹果树、青枣、椰枣,再往后则种了开心果、大榛子、碧根果、无花果、栗子、核桃、榛子、松树、香榧、可可、松树等坚果树类。   橄榄树培植了十几棵,直接被她移到了种植地后头与果林衔接的地方,橄榄林再往右则种了面包树、榴梿、大树菠萝这些奇怪的果树,与移种过去的南方水果林相接。   果林的后面有十几亩的地儿则被她培育的各种珍稀树木占据了,如黄杨树、黄花梨、小叶紫檀树、青檀、红檀、白檀……金丝楠、红豆杉、天竺桂、沉水樟等等,它们有的已长成了参天巨木,有的是方长出不久的小树苗,郁郁森森,依稀有了森林的雏形。   空间里的这一切移植整整花了她十来天的时间。   而通过这一番调整分布,她也对自己在空间里的各种作物有了重新的认识。总的来说,空间里的东西除了玉兰树、灵池以及金灵果、灵竹等有限的几样东西,其他的除了生长速度比现实中作物来得快、味道好些,并没有脱离世俗的范畴。   空间自生成之日起便在不断扩大,只是变化太过微小,而她两次为皇家诞育子嗣所引发的空间拓展却极明显,这说明空间的拓展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随着她修为的精深,她这一世命运与皇室结合的紧密,它的增长速度也在无形地提升,生子她暂时是不考虑了,但日后册封皇后是影响国运的重大事件,她极有可能再次获得修炼上的助益,使空间再度扩大。   第一次生三胞胎,空间变化波动不过小半天时间,而这一次生产,它的波动持续了三天时间,变化也更为巨大,她有些期待空间再一次的进化。   空间的变化、修为的增长,反应到了云珠现实中的身体上,历经两次生产,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她的肌肤柔嫩莹润而充满弹性,别说妊娠斑了连个毛细孔都找不着,气质也愈发地淡雅清逸。   弘历等人只以为是月子坐得好,越发地拿定主意将余下的坐月子时间也严格执行,将她保养到底。   三胞胎一有空就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往她的房间跑,只觉得依偎在额娘的身边分外地舒坦安宁,小弟弟永珎也一天比一天地白嫩可爱,已经到了可以放心与他拉拉小手,拉拉小脚的地步。   云珠见小儿子每每被三胞胎兄姐七手八脚地摸醒,愤怒地挥手踢腿也不能将身上那几只手给赶走……就乐不可支,他在身边的时候常被她带到空间享受灵气的滋润,睡眠的时间也比现实中多,不怕缺乏睡眠。   反倒是弘历看不下去,这都是什么额娘跟兄姐啊,几次在小儿子“咿呀”得满脸通红时抱起他哄着,倒使得小永珎对他亲热不少,一见他就笑眯眯地叫个不停。   弘历心中暗喜,他政务繁忙,能与儿女培养感情的时间不多,有如此效果焉能不乐?!佯怒地说了几句,也是水过无痕,永珎小朋友大多时候还是得自个儿努力摆脱“魔掌”侵袭。   坐月子期间,云珠并没有断了外界的消息。   指婚结束的第二天也就是她生产的那天,威远子爵府的他塔喇.哈姬兰在屋子里企图自尽,被拦救了下来。   “恐怕也不是真心想死,是想以死要挟王爷给她个交待吧。”叔貂撇嘴,不然还能被安然无恙地救下来?!   而显然地,威远子爵府的主母佟佳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怒极,“还嫌事情不够丢脸是不是?!弟妹,我话摆在这里,如果威远子爵府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咱们就分家!我们布尔和可还没选秀呢,万一跟乌喇那拉族里的姑娘一样可怎么好?!”   乌喇那拉一族的姑娘受了四皇子侧福晋不守本份、算计嫡福晋、手段阴狠的影响,名声大跌,未出阁的遭退婚、议不到好亲事,嫁了人的也在夫家不好过,这满京城的谁不知道。   反正公婆也都去世满三年了,兄弟分家别人也无可指摘。   吴雅氏脸色一变,丈夫法喀只是个五品治仪正,若不是托着子爵府的名头,儿子女儿哪能议到好的亲事,谋到好的差事?!   法喀闻言也是脸色一沉,他与兄长法善感情很好,嫂子也向来明理,兄弟虽没分家但相处融洽,内外事务分明,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分家的。再者,这次的事也确实是女儿哈姬兰太不懂事,丢了家族脸面。   法善也有些不满,对法喀道:“弟弟,咱们府上的爵位传到现在也只是子爵,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比不上承恩公府与皇上有情份在。当日侄女儿的话你也听了的,皇家不愿意还能怎么着?就是侄女儿强进了乾西二所,那日子能过得如意?”   法喀满脸羞惭:“都是哈姬兰不懂事,大哥放心,弟弟一定会严加管教!”都是他太过放任妻女的结果。   吴雅氏想说什么,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   “所以哈姬兰被法喀禁足,罚抄《女诫》,将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出现在世人眼前了?”云珠淡淡地问,这也是正常的满族贵女犯错后的待遇,“他塔喇氏呢?”   “威远子爵府的两位老爷跟她谈了一番话后便没再上门了。”叔貂说道,她想不明白,一个受过教育的贵女怎么会做出这样辱没家族的事来。   叔貂不明白,云珠却是懂的。他塔喇.哈姬兰或许一开始是受了他塔喇氏的教唆,向往着嫁入皇家,将来成为皇妃,光耀门楣,可御花园与弘历的那场经过算计的相遇,却让她动了少女的芳心。   动了心的女人有时候很傻,明知无望,还想着争一争。   现在的弘历比之云珠初遇时变化很大,清俊的脸庞棱角更分明了,接近一米八四的身材更完美,宽肩窄腰长腿,肌从坚实柔韧,浅蜜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色泽,原本尊贵儒雅的气质经过几番战场撕杀,透出一股刀锋般的冷锐,可几年差事的磨练,政务的娴熟,又使他的气质多了一种内敛从容,而随着他地位愈高、手中权柄日盛,皇子亲王的威仪也慢慢地多了几分属于未来帝王的威凛。   这样的男人,外表、气度、身份地位、权势、前程……在女人眼中几乎是完美的,是魅力非凡、鹤立鸡群的,怎不令人芳心向往呢?!   “还有高家与金家,虽然大部份的族人迁出了内务府包衣,不过最近又开始有了动静,私下里与留在内务府的旁枝族人联系频繁了一些,也暗中使了力,高家的一位族人在内务府的广储司当上了管领……”   “不死心是正常的,这两家在内务府经营了上百年,得到的钱财权势比之一般的八旗勋贵还要好,可惜,人心不足,自取灭亡。皇上和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若他们安分守己也罢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少不了他们家族应得的荣华富贵,若还蹦跶个没完可不就是贼心不死么?”   叔貂一笑,“主子心中有数奴才就放心了。”现在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在宫中、内务府的势力被削得差不多,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疆,况且这几家也并没有“死”,想要“死灰复燃”就更容易了,她就怕主子放心得太早了。   “不,你做得没错,继续盯着她们罢。”云珠浅笑道,“本来还想着给他们架架火来着,现在看来,根本不必咱们多事。”   叔貂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多么难得的清闲日子啊,云珠心道,尤其是熹贵妃当日为了缓和与儿子的矛盾,强撑着来乾西二所给永珎主持洗三礼,回去没多久就“身体不适”了。   作者有话要说:鱼真的好“杯具”啊——   身体刚好没两日,手提又黑屏启动不了了,也不知哪里出了毛病,俺现在是在老家啊,怎么修啊   里面写了近一章内容也顺便被黑掉了,好在家里有台机能调出以前的内容,重新写也不太难!!!   以下正文:   这一次的变化比上一次生三胞胎的时候大。   玉兰树终于开满了七色的花朵,只是那花儿颜色相生的多样化还不足云珠在玉兰树的生命印记里看到的百分之一,当然,此时的玉兰树也不如自己体悟玉兰树生命烙印时感受到的那般高大。   不过比之以前只单调地开着十几朵雪白的花,已进步太多!   玉兰树的变化也体现了她现在神魂上的凝实和神识上的壮大。元神从怀孕后第一次离体进入空间,已从上一次的淡银辉色彻度变成了凝色的银辉色,而掌握了灵体幻化技能的她可以轻易地在空间里幻化出各种实体来。   “难怪从以前看的历史资料里,一些开国帝王身边总不泛有奇人异士出现,大概就是因为龙气与国运能庇佑山门发展壮大,更能提高他们的修为吧。”强悍的程度简直跟传说中的人参果没两样。   大清未来皇后,祭拜天地之后自己就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人,能享一小半的皇家气运,再加上自己无意中将朱雀星华淬炼进灵魂里的奇遇、诞育皇家血脉、梳理龙脉龙气,转嫁凝实国家气运……桩桩件件无不增加了自己获益之道。   其实,就算没有以上这些,只要有玉兰树和空间在,她也能快速稳定地提升自己的修为,真正让她觉得受益非浅的是她有意无意中影响了国家施行政策,这些政策只要对江山社稷有利、能惠及天下苍生,就能给她带来无形功德,这些功德将使得她修炼的神魂大道迥然不同于其他的灵修。   从怀孕后就不曾灵魂离体的她了解了自身修为的进度后便放到了一边,对她来讲修为不急,她有漫长的时间去修炼,相反,空间的变化才是她关注的。尽管,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空间好玉兰树就好,而这两者好也等于她的元神愈发强大。   空间的变化之大令她吃惊。   三间房屋与玉兰树相隔五米左右,地上细草茵茵,兰草处处,纷繁绚丽的玉兰树华彩仙逸之气愈浓,树下三颗显眼的银白色空间石及散落在地的几块雨花石、鹅卵石、玉石倒使得这里多了些闲散可亲的味道。   玉兰树与房屋之间多了张长两米多宽一米多的矮木榻,上面铺了竹编的垫子,放了抱枕,可卧可坐,云珠有时会在这上面或刺绣。   屋子与灵池之间的距离依旧停在七米左右,前屋细草茵茵,有如绿毡,两者中间左前方处种了一棵三米多高的桂树,树下放了张雕工流畅优雅造型古朴的石桌并两张石椅,从门口青石走廊处铺了一条鹅卵石与翡翠玉石小料相杂的蜿蜒小道,直至池边一块两米左右大的白石下,大白石大部份陷在土壤里与池中,只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左右。   除了大白石,另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堆放在池边,有弘历和傅清从西藏新疆处搜罗的上乘玉石,也有傅恒在西南得到的翡翠原石。   大白石左边种了棵绿柳,约有三米多高,如诗中“万条垂下绿丝绦”般,躯干轻斜,柳枝微拂,倒是垂钓或观鱼的好去处。   鹅卵石小道的右边不远处种了两株一米多高的三醉芙蓉及一丛玉簪花,再过去直到方亭前是一丛兰花,与屋前廊下步步支摘窗对着的那丛幽兰相为呼应。   与池中的粉荷碧莲、锦鲤一样,灵池大小也变化不多,还是三十坪左右,倒是灵池与右边的竹林之间一下子拉长了五六米的距离,池边长满了芝兰与香草,竹林与空间壁之间距离经过这几年的扩展还有这次的变化一下拉到了百多米长,竹与竹之间顿时稀疏了不少。   竹林经过这些年的增种与调整,种类已丰富无比,什么紫竹、赤竹、墨竹、楠竹、琴丝竹、罗汉竹、龙鳞竹……应有尽有。以前从雍正那儿得来的那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因碗上凝着一小团淡绿的竹精被她用春风化雨之术种下催生后如今也抽长了一小片玉白透着淡绿的灵竹来,匀布在竹林中,它们有的已结了淡黄色的竹米,被她灌了灵池水在竹节里酿了竹酒。   ——这种竹酒自己味清韵远,云珠极是喜欢,除了自己小酌,也只瓜尔佳氏得了一些。   灵池前面的茶林、花林同样多出了不少地儿,云珠从空间石里拿出以前收集的各种茶树籽,给茶林增加了不少品种,以后君山银针之类的茶也有了。后面还有地儿,便将果林里的桃树都移了过来,分有蟠桃、水蜜桃、滑皮桃、樱桃、猕猴桃……打算将它们培植成一小桃林。   空间左边的种植地的变化更加明显,直接多了一倍的土地,现在大小有五十亩左右,原来的药田因种类的原因增到了八亩,一亩种了野山参、紫团参、珠子参、南沙参等各种人参,一亩藏红花,一亩各色灵芝,五亩其他可做药材的铁藿、枞蓉、枸杞、天冬、桔梗、五倍子、金银花、半夏、冰球子等。   其他的五亩种了五谷杂粮,三亩各种蔬菜,两亩种了青瓜丝瓜角瓜冬瓜等各种瓜类及西红柿、茄子等,一亩各种豆类,一亩种了各种诸如罗勒、百里香、薄荷、胡椒等香料,一亩草莓田,一亩的西瓜,一亩甜瓜,两亩葡萄,总共只占一半的土地。   种植地再往左边是一片新生出的空荡荡的紫黑色土壤,想了想,她将原来果林中的黄皮、皇帝柑、脐橙、橘子、葡萄柚、芒果、释迦果、火龙果……山竹等南方水果都移到了这边。   屋子、玉兰树与后面的果林也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最前面种着一排枝繁叶茂的金灵果树,叶子青翠水灵,果实金灿灿的,飘散着诱人的果香。   云珠想了想,将几株雪梨和银杏树种到了金灵果树后头,再往后则种了荔枝树、龙眼树,屋子后面移种了柿子树、苹果树、青枣、椰枣,再往后则种了开心果、大榛子、碧根果、无花果、栗子、核桃、榛子、松树、香榧、可可、松树等坚果树类。   橄榄树培植了十几棵,直接被她移到了种植地后头与果林衔接的地方,橄榄林再往右则种了面包树、榴梿、大树菠萝这些奇怪的果树,与移种过去的南方水果林相接。   果林的后面有十几亩的地儿则被她培育的各种珍稀树木占据了,如黄杨树、黄花梨、小叶紫檀树、青檀、红檀、白檀……金丝楠、红豆杉、天竺桂、沉水樟等等,它们有的已长成了参天巨木,有的是方长出不久的小树苗,郁郁森森,依稀有了森林的雏形。   空间里的这一切移植整整花了她十来天的时间。   而通过这一番调整分布,她也对自己在空间里的各种作物有了重新的认识。总的来说,空间里的东西除了玉兰树、灵池以及金灵果、灵竹等有限的几样东西,其他的除了生长速度比现实中作物来得快、味道好些,并没有脱离世俗的范畴。   空间自生成之日起便在不断扩大,只是变化太过微小,而她两次为皇家诞育子嗣所引发的空间拓展却极明显,这说明空间的拓展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随着她修为的精深,她这一世命运与皇室结合的紧密,它的增长速度也在无形地提升,生子她暂时是不考虑了,但日后册封皇后是影响国运的重大事件,她极有可能再次获得修炼上的助益,使空间再度扩大。   第一次生三胞胎,空间变化波动不过小半天时间,而这一次生产,它的波动持续了三天时间,变化也更为巨大,她有些期待空间再一次的进化。   空间的变化、修为的增长,反应到了云珠现实中的身体上,历经两次生产,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她的肌肤柔嫩莹润而充满弹性,别说妊娠斑了连个毛细孔都找不着,气质也愈发地淡雅清逸。   弘历等人只以为是月子坐得好,越发地拿定主意将余下的坐月子时间也严格执行,将她保养到底。   三胞胎一有空就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往她的房间跑,只觉得依偎在额娘的身边分外地舒坦安宁,小弟弟永珎也一天比一天地白嫩可爱,已经到了可以放心与他拉拉小手,拉拉小脚的地步。   云珠见小儿子每每被三胞胎兄姐七手八脚地摸醒,愤怒地挥手踢腿也不能将身上那几只手给赶走……就乐不可支,他在身边的时候常被她带到空间享受灵气的滋润,睡眠的时间也比现实中多,不怕缺乏睡眠。   反倒是弘历看不下去,这都是什么额娘跟兄姐啊,几次在小儿子“咿呀”得满脸通红时抱起他哄着,倒使得小永珎对他亲热不少,一见他就笑眯眯地叫个不停。   弘历心中暗喜,他政务繁忙,能与儿女培养感情的时间不多,有如此效果焉能不乐?!佯怒地说了几句,也是水过无痕,永珎小朋友大多时候还是得自个儿努力摆脱“魔掌”侵袭。   坐月子期间,云珠并没有断了外界的消息。   指婚结束的第二天也就是她生产的那天,威远子爵府的他塔喇.哈姬兰在屋子里企图自尽,被拦救了下来。   “恐怕也不是真心想死,是想以死要挟王爷给她个交待吧。”叔貂撇嘴,不然还能被安然无恙地救下来?!   而显然地,威远子爵府的主母佟佳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怒极,“还嫌事情不够丢脸是不是?!弟妹,我话摆在这里,如果威远子爵府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咱们就分家!我们布尔和可还没选秀呢,万一跟乌喇那拉族里的姑娘一样可怎么好?!”   乌喇那拉一族的姑娘受了四皇子侧福晋不守本份、算计嫡福晋、手段阴狠的影响,名声大跌,未出阁的遭退婚、议不到好亲事,嫁了人的也在夫家不好过,这满京城的谁不知道。   反正公婆也都去世满三年了,兄弟分家别人也无可指摘。   吴雅氏脸色一变,丈夫法喀只是个五品治仪正,若不是托着子爵府的名头,儿子女儿哪能议到好的亲事,谋到好的差事?!   法喀闻言也是脸色一沉,他与兄长法善感情很好,嫂子也向来明理,兄弟虽没分家但相处融洽,内外事务分明,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分家的。再者,这次的事也确实是女儿哈姬兰太不懂事,丢了家族脸面。   法善也有些不满,对法喀道:“弟弟,咱们府上的爵位传到现在也只是子爵,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比不上承恩公府与皇上有情份在。当日侄女儿的话你也听了的,皇家不愿意还能怎么着?就是侄女儿强进了乾西二所,那日子能过得如意?”   法喀满脸羞惭:“都是哈姬兰不懂事,大哥放心,弟弟一定会严加管教!”都是他太过放任妻女的结果。   吴雅氏想说什么,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   “所以哈姬兰被法喀禁足,罚抄《女诫》,将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出现在世人眼前了?”云珠淡淡地问,这也是正常的满族贵女犯错后的待遇,“他塔喇氏呢?”   “威远子爵府的两位老爷跟她谈了一番话后便没再上门了。”叔貂说道,她想不明白,一个受过教育的贵女怎么会做出这样辱没家族的事来。   叔貂不明白,云珠却是懂的。他塔喇.哈姬兰或许一开始是受了他塔喇氏的教唆,向往着嫁入皇家,将来成为皇妃,光耀门楣,可御花园与弘历的那场经过算计的相遇,却让她动了少女的芳心。   动了心的女人有时候很傻,明知无望,还想着争一争。   现在的弘历比之云珠初遇时变化很大,清俊的脸庞棱角更分明了,接近一米八四的身材更完美,宽肩窄腰长腿,肌从坚实柔韧,浅蜜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色泽,原本尊贵儒雅的气质经过几番战场撕杀,透出一股刀锋般的冷锐,可几年差事的磨练,政务的娴熟,又使他的气质多了一种内敛从容,而随着他地位愈高、手中权柄日盛,皇子亲王的威仪也慢慢地多了几分属于未来帝王的威凛。   这样的男人,外表、气度、身份地位、权势、前程……在女人眼中几乎是完美的,是魅力非凡、鹤立鸡群的,怎不令人芳心向往呢?!   “还有高家与金家,虽然大部份的族人迁出了内务府包衣,不过最近又开始有了动静,私下里与留在内务府的旁枝族人联系频繁了一些,也暗中使了力,高家的一位族人在内务府的广储司当上了管领……”   “不死心是正常的,这两家在内务府经营了上百年,得到的钱财权势比之一般的八旗勋贵还要好,可惜,人心不足,自取灭亡。皇上和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若他们安分守己也罢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少不了他们家族应得的荣华富贵,若还蹦跶个没完可不就是贼心不死么?”   叔貂一笑,“主子心中有数奴才就放心了。”现在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在宫中、内务府的势力被削得差不多,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疆,况且这几家也并没有“死”,想要“死灰复燃”就更容易了,她就怕主子放心得太早了。   “不,你做得没错,继续盯着她们罢。”云珠浅笑道,“本来还想着给他们架架火来着,现在看来,根本不必咱们多事。”   叔貂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多么难得的清闲日子啊,云珠心道,尤其是熹贵妃当日为了缓和与儿子的矛盾,强撑着来乾西二所给永珎主持洗三礼,回去没多久就“身体不适”了。   192、暂时没有标题(上)   七月,驻藏大臣纪山上疏言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与□喇嘛有隙,请移达喇喇嘛置泰宁。//   雍正和弘历知这是珠尔默特那木札勒逆反之迹,便将驻藏大臣复旧置二员,仍由提督拉布敦与副都统纪山担任,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当西大清扫平西北之后留藏的将兵并未撤回,还在岳钟琪及纪山等将领的发展下形成了八旗兵常驻基地,蒙古各部、川陕、山西、京师等各地八旗军营这几年都已在那儿演练过,这次傅清没以驻藏大臣的身份前往,却也接了雍正暂时授予的都统衔从固原复往西藏,接掌军印。   感觉战事一触即发。   事实上,大清早就提防着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对他可能发动的叛逆随手便可镇压,只是现在少了准噶尔这个与他通联的心腹大患,又被驻在那里的清军察觉有沙俄插手的迹象,就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了。   十年磨剑,如今大清兵多将广,战意腾腾,无论是陆战亦或是水战皆无所惧,国库更是粮草充足,兵器枪炮等武备精良,这时候不大展拳脚开疆拓土震慑邻邦诸国,还等什么时候?!   副都统班第也随后前往蒙古再转赴西藏,四川总督策楞、陕甘总督岳钟琪也接到密谕勒兵为备。   永珎满月礼时瓜尔佳氏带来了马齐引疾乞罢致仕及傅清又将前往西藏的消息,云珠一愣,历史上的马齐似乎就是在乾隆登基前致仕的,只是现在的马齐老虽老,身体却跟李荣保一样健康得很。   之所以会致仕,最大的原因怕是他的儿子以及傅广成、傅清等侄子都成长起来足以支撑起家族了吧。他自己已经位极人臣,没什么遗憾了。   沉默了一会儿,云珠才道:“我听王爷讲,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是个性情暴戾之人,他敢起谋逆之心只怕天性中有不畏死的狠烈,二哥此去是接掌军印的我倒是不怕他的安危,就怕那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拼死之下使什么方法绝了驻藏大臣与军营的讯息,到时出事免不了受连累,当年那准噶尔的叛逆不也使过这样的法子么。”   历史上的这次叛乱珠尔默特那木札勒淹塘绝讯使得傅清几位驻藏大臣即使有备而去最终却因送不出消息而以身殉国,这次虽说有驻藏军队在危险小了些,可也不能不防。   瓜尔佳氏闻言心中一凛,“你二哥也是一起攻打过准噶尔的,那些叛党狡猾,他想必也是心中有数。”   “额娘还是提醒一下吧,记得让二哥将我送予他的护身玉牌随身携带。”   她送给几位兄弟及侄子侄女的玉牌里面都设了简单的阵法,女性的聚灵养身,戴久了身体健康,病邪不侵,男的则有两次刀箭加身的护身效果。   瓜尔佳氏当然应了,云珠送的玉佩效果很好的,几个孙子孙女戴了之后便没再生病,连她和李荣保戴了都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许多。那西北和西南、岭南这些地方,气候不适应的人是很容易生病的,玉能温养身体克祛病邪,戴着最好不过。   云珠又亲自备了些药让瓜尔佳氏带回去,让傅清走的时候带上。   六月初一瓜尔佳氏寿辰因不是大寿,再加上选秀堪堪结束,云珠自己又临产在即,便没回府拜寿,只让郭嬷嬷和叔貂明心带着寿礼过去恭贺。七月底李荣保寿辰云珠恰好出了月子,便亲自带了寿礼过府。   逢九算是大寿,李荣保却没有大办之意,富察家人丁兴旺,光宴请自家亲戚就够忙的了……再说,他们也不是那爱出风头的人家,朝中官员也是心中有数,只那交好的人家送上了一份寿礼,略表了心意也就过去了。   李荣保看着三胞胎及快两个月大的永珎十分地高兴,对弘历也是亲切无比,这几年弘历的表现他看在眼里,觉得宝贝女儿嫁给他虽算不上理想却也可以了——这是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   开心之余,便有些羡慕起马齐如今的悠闲松快的日子,想着,自己也快六十的人了是不是也上表乞退?!   马齐嗤道:“你这个闲职退不退有甚分别?”   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不用上朝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被皇帝拉去喝茶。李荣保暗哼,为了女儿,这闲职真还得继续领着。   弘历觉得富察家的人难以用常人的眼光去揣度,马齐也就算了,他老人家二朝元老,无论是殿阁大学士还是太子太保已是做到了文臣的极致,何况还以文臣的身份加封了三等景达侯的爵位,如此文臣数数开国以来能有几人?他说放就放。   马齐毕竟年到耄耋,可岳父大人这还不到花甲吧,然也想乞退了?他难道不应该为了女儿努力拼搏,在朝堂当个不倒的磐石好给女儿撑腰么?!   这么一个家族,四代同堂了都,宴上老老少少,推杯论盏,吃喝笑骂的,透着武人的爽直与亲切,弘历自觉与别个筵宴的端正守礼分外不同,很是尽兴。   回宫的路上与云珠说起李荣保要致仕的话,云珠道:“如今哥哥们都大了,已能顶门立户,阿玛能放下手中的事务过些清闲日子也好。”顿了顿,又摇头,“只是侄子们那么多,就算致仕,只怕他老人家也没能清闲到哪里去罢。”   想起宴上那涌涌的亲戚,弘历失笑。   193、玉有瑕(下)   神色不定地坐了一会儿,熹贵妃着人叫了高嬷嬷进来,问道:“确定顾嫔将那东西用进去了?”   “主子请放心,那两样东西量不多,又放在安胎药里,就算永和宫那位成了精也查不出什么不对来。”高嬷嬷恭谨地回着,只那让人一见便不怎么舒服的三角眼闪着的光芒能看出她心中的得意之情。   “自刘氏那贱人投了她,内务府备下的稳婆和奶嬷嬷我也不好轻动,再加上皇上也留意着,一着不慎,说不定反会被咬。”熹贵妃揉了揉眉间,透骨的疲意掩也掩不住。不能不说伊尔根觉罗氏的管理能力很强,自她进了宫,身边的人和事从未出过乱子。“出身世家大族就是不同,身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不是知道别人也对她动过手脚却无一例外地全被她挡了,说不定我真会将吃食摆设这些常见手段用上。”慢理斯条的话语里有着淡不可觉的嫉妒。   “她再高明精细也躲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不是?!”高嬷嬷奉承了一句,见熹贵妃受用地勾了下唇,又接着说道:“说起这法子,还是奴才初进宫那会儿无意中从一年老的粗使婆子口中得知的,听说圣祖爷早年宫中也出现过一次,只是最终也没有查出来,可见有多隐秘了。”   “那就好,这样的法子也不能多用,被查出来那罪名也跟……差不多了。”熹贵妃幽幽地说着。   高嬷嬷一凛,忙道:“奴才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流产、孩子夭折,这些都没什么,普通人家也是得见的,可若生了个残疾的儿子出来,那是大大地打了皇帝了脸,有那起子心思不纯的还会拿着这个说什么“获罪于天”“上天示警”对皇帝的政令推三阻四,皇帝不大怒才怪!   若只是迁怒诞育残疾皇子的嫔妃也罢了,就怕皇帝查出这是人为的。当今偏又是个性子较真、眼耳通灵、不在乎什么“宽仁”名声的,熹贵妃有些不安地想着。当然,她心中对于雍正严酷暴戾一面的害怕比不上顾嫔诞育皇子的威胁。   一想到从此将顾嫔打压下去,她就止不住地兴奋,轻喃着,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高嬷嬷听,“就算她将整个永和宫把得再严密又如何,就算她对衣食再小心谨慎又如何,这么想生儿子,那就让你生……”   她不是傻的,不只是弘历,连皇上这几年也对她只是面子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孝敬皇后薨逝后继封皇后母仪天下的想法慢慢地熄了,尤其是她执掌六宫事务暗中排除异己对几个怀了身子的嫔妃下手,皇上不仅不再像在潜邸般包容维护自己,还几次削了她在宫中发展起来的势力……她不得不更加谨慎从事。   她也不想让皇上疑她厌她,可是这些出身高贵的嫔妃,年轻貌美,得宠也罢了,还一个个诞下血统高贵的公主皇子,她心中的紧迫感是越来越重,那登高下跌的恐惧越来越难以遏制。   该出手还是得出手。   现在不是以前,有皇后在前面挡着,有裕妃帮手,有皇上在暗中护着,现在她只有自己。不愿得罪死云珠、某些时候她也维护这个儿媳妇地位名声的原因也在这里,皇上对弘历和云珠很满意,对永琏也很疼爱,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保障。   这时,秦嬷嬷进来,熹贵妃问:“四阿哥和四福晋路上可说了什么?”而且,不管怎么说云珠的孝心还是不错的,虽然这孝心未尝不是在做给皇上和弘历看。   秦嬷嬷将云珠的话学了一遍,熹贵妃淡淡地说了句“她是个有心的”便不再提了。   眨眼十来天过去。   八月十一,艳阳高照,永和宫的正殿宫人频繁走动着,熹贵妃等人听闻顾嫔发动,纷纷前来探望。   雍正也从圆明园赶了回来。他不耐热,等了两个时辰,见孩子还没生下来,产房又没什么声响,便问苏太医:“怎么还没生?”   苏太医回道:“娘娘胎位正,身体也健康,这次生产应该很顺才是。”   “生孩子可是件辛苦的事,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也有,顾嫔这会儿没声响那是在蓄力呢,皇上不必忧心。”熹贵妃浅笑安抚道。   雍正看了她一眼,想着顾嫔贴身的嬷嬷也在产房里,那些稳婆也是顾嫔查滤过的,苏太医于妇科一道又有经验,他说胎位正,顾嫔身体健康,那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淡月出梢,云珠和弘历正在乾西二所给永珎洗澡,小家伙很喜欢呆在水里,一进水就挥手踢脚兴奋得“啊啊啊”直叫,明心在门外禀道:“禀王爷福晋,永和宫的顾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是么。”云珠示意弘历将儿子从盆里抱起来,自己拿了块大棉布巾将他拭干、包住,“让叶嬷嬷将备好的贺礼送过去。”   “是。”门外的明心顿了顿,又道:“听说小阿哥的左手有些异样。”   异样?云珠和弘历互视了一眼,“说具体点。”   “是。小阿哥各方面都还健康,只是左手发育有些不好,尾指只长了一节,有些粗大。”这事儿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知道了,让叶嬷嬷将贺礼照常送去,言语仔细一些。”云珠淡淡地吩咐着,她是几百年后来的,自然知道几种不被人发觉的食物药物可致腹中胎儿畸形甚至发育不全,只没想到古代也有人懂这一手。   心中有些凛然,这手段就是用到她身上她也不一定能发觉,因为这些东西分开用的话对孕妇也是没什么防害的。   “是。”   弘历虽然对自己很自信,不过对于宫中出现一个血统比他还要高贵的皇子夺取皇父和臣民的注意心底还是有些不乐意的,这时听到顾嫔生的儿子左手异于常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松快感,至少,他的额娘可以不用那么殚精竭虑地防着顾嫔了,一个生下残疾儿子的嫔妃皇父就算看在她家族得力的份上也不会宠幸太盛。   何况顾嫔的圣宠在宫中也只一般,自她怀了这第二胎生出争储的心思,雍正便借着嫔妃间的争斗打压了她一次。   顾嫔没想到自己期盼万分生下来的皇子竟是个身体带残的——虽然这点残疾很微不足道,不影响日常活动和骑射,可对皇家来说,这就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不仅如此,它还带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后果,皇上不会再让她生下另一个可能身体残缺的子嗣。   她失去了再孕育子嗣的资格。   “不,我生的公主是健康的,皇阿哥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下了手,一定是!”她是个性情坚韧有城府的,伤心绝望过后便对这个结果起了疑,“钱嬷嬷,我怀孕期间除了那贵人的那次出手,熹贵妃有没有再出手?”   钱嬷嬷是顾嫔带进宫的教养嬷嬷,精通宫中各种阴私手段,闻言也觉得有问题,想了半晌,才神情微凝地摇了下头,“没有。”   “一定是她。”顾嫔咬咬牙切齿,满是红丝的眼里差点淌出血来,“好狠毒的心肠,竟一举绝了我伊尔根觉罗一族的希望。嬷嬷,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吃食?衣物?我好不甘心啊!”   对这个问题,宫中同样不少人在揣测、好奇,到底是人为的还是天生如此?如果是人为,那么它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说起宫斗手段,宫里大多数人都是门儿清的,家世背景比不了,容貌才气可以说各擅胜场,只看哪种得君王喜爱,位份,除了圣宠还有资历及家族在前朝的势力……这些观条件能改变、争取的余地不多,所以主观上,各人的心机手段就很有学习、进步的必要了,这后一种往往才是决定最后胜败的关键。所以但凡宫中出现了一种大家都不熟悉地、防也不知从哪里防起,且直接关系到子嗣问题的手段,如果不摸个清楚,很多人心中凛然之余都夜不能安寝。   钱嬷嬷也很难相信熹贵妃会任由自己主子诞下健康的皇子,凭着主子高贵的出身再育有公主皇子,位份是极有可能再进一步的,到时,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妃再加上一个血统高贵的皇子……对熹贵妃的威胁不可谓不大。如果熹贵妃是个以德服人的就不会有禄嫔的死及被养在容嫔马佳氏那儿的八皇子了。   “负责主子衣食物件的都是咱们的人,都是可信的,东西更是咱们自己的小厨房和内库所出,也不会有问题,屋中的摆设物件是常用的,也是一查再查没有问题的,而影响胎儿发育的手段不可能在接生时直接造成,只能是长期的……”   入口和贴身所用的东西!钱嬷嬷和顾嫔对视了一眼,排除了吃食衣物,那就只有上赐的补药和太医开的安胎药了。   “嬷嬷去将琥珀叫来。”   琥珀是跟着顾嫔进宫的贴身宫女,擅长药理,顾嫔入口的东西都是她在负责。钱嬷嬷出去了一会儿后便带了她进来。   顾嫔见一身浅绿宫装的琥珀平日圆润可亲的脸蛋带着几分憔悴黯淡,心知她是在为自己难过,眼眶一湿,忙将喉中的硬块咽下,将自己跟钱嬷嬷的猜测对她说了。   “不可能吧,奴婢在医药一途虽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一般安胎、补身的药方却是下了力学的,太医给主子开的方子奴婢有留底,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话虽如此说,琥珀还是有些犹疑,“要不,奴婢将方子传回府里,让老爷太太在宫外暗中找高明的大夫问问?”   顾嫔考虑了一下,眼中狠意一闪,“就这么办!”若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场仗她未必输。   琥珀退下后,久久钱嬷嬷才开口道:“其实从另一方面看,这件事对主子也不是全无益处。”   顾嫔精神一振,“嬷嬷何出此言?”   “主子可还记得淳亲王?”那也是个生来带疾的皇子,当今一登基不也是个权威赫赫的亲王?只是没了问鼎帝位的可能而已。“九阿哥虽然身体带疾,可好好养,对主子来说也是个依靠。”   是啊,就算不能争储,异日怎么也少不了一个“王”吧,再加上伊尔根觉罗一族的支持,相信帝王也会忌惮两分的。   “而且,这样一来,皇上对主子的猜忌便能尽去。”   顾嫔眼睛一亮,半晌笑了起来。“嬷嬷说得对。”太对了,从那贵人小产并迁入永和宫,容贵人马佳氏得抚八阿哥晋嫔位之时起,她便感受到了皇上对自己的打压,这么一想,若自己诞下的是个健康的皇子,说不定日子更难过,皇上为了维护宝亲王的绝对地位当初能狠下心废黜了三阿哥弘时,即便不会对刚出生的幼子如何,也绝对会打压自己、不会给自己太高的荣宠……   被一个皇帝防备着的嫔妃和皇子能有什么成长的空间?更别说压在她上头的熹贵妃及羽翼已丰的宝亲王了。   只是帝位……   顾嫔眼神一黯,就这么与自己的儿子擦身而过,实在让她不甘心,她有哪点不如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神色不定地坐了一会儿,熹贵妃着人叫了高嬷嬷进来,问道:“确定顾嫔将那东西用进去了?”   “主子请放心,那两样东西量不多,又放在安胎药里,就算永和宫那位成了精也查不出什么不对来。”高嬷嬷恭谨地回着,只那让人一见便不怎么舒服的三角眼闪着的光芒能看出她心中的得意之情。   “自刘氏那贱人投了她,内务府备下的稳婆和奶嬷嬷我也不好轻动,再加上皇上也留意着,一着不慎,说不定反会被咬。”熹贵妃揉了揉眉间,透骨的疲意掩也掩不住。不能不说伊尔根觉罗氏的管理能力很强,自她进了宫,身边的人和事从未出过乱子。“出身世家大族就是不同,身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不是知道别人也对她动过手脚却无一例外地全被她挡了,说不定我真会将吃食摆设这些常见手段用上。”慢理斯条的话语里有着淡不可觉的嫉妒。   “她再高明精细也躲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不是?!”高嬷嬷奉承了一句,见熹贵妃受用地勾了下唇,又接着说道:“说起这法子,还是奴才初进宫那会儿无意中从一年老的粗使婆子口中得知的,听说圣祖爷早年宫中也出现过一次,只是最终也没有查出来,可见有多隐秘了。”   “那就好,这样的法子也不能多用,被查出来那罪名也跟……差不多了。”熹贵妃幽幽地说着。   高嬷嬷一凛,忙道:“奴才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流产、孩子夭折,这些都没什么,普通人家也是得见的,可若生了个残疾的儿子出来,那是大大地打了皇帝了脸,有那起子心思不纯的还会拿着这个说什么“获罪于天”“上天示警”对皇帝的政令推三阻四,皇帝不大怒才怪!   若只是迁怒诞育残疾皇子的嫔妃也罢了,就怕皇帝查出这是人为的。当今偏又是个性子较真、眼耳通灵、不在乎什么“宽仁”名声的,熹贵妃有些不安地想着。当然,她心中对于雍正严酷暴戾一面的害怕比不上顾嫔诞育皇子的威胁。   一想到从此将顾嫔打压下去,她就止不住地兴奋,轻喃着,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高嬷嬷听,“就算她将整个永和宫把得再严密又如何,就算她对衣食再小心谨慎又如何,这么想生儿子,那就让你生……”   她不是傻的,不只是弘历,连皇上这几年也对她只是面子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孝敬皇后薨逝后继封皇后母仪天下的想法慢慢地熄了,尤其是她执掌六宫事务暗中排除异己对几个怀了身子的嫔妃下手,皇上不仅不再像在潜邸般包容维护自己,还几次削了她在宫中发展起来的势力……她不得不更加谨慎从事。   她也不想让皇上疑她厌她,可是这些出身高贵的嫔妃,年轻貌美,得宠也罢了,还一个个诞下血统高贵的公主皇子,她心中的紧迫感是越来越重,那登高下跌的恐惧越来越难以遏制。   该出手还是得出手。   现在不是以前,有皇后在前面挡着,有裕妃帮手,有皇上在暗中护着,现在她只有自己。不愿得罪死云珠、某些时候她也维护这个儿媳妇地位名声的原因也在这里,皇上对弘历和云珠很满意,对永琏也很疼爱,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保障。   这时,秦嬷嬷进来,熹贵妃问:“四阿哥和四福晋路上可说了什么?”而且,不管怎么说云珠的孝心还是不错的,虽然这孝心未尝不是在做给皇上和弘历看。   秦嬷嬷将云珠的话学了一遍,熹贵妃淡淡地说了句“她是个有心的”便不再提了。   眨眼十来天过去。   八月十一,艳阳高照,永和宫的正殿宫人频繁走动着,熹贵妃等人听闻顾嫔发动,纷纷前来探望。   雍正也从圆明园赶了回来。他不耐热,等了两个时辰,见孩子还没生下来,产房又没什么声响,便问苏太医:“怎么还没生?”   苏太医回道:“娘娘胎位正,身体也健康,这次生产应该很顺才是。”   “生孩子可是件辛苦的事,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也有,顾嫔这会儿没声响那是在蓄力呢,皇上不必忧心。”熹贵妃浅笑安抚道。   雍正看了她一眼,想着顾嫔贴身的嬷嬷也在产房里,那些稳婆也是顾嫔查滤过的,苏太医于妇科一道又有经验,他说胎位正,顾嫔身体健康,那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淡月出梢,云珠和弘历正在乾西二所给永珎洗澡,小家伙很喜欢呆在水里,一进水就挥手踢脚兴奋得“啊啊啊”直叫,明心在门外禀道:“禀王爷福晋,永和宫的顾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是么。”云珠示意弘历将儿子从盆里抱起来,自己拿了块大棉布巾将他拭干、包住,“让叶嬷嬷将备好的贺礼送过去。”   “是。”门外的明心顿了顿,又道:“听说小阿哥的左手有些异样。”   异样?云珠和弘历互视了一眼,“说具体点。”   “是。小阿哥各方面都还健康,只是左手发育有些不好,尾指只长了一节,有些粗大。”这事儿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知道了,让叶嬷嬷将贺礼照常送去,言语仔细一些。”云珠淡淡地吩咐着,她是几百年后来的,自然知道几种不被人发觉的食物药物可致腹中胎儿畸形甚至发育不全,只没想到古代也有人懂这一手。   心中有些凛然,这手段就是用到她身上她也不一定能发觉,因为这些东西分开用的话对孕妇也是没什么防害的。   “是。”   弘历虽然对自己很自信,不过对于宫中出现一个血统比他还要高贵的皇子夺取皇父和臣民的注意心底还是有些不乐意的,这时听到顾嫔生的儿子左手异于常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松快感,至少,他的额娘可以不用那么殚精竭虑地防着顾嫔了,一个生下残疾儿子的嫔妃皇父就算看在她家族得力的份上也不会宠幸太盛。   何况顾嫔的圣宠在宫中也只一般,自她怀了这第二胎生出争储的心思,雍正便借着嫔妃间的争斗打压了她一次。   顾嫔没想到自己期盼万分生下来的皇子竟是个身体带残的——虽然这点残疾很微不足道,不影响日常活动和骑射,可对皇家来说,这就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不仅如此,它还带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后果,皇上不会再让她生下另一个可能身体残缺的子嗣。   她失去了再孕育子嗣的资格。   “不,我生的公主是健康的,皇阿哥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下了手,一定是!”她是个性情坚韧有城府的,伤心绝望过后便对这个结果起了疑,“钱嬷嬷,我怀孕期间除了那贵人的那次出手,熹贵妃有没有再出手?”   钱嬷嬷是顾嫔带进宫的教养嬷嬷,精通宫中各种阴私手段,闻言也觉得有问题,想了半晌,才神情微凝地摇了下头,“没有。”   “一定是她。”顾嫔咬咬牙切齿,满是红丝的眼里差点淌出血来,“好狠毒的心肠,竟一举绝了我伊尔根觉罗一族的希望。嬷嬷,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吃食?衣物?我好不甘心啊!”   对这个问题,宫中同样不少人在揣测、好奇,到底是人为的还是天生如此?如果是人为,那么它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说起宫斗手段,宫里大多数人都是门儿清的,家世背景比不了,容貌才气可以说各擅胜场,只看哪种得君王喜爱,位份,除了圣宠还有资历及家族在前朝的势力……这些观条件能改变、争取的余地不多,所以主观上,各人的心机手段就很有学习、进步的必要了,这后一种往往才是决定最后胜败的关键。所以但凡宫中出现了一种大家都不熟悉地、防也不知从哪里防起,且直接关系到子嗣问题的手段,如果不摸个清楚,很多人心中凛然之余都夜不能安寝。   钱嬷嬷也很难相信熹贵妃会任由自己主子诞下健康的皇子,凭着主子高贵的出身再育有公主皇子,位份是极有可能再进一步的,到时,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妃再加上一个血统高贵的皇子……对熹贵妃的威胁不可谓不大。如果熹贵妃是个以德服人的就不会有禄嫔的死及被养在容嫔马佳氏那儿的八皇子了。   “负责主子衣食物件的都是咱们的人,都是可信的,东西更是咱们自己的小厨房和内库所出,也不会有问题,屋中的摆设物件是常用的,也是一查再查没有问题的,而影响胎儿发育的手段不可能在接生时直接造成,只能是长期的……”   入口和贴身所用的东西!钱嬷嬷和顾嫔对视了一眼,排除了吃食衣物,那就只有上赐的补药和太医开的安胎药了。   “嬷嬷去将琥珀叫来。”   琥珀是跟着顾嫔进宫的贴身宫女,擅长药理,顾嫔入口的东西都是她在负责。钱嬷嬷出去了一会儿后便带了她进来。   顾嫔见一身浅绿宫装的琥珀平日圆润可亲的脸蛋带着几分憔悴黯淡,心知她是在为自己难过,眼眶一湿,忙将喉中的硬块咽下,将自己跟钱嬷嬷的猜测对她说了。   “不可能吧,奴婢在医药一途虽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一般安胎、补身的药方却是下了力学的,太医给主子开的方子奴婢有留底,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话虽如此说,琥珀还是有些犹疑,“要不,奴婢将方子传回府里,让老爷太太在宫外暗中找高明的大夫问问?”   顾嫔考虑了一下,眼中狠意一闪,“就这么办!”若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场仗她未必输。   琥珀退下后,久久钱嬷嬷才开口道:“其实从另一方面看,这件事对主子也不是全无益处。”   顾嫔精神一振,“嬷嬷何出此言?”   “主子可还记得淳亲王?”那也是个生来带疾的皇子,当今一登基不也是个权威赫赫的亲王?只是没了问鼎帝位的可能而已。“九阿哥虽然身体带疾,可好好养,对主子来说也是个依靠。”   是啊,就算不能争储,异日怎么也少不了一个“王”吧,再加上伊尔根觉罗一族的支持,相信帝王也会忌惮两分的。   “而且,这样一来,皇上对主子的猜忌便能尽去。”   顾嫔眼睛一亮,半晌笑了起来。“嬷嬷说得对。”太对了,从那贵人小产并迁入永和宫,容贵人马佳氏得抚八阿哥晋嫔位之时起,她便感受到了皇上对自己的打压,这么一想,若自己诞下的是个健康的皇子,说不定日子更难过,皇上为了维护宝亲王的绝对地位当初能狠下心废黜了三阿哥弘时,即便不会对刚出生的幼子如何,也绝对会打压自己、不会给自己太高的荣宠……   被一个皇帝防备着的嫔妃和皇子能有什么成长的空间?更别说压在她上头的熹贵妃及羽翼已丰的宝亲王了。   只是帝位……   顾嫔眼神一黯,就这么与自己的儿子擦身而过,实在让她不甘心,她有哪点不如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呢?!   194、悠悠流光(上)   九阿哥的洗三礼云珠亲自去了永和宫道喜,孩子除了左手微瑕其他方面都很健康,长相结合了雍正与顾嫔的优点很是清俊可爱,熹贵妃因身体不适派了秦嬷嬷过来给孩子添礼,雍正也给新生儿赐了名,叫爱新觉罗.弘暊,顾嫔在产房内谢了恩,心头的忧虑总算放了下来。   做为一个母亲,儿子身体残缺,她遗憾、失望,却更怕皇上因此不待见儿子,皇家总是比普通人家多了些许忌讳的。   皇九子的洗三礼一过就是中秋,熹贵妃卧床休养,本只负责主持祭月礼的云珠只得将中秋在乾清宫设宴的事务接到身上。   每年元旦、上元、端午、中秋、重阳、冬至、除夕等节,宫中均在乾清宫等处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因雍正素来俭省不喜奢华排场,因而每年大型的节庆和娱乐活动能减便减,不过今年因西藏不稳,不管是对外或是对内这中秋筵宴便很有举行的必要,否则最多也就是个宗室或家宴。   与宴人员、座次排列、食品种类、餐桌餐具、桌张规格、席间音乐、歌舞以及进餐程序、食品来源……事无巨细,云珠都要一一过问,着人安排监管。好在她主持事务向来要求底下人员专人专项,条理分明,宫中的管事嬷嬷和太监也清楚,因此在内务府御膳房及礼部官员的协助下事情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没费多少心力。   熹贵妃有心搞些小动作想让她表现不至太过出色,压了自己以往的派头,却被秦嬷嬷劝住:“主子,您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呢,这些管事不是宫中积年老人有了一定办事经验人脉的就是您执掌宫务这些年提拔起来的,出了事,四福晋是追责到人……不但没损失她什么人手还凭添了她赏罚分明的名声不是?您呀,还是安心将身子养好要紧。”   熹贵妃只得罢了,“若不是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也轮不到她出这个头,毕竟还年轻呢,单独主办这种大型筵宴还缺些经验。”   往弘历后宅塞人没成功的事儿明面上虽然过去了,但她心中鲠着的那根刺却越发地刺痛着她,提醒着她的不满,这种不满她理所当然地算到了云珠身上,时不时地冒出头来,寻挑她的不是。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与儿子媳妇抱成一团才是目前形势最有利的,毕竟弘历云珠怎么样皇上还看着,可成功解决掉顾嫔与皇九子所带来的威胁又让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这不是还有主子么,四福晋有什么考虑不到的您再指点两下就完了,谁能抹了主子的荣耀,她可是您的正经儿媳妇呢。再说,四福晋这会儿表现得越好,皇上越满意便越能镇住永和宫那位的心思。”   秦嬷嬷早从太医那里知道熹贵妃有些虚不受补,思虑过多,只能尽量地让她多静养,少些思虑算计,奈何现在的熹贵妃心思不再坚定清明隐忍,做为奴才她因为一反以前为熹贵妃的算计改为劝阻,慢慢地在熹贵妃心中的地位比替她处理阴私的高嬷嬷和管理宫务的桂嬷嬷低了。   若不是打着关心她身体的旗号,若不是她精通药理养生之术,早不被待见了。   熹贵妃瞪了她一眼,无奈道:“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么,总希望我能多体谅体谅他们年轻人,放手让他们去做……只是,我心头的担忧却没人能体会的,云珠是好,可毕竟年轻,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她越好,越得人心,我就越担心将来弘历镇不住她,历朝历代牝鸡司晨凤踞高位的也不是没有的,我若不趁着她还未成长起来刹刹她的气焰,将来就更惮压不住了。”   秦嬷嬷心头一惊,低头道:“这怎么可能呢,四阿哥的精明强干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哪能受制于妇人之手,主子太多虑了。”从四福晋平日的为人处事看,那就是个不恋权,享受生活趣味与弄儿之乐的,怎么主子竟会想到那方面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婆媳相嫉了,秦嬷嬷有些不安地想道,脑中似乎捉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   “但愿是我多虑吧。”熹贵妃哼笑,将手中的团扇放到一边,头上衔珠凤钗微晃,若不是为了儿子,她何须顾虑这个考虑那个的,早出重手了。   “主子若是不放心就更该养好身体了。”秦嬷嬷见她执意针对云珠也不好再劝阻,免得惹了主子厌弃,做奴才的只有替主子冲锋陷阵,哪里有替主子拿主意的。“只有您身体康健了才能替四阿哥看着不是?”   这话说到熹贵妃心坎上了,她努力了大半生不就是为了享儿子的福吗,现在可还没到顶呢。   “你说得对,我这一年来感觉身子越发地虚了,畏寒怕热,每到下雨骨子里更发酸一般不得劲儿,想来是几次病痛没调理好的缘故……”去年还不怎么在意,觉得随时能调理过来,就是思虑多些也不过多花点时间,可入春以来一阵一阵地身子虚软、精神不济却有些吓着她了。   熹贵妃还不知她中了月根草却被雍正丢着没让太医处理,如果说玉兰果只是转化了她的精力生气那么月根草就是慢慢地腐蚀着她的身体器官。   不好添乱,那就成全一把,以示自己的雍容气度及慈母心怀。   有了熹贵妃支持的态度,云珠中秋节的一干事务理得更顺了。   不过她并不感激熹贵妃,相反,云珠更加认识了这个女人为了利益的反复无常、心机深沉,好在永珎出生后她修为大进,每天无事便将精神力放出来权当煅练地监控着后宫,一时也不惧别人动什么手脚。   至于顾嫔生下左手有瑕的九阿哥,宫中里里外外不少人在暗地里查着,包括了雍正,云珠早就让灵枢约束了自己的人不要妄动,只从别的嫔妃那里拿了顾嫔怀孕期间的安胎方子。因为她对这方面已存了先见之明,一看便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不像其他人,怎么看也觉得那是一张正常的安胎药方。   一般,中药里化瘀行血、行气走窍、利水攻下等药都会对胎儿不利,是孕妇忌用的,但也有一些比如附子、当归、苦杏仁之类,乍看有补血或治宫冷等保胎作用,其实这些东西却容易造成胎儿畸形。   幸好顾嫔平日里身体调理得不错,这些安胎的药用得不多,所以九阿哥只是左手尾指比常人少了一节,显得粗壮些,严重的,整个肢体都可能变形。   是药三分毒,这点认知现代人就比古代人深刻。   中秋筵宴,歌舞升平,满蒙汉美食拼摆,大清日臻强盛,宴上愈发显得君臣相得,酒过三巡,雍正说了一番如此佳节良辰美景,天下亲人无不团圆,可恨有些逆贼不思太平,为一己之私作乱犯上,破坏大清的安定团结……驻京蒙古各部亲王郡王台吉及诸藩使节纷纷表达了自己部族的思安的心愿,支持朝廷平叛等等。   雍正达到了目的,不吝宴上美食及贡品、内造珍宝,赏赐了一些下去,宴后还给六阿哥福惠指了个格格。   格格隆氏,六品管领赫保之女,相貌秀美,性情沉静,与觉尔察.布耶楚克截然相反。福惠身体不算强健,红粉蚀骨,想必雍正以后也不会给他指太多的女人,这次婚前所指的格格无论是从家世还是相貌性情各方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这些,也是云珠在御花园主持祭月礼完毕回了乾西二所才听灵枢说的。   九月初八,傅恒与觉尔察.齐布琛大婚。   云珠和弘历两人向雍正请旨,带着三胞胎出宫至子爵府贺喜。婚礼办得喜庆又盛大,不少朝中大臣和王公勋贵都知道傅恒是当今留给宝亲王的肱骨之臣,平时不好结交,这大婚庆大喜却是难得的示好机会,纷纷上门恭贺。   李荣保带着几个儿子应酬宾,瓜尔佳氏也领着几个媳妇招待女,见云珠和弘历来了连忙亲自招待,将女儿和三胞胎引进内院。   “额娘,累了吧?”让三胞胎去找表哥表弟们玩,云珠笑盈盈地扶着瓜尔佳氏坐到榻上。“来贺喜的人可真够多的,我看有些人送的礼过于贵重了些。”   “再累心里也高兴,额娘这是完成了最后一件大事了。”瓜尔佳氏眼眶微湿地拍了拍她的手,“至于那些人,我跟你阿玛早有打算,宴后会以价值相当的红包喜礼回赠,实在不行的将来找机会回礼。”   所谓礼尚往来,大户人家往来贺礼一般都有登记造册。   作者有话要说:呜,终于要结束乾西二所的生活了。。。。。   以下防抽章节:   九阿哥的洗三礼云珠亲自去了永和宫道喜,孩子除了左手微瑕其他方面都很健康,长相结合了雍正与顾嫔的优点很是清俊可爱,熹贵妃因身体不适派了秦嬷嬷过来给孩子添礼,雍正也给新生儿赐了名,叫爱新觉罗.弘?,顾嫔在产房内谢了恩,心头的忧虑总算放了下来。   做为一个母亲,儿子身体残缺,她遗憾、失望,却更怕皇上因此不待见儿子,皇家总是比普通人家多了些许忌讳的。   皇九子的洗三礼一过就是中秋,熹贵妃卧床休养,本只负责主持祭月礼的云珠只得将中秋在乾清宫设宴的事务接到身上。   每年元旦、上元、端午、中秋、重阳、冬至、除夕等节,宫中均在乾清宫等处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因雍正素来俭省不喜奢华排场,因而每年大型的节庆和娱乐活动能减便减,不过今年因西藏不稳,不管是对外或是对内这中秋筵宴便很有举行的必要,否则最多也就是个宗室或家宴。   与宴人员、座次排列、食品种类、餐桌餐具、桌张规格、席间音乐、歌舞以及进餐程序、食品来源……事无巨细,云珠都要一一过问,着人安排监管。好在她主持事务向来要求底下人员专人专项,条理分明,宫中的管事嬷嬷和太监也清楚,因此在内务府御膳房及礼部官员的协助下事情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没费多少心力。   熹贵妃有心搞些小动作想让她表现不至太过出色,压了自己以往的派头,却被秦嬷嬷劝住:“主子,您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呢,这些管事不是宫中积年老人有了一定办事经验人脉的就是您执掌宫务这些年提拔起来的,出了事,四福晋是追责到人……不但没损失她什么人手还凭添了她赏罚分明的名声不是?您呀,还是安心将身子养好要紧。”   熹贵妃只得罢了,“若不是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也轮不到她出这个头,毕竟还年轻呢,单独主办这种大型筵宴还缺些经验。”   往弘历后宅塞人没成功的事儿明面上虽然过去了,但她心中鲠着的那根刺却越发地刺痛着她,提醒着她的不满,这种不满她理所当然地算到了云珠身上,时不时地冒出头来,寻挑她的不是。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与儿子媳妇抱成一团才是目前形势最有利的,毕竟弘历云珠怎么样皇上还看着,可成功解决掉顾嫔与皇九子所带来的威胁又让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这不是还有主子么,四福晋有什么考虑不到的您再指点两下就完了,谁能抹了主子的荣耀,她可是您的正经儿媳妇呢。再说,四福晋这会儿表现得越好,皇上越满意便越能镇住永和宫那位的心思。”   秦嬷嬷早从太医那里知道熹贵妃有些虚不受补,思虑过多,只能尽量地让她多静养,少些思虑算计,奈何现在的熹贵妃心思不再坚定清明隐忍,做为奴才她因为一反以前为熹贵妃的算计改为劝阻,慢慢地在熹贵妃心中的地位比替她处理阴私的高嬷嬷和管理宫务的桂嬷嬷低了。   若不是打着关心她身体的旗号,若不是她精通药理养生之术,早不被待见了。   熹贵妃瞪了她一眼,无奈道:“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么,总希望我能多体谅体谅他们年轻人,放手让他们去做……只是,我心头的担忧却没人能体会的,云珠是好,可毕竟年轻,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她越好,越得人心,我就越担心将来弘历镇不住她,历朝历代牝鸡司晨凤踞高位的也不是没有的,我若不趁着她还未成长起来刹刹她的气焰,将来就更惮压不住了。”   秦嬷嬷心头一惊,低头道:“这怎么可能呢,四阿哥的精明强干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哪能受制于妇人之手,主子太多虑了。”从四福晋平日的为人处事看,那就是个不恋权,享受生活趣味与弄儿之乐的,怎么主子竟会想到那方面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婆媳相嫉了,秦嬷嬷有些不安地想道,脑中似乎捉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   “但愿是我多虑吧。”熹贵妃哼笑,将手中的团扇放到一边,头上衔珠凤钗微晃,若不是为了儿子,她何须顾虑这个考虑那个的,早出重手了。   “主子若是不放心就更该养好身体了。”秦嬷嬷见她执意针对云珠也不好再劝阻,免得惹了主子厌弃,做奴才的只有替主子冲锋陷阵,哪里有替主子拿主意的。“只有您身体康健了才能替四阿哥看着不是?”   这话说到熹贵妃心坎上了,她努力了大半生不就是为了享儿子的福吗,现在可还没到顶呢。   “你说得对,我这一年来感觉身子越发地虚了,畏寒怕热,每到下雨骨子里更发酸一般不得劲儿,想来是几次病痛没调理好的缘故……”去年还不怎么在意,觉得随时能调理过来,就是思虑多些也不过多花点时间,可入春以来一阵一阵地身子虚软、精神不济却有些吓着她了。   熹贵妃还不知她中了月根草却被雍正丢着没让太医处理,如果说玉兰果只是转化了她的精力生气那么月根草就是慢慢地腐蚀着她的身体器官。   不好添乱,那就成全一把,以示自己的雍容气度及慈母心怀。   有了熹贵妃支持的态度,云珠中秋节的一干事务理得更顺了。   不过她并不感激熹贵妃,相反,云珠更加认识了这个女人为了利益的反复无常、心机深沉,好在永?出生后她修为大进,每天无事便将精神力放出来权当煅练地监控着后宫,一时也不惧别人动什么手脚。   至于顾嫔生下左手有瑕的九阿哥,宫中里里外外不少人在暗地里查着,包括了雍正,云珠早就让灵枢约束了自己的人不要妄动,只从别的嫔妃那里拿了顾嫔怀孕期间的安胎方子。因为她对这方面已存了先见之明,一看便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不像其他人,怎么看也觉得那是一张正常的安胎药方。   一般,中药里化瘀行血、行气走窍、利水攻下等药都会对胎儿不利,是孕妇忌用的,但也有一些比如附子、当归、苦杏仁之类,乍看有补血或治宫冷等保胎作用,其实这些东西却容易造成胎儿畸形。   幸好顾嫔平日里身体调理得不错,这些安胎的药用得不多,所以九阿哥只是左手尾指比常人少了一节,显得粗壮些,严重的,整个肢体都可能变形。   是药三分毒,这点认知现代人就比古代人深刻。   中秋筵宴,歌舞升平,满蒙汉美食拼摆,大清日臻强盛,宴上愈发显得君臣相得,酒过三巡,雍正说了一番如此佳节良辰美景,天下亲人无不团圆,可恨有些逆贼不思太平,为一己之私作乱犯上,破坏大清的安定团结……驻京蒙古各部亲王郡王台吉及诸藩使节纷纷表达了自己部族的思安的心愿,支持朝廷平叛等等。   雍正达到了目的,不吝宴上美食及贡品、内造珍宝,赏赐了一些下去,宴后还给六阿哥福惠指了个格格。   格格隆氏,六品管领赫保之女,相貌秀美,性情沉静,与觉尔察.布耶楚克截然相反。福惠身体不算强健,红粉蚀骨,想必雍正以后也不会给他指太多的女人,这次婚前所指的格格无论是从家世还是相貌性情各方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这些,也是云珠在御花园主持祭月礼完毕回了乾西二所才听灵枢说的。   九月初八,傅恒与觉尔察.齐布琛大婚。   云珠和弘历两人向雍正请旨,带着三胞胎出宫至子爵府贺喜。婚礼办得喜庆又盛大,不少朝中大臣和王公勋贵都知道傅恒是当今留给宝亲王的肱骨之臣,平时不好结交,这大婚庆大喜却是难得的示好机会,纷纷上门恭贺。   李荣保带着几个儿子应酬宾,瓜尔佳氏也领着几个媳妇招待女,见云珠和弘历来了连忙亲自招待,将女儿和三胞胎引进内院。   “额娘,累了吧?”让三胞胎去找表哥表弟们玩,云珠笑盈盈地扶着瓜尔佳氏坐到榻上。“来贺喜的人可真够多的,我看有些人送的礼过于贵重了些。”   “再累心里也高兴,额娘这是完成了最后一件大事了。”瓜尔佳氏眼眶微湿地拍了拍她的手,“至于那些人,我跟你阿玛早有打算,宴后会以价值相当的红包喜礼回赠,实在不行的将来找机会回礼。”   所谓礼尚往来,大户人家往来贺礼一般都有登记造册。   195、悠悠流光(下)   傅恒大婚后雍正下旨将他自侍卫擢至户部任侍郎,从二品,品级不升不降,却因是调到六部中的户部,管着全国的钱粮,再加大清正秣马厉兵,却是摆明了皇帝要磨砺重用。//   不少大臣看着富察家的眼光更炽热了。   一旦西北再次爆发战争,户部绝对是最能历练一个人组织办事能力的地方,雍正这一手透出了一个信息,宝亲王上位不远了!不然做为一个皇帝是不可能在儿子领着亲王爵总理朝政的当儿还帮他将心腹安□六部。   十月,宁郡王弘晈领定边大将军印前往乌里雅苏台,乌喇那拉.德禄以正三品参将身份协同前往。   身边的左膀右臂都被派了出去,弘历坐镇京师心中有数,十一月,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迫其兄珠尔默特策布登至死,逐其子,遣使通沙俄,起兵反叛。   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为防大清驻藏大军得讯,命人绝塘汛,一方面掩盖叛迹,一方面杜绝四川总督策楞、陕甘总督岳钟琪接到军起兵支援驻藏清兵,可惜,傅清与班第早有防备,不仅反应迅速,更早早想好了通达军之法。   傅清领的驻藏八旗大军,弘晈领的蒙军,岳钟琪与策楞领的绿营军,三路大军以包抄方式先后扑进西藏,沙俄那边还来不及反应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便已支持不住地被灭了。其中,弘晈隐藏在蒙军里的那支携带着火器的骁骑军彪悍的表现着实让岳钟琪、策楞与傅清几人眼热了一把。打听到这种名为“燧火枪”的热武器新开发不久,量还不多,如今连皇帝身边的近卫军都还未普及,几人这才放下了心思。   都是征战沙场的惯将,这种武器一出来,几人立即想到了以后的战争形式只怕要大大地改写,趁着底下人收尾战场的工夫慢慢地思索起来。   因着战事,雍正驳了礼部奏请的万寿节举办筵宴一事,不过万寿节的前一日弘历的格格珂里叶特氏给他添了个孙子,使得他的欢喜之意不减,若非顾虑到他疼爱的嫡孙永琏和永珎他差点就给这个被传带着上天赐予的祥瑞来给他贺寿的孙子命名了。   皇帝虽然没有赐名,不过赏赐却比永璜永璋他们当年多了一层,弘历见这个儿子宽了皇父心怀,洗三礼便不由重了两分,让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两人眼红万分,更让永和宫的顾嫔愤恨不已。   “我的弘暊可是堂堂的皇子呢,比他一个庶出的皇孙不知贵重多少倍,洗三礼和满月礼却只能简办……”都是钮祜禄氏那个贱人!顾嫔的脸有些扭曲,不仅儿子不被皇上重视,连自己生下儿子也没有晋升位份,与怀着孩子时种种美好想象的巨大落差让她心中愈发地抑郁不平。   “可惜我们抓不到承乾宫那位的把柄。”琥珀端来了养身汤,心中还是放不下自己前头的猜疑,只是伊尔根觉罗府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医开的安胎方子没有问题。她没有说出的是,去年太太生病去世,这个月老太爷顾俨因病去世,照理,老爷需从直隶河道总督位上丁忧回旗,这样内无主妇持理中馈,外减朝中势力,也不知老爷查的详不详细,有无错漏。   钱嬷嬷看了琥珀一眼,低声道:“以奴才之见,主子还是暂时避开承乾宫的风头为好,为今老太爷一去老爷不得不上本丁忧,伊尔根觉罗一族在朝堂的势力虽大,却不会像老爷老太爷一般为主子谋划,关键时刻难以倚靠。”   顾嫔闻言心中一凛,想起乾西二所空顶着个侧福晋名份跟个影子似的乌喇那拉氏,可不就是被她的族人抛弃了的,虽然也是乌喇那拉氏做了有损族人利益的蠢事在前。   “嬷嬷说得对。”认清形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甘、怨恨,半晌她才缓缓吐出这一句,   琥珀也是个聪明的,想了想钱嬷嬷的话,不得不承认,就算查出了什么,以主子如今所处的情势,也只有退避一途,真的不依不饶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乾西二所,正院。   连素问都对大出风头的珂里叶特氏有微言:“主子,您对珂里叶特格格也太好了,我看她可不是个省心的。”不仅赶在万寿节前生下健康的阿哥,洗三礼的规格都快赶得上小主子了。   今天跟着云珠在大厅应酬了一天的明心也接口道:“瞧她那春风得意的劲头,不小心别人还以为她是个侧福晋呢。”   “难道你们认为珂里叶特氏真的天生是个木讷的?”云珠笑了笑,珂里叶特氏今天的表现确实有违她以往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在屋子里不出来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和爽利,颇得一些宗妇认同。   司绮细心地伺候着云珠卸下钗环衣物,说道:“奴婢只知道主子选秀时与她同住一屋,想必那时就对珂里叶特格格有所了解。”   素问与灵枢最清楚云珠身边的事,自然也知道当年庄亲王府“金英会”上发生的事,听司绮这么说笑了笑,也没接话,只对云珠这么优待珂里叶特.果新感到有些不解,难道真是因为皇上和熹贵妃看重才跟着给了她厚赏?!   “是啊,这么多年了,倒是让她忍出了一番局面,有了夭折的永珹永和健康的永琪,就算她本身不受宠却也稳固了地位。”可比恶了弘历的乌喇那拉氏和享受着镜花水月般虚荣的高氏稳当多了。   “主子,这样一来五阿哥会不会太受宠了?”明心担心五阿哥受皇上和熹贵妃的看重会影响到自家小主子的地位。.   “呵,你们要记着,一枝独秀不是春,永璜和永璋也就算了,这永琪一定要让他健健康康地活着才行。”还要帮着他得熹贵妃的宠,这样熹贵妃才不会惦着她的儿子,这样永琏和永珎才有磨刀石,要知道,没经过宫斗和办差磨练的皇子是没办法成长成为一个成熟的帝王的。“至于珂里叶特氏,我想她这一生有永琪这么个儿子就够了。”   素问等人互视了一眼,明白了主子的打算,笑道:“那奴婢以后见到珂里叶特格格和小阿哥可要尊重些了。”   主子这是想抬珂里叶特格格的儿子来分摊皇上和熹贵妃的目光并让他成为小主子的磨刀石呢!而珂里叶特格格一来相貌和性情才艺皆不入主子爷的眼,二来除了这个儿子没有其他的儿女出生,那便没有发展壮大势力的根源,就算她母子再怎么折腾也没办法动摇主子和小主子的地位。   云珠轻笑:“可别做得太过了。”过犹不及,教别人看出来就多事了。   “主子就放心吧。”   ……   转眼进入腊月,吃了腊八粥,过了小年,二十七日这天西北传来捷报的同时,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生下了弘晈的长子爱新觉罗.永喜。   云珠借口照顾三胞胎和永珎,中秋过后便将宫务扔还给了熹贵妃。   熹贵妃想着多休养一阵将身子骨养实一些,且让皇上弘历看着自己大方不恋权,让云珠襄理宫务,没想到被她推了:“媳妇毕竟只是皇子福晋,皇阿玛和额娘抬爱,熟悉家国祭典也说得过去,可说到宫务,这宫中还有额娘和裕母妃等人在,媳妇再理就越俎代庖了。”   熹贵妃听她这么说只得作罢,又不甘将宫务交与裕妃李妃等人,只能自己再出来掌管宫务。   “主子——”秦嬷嬷想再劝,却被她阻住。“现在弘昼管着内务府事,又领苗疆事务处,若裕妃再出来襄理宫务我怎么能放心,万一她再与顾嫔或容嫔搅和在一起,本宫还不得让人吞吃了?!”   “本宫”都出来了,秦嬷嬷只得将劝阻的话语吞下。   接下来珂里叶特氏在万寿节前给弘历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让皇上高兴之余熹贵妃也大涨脸面,又觉得珂里叶特氏人虽不中用生的这个儿子却不错,得皇上看重,乾西二所的孙子辈里总算不是云珠一支独大,心情便又好了几分。因此她的千秋节虽然没有大办,可皇上赏赐了她不少好物件,各宫及儿子媳妇的孝敬也没少,她就更觉得自己的人生果然顺遂,纵有一些小坎坷,也很快能柳暗花明逢刃而解。   除了健康的身体。   可惜世事难两全,她既想享受这种后宫第一人的风光荣耀及睥睨后宫的高高在上,她就不能放开手中权利,不放开手中权利,这身子骨便只能硬撑下去了。   翻开新年,即雍正十五年二月十八,皇六子福惠在南三所与觉尔察.七十之孙女布耶楚克举行大婚。   二月底,全面肃清了西藏反叛势力的大清主动挑起了与沙俄的战争。   而沙俄面对持有自己国家干涉大清内政“证据”而咄咄逼人的大清军队,只能匆促应战。   四月初八,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喀尔罗特氏给傅谦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富察.明恩,而惠珠肚子里也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云珠不好出宫,只好频频派叶嬷嬷和明心等人带了贺礼与赏赐去。   因着战事,皇帝前一年的万寿节筵宴停办,今年估计也会对礼部的奏请驳回,京中心思活络的朝臣及世家勋贵便对自家各种喜事低调了起来,免得被皇帝记在心里,日后成了罪责。李荣保的六十大寿也只是自家人吃了顿寿宴,好在这一年弘历放在朝堂的精力又多了些,乾西二所里的两位侧福晋全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几位格格虽有心争宠却慑于云珠的威仪手段不敢妄动,熹贵妃更忙着处理宫务调理身体,云珠的日子过得分外悠闲,给自己阿玛额娘准备的寿礼自是十分地精心充足。   李荣保和瓜尔佳氏本就不是那种争荣夸耀的人,儿子女儿出息孝顺,孙子孙女健康绕膝,这日子便过得十分地安乐满足了。   弘历一心扑在朝政上,在雍正的指点下处理起政务越发地娴熟精明,他也算是看过感受两代帝王夺嫡事件的,这种敏感时刻愈加看重后宅安稳,不仅支持云珠对乾西二所的治理,在珂里叶特氏等人稍有冒头时也不留情面地敲打。   眼见熹贵妃也对她们这种倍受打压的状况毫不理睬,有些明悟过来珂里叶特.果新也暂时歇了出头的心思,并对这一年来推着自己出头的高氏等人提高了警惕,深悔自己的忘形,没将邢嬷嬷的几次劝诫放在心里。   十月底,历经八个多月的战争取得阶段性胜利,沙俄遣使议和。此时的雍正与弘历眼界大增,思想上的局限性早从大清这一亩三分地得到了突破,扩大到海外,对沙俄政府提出的外兴安岭与乌第河之间待定地区划给大清并不满意,强硬要求将贝加尔湖以东原属大清的尼布楚及东西伯利晋大片领土回归大清。   沙俄并不想放弃东西伯利亚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议和陷入僵局。   而此时,傅恒在风雪的掩蔽下将一批枪枝弹药藏在粮草里亲自押送到了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傅恒大婚后雍正下旨将他自侍卫擢至户部任侍郎,从二品,品级不升不降,却因是调到六部中的户部,管着全国的钱粮,再加大清正秣马厉兵,却是摆明了皇帝要磨砺重用。   不少大臣看着富察家的眼光更炽热了。   一旦西北再次爆发战争,户部绝对是最能历练一个人组织办事能力的地方,雍正这一手透出了一个信息,宝亲王上位不远了!不然做为一个皇帝是不可能在儿子领着亲王爵总理朝政的当儿还帮他将心腹安插进六部。   十月,宁郡王弘?领定边大将军印前往乌里雅苏台,乌喇那拉.德禄以正三品参将身份协同前往。   身边的左膀右臂都被派了出去,弘历坐镇京师心中有数,十一月,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迫其兄珠尔默特策布登至死,逐其子,遣使通沙俄,起兵反叛。   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为防大清驻藏大军得讯,命人绝塘汛,一方面掩盖叛迹,一方面杜绝四川总督策楞、陕甘总督岳钟琪接到军起兵支援驻藏清兵,可惜,傅清与班第早有防备,不仅反应迅速,更早早想好了通达军之法。   傅清领的驻藏八旗大军,弘?领的蒙军,岳钟琪与策楞领的绿营军,三路大军以包抄方式先后扑进西藏,沙俄那边还来不及反应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便已支持不住地被灭了。其中,弘?隐藏在蒙军里的那支携带着火器的骁骑军彪悍的表现着实让岳钟琪、策楞与傅清几人眼热了一把。打听到这种名为“燧火枪”的热武器新开发不久,量还不多,如今连皇帝身边的近卫军都还未普及,几人这才放下了心思。   都是征战沙场的惯将,这种武器一出来,几人立即想到了以后的战争形式只怕要大大地改写,趁着底下人收尾战场的工夫慢慢地思索起来。   因着战事,雍正驳了礼部奏请的万寿节举办筵宴一事,不过万寿节的前一日弘历的格格珂里叶特氏给他添了个孙子,使得他的欢喜之意不减,若非顾虑到他疼爱的嫡孙永琏和永?他差点就给这个被传带着上天赐予的祥瑞来给他贺寿的孙子命名了。   皇帝虽然没有赐名,不过赏赐却比永璜永璋他们当年多了一层,弘历见这个儿子宽了皇父心怀,洗三礼便不由重了两分,让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两人眼红万分,更让永和宫的顾嫔愤恨不已。   “我的弘?可是堂堂的皇子呢,比他一个庶出的皇孙不知贵重多少倍,洗三礼和满月礼却只能简办……”都是钮祜禄氏那个贱人!顾嫔的脸有些扭曲,不仅儿子不被皇上重视,连自己生下儿子也没有晋升位份,与怀着孩子时种种美好想象的巨大落差让她心中愈发地抑郁不平。   “可惜我们抓不到承乾宫那位的把柄。”琥珀端来了养身汤,心中还是放不下自己前头的猜疑,只是伊尔根觉罗府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医开的安胎方子没有问题。她没有说出的是,去年太太生病去世,这个月老太爷顾俨因病去世,照理,老爷需从直隶河道总督位上丁忧回旗,这样内无主妇持理中馈,外减朝中势力,也不知老爷查的详不详细,有无错漏。   钱嬷嬷看了琥珀一眼,低声道:“以奴才之见,主子还是暂时避开承乾宫的风头为好,为今老太爷一去老爷不得不上本丁忧,伊尔根觉罗一族在朝堂的势力虽大,却不会像老爷老太爷一般为主子谋划,关键时刻难以倚靠。”   顾嫔闻言心中一凛,想起乾西二所空顶着个侧福晋名份跟个影子似的乌喇那拉氏,可不就是被她的族人抛弃了的,虽然也是乌喇那拉氏做了有损族人利益的蠢事在前。   “嬷嬷说得对。”认清形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甘、怨恨,半晌她才缓缓吐出这一句,   琥珀也是个聪明的,想了想钱嬷嬷的话,不得不承认,就算查出了什么,以主子如今所处的情势,也只有退避一途,真的不依不饶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乾西二所,正院。   连素问都对大出风头的珂里叶特氏有微言:“主子,您对珂里叶特格格也太好了,我看她可不是个省心的。”不仅赶在万寿节前生下健康的阿哥,洗三礼的规格都快赶得上小主子了。   今天跟着云珠在大厅应酬了一天的明心也接口道:“瞧她那春风得意的劲头,不小心别人还以为她是个侧福晋呢。”   “难道你们认为珂里叶特氏真的天生是个木讷的?”云珠笑了笑,珂里叶特氏今天的表现确实有违她以往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在屋子里不出来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和爽利,颇得一些宗妇认同。   司绮细心地伺候着云珠卸下钗环衣物,说道:“奴婢只知道主子选秀时与她同住一屋,想必那时就对珂里叶特格格有所了解。”   素问与灵枢最清楚云珠身边的事,自然也知道当年庄亲王府“金英会”上发生的事,听司绮这么说笑了笑,也没接话,只对云珠这么优待珂里叶特.果新感到有些不解,难道真是因为皇上和熹贵妃看重才跟着给了她厚赏?!   “是啊,这么多年了,倒是让她忍出了一番局面,有了夭折的永?永和健康的永琪,就算她本身不受宠却也稳固了地位。”可比恶了弘历的乌喇那拉氏和享受着镜花水月般虚荣的高氏稳当多了。   “主子,这样一来五阿哥会不会太受宠了?”明心担心五阿哥受皇上和熹贵妃的看重会影响到自家小主子的地位。   “呵,你们要记着,一枝独秀不是春,永璜和永璋也就算了,这永琪一定要让他健健康康地活着才行。”还要帮着他得熹贵妃的宠,这样熹贵妃才不会惦着她的儿子,这样永琏和永?才有磨刀石,要知道,没经过宫斗和办差磨练的皇子是没办法成长成为一个成熟的帝王的。“至于珂里叶特氏,我想她这一生有永琪这么个儿子就够了。”   素问等人互视了一眼,明白了主子的打算,笑道:“那奴婢以后见到珂里叶特格格和小阿哥可要尊重些了。”   主子这是想抬珂里叶特格格的儿子来分摊皇上和熹贵妃的目光并让他成为小主子的磨刀石呢!而珂里叶特格格一来相貌和性情才艺皆不入主子爷的眼,二来除了这个儿子没有其他的儿女出生,那便没有发展壮大势力的根源,就算她母子再怎么折腾也没办法动摇主子和小主子的地位。   云珠轻笑:“可别做得太过了。”过犹不及,教别人看出来就多事了。   “主子就放心吧。”   ……   转眼进入腊月,吃了腊八粥,过了小年,二十七日这天西北传来捷报的同时,宁郡王福晋纳喇.佛拉娜生下了弘?的长子爱新觉罗.永喜。   云珠借口照顾三胞胎和永?,中秋过后便将宫务扔还给了熹贵妃。   熹贵妃想着多休养一阵将身子骨养实一些,且让皇上弘历看着自己大方不恋权,让云珠襄理宫务,没想到被她推了:“媳妇毕竟只是皇子福晋,皇阿玛和额娘抬爱,熟悉家国祭典也说得过去,可说到宫务,这宫中还有额娘和裕母妃等人在,媳妇再理就越俎代庖了。”   熹贵妃听她这么说只得作罢,又不甘将宫务交与裕妃李妃等人,只能自己再出来掌管宫务。   “主子??”秦嬷嬷想再劝,却被她阻住。“现在弘昼管着内务府事,又领苗疆事务处,若裕妃再出来襄理宫务我怎么能放心,万一她再与顾嫔或容嫔搅和在一起,本宫还不得让人吞吃了?!”   “本宫”都出来了,秦嬷嬷只得将劝阻的话语吞下。   接下来珂里叶特氏在万寿节前给弘历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让皇上高兴之余熹贵妃也大涨脸面,又觉得珂里叶特氏人虽不中用生的这个儿子却不错,得皇上看重,乾西二所的孙子辈里总算不是云珠一支独大,心情便又好了几分。因此她的千秋节虽然没有大办,可皇上赏赐了她不少好物件,各宫及儿子媳妇的孝敬也没少,她就更觉得自己的人生果然顺遂,纵有一些小坎坷,也很快能柳暗花明逢刃而解。   除了健康的身体。   可惜世事难两全,她既想享受这种后宫第一人的风光荣耀及睥睨后宫的高高在上,她就不能放开手中权利,不放开手中权利,这身子骨便只能硬撑下去了。   翻开新年,即雍正十五年二月十八,皇六子福惠在南三所与觉尔察.七十之孙女布耶楚克举行大婚。   二月底,全面肃清了西藏反叛势力的大清主动挑起了与沙俄的战争。   而沙俄面对持有自己国家干涉大清内政“证据”而咄咄逼人的大清军队,只能匆促应战。   四月初八,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喀尔罗特氏给傅谦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富察.明恩,而惠珠肚子里也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云珠不好出宫,只好频频派叶嬷嬷和明心等人带了贺礼与赏赐去。   因着战事,皇帝前一年的万寿节筵宴停办,今年估计也会对礼部的奏请驳回,京中心思活络的朝臣及世家勋贵便对自家各种喜事低调了起来,免得被皇帝记在心里,日后成了罪责。李荣保的六十大寿也只是自家人吃了顿寿宴,好在这一年弘历放在朝堂的精力又多了些,乾西二所里的两位侧福晋全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几位格格虽有心争宠却慑于云珠的威仪手段不敢妄动,熹贵妃更忙着处理宫务调理身体,云珠的日子过得分外悠闲,给自己阿玛额娘准备的寿礼自是十分地精心充足。   李荣保和瓜尔佳氏本就不是那种争荣夸耀的人,儿子女儿出息孝顺,孙子孙女健康绕膝,这日子便过得十分地安乐满足了。   弘历一心扑在朝政上,在雍正的指点下处理起政务越发地娴熟精明,他也算是看过感受两代帝王夺嫡事件的,这种敏感时刻愈加看重后宅安稳,不仅支持云珠对乾西二所的治理,在珂里叶特氏等人稍有冒头时也不留情面地敲打。   眼见熹贵妃也对她们这种倍受打压的状况毫不理睬,有些明悟过来珂里叶特.果新也暂时歇了出头的心思,并对这一年来推着自己出头的高氏等人提高了警惕,深悔自己的忘形,没将邢嬷嬷的几次劝诫放在心里。   十月底,历经八个多月的战争取得阶段性胜利,沙俄遣使议和。此时的雍正与弘历眼界大增,思想上的局限性早从大清这一亩三分地得到了突破,扩大到海外,对沙俄政府提出的外兴安岭与乌第河之间待定地区划给大清并不满意,强硬要求将贝加尔湖以东原属大清的尼布楚及东西伯利晋大片领土回归大清。   沙俄并不想放弃东西伯利亚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议和陷入僵局。   而此时,傅恒在风雪的掩蔽下将一批枪枝弹药藏在粮草里亲自押送到了战场。   196、继位之前(上)   “啊啊……”   云珠完成最后一针,看向趴在榻上的永珎伸展藕节一样的四肢笑呵呵地抓向眼前的雪团,雪团机灵一躲,将盛放在玉碗里的樱桃往他面儿前又塞近了些。//   永珎叫了两声,犹豫了一下,小胖爪转向了碗里红艳润泽的樱桃,抓起一颗就塞进嘴里……   云珠有趣地看着他小小的嘴里因塞着一颗大人拇指大的樱桃而使得嫩嫩的小脸颊高高凸起,一上一下地鼓动着,粉嫩的嘴角因为樱桃太大而泌出夹着樱桃肉汁的口水……可爱的不行。   “贪心的小家伙,就不能一口一口吃么。”放好针线绣架,她及时地掏出手帕帮他拭干嘴巴,等他将果核吐出来一看,上面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果肉。   “……娘,额娘。”永珎朝她露出四颗石榴籽儿似的小白牙,“吃吃。”   早在永珎满四个月时云珠就开始给他添加一些他可以吃的辅食,再加上出生后一逮到空闲就被云珠带到空间里,小家伙跟他的三个哥哥姐姐一样,养得水嫩嫩胖乎乎地灵性十足。   虽然没有刻意开启孩子的智力,不过这孩子跟三胞胎一样自在她腹中孕育之日起便受灵气滋养骨肉,不仅身体比一般婴儿健康连智商也比普通人高,只要教养上不出大褶子就没有成为庸才之虞。这样一来,为免泄露空间存在,孩子八、九个月大会喊人记事起她便不再带他们进空间了,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当然,空间中的水果和蔬菜她是不吝给他们食用的,比如像现在十月里吃樱桃这样违反季节的水果,只是要避开别人,吃后也要销毁痕迹。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剩下的两颗樱桃吃掉,果核等扔进空间果林地里,她伸手戳了下儿子柔嫩的脸蛋道:“一会儿你哥哥姐姐就回来跟你玩了,高兴吗?”   雍正的万寿节快到,云珠想着每年万寿节要不就是隔屏要不就是衣袍之类自己和弘历都会亲手做一件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放进礼单里,今年因为选秀、生孩子、主持中秋月祭以及中秋筵宴的事,时间不如往年充裕,便将以前用缂丝绣的四幅《大好河山》拿了出来让底下人拿去做成四扇紫檀缕空雕花屏风,又亲手做了件如意云龙纹夹袄。   只是熹贵妃的千秋节寿礼找了找,太过大气精致的东西不舍得给,太过一般的也不好呈上去,便在空闲时赶绣了一幅长约两米高约一米的《红梅映雪》图,用黄花梨打了落地屏风,一来投了熹贵妃喜梅的爱好,二来看着与雍正的寿礼皆是屏风想必她也喜欢。   “啊啊。”语言学得不甚积极,平时更喜欢用肢体动作和“啊啊呀呀”表达自己意思的小胖娃伸手抓住她的手指就往嘴里塞。   “唉,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呀,儿子。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额娘的手指不能吃的……”   跟永珎玩了一会儿,见他有些睡意,便用手轻拍着他的身子轻哄着他睡。   素问悄无声息地进来,云珠见了眉尖微蹙地轻声问:“和敬他们还没回来?”   “还未回。”   看来不到太阳落山是不回来了。示意她看搁在榻边的绣架,云珠道:“这幅《红梅映雪》是我给贵妃娘娘千秋节准备的寿礼,你拿去给打个黄花梨底座做个落地屏风,设计图完成后先拿来我过一下……再有,万寿节准备呈上的寿礼怎么样了?”   “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做的袍、褂、袄还有针线上做的靠背、坐褥等都做好了,检查了也没有问题,其他王爷和福晋手的经、画作及龙凤纹玉佩一对、汉代谷纹玉杯一对、寿字青执壶……掐丝珐琅彩寿山福海盖纹瓶、龟鹤齐龄汝窑彩刻龙纹瓶一对……等寿礼也都装放妥当,另外放在库房里,钥匙奴婢亲自收着呢。”素问仔细地将绣图从绣架上取下放进描金木盒里。   “那就好,今年是皇上御极第十五年,万寿节礼要更上心一些。”云珠眼波微转,嘴角噙笑:“王爷亲自雕刻的万寿九龙图章完成了?”近一年的时间弘历一有空就做这个,从图章设计到着手雕刻亲手亲为,废了不少上好材料,其中还有几块是极品的田黄呢。   “前儿主子的四扇屏风一到没多久王爷就亲自将图章送来了。”   “一会儿拿来我看看。”说起雕刻印章只要是文人便大多数会两手,年少就自诩儒雅风流的某人也是用心学过的,只是多年没练手生不少,又是要献给皇父的寿礼便不免精益求精,天性里又有追求完美的执拗,一开始就进行得不太顺利,一觉有瑕疵便放弃重来。   若不是云珠最后跟他说“尽心便是孝心,皇阿玛若看中的是雕刻者的手艺,又何须你亲自动手”他这图章能不能刻下来还是一说呢。因为急于求成,云珠背地里可没少帮他包扎被刻刀划伤的手指。   这时听说完成了,就想着看看成品。   “是。”   过了万寿节便得准备熹贵妃的千秋节了,若不是家族的海外贸易里自己一直参着一份股,弘历与弘昼又在宗室那里掺了一股,这日子可就难过了,光靠弘历的俸禄以及雍正的赏赐,也不足以应付每年孝敬宫中长辈的份额更别说宗室里那一大串亲戚的各种节礼贺礼了。   “儿子女儿给额娘请安。”素问退下没多久三胎胞就回宫了,一路直奔乾西二所,进门就给云珠行礼,红润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额娘,宫外面好热闹呀。”   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路边高大的树桠依旧霜裹雪盖,仿佛一树一树的琼枝玉叶,衬着一路的彩坊、彩墙、灯坊、灯楼、龙棚……路经的寺观,大设庆祝经坛,梵音隐约,愈逝皇宫,一路重檐飞宇,锦绮相错,华灯宝烛,令人恍如置身天上宫阙。   “还有好多外国人,跟额娘说的一样,除了外表语言及穿着、生活习俗不同,他们跟普通人一样。”永琏也说道。   “你们跟他们交谈了吗?”云珠微微一笑,儿子可是将雍正这次大办万寿节的原因说出来了,之前还有许多人猜测前方战事未平,皇上可能跟往年一样驳了礼部万寿节庆贺的奏请呢。   “嗯,说了几句,不过儿子对他们的语言学的不多……”永琏一副未尽兴的样子,他还想多多了解外国的一些事务呢,平日额娘描述的还有从皇玛法、舅舅那儿听来根本不够满足他的好奇心。   “额娘。”永琏欲言又止地。   “嗯?”   “以前我们出宫在外城还能看到一两个小乞丐,在内城也能见到衣裳褛褴的百姓,今天都没有看到。”   和敬和徽一愣,跟着点了点头,“额娘,他们是被官员赶走了吗?”   “是不是赶走额娘可不知道,不过,你们觉得这对不对呢?”云珠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瓜子问道。   “应该不对吧,这不是欺骗皇玛法吗,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和敬还点了下头强调。云珠笑眯眯地,这个女儿一贯表现出活泼开朗无拘的性子,其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分明。   “可是皇玛法的万寿节,街道都打扫得那么干净,布置得那么漂亮,如果再出现乞丐,那些外国人会怎么想呢?”   永琏平日跟着雍正时间长,受他教导多些,想了想道:“若是皇玛法巡视天下,底下官员如此安排欺瞒,皇玛法不能得知百姓的真实生活……那自然不对,但现在大清正与沙俄作战,京中藩臣使节云集,这样能体现大清盛世的情景应该能让他们看到大清的富足,知道我们大清强盛,明白我们是不惧征战的……也是没错。”   “说得好。”弘历踏进屋子,赞赏地看了才六岁的儿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能考虑到这一层,心中骄傲满足之意难以言表。   沙俄这次遣来大清的使团除了与大清议和,还身负与荷兰、葡萄牙等逗留京中的外国人暗中接触,看看有没有达成联盟的可能,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可国与国之间往往只需一个姿态便可。   只要大清不想同时与几个国家开战就必须在谈判桌上退让,使战争尽快结束。弘历心中冷笑,以为现在的大清还是当年圣祖爷时期迫于准噶尔叛乱以及大清刚刚平定三藩,再掀再火恐国家支持不住时的大清么?!   “阿玛。”三胞胎连忙行礼,然后一个个围了过去,“阿玛,你放假了吗?”   万寿节放假三天,他们可以不用到上房念,官员也不用上衙署办公,只有他们阿玛,一直好忙。   “阿玛和你们五叔还有的忙呢。”   三胞胎有些失望,本来还想阿玛带他们出去玩的……   弘历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笑着问了他们这次出宫的其他见闻,果然小孩儿的脸上又亮了起来。好一会儿等他们说完才道:“回来还没洗漱吧,还不快去,一身汗渍的待会儿可不许跟弟弟玩。”   阿玛,是您想跟额娘独处吧?每次都这样,不到一会儿就要将儿子女儿赶走……可是,看了眼还在睡觉觉的小弟弟,三胞胎只能告退,没有洗涮干净就跟弟弟玩很容易让弟弟生病的……话说,小孩子真脆弱啊,弟弟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已经到上房念的三胞胎自认为已经长大,面对刚出生几个月的弟弟很有兄姐的责任感了,一切危害到弟弟的事都是不能干的!   “先洗个手用了晚膳再去吧。”云珠站了起来,“趁永珎这会儿睡了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吃顿轻松的。”   弘历说道:“还不是你惯的,平日吃饭让奶嬷嬷她们喂就是,什么都不做要她们干什……”   呜,她说错话了。   ……   到了万寿节当日,京中街道更是被匠人们包装得绚丽多姿态,歌舞升平。各地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京中人家向皇宫行大礼。而有品级上朝参加朝贺献礼的官员更是按制穿上崭新的蟒袍补服,依礼在乐声中进殿恭贺。   进夜,礼炮升空,三星贺喜,五蝠临门,松鹤迎春……纷纷于夜空中璀璨绽开,街上戏台、寺庙前百戏纷呈,令人目不暇接。紫禁城及御苑,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难描难画尽致。   这样的盛世隆庆让沙俄使臣心中惴惴,前方开战,大清京城及全国各地却如此欢腾庆贺,这大清的君王朝臣若不是全部昏聩无能便是不将自己国家看在眼里,难道之前大清军队作战所取得的胜利并非如自己国中大臣所推论出来的艰难?!   皱着眉,有着火铳等热武器在的沙俄虽然对大清拥有遂火枪而感受到了一点点威胁,却还没有到畏惧的程度,可万一大清拥有更强大、更先进的炮火和武器呢?再想想大清已然兴起的水师实力,沙俄使团成员从宴会回了理藩院后连夜开会讨论,是不是派人将这个讯息传回国?   可还未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第二日又听到一个消息,大清的皇帝下旨让宝亲王前往关外盛京祖陵大祭!   看别人好像很重视的样子,打听一下,原来是皇位承继人才有的荣幸!   他们难以理解,这种两国交锋的严肃时候大清怎能这么轻松地做这些动摇国本的事,难道这大清朝廷就没有反对皇帝的势力存在?难道他们俄国在大清眼中是不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   太可恶了!   觉得受到了侮辱的俄国议和使团决定不再继续浪费待在京城了,反正大清提的条件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啊啊……”   云珠完成最后一针,看向趴在榻上的永珎伸展藕节一样的四肢笑呵呵地抓向眼前的雪团,雪团机灵一躲,将盛放在玉碗里的樱桃往他面儿前又塞近了些。   永珎叫了两声,犹豫了一下,小胖爪转向了碗里红艳润泽的樱桃,抓起一颗就塞进嘴里……   云珠有趣地看着他小小的嘴里因塞着一颗大人拇指大的樱桃而使得嫩嫩的小脸颊高高凸起,一上一下地鼓动着,粉嫩的嘴角因为樱桃太大而泌出夹着樱桃肉汁的口水……可爱的不行。   “贪心的小家伙,就不能一口一口吃么。”放好针线绣架,她及时地掏出手帕帮他拭干嘴巴,等他将果核吐出来一看,上面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果肉。   “……娘,额娘。”永珎朝她露出四颗石榴籽儿似的小白牙,“吃吃。”   早在永珎满四个月时云珠就开始给他添加一些他可以吃的辅食,再加上出生后一逮到空闲就被云珠带到空间里,小家伙跟他的三个哥哥姐姐一样,养得水嫩嫩胖乎乎地灵性十足。   虽然没有刻意开启孩子的智力,不过这孩子跟三胞胎一样自在她腹中孕育之日起便受灵气滋养骨肉,不仅身体比一般婴儿健康连智商也比普通人高,只要教养上不出大褶子就没有成为庸才之虞。这样一来,为免泄露空间存在,孩子八、九个月大会喊人记事起她便不再带他们进空间了,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当然,空间中的水果和蔬菜她是不吝给他们食用的,比如像现在十月里吃樱桃这样违反季节的水果,只是要避开别人,吃后也要销毁痕迹。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剩下的两颗樱桃吃掉,果核等扔进空间果林地里,她伸手戳了下儿子柔嫩的脸蛋道:“一会儿你哥哥姐姐就回来跟你玩了,高兴吗?”   雍正的万寿节快到,云珠想着每年万寿节要不就是隔屏要不就是衣袍之类自己和弘历都会亲手做一件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放进礼单里,今年因为选秀、生孩子、主持中秋月祭以及中秋筵宴的事,时间不如往年充裕,便将以前用缂丝绣的四幅《大好河山》拿了出来让底下人拿去做成四扇紫檀缕空雕花屏风,又亲手做了件如意云龙纹夹袄。   只是熹贵妃的千秋节寿礼找了找,太过大气精致的东西不舍得给,太过一般的也不好呈上去,便在空闲时赶绣了一幅长约两米高约一米的《红梅映雪》图,用黄花梨打了落地屏风,一来投了熹贵妃喜梅的爱好,二来看着与雍正的寿礼皆是屏风想必她也喜欢。   “啊啊。”语言学得不甚积极,平时更喜欢用肢体动作和“啊啊呀呀”表达自己意思的小胖娃伸手抓住她的手指就往嘴里塞。   “唉,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呀,儿子。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额娘的手指不能吃的……”   跟永珎玩了一会儿,见他有些睡意,便用手轻拍着他的身子轻哄着他睡。   素问悄无声息地进来,云珠见了眉尖微蹙地轻声问:“和敬他们还没回来?”   “还未回。”   看来不到太阳落山是不回来了。示意她看搁在榻边的绣架,云珠道:“这幅《红梅映雪》是我给贵妃娘娘千秋节准备的寿礼,你拿去给打个黄花梨底座做个落地屏风,设计图完成后先拿来我过一下……再有,万寿节准备呈上的寿礼怎么样了?”   “两位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做的袍、褂、袄还有针线上做的靠背、坐褥等都做好了,检查了也没有问题,其他王爷和福晋手的经、画作及龙凤纹玉佩一对、汉代谷纹玉杯一对、寿字青执壶……掐丝珐琅彩寿山福海盖纹瓶、龟鹤齐龄汝窑彩刻龙纹瓶一对……等寿礼也都装放妥当,另外放在库房里,钥匙奴婢亲自收着呢。”素问仔细地将绣图从绣架上取下放进描金木盒里。   “那就好,今年是皇上御极第十五年,万寿节礼要更上心一些。”云珠眼波微转,嘴角噙笑:“王爷亲自雕刻的万寿九龙图章完成了?”近一年的时间弘历一有空就做这个,从图章设计到着手雕刻亲手亲为,废了不少上好材料,其中还有几块是极品的田黄呢。   “前儿主子的四扇屏风一到没多久王爷就亲自将图章送来了。”   “一会儿拿来我看看。”说起雕刻印章只要是文人便大多数会两手,年少就自诩儒雅风流的某人也是用心学过的,只是多年没练手生不少,又是要献给皇父的寿礼便不免精益求精,天性里又有追求完美的执拗,一开始就进行得不太顺利,一觉有瑕疵便放弃重来。   若不是云珠最后跟他说“尽心便是孝心,皇阿玛若看中的是雕刻者的手艺,又何须你亲自动手”他这图章能不能刻下来还是一说呢。因为急于求成,云珠背地里可没少帮他包扎被刻刀划伤的手指。   这时听说完成了,就想着看看成品。   “是。”   过了万寿节便得准备熹贵妃的千秋节了,若不是家族的海外贸易里自己一直参着一份股,弘历与弘昼又在宗室那里掺了一股,这日子可就难过了,光靠弘历的俸禄以及雍正的赏赐,也不足以应付每年孝敬宫中长辈的份额更别说宗室里那一大串亲戚的各种节礼贺礼了。   “儿子女儿给额娘请安。”素问退下没多久三胎胞就回宫了,一路直奔乾西二所,进门就给云珠行礼,红润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额娘,宫外面好热闹呀。”   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路边高大的树桠依旧霜裹雪盖,仿佛一树一树的琼枝玉叶,衬着一路的彩坊、彩墙、灯坊、灯楼、龙棚……路经的寺观,大设庆祝经坛,梵音隐约,愈逝皇宫,一路重檐飞宇,锦绮相错,华灯宝烛,令人恍如置身天上宫阙。   “还有好多外国人,跟额娘说的一样,除了外表语言及穿着、生活习俗不同,他们跟普通人一样。”永琏也说道。   “你们跟他们交谈了吗?”云珠微微一笑,儿子可是将雍正这次大办万寿节的原因说出来了,之前还有许多人猜测前方战事未平,皇上可能跟往年一样驳了礼部万寿节庆贺的奏请呢。   “嗯,说了几句,不过儿子对他们的语言学的不多……”永琏一副未尽兴的样子,他还想多多了解外国的一些事务呢,平日额娘描述的还有从皇玛法、舅舅那儿听来根本不够满足他的好奇心。   “额娘。”永琏欲言又止地。   “嗯?”   “以前我们出宫在外城还能看到一两个小乞丐,在内城也能见到衣裳褛褴的百姓,今天都没有看到。”   和敬和徽一愣,跟着点了点头,“额娘,他们是被官员赶走了吗?”   “是不是赶走额娘可不知道,不过,你们觉得这对不对呢?”云珠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瓜子问道。   “应该不对吧,这不是欺骗皇玛法吗,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和敬还点了下头强调。云珠笑眯眯地,这个女儿一贯表现出活泼开朗无拘的性子,其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分明。   “可是皇玛法的万寿节,街道都打扫得那么干净,布置得那么漂亮,如果再出现乞丐,那些外国人会怎么想呢?”   永琏平日跟着雍正时间长,受他教导多些,想了想道:“若是皇玛法巡视天下,底下官员如此安排欺瞒,皇玛法不能得知百姓的真实生活……那自然不对,但现在大清正与沙俄作战,京中藩臣使节云集,这样能体现大清盛世的情景应该能让他们看到大清的富足,知道我们大清强盛,明白我们是不惧征战的……也是没错。”   “说得好。”弘历踏进屋子,赞赏地看了才六岁的儿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能考虑到这一层,心中骄傲满足之意难以言表。   沙俄这次遣来大清的使团除了与大清议和,还身负与荷兰、葡萄牙等逗留京中的外国人暗中接触,看看有没有达成联盟的可能,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可国与国之间往往只需一个姿态便可。   只要大清不想同时与几个国家开战就必须在谈判桌上退让,使战争尽快结束。弘历心中冷笑,以为现在的大清还是当年圣祖爷时期迫于准噶尔叛乱以及大清刚刚平定三藩,再掀再火恐国家支持不住时的大清么?!   “阿玛。”三胞胎连忙行礼,然后一个个围了过去,“阿玛,你放假了吗?”   万寿节放假三天,他们可以不用到上房念,官员也不用上衙署办公,只有他们阿玛,一直好忙。   “阿玛和你们五叔还有的忙呢。”   三胞胎有些失望,本来还想阿玛带他们出去玩的……   弘历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笑着问了他们这次出宫的其他见闻,果然小孩儿的脸上又亮了起来。好一会儿等他们说完才道:“回来还没洗漱吧,还不快去,一身汗渍的待会儿可不许跟弟弟玩。”   阿玛,是您想跟额娘独处吧?每次都这样,不到一会儿就要将儿子女儿赶走……可是,看了眼还在睡觉觉的小弟弟,三胞胎只能告退,没有洗涮干净就跟弟弟玩很容易让弟弟生病的……话说,小孩子真脆弱啊,弟弟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已经到上房念的三胞胎自认为已经长大,面对刚出生几个月的弟弟很有兄姐的责任感了,一切危害到弟弟的事都是不能干的!   “先洗个手用了晚膳再去吧。”云珠站了起来,“趁永珎这会儿睡了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吃顿轻松的。”   弘历说道:“还不是你惯的,平日吃饭让奶嬷嬷她们喂就是,什么都不做要她们干什……”   呜,她说错话了。   ……   到了万寿节当日,京中街道更是被匠人们包装得绚丽多姿态,歌舞升平。各地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京中人家向皇宫行大礼。而有品级上朝参加朝贺献礼的官员更是按制穿上崭新的蟒袍补服,依礼在乐声中进殿恭贺。   进夜,礼炮升空,三星贺喜,五蝠临门,松鹤迎春……纷纷于夜空中璀璨绽开,街上戏台、寺庙前百戏纷呈,令人目不暇接。紫禁城及御苑,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难描难画尽致。   这样的盛世隆庆让沙俄使臣心中惴惴,前方开战,大清京城及全国各地却如此欢腾庆贺,这大清的君王朝臣若不是全部昏聩无能便是不将自己国家看在眼里,难道之前大清军队作战所取得的胜利并非如自己国中大臣所推论出来的艰难?!   皱着眉,有着火铳等热武器在的沙俄虽然对大清拥有遂火枪而感受到了一点点威胁,却还没有到畏惧的程度,可万一大清拥有更强大、更先进的炮火和武器呢?再想想大清已然兴起的水师实力,沙俄使团成员从宴会回了理藩院后连夜开会讨论,是不是派人将这个讯息传回国?   可还未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第二日又听到一个消息,大清的皇帝下旨让宝亲王前往关外盛京祖陵大祭!   看别人好像很重视的样子,打听一下,原来是皇位承继人才有的荣幸!   他们难以理解,这种两国交锋的严肃时候大清怎能这么轻松地做这些动摇国本的事,难道这大清朝廷就没有反对皇帝的势力存在?难道他们俄国在大清眼中是不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   太可恶了!   觉得受到了侮辱的俄国议和使团决定不再继续浪费待在京城了,反正大清提的条件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197继位之前(二)   “主子。”灵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慢慢放开玉鼎,云珠收回元神,闪身出了空间,随着修为的加深,她对于空间的控制也慢慢心随意转,功能细化精化,即便人在空间里修炼,空间外的声音和景象也是了然于心。   她现在万分庆幸当初自己的谨慎之举,雍正赐给她的那个奇怪的玉鼎,在她学过阵法禁制之后也没有冒冒然去触动它,反而用元神蕴养着……事实证明,在对待这些未知之物,上古的东西好是好,危险性却比现代的那些核武器还要恐怖。   现在,她已隐隐能感受到封印在里面的强大能量,那种能量不是她最为熟悉的灵气,它更接近洪荒初开时的某种浑厚气息,一旦释放开来,不是当初她一个初修者能挡得住的。   而她几番体悟玉兰树的生命烙印,自以为对阵法禁制精深也不过是错觉,事实上,她的这点认识相比起上古的大阵诸如周天星斗大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三才无量阵、混元河洛大阵……只是皮毛。   修炼之途漫漫无边,虽然她抱着缓缓前行享受生命的心态,可一路走来,却是险境处处,修行途中常常会不知不觉被自身修为的提升、能力的进展迷惑,自得自大,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招来毁灭的危险……   “事情办成了?”自从弘历前往关外盛京大祭祖陵,熹贵妃与乾西二所后宅的女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安份随时,言行谨慎,态度也更加地和善体贴。   不得不说,雍正十六年的这个春节云珠过得轻松无比,特别是上元节过后弘历又奉命代祭太庙。   祭祖陵、祭太庙、祭天还有祭拜泰山,这些都是皇权的象征,祭拜者不是皇帝就是皇权的接替者,这样的寓意,难免不让后宫中人多想。   熹贵妃自孝敬皇后薨逝便为后宫第一人,无论是其在宫中的位份或是她所出的皇四子弘历的本身爵位是皇子最高是圣心所属大统继承者,都使得后宫嫔妃不敢撄其锋芒,但这样明晃晃地派皇四子弘历亲往祭拜祖陵和太庙相当于将“圣意所属”变成了“昭布天下”,怎不令后宫嫔妃心中惶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皇帝因手臂受伤中毒,所以让宝亲王弘历总理朝政、代批奏折,可皇帝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至少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怎么就让权势已经很大的宝亲王祭祖又祭太庙呢,这是想封太子还是想捧杀?圣祖时的废太子一事可还时不时地搅动着前朝后宫的神经呢,不然顾嫔也不会在怀着皇九子时冀望那么大了。   熹贵妃钮祜禄氏在康熙六十年、六十一年的时候也经历过当今被圣祖爷派前祭拜祖陵、太庙和祭天大礼,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心中狂喜的同时也如同其他人想的那样忧虑着,如果皇帝的龙体有恙下这样的旨那是十拿九稳,可现在的皇上身体真的是太健康了,除了右臂拿不得太久的笔,那身子骨简直比他在潜邸时还强健!   她只能加倍地勤勉,宽待后宫嫔妃,生怕被人寻到一丝错漏,全了心中那可怕的猜测。   “是,话已经传入顾嫔耳中。”灵枢低声答道,她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将九皇子出生便手指残缺的原因透露给顾嫔知晓,无非是挑拨她去对付熹贵妃。别看熹贵妃目前对后宫嫔妃对主子和霭得跟观音娘娘似的,等她成了圣母皇太后,第一个要打压的肯定是主子,从她之前几次三番塞女人进乾西二所分主子的宠就能看出了,那个是权欲心极重的,只有后宫势力分据才能显出她这个圣母皇太后的威赫来,而不是单单只是一个荣养的太后。   “嗯,宫中各殿的人手可调整好了?”   “都已经调到了不起眼的位置上去了,圆明园和畅春园也依主子的吩咐安插了人手,只熹贵妃那儿的人手没动,谦贵人还有顾嫔那儿的人手也还留着。”只裕妃那儿除了原先身边侍候的,其他人也慢慢地撤了下来,想到去年和郡王和温贝勒出宫建府的事灵枢心中一动,从主子近一年的行事的说话里,这后宫各殿的主位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难道皇上真的要禅位?!   那,主子岂不是就要母仪天下了?!灵枢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一时也心中激动起来,白玉似的脸上隐隐起了潮红,气息也不稳。   云珠立即察觉,瞄了她一眼,淡道:“时间很充裕,你告诉下面的人慢慢来,从稳从静,千万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   “下去吧。”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人也很“激动”吧,很快就要成为新帝的嫔妃了,各宫的人手,等着她们去“收服”呢。   除了皇帝,面对弘历主持一系列祭典最为淡定之人可能就是云珠了,只有她心中清楚,以雍正身怀龙气,他在位时间十三年,从弘历身上转嫁三年,合在一起十六年,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的身体这些年被调理得很好,可天数人力所定,冥冥之中他也会产生退位的想法。   本来云珠也想过再让他多当几年皇帝,可一来弘历这两年总理朝政表现不错,雍正再抓政权的话父子两个一进一退,心中难保生出什么想法,再让人一挑唆难免伤了父子感情,再生出波澜来可就不美了;再者,雍正在位时间长了,弘历更长,轮到永琏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精力,只能分摊分摊,让他们提前让贤了……   她从来便不是什么圣母人物,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安稳的未来生活,没什么不能算计的。   而且,有个身体健康的太上皇看着,皇帝也不算拥有绝对的权力,就算脑残了也有人治。   想到这里,她挥退了灵枢,兴致勃勃地放出精神力,看永和宫顾嫔主仆对她设的局做什么样的反应。   珊瑚一路匆匆进了永和宫主殿,穿过雕花隔扇进了东次间。   “莽莽撞撞的,小心吵了小阿哥。”琥珀拦了她一下,珊瑚一把推开她,扑跪在地,珠泪盈眶:“主子,主子,您可要为九阿哥报仇啊!”   顾嫔从榻上站了起来,娥眉紧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难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端柔圆润的脸变得煞白。   因大清与沙俄大战,朝中人手有些紧,她这段时间表现得温恭贤良,再加上父亲顾琮娴于政事又颇有才干,皇上这才夺情起复,命协办吏部尚事。她恭为宫中嫔妃不好出宫道贺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赏赐,也让伊尔根觉罗一族知道,自己在宫中还顾念庇护着族人,壮大了族人势力……可珊瑚这副模样回来,不欢喜有荣而是眼含愤恨,想必是这一趟出宫听到了什么关于自己和儿子的事了!   儿子好好的在自己身边熟睡,她却喊着报仇,这其中的缘故她一听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让她想起来便怨恨不已的事只有一桩,那是她儿子注定与大位错过的根源——身有残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眯地出声问道。经过了最难捱的最初时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实,几番暗中查探又没有实据,只得按下心中不甘,为了自己为了儿子,强颜欢笑地面对宫中众人的道贺,向贵妃钮祜禄氏低头,向皇上请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级的亲王帽子。   珊瑚双手拳紧,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宫回府恭贺,一路倒也平顺,两位侧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礼……只奴婢身份不同,没与后院进宴的夫人们同坐,只吃了府中特备的膳食便起身回宫,却在穿过花园时听到花树后头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说——”   “说什么?”   “说、说什么怪不到主子头上,谁会知道保胎药也会导致婴儿残疾……”在顾嫔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话几乎说不下去。   这话听着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然此刻顾嫔也没心情追问了,她已被这句话惊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虽隐隐有些猜测,但查无实据,没想到在这当儿又爆出了□,就在皇上频频派弘历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时候……   顾嫔并不是无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统高贵,听了这话心中立即怀疑有人故意布局引她与熹贵妃发生冲突,理智倒是压过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还有呢?”一旁的琥珀连声追问,“那人还说什么了?她们是谁?”   “听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上门恭贺的夫人里头的,因宴席是侧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于回宫,也不好打听到底出自谁的口中。”珊瑚伏首说着。   顾嫔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贵,向来与父亲顾琮的两位侧夫人不怎么亲近,珊瑚和琥珀做为她的贴身大丫环自然也与之不相合,这导致了顾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后她对娘家内宅影响力大幅下降。   顾嫔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因着祖父去世,两年后父亲有续娶之义,到时自己还不知会有个什么样出身、性情的继母呢,这娘家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持……真得另说了。   珊瑚见主子沉默不语,便又继续说道:“当时只听着另一位夫人讶道‘太可怕了,以后这保胎药谁还敢乱吃’,原来那位夫人又笑着安抚她‘可别成了惊弓之鸟了,那药方里虽有一两样药有那个效果,可量定是轻的,不然多少孕妇早出事了,宫中也不可能查不出来,可见还有别的手段辅助着’,另一位夫人又问‘姐姐可要告诉我,以后我也好防着’,原来那位取笑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防什么’,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还有媳妇和女儿呢’,原来那位夫人便叹‘说的也是。我猜这可能是某种香料吧,至于具体哪些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是小时候听一汉人嬷嬷提起,并没刻意去记。’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没事,说不准伊尔根觉罗家还能成为后族呢’‘可惜什么,说不得这是好事,若存了那个心去争,还不知什么下场,别忘了四阿哥羽翼已丰,九阿哥却才刚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当时真恨不得当场跳出来问个清楚,只是想想这事没凭没据的,搅弄开来并不能帮到主子不说还会丢了老爷的面子,因此硬忍了下来,匆匆离开。”   久久,顾嫔才幽幽说道:“你做得对。”   这话一说开琥珀的脑筋便如被什么点化开般,恍然大悟之际又面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着方子确实是出自《古今医统大全》中养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却不曾想那些药材与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辅还能有导致、导致——”   “别说了!”钱嬷嬷端着上赐的冰镇荔枝走了进来,将果盘放到几面上,躬身对顾嫔道:“主子,事情再追究下去又能如何,目前紧要的是养好小阿哥,抓紧机会再承宠。”自从九阿哥出生,皇上虽有来永和宫探望侍也翻了主子的绿头牌,可事后都会赐下芜子汤,这是颇让人忧虑的事。   “难道就这么白白任钮祜禄氏作践?!”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啊。瞄了眼榻上小嘴微张深睡的弘暊,顾嫔眼睛发红。即便慢了钮祜禄氏二十年,可她出身高贵,又育有一子一女, 本有机会一争的……   “那就要看主子是要报仇还是要趁机博取皇上的怜惜再怀一个小阿哥了。”   “嬷嬷是说将此事透露与皇上知晓?”顾嫔醒悟过来。   “对,还要假借他人之手。主子只需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小阿哥的慈母之心即可。”钱嬷嬷其实也知道,就算主子再生一个小阿哥也不能跟大权在握的宝亲王抗衡了,只是多一个阿哥毕竟多一分保障。“主子若想报仇,就不能教皇上知晓此事,否则,皇上必会怀疑。”   可教她看着熹贵妃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她也不甘心啊!伸手摸上小腹,就算她想承宠再生一个,也没那么容易……   顾嫔陷入两难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鱼再来放一下马后炮:   这篇文断更了近一个月,概因鱼回了老家,然后手提坏了,老家没地儿修,家中又只有一台老爷机,不仅网速超慢,码字也是蜗牛一样的反应,再加上舅舅摔断了两根肋骨,舅母又生了糖尿病,另外还有奶奶的、朋友的……鱼也不知自己整天在忙什么了,好不容易回了广州,手提拿到hp维修部那儿修,结果来来回回修了三次,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其中因搭公车地铁还中了暑……俺只想说,真是时运不济啊,不会修电脑的人真是伤不起。人累,心也累!跟hp维修那儿的工作人员吵了几次,汗!   等文更的亲们,抱歉!虽然有些迟了,不过鱼还是要说一声的:   接下来,会勤快码文的,呵呵。   防抽章节:   “主子。”灵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慢慢放开玉鼎,云珠收回元神,闪身出了空间,随着修为的加深,她对于空间的控制也慢慢心随意转,功能细化精化,即便人在空间里修炼,空间外的声音和景象也是了然于心。   她现在万分庆幸当初自己的谨慎之举,雍正赐给她的那个奇怪的玉鼎,在她学过阵法禁制之后也没有冒冒然去触动它,反而用元神蕴养着……事实证明,在对待这些未知之物,上古的东西好是好,危险性却比现代的那些核武器还要恐怖。   现在,她已隐隐能感受到封印在里面的强大能量,那种能量不是她最为熟悉的灵气,它更接近洪荒初开时的某种浑厚气息,一旦释放开来,不是当初她一个初修者能挡得住的。   而她几番体悟玉兰树的生命烙印,自以为对阵法禁制精深也不过是错觉,事实上,她的这点认识相比起上古的大阵诸如周天星斗大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三才无量阵、混元河洛大阵……只是皮毛。   修炼之途漫漫无边,虽然她抱着缓缓前行享受生命的心态,可一路走来,却是险境处处,修行途中常常会不知不觉被自身修为的提升、能力的进展迷惑,自得自大,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招来毁灭的危险……   “事情办成了?”自从弘历前往关外盛京大祭祖陵,熹贵妃与乾西二所后宅的女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安份随时,言行谨慎,态度也更加地和善体贴。   不得不说,雍正十六年的这个春节云珠过得轻松无比,特别是上元节过后弘历又奉命代祭太庙。   祭祖陵、祭太庙、祭天还有祭拜泰山,这些都是皇权的象征,祭拜者不是皇帝就是皇权的接替者,这样的寓意,难免不让后宫中人多想。   熹贵妃自孝敬皇后薨逝便为后宫第一人,无论是其在宫中的位份或是她所出的皇四子弘历的本身爵位是皇子最高是圣心所属大统继承者,都使得后宫嫔妃不敢撄其锋芒,但这样明晃晃地派皇四子弘历亲往祭拜祖陵和太庙相当于将“圣意所属”变成了“昭布天下”,怎不令后宫嫔妃心中惶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皇帝因手臂受伤中毒,所以让宝亲王弘历总理朝政、代批奏折,可皇帝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至少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怎么就让权势已经很大的宝亲王祭祖又祭太庙呢,这是想封太子还是想捧杀?圣祖时的废太子一事可还时不时地搅动着前朝后宫的神经呢,不然顾嫔也不会在怀着皇九子时冀望那么大了。   熹贵妃钮祜禄氏在康熙六十年、六十一年的时候也经历过当今被圣祖爷派前祭拜祖陵、太庙和祭天大礼,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心中狂喜的同时也如同其他人想的那样忧虑着,如果皇帝的龙体有恙下这样的旨那是十拿九稳,可现在的皇上身体真的是太健康了,除了右臂拿不得太久的笔,那身子骨简直比他在潜邸时还强健!   她只能加倍地勤勉,宽待后宫嫔妃,生怕被人寻到一丝错漏,全了心中那可怕的猜测。   “是,话已经传入顾嫔耳中。”灵枢低声答道,她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将九皇子出生便手指残缺的原因透露给顾嫔知晓,无非是挑拨她去对付熹贵妃。别看熹贵妃目前对后宫嫔妃对主子和霭得跟观音娘娘似的,等她成了圣母皇太后,第一个要打压的肯定是主子,从她之前几次三番塞女人进乾西二所分主子的宠就能看出了,那个是权欲心极重的,只有后宫势力分据才能显出她这个圣母皇太后的威赫来,而不是单单只是一个荣养的太后。   “嗯,宫中各殿的人手可调整好了?”   “都已经调到了不起眼的位置上去了,圆明园和畅春园也依主子的吩咐安插了人手,只熹贵妃那儿的人手没动,谦贵人还有顾嫔那儿的人手也还留着。”只裕妃那儿除了原先身边侍候的,其他人也慢慢地撤了下来,想到去年和郡王和温贝勒出宫建府的事灵枢心中一动,从主子近一年的行事的说话里,这后宫各殿的主位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难道皇上真的要禅位?!   那,主子岂不是就要母仪天下了?!灵枢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一时也心中激动起来,白玉似的脸上隐隐起了潮红,气息也不稳。   云珠立即察觉,瞄了她一眼,淡道:“时间很充裕,你告诉下面的人慢慢来,从稳从静,千万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   “下去吧。”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人也很“激动”吧,很快就要成为新帝的嫔妃了,各宫的人手,等着她们去“收服”呢。   除了皇帝,面对弘历主持一系列祭典最为淡定之人可能就是云珠了,只有她心中清楚,以雍正身怀龙气,他在位时间十三年,从弘历身上转嫁三年,合在一起十六年,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的身体这些年被调理得很好,可天数人力所定,冥冥之中他也会产生退位的想法。   本来云珠也想过再让他多当几年皇帝,可一来弘历这两年总理朝政表现不错,雍正再抓政权的话父子两个一进一退,心中难保生出什么想法,再让人一挑唆难免伤了父子感情,再生出波澜来可就不美了;再者,雍正在位时间长了,弘历更长,轮到永琏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精力,只能分摊分摊,让他们提前让贤了……   她从来便不是什么圣母人物,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安稳的未来生活,没什么不能算计的。   而且,有个身体健康的太上皇看着,皇帝也不算拥有绝对的权力,就算脑残了也有人治。   想到这里,她挥退了灵枢,兴致勃勃地放出精神力,看永和宫顾嫔主仆对她设的局做什么样的反应。   珊瑚一路匆匆进了永和宫主殿,穿过雕花隔扇进了东次间。   “莽莽撞撞的,小心吵了小阿哥。”琥珀拦了她一下,珊瑚一把推开她,扑跪在地,珠泪盈眶:“主子,主子,您可要为九阿哥报仇啊!”   顾嫔从榻上站了起来,娥眉紧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难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端柔圆润的脸变得煞白。   因大清与沙俄大战,朝中人手有些紧,她这段时间表现得温恭贤良,再加上父亲顾琮娴于政事又颇有才干,皇上这才夺情起复,命协办吏部尚事。她恭为宫中嫔妃不好出宫道贺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赏赐,也让伊尔根觉罗一族知道,自己在宫中还顾念庇护着族人,壮大了族人势力……可珊瑚这副模样回来,不欢喜有荣而是眼含愤恨,想必是这一趟出宫听到了什么关于自己和儿子的事了!   儿子好好的在自己身边熟睡,她却喊着报仇,这其中的缘故她一听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让她想起来便怨恨不已的事只有一桩,那是她儿子注定与大位错过的根源——身有残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眯地出声问道。经过了最难捱的最初时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实,几番暗中查探又没有实据,只得按下心中不甘,为了自己为了儿子,强颜欢笑地面对宫中众人的道贺,向贵妃钮祜禄氏低头,向皇上请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级的亲王帽子。   珊瑚双手拳紧,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宫回府恭贺,一路倒也平顺,两位侧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礼……只奴婢身份不同,没与后院进宴的夫人们同坐,只吃了府中特备的膳食便起身回宫,却在穿过花园时听到花树后头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说——”   “说什么?”   “说、说什么怪不到主子头上,谁会知道保胎药也会导致婴儿残疾……”在顾嫔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话几乎说不下去。   这话听着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然此刻顾嫔也没心情追问了,她已被这句话惊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虽隐隐有些猜测,但查无实据,没想到在这当儿又爆出了内幕,就在皇上频频派弘历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时候……   顾嫔并不是无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统高贵,听了这话心中立即怀疑有人故意布局引她与熹贵妃发生冲突,理智倒是压过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还有呢?”一旁的琥珀连声追问,“那人还说什么了?她们是谁?”   “听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上门恭贺的夫人里头的,因宴席是侧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于回宫,也不好打听到底出自谁的口中。”珊瑚伏首说着。   顾嫔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贵,向来与父亲顾琮的两位侧夫人不怎么亲近,珊瑚和琥珀做为她的贴身大丫环自然也与之不相合,这导致了顾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后她对娘家内宅影响力大幅下降。   顾嫔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因着祖父去世,两年后父亲有续娶之义,到时自己还不知会有个什么样出身、性情的继母呢,这娘家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持……真得另说了。   珊瑚见主子沉默不语,便又继续说道:“当时只听着另一位夫人讶道‘太可怕了,以后这保胎药谁还敢乱吃’,原来那位夫人又笑着安抚她‘可别成了惊弓之鸟了,那药方里虽有一两样药有那个效果,可量定是轻的,不然多少孕妇早出事了,宫中也不可能查不出来,可见还有别的手段辅助着’,另一位夫人又问‘姐姐可要告诉我,以后我也好防着’,原来那位取笑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防什么’,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还有媳妇和女儿呢’,原来那位夫人便叹‘说的也是。我猜这可能是某种香料吧,至于具体哪些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是小时候听一汉人嬷嬷提起,并没刻意去记。’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没事,说不准伊尔根觉罗家还能成为后族呢’‘可惜什么,说不得这是好事,若存了那个心去争,还不知什么下场,别忘了四阿哥羽翼已丰,九阿哥却才刚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当时真恨不得当场跳出来问个清楚,只是想想这事没凭没据的,搅弄开来并不能帮到主子不说还会丢了老爷的面子,因此硬忍了下来,匆匆离开。”   久久,顾嫔才幽幽说道:“你做得对。”   这话一说开琥珀的脑筋便如被什么点化开般,恍然大悟之际又面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着方子确实是出自《古今医统大全》中养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却不曾想那些药材与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辅还能有导致、导致——”   “别说了!”钱嬷嬷端着上赐的冰镇荔枝走了进来,将果盘放到几面上,躬身对顾嫔道:“主子,事情再追究下去又能如何,目前紧要的是养好小阿哥,抓紧机会再承宠。”自从九阿哥出生,皇上虽有来永和宫探望侍也翻了主子的绿头牌,可事后都会赐下芜子汤,这是颇让人忧虑的事。   “难道就这么白白任钮祜禄氏作践?!”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啊。瞄了眼榻上小嘴微张深睡的弘暊,顾嫔眼睛发红。即便慢了钮祜禄氏二十年,可她出身高贵,又育有一子一女, 本有机会一争的……   “那就要看主子是要报仇还是要趁机博取皇上的怜惜再怀一个小阿哥了。”   “嬷嬷是说将此事透露与皇上知晓?”顾嫔醒悟过来。   “对,还要假借他人之手。主子只需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小阿哥的慈母之心即可。”钱嬷嬷其实也知道,就算主子再生一个小阿哥也不能跟大权在握的宝亲王抗衡了,只是多一个阿哥毕竟多一分保障。“主子若想报仇,就不能教皇上知晓此事,否则,皇上必会怀疑。”   可教她看着熹贵妃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她也不甘心啊!伸手摸上小腹,就算她想承宠再生一个,也没那么容易……   顾嫔陷入两难的抉择。   198继位之前(三)   令云珠大吃一惊的是率先出手的不是顾嫔,而是十来年在宫中几乎透明人一般的齐妃李氏。   弘历祭完太庙,福海那儿举行新年第一次大型的冰嬉活动,这一年春节享受惯了万众瞩目优越感的熹贵妃不顾秦嬷嬷等人的劝阻坚持要去观看,结果坐着凤舆前往的途中,突然蹿出来一只松狮犬——除非是圈在猫狗房,否则能养这种犬的一般是皇上赏给贵主子养在身边的,甚至可能是皇上亲自养的……这么一惊,抬舆的小太监下意识的一躲,结果力量错位,再加上不知哪位脚底一滑,好嘛,哗啦啦一声巨响,整个凤舆直直摔了下去,且因抬舆的小太监们趴倒的趴倒、跪地的跪地,凤舆落地时是倾斜的下去的……众人也来不及抢护,熹贵妃就这么倒栽了下去,“咔嚓”一声膝盖骨给折了!   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是要查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到处乱蹿的松狮犬却发现它是自己偷溜出来的,太医看过后说是被喂了致狂的药。   松狮犬是弘时“死”后雍正赏给齐妃的,她向来爱若生命,没人相信会是齐妃自己动手给自己的爱犬下药,再说她现在与熹贵妃没有利益冲突,没有下手的动机。别人栽赃陷害的可能性更高。   抬舆的太监们将过错推到了松狮犬及冬天靴底结了霜雪过滑的原因……能混到替熹贵妃抬凤舆都是宫中混精了的,知道这种事只能这样说才能活命,法不责众。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两年渐渐放手政事也放松了对宫中监视的雍正查无实据只能将抬舆太监送进慎刑司,松狮犬打死了事。   或许他心中也有所猜测,又或许他查到了什么线索,可事情只能以意外事故了结,这种后宫阴私揭穿开来丢的是皇室的脸。   爱犬被活活打死,齐妃受不了打击很快病倒在床。   若不是云珠精神力厉害,整个皇宫的动静都在她的监控之中,她还无法从事发之后的蛛丝马迹发现一切都是齐妃的策划。   素问和灵枢很是讶异,之前主子的那一番布置她们还以为是顾嫔动的手呢,只是没能查出来心中有些郁闷,就怕手下的眼线被发觉防备了起来,真是这样,岂不是她们做事不谨坏了主子的大事?!   所以听云珠说是齐妃动的手,她们完全盯错了目标很是吃惊,更让她们再一次被震慑住觉得自家主子神通广大的是她们都没查出来的缘由主子却早心中有数了。   云珠淡笑道:“这也不难猜。当今在潜邸时齐妃便是孝敬皇后的对手,后来孝敬皇后所出嫡子夭折,齐妃所出的子女也只剩了三阿哥弘时,好一阵子是皇上唯一子嗣,不仅是皇上,整个雍王府对他也抱了很大的期望,可这种瞩目的光环后来却被后来出生的几位阿哥分了去……最后落得个驱逐宗室‘病死’的结果,这一让齐妃情何以堪?这十来年她于钟粹宫深浅出几乎跟个透明人一样无幸无宠,虽有她自己行事不谨、教子不力的原因,不过熹贵妃在里面出的力也不少,齐妃怎能不怨不恨?她不敢怪皇上,现在也不敢王爷,可是对熹贵妃她是不会眼看着她就这么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的。”   “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一朝发作,这齐妃娘娘也是个手段高明的,奴婢愣是没怀疑到她头上。”素问咋舌。   灵枢道:“她若是手段不高明也不能在孝敬皇后眼皮底下生下三子一女,最后还熬过了嫡子使得整个雍王府只三阿哥一个子嗣。”   “你们可清楚了吧,这皇宫里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看起来那么地安静无害。”   “主子说的奴婢一定谨记。”知道主子是有意敲打,不愿底下的人因王爷的得势生了骄狂轻浮的心思,素问和灵枢忙行礼应了一声,寻思着回头怎么跟郭嬷嬷她们商量一下,可别关键时刻教后院那些女人做了怪。   为了悠闲的生活,云珠一向注重培养手下,譬如身边的几个大丫环、譬如乾西二所现在的几个管事嬷嬷,她有机会都会点拨她们,提高她们的宫斗水平,培养她们处理事情的能力,遇事懂得灵活应变,这样一年到头省了她不少精力心力。身在皇家,若是事事抓,早晚耗了精力累死,所以就算是外院的管事公公她也是毫不犹豫地下放权力,给予相当的信任,只是一旦发现犯了错也会不气地安律惩罚,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一点弘历是十分欣赏的。   生在皇家从小看尽了女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看过多少女人从一开始表现出的纯良温柔端雅到最后变得不择手段,他更珍惜云珠的可贵,她也有私欲,也小心眼,可她从不浮夸自己的美好,也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不为了私欲而害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过去某些人某些事或觉得自己受了侵害而斤斤计较。   她坦然,纵然打杀人也是因为那个犯了规矩,让人无可辩驳。她也很有上位者的气度,不抓权,不弄权,她更多地是在用手权的权利为家国尽自己的一分力,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更多地是用手中的权利使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美好……谁打扰到了她安宁的生活她便像炸毛的猫咪,非也得让那人吃到苦头,固执地秉持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给你好看”的可爱的行事准则。   ——这家伙就没见他的嫡福晋给人下黑手的时候啊,不过云珠的好运确实也让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对她下过手的人咬啐了银牙,进了皇宫混生活的哪个会相信什么运气,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富察.云珠的把柄,真教人郁闷得吐血。   看过了熹贵妃,从众位太医那里知道膝盖骨磕碎了就算恢复得再好也不能像常人那样,以后行走有碍的诊断后弘历被弘昼拉出去喝了顿闷酒。   “四哥,再来一杯!”弘昼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说熹贵妃的事,只埋头与他干了几杯。   弘历虽然心情不好,不过抗压力显然不错,喝了两杯就开始吃菜,还劝弘昼:“别喝太多,伤身。”   他知道弘昼最近糟心事儿也多,搬进郡王府过了半年多自在日子侧福晋章佳氏就给他添了个小阿哥,可就在前几天,小阿哥着了风寒没了。^//^   “我现在哪还有人管啊,四哥,你不知道孩子没了我也难受啊,可她们没一个想到我的心情,只知道互相争斗……”章佳氏天天哭闹,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地指她的儿子是被害死的……会害死她儿子的当然是与她有利益冲突的嫡福晋和格格周氏了,弘昼看在夭折的儿子分上查了几天没抓到什么证据只得将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和丫环打杀了事,倒气得五福晋吴扎库氏给了他几天冷面。内宅事务本是福晋管着,先不说章佳氏扣到她头上的莫须有罪名,就是弘昼的这番彻查也是在下她的脸面,不信任她。   “人生在世哪能处处如意,免不了碰上几桩糟心事。”弘历不知不觉将云珠说过的话念了出来。他也夭折过儿子,能理解弘昼的感受,一开始也心头发堵也伤心,不过他本就是面和心冷的人,这些年身高位王霸手段用多了心肠愈发地冷厉,对不放在心上的人是不会太在乎他们的生死的,享受了皇家赫赫华贵就得适应它的生存环境不是吗?!“弟妹不过怪你不尊重她,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这么多年即管五福晋吴扎库氏贤淑能干与弘昼感情和睦,可毕竟年轻,夫君就一个,可合法的女人却有好几个,谁能甘心这么看着韶华流逝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内宅的糟心事也会时不时地惹得她心头火起,弹压那些女人的同时也难免迁怒弘昼了。   好在弘昼似乎还挺吃这一套,不时吵闹一番感情倒与吴扎库氏越深厚,要是换成自己……嘿,弘历觉得还是云珠最适合自己。   不过想到磕坏了膝盖骨的熹贵妃,他心情又黯沉起来,他想青史留名,可绝不愿因为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圣母皇太后而留名。   郁闷的是他这种心情还不能明着发泄出来。   想到事情一出就赶到承乾宫侍疾的云珠他更是歉疚,受了伤的熹贵妃心情不好,云珠受了什么牵怒他一清二楚,心中对这个生母更加不满了,认定了熹贵妃就是个虚荣不慈的,以往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慈霭、爱护也不过是笼络他的手段。   在“生母”这一遭遇上他越发觉得自己与皇父是同命运了。   回到乾西二所,云珠刚从承乾宫回来,正喂着永珎吃饭,三胞胎看到他很是高兴,和徽似乎想说什么被云珠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小脑袋,弘历接过含露递来的温毛巾净了脸和手,问道:“怎么了?”   和徽摇了下头,带着糯软的童音问道:“阿玛,玛嬷是不是腿很痛,太医们能让玛嬷不那么痛吗?”   和敬永琏也一脸巴巴地看着他。   “是不是玛嬷又生气了?”   和徽抿了下小嘴不说话,倒是和敬忍不住说道:“额娘喂玛嬷喝药,玛嬷将药扔额娘身上了……”她眼眶有些红,虽然平日玛嬷很疼她,可她最爱的还是额娘,玛嬷这么为难额娘她很看不过去,又不能说,好讨厌。   云珠叹了口气,对弘历道:“谁没个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何况额娘不止是身体遭着罪,这心理感情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药汁又不烫,不过换身衣服,再熬一碗汤药也就是了,只是这几个孩子这两天随我在额娘那里尽孝吓着了。”   弘历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若不是额娘太过份孩子怎么会吓着?永琏他们虽然才七岁可却比十几岁的孩子还聪慧懂事,素日更是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悌爱有礼,若不是云珠被磨得狠了哪里会跟他提起。   “辛苦你了!等明天我跟皇阿玛说一声,让你将宫务接过来,额娘的病让底下的奴才伺候就好,你每天只去看看别让他们偷懒也就是了。”   云珠将喂永珎的饭碗递给一边的章嬷嬷,起身冲了杯温热的奶茶递给他,说道:“做媳妇的给额娘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畏难躲避呢,你平日忙着政事,这事儿就别操心了,我对吃食也算懂得一些,多上心额娘的伤也能好得快些。和徽她们还小,女孩子又性子软,”眼睛不眨地说着瞎话,“一个是玛嬷一个是额娘,一时没适应也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好了。哎,要不是额娘向来疼宠他们,这时候需要儿孙环绕膝下宽慰心怀,我真想赶他们去上房念去呢。”   因为熹贵妃受伤,永琏第一时间便跟师傅请了假,雍正也批准他跟云珠一起侍疾三天,这个弘历是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还很得意自己的儿女是个孝顺的呢。   “再说,我现在接手宫务,额娘怎么想,要是影响了病情就不好了。”不过喂喂药,掖掖被子,有什么难的,那些奴才难道是吃干饭的?云珠心里暗哂,这时候不表现自己的孝顺什么表现?!   熹贵妃可不一定会喜欢自己在她跟前侍疾呢,光是喂药,灵觉敏锐无比的她想要让人喝药喝得不顺畅那可是小事一桩,比如喉咙里的药汁还未咽完就再加一勺,又比如药汁滑到喉咙某处时用勺子再喂一口硌着嘴巴让人呛了气,使之看起来像病人故意不喝呛吐出药汁的模样……   熹贵妃就算怀疑,可别人看起来云珠喂药喂的是尽心尽力,连给她擦拭嘴边的药汁都是轻轻柔柔的,怎么会是故意的?   就算熹贵妃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人家贵女不习惯侍候人,正常得很,谁让你身边用惯的奴才不让伺候偏偏让人家四福晋喂呢!   熹贵妃也清楚到承乾宫探病的嫔妃们也是对云珠侍疾的细心赞叹不已,就算自己嚷嚷出来,也没人会信,说不定还会再次折了自己的声望,恶了自己与弘历好不容易有所修好的母子之情,心情不由得更是恶劣憋气。   不过几日时间,承乾宫便换了一大批瓷器玉器,有时夜里想起太医说过以后不良于行的话更是埋进被里大哭,眼看就要成为大清朝最为尊贵的女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清楚,有了腿疾的她就算登上了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别说尊荣了以后逢年过节的筵宴说不定皇帝都不会高兴她出席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愤恨。   秦嬷嬷劝慰无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心理更加地扭曲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   令云珠大吃一惊的是率先出手的不是顾嫔,而是十来年在宫中几乎透明人一般的齐妃李氏。   弘历祭完太庙,福海那儿举行新年第一次大型的冰嬉活动,这一年春节享受惯了万众瞩目优越感的熹贵妃不顾秦嬷嬷等人的劝阻坚持要去观看,结果坐着凤舆前往的途中,突然蹿出来一只松狮犬——除非是圈在猫狗房,否则能养这种犬的一般是皇上赏给贵主子养在身边的,甚至可能是皇上亲自养的……这么一惊,抬舆的小太监下意识的一躲,结果力量错位,再加上不知哪位脚底一滑,好嘛,哗啦啦一声巨响,整个凤舆直直摔了下去,且因抬舆的小太监们趴倒的趴倒、跪地的跪地,凤舆落地时是倾斜的下去的……众人也来不及抢护,熹贵妃就这么倒栽了下去,“咔嚓”一声膝盖骨给折了!   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是要查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到处乱蹿的松狮犬却发现它是自己偷溜出来的,太医看过后说是被喂了致狂的药。   松狮犬是弘时“死”后雍正赏给齐妃的,她向来爱若生命,没人相信会是齐妃自己动手给自己的爱犬下药,再说她现在与熹贵妃没有利益冲突,没有下手的动机。别人栽赃陷害的可能性更高。   抬舆的太监们将过错推到了松狮犬及冬天靴底结了霜雪过滑的原因……能混到替熹贵妃抬凤舆都是宫中混精了的,知道这种事只能这样说才能活命,法不责众。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两年渐渐放手政事也放松了对宫中监视的雍正查无实据只能将抬舆太监送进慎刑司,松狮犬打死了事。   或许他心中也有所猜测,又或许他查到了什么线索,可事情只能以意外事故了结,这种后宫阴私揭穿开来丢的是皇室的脸。   爱犬被活活打死,齐妃受不了打击很快病倒在床。   若不是云珠精神力厉害,整个皇宫的动静都在她的监控之中,她还无法从事发之后的蛛丝马迹发现一切都是齐妃的策划。   素问和灵枢很是讶异,之前主子的那一番布置她们还以为是顾嫔动的手呢,只是没能查出来心中有些郁闷,就怕手下的眼线被发觉防备了起来,真是这样,岂不是她们做事不谨坏了主子的大事?!   所以听云珠说是齐妃动的手,她们完全盯错了目标很是吃惊,更让她们再一次被震慑住觉得自家主子神通广大的是她们都没查出来的缘由主子却早心中有数了。   云珠淡笑道:“这也不难猜。当今在潜邸时齐妃便是孝敬皇后的对手,后来孝敬皇后所出嫡子夭折,齐妃所出的子女也只剩了三阿哥弘时,好一阵子是皇上唯一子嗣,不仅是皇上,整个雍王府对他也抱了很大的期望,可这种瞩目的光环后来却被后来出生的几位阿哥分了去……最后落得个驱逐宗室‘病死’的结果,这一让齐妃情何以堪?这十来年她于钟粹宫深浅出几乎跟个透明人一样无幸无宠,虽有她自己行事不谨、教子不力的原因,不过熹贵妃在里面出的力也不少,齐妃怎能不怨不恨?她不敢怪皇上,现在也不敢王爷,可是对熹贵妃她是不会眼看着她就这么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的。”   “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一朝发作,这齐妃娘娘也是个手段高明的,奴婢愣是没怀疑到她头上。”素问咋舌。   灵枢道:“她若是手段不高明也不能在孝敬皇后眼皮底下生下三子一女,最后还熬过了嫡子使得整个雍王府只三阿哥一个子嗣。”   “你们可清楚了吧,这皇宫里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看起来那么地安静无害。”   “主子说的奴婢一定谨记。”知道主子是有意敲打,不愿底下的人因王爷的得势生了骄狂轻浮的心思,素问和灵枢忙行礼应了一声,寻思着回头怎么跟郭嬷嬷她们商量一下,可别关键时刻教后院那些女人做了怪。   为了悠闲的生活,云珠一向注重培养手下,譬如身边的几个大丫环、譬如乾西二所现在的几个管事嬷嬷,她有机会都会点拨她们,提高她们的宫斗水平,培养她们处理事情的能力,遇事懂得灵活应变,这样一年到头省了她不少精力心力。身在皇家,若是事事抓,早晚耗了精力累死,所以就算是外院的管事公公她也是毫不犹豫地下放权力,给予相当的信任,只是一旦发现犯了错也会不气地安律惩罚,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一点弘历是十分欣赏的。   生在皇家从小看尽了女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看过多少女人从一开始表现出的纯良温柔端雅到最后变得不择手段,他更珍惜云珠的可贵,她也有私欲,也小心眼,可她从不浮夸自己的美好,也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不为了私欲而害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过去某些人某些事或觉得自己受了侵害而斤斤计较。   她坦然,纵然打杀人也是因为那个犯了规矩,让人无可辩驳。她也很有上位者的气度,不抓权,不弄权,她更多地是在用手权的权利为家国尽自己的一分力,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更多地是用手中的权利使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美好……谁打扰到了她安宁的生活她便像炸毛的猫咪,非也得让那人吃到苦头,固执地秉持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给你好看”的可爱的行事准则。   ——这家伙就没见他的嫡福晋给人下黑手的时候啊,不过云珠的好运确实也让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对她下过手的人咬啐了银牙,进了皇宫混生活的哪个会相信什么运气,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富察.云珠的把柄,真教人郁闷得吐血。   看过了熹贵妃,从众位太医那里知道膝盖骨磕碎了就算恢复得再好也不能像常人那样,以后行走有碍的诊断后弘历被弘昼拉出去喝了顿闷酒。   “四哥,再来一杯!”弘昼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说熹贵妃的事,只埋头与他干了几杯。   弘历虽然心情不好,不过抗压力显然不错,喝了两杯就开始吃菜,还劝弘昼:“别喝太多,伤身。”   他知道弘昼最近糟心事儿也多,搬进郡王府过了半年多自在日子侧福晋章佳氏就给他添了个小阿哥,可就在前几天,小阿哥着了风寒没了。   “我现在哪还有人管啊,四哥,你不知道孩子没了我也难受啊,可她们没一个想到我的心情,只知道互相争斗……”章佳氏天天哭闹,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地指她的儿子是被害死的……会害死她儿子的当然是与她有利益冲突的嫡福晋和格格周氏了,弘昼看在夭折的儿子分上查了几天没抓到什么证据只得将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和丫环打杀了事,倒气得五福晋吴扎库氏给了他几天冷面。内宅事务本是福晋管着,先不说章佳氏扣到她头上的莫须有罪名,就是弘昼的这番彻查也是在下她的脸面,不信任她。   “人生在世哪能处处如意,免不了碰上几桩糟心事。”弘历不知不觉将云珠说过的话念了出来。他也夭折过儿子,能理解弘昼的感受,一开始也心头发堵也伤心,不过他本就是面和心冷的人,这些年身高位王霸手段用多了心肠愈发地冷厉,对不放在心上的人是不会太在乎他们的生死的,享受了皇家赫赫华贵就得适应它的生存环境不是吗?!“弟妹不过怪你不尊重她,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这么多年即管五福晋吴扎库氏贤淑能干与弘昼感情和睦,可毕竟年轻,夫君就一个,可合法的女人却有好几个,谁能甘心这么看着韶华流逝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内宅的糟心事也会时不时地惹得她心头火起,弹压那些女人的同时也难免迁怒弘昼了。   好在弘昼似乎还挺吃这一套,不时吵闹一番感情倒与吴扎库氏越深厚,要是换成自己……嘿,弘历觉得还是云珠最适合自己。   不过想到磕坏了膝盖骨的熹贵妃,他心情又黯沉起来,他想青史留名,可绝不愿因为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圣母皇太后而留名。   郁闷的是他这种心情还不能明着发泄出来。   想到事情一出就赶到承乾宫侍疾的云珠他更是歉疚,受了伤的熹贵妃心情不好,云珠受了什么牵怒他一清二楚,心中对这个生母更加不满了,认定了熹贵妃就是个虚荣不慈的,以往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慈霭、爱护也不过是笼络他的手段。   在“生母”这一遭遇上他越发觉得自己与皇父是同命运了。   回到乾西二所,云珠刚从承乾宫回来,正喂着永珎吃饭,三胞胎看到他很是高兴,和徽似乎想说什么被云珠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小脑袋,弘历接过含露递来的温毛巾净了脸和手,问道:“怎么了?”   和徽摇了下头,带着糯软的童音问道:“阿玛,玛嬷是不是腿很痛,太医们能让玛嬷不那么痛吗?”   和敬永琏也一脸巴巴地看着他。   “是不是玛嬷又生气了?”   和徽抿了下小嘴不说话,倒是和敬忍不住说道:“额娘喂玛嬷喝药,玛嬷将药扔额娘身上了……”她眼眶有些红,虽然平日玛嬷很疼她,可她最爱的还是额娘,玛嬷这么为难额娘她很看不过去,又不能说,好讨厌。   云珠叹了口气,对弘历道:“谁没个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何况额娘不止是身体遭着罪,这心理感情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药汁又不烫,不过换身衣服,再熬一碗汤药也就是了,只是这几个孩子这两天随我在额娘那里尽孝吓着了。”   弘历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若不是额娘太过份孩子怎么会吓着?永琏他们虽然才七岁可却比十几岁的孩子还聪慧懂事,素日更是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悌爱有礼,若不是云珠被磨得狠了哪里会跟他提起。   “辛苦你了!等明天我跟皇阿玛说一声,让你将宫务接过来,额娘的病让底下的奴才伺候就好,你每天只去看看别让他们偷懒也就是了。”   云珠将喂永珎的饭碗递给一边的章嬷嬷,起身冲了杯温热的奶茶递给他,说道:“做媳妇的给额娘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畏难躲避呢,你平日忙着政事,这事儿就别操心了,我对吃食也算懂得一些,多上心额娘的伤也能好得快些。和徽她们还小,女孩子又性子软,”眼睛不眨地说着瞎话,“一个是玛嬷一个是额娘,一时没适应也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好了。哎,要不是额娘向来疼宠他们,这时候需要儿孙环绕膝下宽慰心怀,我真想赶他们去上房念去呢。”   因为熹贵妃受伤,永琏第一时间便跟师傅请了假,雍正也批准他跟云珠一起侍疾三天,这个弘历是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还很得意自己的儿女是个孝顺的呢。   “再说,我现在接手宫务,额娘怎么想,要是影响了病情就不好了。”不过喂喂药,掖掖被子,有什么难的,那些奴才难道是吃干饭的?云珠心里暗哂,这时候不表现自己的孝顺什么表现?!   熹贵妃可不一定会喜欢自己在她跟前侍疾呢,光是喂药,灵觉敏锐无比的她想要让人喝药喝得不顺畅那可是小事一桩,比如喉咙里的药汁还未咽完就再加一勺,又比如药汁滑到喉咙某处时用勺子再喂一口硌着嘴巴让人呛了气,使之看起来像病人故意不喝呛吐出药汁的模样……   熹贵妃就算怀疑,可别人看起来云珠喂药喂的是尽心尽力,连给她擦拭嘴边的药汁都是轻轻柔柔的,怎么会是故意的?   就算熹贵妃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人家贵女不习惯侍候人,正常得很,谁让你身边用惯的奴才不让伺候偏偏让人家四福晋喂呢!   熹贵妃也清楚到承乾宫探病的嫔妃们也是对云珠侍疾的细心赞叹不已,就算自己嚷嚷出来,也没人会信,说不定还会再次折了自己的声望,恶了自己与弘历好不容易有所修好的母子之情,心情不由得更是恶劣憋气。   不过几日时间,承乾宫便换了一大批瓷器玉器,有时夜里想起太医说过以后不良于行的话更是埋进被里大哭,眼看就要成为大清朝最为尊贵的女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清楚,有了腿疾的她就算登上了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别说尊荣了以后逢年过节的筵宴说不定皇帝都不会高兴她出席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愤恨。   秦嬷嬷劝慰无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心理更加地扭曲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199继位之前(四)   宫里头真正为熹贵妃伤心的除了做儿子的弘历有一点,真是半个没有,就是她最为疼宠的和敬,刚开始还真的为她担忧难过着,可两天下来见了她拿云珠撒气的几次行为后那点子亲近的心也淡了。   熹贵妃可以说是当今后宫第一人,近来又风头无两,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个个恨不得多生几双眼几只耳朵,一有机会便往承乾宫探望,卖好结巴的,明面关心暗里幸灾乐祸的……真是多不胜数,熹贵妃身边的嬷嬷和女官、一二等宫女也罢了,那些粗使嬷嬷和小宫女却乐得收下各宫主子的银两透露些不紧要的消息——诸如这几日贵妃娘娘身边姑姑打摔的碗盏瓷瓶多了,四福晋每次侍了疾回乾西二所都要新换过一身衣裳,小阿哥们请安回去都眉眼不展的……   熹贵妃的伤势是掩不住的,众人一琢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像顾嫔和谦贵人等与熹贵妃不合的心下都暗暗有了计较。   三天的假期一闪而过,永琏永璧几人恢复了到上书房上课的生活,和敬和徽也被云珠勒令乖乖待在乾西二所学习,只每天傍晚与众位兄弟姐妹到承乾宫请安就可。云珠自己则恢复了后宅每天请安的规矩,完了一天带一位侧福晋两位格格到承乾宫侍疾,两天一换。   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熹贵妃因为云珠来侍疾的时辰晚了点正心气不顺呢,见她带了高露微、苏宝柔、珂里叶特.果新三人进来,不悦道:“真难为你了,侍候了我这几天,明儿个就不用过来了,我怕吵。”   就差明着说四福晋不孝了!几个宫女在春桃的示意下上了茶便匆忙退了出去,心中都替云珠委屈。   高露微几人随云珠请了安便低着头站在一边,熹贵妃和云珠不发话她们是不能插嘴的,再说,她们也乐得看熹贵妃为难云珠。官大一级压死人,平日她们在乾西二所后宅等闲不得出来,那一条条的规矩和尊卑便压得不她不敢吭声,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就算没法子为难一下云珠这个积威多时的福晋,看看戏出一出胸中闷气也是好的。   “给额娘侍疾媳妇怎么敢说辛苦。”云珠不恼不怒地一副浅笑模样,熹贵妃被她这话一噎顿时觉得更加气闷了,这是说她给自己侍疾纵是辛苦也不敢说?!只听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平时额娘不乐意她们在跟前侍奉,有规矩在也罢了,这会子额娘身体有恙媳妇却不能自专,免得被人说把着不让其他人尽孝,怎么说她们也是侍候王爷的——”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侧福晋身份也是弘历的“妻”,虽然地位不如云珠高贵。   “你既知道她们是侍候弘历的还叫她们来?弘历那儿可离不了人。”熹贵妃头脑一热就冲口说了出来,秦嬷嬷忙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云珠立即敛了笑脸,道:“瞧额娘说的,我们做小辈的哪能长辈受着苦自己却过着安逸日子不管,这不是不孝么。媳妇也知道额娘这是担心王爷,您放心,乌喇那拉氏她们还在乾西二所呢,少不了人的。”说着转头问秦嬷嬷,“嬷嬷,额娘今天的药用了么?”   熹贵妃说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只是说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补救,便恹恹地接口道:“还熬着呢。”药汁子实在太苦,她这一生用得最多的是温补的汤汤水水,吃药的时候少,像这两年吃的都比过去几十年还要多。   “良药苦口嘛,用了药吃点蜜饯甜甜嘴就是了。秦嬷嬷,我带过来的蜜饯额娘要是用完了就遣个人往乾西二所告诉我一声,我再送过来。”   “是。”秦嬷嬷笑应了一声,“主子用着确实好,太医也说了不会克着药效呢。”   当然了,这种时候怎么能不避讳一些,什么药材和吃食送过来前她都有问过太医会不会碍着熹贵妃的药效,既去了别人的疑心,又能示孝于人。   这几天,乾西二所的人参当归燕窝等上好药材流水般进了承乾宫,一些可口的吃食也时不时地送了进来,有心想让云珠不用再送来,熹贵妃又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有了好药自己的伤能好得快些,而有这些精致的点心自己的时间也更好打发……想到这里,便问:“和敬她们呢?”   永琏每天要去上书房读书,和敬她们总不用罢?   “额娘不是说小孩子吵么,她们也到了读书认字、定下心来学习针黹女红的年龄了,别好好的皇家格格成了整天活蹦乱跳的野猴子。”   除了三胞胎云珠也不厚此薄彼地不让永璜他们来给熹贵妃请安,再加上弘昼被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因此连永璧也来了。   皇家的孩子早熟,规矩体统更是刻进了骨子里,请安尽孝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待在承乾宫,只不过孩子嘛喜欢群体行动,熹贵妃心情烦躁下就说了这么一句将永璜他们打发回去,却被云珠抓住,截了熹贵妃寻由头将三胞胎拘在她身边解闷的话。   什么活蹦乱跳的野猴子,她是讥讽自己以后不良于行?熹贵妃一下子就想偏了,脸色倏地沉得跟墨水似地,也不好意思说再让孩子们过来。   云珠仿佛没注意她的不悦,继续道:“小孩子确实不如大人稳当,媳妇这不怕额娘憋闷么,就想着带高氏她们过来,一来给额娘尽尽孝,二来让她们陪着额娘说说话解解闷,您要是累了呢,她们都是有眼色的,想必也不会吵着您安歇。”   “皇上,臣妾就说四福晋是个心思玲珑、体贴孝顺的吧,这□都给贵妃娘娘考虑到了。哎,要是将来弘暊指的福晋能有四福晋一半的好臣妾也就满足了。”随着这话音落下,顾嫔言笑晏晏地走了进来,走在她左前方的正是雍正。   次间里的人还有外面明堂里的奴才都跪趴在地上,云珠优雅地行礼道:“媳妇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   “不必多礼,你们也起吧。”后面半句是对高露微几个说的。   “谢皇上。”   众人又相互行了礼,熹贵妃不好再躺在榻上,想要行礼问安被雍正按住,“你腿受了伤,免礼了。”   熹贵妃感动得拿帕子直按眼睛,“臣妾谢皇上恩典。”除了受伤的那一天,这是皇上第二次来探望她了。说实在,这次受伤除了自己感情上接受不了,她还怕皇上跟弘历对她有看法……真那样,那就太糟糕了,她一辈子白熬了。   云珠很理解她的心情,她这一辈子最大福份在于生了个好儿子,后来的进位固然有她的安份隐忍熬资历,却绝大部份是看在弘历的份上,这一点从她的封号“熹”字上头就可看出了。   有功安人曰熹。   雍正对熹贵妃钮祜禄氏的维护绝没有现代众多清穿小说中描写的所谓钟情,对他来讲,跟着他的女人只要不过份,该有的位份和尊荣他都不吝赐予。   慰问了一下熹贵妃这些天伤势的恢复情况,雍正说道:“朕听说你这几日心情烦躁,这都是为了养伤,身体心理一时不能移动、受了禁锢的原因,云珠这孩子还是很细心的竟注意到了这点,白日里多几人侍候你也好,说说话,你给捏捏身子骨,晚了让永琏他们来给你请个安,见见孩子这心就安宁愉悦了。”   熹贵妃一听他这话心都凉了,敢情自己在承乾宫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知道啊,他今天特地来这一趟不是探望关心而是敲打警告自己的……   “可不是么,臣妾一看到九阿哥那可爱的笑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只愿他健康平安地长大,一生无有忧烦。”顾嫔含笑道,瞅着熹贵妃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郁恨。还没想好要不要报仇,这钮祜禄氏就遭报应了,该!这下看她怎么当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一个瘸了腿的皇太后,除了端座凤椅摆摆样子还能干什么?!   本就心情极差,偏偏顾嫔还在雍正跟前一副颜笑如花的模样,明着好听话儿一串串,实际上无不在打压自己……熹贵妃此时真恨自己当初太过手软没直接要了九阿哥的小命,却让她借着娘家的起复而渐渐又有了复宠之势。   一消一涨啊。   顾嫔不是没眼色的,注意到了熹贵妃貌似和顺实则看向自己眼底一闪而没的阴毒,心中微凛,拔了牙的老虎它还是老虎,自己万不可轻心忘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害得弘暊致残的手段……   又说了几句,雍正起身往钟粹宫去了,齐妃这几天“病”得厉害,眼看不行了,他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对于齐妃顾嫔不怎么感兴趣,一个年老色衰无宠无兴的过气妃子,有什么好看的,她能叫底下的嬷嬷送些药材过去算是看得起她了。   出了承乾宫,她便与雍正告了退,回了永和宫。   ******   雍正十六年三月十三日,齐妃李氏薨于钟粹宫,皇帝下旨以贵妃品级发葬。   灵柩是空的,真正的齐妃李氏早悄悄到了海宁跟化名陈弘毅的儿子弘时生活在一起。弘历一旦登基,熹贵妃钮祜禄氏便成了圣母皇太后,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女性,齐妃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她眼色苟且生活的。   至于陪着雍正?她早就死了心了。   弘历早接过雍正手中的暗卫,宫中的动静瞒不过他去,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少了齐妃他的额娘说不定心态会更平和一些,他这么想着。   云珠介日养儿弄女,她没有管三胞胎功课上的事——有雍正和弘历在呢,平日里教导他们的多是一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比如一些吃食上的相克、一些药材合用后的利害两面性,一些与人相处的道理,一些内宅管理手段、一些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永琏毕竟是皇孙,真正要学的是外圣内王的治国之道,这些东西了解就行,而和敬和徽就学得比较多了,除了女红、骑射及琴棋书画等才艺,她们也慢慢地接触了诸如瑜伽、美容、保养之类的东西,更有云珠时不时地拿例子给她们上一些人性上的分析课——一个人行事的成败往往与之有关。   和敬越发有了长女的气度,虽然她的性格依旧活泼;和徽的性格也稍有了变化,说话行事温婉柔和,却气度清雅高贵,并不给人柔弱可欺的感觉。   永琏的聪慧和身体的健康令花了大量时间教导他的雍正惊喜无比,不过他和弘历除了在考他功课时夸奖他几句平时并没有为此大加赞誉,倒也没引得其他皇孙忌妒。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胞胎健康地成长着,小小的身体像发了芽的柳枝飞快地抽长起来,转眼从小包子褪变成小正太、小公主。   十二岁的永璜更是小大人似的,在骑射方面有着不俗的表现,读书方面却只是平平,好在弘历对他期望不大,他自己更是被生母富察.芙灵阿教导得性格敦厚,因此与一众弟妹关系倒是不错。   永璋今年六岁也开始去上书房读书,只是他的身体比永璜永琏文弱,读书上倒是很努力,成绩现在看着也还不错,只是骑射布库等体能方面就差强人意了,永璜和永琏也拿出哥哥的派头不时地指导他,很是兄友弟恭,弘历突击了几次,对这情况极为满意,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因忙于政务,弘历耽于后宅的时间少,歇息的次数就更少了,空闲时间大部份都是留在正院与云珠说话,有生活上的琐事,有朝堂上的一些烦恼,更有琴棋诗画上的浪漫;又或者与三胞胎一起逗小永珎玩儿,他喜欢且享受这样和乐美好的家庭生活。   想到弘历登基将会有一批批的新人入宫,云珠觉得自己也该给后宅的那些女人一点甜头,免得她们闺怨过度将来与新人拧成团。虽然自己不畏惧这些,但多了总是烦,且不利自己贤后的名声。便在端午节的时候央了弘历,整个乾西二所大大小小的主子一起到了景山“避毒”野炊了。   不管大人怎样,小孩子还是玩得很高兴的,尤其是永璜永琏,那一餐的烤肉大部份是他们跟着弘历狩猎来的。因永璜的生日是这一天,回宫后云珠还以自己和弘历的名义赏了他一份贺礼,一对福禄珐琅瓶及一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云珠用空间里新培养出的灵竹仿照雍正当年赐的那个雕的,里面不含竹精),一个紫玉水盛。   听说这个双鹤衔桃碗盛酒喝酒会更香,盛水则有淡淡的竹香味,是皇玛法以前赏给嫡额娘的……永璜拿到后喜不自胜,小心珍藏了起来。他感激云珠,心头对她的敬爱之情更厚,从小她在吃穿用各方面都没亏待自己,什么提防暗害更是没有,相反还暗里点拨、维护了他几回,他都记在心里。   弘历知道后,更觉云珠宽怀大度,有仁爱之心。当晚对她赞了又赞,换了她一个白眼,“永璜也是个孝顺孩子,这么多年我看着呢,他但凡有个不好的心思,我也不会这么对他。你可别再表扬我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我的行事准则。”   “是是是。”弘历失笑。   雍正十六年七月,大清与沙俄的交战陷入胶着状态,朝廷主战主和分成两派。这天,雍正看了前方包括岳钟琪在内几位将军的战况分析,好一会儿才对苏培盛道:“宣马齐进宫觐见。”   一旁的弘历知道皇父是想问马齐的意见,马齐虽然年龄大了,也致了仕,可他的经验摆在那里,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定会有所得。   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主战的,但是做为皇帝以及皇子,他们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更多,其中一点,就是要顾及大臣的想法。   马齐进了宫,当着皇帝的面列举了大清建国以来与俄国的几次关于边界的谈判及签订的合约,只是又有多少次俄国明里暗里干涉大清内政(支持准噶尔、西藏方面叛军),侵犯我国边疆。意思很明确,你不像成吉思汗那样打得他俄国怕了,这种事便会一再发生,战争就永远停不了。   姜还是老的辣,看问题就是通透长远。   朝堂上因此引发的争议很快也平息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宫里头真正为熹贵妃伤心的除了做儿子的弘历有一点,真是半个没有,就是她最为疼宠的和敬,刚开始还真的为她担忧难过着,可两天下来见了她拿云珠撒气的几次行为后那点子亲近的心也淡了。   熹贵妃可以说是当今后宫第一人,近来又风头无两,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个个恨不得多生几双眼几只耳朵,一有机会便往承乾宫探望,卖好结巴的,明面关心暗里幸灾乐祸的……真是多不胜数,熹贵妃身边的嬷嬷和女官、一二等宫女也罢了,那些粗使嬷嬷和小宫女却乐得收下各宫主子的银两透露些不紧要的消息——诸如这几日贵妃娘娘身边姑姑打摔的碗盏瓷瓶多了,四福晋每次侍了疾回乾西二所都要新换过一身衣裳,小阿哥们请安回去都眉眼不展的……   熹贵妃的伤势是掩不住的,众人一琢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像顾嫔和谦贵人等与熹贵妃不合的心下都暗暗有了计较。   三天的假期一闪而过,永琏永璧几人恢复了到上书房上课的生活,和敬和徽也被云珠勒令乖乖待在乾西二所学习,只每天傍晚与众位兄弟姐妹到承乾宫请安就可。云珠自己则恢复了后宅每天请安的规矩,完了一天带一位侧福晋两位格格到承乾宫侍疾,两天一换。   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熹贵妃因为云珠来侍疾的时辰晚了点正心气不顺呢,见她带了高露微、苏宝柔、珂里叶特.果新三人进来,不悦道:“真难为你了,侍候了我这几天,明儿个就不用过来了,我怕吵。”   就差明着说四福晋不孝了!几个宫女在春桃的示意下上了茶便匆忙退了出去,心中都替云珠委屈。   高露微几人随云珠请了安便低着头站在一边,熹贵妃和云珠不发话她们是不能插嘴的,再说,她们也乐得看熹贵妃为难云珠。官大一级压死人,平日她们在乾西二所后宅等闲不得出来,那一条条的规矩和尊卑便压得不她不敢吭声,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就算没法子为难一下云珠这个积威多时的福晋,看看戏出一出胸中闷气也是好的。   “给额娘侍疾媳妇怎么敢说辛苦。”云珠不恼不怒地一副浅笑模样,熹贵妃被她这话一噎顿时觉得更加气闷了,这是说她给自己侍疾纵是辛苦也不敢说?!只听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平时额娘不乐意她们在跟前侍奉,有规矩在也罢了,这会子额娘身体有恙媳妇却不能自专,免得被人说把着不让其他人尽孝,怎么说她们也是侍候王爷的——”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侧福晋身份也是弘历的“妻”,虽然地位不如云珠高贵。   “你既知道她们是侍候弘历的还叫她们来?弘历那儿可离不了人。”熹贵妃头脑一热就冲口说了出来,秦嬷嬷忙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云珠立即敛了笑脸,道:“瞧额娘说的,我们做小辈的哪能长辈受着苦自己却过着安逸日子不管,这不是不孝么。媳妇也知道额娘这是担心王爷,您放心,乌喇那拉氏她们还在乾西二所呢,少不了人的。”说着转头问秦嬷嬷,“嬷嬷,额娘今天的药用了么?”   熹贵妃说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只是说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补救,便恹恹地接口道:“还熬着呢。”药汁子实在太苦,她这一生用得最多的是温补的汤汤水水,吃药的时候少,像这两年吃的都比过去几十年还要多。   “良药苦口嘛,用了药吃点蜜饯甜甜嘴就是了。秦嬷嬷,我带过来的蜜饯额娘要是用完了就遣个人往乾西二所告诉我一声,我再送过来。”   “是。”秦嬷嬷笑应了一声,“主子用着确实好,太医也说了不会克着药效呢。”   当然了,这种时候怎么能不避讳一些,什么药材和吃食送过来前她都有问过太医会不会碍着熹贵妃的药效,既去了别人的疑心,又能示孝于人。   这几天,乾西二所的人参当归燕窝等上好药材流水般进了承乾宫,一些可口的吃食也时不时地送了进来,有心想让云珠不用再送来,熹贵妃又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有了好药自己的伤能好得快些,而有这些精致的点心自己的时间也更好打发……想到这里,便问:“和敬她们呢?”   永琏每天要去上书房读书,和敬她们总不用罢?   “额娘不是说小孩子吵么,她们也到了读书认字、定下心来学习针黹女红的年龄了,别好好的皇家格格成了整天活蹦乱跳的野猴子。”   除了三胞胎云珠也不厚此薄彼地不让永璜他们来给熹贵妃请安,再加上弘昼被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因此连永璧也来了。   皇家的孩子早熟,规矩体统更是刻进了骨子里,请安尽孝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待在承乾宫,只不过孩子嘛喜欢群体行动,熹贵妃心情烦躁下就说了这么一句将永璜他们打发回去,却被云珠抓住,截了熹贵妃寻由头将三胞胎拘在她身边解闷的话。   什么活蹦乱跳的野猴子,她是讥讽自己以后不良于行?熹贵妃一下子就想偏了,脸色倏地沉得跟墨水似地,也不好意思说再让孩子们过来。   云珠仿佛没注意她的不悦,继续道:“小孩子确实不如大人稳当,媳妇这不怕额娘憋闷么,就想着带高氏她们过来,一来给额娘尽尽孝,二来让她们陪着额娘说说话解解闷,您要是累了呢,她们都是有眼色的,想必也不会吵着您安歇。”   “皇上,臣妾就说四福晋是个心思玲珑、体贴孝顺的吧,这色色都给贵妃娘娘考虑到了。哎,要是将来弘暊指的福晋能有四福晋一半的好臣妾也就满足了。”随着这话音落下,顾嫔言笑晏晏地走了进来,走在她左前方的正是雍正。   次间里的人还有外面明堂里的奴才都跪趴在地上,云珠优雅地行礼道:“媳妇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   “不必多礼,你们也起吧。”后面半句是对高露微几个说的。   “谢皇上。”   众人又相互行了礼,熹贵妃不好再躺在榻上,想要行礼问安被雍正按住,“你腿受了伤,免礼了。”   熹贵妃感动得拿帕子直按眼睛,“臣妾谢皇上恩典。”除了受伤的那一天,这是皇上第二次来探望她了。说实在,这次受伤除了自己感情上接受不了,她还怕皇上跟弘历对她有看法……真那样,那就太糟糕了,她一辈子白熬了。   云珠很理解她的心情,她这一辈子最大福份在于生了个好儿子,后来的进位固然有她的安份隐忍熬资历,却绝大部份是看在弘历的份上,这一点从她的封号“熹”字上头就可看出了。   有功安人曰熹。   雍正对熹贵妃钮祜禄氏的维护绝没有现代众多清穿小说中描写的所谓钟情,对他来讲,跟着他的女人只要不过份,该有的位份和尊荣他都不吝赐予。   慰问了一下熹贵妃这些天伤势的恢复情况,雍正说道:“朕听说你这几日心情烦躁,这都是为了养伤,身体心理一时不能移动、受了禁锢的原因,云珠这孩子还是很细心的竟注意到了这点,白日里多几人侍候你也好,说说话,你给捏捏身子骨,晚了让永琏他们来给你请个安,见见孩子这心就安宁愉悦了。”   熹贵妃一听他这话心都凉了,敢情自己在承乾宫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知道啊,他今天特地来这一趟不是探望关心而是敲打警告自己的……   “可不是么,臣妾一看到九阿哥那可爱的笑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只愿他健康平安地长大,一生无有忧烦。”顾嫔含笑道,瞅着熹贵妃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郁恨。还没想好要不要报仇,这钮祜禄氏就遭报应了,该!这下看她怎么当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一个瘸了腿的皇太后,除了端座凤椅摆摆样子还能干什么?!   本就心情极差,偏偏顾嫔还在雍正跟前一副颜笑如花的模样,明着好听话儿一串串,实际上无不在打压自己……熹贵妃此时真恨自己当初太过手软没直接要了九阿哥的小命,却让她借着娘家的起复而渐渐又有了复宠之势。   一消一涨啊。   顾嫔不是没眼色的,注意到了熹贵妃貌似和顺实则看向自己眼底一闪而没的阴毒,心中微凛,拔了牙的老虎它还是老虎,自己万不可轻心忘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害得弘暊致残的手段……   又说了几句,雍正起身往钟粹宫去了,齐妃这几天“病”得厉害,眼看不行了,他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对于齐妃顾嫔不怎么感兴趣,一个年老色衰无宠无兴的过气妃子,有什么好看的,她能叫底下的嬷嬷送些药材过去算是看得起她了。   出了承乾宫,她便与雍正告了退,回了永和宫。   ******   雍正十六年三月十三日,齐妃李氏薨于钟粹宫,皇帝下旨以贵妃品级发葬。   灵柩是空的,真正的齐妃李氏早悄悄到了海宁跟化名陈弘毅的儿子弘时生活在一起。弘历一旦登基,熹贵妃钮祜禄氏便成了圣母皇太后,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女性,齐妃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她眼色苟且生活的。   至于陪着雍正?她早就死了心了。   弘历早接过雍正手中的暗卫,宫中的动静瞒不过他去,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少了齐妃他的额娘说不定心态会更平和一些,他这么想着。   云珠介日养儿弄女,她没有管三胞胎功课上的事——有雍正和弘历在呢,平日里教导他们的多是一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比如一些吃食上的相克、一些药材合用后的利害两面性,一些与人相处的道理,一些内宅管理手段、一些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永琏毕竟是皇孙,真正要学的是外圣内王的治国之道,这些东西了解就行,而和敬和徽就学得比较多了,除了女红、骑射及琴棋书画等才艺,她们也慢慢地接触了诸如瑜伽、美容、保养之类的东西,更有云珠时不时地拿例子给她们上一些人性上的分析课——一个人行事的成败往往与之有关。   和敬越发有了长女的气度,虽然她的性格依旧活泼;和徽的性格也稍有了变化,说话行事温婉柔和,却气度清雅高贵,并不给人柔弱可欺的感觉。   永琏的聪慧和身体的健康令花了大量时间教导他的雍正惊喜无比,不过他和弘历除了在考他功课时夸奖他几句平时并没有为此大加赞誉,倒也没引得其他皇孙忌妒。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胞胎健康地成长着,小小的身体像发了芽的柳枝飞快地抽长起来,转眼从小包子褪变成小正太、小公主。   十二岁的永璜更是小大人似的,在骑射方面有着不俗的表现,读书方面却只是平平,好在弘历对他期望不大,他自己更是被生母富察.芙灵阿教导得性格敦厚,因此与一众弟妹关系倒是不错。   永璋今年六岁也开始去上书房读书,只是他的身体比永璜永琏文弱,读书上倒是很努力,成绩现在看着也还不错,只是骑射布库等体能方面就差强人意了,永璜和永琏也拿出哥哥的派头不时地指导他,很是兄友弟恭,弘历突击了几次,对这情况极为满意,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因忙于政务,弘历耽于后宅的时间少,歇息的次数就更少了,空闲时间大部份都是留在正院与云珠说话,有生活上的琐事,有朝堂上的一些烦恼,更有琴棋诗画上的浪漫;又或者与三胞胎一起逗小永珎玩儿,他喜欢且享受这样和乐美好的家庭生活。   想到弘历登基将会有一批批的新人入宫,云珠觉得自己也该给后宅的那些女人一点甜头,免得她们闺怨过度将来与新人拧成团。虽然自己不畏惧这些,但多了总是烦,且不利自己贤后的名声。便在端午节的时候央了弘历,整个乾西二所大大小小的主子一起到了景山“避毒”野炊了。   不管大人怎样,小孩子还是玩得很高兴的,尤其是永璜永琏,那一餐的烤肉大部份是他们跟着弘历狩猎来的。因永璜的生日是这一天,回宫后云珠还以自己和弘历的名义赏了他一份贺礼,一对福禄珐琅瓶及一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云珠用空间里新培养出的灵竹仿照雍正当年赐的那个雕的,里面不含竹精),一个紫玉水盛。   听说这个双鹤衔桃碗盛酒喝酒会更香,盛水则有淡淡的竹香味,是皇玛法以前赏给嫡额娘的……永璜拿到后喜不自胜,小心珍藏了起来。他感激云珠,心头对她的敬爱之情更厚,从小她在吃穿用各方面都没亏待自己,什么提防暗害更是没有,相反还暗里点拨、维护了他几回,他都记在心里。   弘历知道后,更觉云珠宽怀大度,有仁爱之心。当晚对她赞了又赞,换了她一个白眼,“永璜也是个孝顺孩子,这么多年我看着呢,他但凡有个不好的心思,我也不会这么对他。你可别再表扬我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我的行事准则。”   “是是是。”弘历失笑。   雍正十六年七月,大清与沙俄的交战陷入胶着状态,朝廷主战主和分成两派。这天,雍正看了前方包括岳钟琪在内几位将军的战况分析,好一会儿才对苏培盛道:“宣马齐进宫觐见。”   一旁的弘历知道皇父是想问马齐的意见,马齐虽然年龄大了,也致了仕,可他的经验摆在那里,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定会有所得。   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主战的,但是做为皇帝以及皇子,他们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更多,其中一点,就是要顾及大臣的想法。   马齐进了宫,当着皇帝的面列举了大清建国以来与俄国的几次关于边界的谈判及签订的合约,只是又有多少次俄国明里暗里干涉大清内政(支持准噶尔、西藏方面叛军),侵犯我国边疆。意思很明确,你不像成吉思汗那样打得他俄国怕了,这种事便会一再发生,战争就永远停不了。   姜还是老的辣,看问题就是通透长远。   朝堂上因此引发的争议很快也平息了下去。   200交替(上)   八月十三日是弘历二十八岁生日,云珠将他十四年送给自己的那对海东青送了他做寿礼。   “这是,送我的?!”某人兴奋得声音发颤,在外面他总标榜自己文武双全,十项全能,可实际上他心里清楚,无论是音乐、绘画、下棋、书法、诗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叔伯兄弟那真是海了去,真正擅长的除了会读书、脑袋比别人灵活(政治敏感度高)那么一点,让他觉得还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优秀的骑射和敏捷的身手了,虽然比起傅恒还差了那么一点,可在宗室众多年青子弟里能及得上他的还真找不到几个来……所以清楚了吗,他真正喜欢的娱乐活动其实就是能充满展现出他飒爽英姿的狩猎啊,少年时期他还跟着皇玛法参加过木兰秋狝,成绩出众呢。   云珠见他激动得不能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将那两只黑雕往他怀里一送:“生辰快乐!”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有许多的缺点,爱现、对不关心的人和事过得去就行,不碍到自己就懒得追究,可他也有他的优秀之处,他比别的人更清楚自己所要的东西,为此,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读书也罢锻炼身体也罢,不管是因为心里喜欢还是因为责任以及心中目标的实现。   她也不能埋怨他的无情,因为他维护和偏心的对象是自己和自己所出的儿女。   “太好了,我很喜欢。”他赛云珠果然给他养出了一对神俊无比的海东青,瞧瞧这有力的翅膀、有力的腿脚,锋利的爪牙、锐利的眼睛……爱不释手地抚着这对海东青纯黑的羽毛,“万里寒空祗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太完美了,一定比皇阿玛的那两只好!对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大黑小黑,”云珠见他一脸无语,笑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自己改一个。”不就是称呼嘛,随意了。“还有,如果要让它们接近陌生人,你可要先跟他们说一声。”   弘历点了点头,云珠养的海东青很会认主,像皇父那对纯白的,自己想接近都不容易。“我再送一对刚出生的给你吧。”   “还想让我给谁养啊。”   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当时说让你养大了送我,真的只是说说,我怕你那养的那对给了皇阿玛心里头不舍……”   可真收到这两只矫健无比的海东青他还是乐不可支吧。云珠白了他一眼,道:“找四只吧,孩子们一人一只,省得两只两只地养个没完。”   弘历轻笑,就知道她是个心软的,对自己在意的人宠着护着,处处周到。   中秋一过,傅清带着一批受伤的将领士兵返回京城。在此之前,大清在与沙俄的作战中刚取得一次大捷。   傅清会受伤是因为沙俄面对大清猛烈的炮火、出色的战略、勇猛的军队断然采取了狙击大清将领的计划,这次大清虽然取得了大捷,却也牺牲了几位将领和不少护卫兵,傅清是沙俄狙击名单中的重点对象,中了两处枪伤都在左膀上,伤了筋骨,就算好了也不能再骑马作战了。因此这次回来不仅是养伤及带回来的一批战死名单,还有他辞掌军印的折子。   皇帝下旨封赏了有功的将领和士兵,对傅清带回来的战死者名单兵部核实了资料后也将忠魂移进大清英烈祠。   傅清受封正一品一等忠定子爵,皇帝给了一个月的养伤假,伤好后还领着正二品天津总兵的职兼古北口、固原提督,他在战场上的将军印由傅恒代掌。   云珠和弘历出宫去探望他的时候正好碰上李荣保主持分家。   从古至今,家中父母高堂尚在就很少分家的,不过,现今的富察一族枝繁叶茂,家族子弟个个出色,这放在满八旗著姓大族里也不算太惹眼,像鄂尔泰就生了六个儿子,个个与高门望族联姻仕途顺畅,可惜这会儿的富察家却挂了个未来后族的名头,想低调也不行,李荣保与马齐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提前分家。   “就算分了家,你们还是兄弟,还要记住你们是富察一族的子弟,骨子里刻的是忠君!爱国!任何时候都不能违背君命,不得做有害国家利益的事,不可伤害家人……”马齐辈份威望高,肃着脸在堂上说道,“虽然傅玉远在澳门、傅恒还在作战,不过有我们几个长辈在也是一样,亏不了他们。现在,我念一下诚正子爵府的公中产业……”   其实公中产业在哥哥们大婚的时候就已分去了一部份,几位嫂嫂也是心知肚明,别说他们没那个产争的心思,就算有也没多少好争的,富察家行事颇有军人干净利落的作风,瓜尔佳氏对待嫡子庶子又向来公允,相对于其他世家大族来说待遇已是非常好了。   云珠淡淡地看着,这种时候她只需做个见证就好了。   大哥傅广成政绩出色,依旧留任大理寺卿兼左副都御史之职,这两职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院长及中纪委副书记,在将相勋贵满地走的京师虽品级不高却是手掌实权,也算不错了。   只是一个不好也容易得罪人就是。   跟二伯马齐一样走的是文臣的路子。   二哥傅清现在军功在身封了正一品忠定子爵的爵位,又领着正二品总兵之职,虽然不能再上战场可未来还有上升空间。   三哥傅宁为人忠厚,却是个面憨心明的,一惯表现得唯皇命是从,疼爱妻子的好男人模样,目前领着左翼前锋营参领的正三品职位,用现代语来说就是中央警备团的,属于皇帝的近卫军,不出错的话未来也很稳定。   四哥傅文是则是领乾清门侍卫处兼一等御前侍卫,也是从二品的武职;他性格温和,行事沉稳不冒头,逢事却有决断,很容易得上位者信赖,乍看不如其他兄弟闪亮,却是守家业的好人选。   五哥傅宽在侍卫处也是二等侍卫,在众多兄弟里也是个不显眼的,干什么都不急不缓,这心态怎么也出不了事。   六哥傅新在所有哥哥里是看着最勇猛果敢的,跟着七哥去了一趟海外眼界也宽了许多,成了郡主额驸后没走军伍路线在理藩院专门负责外国使团接洽,倒是很能唬人。前途嘛,一时也不好说,不过身上还挂了个正七品恩骑尉的爵,也算个保障,只是看他平日说话还有再出海的意思,说不定正等着七哥。   七哥傅玉允文允武、心思最为灵活,身上领着正五品云骑尉的爵,还在澳门任知府。   八哥傅谦为宫中二等侍卫,与傅宽不同的是他跟很多宫中侍卫都说得上话,交情不错的样子。   唯一的弟弟傅恒,十来岁就跟在弘历身边,接受皇家跟富察家双重教导,文韬武略皆不俗,再给他一段时间历练,像历史上那样出将入相是肯定的。   他们同富察家族的其他子弟拧在一起掌控着禁卫军绝大部份的势力,但地方官、京中文臣、边疆武将不多不少也有一两个代表。   大清的兵权,驻防八旗向来是掌在都统或将军手里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帝信赖的宗室或重臣,军印这种东西只有出征的时候才有效,否则就算有个将军名号平时也只管军事,驻在边疆则还要兼管民政,想靠兵权谋朝篡位除非你能掌控住他们中的大部份人。至于驻扎京师的巡捕宫归步军统领管着,一般在宗室或皇亲国戚手里,也是皇帝心腹,富察家向来不插手的。   所以富察家在禁卫军影响力巨大,但分摊到大清的整个兵力布置和制衡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   走神的一霎儿功夫财产分割证明完毕,李荣保又讲了一番分家后的规矩,满人在京中的居住区都是按旗划片儿,虽然分家,但居住的地方也不会分散太远,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儿子媳妇孙子还是要到府里给他和瓜尔佳氏两人请安的。   这是应有之义,恭孝之道,没人反对。再说,他们事忙,儿子有老父看着管教着,比拘在家里或出去胡混好。   云珠跟瓜尔佳氏回屋说话,问起分家的原因,瓜尔佳氏道:“明亮都十五岁了,明年选秀都该给他找媳妇了,你大嫂也要做婆婆了,总不好让她一直操持着子爵府……再说,明辉明耀也都大了。”   “也是,再不分这府里都住不下了。”云珠点了点头,一味让几位嫂嫂为这个府里操持确实说不过去,对四嫂也不好,人得趁着年青才好学着当家作主,年幼少了经验,年老又失了锐气。   诚正子爵府虽然宽敞,可奈不住人多,眼看第三代子孙越生越多,都挤得不行了,这下傅广成、傅清、傅宁、傅宽、傅新、傅谦都搬了出去,院落一下空出一大半,傅恒在前线做战,妻子自然先留在府里了,傅玉虽然在澳门三年任期结束,不想雍正见他在澳门经济、建设、军事一把抓,人口商货流通、融合,政绩斐然,不想白白放走浪费这样的人才,直接以没有适合的接任人选为由又让他留任,傅玉的妻子博尔济吉特这次也跟了去,留了雍正十二年出生的儿子明俊在李荣保夫妇身边教养。   “明亮在西山大营还好吧?”   “他从小机灵,身手又灵活,哪个能欺负得去?!”瓜尔佳氏对自己的孙子们都是十分满意的,他们从小学的云珠送的功法,身手比其他八旗子弟高了一大截,若不是怕招眼藏了部份实力,恐怕成就会更高。   “就是太机灵了,先让他在底层磨一磨,等过几年调到侍卫处熬个资历,再看看是要往哪儿发展。”   “整天拿他二叔小叔说事,我看他一心想上战场呢。”   “那也得有战打,咱们富察家的子弟还怕打战不成?不过总得将本领学牢实了,打战可不是打架。”   “他打小跟你亲,虽然滑溜了一些却从不耽误功课。”   云珠笑了笑,转口问起傅清的伤势。瓜尔佳氏低声道:“看着虽然厉害,可咱家有好药,他练的那个功法对身体也好,你二哥心里有数,说过些年会恢复的。”   “这样……也好。”傅清是怕兄弟俩都在战场太显眼吧,为免将来功高震主还不如他先退下来,还搞了个不能再上战场的伤,这对军人来讲打击还是很大的,看在这一点,皇帝对富察家的印象会更好。“二嫂他们什么时候搬?”   “你二哥伤还没好呢。”瓜尔佳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儿一眼,“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等他伤养好了再说,你二嫂还要照顾明仁明义他们几兄弟几个呢,这搬家还要安顿下人什么的哪里顾得过来,在这里好歹还有赫宜姨娘帮忙……春和在战场,你弟妹刚好可以帮忙照顾几个侄子,你二嫂还能脱出工夫料理那些杂事。”   “其他哥哥房子都找好了?”   “几年前就陆续备下了,他们一般出去又不用找多大的房子,三、四进也尽够了。方才你二伯说话都没在听啊。”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这是不敬长辈。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记这些做什么。”   瓜尔佳氏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你二哥说他这次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送他的那块护身玉符呢。”   云珠一呆,难道那块玉符发生作用了?!也对,不然二哥怎么还会受伤,按理它该能挡三次伤害的。   “额娘也不想问你那些玉牌是怎么来的,不过你以后切不可再拿出来了,万一被发现可不得了。”她和李荣保一听这事可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叮嘱了几个儿子不得外传。   “额娘。”云珠一脸惊讶,半晌才缓声道:“玉牌是我亲手雕的,我只知道上面的纹路能护身……难不成它还真有什么奇效?”   瓜尔佳氏无语,想起女儿大婚前天生异象,凤仪辛夷坞,再有这些年的养身玉兰果,不由头有些痛,怎么连无意雕刻的护身牌都有奇效?!“以后不可再做了,免得折了上天赐予你的福份。”她正色叮嘱道。   “您放心吧,当玉牌那么好雕呢,要不是弘历那阵子也刻印章我还没想着雕这个呢,也就那几个,给了哥哥和侄女了。”   “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八月十三日是弘历二十八岁生日,云珠将他十四年送给自己的那对海东青送了他做寿礼。   “这是,送我的?!”某人兴奋得声音发颤,在外面他总标榜自己文武双全,十项全能,可实际上他心里清楚,无论是音乐、绘画、下棋、书法、诗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叔伯兄弟那真是海了去,真正擅长的除了会读书、脑袋比别人灵活(政治敏感度高)那么一点,让他觉得还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优秀的骑射和敏捷的身手了,虽然比起傅恒还差了那么一点,可在宗室众多年青子弟里能及得上他的还真找不到几个来……所以清楚了吗,他真正喜欢的娱乐活动其实就是能充满展现出他飒爽英姿的狩猎啊,少年时期他还跟着皇玛法参加过木兰秋?,成绩出众呢。   云珠见他激动得不能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将那两只黑雕往他怀里一送:“生辰快乐!”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有许多的缺点,爱现、对不关心的人和事过得去就行,不碍到自己就懒得追究,可他也有他的优秀之处,他比别的人更清楚自己所要的东西,为此,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读书也罢锻炼身体也罢,不管是因为心里喜欢还是因为责任以及心中目标的实现。   她也不能埋怨他的无情,因为他维护和偏心的对象是自己和自己所出的儿女。   “太好了,我很喜欢。”他赛云珠果然给他养出了一对神俊无比的海东青,瞧瞧这有力的翅膀、有力的腿脚,锋利的爪牙、锐利的眼睛……爱不释手地抚着这对海东青纯黑的羽毛,“万里寒空祗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太完美了,一定比皇阿玛的那两只好!对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大黑小黑,”云珠见他一脸无语,笑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自己改一个。”不就是称呼嘛,随意了。“还有,如果要让它们接近陌生人,你可要先跟他们说一声。”   弘历点了点头,云珠养的海东青很会认主,像皇父那对纯白的,自己想接近都不容易。“我再送一对刚出生的给你吧。”   “还想让我给谁养啊。”   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当时说让你养大了送我,真的只是说说,我怕你那养的那对给了皇阿玛心里头不舍……”   可真收到这两只矫健无比的海东青他还是乐不可支吧。云珠白了他一眼,道:“找四只吧,孩子们一人一只,省得两只两只地养个没完。”   弘历轻笑,就知道她是个心软的,对自己在意的人宠着护着,处处周到。   中秋一过,傅清带着一批受伤的将领士兵返回京城。在此之前,大清在与沙俄的作战中刚取得一次大捷。   傅清会受伤是因为沙俄面对大清猛烈的炮火、出色的战略、勇猛的军队断然采取了狙击大清将领的计划,这次大清虽然取得了大捷,却也牺牲了几位将领和不少护卫兵,傅清是沙俄狙击名单中的重点对象,中了两处枪伤都在左膀上,伤了筋骨,就算好了也不能再骑马作战了。因此这次回来不仅是养伤及带回来的一批战死名单,还有他辞掌军印的折子。   皇帝下旨封赏了有功的将领和士兵,对傅清带回来的战死者名单兵部核实了资料后也将忠魂移进大清英烈祠。   傅清受封正一品一等忠定子爵,皇帝给了一个月的养伤假,伤好后还领着正二品天津总兵的职兼古北口、固原提督,他在战场上的将军印由傅恒代掌。   云珠和弘历出宫去探望他的时候正好碰上李荣保主持分家。   从古至今,家中父母高堂尚在就很少分家的,不过,现今的富察一族枝繁叶茂,家族子弟个个出色,这放在满八旗著姓大族里也不算太惹眼,像鄂尔泰就生了六个儿子,个个与高门望族联姻仕途顺畅,可惜这会儿的富察家却挂了个未来后族的名头,想低调也不行,李荣保与马齐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提前分家。   “就算分了家,你们还是兄弟,还要记住你们是富察一族的子弟,骨子里刻的是忠君!爱国!任何时候都不能违背君命,不得做有害国家利益的事,不可伤害家人……”马齐辈份威望高,肃着脸在堂上说道,“虽然傅玉远在澳门、傅恒还在作战,不过有我们几个长辈在也是一样,亏不了他们。现在,我念一下诚正子爵府的公中产业……”   其实公中产业在哥哥们大婚的时候就已分去了一部份,几位嫂嫂也是心知肚明,别说他们没那个产争的心思,就算有也没多少好争的,富察家行事颇有军人干净利落的作风,瓜尔佳氏对待嫡子庶子又向来公允,相对于其他世家大族来说待遇已是非常好了。   云珠淡淡地看着,这种时候她只需做个见证就好了。   大哥傅广成政绩出色,依旧留任大理寺卿兼左副都御史之职,这两职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院长及中纪委副书记,在将相勋贵满地走的京师虽品级不高却是手掌实权,也算不错了。   只是一个不好也容易得罪人就是。   跟二伯马齐一样走的是文臣的路子。   二哥傅清现在军功在身封了正一品忠定子爵的爵位,又领着正二品总兵之职,虽然不能再上战场可未来还有上升空间。   三哥傅宁为人忠厚,却是个面憨心明的,一惯表现得唯皇命是从,疼爱妻子的好男人模样,目前领着左翼前锋营参领的正三品职位,用现代语来说就是中央警备团的,属于皇帝的近卫军,不出错的话未来也很稳定。   四哥傅文是则是领乾清门侍卫处兼一等御前侍卫,也是从二品的武职;他性格温和,行事沉稳不冒头,逢事却有决断,很容易得上位者信赖,乍看不如其他兄弟闪亮,却是守家业的好人选。   五哥傅宽在侍卫处也是二等侍卫,在众多兄弟里也是个不显眼的,干什么都不急不缓,这心态怎么也出不了事。   六哥傅新在所有哥哥里是看着最勇猛果敢的,跟着七哥去了一趟海外眼界也宽了许多,成了郡主额驸后没走军伍路线在理藩院专门负责外国使团接洽,倒是很能唬人。前途嘛,一时也不好说,不过身上还挂了个正七品恩骑尉的爵,也算个保障,只是看他平日说话还有再出海的意思,说不定正等着七哥。   七哥傅玉允文允武、心思最为灵活,身上领着正五品云骑尉的爵,还在澳门任知府。   八哥傅谦为宫中二等侍卫,与傅宽不同的是他跟很多宫中侍卫都说得上话,交情不错的样子。   唯一的弟弟傅恒,十来岁就跟在弘历身边,接受皇家跟富察家双重教导,文韬武略皆不俗,再给他一段时间历练,像历史上那样出将入相是肯定的。   他们同富察家族的其他子弟拧在一起掌控着禁卫军绝大部份的势力,但地方官、京中文臣、边疆武将不多不少也有一两个代表。   大清的兵权,驻防八旗向来是掌在都统或将军手里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皇帝信赖的宗室或重臣,军印这种东西只有出征的时候才有效,否则就算有个将军名号平时也只管军事,驻在边疆则还要兼管民政,想靠兵权谋朝篡位除非你能掌控住他们中的大部份人。至于驻扎京师的巡捕宫归步军统领管着,一般在宗室或皇亲国戚手里,也是皇帝心腹,富察家向来不插手的。   所以富察家在禁卫军影响力巨大,但分摊到大清的整个兵力布置和制衡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   走神的一霎儿功夫财产分割证明完毕,李荣保又讲了一番分家后的规矩,满人在京中的居住区都是按旗划片儿,虽然分家,但居住的地方也不会分散太远,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儿子媳妇孙子还是要到府里给他和瓜尔佳氏两人请安的。   这是应有之义,恭孝之道,没人反对。再说,他们事忙,儿子有老父看着管教着,比拘在家里或出去胡混好。   云珠跟瓜尔佳氏回屋说话,问起分家的原因,瓜尔佳氏道:“明亮都十五岁了,明年选秀都该给他找媳妇了,你大嫂也要做婆婆了,总不好让她一直操持着子爵府……再说,明辉明耀也都大了。”   “也是,再不分这府里都住不下了。”云珠点了点头,一味让几位嫂嫂为这个府里操持确实说不过去,对四嫂也不好,人得趁着年青才好学着当家作主,年幼少了经验,年老又失了锐气。   诚正子爵府虽然宽敞,可奈不住人多,眼看第三代子孙越生越多,都挤得不行了,这下傅广成、傅清、傅宁、傅宽、傅新、傅谦都搬了出去,院落一下空出一大半,傅恒在前线做战,妻子自然先留在府里了,傅玉虽然在澳门三年任期结束,不想雍正见他在澳门经济、建设、军事一把抓,人口商货流通、融合,政绩斐然,不想白白放走浪费这样的人才,直接以没有适合的接任人选为由又让他留任,傅玉的妻子博尔济吉特这次也跟了去,留了雍正十二年出生的儿子明俊在李荣保夫妇身边教养。   “明亮在西山大营还好吧?”   “他从小机灵,身手又灵活,哪个能欺负得去?!”瓜尔佳氏对自己的孙子们都是十分满意的,他们从小学的云珠送的功法,身手比其他八旗子弟高了一大截,若不是怕招眼藏了部份实力,恐怕成就会更高。   “就是太机灵了,先让他在底层磨一磨,等过几年调到侍卫处熬个资历,再看看是要往哪儿发展。”   “整天拿他二叔小叔说事,我看他一心想上战场呢。”   “那也得有战打,咱们富察家的子弟还怕打战不成?不过总得将本领学牢实了,打战可不是打架。”   “他打小跟你亲,虽然滑溜了一些却从不耽误功课。”   云珠笑了笑,转口问起傅清的伤势。瓜尔佳氏低声道:“看着虽然厉害,可咱家有好药,他练的那个功法对身体也好,你二哥心里有数,说过些年会恢复的。”   “这样……也好。”傅清是怕兄弟俩都在战场太显眼吧,为免将来功高震主还不如他先退下来,还搞了个不能再上战场的伤,这对军人来讲打击还是很大的,看在这一点,皇帝对富察家的印象会更好。“二嫂他们什么时候搬?”   “你二哥伤还没好呢。”瓜尔佳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儿一眼,“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等他伤养好了再说,你二嫂还要照顾明仁明义他们几兄弟几个呢,这搬家还要安顿下人什么的哪里顾得过来,在这里好歹还有赫宜姨娘帮忙……春和在战场,你弟妹刚好可以帮忙照顾几个侄子,你二嫂还能脱出工夫料理那些杂事。”   “其他哥哥房子都找好了?”   “几年前就陆续备下了,他们一般出去又不用找多大的房子,三、四进也尽够了。方才你二伯说话都没在听啊。”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这是不敬长辈。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记这些做什么。”   瓜尔佳氏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你二哥说他这次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送他的那块护身玉符呢。”   云珠一呆,难道那块玉符发生作用了?!也对,不然二哥怎么还会受伤,按理它该能挡三次伤害的。   “额娘也不想问你那些玉牌是怎么来的,不过你以后切不可再拿出来了,万一被发现可不得了。”她和李荣保一听这事可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叮嘱了几个儿子不得外传。   “额娘。”云珠一脸惊讶,半晌才缓声道:“玉牌是我亲手雕的,我只知道上面的纹路能护身……难不成它还真有什么奇效?”   瓜尔佳氏无语,想起女儿大婚前天生异象,凤仪辛夷坞,再有这些年的养身玉兰果,不由头有些痛,怎么连无意雕刻的护身牌都有奇效?!“以后不可再做了,免得折了上天赐予你的福份。”她正色叮嘱道。   “您放心吧,当玉牌那么好雕呢,要不是弘历那阵子也刻印章我还没想着雕这个呢,也就那几个,给了哥哥和侄女了。”   “这就好。”   201交替(中)   “额娘!”一见她的身影永珎立即抛弃了哥哥姐姐巴巴地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额娘,你去哪里了,永珎好想你,吃饭都不香了。”   “真的吗?”云珠含笑地看向给自己行礼的三胞胎,永珎这时也意识到了屋里还有其他人在,晃了下小屁股,不好意思抬起脑袋瓜子,“真的真的,只吃了两碗。”   就他这三头身的个子吃两碗已经很多了好不好?和敬差点翻白眼,这个弟弟也太粘额娘了吧,刚才他们三个逗了他大半天他一个笑脸不给,好嘛,额娘一回来就屁颠屁颠地扑到额娘身上不下来。   云珠拍了拍他肉肉的小屁股,也不戳穿他的小把戏,“好了,午饭吃不香晚上就多吃点,额娘给你和哥哥姐姐做好吃的。”   拉着三胞胎一起坐到榻上,问他们今天都做了什么,又将家里给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是你们今年的生日礼物。”三胞胎的生日跟雍正是同一天,富察家的人一般会提前送他们生日礼物,永琏是一副他刚好可以使用的弓箭以及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和敬和徽则得了几套漂亮的衣裳首饰。   “为什么永珎没有?”小家伙眼红了嫉妒了,额娘怎么没有给他带礼物?   云珠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告诉额娘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六日。”永珎皱了皱鼻子,他不喜欢这个生日,姐姐总是笑眯眯地叫他顺顺,说什么六六大顺,他还是喜欢额娘叫他乖宝贝、宝宝、永珎。   “你现在玩的那个玉制九连环还有那套西洋小马车是谁送的?”   “……”太过聪明的小娃娃没办法装傻。   不过额娘给给你们带了礼物,叔貂——”叔貂冒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油纸袋,云珠接过来,从纸袋里掏出几支七彩绚丽的糖人还有麦芽糖,“晚上睡觉前牙齿要多刷几遍知道吗。”   “是。”虽然觉得幼稚却不由自主感到很欢乐的几人分起了糖,永珎挑了在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人之间挑了个大的猪八戒;永琏状似遗憾地挑了孙悟空(果然是年纪大的比较腹黑吗);和徽拿了荷仙姑——她八仙糖人她已经凑了六个了,她每吃一个就把那个画到她自己的小日记本上;和敬拿起唐僧一口将他的头咬掉,还嚼得很欢乐,永琏永珎两人见了微不可觉地一抖,还是决定先吃麦芽糖……   再怎么聪慧懂事,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云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心想现在正是山楂成熟的时期,要不自己从空间里摘几串给他们做几支糖葫芦?   吃完晚膳,含霖果然端来了一盘红艳醉人的冰糖葫芦,见弘历一脸讶异,云珠道:“庄子上进了些新鲜的山楂,我让图嬷嬷做了冰糖葫芦,她老人家做这个最拿手了,尝尝看?”   因想着吃这个,所以今晚的膳谱里她特地注意了一下,没下海鲜、人参还有柠檬等与之相克的食材。   弘历拿起一串放到嘴边一咬,嘎嘣脆酸里含着冰甜,唇齿留香,不由赞道:“不错,果肉细腻,芽糖冰薄轻甜,很合味。”   和敬几个也一人挑了一串,特别是喜欢吃甜的永琏竟跟永珎一样挑了一串花样的,上面除了山楂果还有葡萄、桔子肉瓣、豆沙丸、麻山药、核桃仁,什么味道口感都有。   “留两串给皇阿玛。”弘历吃得惬意,也不忘孝敬雍正。   云珠朝素问和冯益道:“你们给皇上送去。”亲自挑了两串山楂的两串花样的放进食盒里。又对弘历道:“不如也去给额娘请安吧,她这两日胃口不怎么好,吃点山楂果利肠胃消化。”   弘历点了点头,“一起去。”   熹贵妃的伤已在四月份时就已经全好,人还胖了一圈儿,能站起来走路,只是左腿果如太医们所说的不能像常人那样弯曲伸展,无论是站立或是走路都不能完美地保持平衡。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现实来临熹贵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她觉得以往她高高俯瞰着的嫔妃们给她请安时眼中的光芒不再是钦羡不再是敬畏而是嘲笑、讥讽,每当她走过花园,听到别人在低声说笑总觉得她们是在谈论自己,特别是顾嫔,总是在她面前说起她可怜的九阿哥,话里总带着“缺陷”“瑕疵”之类的词语,气得她眼前发黑。   她变得不爱出承乾宫,一整天坐着歪躺着都行就是不愿意走动,而且,她向云珠讨要的玉兰果数目更多了。   可能觉得在姿仪上比不了别人所以在容颜上更要保持青春吧。云珠并没有反对地让素问将玉兰果装在盒子里拿给秦嬷嬷,该说的她说了,这人硬要往死路上走她有什么办法。   熹贵妃现在脾气见长,受伤那会儿被雍正敲打了后她略有收敛,可是一旦不如她的意,身边的奴才受到的责罚更重了,而云珠或三胞胎若被她揪到一点错处也会惹来训斥,穿太漂亮了刺眼,穿太素了影响她心情……   当然,受罪的不止她和三胞胎,高氏金氏等人的哭诉也令她烦不胜烦。   意外的是乌喇那拉氏居然得了她喜欢。   云珠也不得不承认,乌喇那拉.妮莽衣为了改变自己的境况下了苦功,她伏低做小,侍候周到,对熹贵妃的明讽暗刺如清风过耳,有时还顺着奉承几句,日子一长,熹贵妃也不好意思继续作践她,对她态度甚至比生了个讨她喜欢的孙子的珂里叶特氏还好。   进了承乾宫,熹贵妃见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一起来给自己请安脸上现出几分笑意,待听云珠说弘历知道她这两天吃不下饭特意做了冰糖葫芦来给她消食开胃,脸上笑意愈加深切。“知道你们孝顺我这什么病都没了。”   “玛嬷,你吃,可好吃了。”和敬亲自拿了一串递到她嘴边。   熹贵妃咬了一口,发现这糖葫芦确实爽口,不由道:“这是谁做的,冰糖又薄又脆,山楂也新鲜,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糖葫芦了。”   “这是图嬷嬷做的,她家以前还靠卖冰糖葫芦为生呢,媳妇小时候也爱吃这个,额娘怕外面买的不卫生就让她常做。”   熹贵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冰糖葫芦,感慨了一番民生,又回忆了一下自己闺阁时的生活……末了,关心一下弘历最近的生活。   不得不说,在雍正和弘历面前她表现得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些生活化又带点温馨的事最能软化弘历的心。   春桃趁机将炖好的燕窝鸡丝羹端了上来,弘历自认孝子,再加上想为儿女做榜样,便上前哄着熹贵妃吃了两碗。   回乾西二所的时候弘历有些高兴:“这一年,额娘的身体好了很多。”   依云珠看不过是好东西吃多了,有些虚胖,熹贵妃这一年来若趁着养伤顺便调养身体,心平气和,将养颜玉兰果停下来换成养身的还能将过去亏损的补回来一些,至少不要再垮下去,奈何她年纪愈大那争强之心却愈强,情绪起伏不定,一方面身体的精气转成了青春长驻的精华,一方面又补汤补药地连续不断地用,更加地虚不受补……而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只要你看着健康没病就行,病人自己不遵医嘱他们哪里还会多嘴去管你是不是神清气朗。   万寿节雍正驳回了礼部奏请庆贺的折子,停了朝贺筵宴。   他召了怡亲王、履亲王、庄亲王、果亲王以及几位铁帽子亲王到养心殿东暖阁议事,第二日,下旨令宝亲王弘历于冬至那天到天坛代行祭天大典。   熹贵妃在承乾宫知道这个消息时兴奋得差点晕厥过去,她还记得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九也就是先帝驾崩的前四天,冬至将到,皇上被委派去南郊天坛行祭天大礼。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才可以行祭天大礼,感恩上苍滋润哺育万物,祈求昊天上帝保佑天下子民。   祭祖、祭太庙、祭天,皇上这是在向天下宣告要将皇位传予弘历了!!   “可恶!”顾嫔将几上的茶碗扫落在地,半晌,才对钱嬷嬷道:“嬷嬷,你说皇上真的要退位了?”这怎么可能呢?皇上身体健康,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问题,再看他早年打压异己,改革弊政,那雷厉风行的劲头也不是个不爱权势的呀!   钱嬷嬷犹疑地摇了摇头:“老奴也琢磨不透,可若不是皇上有意退位,那他这般做法可就是将宝亲王架在火上烤了,皇上那么看重宝亲王,这怎么可能呢。”   “我的弘暊还这么小,皇上这个时候退位,就算宝亲王是个善待兄弟的,可熹贵妃能放过我们吗?”   每每看到儿子不完美的左手,她就止不住地恨,不这仅是与大位无缘,这个缺陷所带来的还是众人对弘暊异样的眼光,小孩子再怎么成熟也会在不经意中泄露心中的轻鄙,也许当年的老淳亲王是因为骨子里的倔强与骄傲所以拼命学习熬了过来,可她的儿子她怎么忍心他也受这样的罪?他们伊尔根觉罗氏又岂是区区一个戴佳氏能比的?!   这一年来她一看到熹贵妃残了的左腿就抑不住地快意,有多恨就有多幸灾乐祸,这都是报应!!有时还会忍不住轻声软语地刺上两句,能气得她吐血最好!   她以为自己还有家族还有皇上,还有十几年的功夫细细谋划,到时宝亲王即使登上帝位她的弘暊也已长大,可能娶了嫡福晋,可能在朝中开始办差有了势力,可能与其他兄弟或侄子有了交情……怎么也能自保了,可是如果现在宝亲王上位,整个后宫将成熹贵妃钮祜禄氏一人的天下,皇上他还不一定住在皇宫,她一人难敌千手怎么顾好儿子的安全让他平安长大?!   不,还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分熹贵妃的权,那就是四福晋,将来的皇后富察.云珠,可她会为了一个不亲的小叔去违背皇太后的意思从而得罪自己的夫君和婆婆?!   她不能将儿子的安危放在这么不靠谱的猜测上。   与她有同样心思的还有谦贵人以及在观望的容嫔——八阿哥弘晢虽然只是她的养子,可是养好了也是个依靠,将来八阿哥出宫建府也能接她出去荣养,她自然盼着他能更有出息。   再说,她虽然对熹贵妃恭顺,可熹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几年也看清楚了,八阿哥的生母禄嫔董鄂氏、九阿哥的生母顾嫔伊尔根觉罗氏,不是生母死了就是阿哥身有残缺,近来宫中又隐隐传出了九阿哥身有残缺是熹贵妃下的手的流言,她听得心惊,当年自己与顾嫔一道分在永和宫共同对抗过熹贵妃,现在自己又养着生母与她有隙的八阿哥,如果宝亲王真的现在上位,自己和八阿哥真能安稳地在这宫中生活吗?八阿哥现在的身子好不容易被自己养得壮了些,她可不想他成了六阿哥第二,当年六阿哥的事自己也听了些,现在的八阿哥可没有当初六阿哥的帝宠更无四福晋的照拂,万一养废了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她虽然有这样的忧虑却不敢向顾嫔或谦贵人那样明着对皇上围追堵截,吹耳边风,就怕皇上真的退位什么都不管了,毕竟再怎么着八阿哥也只是养子,她还有个七公主将来要靠哥哥指婚。   注定要出降塞外的公主,指婚的对象好坏可是天差地别的,她不求别的,只求女儿能过得更顺心一些,不要指到漠西漠北那等荒凉偏远之地,不要指到庶子庶女妾室一堆的人家……   而且,她相信皇上若做了决定也不是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嫔妃能改变的,他是个心思缜密冷静周全的人,定是方方面面都想透了的,尤其是这种与国家社稷有关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额娘!”一见她的身影永?立即抛弃了哥哥姐姐巴巴地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额娘,你去哪里了,永?好想你,吃饭都不香了。”   “真的吗?”云珠含笑地看向给自己行礼的三胞胎,永?这时也意识到了屋里还有其他人在,晃了下小屁股,不好意思抬起脑袋瓜子,“真的真的,只吃了两碗。”   就他这三头身的个子吃两碗已经很多了好不好?和敬差点翻白眼,这个弟弟也太粘额娘了吧,刚才他们三个逗了他大半天他一个笑脸不给,好嘛,额娘一回来就屁颠屁颠地扑到额娘身上不下来。   云珠拍了拍他肉肉的小屁股,也不戳穿他的小把戏,“好了,午饭吃不香晚上就多吃点,额娘给你和哥哥姐姐做好吃的。”   拉着三胞胎一起坐到榻上,问他们今天都做了什么,又将家里给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是你们今年的生日礼物。”三胞胎的生日跟雍正是同一天,富察家的人一般会提前送他们生日礼物,永琏是一副他刚好可以使用的弓箭以及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和敬和徽则得了几套漂亮的衣裳首饰。   “为什么永?没有?”小家伙眼红了嫉妒了,额娘怎么没有给他带礼物?   云珠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告诉额娘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六日。”永?皱了皱鼻子,他不喜欢这个生日,姐姐总是笑眯眯地叫他顺顺,说什么六六大顺,他还是喜欢额娘叫他乖宝贝、宝宝、永?。   “你现在玩的那个玉制九连环还有那套西洋小马车是谁送的?”   “……”太过聪明的小娃娃没办法装傻。   不过额娘给给你们带了礼物,叔貂??”叔貂冒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油纸袋,云珠接过来,从纸袋里掏出几支七彩绚丽的糖人还有麦芽糖,“晚上睡觉前牙齿要多刷几遍知道吗。”   “是。”虽然觉得幼稚却不由自主感到很欢乐的几人分起了糖,永?挑了在孙悟空和猪八戒两人之间挑了个大的猪八戒;永琏状似遗憾地挑了孙悟空(果然是年纪大的比较腹黑吗);和徽拿了荷仙姑??她八仙糖人她已经凑了六个了,她每吃一个就把那个画到她自己的小日记本上;和敬拿起唐僧一口将他的头咬掉,还嚼得很欢乐,永琏永?两人见了微不可觉地一抖,还是决定先吃麦芽糖……   再怎么聪慧懂事,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云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心想现在正是山楂成熟的时期,要不自己从空间里摘几串给他们做几支糖葫芦?   吃完晚膳,含霖果然端来了一盘红艳醉人的冰糖葫芦,见弘历一脸讶异,云珠道:“庄子上进了些新鲜的山楂,我让图嬷嬷做了冰糖葫芦,她老人家做这个最拿手了,尝尝看?”   因想着吃这个,所以今晚的膳谱里她特地注意了一下,没下海鲜、人参还有柠檬等与之相克的食材。   弘历拿起一串放到嘴边一咬,嘎嘣脆酸里含着冰甜,唇齿留香,不由赞道:“不错,果肉细腻,芽糖冰薄轻甜,很合味。”   和敬几个也一人挑了一串,特别是喜欢吃甜的永琏竟跟永?一样挑了一串花样的,上面除了山楂果还有葡萄、桔子肉瓣、豆沙丸、麻山药、核桃仁,什么味道口感都有。   “留两串给皇阿玛。”弘历吃得惬意,也不忘孝敬雍正。   云珠朝素问和冯益道:“你们给皇上送去。”亲自挑了两串山楂的两串花样的放进食盒里。又对弘历道:“不如也去给额娘请安吧,她这两日胃口不怎么好,吃点山楂果利肠胃消化。”   弘历点了点头,“一起去。”   熹贵妃的伤已在四月份时就已经全好,人还胖了一圈儿,能站起来走路,只是左腿果如太医们所说的不能像常人那样弯曲伸展,无论是站立或是走路都不能完美地保持平衡。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现实来临熹贵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她觉得以往她高高俯瞰着的嫔妃们给她请安时眼中的光芒不再是钦羡不再是敬畏而是嘲笑、讥讽,每当她走过花园,听到别人在低声说笑总觉得她们是在谈论自己,特别是顾嫔,总是在她面前说起她可怜的九阿哥,话里总带着“缺陷”“瑕疵”之类的词语,气得她眼前发黑。   她变得不爱出承乾宫,一整天坐着歪躺着都行就是不愿意走动,而且,她向云珠讨要的玉兰果数目更多了。   可能觉得在姿仪上比不了别人所以在容颜上更要保持青春吧。云珠并没有反对地让素问将玉兰果装在盒子里拿给秦嬷嬷,该说的她说了,这人硬要往死路上走她有什么办法。   熹贵妃现在脾气见长,受伤那会儿被雍正敲打了后她略有收敛,可是一旦不如她的意,身边的奴才受到的责罚更重了,而云珠或三胞胎若被她揪到一点错处也会惹来训斥,穿太漂亮了刺眼,穿太素了影响她心情……   当然,受罪的不止她和三胞胎,高氏金氏等人的哭诉也令她烦不胜烦。   意外的是乌喇那拉氏居然得了她喜欢。   云珠也不得不承认,乌喇那拉.妮莽衣为了改变自己的境况下了苦功,她伏低做小,侍候周到,对熹贵妃的明讽暗刺如清风过耳,有时还顺着奉承几句,日子一长,熹贵妃也不好意思继续作践她,对她态度甚至比生了个讨她喜欢的孙子的珂里叶特氏还好。   进了承乾宫,熹贵妃见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一起来给自己请安脸上现出几分笑意,待听云珠说弘历知道她这两天吃不下饭特意做了冰糖葫芦来给她消食开胃,脸上笑意愈加深切。“知道你们孝顺我这什么病都没了。”   “玛嬷,你吃,可好吃了。”和敬亲自拿了一串递到她嘴边。   熹贵妃咬了一口,发现这糖葫芦确实爽口,不由道:“这是谁做的,冰糖又薄又脆,山楂也新鲜,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糖葫芦了。”   “这是图嬷嬷做的,她家以前还靠卖冰糖葫芦为生呢,媳妇小时候也爱吃这个,额娘怕外面买的不卫生就让她常做。”   熹贵妃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冰糖葫芦,感慨了一番民生,又回忆了一下自己闺阁时的生活……末了,关心一下弘历最近的生活。   不得不说,在雍正和弘历面前她表现得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些生活化又带点温馨的事最能软化弘历的心。   春桃趁机将炖好的燕窝鸡丝羹端了上来,弘历自认孝子,再加上想为儿女做榜样,便上前哄着熹贵妃吃了两碗。   回乾西二所的时候弘历有些高兴:“这一年,额娘的身体好了很多。”   依云珠看不过是好东西吃多了,有些虚胖,熹贵妃这一年来若趁着养伤顺便调养身体,心平气和,将养颜玉兰果停下来换成养身的还能将过去亏损的补回来一些,至少不要再垮下去,奈何她年纪愈大那争强之心却愈强,情绪起伏不定,一方面身体的精气转成了青春长驻的精华,一方面又补汤补药地连续不断地用,更加地虚不受补……而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只要你看着健康没病就行,病人自己不遵医嘱他们哪里还会多嘴去管你是不是神清气朗。   万寿节雍正驳回了礼部奏请庆贺的折子,停了朝贺筵宴。   他召了怡亲王、履亲王、庄亲王、果亲王以及几位铁帽子亲王到养心殿东暖阁议事,第二日,下旨令宝亲王弘历于冬至那天到天坛代行祭天大典。   熹贵妃在承乾宫知道这个消息时兴奋得差点晕厥过去,她还记得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九也就是先帝驾崩的前四天,冬至将到,皇上被委派去南郊天坛行祭天大礼。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才可以行祭天大礼,感恩上苍滋润哺育万物,祈求昊天上帝保佑天下子民。   祭祖、祭太庙、祭天,皇上这是在向天下宣告要将皇位传予弘历了!!   “可恶!”顾嫔将几上的茶碗扫落在地,半晌,才对钱嬷嬷道:“嬷嬷,你说皇上真的要退位了?”这怎么可能呢?皇上身体健康,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问题,再看他早年打压异己,改革弊政,那雷厉风行的劲头也不是个不爱权势的呀!   钱嬷嬷犹疑地摇了摇头:“老奴也琢磨不透,可若不是皇上有意退位,那他这般做法可就是将宝亲王架在火上烤了,皇上那么看重宝亲王,这怎么可能呢。”   “我的弘?还这么小,皇上这个时候退位,就算宝亲王是个善待兄弟的,可熹贵妃能放过我们吗?”   每每看到儿子不完美的左手,她就止不住地恨,不这仅是与大位无缘,这个缺陷所带来的还是众人对弘?异样的眼光,小孩子再怎么成熟也会在不经意中泄露心中的轻鄙,也许当年的老淳亲王是因为骨子里的倔强与骄傲所以拼命学习熬了过来,可她的儿子她怎么忍心他也受这样的罪?他们伊尔根觉罗氏又岂是区区一个戴佳氏能比的?!   这一年来她一看到熹贵妃残了的左腿就抑不住地快意,有多恨就有多幸灾乐祸,这都是报应!!有时还会忍不住轻声软语地刺上两句,能气得她吐血最好!   她以为自己还有家族还有皇上,还有十几年的功夫细细谋划,到时宝亲王即使登上帝位她的弘?也已长大,可能娶了嫡福晋,可能在朝中开始办差有了势力,可能与其他兄弟或侄子有了交情……怎么也能自保了,可是如果现在宝亲王上位,整个后宫将成熹贵妃钮祜禄氏一人的天下,皇上他还不一定住在皇宫,她一人难敌千手怎么顾好儿子的安全让他平安长大?!   不,还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分熹贵妃的权,那就是四福晋,将来的皇后富察.云珠,可她会为了一个不亲的小叔去违背皇太后的意思从而得罪自己的夫君和婆婆?!   她不能将儿子的安危放在这么不靠谱的猜测上。   与她有同样心思的还有谦贵人以及在观望的容嫔??八阿哥弘?虽然只是她的养子,可是养好了也是个依靠,将来八阿哥出宫建府也能接她出去荣养,她自然盼着他能更有出息。   再说,她虽然对熹贵妃恭顺,可熹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几年也看清楚了,八阿哥的生母禄嫔董鄂氏、九阿哥的生母顾嫔伊尔根觉罗氏,不是生母死了就是阿哥身有残缺,近来宫中又隐隐传出了九阿哥身有残缺是熹贵妃下的手的流言,她听得心惊,当年自己与顾嫔一道分在永和宫共同对抗过熹贵妃,现在自己又养着生母与她有隙的八阿哥,如果宝亲王真的现在上位,自己和八阿哥真能安稳地在这宫中生活吗?八阿哥现在的身子好不容易被自己养得壮了些,她可不想他成了六阿哥第二,当年六阿哥的事自己也听了些,现在的八阿哥可没有当初六阿哥的帝宠更无四福晋的照拂,万一养废了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她虽然有这样的忧虑却不敢向顾嫔或谦贵人那样明着对皇上围追堵截,吹耳边风,就怕皇上真的退位什么都不管了,毕竟再怎么着八阿哥也只是养子,她还有个七公主将来要靠哥哥指婚。   注定要出降塞外的公主,指婚的对象好坏可是天差地别的,她不求别的,只求女儿能过得更顺心一些,不要指到漠西漠北那等荒凉偏远之地,不要指到庶子庶女妾室一堆的人家……   而且,她相信皇上若做了决定也不是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嫔妃能改变的,他是个心思缜密冷静周全的人,定是方方面面都想透了的,尤其是这种与国家社稷有关的大事。   202交替(下)   对于祭天这种事情乾西二所后宅的女人们的表现就是对弘历更加地温柔体贴,对熹贵妃愈发地恭顺有礼,珂里叶特.果新几乎天天带着永琪往承乾宫跑,苏宝柔紧随其后,乌喇那拉.妮莽衣差点就住在承乾宫了……不得熹贵妃欢心的高露微和金篱面对种种差别待遇差点咬碎牙根,想将功夫下在弘历身上无奈他要准备祭天大典整天不见人影,只能天天往正院请安——云珠三天一次的请安制度有等于无。   富察.芙灵阿到是个沉得住气的,只是她早年跟高氏斗怀孕跟产后虽有平嬷嬷和秋叶护着可也没养好,多少留下了一些暗伤,后来又中了月根草的毒,尽管后来也吃了不少解毒排毒的汤药,可身体说不受影响是假的,健康却是比以前差了很多,为了儿女,她这几年也费心保养起身子,对于争宠的心思就更淡了。   难得休息一天,弘历一进正院就见高露微和金篱守在厅里,淡淡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高露微浅笑着行了礼:“妾知道王爷公务繁忙,不敢相扰,只盼着每天能见爷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再说乾西二所事儿也多,妾无能,却也希望可以为福晋分担一点,端端茶送送点心也行。”   一旁的采雯采霞听得心里暗啐,狐狸精,不安好心!   金篱随着高氏一起行礼、起身,纤秾有度的身子如迎风翠柳,入鬓的黛眉,薄施脂粉的肌肤雪白如玉,嫣红水润的唇如丹蔻,眼眸更是灵动如水,身上月白抛洒桂枝花样的旗装虽不如高露微的朱粉海棠花样旗装风流妩媚,却也衬出了她清雅动人若莲花般的风姿。   她不言不语的模样既让人觉得她以福晋侧福晋为尊安守本份,可她那顾盼间的思念和倾慕又让人无法忽略她满怀的情意与关心……   弘历玩味地笑了笑:“既如此,你们守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吧,你们的功劳爷和福晋记着呢。”   想到这段时间来请安福晋只露了下脸便让宫婢伺候,只怕心中也有不满,高露微心中度了一下,觉得这种时候也不能太得罪死福晋,便乖顺地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高姐姐,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了?”金篱问。   高露微睨了她一眼,心中冷哼,这个金氏以为自己是个傻的,想激自己出头?“我们每天去给福晋请安,王爷和福晋知道咱们规矩守礼这就够了。”   这后宫终究是富察.云珠的天下,好在大清与沙俄作战的这两年自己的父亲也建了不少功勋,又没有那个败事有余的哥哥拖后腿,自己将来的位份想必不会太差。至于乌喇那拉氏,就算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又怎样,巴结上了熹贵妃又怎样,得罪了嫡福晋和王爷还想压在自己头上不成?!   “回来了。”一见他云珠就迎了过来,边让人打了温水过来,边帮他摘下暖帽,又摸了下他的手,“这么冷,没戴我给你做的手套吗。”   “戴了,进了宫才脱下来的。刚才我去给皇阿玛请安,顺便报告一下祭天大典的准备情况。”   云珠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接过含霖递过来的温热毛巾帮他净了脸和手,“晚膳用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永琏他们睡了?”   “嗯。”   “我回来时在堂上看到高氏和金氏了。”弘历不在意地说道。   “哦。”云珠轻瞟了他一眼,“难为她们天天来这儿等着,你怎么不去安慰安慰?”   弘历笑,“我觉得我的福晋更需要安慰。嫌她们烦的话就让她们不要再来了。”云珠是主母,后宅的事他不插手。   “我可怕别人说我嫉妒,拦着妾侍不见你面,你也不想想,你都几月不去后宅了,我总得让她们知道您有多忙吧。”他可没少歇在外院书房呢。   “你真在乎这个?”他含笑看她。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不在意,可我既进了爱新觉罗家的门就得为爱新觉罗家的名声着想,有个爱吃醋的福晋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揽过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放心,以后不会有人敢说你的。”   转眼到了熹贵妃的千秋节,弘历特意寻了支沉香木凤头拐杖给母亲做寿礼,却害云珠被不知东西是他送的熹贵妃训斥。   云珠也不说东西不是她送的,软语向熹贵妃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都是媳妇想得不周到,只当这是几百年的老沉香木够珍贵,常拿在手对身体有益,却没想到额娘不喜欢……额娘快别生气,这大好的日子,怎么惩罚媳妇都好,气坏了您的身体可不教王爷和我们这些小辈的不安么。”   熹贵妃发了一通火后也冷静了下来,见永琏几个绷着小脸不复欢颜,心中微有不悦,不过看了同样沉着脸的儿子,便趁机下梯,道:“算了,我只是还没老到需要拐杖支撑身体的地步,下次记着就是了,什么惩不惩罚的,显得我这个额娘不近人情。”   可不是不近人情么,献给额娘的寿礼都是云珠一件件与自己商量着定下的,这是多大的孝心才这般体贴周到,偏偏到了额娘这里还能挑出错来!弘历心中也恼了,觉得自己这额娘性情越来越阴晴不定。   ……   祭天大典后,雍正下旨,在春节朝贺大典举行禅位仪式并弘历登基大典,早就有了谕旨赶制各种服饰和用品的内务府、礼部、鸿胪寺、钦天监……简直忙翻了天,这三种合一的大典要怎么举办?没有前例啊,于是一天几次会议,沟通、吵架、请示……没完没了。   雍正倒是老神在在的,他早就羡慕老淳亲王恒亲王等几位弟弟的悠闲日子,这两年因为臂膀受伤他放手将政务推给弘历处理,见他行事沉稳不失锐气,听得进谏言意见,又有自己的主意和判断,已有独挡一面的能力,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继承皇位呢?自己施政的方略和各项改革、政策他也明白,若有个不好,自己也是能出声指正的……想通了这一切,雍正愈发对以后的生活期待起来,有永琏他们在,有大白小白这两只海东青、再从猫狗房领几只爱犬……自己完全可以过多姿多彩的田园生活啊。   回想起自己初即帝位的那几年,雍正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到时候自己也能向李荣保炫耀一下自己的美好生活,不用次次听他和老十三显摆了。   皇帝要禅位并传位于宝亲王弘历的旨意一下,熹贵妃这底气就足了,虽然对皇帝没有晋封自己为皇贵妃或册封皇后而有些遗憾——毕竟这代表了在皇帝的心目中自己永远比不上孝敬皇后和敦肃皇贵妃,可是,她就要成为圣母皇太后了,这大清朝建国至今也只有孝庄文皇后当过圣母皇太后的,以后大清的历史上永远有属于自己的一页,坤宁宫西上屋那里自己也将永享受新觉罗皇家代代香火……   203母仪天下(上)   弘历只觉得自己额娘因着自己得皇父的看重而越来越张扬,对云珠态度不若以往和霭,猜测着她可能是为着即将到来的“圣母皇太后”尊荣而得意忘形,又或者是因为腿伤不能完全康复而导致心情不豫,心里只是加重了她小户出身、当不得大任的印象,却不知熹贵妃对云珠的不满还来自于雍正的偏爱。   她一生并没有得到丈夫的疼宠,连弘历这个带给她荣耀的儿子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侍疾后才有的,她的一生,论体面荣宠有压在她上头的孝敬皇后乌喇那拉氏、齐妃李氏、敦肃皇贵妃年氏……就算她有个得以继承大统的儿子,她的丈夫也吝惜册封她一个皇贵妃的副后身份,这也没什么,可他不该将她的最后一点脸面给踩到脚底下!   冬至祭天之后便是祭灶,彼时熹贵妃还得意洋洋,想着自己总该有机会与皇上共祭灶神了,毕竟自己是弘历的生母,为了弘历皇上也该给自己最后这一点尊荣不是么?!   可是没有。   往年是云珠,这一次也是云珠。看着她身着皇子福晋吉服在太监宫女嬷嬷们的簇拥下前往坤宁宫,在佛像前、神龛前、灶神前拈香行礼,她只觉得往年堆积的不满就像火山快要爆发一般,不找个口子宣泄出来只会憋死自己。   那雍容华贵,那淡然清雅,都是她的求而不得。   难道除了已逝的孝敬皇后,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母仪天下吗,就算她生了弘历也不行吗,非得让富察.云珠这个做儿媳的来羞辱自己?!她想问皇上,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看不上?!她想问眼底掩不住喜色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将她这个额娘放在心里,也不知向他阿玛求一求,请封个皇贵妃也好啊。   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儿子登基,她兴奋,她激动,多年的筹谋终于实现了!她马上就要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人了!可是同时,她的内心也有着深切地不甘,这种不甘在长年的压抑下达到了顶点,无处发泄,不敢发泄,从而转成了怨恨与不安。   以后她的皇帝儿子真的会孝顺她这个母后,将她的话、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腿脚不便的额娘给他丢脸了?   然而,不管熹贵妃内心怎么压抑憋屈,面对奴才们的恭贺恭敬,面对众嫔妃的阿谀奉承,她也只能端着架子表现出一副欢喜无限的模样,接受着一批又一批的命妇进宫问安,呈年礼,提着精神打理着宫中事务。   她要是在这当会儿精神不济身体有恙就真真是打儿子的脸了!   女人就是这么无奈,一生的荣辱全在男人身上,丈夫、儿子,像孝庄文皇后那样历经三朝亲手教养出一个圣祖爷的又有几个?!   历来改朝换代都不缺少纠结的人,后宫的女人纠结着身份的转变,纠结着新皇登基后她们的归置,熹贵妃想着将正经媳妇敲打一番,让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后也不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要处处尊着敬着,有什么事记得请示自己……而皇帝的心腹大臣纠结着新帝即位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取代,就连内务府的总管以及底下的管领都在这一年的腊月里热情奋发地表现自己,生怕自己被可能到来的三把火给烧到。   “这年底事儿多,人心不定,没事你们几个就在自己屋子里待着,闷了就在园子里走走,省得出了事,我跟王爷不好处置。”   金篱看着高踞地屏座上的福晋那淡然清冷的目光,心中悸然道,什么不好处置,分明是说出了事不会留情面!不过这种非常时刻也确实出不得一丝差错,自己跟家里的联系还是停一停……   想到父亲刚又复了河道总督的职位,手中握着河标兵权,高露微到底有些不甘心,蛾眉一挑道:“福晋说的是,不过我看妮莽衣妹妹就有些为难了,谁不知道如今贵妃娘娘一刻离不得她呢。”   云珠微微一笑:“乌喇那拉侧福晋得额娘欢心是她的福份。”   乌喇那拉.妮莽衣忙道:“妾身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我们小辈的对长辈的孝心无非也就是希望她们吃好穿好心情舒畅,额娘喜欢你在跟前侍奉,这也是我跟王爷的孝心,又哪里会拦着。”   乌喇那拉.妮莽衣面上淡然无波,心中却深恨不已,她也是满洲著姓大族出身的贵女,凭什么让她这么作践?!   富察.芙灵阿差点笑出声来,好嘛,乌喇那拉氏倒变成福晋跟王爷讨贵妃娘娘的孝心物儿了,似笑非笑的眼眸睨向一副恭谨呆坐模样的乌喇那拉.妮莽衣,悠悠然地端起几上的青花缠枝莲茶盏浅啜了一口。她有儿有女,又有服侍王爷多年的情份在,对福晋也向来恭顺尊敬,不差乌喇那拉氏和高氏这两位无子的侧福晋半分,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的,只是这方式与分寸嘛,反正不会跟乌喇那拉氏一样只能赶着承乾宫也不会像高氏般一味靠着娘家,能做她们将来大半主儿的还是眼前这位嫡福晋,将来的皇后啊。   这段时间自觉在熹贵妃面前被抢了风头的苏宝柔和珂里叶特.果新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福晋的口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领教的。   云珠看了看底下的人,“也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只是最好有个说法,明白了吗?”   “是。”众人恭身应了。   云珠又对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道:“几位阿哥如今也不用到上书房念书,只是功课也不能放下,你们看着点,指不定王爷什么时候检查。格格们也是,寒冬腊月的,吃穿要上心些,别着了凉,坏了肚子,女红和书本也不要丢开……”   “是。”   敲打了后宅这些女人,又安排好了孩子的生活,乾西二所又是一片井井有条的从容生活后云珠这才将精力放在修炼上。   自弘历祭天后她的修炼速度比起以前那真是一个骑自行车一个搭宝马了,况且,空间又足足给扩大了一倍,幸好只是外围的竹林、种植地、果园、树林等范围往外延伸,否则她还得拨时间重新整理空间。   穿成大清皇后对她来讲是一个天大的机缘,这个世界或许灵气淡薄不利修行,可她却能借助皇家龙脉顺顺利利地修炼下去,再有玉兰树这个镇压转借气运的先天灵根,换个现代网络文里的流行语,那就是金手指加作弊器全开啊,因为这种种机缘合在一起,她才能在初初筑灵的时候将周天星斗中代表天地四灵之一的凤意淬进自己的神魂,而不是普普通通地汲取日月星华凝实魂魄,以后就算没了孝贤皇后这个肉身这个身份,光凭神魂自己也能随时吸取、转化星斗精华补济自身灵元施展法术……   基础的好坏决定上层建筑,虽然不能预见将来自己的修炼成果,但在这个过程自己修为的层次高一些总是好的。   至于弘历,皇帝封印后他虽然也放年假,可这两年的“福”字都是他在代劳没道理今年罢工,再加上很多比如祭灶神、祭祖、接神、踩岁……之类的事雍正也都让他接了手,所以闲暇时间也不多。   有空,也被三胞胎和永珎跟前跟后地一副孺慕卖萌的模样给抓着培养感情了。   比起高氏几个见缝插针地找机会亲近弘历,云珠的云淡风轻很和缓人心,弘历只觉得待在她身边心情就会不知不觉地安定平和下来——他也是会紧张、兴奋的,就要登上帝位了,一生最大的目标就要达成了怎么能不激动呢。   云珠若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只会暗笑。之所以能这么淡定那是出于对龙气的观察与把握,她对雍正禅位弘历登基这事早就有了预料,自然早早做了各种铺垫和准备,生活和态度自然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了。   ******   雍正将粘杆处送来的关于后宫大大小小嫔妃贵人的报告扔到案桌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奇异地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自己终归是命中福禄不高。   年青时的他遇到方外至交性音和尚,当时和尚曾对他说,他身有真龙之相,只是一生福禄不厚……当时他不以为然,只想着自己俯仰不愧天地,对父母对兄弟对妻儿对下属,难道真因为性子严便无一真心回报?!可结果还真让性音说对了,这父子相疑相防、母子不亲算计、妻妾明争暗斗、子嗣连接折于后宅阴私……他累了,也看透了。   登上帝位后因王权不好与方外教派牵连太深,自己也渐渐减少了与性音的往来,也许以后可以再找他下下棋交流一下佛学,嘲笑他一番,他算的也不全对,自己子嗣虽然不如皇考那么丰茂却也不至于太过稀少,与子女间的感情也不算淡漠,在亲情方面也不算一无所有吧。   弘历将写好的“福”字拿进东暖阁,见雍正怔怔地立在案桌旁,上前行礼道:“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   “起喀。”雍正回过神来,微摆了下手,“拿去看看。”   “是。”弘历无可无不可地拿起报告翻看,脸上的温度随着手上的翻动直线下降,“这些女人……哼!天底下难道就没几个好的吗?!”怎么皇宫里尽是这些货色!?幸好,他的云珠是个好的。   “紫禁城是大清王权集中之地,这后宫的女人无不关系着前朝,你还期望她们都是白莲花不成。”雍正淡淡的话里带着通透的寒凉。   也不是说这世上就没有不爱权势利益的女人,仔细找找,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纯善的白莲花、清高自许的清菊寒梅……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女人既要出自簪缨世家又须懂得世事权谋的就难得了,即便自小培养了得宜的举止气度,面对至高无上的地位荣耀时也难免心生摇动,想着为家族为孩子为自己谋划更多的利益。   这一生,他也只碰到一个富察.云珠。说她不爱权吧,乾西二所的事务就没落到两个侧福晋和几个格格的手头上过,说她把着权利不放吧,不止是乾西二所的事务还有宫中的,她是能抛给别人就绝不会自己担着……   如果他没再看走眼,大清有这样一个皇后是福。   “儿臣可没这么想。只是,难道她们就不能再多一点自知之明吗。”弘历如今跟雍正培养了深厚的父子之情,两人私下相处也不再是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状态了,除了政事,偶尔家事私事也会拿出来讨论几句,抱怨一下。   雍正难得地发笑,“你要求也太高了。”   弘历脸上一热,转开话题:“皇阿玛,儿子看着高斌似乎有些心大了。”他还没登上帝位呢,高氏金氏已经频频联络家里了,还有乌喇那拉氏,就没个消停,想取得额娘的支持?哼。   习惯了阴谋论的某人将最近熹贵妃针对云珠的各种行为看成有人在背后挑拨,这人嘛,乌喇那拉.妮莽衣最可疑。   “高斌还算知情识趣,不过他教出来的儿女……”雍正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锐,“能用你就用着,不行就快刀解决掉,大清不缺一个高斌,他也不会为着一两个不成气的儿女拖累了整个高家。”   弘历点了下头,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儿臣看着这内务府出身的似乎都太活络了些,比起选秀进宫的八旗贵女,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对她们来讲就是虚设,若不是之前整顿过内务府,这些子手段还真难以查出来。”   高家在织造贡品上下月根草的毒这事他还记着呢,人证物证也都在掌握之中,要不是看着高斌是皇父身边的老人,手头上还有些用处,他早开了刀。   “这事要留给你处理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奴才也一样,能飞上枝头做主子哪个不愿意?为着家族,为着儿女,冒一下险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先例还是他的好额娘开的呢,雍正嘲讽地想着,可她们却漏算了一样,就算是从她们的肚皮里出来,他们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这大清的江山姓爱新觉罗!   原本他还没有警觉,只是登基后粘杆处在后宫大力发展,挖掘出了昔年皇额娘与额娘间的一些龃龉,了解到额娘当年在后宫稳居德妃之位的凭借,后来又有了谦贵人的受孕、高氏借娘家势力给弘历后宅女人下月根草毒的事才让他深惕这些内务府世家出身的女子的力量,太过让人防不胜防,皇家子孙关注的毕竟是朝堂上的大事,哪里有时间盯紧后宫,要是没定个规矩辖制住这种风气,不出百年,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要看这些奴才脸色了。   好在弘历也心中有数。   “是啊,高氏可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呢。”侧福晋,册封太低会遭人诟病,刻薄寡恩、狡兔死走狗烹可都不是什么美名。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皇阿玛,你觉得给高氏抬旗怎么样?”   反正金氏高氏的族人都迁出上三旗了,留在内务府的不过血缘关系很远的几个,一并清出去算了。   “可以。”雍正睇了他一眼,就怕以后留在史书上会成为你宠爱高氏的证据啊。   弘历见皇父不反对,开始想着怎么处理才能一并解决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弘历只觉得自己额娘因着自己得皇父的看重而越来越张扬,对云珠态度不若以往和霭,猜测着她可能是为着即将到来的“圣母皇太后”尊荣而得意忘形,又或者是因为腿伤不能完全康复而导致心情不豫,心里只是加重了她小户出身、当不得大任的印象,却不知熹贵妃对云珠的不满还来自于雍正的偏爱。   她一生并没有得到丈夫的疼宠,连弘历这个带给她荣耀的儿子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侍疾后才有的,她的一生,论体面荣宠有压在她上头的孝敬皇后乌喇那拉氏、齐妃李氏、敦肃皇贵妃年氏……就算她有个得以继承大统的儿子,她的丈夫也吝惜册封她一个皇贵妃的副后身份,这也没什么,可他不该将她的最后一点脸面给踩到脚底下!   冬至祭天之后便是祭灶,彼时熹贵妃还得意洋洋,想着自己总该有机会与皇上共祭灶神了,毕竟自己是弘历的生母,为了弘历皇上也该给自己最后这一点尊荣不是么?!   可是没有。   往年是云珠,这一次也是云珠。看着她身着皇子福晋吉服在太监宫女嬷嬷们的簇拥下前往坤宁宫,在佛像前、神龛前、灶神前拈香行礼,她只觉得往年堆积的不满就像火山快要爆发一般,不找个口子宣泄出来只会憋死自己。   那雍容华贵,那淡然清雅,都是她的求而不得。   难道除了已逝的孝敬皇后,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母仪天下吗,就算她生了弘历也不行吗,非得让富察.云珠这个做儿媳的来羞辱自己?!她想问皇上,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看不上?!她想问眼底掩不住喜色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将她这个额娘放在心里,也不知向他阿玛求一求,请封个皇贵妃也好啊。   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儿子登基,她兴奋,她激动,多年的筹谋终于实现了!她马上就要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人了!可是同时,她的内心也有着深切地不甘,这种不甘在长年的压抑下达到了顶点,无处发泄,不敢发泄,从而转成了怨恨与不安。   以后她的皇帝儿子真的会孝顺她这个母后,将她的话、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腿脚不便的额娘给他丢脸了?   然而,不管熹贵妃内心怎么压抑憋屈,面对奴才们的恭贺恭敬,面对众嫔妃的阿谀奉承,她也只能端着架子表现出一副欢喜无限的模样,接受着一批又一批的命妇进宫问安,呈年礼,提着精神打理着宫中事务。   她要是在这当会儿精神不济身体有恙就真真是打儿子的脸了!   女人就是这么无奈,一生的荣辱全在男人身上,丈夫、儿子,像孝庄文皇后那样历经三朝亲手教养出一个圣祖爷的又有几个?!   历来改朝换代都不缺少纠结的人,后宫的女人纠结着身份的转变,纠结着新皇登基后她们的归置,熹贵妃想着将正经媳妇敲打一番,让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后也不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要处处尊着敬着,有什么事记得请示自己……而皇帝的心腹大臣纠结着新帝即位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取代,就连内务府的总管以及底下的管领都在这一年的腊月里热情奋发地表现自己,生怕自己被可能到来的三把火给烧到。   “这年底事儿多,人心不定,没事你们几个就在自己屋子里待着,闷了就在园子里走走,省得出了事,我跟王爷不好处置。”   金篱看着高踞地屏座上的福晋那淡然清冷的目光,心中悸然道,什么不好处置,分明是说出了事不会留情面!不过这种非常时刻也确实出不得一丝差错,自己跟家里的联系还是停一停……   想到父亲刚又复了河道总督的职位,手中握着河标兵权,高露微到底有些不甘心,蛾眉一挑道:“福晋说的是,不过我看妮莽衣妹妹就有些为难了,谁不知道如今贵妃娘娘一刻离不得她呢。”   云珠微微一笑:“乌喇那拉侧福晋得额娘欢心是她的福份。”   乌喇那拉.妮莽衣忙道:“妾身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我们小辈的对长辈的孝心无非也就是希望她们吃好穿好心情舒畅,额娘喜欢你在跟前侍奉,这也是我跟王爷的孝心,又哪里会拦着。”   乌喇那拉.妮莽衣面上淡然无波,心中却深恨不已,她也是满洲著姓大族出身的贵女,凭什么让她这么作践?!   富察.芙灵阿差点笑出声来,好嘛,乌喇那拉氏倒变成福晋跟王爷讨贵妃娘娘的孝心物儿了,似笑非笑的眼眸睨向一副恭谨呆坐模样的乌喇那拉.妮莽衣,悠悠然地端起几上的青花缠枝莲茶盏浅啜了一口。她有儿有女,又有服侍王爷多年的情份在,对福晋也向来恭顺尊敬,不差乌喇那拉氏和高氏这两位无子的侧福晋半分,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的,只是这方式与分寸嘛,反正不会跟乌喇那拉氏一样只能赶着承乾宫也不会像高氏般一味靠着娘家,能做她们将来大半主儿的还是眼前这位嫡福晋,将来的皇后啊。   这段时间自觉在熹贵妃面前被抢了风头的苏宝柔和珂里叶特.果新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福晋的口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领教的。   云珠看了看底下的人,“也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只是最好有个说法,明白了吗?”   “是。”众人恭身应了。   云珠又对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道:“几位阿哥如今也不用到上书房念书,只是功课也不能放下,你们看着点,指不定王爷什么时候检查。格格们也是,寒冬腊月的,吃穿要上心些,别着了凉,坏了肚子,女红和书本也不要丢开……”   “是。”   敲打了后宅这些女人,又安排好了孩子的生活,乾西二所又是一片井井有条的从容生活后云珠这才将精力放在修炼上。   自弘历祭天后她的修炼速度比起以前那真是一个骑自行车一个搭宝马了,况且,空间又足足给扩大了一倍,幸好只是外围的竹林、种植地、果园、树林等范围往外延伸,否则她还得拨时间重新整理空间。   穿成大清皇后对她来讲是一个天大的机缘,这个世界或许灵气淡薄不利修行,可她却能借助皇家龙脉顺顺利利地修炼下去,再有玉兰树这个镇压转借气运的先天灵根,换个现代网络文里的流行语,那就是金手指加作弊器全开啊,因为这种种机缘合在一起,她才能在初初筑灵的时候将周天星斗中代表天地四灵之一的凤意淬进自己的神魂,而不是普普通通地汲取日月星华凝实魂魄,以后就算没了孝贤皇后这个肉身这个身份,光凭神魂自己也能随时吸取、转化星斗精华补济自身灵元施展法术……   基础的好坏决定上层建筑,虽然不能预见将来自己的修炼成果,但在这个过程自己修为的层次高一些总是好的。   至于弘历,皇帝封印后他虽然也放年假,可这两年的“福”字都是他在代劳没道理今年罢工,再加上很多比如祭灶神、祭祖、接神、踩岁……之类的事雍正也都让他接了手,所以闲暇时间也不多。   有空,也被三胞胎和永珎跟前跟后地一副孺慕卖萌的模样给抓着培养感情了。   比起高氏几个见缝插针地找机会亲近弘历,云珠的云淡风轻很和缓人心,弘历只觉得待在她身边心情就会不知不觉地安定平和下来——他也是会紧张、兴奋的,就要登上帝位了,一生最大的目标就要达成了怎么能不激动呢。   云珠若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只会暗笑。之所以能这么淡定那是出于对龙气的观察与把握,她对雍正禅位弘历登基这事早就有了预料,自然早早做了各种铺垫和准备,生活和态度自然跟以往没什么两样了。   ******   雍正将粘杆处送来的关于后宫大大小小嫔妃贵人的报告扔到案桌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奇异地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自己终归是命中福禄不高。   年青时的他遇到方外至交性音和尚,当时和尚曾对他说,他身有真龙之相,只是一生福禄不厚……当时他不以为然,只想着自己俯仰不愧天地,对父母对兄弟对妻儿对下属,难道真因为性子严便无一真心回报?!可结果还真让性音说对了,这父子相疑相防、母子不亲算计、妻妾明争暗斗、子嗣连接折于后宅阴私……他累了,也看透了。   登上帝位后因王权不好与方外教派牵连太深,自己也渐渐减少了与性音的往来,也许以后可以再找他下下棋交流一下佛学,嘲笑他一番,他算的也不全对,自己子嗣虽然不如皇考那么丰茂却也不至于太过稀少,与子女间的感情也不算淡漠,在亲情方面也不算一无所有吧。   弘历将写好的“福”字拿进东暖阁,见雍正怔怔地立在案桌旁,上前行礼道:“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   “起喀。”雍正回过神来,微摆了下手,“拿去看看。”   “是。”弘历无可无不可地拿起报告翻看,脸上的温度随着手上的翻动直线下降,“这些女人……哼!天底下难道就没几个好的吗?!”怎么皇宫里尽是这些货色!?幸好,他的云珠是个好的。   “紫禁城是大清王权集中之地,这后宫的女人无不关系着前朝,你还期望她们都是白莲花不成。”雍正淡淡的话里带着通透的寒凉。   也不是说这世上就没有不爱权势利益的女人,仔细找找,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纯善的白莲花、清高自许的清菊寒梅……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女人既要出自簪缨世家又须懂得世事权谋的就难得了,即便自小培养了得宜的举止气度,面对至高无上的地位荣耀时也难免心生摇动,想着为家族为孩子为自己谋划更多的利益。   这一生,他也只碰到一个富察.云珠。说她不爱权吧,乾西二所的事务就没落到两个侧福晋和几个格格的手头上过,说她把着权利不放吧,不止是乾西二所的事务还有宫中的,她是能抛给别人就绝不会自己担着……   如果他没再看走眼,大清有这样一个皇后是福。   “儿臣可没这么想。只是,难道她们就不能再多一点自知之明吗。”弘历如今跟雍正培养了深厚的父子之情,两人私下相处也不再是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状态了,除了政事,偶尔家事私事也会拿出来讨论几句,抱怨一下。   雍正难得地发笑,“你要求也太高了。”   弘历脸上一热,转开话题:“皇阿玛,儿子看着高斌似乎有些心大了。”他还没登上帝位呢,高氏金氏已经频频联络家里了,还有乌喇那拉氏,就没个消停,想取得额娘的支持?哼。   习惯了阴谋论的某人将最近熹贵妃针对云珠的各种行为看成有人在背后挑拨,这人嘛,乌喇那拉.妮莽衣最可疑。   “高斌还算知情识趣,不过他教出来的儿女……”雍正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锐,“能用你就用着,不行就快刀解决掉,大清不缺一个高斌,他也不会为着一两个不成气的儿女拖累了整个高家。”   弘历点了下头,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儿臣看着这内务府出身的似乎都太活络了些,比起选秀进宫的八旗贵女,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对她们来讲就是虚设,若不是之前整顿过内务府,这些子手段还真难以查出来。”   高家在织造贡品上下月根草的毒这事他还记着呢,人证物证也都在掌握之中,要不是看着高斌是皇父身边的老人,手头上还有些用处,他早开了刀。   “这事要留给你处理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奴才也一样,能飞上枝头做主子哪个不愿意?为着家族,为着儿女,冒一下险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先例还是他的好额娘开的呢,雍正嘲讽地想着,可她们却漏算了一样,就算是从她们的肚皮里出来,他们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这大清的江山姓爱新觉罗!   原本他还没有警觉,只是登基后粘杆处在后宫大力发展,挖掘出了昔年皇额娘与额娘间的一些龃龉,了解到额娘当年在后宫稳居德妃之位的凭借,后来又有了谦贵人的受孕、高氏借娘家势力给弘历后宅女人下月根草毒的事才让他深惕这些内务府世家出身的女子的力量,太过让人防不胜防,皇家子孙关注的毕竟是朝堂上的大事,哪里有时间盯紧后宫,要是没定个规矩辖制住这种风气,不出百年,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要看这些奴才脸色了。   好在弘历也心中有数。   “是啊,高氏可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呢。”侧福晋,册封太低会遭人诟病,刻薄寡恩、狡兔死走狗烹可都不是什么美名。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皇阿玛,你觉得给高氏抬旗怎么样?”   反正金氏高氏的族人都迁出上三旗了,留在内务府的不过血缘关系很远的几个,一并清出去算了。   “可以。”雍正睇了他一眼,就怕以后留在史书上会成为你宠爱高氏的证据啊。   弘历见皇父不反对,开始想着怎么处理才能一并解决这个问题……   204母仪天下(下)   事情一多,时间就过得飞快。   天未亮,大典便要开始,本来一早起来便开始接神、踩岁,下午又忙着保和殿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晚上又有宗室家宴,完了别人还能偷个懒,弘历却得陪着雍正守岁……这么一来,也没多少时间歇着了,再说,还要洗漱更衣呢,总不能一副精神疲惫的模样即位吧?!   吃了一碗云珠亲自给他做的鲜香汤饺,又灌了一碗俨茶,弘历摸了摸热乎乎的肚子,舒了长长一口气,“还好有你在,不然真撑不过来!”整个人真精神了。   云珠抿嘴笑道:“爷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就算几天几夜不睡,这精神劲一般人也是比不了的。”   她这语气他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弘历无奈地睇了她一眼,“什么一般人比不了……就算撑得下来几天几夜不睡,也很痛苦好不好。”也就高氏金氏几个这么拍捧,不当他人看,这些天要不是有她一天三顿地照顾着,他能肯定自己和皇父的身体精神状态绝没有这般轻松。   皇帝就是一门面工程,任何时候都得精神奕奕地,不然前朝后宫到处都会有人想“慰问”,迂腐耿直点的就差问你是不是“**苦短”开始往昏聩路上走了。   看着他换上明黄龙袍,云珠亲自接过三顶东珠朝冠替他戴上,后退一步,打量着面前的人。这几年,他的身体又高了一些,有一米八五吧,完全褪去了青少年的飞扬稚嫩,整个人显得内敛阳刚了许多,迫人的威仪掩去了原来的几分温润儒雅……狭长的眼眸精芒内蕴,黝黑深沉,若非他一身矜贵雍容的气度,真会让人怀疑这是一位战场来的将军。   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势,还有这白皙的肌肤、修长的手掌、清俊的眉眼……也难怪高氏乌喇那拉氏她们死不了心。   弘历不知她嘲讽的心思,展臂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唇印上她微凉的额:“我走了。”吴书来等一大堆太监以及护卫在门外无声地跟在后面。   元旦朝贺、皇帝禅位、新皇登基,这种大典不是宫妃内命妇们可以参加的,外院有常总管,内宅有郭、叶、尚、图等几位嬷嬷管着,就是底下奴才怎么激动该做的事还是不敢有丝毫马虎,否则等着他们的不是奖赏而是责罚了!云珠也早吩咐过这几日不用请安,交待了素问灵枢几句便回了房,这种气运相关的国家大典是修炼的好时机不可放过。   对于修炼者来说,汲取日月星华跟汲取到月华实、星阵神意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用俗世点的比喻来区分两者,可为铁矿跟神兵利器,前者不过一资源,后者却已具备了一定的功能(或者说神通?)。   所以即便云珠对修炼不怎么上心,也不想错过这引动星宿化神的机会,难得当一次皇后,不通过皇帝索取多一点报酬都对不起她自己。再说,她好,大清就好,在不触犯她利益的前提下,她很乐意回报的。   ……   在乾清宫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之后,弘历又去了天坛太庙,昭告天地祖宗,登基大典这才算礼成。   当弘历在“吾皇万岁万万岁”声中再次升座太和殿,云珠只觉得浑厚无匹的龙脉灵气从四面八方急聚自己头顶,空间内的玉兰树七彩光芒大盛,一吞一吐之间,神识噌噌噌地往上涨,灵魂仿佛要化为凤凰破体而出——   不必进空间查看云珠也心中有数,自己顶上的凤气已然成形,只等着受封便会正式转为真凤——在此之前,乌喇那拉.妮莽衣和今年刚满十三岁就要入宫参加小选的魏柔光多少都带着丝紫色凤气。   不过云珠并不在意,通过玉兰树近十年对爱新觉罗家龙脉灵气的转化,不但大清龙脉更加凝厚绵长,她自己的修为也大增,凤命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如历史上般半途夭折。   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魏柔光那点子凤气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而且,她们若离了云珠身边也就罢了,日日夜夜在她的气压之下,不但气运全被压制住,顶上那点子凤气还会不知不觉地流汇到云珠身上。   有了上次祭天的经历这次登基的“真龙引凤”云珠显然有经验得多,借助空间玉兰树她不停地汲取着四神星宿中代表南方的朱雀(凤凰)星华,将之凝淬进自己的神魂……忽地神魂一阵颤栗波动,恍惚中她好似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鸣声……深怕发生什么不对劲,她赶紧进空间查看,愕然发现自己的神魂中心生出一只类似凤凰的东西存在,从它的喙里喷出点点光芒仿佛星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跟修真者一样结出元婴了?   神魂也能修出元婴?她囧了。   赶紧在玉兰树留下的生命印记里查查相关资料……放心了,只不过是神魂从此打上了陵光神君的烙印,除了以后投胎转世带着三分之一的凤命没什么其他影响。   ——云珠不知道,她以后转世不与皇家沾边也就算了,一旦踏进皇家大门,即便她不出手干预也会不知不觉地影响周边人的气运。   ******   雍正的禅位、弘历的登基大典云珠同样不敢放出神识去看,光凭着肉眼,她也能看到整个皇宫、不,应该说是京城上方是煌煌一片紫色龙气,凝实浑厚,直冲天际。   而在百官和宫人眼中,纷飞了几天的大雪在大年三十便奇异地停了下来,翌日一早,天公作美,一轮彤辉熠熠的艳阳跃出地面时灰蒙了几日的天空云破天开般,光芒倾泄,五彩的檐顶、琉璃瓦、朱墙,层层皑皑,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高大的古树、花丛,虽没了春夏的绚丽,却霜裹雪覆如琼枝玉树,晶莹圣洁。   这是上天庇佑,真龙之象。   人人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喜意,祈盼江山社稷真的昌隆鼎盛。   雍正十六年已过,新年开元,万象更新,新帝下旨改年号为乾隆,是为乾隆元年。   直下来数日仍是新春佳节,开笔、祭堂子、享奉先殿……这些典礼祭祀还须进行,不过这一年也注定了各项祭典叠加,比如在封后大典之前皇帝该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祖宗的仪式在皇帝身穿九龙皇帝朝服登基时一并告祭了,明着虽是去繁就简,实际也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了太上皇、新皇对皇后的重视,实为元后尊荣,帝后一体。   既已告祭天地太庙祖宗,云珠虽未受册封却可在接下来的外藩使节、蒙古王公、百官以及内命妇的廷贺叩拜中以皇后的身份出现,惹得后宫一干女人又羡又妒。   在钦天监呈上的几个吉日里弘历特意挑了正月十五这一天举行云珠的封后大典。   正月十五,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的夜晚,在这一天举行封后大典弘历认为与自己元旦登基的日子正好相对,且又是两人初见的纪念日期,实在再好不过。   内务府、礼部、鸿胪寺以及小年开始就没停过工的太常寺……都不由地舒了口气,他们对于这个决定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还好,没跟圣母皇太后的册封大典挤在一块。   实在是忙得一人恨不得当三人、四人、十人用。   乾隆元年正月初三,弘历下了第一道恩旨,圣祖爷的嫔妃若无儿子接出宫奉养者可由家族请旨接出宫怡养天年,无家族接出宫或不愿出宫者也可迁入寿安宫怡养天年。   正月初五,新皇遵上皇旨意,承乾宫熹贵妃钮祜禄氏受封圣母皇太后,迁住慈宁宫。   裕妃耿氏封太妃由和郡王接回王府奉养;宁妃武氏为太妃,迁住寿康宫;原与齐妃李氏一起住在钟粹宫的安嫔为太嫔、张贵人晋太贵人、原住在景阳宫的郭贵人为太贵人,皆迁住寿康宫;容嫔马佳氏为容太嫔,顾嫔伊尔根觉罗氏为顾太嫔,谦贵人为太贵人,皆迁住慈宁宫,其余已逝的后妃们追封的追封上谥号的上谥号。   春常在碧鲁氏、那贵人那木都鲁氏意外地被上皇点名伴驾住进宁寿宫。   汗,雍正的嫔妃真的是……对一个皇帝来说,太少了。云珠深表羡慕,希望弘历的后宫不要像历史上那么多,这样她这皇后也好当点。   初八,弘历下旨恩封兄弟,上皇第五子和郡王弘昼晋封和亲王,第六子温贝勒福惠晋封温郡王,第七子弘瞻、第八子弘晢、第九子弘暊均还年幼暂不册封,至于夭折的几位兄弟也一一追封。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登基后弘历心中最期盼的时刻——上元节到了,封后大典即将开始。   这一天,偌大的紫禁城、天下万民都在共贺,新春未过,节庆又至,又是新后母仪天下的正日,处处洋溢着喜气和尊贵,内侍宫娥们都换上了崭新节气衣裳和宫花,抢了初春的第一抹亮色。   天未亮,素问和灵枢几人就忙活开了,云珠从香汤里出来,浑身肌肤晶莹剔透,柔嫩细腻,幽香如兰。含霖含露她们几个端着托盘上前,司绮上前将盘上盛放着的皇后朝服朝冠等物什拿起,仔细替云珠穿戴上……   所谓的尊荣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云珠看着摆在面前的一人多高的黄花梨底座雕仙芝花卉的大穿衣镜,顶三层,上缀朱纬,饰珍珠、金凤、宝石、珊瑚等饰物的熏貂冬朝冠,缀着青金石、绿松石、珍珠、珊瑚等垂褂物的金约,明黄色的冬朝袍,石青色片金加貂缘的披领和袖,肩上下袭朝袍处绣有金龙、行龙、正龙及八宝平水等图案绣纹,领后垂明黄绦饰东珠……还有以缕金铸之,饰以着东珠、红珊瑚、绿松石等宝石的领约和三盘朝珠。   这些物什一上身,整个人重了至少十斤。   扶着云珠坐好,素问亲自将金龙衔珠东珠各二的三对耳坠戴好,问:“主子,上什么妆?”   云珠浅笑,伸手接过眉笔:“我自己来。”   轻眉淡扫,打开脂粉盒,挑起自制的润肤霜轻轻在脸上均开,肌肤的颜色本就鲜嫩晶莹,再上脂粉反而有污了颜色的感觉,想想,只在眼尾、颊边淡施了点彩妆,原就细长的眉眼再稍稍加工一下——   “主子真美!”灵枢忍不住赞道,“这凤袍凤冠一上身就显得主子愈发地雍容华贵,淡施脂粉更能衬出主子的灵秀之气!”   “是么。”云珠瞟了她一眼。   本来细长温柔的眉眼,这么稍稍一上妆,竟分外清媚生动,灵枢被她这么眼波一转,心头不由跟着一跳,真是太勾人了!   司绮跪在地上帮云珠穿上三寸高镶着大颗东珠绣牡丹的花盆底,“主子站起来试试。”   素问灵枢忙一左一右扶了云珠起来,云珠试着走了几步,叹道:“这皇后真不好当啊!”一想到节庆日都得穿上这身工作服云珠就忍不住郁卒。   素问和灵枢是从云珠手上习得《无相功》的,对主子的本事心中也估摸了一些,闻言忍着笑意,道:“时间差不多了,御辇就在外面,您该去太和殿受封了。”   “走吧。”   一出屋子,三胞胎还有永珎眼睛不由得一亮,“额娘好漂亮!”   “这么早过来,”云珠柔声问:“可用过早膳了?”   “用了。”几人乖乖地答了,“额娘,我们扶您上凤舆。”   “好。”说是扶,其实是云珠牵着他们的手。   摆在乾西二所外的凤舆此时摆开的是皇后的全副仪驾,五色龙凤旗,雉尾扇八等簇拥着凤辇,在銮仪卫和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向太和殿平缓沉稳地移动,透过珠帘,云珠能看到沿途挂着彩绸彩灯,摆着玉石盆景,身着崭新衣物的宫女太监跪伏在地,庄重中透着活泼与喜庆。   保和殿大学士鄂尔泰为正使,户部尚书海望为副使,自内阁捧出金册、金宝,宣读:“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内治乃人伦之本。而徽音实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举。咨尔嫡妃富察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膺嫡妃之正选。誉蔼河洲。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承欢致孝。问安交儆于鸡鸣。逮下流恩。毓庆茂昭于麟趾。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兹奉上皇旨意、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懿训。表正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勖夏凊冬温之节。布坤宁之雅化。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风溥被于闺闱。茧馆鞠衣。德教覃敷于海宇。永绥天禄。懋迓鸿禧。钦哉。”   将金册、金宝陈设于亭内。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书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以下重复,待补换++++++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书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书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书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这时礼部官十人为前导,礼部尚书捧节、銮仪卫抬亭,出太和门,至太和殿阶下。内阁、礼部官再捧出金册、金宝,由中阶进入殿门,将节陈设于中案、册设于左案、宝设于右案。   一切准备停当,弘历身穿皇帝朝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和侍卫扈从下,乘坐御替来到了太和殿降舆,中和韶乐奏隆和之章,宗室亲贵、满朝文武跪伏于地,恭迎圣驾。弘历来到案前,阅读金册金宝,眼中一片柔和,这是他亲自拟定的册文。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转身登上皇帝宝座,“开始吧。”   銮仪卫赞鞭,奏起庆平之章,此时凤辇分毫不差地将舆降在太和殿台阶之下,云珠扶着素问的手走了下来,三胞胎和永珎几个随在她身后,在乐声中缓缓步入太和殿。   205六宫(上)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瓜尔佳氏领着几个儿媳朝云珠恭敬行礼。   云珠赶忙上前扶住,眼眶发红:“额娘,你再这样女儿可宁愿不见您也不要受这罪。”   瓜尔佳氏也是眼睛湿润,只脸上却洋溢着一片喜庆,“如今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这尊卑礼仪更不可轻忽。”   舒穆禄氏和马佳氏几个抿嘴浅笑,她们深解瓜尔佳氏的为人,自然知道她不是在教女儿一朝得势作威作福,这话可以说是讲给在场的人听的,提醒云珠拿捏好对皇帝的态度,警告媳妇以后谨慎处事。   “嫂嫂们坐吧。”云珠微微一笑,亲自扶着瓜尔佳氏往临窗南炕上一坐,“您和嫂嫂可是我的亲人,在外为着皇家体统便也罢了,私底下若还处处讲规矩,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这话也能乱说的!”瓜尔佳氏作恼地轻拍了下她的手,“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没个讲究……”再一想女儿刚才的话又有些绷不住笑了,这样鲜活有主意的女儿才好,整日端着架子规矩的皇后可得不了帝王的欢心。   看着瓜尔佳氏口上虽如此说教,末了却又叹了口气,想是自己也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云珠“噗哧”一笑,“好了额娘,你呀别担心我跟皇上会因为彼此身份地位的改变就远了去,也许会有一些改变吧,我心中有数呢,主要是家里,以后就是正经外戚了,盯的人多了,挑剔妒忌的想必也不少,只怕日子不会像以前那么轻松了。”言语中有着淡淡的忧虑,还与瓜尔佳氏牵握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微动了下,放开。   瓜尔佳氏心头一动,女儿秀逸的笑靥,点漆似的瞳眸,没有一丝异样,可到底是母女连心,她乍作无意地抬起抚了抚鬓边的事事如意簪,又含笑接过素问亲自端来的茶碗,举止优雅自然。   马佳氏眉眼机灵,立时笑着应道:“瞧主子娘娘说的,凡事有利有弊,咱们既得了这份荣耀自得付出一些相应的东西,只要家族昌盛,子孙出息,什么苦吃不得,这满八旗著姓大族哪支不是祖宗抛头卢洒热血打下来的,只要不忘本、肯自强又忠君爱国,便没什么可虑的。”   “弟妹说的正是,咱们富察一族向来是君王的枪盾,以后自然也如此。”舒穆禄氏为人虽然温和些,却是个明白人,且嫁进富察家多年多少受了家风影响,说话行事干脆爽利。“皇上圣明烛照,也不会轻易被蒙蔽。”   “嫂嫂说的是。”云珠笑了笑,都是聪明人啊。   “咱们守好自己的本份也就是了,家里有你阿玛哥哥们操心,你只要开开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瓜尔佳氏和李荣保向来宠爱这唯一嫡出的女儿,这话说的由衷,又取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怎么也愁起这虚设事体?以后可要注意了,后宫事务繁重,若再思虑过多,对身体可不好。”   “权利名声向来迷人心,这些日子连底下的奴才都有些不安份,我不过白说两句,阿玛和哥哥们的为人品性我最是清楚,何况还有家风祖训在呢。不说这个了,额娘嫂嫂尝尝这新试出来的冰糕,冷天吃别有一番风味。”   一直默不作声的觉尔察氏捏了一个上面雕有浅绿碧草模样的玉白糕子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只觉得凉森森,又有着说不出的糯香清甜,赞道:“好吃,这是糯米粉和薄荷做的?”   “糯米粉还有莲子、花生磨的粉,加薄荷汁、桃汁、西瓜汁……弟妹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将方子给你。”又对舒穆禄氏几人道,“嫂嫂们待会儿回去时也带一份,我这儿还留有不少莲籽和果脯蜜饯。”   众人纷纷道了谢,也不客气,家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呢。她们也知道云珠每年将自己庄子上的产出大部份做了果脯蜜饯花茶之类,一部份自用一部份送人,偏她做出来的东西吃着格外好,分外受欢迎。   云珠立时吩咐灵枢去库房里将早就备好的东西取来。   钮祜禄氏笑着转开话题:“两位皇子公主呢?”   “一回来就让我赶去歇息了,这回子不知醒了没,素问你去瞧瞧。”   “让他们歇着吧,这么一趟大礼下来,我都觉着有些吃不消,何况他们小人儿的。”瓜尔佳氏止住了素问的动作,“改天再见也是一样。”   “既如此,你去看看,他们要是醒了就喊过来,要是还在睡就算了。”云珠朝素问吩咐着,端起茶碗,喝着香暖的花茶,须臾又问:“额娘,阿玛的身体还好吧,我今天见了他,好像瘦了些。二哥的伤势恢复得怎样?”   “你阿玛瘦虽瘦,精神好着呢,你二哥的伤势也好了,听说在古北口那儿还跟士兵一起操练……”   云珠朝她们眨了下眼,放下手中茶碗。   瓜尔佳氏等心知肚明方才在外面听话的人已经离开,皆笑了笑,喝着花茶不提。好一会儿,瓜尔佳氏才问:“皇上对其她人是怎么个安排你可心中有数?”   “暂时不会给太高的位份,今年的选秀推到明年,留着乌喇那拉氏和高氏挡挡下面的新人吧,这后宫位子就那么多,看谁手段好吧。”云珠轻声道。   马佳氏等人听了皆点头不已:“这两位膝下没有子女,圣宠也不厚,位子怕是坐得不安稳,想保住位子自然不能让新人太过冒头得意……有她们在,主子娘娘也能少些烦扰。”   “皇上还是坚持你住长春宫?”   西六宫久无嫔妃居住,早在前年弘历还是宝亲王时就禀了雍正将西六宫修缮了一番,特别是长春宫,拆除了长春门,将太极殿后殿改为穿堂殿,使长春宫、启祥宫两宫院连通。   云珠点头道:“皇上的意思是我住长春宫主殿,体元殿让和敬和徽住,启祥宫让永琏永珎住。我倒宁愿住到储秀宫或钟粹宫,离御花园近些,也清静。”   “储秀宫景色虽好,轩阁馆台也多,毕竟是秀女及初进宫贵人居住之所,钟粹宫倒是不错,只离乾清宫养心殿远了些。”不止是远,简直是最远了。这后宫的嫔妃受不受宠很大程度是看皇帝指给你的居处靠不靠近皇帝的起居之所,如果说受宠的不一定靠得近,但不受宠的肯定靠近不了。   皇帝这种生物除非是傀儡,否则是不会轻易委屈自己的。因而弘历死活不让她住到储秀宫或钟粹宫也就能理解了,不过得到了“每年夏天避暑承德行宫也好、圆明园也好、畅春园也好,随她住”的承诺,云珠表示聊胜于无——皇帝也并不总是一言九鼎的,特别是弘历,在她面前反悔耍赖的次数不少。   “太极殿体元殿主殿向来是选秀最终的阅选之所,离慈宁宫也近,想必皇上也替主子娘娘考虑到了。”近啊,要知道顶着全套皇后工作服来回奔波是需要体力的,再说做了皇后不比做四福晋,每日慈宁宫的晨昏定醒是不可少的。   “住哪里不是住,我早想开了。”云珠笑,将她和弘历的打算大略讲给她们听,“永寿宫留给几位公主将来长大住,乾西五所、四所、三所留给永璜永璋永琪他们住,头所改成了淑芳斋又建了戏台,不好住人,二所和咸福宫可以留给几位妹妹住,几位小皇叔住到乾东五所,与太上皇靠得近些,至于东六宫就留给乌喇那拉氏她们去住。”   “太上皇的几个皇子公主还小,你也要多看顾一点。”   “这是自然。”   几人正说着话,明心在外面禀道:“主子,几位侧福晋格格前来恭贺请安。”   “让她们先等着。”   瓜尔佳氏几人一听,皆站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臣妾几个也该告退了。”云珠无奈,只得让灵枢将备好的礼给她们带上,又亲自将人送到了殿门口,被瓜尔佳氏阻止这才罢了。   ……   弘历回到前院书房,静坐在案桌后面,心想自己登基不到半个月就有人想挑起帝后不和,想着让自己猜忌富察家了……哼,这些人不知道当初皇父在给自己挑嫡福晋的时候之所以会选中云珠一方面是她优异于其她秀女,另一方面却着着实实是看中了富察家的家风的。   富察氏一族向来是帝王心腹肱骨,跟着太宗一起打天下,世祖、圣祖皆年幼登基,富察家也是全力支持,不像其他世家大族,走一步看三步,畏惧摄政王、辅政大臣的权威,这样一个家风朴实、内敛、尽忠尽职的家族,又怎会像那些奴才秧子出身的家族那么肤浅,一朝得志便猖狂。   要说弘历还是很欣赏当年的敦肃皇贵妃年氏的,做为一个女人,她有才情,有姿容,与她相处,如咀鲜花,芬芳难忘,然而她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出身,整个年家除了不忘圣祖恩典的年遐龄,又有多少个没有骄满之情?!   而被雍正当做皇储培养的他这些年又深入了解了大清几代帝王的成长之路,圣祖亲政初期受制于鳌拜不得不与辅政大臣斡旋拉拢他们对抗鳌拜的经历又让他深深明白,这些世家大族看重的是什么。   相比他们,与傅恒一起从少年成长起来的他更加深刻地明了富察家的男儿骨子里的那种属于军人独有的骄傲,他们深信自己的路自己闯,没有血汗的锻炼换不来一身的钢筋铁骨……这样的家族人才,就算给了高功厚禄又如何,至少他们是靠自己的能力拼搏得来的。   吴书来无声地推门进来,“皇上。”   “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从养心殿回乾西二所途中听到的说话,什么皇后权倾六宫,又有皇上的宠爱,又有嫡子傍身,娘家又有势力等等,就算他明知这是有人设计安排也难免心情受影响。只可惜那设下这局的人没料到他一回到正院挥退了奴才想与云珠静处时又恰巧听到了云珠与家人的说话。   她看起来事不经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聪慧,外戚别人看着风光无限,有着种种好处,只她担忧家族父兄以后步履艰难,无须她这个皇后她的兄弟也能靠着自身的才干使家族昌盛不坠。   富察家的人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家风好,心思自然正,别人又怎么懂呢?!   “回皇上,”吴书来小心地垂下头,恭声道:“奴才让暗卫查清了,话是……慈宁宫传出来的,两位侧福晋还有金格格在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说了些这方面的话。”   “啪!”弘历放在案桌上的手忍不住猛拍了一下,面色森然,“贱人!”竟敢挑拨他皇额娘与云珠的关系!   他是绝不承认他对云珠的感情会受这些流言影响的。   云珠是真凤之命,她五福俱全,旺家旺夫旺子的命格无可摘指,自从她嫁给自己,皇父的身子健康了,皇家与宗亲关系和睦了,大清也日渐强盛,自己不但嫡子嫡女个个健康聪明,子嗣也少有夭折……自己更从不需为后宅分心。   想到早先封后大典上出现的异象,他更确定云珠就是能承辅他真龙气运的人,否则太和殿上的金龙怎么会大放光芒?!   皇额娘也是老糊涂了,且不说云珠是她的正经儿媳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动摇她就是动摇江山社稷,就单富察一族,那也是他的肱骨之臣啊,她这样的行为不仅是断他臂助,传扬出去还会教臣子对皇家离心离德!   就算她不喜云珠,也该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吧?!也难怪皇父对她亲近不起来,这就一喂不熟的,自己和云珠这么多年白孝顺她了!   206六宫(下)   行了封后大典,自然不能再住乾西二所,有了弘历的旨意云珠借口迁宫,将不少有心前来示好、打探消息的拒之门外。   弘历一登基,便连续颁了不少恩旨,撇开加封兄弟宗亲不谈,像隔了两代的无所出的嫔妃可由家族接出宫奉养,不仅不会被指“不孝”,且对接圣祖嫔妃出宫奉养的家族来说是一种荣耀,既能宣扬家族仁孝之风又可提升家族未出阁女儿的名声,再者,这对于老寂于宫中的圣祖嫔妃更是一种安慰,这简直就是三赢的事,要知道圣祖爷的嫔妃真的是很多的,如今这恩旨一下,皇帝又允许她们带自己的东西出宫,还另赐了金银,能出宫的哪里还会留下,最终“自愿”留居宫中的不过寥寥两三人,也都迁到了寿安宫怡养天年;   又有放年老的宫人、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出宫回家,并赐予一定的财帛……使他“仁义之君”的名声渐渐被宣传开来,再加上皇后在宗亲勋贵当中的印象极好,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对皇帝如此恩宠皇后有二话。   刚坐上圣母皇太后位置的钮祜禄氏自然不乐意看儿子媳妇一条心,这富察.云珠家世、名份、权利、儿女……什么都有了,再继续得儿子专宠,自己这个皇太后岂不白当?以后说话哪里还有份量?!   而且这盛大隆重的封后大典真真把她圣母皇太后的册封典礼遮得一点光芒都不剩了!这让刚搬进慈宁宫睥睨着太上皇新旧嫔妃的钮祜禄氏跟寒冬腊月浇了盆冰水一般,无味透了。   含笑让前来慈宁宫行礼的皇后回去——就算她想多训示几句也不成,人家礼部官员盯着呢,再者,礼成后还有皇帝的其他嫔御等着参拜皇后。   这“皇太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能从顾太嫔容太嫔等充满笑意的眼底读到这样实则带着轻视的意味,胸中弥满了怒火,却不得不笑着回应众人的恭贺奉承。太上皇还在,她就算有心打压她们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偏偏这几个都是膝下有儿有女的,只等着儿子长大就出宫去享清福,根本就不需要太过顾忌她这个圣母皇太后。   各种不满,在乌喇那拉氏和金氏参拜了云珠这位后宫之主后赶到慈宁宫侍奉请安下稍稍平复了一些,“今天是皇后的大好日子,你们不在跟前服侍跑到慈宁宫来做什么。”她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心中略升起一丝得意。   除了皇后,弘历后宫的这些嫔妃若想过得好些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兴许有个得圣宠的皇后在,她们更得巴结自己……   “皇后娘娘如明月当空,谁能比得,自有姐妹们小心作陪,皇上呵护。妾仰赖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泽,才能做得这明月旁边的星星,也不知何时方能报得这深恩厚爱,只有时时侍奉太后跟前才算略尽孝心。”金篱是太后赐给皇上的,自认是慈宁宫的人,她不比高露微朝中有人,在金家大部份族人被清出内务府后更加地看透了自身的处境,连乌喇那拉氏都能折□段跑来侍奉太后了,她一个太后身边出来的包衣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金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天命所属,尊贵不凡,得皇上爱重是应该的。”太后的笑颜还未绽开,乌喇那拉.妮莽衣已一脸欣羡地抢先道:“臣妾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咱们大清举行这么隆庄的典礼呢。”   “现在国库丰裕,典礼办得盛大些更能让天下臣民感受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尊贵!”   “咱们大清以孝治天下,这皇后再尊贵还能大过太后娘娘去……”   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雍正和弘历打着让皇太后与太妃太嫔们相互牵制的算盘,这慈宁宫住着的太嫔太妃们也打着皇太后与皇后不合的小算盘,这样一来,自己也好见左右逢源,生活得自在些,要是太后与皇后同心,那精力还不得放到自己这些昔日情敌身上啊,人在屋檐下,她们自然不想过时刻被找碴的日子。   这当中,便有几个受了乌喇那拉家的好处,时不时地替她说一两句好话,更明着称赞皇后实则膈应太后,让她心生罅隙。   你一言我一语的,皇太后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道理是这样,可这后宫大权、中宫笺表都是掌握在皇后手中,只要皇后地位稳当,哪里还有皇太后什么事?!   等人一散,积压了一天的怒气直冲脑海,叫了高嬷嬷安排人在皇帝路经的地方说几句外戚势大的话……   “主子,”秦嬷嬷想说什么却被她喝住,“好了,秦嬷嬷,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非要跟皇后过不过,不过是出出气罢了。你也知道,太上皇不待见我,如果皇上再不将我这个皇额娘放在心上,处处只听皇后的,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算是这样,临时设的局纰漏多啊,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秦嬷嬷担忧道:“皇上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是——”   太后冷笑,“就算知道是设局故意说给他听的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实话?等他回过头想查,还能查到慈宁宫头上?!高嬷嬷的本事你也知道的,不用担心。”   秦嬷嬷不再言语。   她们都不曾料到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弘历便吩咐身边的吴书来盯住说话的人,之后又有宫中暗卫顺藤摸瓜,皇太后更因受伤之后脾气阴晴不定常常为难云珠而成为弘历的重点盯梢对象,于是真相很快就出来了!   云珠不知这其中曲折,只奇怪弘历怎么撇下太和殿的一干臣子跑回乾西二所,刚好母亲瓜尔佳氏及几位嫂嫂过来恭贺自己,便引着她们说一些富察家忠君爱国、安守本分之类的话,增加皇帝对富察家的信任,却没想到歪打正着,黑了皇太后一把。   当晚,弘历便让她尽快搬进长春宫,“等二月二龙抬头刚好让宗亲福晋和内命妇正式入宫参拜。”   在这之前,其他人的册封礼就先搁着吧。   ******   “主子,这长春宫看着可真阔朗!”华丽、清雅、阔朗、花木扶疏,合四季之景,住在这里一年到头也不会厌烦。   灵枢清点内库,素问侍墨司绮几个归置她房间的物品摆设,几位管事嬷嬷也各司其职或盯着下边奴才或与总管太监清点库房……只叔貂与明心带着几个宫女陪着云珠将长春宫里外逛了一遍。   “这是皇上特意留给主子住的宫殿,自然处处得主子的心意。”   长春宫的殿阁布局与其他宫殿大致没什么两样。   主殿面阔五间,殿前左右设铜龟、铜鹤各一对,黄色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次间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明间设地屏宝座,上悬弘历御笔亲题的“敬修内则”匾,以后宫妃便在这里行礼请安。东侧有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西侧有花梨木雕玉兰纹裙板玻璃隔扇,分别将东西次间与明间隔开。东次、梢间以花梨木透雕龙凤和鸣兰芝仙草纹落地罩相隔,东次间南部设临窗木炕,北部落地罩内为翘头案、桌椅;东梢间南部设临窗木炕,北部为八角罩;西次、梢间以一道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纹为边框,内镶大玻璃的隔扇相隔,内设避风隔,西次间的南北部均设木炕,西梢间作为暖阁,是居住的寝室,南部设木炕,北部为寝床。   东配殿为绥寿殿,西配殿为承禧殿,各三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长春宫南面即体元殿的后抱厦,为长春宫院内戏台,是听戏娱乐之所。   后殿为怡情书室,面阔五间,东三间布置成读书写字之所,西三间铺上了木地板,放置了云珠的各种乐器,是她抚琴歌舞之所。东配东配殿曰益寿斋,西配殿曰乐志轩,各三间,其中两间分给素问灵枢居住,其余四间放置云珠的嫁妆算是做私库用。   207皇恩(上)   富察.芙灵阿以新帝潜邸格格的身份一跃封妃!   除了皇后,谁有这个荣耀,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这两个侧福晋如今也不过多了个封号,也难怪乾西二所二进左边第一厢院里个个喜气盈盈。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富察.芙灵阿亲自扶起了平嬷嬷等人,“多亏大家扶助才有今日。”   平嬷嬷和秋叶几个喜极而泣,“主子言重了,奴才不过尽了该尽的本份,能遇上主子这么好的……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富察.芙灵阿知道她们是做给皇后新拨下来补足六位数的随侍宫女及太监等人看,缓声道:“今日大喜,一会儿都到秋叶那儿领三个月例钱的赏。”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众人闻言眼睛一亮,早听说这位主子是好侍候的,没想到还是个出手大方的。   将底下各人的神色收进眼里,富察.芙灵阿又淡淡地警告道:“你们以后都是我景仁宫的奴才,做事只要尽心尽职,不弄虚作巧,我自会护着你们,给你们一个好的结果,这宫中规矩也不必我多说,但凡我发现有二心者,撵出去……那是轻的。”重的,自然不必多说,慎刑司走一遭,又或者身死族灭。   新来的一听,心中一凛,恭敬地随其他人一道垂首答道:“是。”   “额娘!”永璜跟玉宁一起走了进来,面上一片欢喜,“给额娘请安。”   平嬷嬷立时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富察.芙灵阿连忙扶他们起来,柔声道:“怎么来了,可给你们皇额娘请安了?”   “刚从皇额娘那儿来的。”永璜扶着她坐到榻上,“儿子听说皇阿玛封额娘为妃,赐住景仁宫便赶来道喜了。”   “今天皇额娘在主殿两侧的桂树槐树底下放了石桌石椅说是等中秋时给我们赏月呢,真是神奇,不到半个月时间原本萎靡不振的大树已经精神了起来,我还看到了新芽呢。”玉宁偎到了她身边,“额娘,皇额娘说让女儿住永寿宫呢,与皇阿玛赐给额娘住的景仁宫中间隔着乾清宫。”   “是吗。”富察.芙灵阿一点也不讶异,她以前或许有与嫡福晋争宠之心,可在看到弘历对福晋的维护宠爱与福晋的手段后选择了恭顺,让她彻底歇了心思的却是自己观察到的与家族打听到的关于福晋的种种传言,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她怎么与天命眷顾的人去斗?!   运气福气有时也是一种实力。   看着已长成英挺少年的儿子,又看了看生得眉目如画与自己有几分像的女儿,“永璜大了,身边人都把得住,明年大选秀后生活上也有人照顾,额娘这心也就安了大半,只有玉宁,才七岁,以后要自己一个人住,有个好歹额娘也看顾不到。”   永璜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玉宁不以为然,“女儿身边又不是没奴才伺侍,我一天有半天是跟姐姐们一道念学骑射,剩下的半天还要跟嬷嬷们学女红才艺,也不是一个人的。”而且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和长春宫慈宁宫附近,谁敢对她这个公主不敬?!   和敬和徽两位公主倒是好,平时也不吝照顾指点玉宁,只是陪读的宗室女们却也各有心思……富察.芙灵阿叹了口气,“你若这么想就错了,额娘蒙你皇父恩典册封为妃,这生生打了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脸,必被她们视为威胁,更何况,我和高氏仇怨极深,额娘如今恭妃位倒不怕她们,只担心她们朝你俩下手……若你们兄妹有个三长两短,额娘还有什么指望。你住永寿宫是好的,离你皇阿玛皇额娘也近,可这荣宠有时也会成了别人嫉恨的根源。”   “女儿会小心的。”玉宁已经晓事,听了这话顿时明悟,伴随着好事而来的不一定是福,“难道皇额娘是故意拿女儿当靶子的么?我听皇额娘说五妹满了六岁也会住进来的。”   “以你皇额娘的手段还用不着拿你当靶子,再说你要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岂不更艰难?!你难道忘了乌林珠郡主找你麻烦的事了?”   乌林珠是多罗理郡王弘韪的嫡女亦是唯一的女儿,与三胞胎同年出生,弘历登基恩封宗亲她由“县主”越级晋封为“郡主”——这是亲王嫡女才能有的品级。   乌林珠从小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里性子养得有些骄纵,不太明白自家在宗室中尴尬的地位只知道自己成了郡主,被往来亲戚、奴才恭贺几声便有些忘形,在一众陪读格格里除了对和敬和徽还稍带恭谨外连玉宁都有些不放在眼里,几次三番踩着玉宁显威风。   小孩子间的磨擦宫中长辈未尝不知,只是不好插手,弘历未登基前富察.芙灵阿就算心疼也只能让女儿小心避让,免得给弘历带来丝毫不好影响,可玉宁一成了公主,她立即让女儿找机会在众人面前反击,让乌林珠丢脸。   一个小小的宗室郡主也敢在公主面前耍威风,真以为她阿玛是亲王了?!   不必宫中长辈出面,乌林珠自己也会被教导她们的师长惩罚,回了理郡王府也会被亲长教育……   未登基前大权在握的亲王还会顾忌名声和宗室影响,一旦登基为帝,这皇家威仪便不容侵犯。   然而,这侵犯与被侵犯者的身份地位有时也决定了事态的发展,富察.芙灵阿细细地替玉宁分析了一番,叹道:“若非生在皇家你们怎会小小就学习这些……额娘将秋叶给你,她是额娘身边的老人了,有她在你身边额娘这心也踏实一点。”   “这怎么行,有平嬷嬷和秋叶姑姑在,额娘也轻省一些。再说,女儿身边的芳梅芳桂也是忠心可靠的。”   “你身边的芳梅芳桂是好,经事却不多,有秋叶看着,额娘才能放心。”富察.芙灵阿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们好额娘才好,额娘身边有平嬷嬷呢,内务府新拨过来的青蘅紫藤看着也是不错的。”   想到那个珊玲,富察.芙灵阿心中冷笑,没抓到证据,不过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高氏的人……她反其道而行之将珊玲放到身边就是想让她动手脚,只有真正地抓到高氏谋害宫妃的证据,才能彻底掀开她曾经“舍命救驾”的光环。   不彻底铲除掉高露微,她夜不能安枕。   永璜玉宁不再言语,从小额娘就教养他们怎么观察身边人是否可靠,哪个可以培养为心腹,哪些个能倚为臂助……在用人这一方面他们确实还没什么发言权,也暂时无法给予生母什么有力的帮助和回报。   他们也晓得,只有自身平安长大额娘的地位才能稳固,同样,只有额娘好了他们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才有依靠,皇额娘待他们再好也隔了一层。   ……   如果说富察.芙灵阿这边是喜气洋洋那么高露微那边就是气急败坏了,算良忍让了这么久,然跟乌喇那拉氏一样只封了妃,凭什么?那个女人无宠无功,还害过皇后,皇上难道忘了么?!   ——某人显然忘了自己也插了一脚。   还有富察.芙灵阿那个贱人,然也封了妃,只比自己少了个封号!她有儿有女,再进一步不难,可自己呢,熬资历?   她是当皇帝的嫔妃不是官员啊,一想到“熬资历”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如花的容颜枯萎衰老可怕场景……高露微恐惧之余深嫉起皇后娇美清丽的模样,为什么皇后会是上天眷顾的真凤之命,为什么她就能培育出养颜的玉兰果?   太不公平了!   不老的容颜,高高在上的地位,可爱聪颖的儿女……如果她能拥有,如果她能拥有……   “唔……”鲜血如丝缓缓逸出她淡粉的唇角。   “主子!”松嬷嬷大惊,身无重病,年少吐血,这是短命之兆啊。“您这是?快,快叫太医——”   “嬷嬷!”高露微止住了她,“我没事,不用叫太医了!不过一时想不开,血不归经……歇歇就好了。”   “这怎么行啊,主子,这是血啊,您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您这不是让人心疼死么……”松嬷嬷哭出声来,“您再委屈再不甘可以打骂奴才,怎么出气都好,千万别憋坏了自个儿啊!”   让人心疼死?高露微轻扯了下唇角,她阿玛哥哥倒是千方百计为她谋划,可是她给家族带来了什么?一个空荡荡的妃子名头,家族却丢了几辈子在内务府经营的差事、势力,全然忘了她阿玛为了太上皇在江南出生入死,忘了她为皇上流了胎、失了女人最重要的生育机会,皇上待她、待高家何其凉薄寡恩。   心如雪洞,冰冷,不甘,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渴望。   他待她越不好,她越渴望他的宠爱温柔。   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高露微阖上眼,“不能宣太医,传出去会让人诟言。”一个妃子怎么能不满皇帝的旨意呢,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主子……”松嬷嬷无声淌泪,她能感受到主子的怨恨不甘,她付出了一个女人最惨痛的代价才换来侧福晋的地位,临到最后却发现这种地位随时可能被代替、被超越。   她与乌喇那拉氏各有各的悲惨。   这一刻,松嬷嬷也免不了怨恨起皇上怨恨起了皇后,为什么他们能过得那么幸福,而她的主子却只能血泪暗咽,不敢宣诸于人。   “您先歇着,奴才去给您熬碗汤来。”松嬷嬷扶着她躺好,盖上被子,起身拭干了泪福身说着。   “嗯。”   高恒觉得妹妹得到的位份太低,忿忿不平:“妹妹怎么说也救过皇上皇后,怎么才封了个慧妃,竟跟乌喇那拉家的那位一般。”   “住口!”高斌大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想我高家出身包衣,能有如今地位全赖太上皇、皇上恩典,此负恩之言今后若让我再闻听一言半句,你就给我滚出高家!”   “老爷,恒儿不也是心疼妹妹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高斌妻子尚氏连忙上前劝说,“恒儿还年轻,气盛些也是有的,老爷好好教就是了。”   高斌看着面色犹带不甘的儿子,气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跟在太上皇身边,战战兢兢,几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怠才有高家的今日。恒儿是我儿子,我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他对家人好,爱护姐妹这是好的,可他也太将高家当一回事了,贪霸之心一起半点都不顾忌,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会惹出大祸!”   “你就这么瞧不起儿子。”在尚氏眼中,她的儿子女儿都是好的,相貌手段都有,不然也不能联姻高门望族,小女儿更成了皇妃。   “儿子就是被你惯坏的!”高斌指着高恒道:“他也不是没脑袋的,心机手段比老子当年还好些,就是为人太过不知足,胆大妄为,早年他和微儿干的那些事他以为皇上、太上皇不清楚?都记着呢!”   高恒猛地抬头,眼底掩不住地惊骇:“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了,怎么——”   “不可能?嘿。”高斌颓然一笑,“若非如此,这几年高家怎会处处受制,同为心腹老臣,我甚至比鄂尔泰、张廷玉更贴近主子,可现如今他们都是首辅大臣,可握在高家手中的权柄却日渐缩小,我甚至怀疑当年送微儿进宫是不是做错了。”   当年送女儿进宫,是因为自己手中握着主子在江南的暗谍,一来表忠心尽本份,二来也是让主子放心,可是女儿心高,自己也存了攀附未来皇统继承人延续家族繁荣昌盛的心思,因此支持她接近当今,可惜啊,灵慧动人的小女儿行事太过躁进、阴毒,若非自己给他们兄妹收尾,这事一闹开,高家会如何?他不敢想。   早年太上皇的手段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西林觉罗家是高家姻亲,高恒自然清楚如今朝廷官员格局,早两年被太上皇削爵的鄂尔泰在弘历一登基立时被钦点为会试大总裁、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圣眷之厚一时无两。   对比当年高家在江南的权威甚至比鄂尔泰还要高两分,高恒忖道,自己阿玛这些年政绩次次评优,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待遇却差了不止一层,妹妹身为皇上潜邸侧福晋却只封了与乌喇那拉氏同品级的妃,莫非阿玛说的是真的,自己跟妹妹做的事皇上都清楚?!   这念头一起,浑身发寒,膝盖一软,跪到地上:“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求阿玛责怪。”父亲的训诫他多半表面恭听心里不以为然,有权势不倚仗那要来干什么?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没有权势那他将什么也不是,高家得罪的官员有多少,他顶着高家的光环在江南也没少对碍着自己享乐的人逼上绝路……要是被家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落得这样的结果,自己会不会被丢卒保车?!   有一点他父亲说对了,他就是个自私贪婪胆大妄为的人,任何事,他最先考虑的便是自己,然后才是亲人、家族。父亲虽得圣眷,手眼通天,可新皇一旦即位,高家的荣光何以为继?有什么比出个宠妃和皇子更可靠呢。   为了这个目标,他当然要帮妹妹算计,可如果为着妹妹,失去了高家的权势,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尚氏狐疑地看着儿子:“你们兄妹瞒着我做了什么?”知儿莫过母,若非天大的祸事,她这儿子是不会认的。联想起这几年高氏一族被剥离内务府权势中心,尚氏的眼光渐渐冷凝起来,即使身为高家妇,一些行事,她也要顾及自己娘家。   高恒不敢言语。   高斌也不想让妻子明白其中纠葛,袖子一甩,回了房写谢恩折子。“问你的好儿子吧。”他深知儿子是不会给妻子说实话的。   ……   高斌的谢恩折子文情并茂,姿态摆得很低,这让弘历想起当初超拔高露微为侧福晋时高斌的谢恩折奏:“伏念奴才女儿至微至贱,蒙皇上天恩,令侍候宝亲王,今乃于使女之中超拔为侧福晋……”   “高斌是个明白人,可惜了。”   高家与金风院的动静都没有瞒过弘历,他冷笑了一声,对付高氏这种女人根本就用不着什么惩罚手段她自己就能够折腾死她自己,高斌一个人再厉害也撑不起整个高氏家族。   则于乌喇那拉氏,他望着搁在案桌上的另外几张报告,眼底的冷意如冰,这个女人更加深沉隐忍了,竟能不动声色,不过“嫌”妃这个位份也确实便宜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富察.芙灵阿以新帝潜邸格格的身份一跃封妃!   除了皇后,谁有这个荣耀,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这两个侧福晋如今也不过多了个封号,也难怪乾西二所二进左边第一厢院里个个喜气盈盈。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富察.芙灵阿亲自扶起了平嬷嬷等人,“多亏大家扶助才有今日。”   平嬷嬷和秋叶几个喜极而泣,“主子言重了,奴才不过尽了该尽的本份,能遇上主子这么好的……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富察.芙灵阿知道她们是做给皇后新拨下来补足六位数的随侍宫女及太监等人看,缓声道:“今日大喜,一会儿都到秋叶那儿领三个月例钱的赏。”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众人闻言眼睛一亮,早听说这位主子是好侍候的,没想到还是个出手大方的。   将底下各人的神色收进眼里,富察.芙灵阿又淡淡地警告道:“你们以后都是我景仁宫的奴才,做事只要尽心尽职,不弄虚作巧,我自会护着你们,给你们一个好的结果,这宫中规矩也不必我多说,但凡我发现有二心者,撵出去……那是轻的。”重的,自然不必多说,慎刑司走一遭,又或者身死族灭。   新来的一听,心中一凛,恭敬地随其他人一道垂首答道:“是。”   “额娘!”永璜跟玉宁一起走了进来,面上一片欢喜,“给额娘请安。”   平嬷嬷立时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富察.芙灵阿连忙扶他们起来,柔声道:“怎么来了,可给你们皇额娘请安了?”   “刚从皇额娘那儿来的。”永璜扶着她坐到榻上,“儿子听说皇阿玛封额娘为妃,赐住景仁宫便赶来道喜了。”   “今天皇额娘在主殿两侧的桂树槐树底下放了石桌石椅说是等中秋时给我们赏月呢,真是神奇,不到半个月时间原本萎靡不振的大树已经精神了起来,我还看到了新芽呢。”玉宁偎到了她身边,“额娘,皇额娘说让女儿住永寿宫呢,与皇阿玛赐给额娘住的景仁宫中间隔着乾清宫。”   “是吗。”富察.芙灵阿一点也不讶异,她以前或许有与嫡福晋争宠之心,可在看到弘历对福晋的维护宠爱与福晋的手段后选择了恭顺,让她彻底歇了心思的却是自己观察到的与家族打听到的关于福晋的种种传言,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她怎么与天命眷顾的人去斗?!   运气福气有时也是一种实力。   看着已长成英挺少年的儿子,又看了看生得眉目如画与自己有几分像的女儿,“永璜大了,身边人都把得住,明年大选秀后生活上也有人照顾,额娘这心也就安了大半,只有玉宁,才七岁,以后要自己一个人住,有个好歹额娘也看顾不到。”   永璜脸一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玉宁不以为然,“女儿身边又不是没奴才伺侍,我一天有半天是跟姐姐们一道念学骑射,剩下的半天还要跟嬷嬷们学女红才艺,也不是一个人的。”而且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和长春宫慈宁宫附近,谁敢对她这个公主不敬?!   和敬和徽两位公主倒是好,平时也不吝照顾指点玉宁,只是陪读的宗室女们却也各有心思……富察.芙灵阿叹了口气,“你若这么想就错了,额娘蒙你皇父恩典册封为妃,这生生打了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脸,必被她们视为威胁,更何况,我和高氏仇怨极深,额娘如今恭妃位倒不怕她们,只担心她们朝你俩下手……若你们兄妹有个三长两短,额娘还有什么指望。你住永寿宫是好的,离你皇阿玛皇额娘也近,可这荣宠有时也会成了别人嫉恨的根源。”   “女儿会小心的。”玉宁已经晓事,听了这话顿时明悟,伴随着好事而来的不一定是福,“难道皇额娘是故意拿女儿当靶子的么?我听皇额娘说五妹满了六岁也会住进来的。”   “以你皇额娘的手段还用不着拿你当靶子,再说你要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岂不更艰难?!你难道忘了乌林珠郡主找你麻烦的事了?”   乌林珠是多罗理郡王弘韪的嫡女亦是唯一的女儿,与三胞胎同年出生,弘历登基恩封宗亲她由“县主”越级晋封为“郡主”——这是亲王嫡女才能有的品级。   乌林珠从小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里性子养得有些骄纵,不太明白自家在宗室中尴尬的地位只知道自己成了郡主,被往来亲戚、奴才恭贺几声便有些忘形,在一众陪读格格里除了对和敬和徽还稍带恭谨外连玉宁都有些不放在眼里,几次三番踩着玉宁显威风。   小孩子间的磨擦宫中长辈未尝不知,只是不好插手,弘历未登基前富察.芙灵阿就算心疼也只能让女儿小心避让,免得给弘历带来丝毫不好影响,可玉宁一成了公主,她立即让女儿找机会在众人面前反击,让乌林珠丢脸。   一个小小的宗室郡主也敢在公主面前耍威风,真以为她阿玛是亲王了?!   不必宫中长辈出面,乌林珠自己也会被教导她们的师长惩罚,回了理郡王府也会被亲长教育……   未登基前大权在握的亲王还会顾忌名声和宗室影响,一旦登基为帝,这皇家威仪便不容侵犯。   然而,这侵犯与被侵犯者的身份地位有时也决定了事态的发展,富察.芙灵阿细细地替玉宁分析了一番,叹道:“若非生在皇家你们怎会小小就学习这些……额娘将秋叶给你,她是额娘身边的老人了,有她在你身边额娘这心也踏实一点。”   “这怎么行,有平嬷嬷和秋叶姑姑在,额娘也轻省一些。再说,女儿身边的芳梅芳桂也是忠心可靠的。”   “你身边的芳梅芳桂是好,经事却不多,有秋叶看着,额娘才能放心。”富察.芙灵阿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们好额娘才好,额娘身边有平嬷嬷呢,内务府新拨过来的青蘅紫藤看着也是不错的。”   想到那个珊玲,富察.芙灵阿心中冷笑,没抓到证据,不过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高氏的人……她反其道而行之将珊玲放到身边就是想让她动手脚,只有真正地抓到高氏谋害宫妃的证据,才能彻底掀开她曾经“舍命救驾”的光环。   不彻底铲除掉高露微,她夜不能安枕。   永璜玉宁不再言语,从小额娘就教养他们怎么观察身边人是否可靠,哪个可以培养为心腹,哪些个能倚为臂助……在用人这一方面他们确实还没什么发言权,也暂时无法给予生母什么有力的帮助和回报。   他们也晓得,只有自身平安长大额娘的地位才能稳固,同样,只有额娘好了他们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才有依靠,皇额娘待他们再好也隔了一层。   ……   如果说富察.芙灵阿这边是喜气洋洋那么高露微那边就是气急败坏了,算良忍让了这么久,然跟乌喇那拉氏一样只封了妃,凭什么?那个女人无宠无功,还害过皇后,皇上难道忘了么?!   ——某人显然忘了自己也插了一脚。   还有富察.芙灵阿那个贱人,然也封了妃,只比自己少了个封号!她有儿有女,再进一步不难,可自己呢,熬资历?   她是当皇帝的嫔妃不是官员啊,一想到“熬资历”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如花的容颜枯萎衰老可怕场景……高露微恐惧之余深嫉起皇后娇美清丽的模样,为什么皇后会是上天眷顾的真凤之命,为什么她就能培育出养颜的玉兰果?   太不公平了!   不老的容颜,高高在上的地位,可爱聪颖的儿女……如果她能拥有,如果她能拥有……   “唔……”鲜血如丝缓缓逸出她淡粉的唇角。   “主子!”松嬷嬷大惊,身无重病,年少吐血,这是短命之兆啊。“您这是?快,快叫太医——”   “嬷嬷!”高露微止住了她,“我没事,不用叫太医了!不过一时想不开,血不归经……歇歇就好了。”   “这怎么行啊,主子,这是血啊,您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您这不是让人心疼死么……”松嬷嬷哭出声来,“您再委屈再不甘可以打骂奴才,怎么出气都好,千万别憋坏了自个儿啊!”   让人心疼死?高露微轻扯了下唇角,她阿玛哥哥倒是千方百计为她谋划,可是她给家族带来了什么?一个空荡荡的妃子名头,家族却丢了几辈子在内务府经营的差事、势力,全然忘了她阿玛为了太上皇在江南出生入死,忘了她为皇上流了胎、失了女人最重要的生育机会,皇上待她、待高家何其凉薄寡恩。   心如雪洞,冰冷,不甘,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渴望。   他待她越不好,她越渴望他的宠爱温柔。   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高露微阖上眼,“不能宣太医,传出去会让人诟言。”一个妃子怎么能不满皇帝的旨意呢,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主子……”松嬷嬷无声淌泪,她能感受到主子的怨恨不甘,她付出了一个女人最惨痛的代价才换来侧福晋的地位,临到最后却发现这种地位随时可能被代替、被超越。   她与乌喇那拉氏各有各的悲惨。   这一刻,松嬷嬷也免不了怨恨起皇上怨恨起了皇后,为什么他们能过得那么幸福,而她的主子却只能血泪暗咽,不敢宣诸于人。   “您先歇着,奴才去给您熬碗汤来。”松嬷嬷扶着她躺好,盖上被子,起身拭干了泪福身说着。   “嗯。”   高恒觉得妹妹得到的位份太低,忿忿不平:“妹妹怎么说也救过皇上皇后,怎么才封了个慧妃,竟跟乌喇那拉家的那位一般。”   “住口!”高斌大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想我高家出身包衣,能有如今地位全赖太上皇、皇上恩典,此负恩之言今后若让我再闻听一言半句,你就给我滚出高家!”   “老爷,恒儿不也是心疼妹妹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高斌妻子尚氏连忙上前劝说,“恒儿还年轻,气盛些也是有的,老爷好好教就是了。”   高斌看着面色犹带不甘的儿子,气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跟在太上皇身边,战战兢兢,几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怠才有高家的今日。恒儿是我儿子,我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他对家人好,爱护姐妹这是好的,可他也太将高家当一回事了,贪霸之心一起半点都不顾忌,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会惹出大祸!”   “你就这么瞧不起儿子。”在尚氏眼中,她的儿子女儿都是好的,相貌手段都有,不然也不能联姻高门望族,小女儿更成了皇妃。   “儿子就是被你惯坏的!”高斌指着高恒道:“他也不是没脑袋的,心机手段比老子当年还好些,就是为人太过不知足,胆大妄为,早年他和微儿干的那些事他以为皇上、太上皇不清楚?都记着呢!”   高恒猛地抬头,眼底掩不住地惊骇:“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了,怎么——”   “不可能?嘿。”高斌颓然一笑,“若非如此,这几年高家怎会处处受制,同为心腹老臣,我甚至比鄂尔泰、张廷玉更贴近主子,可现如今他们都是首辅大臣,可握在高家手中的权柄却日渐缩小,我甚至怀疑当年送微儿进宫是不是做错了。”   当年送女儿进宫,是因为自己手中握着主子在江南的暗谍,一来表忠心尽本份,二来也是让主子放心,可是女儿心高,自己也存了攀附未来皇统继承人延续家族繁荣昌盛的心思,因此支持她接近当今,可惜啊,灵慧动人的小女儿行事太过躁进、阴毒,若非自己给他们兄妹收尾,这事一闹开,高家会如何?他不敢想。   早年太上皇的手段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西林觉罗家是高家姻亲,高恒自然清楚如今朝廷官员格局,早两年被太上皇削爵的鄂尔泰在弘历一登基立时被钦点为会试大总裁、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圣眷之厚一时无两。   对比当年高家在江南的权威甚至比鄂尔泰还要高两分,高恒忖道,自己阿玛这些年政绩次次评优,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待遇却差了不止一层,妹妹身为皇上潜邸侧福晋却只封了与乌喇那拉氏同品级的妃,莫非阿玛说的是真的,自己跟妹妹做的事皇上都清楚?!   这念头一起,浑身发寒,膝盖一软,跪到地上:“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求阿玛责怪。”父亲的训诫他多半表面恭听心里不以为然,有权势不倚仗那要来干什么?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没有权势那他将什么也不是,高家得罪的官员有多少,他顶着高家的光环在江南也没少对碍着自己享乐的人逼上绝路……要是被家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落得这样的结果,自己会不会被丢卒保车?!   有一点他父亲说对了,他就是个自私贪婪胆大妄为的人,任何事,他最先考虑的便是自己,然后才是亲人、家族。父亲虽得圣眷,手眼通天,可新皇一旦即位,高家的荣光何以为继?有什么比出个宠妃和皇子更可靠呢。   为了这个目标,他当然要帮妹妹算计,可如果为着妹妹,失去了高家的权势,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尚氏狐疑地看着儿子:“你们兄妹瞒着我做了什么?”知儿莫过母,若非天大的祸事,她这儿子是不会认的。联想起这几年高氏一族被剥离内务府权势中心,尚氏的眼光渐渐冷凝起来,即使身为高家妇,一些行事,她也要顾及自己娘家。   高恒不敢言语。   高斌也不想让妻子明白其中纠葛,袖子一甩,回了房写谢恩折子。“问你的好儿子吧。”他深知儿子是不会给妻子说实话的。   ……   高斌的谢恩折子文情并茂,姿态摆得很低,这让弘历想起当初超拔高露微为侧福晋时高斌的谢恩折奏:“伏念奴才女儿至微至贱,蒙皇上天恩,令侍候宝亲王,今乃于使女之中超拔为侧福晋……”   “高斌是个明白人,可惜了。”   高家与金风院的动静都没有瞒过弘历,他冷笑了一声,对付高氏这种女人根本就用不着什么惩罚手段她自己就能够折腾死她自己,高斌一个人再厉害也撑不起整个高氏家族。   则于乌喇那拉氏,他望着搁在案桌上的另外几张报告,眼底的冷意如冰,这个女人更加深沉隐忍了,竟能不动声色,不过“嫌”妃这个位份也确实便宜她了。   208皇恩(下)   二月二,龙抬头,弘历到堂子祭天祭神,祈求风调雨顺。 宫中众嫔妃举行册封仪式,完了后宫嫔妃并宗亲福晋百官命妇分批给皇后行参拜大礼。   尚氏递了牌子进宫,见女儿面色苍白,瞧着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哪有一点喜气,又惊又痛,她刚刚拜见过皇后,那气色莹润美好得跟外头唤醒万物的春光一般,充满了柔和的生机,怎么女儿却截然相反呢。   面对母亲的关心,高露微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一边拭泪一边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尚氏叹了口气,“当初是你选的这条路,如今也只能忍了,有你阿玛在你在这后宫也不至于没了倚靠,只是以后行事需谨慎三思,只要你不犯错,谁能把你怎么样,好好拢住皇上的心才是紧要的,至于孩子,这宫妃没有自己儿女的比比皆是,你看哪个要死要活的?你还年轻呢,真生不出来到时抱养一个就是了,要是能记到你名下那也跟亲生的没两样。”   高露微点了点头。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我听说西边又打了胜仗,富察家正是兴旺昌盛之时,娘娘就算心有筹谋也切莫硬碰硬被人抓了把柄,白白给人做嫁衣……实在受了委屈就托人给额娘送信。”终究不忍女儿委屈,尚氏低声说了两个人名,高家在内务府没什么人了可尚家还有,别的事不做,关照一下自家亲戚还是可以的。   “额娘放心。”她是嫉恨皇后,可她也明白,凭她的能力别说与皇后对抗了连撼动一下都难,“女儿不会再莽撞行事。”只是有时候实在憋屈得不行。   但愿吧。   这个女儿容貌城府有,可同样的,敏感多疑受不得委屈……实在不是百忍成钢的料。   翌日,弘历下旨,将慧妃高氏母家从包衣旗抬入镶黄旗。诏很长,罗列了高斌的种种功绩以及高露微进宫以来的各种妇德,因此,才给了抬旗的恩典。   高露微在承乾宫被这天降大饼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晕厥过去!等回过神,松嬷嬷已经打赏了前来宣旨的公公,扶着她进了屋,担忧地看着她如染了胭脂般的双颊,这模样,实在太像回光返照……呸呸呸,乱想什么。   “嬷嬷,我没听错吧,皇上是给高家抬旗了吗?”她捂着胸口,心快跳出来了,喜悦就像汹涌的海潮,快要将她吞没。   以后谁还敢讥笑她的出身?   以后不会有人再面上恭敬眼里嘲讽地对她了吧,有哪个嫔妃有她这般荣宠?!   难怪她乐得魂飞天外,多少年了,高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内务府的势力一缩再缩一减再减,到最后几乎全族迁出上三旗包衣,父亲高斌手中权柄也被慢慢削减……若非还有个乌喇那拉氏做对比,她都要绝望了,同是包衣出身的金氏都有了个女儿,将若再出个皇子,金氏一族未尝没有回报,可她却注定难以受孕,高氏一族没落的愧疚压得她无法喘息。   高家抬旗,她还是有一半功劳的。   尽管心里可惜,抬旗的只有她父亲这一支,不过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现在的高露微还不知道,将来延续高家的恰恰不是她父亲这一支,而是她堂兄高晋的那一支。   “是的,主子,您没听错。”抬旗啊,松嬷嬷忍不住想,皇上对高家对主子也不是那么无情的,当年圣祖爷在时也没给孝恭仁皇后抬旗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冬梅端着热茶进来,笑容满面地恭贺。   高露微脸上的红晕更盛了些,“嗯,传下去,承乾宫上下赏三个月例钱!”   “谢娘娘!”   云珠没再看下去。睁开眼时,永珎小包子正趴在炕边仰着光光的小脑袋瓜子看她,“额娘,不舒服吗?”   目光移到灯泡后那末翘翘的小鼠尾,云珠面上不由带出了丝遗憾来,这小家伙五官长相只有四分像雍正,但传说中的自然卷头发却是遗传了十成十,不仅看着可爱手感也超好,可惜二月二龙抬头就被他皇玛法带着一起剃掉了……   当然了,没了卷毛,小包子特有的纯净眼神,嫩嫩的包子脸,还是很可爱的!云珠轻捏了下他的小脸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不小心听到宫女在说什么“皇上这么看重慧妃”“皇后娘娘心里肯定难过”“失宠”之类的话。   “是不是我们永珎听到什么话了?”   永珎眼睛一亮,额娘好聪明。他蹭了蹭云珠抚至他头顶的手,“额娘难过吗?”   云珠含笑将他抱坐到炕上:“不难过。”帝王的恩宠并不好领,高氏再那么大喜大悲下去……性命堪忧。   她现在观人气色的本事见长,元神在高空也隐约能感应到高露微体内精气不继的虚弱。   不难过就好。永珎将头埋进她怀里,闻着额娘身上舒服的味道正想补眠,不想被人一把拎开,“想睡回自个儿屋子睡去,整日赖你皇额娘身上像什么样。”   “抱他下去。”将他丢到一旁努力当布景板的奶嬷嬷章氏怀里,再挥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赶出去。“这臭小子游戏不喜欢玩,字也不爱习……也不知像谁。”弘历嘀咕着转回头,见云珠似笑非笑地,心下更虚了。   “呃,你听到我给高家抬旗的消息了?”   “这么大个事我能不知道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虽然他提前吱声了,可不妨碍她吃吃小醋。   摸摸鼻子,他挨着她坐下,“这事我和皇阿玛商量过的,另有安排,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别放心上。”   “不是你对高氏另眼相待?”瞟他一眼。   “绝对不是。”他忙端正脸色。   云珠故作松气模样,语意依旧闷闷地,“希望明日请安高氏气焰别太高罢,芙灵阿倒是可以过清静日子了。”   这阵子富察.芙灵阿没少受众人攻击,酸言酸语那是轻的。高氏和乌喇那拉氏看她的目光跟针扎一样。   弘历干脆将她抱坐在怀里,“这阵子忙坏了吧?”   刚接手宫务,自然熟知各方面的弯弯绕绕,理顺之后,才好分配管理,之后还要有一段时间观察底下的新老管理人员,不得用的、欺上瞒下的,还要清理一番。云珠早对宫中事务有处理经验,各门各道也清楚,接手后也不过趁机将拟定已久的各方面事务职责清理顺当,摒除一些不必要的枝连勾结,结合一些现代企业管理经验,使整个皇宫事务运作更顺畅更容易追责到人。因此她的重心还是放在调整管理阶层的人事上,使自己更容易掌握宫中权利,仗着某些势力顽固与她作对的只能被当杀给猴看了。   另外,三胞胎身边的奴才也多了,全是内务府选送的人云珠没有干涉,好好坏坏,三胞胎要学着自己观察、任用。   当然了,给机会锻炼成长的背后也需要分点力量盯着,免得一个疏漏发生什么错恨难返的事就不好了。   还要天天上慈宁宫请安,宁寿宫虽不用天天去,可也要三五天表示一下,以尽孝道。   所以,这段时间真是云珠有史以来难得的忙碌时期,可以预估它还将持续一段时间。难得有永珎在身边让她揉揉捏捏舒缓一下情绪,她也懒得管他学不学习的事了,孩子身心健康,智商也不低,等六岁一到,自有他学习的时候。   “还好。”她靠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阳刚的男性味道轻哼道:“你怎么赔我?”   弘历觉得她就像只求安抚的小猫咪,难得地向他撒娇,心中喜欢得不行,哑着声道:“你想要什么。”   她要什么,他无有不允的。   ______________以下待换_________________   二月二,龙抬头,弘历到堂子祭天祭神,祈求风调雨顺。宫中众嫔妃举行册封仪式,完了后宫嫔妃并宗亲福晋百官命妇分批给皇后行参拜大礼。   尚氏递了牌子进宫,见女儿面色苍白,瞧着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哪有一点喜气,又惊又痛,她刚刚拜见过皇后,那气色莹润美好得跟外头唤醒万物的春光一般,充满了柔和的生机,怎么女儿却截然相反呢。   面对母亲的关心,高露微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一边拭泪一边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尚氏叹了口气,“当初是你选的这条路,如今也只能忍了,有你阿玛在你在这后宫也不至于没了倚靠,只是以后行事需谨慎三思,只要你不犯错,谁能把你怎么样,好好拢住皇上的心才是紧要的,至于孩子,这宫妃没有自己儿女的比比皆是,你看哪个要死要活的?你还年轻呢,真生不出来到时抱养一个就是了,要是能记到你名下那也跟亲生的没两样。”   高露微点了点头。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我听说西边又打了胜仗,富察家正是兴旺昌盛之时,娘娘就算心有筹谋也切莫硬碰硬被人抓了把柄,白白给人做嫁衣……实在受了委屈就托人给额娘送信。”终究不忍女儿委屈,尚氏低声说了两个人名,高家在内务府没什么人了可尚家还有,别的事不做,关照一下自家亲戚还是可以的。   “额娘放心。”她是嫉恨皇后,可她也明白,凭她的能力别说与皇后对抗了连撼动一下都难,“女儿不会再莽撞行事。”只是有时候实在憋屈得不行。   但愿吧。   这个女儿容貌城府有,可同样的,敏感多疑受不得委屈……实在不是百忍成钢的料。   翌日,弘历下旨,将慧妃高氏母家从包衣旗抬入镶黄旗。诏很长,罗列了高斌的种种功绩以及高露微进宫以来的各种妇德,因此,才给了抬旗的恩典。   高露微在承乾宫被这天降大饼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晕厥过去!等回过神,松嬷嬷已经打赏了前来宣旨的公公,扶着她进了屋,担忧地看着她如染了胭脂般的双颊,这模样,实在太像回光返照……呸呸呸,乱想什么。   “嬷嬷,我没听错吧,皇上是给高家抬旗了吗?”她捂着胸口,心快跳出来了,喜悦就像汹涌的海潮,快要将她吞没。   以后谁还敢讥笑她的出身?   以后不会有人再面上恭敬眼里嘲讽地对她了吧,有哪个嫔妃有她这般荣宠?!   难怪她乐得魂飞天外,多少年了,高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内务府的势力一缩再缩一减再减,到最后几乎全族迁出上三旗包衣,父亲高斌手中权柄也被慢慢削减……若非还有个乌喇那拉氏做对比,她都要绝望了,同是包衣出身的金氏都有了个女儿,将若再出个皇子,金氏一族未尝没有回报,可她却注定难以受孕,高氏一族没落的愧疚压得她无法喘息。   高家抬旗,她还是有一半功劳的。   尽管心里可惜,抬旗的只有她父亲这一支,不过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现在的高露微还不知道,将来延续高家的恰恰不是她父亲这一支,而是她堂兄高晋的那一支。   “是的,主子,您没听错。”抬旗啊,松嬷嬷忍不住想,皇上对高家对主子也不是那么无情的,当年圣祖爷在时也没给孝恭仁皇后抬旗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冬梅端着热茶进来,笑容满面地恭贺。   高露微脸上的红晕更盛了些,“嗯,传下去,承乾宫上下赏三个月例钱!”   “谢娘娘!”   云珠没再看下去。睁开眼时,永珎小包子正趴在炕边仰着光光的小脑袋瓜子看她,“额娘,不舒服吗?”   目光移到灯泡后那末翘翘的小鼠尾,云珠面上不由带出了丝遗憾来,这小家伙五官长相只有四分像雍正,但传说中的自然卷头发却是遗传了十成十,不仅看着可爱手感也超好,可惜二月二龙抬头就被他皇玛法带着一起剃掉了……   当然了,没了卷毛,小包子特有的纯净眼神,嫩嫩的包子脸,还是很可爱的!云珠轻捏了下他的小脸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不小心听到宫女在说什么“皇上这么看重慧妃”“皇后娘娘心里肯定难过”“失宠”之类的话。   “是不是我们永珎听到什么话了?”   永珎眼睛一亮,额娘好聪明。他蹭了蹭云珠抚至他头顶的手,“额娘难过吗?”   云珠含笑将他抱坐到炕上:“不难过。”帝王的恩宠并不好领,高氏再那么大喜大悲下去……性命堪忧。   她现在观人气色的本事见长,元神在高空也隐约能感应到高露微体内精气不继的虚弱。   不难过就好。永珎将头埋进她怀里,闻着额娘身上舒服的味道正想补眠,不想被人一把拎开,“想睡回自个儿屋子睡去,整日赖你皇额娘身上像什么样。”   “抱他下去。”将他丢到一旁努力当布景板的奶嬷嬷章氏怀里,再挥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赶出去。“这臭小子游戏不喜欢玩,字也不爱习……也不知像谁。”弘历嘀咕着转回头,见云珠似笑非笑地,心下更虚了。   “呃,你听到我给高家抬旗的消息了?”   “这么大个事我能不知道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虽然他提前吱声了,可不妨碍她吃吃小醋。   摸摸鼻子,他挨着她坐下,“这事我和皇阿玛商量过的,另有安排,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你别放心上。”   “不是你对高氏另眼相待?”瞟他一眼。   “绝对不是。”他忙端正脸色。   云珠故作松气模样,语意依旧闷闷地,“希望明日请安高氏气焰别太高罢,芙灵阿倒是可以过清静日子了。”   这阵子富察.芙灵阿没少受众人攻击,酸言酸语那是轻的。高氏和乌喇那拉氏看她的目光跟针扎一样。   弘历干脆将她抱坐在怀里,“这阵子忙坏了吧?”   刚接手宫务,自然熟知各方面的弯弯绕绕,理顺之后,才好分配管理,之后还要有一段时间观察底下的新老管理人员,不得用的、欺上瞒下的,还要清理一番。云珠早对宫中事务有处理经验,各门各道也清楚,接手后也不过趁机将拟定已久的各方面事务职责清理顺当,摒除一些不必要的枝连勾结,结合一些现代企业管理经验,使整个皇宫事务运作更顺畅更容易追责到人。因此她的重心还是放在调整管理阶层的人事上,使自己更容易掌握宫中权利,仗着某些势力顽固与她作对的只能被当杀给猴看了。   另外,三胞胎身边的奴才也多了,全是内务府选送的人云珠没有干涉,好好坏坏,三胞胎要学着自己观察、任用。   当然了,给机会锻炼成长的背后也需要分点力量盯着,免得一个疏漏发生什么错恨难返的事就不好了。   还要天天上慈宁宫请安,宁寿宫虽不用天天去,可也要三五天表示一下,以尽孝道。   所以,这段时间真是云珠有史以来难得的忙碌时期,可以预估它还将持续一段时间。难得有永珎在身边让她揉揉捏捏舒缓一下情绪,她也懒得管他学不学习的事了,孩子身心健康,智商也不低,等六岁一到,自有他学习的时候。   “还好。”她靠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阳刚的男性味道轻哼道:“你怎么赔我?”   弘历觉得她就像只求安抚的小猫咪,难得地向他撒娇,心中喜欢得不行,哑着声道:“你想要什么。”   209魏氏(上)   高家抬旗羡煞了许多包衣,高山仰止啊,特别是后来两代帝王联名颁布的那道旨意,想要模仿高家……难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魏清泰在家中走来走去,想到封妃抬旗心中便止不住地发热发颤,这是一条通天捷径,乌雅家成功了,高家也成功了,到了他魏家却面临两难抉择。   刚当上内务府总管不久的武士宜放下手中茶盏,淡淡地说道:“柔光确实不错,长相清丽身姿纤柔,清莹剔透的气质也很可人,是皇上喜欢的类型,可你要想清楚,一旦柔光承宠咱们家便得放弃内务府的差事——这也没什么,咱家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出去怎么也能生活得很好,可柔光呢?在皇宫里生活,吃、穿、用、赏人……甚至最基本的养颜美容,哪样不需家族支持?!靠份例?那就别想着争宠。”   这几年儿子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偷偷让孙女柔光识字满八旗贵女最重要的才能是管家、交际,女红和才艺是康熙爷后期才渐渐被重视,而宫中为防止奴才私下传递消息并不允许读习字,教导她各种规矩除了宫女还有嫔妃的……更让女儿细语偷偷观察皇后、慧妃、金嫔等受宠嫔妃的言行举止,琢磨皇上的喜好,趁探望家人的机会教导孙女……确实是花了心力培养的,要放弃连他都觉得可惜。   是啊,没了父亲这内务府总管没了自己这管领,柔光怎么拼得过世家大族出身的嫔妃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别看柔光年纪小,可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只须一个机会承宠,又有家里帮衬将来成就不会低……可若没了家里在内务府的帮助,她能熬出头么?   自己也舍不得内务府的差事,虽然是包衣,可为皇家办事,走出去谁都得几分脸面,论体面和油水并不输给普通旗人。真是让人左右为难,难以取舍。   “柔光,你的决定呢?”他转头问女儿。   魏柔光抬起小脸细声但坚定地说道:“女儿要参加今年的小选。”就算是所有人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的,几年不间断的训练、学习,不管是一步登天还是步步为营她都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这已经是她刻进骨子里的夙愿、理想,而不再只是为了家族。“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并不急着出人头地,最少五年最多十年,在这期间女儿可以小心谋取一切可以成为助力的因素,最后成功那便要扫清障碍,不成功那便做个嬷嬷,为我魏家的下一代巩固宫中的势力就像姑姑一样。”   不进宫就只有嫁人,即便是联姻包衣世家吃穿不愁,可生下的子女依旧是奴才,她自己不愿意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也一样,一辈子只能躬身垂首地对着别人,低下如尘埃。   武士宜低叹了口气,“就依她吧。”起身回了屋里。   包衣家族所出之女若无恩典免选注定要小选进宫,能活下来的不出宫就只有做嬷嬷,出宫的由于过了花季之龄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像八旗贵女通过大选直接嫁入皇家或勋贵世族,因此在家中地位并不高,当然,包衣世家出身的嫡女还是有联姻价值的,加上家中富足过的也不比普通的八旗女子差。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当年女儿进宫小选是不得不进,现在他成了内务府总管,求一求内务府大臣走走关系也是有机会免了孙女小选的,可惜,他一辈子踏实恭谨生出的儿女孙女却都是心怀大志的……   各人各命,由她去吧。   魏清泰恭送了父亲,赞许地对着女儿点头,“你既下了决心以后便要小心谨慎,其他事情爹也会替你准备好,进了宫到哪里当差你有什么想法?”   魏柔光嫣然一笑,“首选当然是长春宫了。”   “为什么选长春宫?”   “爹故意考女儿呢。天下谁不知皇上最是敬重宠爱皇后,皇上圣明,皇后贤德,帝后情深,女儿只有进了皇后住的长春宫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得见天颜,在皇上心中留下印象,而且只要得了皇后信任,就等于胁下生翼,不仅皇上高看一眼,另外……”她顿了顿,樱唇轻抿如花,魏清泰尽管早知女儿心机深沉仍看得心中发寒,想坐上后宫最高的那把凤椅,皇后还有她所出的皇子都是拦路石,听她语中之意竟是想趁机下手除掉!   惊骇过后,魏清泰又不得不承认这真是最佳的上位方法。皇后与皇上年纪相当,再怎么会保养,十年二十年过后总不如桃李之龄的女子娇嫩美好,为了固宠少不得推举身边貌美出身低的宫女承宠,这一来,女儿上位就算得宠也不会太碍皇后的眼,因为她算是皇后的人,且皇后有嫡子在也不怕女儿生子争储,让女儿得宠倒比让那些满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嫔妃得宠还让她放心。凭着女儿的心机手段,短时间内必能得到足以保身立足的位份,或是贵人或是嫔,那么失去自家在内务府的势力也就不显得那么艰难了。其次,女儿一旦进了长春宫,在里面结交一些人脉,以她的能力或是帮助或是掩护或是拿住把柄……想必有的是借他人之手不着痕迹除去两位皇子甚至皇后的手段,那时皇后一去,女儿是长春宫旧人,还有谁比她更能安抚皇上失侣的痛苦?!   “好、好!”魏清泰面露喜色,半晌才敛了笑道:“皇上初即帝位大赦天下,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嬷嬷被放出不少,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挟此冲天之势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稳稳掌住宫中权柄,我们魏家虽在内务府有些势力,却不能插手到宫中人事上的安排,万一你不能如愿进长春宫呢?”   “首选长春宫不行那就一定要进慈宁宫。 ”魏柔光坚定道,“分到其他宫殿难以见到皇上不说,主位上的嫔妃也不会愿意将原本就少的承宠机会分与她人,女儿就是再有本事也难免束手束脚。只有慈宁宫没有这个顾虑,相反,一有机会太后定会成全女儿。”   魏清泰记起纯嫔金嫔都是太后赐给皇上的女人,她们的出身都不高。   “分到慈宁宫,”魏柔光看着魏清泰道,“是不得已之选,出身慈宁宫女儿就等于跟皇后站到了对立面,不但皇后防备,连皇上那儿也不讨喜。”看看金嫔纯嫔的下场就知了,而唯皇后马首是瞻的富察氏反倒封了妃。   这跟他原先的打算差不多,魏清泰颔首,“小选的日子也快到了,去找你娘让她帮你些穿的用的,别太打眼,以后缺了少了再通知家里。”   “是。”魏柔光福了□,转身找杨佳氏去了。她不知道,从她决定了进宫的那一刻起,她的肚子便注定再生不出任何一个孩子。   云珠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她早年布下的人手却早早就将消息递进了长春宫,云珠并不是没有给魏柔光机会,但她选择了进宫那就怪不得她了。“将她分到慧妃身边吧,我记得她身边还少两个宫女的名额。另外吩咐我们的人,我不希望魏氏这辈子有一丝生出孩子的可能。”   历史上的令妃魏氏生于雍正四年九月初九,在乾隆四年小选入宫,因容颜秀美、心地善良很得乾隆喜爱,入宫不过六年便从常在晋封贵人,同年晋封为令嫔正式册封为乾隆十二年。“令”字语出《诗经大雅》中“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在古汉语中有美好之意,由此可推出魏氏必是让乾隆听到和看到的都是她如玉石般善良美好的一面。   云珠记得自己在末世前看过的一篇清穿文里有说到乾隆十二年的嫔位共有三人,为舒嫔叶赫那拉氏、怡嫔柏氏与令嫔魏氏,然而从《清实录》中记载却可看出晋封时魏氏已列众嫔之首,排在了家世与资历都比她有优势的舒嫔之前。   接着乾隆十九年魏氏晋为令妃,二十七年晋令贵妃,三十年更一跃成为皇贵妃,从此统摄六宫,代行皇后之责,长达二十四年之久。而终乾隆一朝,魏氏也是为乾隆生育子女最多的一位,她在乾隆二十一年至三十一年间先后生下四子二女,可见宠幸之隆,也是这一时期,她由妃跃到贵妃乃至皇贵妃。   历史上的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慧贤皇贵妃高氏以及孝仪皇后魏佳氏,她们能从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宫女在壁垒森严的深宫中出人头地成为后宫之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家族在内务府掌握着极大的权力。   历史上的乾隆是什么人?虽然到了后期好大喜功,也不大管后宫之事,但他做为一个帝王,其心术手段也不是说着玩的,继后乌喇那拉氏在南巡失宠,当年的令贵妃魏氏也随侍在场,能不被迁怒还成为最大得益者,之后执掌宫权二十四年,稳坐皇贵妃高位而未遭乾隆帝责难,这份心机与谨慎等闲人真真难以企及。   即管乾隆终其一生也不曾封她为皇后,但她最终也母凭子贵追封了皇后。   这么一份认知,使得云珠早早便将魏氏定为重点防范对象,决意不让魏氏接近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她爱进宫?成,不到她的长春宫就好。她想成为嫔妃?也可以,只要你不生孩子,由你折腾去。   她还乐得看戏呢。   “那可巧了,听说这魏柔光长相与慧妃有几分相似呢,只是一个雅致风流一个却如水晶玉兔,娇怯可人。”灵枢笑应着转身通知明心去了,现在是她在管着训练分配初进宫的小宫女。   “主子,您不怕慧妃跟魏家联合起来?”叔貂在旁边好玩地看着雪团研墨,偶尔伸指摁一下它的头或挠一下它的腰捣蛋,惹得雪团朝她呲牙瞪眼不已。自吃了金灵果它灵智大涨,已不会一经挑逗便丢下手上的工作追着回你一爪报复回来或者张牙舞爪地抗议。   “高氏没那个心胸。”云珠沉心静气地继续抄着经,“她若真推了魏氏出来也必是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目的一达到就会翻脸,而魏氏只怕不会如她的意。”   “那不是有好戏瞧了?”   “这后宫总要推陈出新的,也不能一味地风平浪静。”就跟她忍着慈宁宫那位三不五时地为难一样,有个这样的圣母皇太后在,弘历才会觉得自己被需要被倚赖,也才会怜惜她。大多数的人都有怜惜弱者同情弱者的毛病,何况是有着怜香惜玉毛病的男人。再怎么深厚的夫妻之情,一旦她在他心中养成了“掌着后宫大权、坚强无人敢欺”的皇后模式,那么感情转淡也可以预见了。   只有他养成维护她的习惯,对她感情深厚难以割舍、信任难以动摇,她的地位才会稳如泰山。可惜,她的经历注定了她无法毫无防备地对一个人,何况这个人是个皇帝,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各种各样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高家抬旗羡煞了许多包衣,高山仰止啊,特别是后来两代帝王联名颁布的那道旨意,想要模仿高家……难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魏清泰在家中走来走去,想到封妃抬旗心中便止不住地发热发颤,这是一条通天捷径,乌雅家成功了,高家也成功了,到了他魏家却面临两难抉择。   刚当上内务府总管不久的武士宜放下手中茶盏,淡淡地说道:“柔光确实不错,长相清丽身姿纤柔,清莹剔透的气质也很可人,是皇上喜欢的类型,可你要想清楚,一旦柔光承宠咱们家便得放弃内务府的差事——这也没什么,咱家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出去怎么也能生活得很好,可柔光呢?在皇宫里生活,吃、穿、用、赏人……甚至最基本的养颜美容,哪样不需家族支持?!靠份例?那就别想着争宠。”   这几年儿子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偷偷让孙女柔光识字满八旗贵女最重要的才能是管家、交际,女红和才艺是康熙爷后期才渐渐被重视,而宫中为防止奴才私下传递消息并不允许读习字,教导她各种规矩除了宫女还有嫔妃的……更让女儿细语偷偷观察皇后、慧妃、金嫔等受宠嫔妃的言行举止,琢磨皇上的喜好,趁探望家人的机会教导孙女……确实是花了心力培养的,要放弃连他都觉得可惜。   是啊,没了父亲这内务府总管没了自己这管领,柔光怎么拼得过世家大族出身的嫔妃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别看柔光年纪小,可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只须一个机会承宠,又有家里帮衬将来成就不会低……可若没了家里在内务府的帮助,她能熬出头么?   自己也舍不得内务府的差事,虽然是包衣,可为皇家办事,走出去谁都得几分脸面,论体面和油水并不输给普通旗人。真是让人左右为难,难以取舍。   “柔光,你的决定呢?”他转头问女儿。   魏柔光抬起小脸细声但坚定地说道:“女儿要参加今年的小选。”就算是所有人都放弃她也不会放弃的,几年不间断的训练、学习,不管是一步登天还是步步为营她都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这已经是她刻进骨子里的夙愿、理想,而不再只是为了家族。“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并不急着出人头地,最少五年最多十年,在这期间女儿可以小心谋取一切可以成为助力的因素,最后成功那便要扫清障碍,不成功那便做个嬷嬷,为我魏家的下一代巩固宫中的势力就像姑姑一样。”   不进宫就只有嫁人,即便是联姻包衣世家吃穿不愁,可生下的子女依旧是奴才,她自己不愿意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也一样,一辈子只能躬身垂首地对着别人,低下如尘埃。   武士宜低叹了口气,“就依她吧。”起身回了屋里。   包衣家族所出之女若无恩典免选注定要小选进宫,能活下来的不出宫就只有做嬷嬷,出宫的由于过了花季之龄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像八旗贵女通过大选直接嫁入皇家或勋贵世族,因此在家中地位并不高,当然,包衣世家出身的嫡女还是有联姻价值的,加上家中富足过的也不比普通的八旗女子差。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当年女儿进宫小选是不得不进,现在他成了内务府总管,求一求内务府大臣走走关系也是有机会免了孙女小选的,可惜,他一辈子踏实恭谨生出的儿女孙女却都是心怀大志的……   各人各命,由她去吧。   魏清泰恭送了父亲,赞许地对着女儿点头,“你既下了决心以后便要小心谨慎,其他事情爹也会替你准备好,进了宫到哪里当差你有什么想法?”   魏柔光嫣然一笑,“首选当然是长春宫了。”   “为什么选长春宫?”   “爹故意考女儿呢。天下谁不知皇上最是敬重宠爱皇后,皇上圣明,皇后贤德,帝后情深,女儿只有进了皇后住的长春宫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得见天颜,在皇上心中留下印象,而且只要得了皇后信任,就等于胁下生翼,不仅皇上高看一眼,另外……”她顿了顿,樱唇轻抿如花,魏清泰尽管早知女儿心机深沉仍看得心中发寒,想坐上后宫最高的那把凤椅,皇后还有她所出的皇子都是拦路石,听她语中之意竟是想趁机下手除掉!   惊骇过后,魏清泰又不得不承认这真是最佳的上位方法。皇后与皇上年纪相当,再怎么会保养,十年二十年过后总不如桃李之龄的女子娇嫩美好,为了固宠少不得推举身边貌美出身低的宫女承宠,这一来,女儿上位就算得宠也不会太碍皇后的眼,因为她算是皇后的人,且皇后有嫡子在也不怕女儿生子争储,让女儿得宠倒比让那些满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嫔妃得宠还让她放心。凭着女儿的心机手段,短时间内必能得到足以保身立足的位份,或是贵人或是嫔,那么失去自家在内务府的势力也就不显得那么艰难了。其次,女儿一旦进了长春宫,在里面结交一些人脉,以她的能力或是帮助或是掩护或是拿住把柄……想必有的是借他人之手不着痕迹除去两位皇子甚至皇后的手段,那时皇后一去,女儿是长春宫旧人,还有谁比她更能安抚皇上失侣的痛苦?!   “好、好!”魏清泰面露喜色,半晌才敛了笑道:“皇上初即帝位大赦天下,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嬷嬷被放出不少,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挟此冲天之势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稳稳掌住宫中权柄,我们魏家虽在内务府有些势力,却不能插手到宫中人事上的安排,万一你不能如愿进长春宫呢?”   “首选长春宫不行那就一定要进慈宁宫。”魏柔光坚定道,“分到其他宫殿难以见到皇上不说,主位上的嫔妃也不会愿意将原本就少的承宠机会分与她人,女儿就是再有本事也难免束手束脚。只有慈宁宫没有这个顾虑,相反,一有机会太后定会成全女儿。”   魏清泰记起纯嫔金嫔都是太后赐给皇上的女人,她们的出身都不高。   “分到慈宁宫,”魏柔光看着魏清泰道,“是不得已之选,出身慈宁宫女儿就等于跟皇后站到了对立面,不但皇后防备,连皇上那儿也不讨喜。”看看金嫔纯嫔的下场就知了,而唯皇后马首是瞻的富察氏反倒封了妃。   这跟他原先的打算差不多,魏清泰颔首,“小选的日子也快到了,去找你娘让她帮你些穿的用的,别太打眼,以后缺了少了再通知家里。”   “是。”魏柔光福了下身,转身找杨佳氏去了。她不知道,从她决定了进宫的那一刻起,她的肚子便注定再生不出任何一个孩子。   云珠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她早年布下的人手却早早就将消息递进了长春宫,云珠并不是没有给魏柔光机会,但她选择了进宫那就怪不得她了。“将她分到慧妃身边吧,我记得她身边还少两个宫女的名额。另外吩咐我们的人,我不希望魏氏这辈子有一丝生出孩子的可能。”   历史上的令妃魏氏生于雍正四年九月初九,在乾隆四年小选入宫,因容颜秀美、心地善良很得乾隆喜爱,入宫不过六年便从常在晋封贵人,同年晋封为令嫔正式册封为乾隆十二年。“令”字语出《诗经?大雅》中“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在古汉语中有美好之意,由此可推出魏氏必是让乾隆听到和看到的都是她如玉石般善良美好的一面。   云珠记得自己在末世前看过的一篇清穿文里有说到乾隆十二年的嫔位共有三人,为舒嫔叶赫那拉氏、怡嫔柏氏与令嫔魏氏,然而从《清实录》中记载却可看出晋封时魏氏已列众嫔之首,排在了家世与资历都比她有优势的舒嫔之前。   接着乾隆十九年魏氏晋为令妃,二十七年晋令贵妃,三十年更一跃成为皇贵妃,从此统摄六宫,代行皇后之责,长达二十四年之久。而终乾隆一朝,魏氏也是为乾隆生育子女最多的一位,她在乾隆二十一年至三十一年间先后生下四子二女,可见宠幸之隆,也是这一时期,她由妃跃到贵妃乃至皇贵妃。   历史上的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慧贤皇贵妃高氏以及孝仪皇后魏佳氏,她们能从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宫女在壁垒森严的深宫中出人头地成为后宫之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家族在内务府掌握着极大的权力。   历史上的乾隆是什么人?虽然到了后期好大喜功,也不大管后宫之事,但他做为一个帝王,其心术手段也不是说着玩的,继后乌喇那拉氏在南巡失宠,当年的令贵妃魏氏也随侍在场,能不被迁怒还成为最大得益者,之后执掌宫权二十四年,稳坐皇贵妃高位而未遭乾隆帝责难,这份心机与谨慎等闲人真真难以企及。   即管乾隆终其一生也不曾封她为皇后,但她最终也母凭子贵追封了皇后。   这么一份认知,使得云珠早早便将魏氏定为重点防范对象,决意不让魏氏接近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她爱进宫?成,不到她的长春宫就好。她想成为嫔妃?也可以,只要你不生孩子,由你折腾去。   她还乐得看戏呢。   “那可巧了,听说这魏柔光长相与慧妃有几分相似呢,只是一个雅致风流一个却如水晶玉兔,娇怯可人。”灵枢笑应着转身通知明心去了,现在是她在管着训练分配初进宫的小宫女。   “主子,您不怕慧妃跟魏家联合起来?”叔貂在旁边好玩地看着雪团研墨,偶尔伸指摁一下它的头或挠一下它的腰捣蛋,惹得雪团朝她呲牙瞪眼不已。自吃了金灵果它灵智大涨,已不会一经挑逗便丢下手上的工作追着回你一爪报复回来或者张牙舞爪地抗议。   “高氏没那个心胸。”云珠沉心静气地继续抄着经,“她若真推了魏氏出来也必是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目的一达到就会翻脸,而魏氏只怕不会如她的意。”   “那不是有好戏瞧了?”   “这后宫总要推陈出新的,也不能一味地风平浪静。”就跟她忍着慈宁宫那位三不五时地为难一样,有个这样的圣母皇太后在,弘历才会觉得自己被需要被倚赖,也才会怜惜她。大多数的人都有怜惜弱者同情弱者的毛病,何况是有着怜香惜玉毛病的男人。再怎么深厚的夫妻之情,一旦她在他心中养成了“掌着后宫大权、坚强无人敢欺”的皇后模式,那么感情转淡也可以预见了。   只有他养成维护她的习惯,对她感情深厚难以割舍、信任难以动摇,她的地位才会稳如泰山。可惜,她的经历注定了她无法毫无防备地对一个人,何况这个人是个皇帝,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各种各样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   210 魏氏(下)   魏柔声进入了云珠的视线引起了她的关注,不过这种关注程度相对于她的生活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到端午之间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比较空闲,除了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宫务和教导一下儿女,她剩下的精力全放在了空间。   从弘历登即帝位她封后以来,大量的龙脉灵气、真龙气运成了玉兰树的补品,因此滋生出的生气、灵气大大充裕了空间,使得空间一下子又扩大了三分之一,总面积已达百余亩。   云珠感觉空间的扩展已到了一个极限。   如果没有玉兰树,空间很难维持。随着修行日深,懂的东西越多,她越发感到靠着玉兰树转嫁气运所衍生的灵气与生气维持空间太过单薄,虽说空间有灵池、金灵果树、最早种植的珍稀树种按现实时间换算已有上千年的树龄,也算得上颇具灵气的树木……但相对空间的需求还是太少了。   转机也许就在她迟迟不敢下手解开禁制的玉鼎里,冥冥中她有种预感,却也因这种愈来愈明显的预感而更加犹疑不定——她很难确定,这种预感是因为自己用神蕴养玉鼎而受玉鼎里的东西影响,还是因为自己的神魂变强而感应到的。   二月二十二日是云珠的生日,弘历本想大办,毕竟是皇后的第一个千秋节,不过被云珠推辞了,理由很简单,自元旦以来宫中已经举办了不少筵宴,其中绝大部份还是国家大典,耗费已经很多了,就算国库丰裕,也该考虑还在阵前作战的将士还有家属们的心情。   现在的弘历并不像历史上的乾隆那么重视面子工程了,不过关系到云珠的事他还是不愿委屈她,也不能容忍任何人轻忽。   幸好,在下旨免了朝贺筵宴的当儿许多地方大臣已送了寿礼进京,弘历带着三胞胎一看,里面竟有不少是云珠喜欢的奇花异草。   像杭州知府,送的寿礼是一盆盆精心养护的小竹笋,有五彩斑斓的紫竹、赤竹、湘妃竹、琴丝竹、龙鳞竹,甜美有“玉楠片”之称的楠竹笋,有竹叶比蜜还甜的甜竹,有可制笛、箫管乐器的珍稀竹种墨竹和柯亭竹,更有能溢出美酒的酒竹与能产竹米的米竹……   杭州辖下宜宾有蜀南竹海,这也算是当地特产,只需雇用当地熟知地形的居民搜索便轻易可得,云珠特地问了一番,知道并不劳民伤财便高兴地接受了,正好可以充实她空间里的竹林种类,至于怎么不被发现地将它们移植到空间以及在空间繁殖后再移出那就看她的手段了。   其他的还有几株极品兰花和金丝楠、檀木、银杉、柚木、珙桐……等珍贵木苗,这个云珠虽然喜欢,却怕有人效法引来不好影响,特意让弘历在贺折上说一下。   ——经过几次海贸,家族里已经给她收集到很多珍稀的种籽果苗了,再过两年,她都可以将得来的种籽苗木反赐给气候适宜的地方去广泛种植,增加农民收入了。   再加上新君即位,今年的贡品以及内务府收购进宫的珍品野生菌种很多,难得一见的松茸、竹荪、猴头菇、鸡腿菇、口蘑、红蘑、金耳、滑菇、羊肚菇、牛肝菇、灰树花……应有尽有,云珠打着教导女儿辨认食材的名头,应用灵气暗中卷了不少孢子洒到了空间的树林里培养,相信再过不久她天天喝十八珍不是梦想。   更别提她还用了皇后的权利,从太医院要了不少常用药材的种籽,例如天冬、银花、桔梗、五倍子、半夏、当归、黄芪、山药等,其他珍贵的如藏红花、各种参类芝类、以及石斛、天麻、葛等现代珍稀濒危植物则在早年就通过富察家收集到了。   她一口气在空间里开了约十几亩的药田,收割了一批又一批药效品相极好的药材,做为自己炼药的材料。   空间物产的丰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愉悦感。   为此得了数个香吻的弘历也不再纠结于她的千秋节没能大办了——云珠高兴,这就够了。当然,他的内心还为皇后竟为这么一点东西就欢喜成这样而愈发觉得她“不为繁华易素心”,是真正地内外皆美。   端午节后,云珠带着三胞胎、永珎陪着太上皇、皇上移居圆明园。   宫务云珠交给了三妃主理。   什么?你问圣母皇太后?她老人家替太上皇到五台山为大清礼佛祈福去了。四月初走的,如果她不想顶着炙日回京便得九月底才能启程回来——若不是她频频召见八旗命妇及一些家人在朝中颇有权势的贵女,雍正也不会看不过去。   反正弘历觉得清静了,云珠也觉得可以过一段轻松自在的日子了。   悠闲的日子过得飞快,眨眼便到了六月。   六月六日是永珎的生日,云珠特意带了三胞胎和他到坦坦荡荡钓鱼野餐,脍、炙、炖,各种吃鱼的方法教小小家伙又惊奇又过瘾,中途雍正和弘历也过来乐呵了一阵,气氛十分温馨。   不过小家伙美好的日子也到此结束了,已经四岁(虚岁)的他要开始正式启蒙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里的字会认会背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的哥哥姐姐当年比他还牛呢……不过考虑到他的小身板,一天只上两个时辰的课。   但为了不被哥哥姐姐比下去,为了额娘赞赏的眼神,永珎只能忍痛每天多离开心爱的额娘两个时辰了……那恋恋不舍的小眼神差点将前来幸灾乐祸的弘历给气乐了!   暗地里让负责监督他功课的永琏抓严了,免得他偷工减料。   云珠看戏看得很欢乐,虽然疼爱儿女,可是成长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特别是生长在皇家,单纯天真的后果都不怎么美好。   月底,云珠接到宫中来报,纯嫔怀孕了!   苏宝柔真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啊!云珠真心感叹着。弘历自登基起后宫就开始按君王侍寝的制度实行,弘历有大半个月歇在长春宫,政务繁忙时独自歇于养心殿后殿,只有几天是召其他嫔妃于后殿西侧五间侍寝。   每月也就一次的侍寝弘历从来不教敬事房的太监剥夺她们的受孕机会。这不,纯嫔怀胎的消息一出来立即将之前皇后独宠的流言给拍到了地底。   而纯嫔苏宝柔也继富察.芙灵阿、高露微之后成为了后宫的风头人物,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呢,高露微和乌喇那拉.妮莽衣嫉妒得眼都红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抚着腹部,在皇太后的干涉下皇上已恢复了她的侍寝,相信不久之后她也会怀上的……   “去将魏氏叫来!”回了承乾宫,美目泛红的高露微立即朝冬梅吩咐道。   很快,魏柔光谦卑地出现在高露微面前。   看着跟前小白兔一样的魏柔光,高露微毫不掩饰自己的审视。半晌,说道:“魏氏,你进承乾宫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本宫待你如?”   魏柔光跪拜在地,莹白的小脸上满是惶恐,“娘娘对奴婢很好,好吃好穿不曾打骂,冬梅姑姑和冬雪姐姐也对奴婢很好,不但教导奴婢规矩,奴婢受了冤枉也是她们相信奴婢,还了奴婢清白……”   着急之下,她言语多有重复颠倒,高露微倒有几分相信她的纯善了,只心底还有两分犹疑,魏氏之父魏清泰是内务府管领,祖父武士宜是内务府总管,姑姑是金嫔身边的女官,这样的家庭出来的魏氏真如她表现出来般被保护过度的天真还是披着小白兔表皮的狐狸精?!   同是内务府世家出身的高氏以己度人,对魏柔光表现出来的品性充满了怀疑,只是目前她也无人可选了,抱养金嫔的孩子已成泡影,就算金嫔以后再怀上孩子以她的位份也能养在膝下,宫中其他嫔妃要不位份高了,位份太低的又无宠,等新人进宫受宠受孕?纯嫔再度怀孕的消息一出来,她也没那个耐心等了,就是等到了还得大费周章,还不如推自己身边的人来得妥当。   挑来挑去,只一个魏氏看着容貌还惹人怜爱,只是会不会养虎为患?   用她,原先不过与金嫔一样打着拉拢魏家的心思,可是半年的暗中观察下来,发现此女单纯不懂世故,因上头的姑姑待她好,被同伴陷害,也常常替犯错的同伴担当罪责……她就是不相信冬梅的眼光,可对冬雪和松嬷嬷的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我相信你的诚心。”高露微面露淡淡的愁容,“也不怕你知道,本宫表面看着风光,早几年却因流了胎儿伤了身子,很难再受孕了,在这后宫没有孩子说什么都是虚的——”   魏柔光急急道:“娘娘千万别说丧气话!”见高露微眸光瞅来,玉靥一红,嚅嚅道:“娘娘还这么年轻貌美,再保养几年也定能怀上小皇子的……”   高露微心中一动,她也日夜如此期盼,可那希望毕竟太过渺茫。“承你吉言,只是那也是将来的事了。现在我问你,你可愿意侍奉皇上?”   魏柔光闻言一愕,想了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奴婢不愿意。奴婢的阿玛已给奴婢看好了人,希望奴婢年岁一到出宫与家人团聚,成亲生子,不要像姑姑一样在宫中劳碌终身无所依靠,如果奴婢忠心伺候主子说不定还能提早放出宫……”   这话让高露微放下了心底犹存的几分猜疑,笑道:“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是以你这性子,常常替人背黑锅,在这承乾宫本宫还能庇佑你几分,让你安生,可你能保证十几年不出承乾宫,不出差错?就算你永远不出承乾宫,可承乾宫就会永远不进新的嫔妃么,万一冲撞到她们,我也护不得你了。”   魏柔光小脸吓得煞白,“可是,奴婢阿玛说奴婢的性子不适合侍候皇上的……”   高露微淡笑,“确实不适合,可不是有本宫在么?你也算是本宫的人,以后就住这承乾宫,本宫一日住着这承乾宫主位便护着你一日,你也不用担心别的嫔妃会为难你。”   “娘娘为、为什么非让奴婢侍候皇上?奴婢实在害怕。”   见她小手直揪着衣角,小嘴不住吞口水的模样确实是一副惊慌无主的无依模样,高露微面色更柔了,“因为本宫需要孩子,公主也好,皇子也好,只要你生下孩子本宫一定视他如己出,这样,高魏两家也就亲如一体了,不是很好么?”   “……”魏柔光迟迟不愿点头。“奴婢侍奉了皇上,奴婢的家人便会失去内务府的差事,奴婢不能陷家人如此境地。”   倒是个问题。   高露微坐直了身子,“这样吧,你回去考虑考虑,或者问一下你家人的意见也可以。就算你答应了,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事的,你的规矩仪态还有待学习呢。”   魏柔光不语,她内心冷笑,这慧妃打的如意算盘,就自己这还未发育完全的小身板就是顺利受了孕生出孩子也难免损伤身子,更差的难产血崩也是有的,到时她平白得个孩子稳固地位,而魏家则什么都没得到。   慧妃出于自身利益自然希望自己乖乖待在她的身边,这样不仅白得一个孩子,运作得好的话魏家没出内务府之前还能为她所用。   可惜她魏柔光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却不是为了给人做嫁衣的!   无论如何不能现在就成为皇上的女人,如果没有之前宫女子为后宫嫔妃家人便不可在内务府当差的诏书她或会顺水推舟,然后蛰伏几年积攒够资本再出来斗,现在却不行,没有家族在内务府的差事,无所依恃的自己如何在深宫生存?单凭自己如今还未长开的容貌身材根本无法长时间吸引住帝王的眼光,一个不好,这条小命便会湮没于深宫之中。   只是慧妃的意思不好轻驳,想个什么借口拖延呢?   211满城尽带黄金甲(上)   魏柔光能想到的高露微自然也想得到,虽然她口头上说着要抬举魏柔光,但一来这个机会并不容易得,皇帝到承乾宫的时候不多,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在承乾宫歇息,更多的是宣召她到养心殿后殿的西配殿侍寝;二来也是为了迫使魏家为争取更多的时间而替她效力,就算不能完全为她所用,也要得到更多的助力,因此一开始她也是计算明白了的,苏宝柔的怀孕不过是刺激她拿定了主意。 记住哦!   奈何,人心向来不是权势与环境所能限制的,而一个人就是想得再周全也有疏漏之处。   魏清泰是什么人,怎会甘心将魏家绑在高家这条船上?!高露微的压迫使他更坚定了扶持女儿成为嫔妃的心愿,只有魏家也出一个皇子王爷才能真正进入世家大族的行列,成为无人敢欺的勋贵,不再低人一等。   难的是寄予厚望的女儿现在是承乾宫的奴才,生死捏在慧妃的手上。好在他还有金嫔这条路子——金家已迁出内务府,金嫔想在宫中过得好些只能靠向魏家,而魏家想在内务府站得更稳走得更远也需要后宫有一个人成为他们的靠山——在魏家自己出一个“主子”之前,彼此利益所须,互为援助,金魏两家的结盟倒是一直持续得不错。   因着这层关系,金篱算是宫里最快知道高露微谋算的人。   “高氏。”咬牙切齿地,金篱生生折了手中的一个甲套,“毁了我的未来还不够,连我手中的倚仗她都要掠夺……她这是要绝了我所有的生路啊。”   景阳宫的管事嬷嬷朴氏与金家有旧,自到了金篱身边服侍很是尽心尽力,已成了金篱的心腹,闻言说道:“主子莫忧,高家的抬旗已然犯了众怒,可笑慧妃此时不知低调保身还妄图将手□内务府,这是自绝后路,别说皇上忌讳了,内务府那么多受了连累的家族可不是吃素的。”   “嬷嬷是说?”金篱深思起来,“不必我们亲自动手?”   朴嬷嬷微微一笑,“依奴才看魏家也未必没那个心思,奴才曾听到一个消息,这魏柔光可是魏清泰捧在手心里娇养的,要是没那个心思凭着魏家现今的势力想免选也不是没那个能力,怎么却将一个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人儿送了进来吃苦?主子也不必白费那个心给魏家挡事儿,他们不同意慧妃的提议不过是条件谈不拢罢了,等着看吧,魏清泰不会让慧妃挡着他女儿的路太久的。”   高家结怨内务府于前,逼迫内务府如今的总管魏家在后,虽然不敢明着得罪高斌,可暗地里给点小鞋穿对盘踞内务府多年的包衣世家来说不过动动指的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的金篱笑了起来:“亏我还懊恼着之前为着册封礼和迁宫没想到魏家会有人参加小选,不然求一下皇后娘娘也能将人调到景阳宫,加强一下金魏两家的联系呢,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要是魏家有那个心,魏细语做为自己的贴身女官还不得提醒自己一声?!   自己以己度人,以为魏家就算有入主后宫的野心也会在太上皇和皇上联手颁布那道限制包衣女子上位的旨意后打消,没料到人魏家根本不惧这点子艰险。回过头想想,只怕自己也成了魏家的踏脚石了,魏细语没少透过自己收集后宫秘辛吧。   “嬷嬷,大半年了,你看景阳宫的这些宫女哪几个来历清白可用的尽快提上来吧。”金篱幽幽说道,“至于细语,看着她一些,找个机会放她出宫好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不能看着高露微将魏家掌控在手里,为了更好地生存,她也不能明着得罪高魏两家,为了金氏一族的未来,她更不能卷入这场争斗。   这些年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何太上皇、皇上多次整顿内务府,那是因为帝王忌讳手下的奴才与嫔妃勾结,这种忌讳更甚于外朝与后宫的勾连私授,而做为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她比后宫其他嫔妃更明白内务府掌事者与宠妃结合所能带来力量,吃、穿、用,能下手的地方实在太多,子嗣、健康,可以安排得毫无痕迹甚至栽赃到敌手身上……这些,发现到蛛丝马迹的帝王绝对是忍受不了的,谁知哪天这些手段会用到自己身上?而相对软仁不精明的帝王,等闲是发现不了这些隐密阴私手段的。   她也更清楚,百年的安逸与发展使得内务府的这些包衣世家无不祈盼自己的身份能更进一步,特别是出了孝恭仁皇太后之后。野心的滋生,不是帝王的一两次打压就能消除得了的。她只是没想到,太上皇和皇上颁旨限制了宫女子出头的路子才多久,魏家居然迎难而上,连平抚情绪、重整旗鼓的时间都不用。   这魏家是筹谋了多少年月才有这等信心与把握?   “哼!一个高氏我无法阻止,一个魏氏我还制不了么?”金篱低喃着闭上眼,思量着,半晌,叫来近身太监小连子,吩咐他暗地里将慧妃与魏氏的事传出去,务必第一时间教纯嫔愉嫔等人知晓。   慧妃已经太出风头了,想必她们不会愿意她更进一步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的。   ……   七月中旬,云珠在圆明园又接到愉嫔在御花园掌嘴惩罚了慧妃身边一个小宫女的消息,原因是小宫女冲撞了五阿哥永琪,而等代掌宫务的三妃赶到后却发现愉嫔罚错了人,小宫女魏氏纯良心善,不但替同伴受过,还护着五阿哥免受了更大的伤害……   这是怎么一场狗血事件!   七月底,小宫女魏氏又“恰好”以身护住了怀有龙胎的纯嫔……   不用灵枢解说,云珠也敢断定必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既去了苏宝柔腹中的龙胎又趁机除去魏柔光这个潜在威胁,不过魏柔光临场反应迅速,看破了这场算计,又借机扬了一次名。 记住哦!   弘历听闻这些事后微不可觉地冷嗤了一声,这些女人简直吃饱了没事干!   不过能引起后宫大部份嫔妃重视的宫女……也是个不简单的,弘历不可否认心中真对她起了点好奇,不过也是一点,他更注意的是魏氏的出身——祖父是内务府总管,父亲是内务府管领,也难怪那些女人不是想掌握住她就是想掐掉她的出头之路。   弘历的这些表现并没有避着云珠,这让她蓦地生出一个猜测,历史上孝仪皇后从贵人晋封嫔时取号为“令”除了指她容颜秀美还有指她心地善良之意,这就表示不管是乾隆从她身上发现的亦或是手下报告给他知道的都是魏氏“美好”的一面——一个人在他人的眼中因立场不同所得到印象观感也不同,何况是在倾轧争斗严重的宫闱之中,她居然能表现“完美”——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魏氏不仅心计手段极高,深谙皇帝监察后宫的手段,还可能皇帝身边的太监或者暗卫埋有她的人。   想到这里云珠心中一突,她并不认为有个内务府总管的祖父和内务府管领的父亲就能手眼通天到这地步!   最有可能的是她接收了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高氏在宫中留下的人脉势力。只有高家才可能凭着当年高斌替雍正掌着江南暗谍监察百官的职务而有机会接触皇帝身边的暗卫……   真是有意思啊,不管是真是假,她倒要看看现在的慧妃与魏氏能合作到哪一个地步。   ******   时间就在这种充满了倾轧与较量的氛围中缓缓流过,到了八月份,大清大胜沙俄的捷报在朝堂炸开,随之而来的好消息转眼传得举国皆知,才使得后宫的纷争偃旗息鼓。   原来岳钟琪、傅恒、弘晈各领一路大军,仿元军当年西征路线分三路攻入北俄罗斯(具体战术有所变化),而最接近大清西北的部落、公国因为三路大军配合完美的战术以及威力巨大的火枪火炮下纷纷被攻陷,并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而此时的沙俄帝国政坛也动荡不安。   自彼得二世病逝,女皇安娜登基之后便对政务漠不关心,政务一直靠她的情夫比隆与一帮子顾问在处理,加上安娜登基后撕毁将实权交还国家最高机构枢密院的协议并解散枢密院,实行高压统治,已然埋下不少隐患。两年前,她的不在意使得沙俄陷入大清的鏊战中,战败与帝国钱粮巨大消耗的双重压力加剧了沙俄高层的矛盾冲突,沙俄皇室反对她的力量、声浪越来越多,直到今年她病情严重,竭力扶持她那才两岁的外孙伊凡成为沙俄的新皇帝……彻底惹恼了最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双方明里暗里斗个不停。   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不比安娜女皇,她是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之女,自幼长于宫廷熟悉政治,眼见帝**队败退,想起当年被成吉思汗攻至莫斯科的事来,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力促沙俄再次向大清请和。   内忧外患,安娜女皇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有岳钟琪坐镇中军,傅恒和弘晈将手头军印交予副将,亲自“护送”沙俄使节再次来到京城。   要说以前大清西北不靖也是因为后头有个暗中鼓动支持的沙俄,这次两国交战,周边诸邦虽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慎被拉入战场成为炮灰,却也在猜测着这场战役肯定打不久,以前大清收拾个准噶尔不也几次三番奈何不得么,况且是有着广袤土地、手中又有火枪火炮沙俄帝国?!   然而事实的结果却教他们大吃一惊,打着礼仪之邦的大清不仅兵精将强,向来以骑射为主的他们手中居然还握着不输于沙俄的枪炮,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打得骄傲的沙俄人节节败退,再次遣使求和。   没有什么比实力更让人低头的,大清至此,真正地国威大振,声名远扬,连海外诸国都听闻。   国家的强盛代表了人民的安居乐业,而沙俄的求和也使得历经了近三年的战争可以结束了,这怎不让举国上下为之欢庆、骄傲?!   其中最为人乐道的是随着这场战役,大清将星涌现,不提早就威名赫赫的岳钟琪、李述泌、宋可进、张广泗等老牌将领,像宁郡王弘晈和初领掌大军的傅恒、以及乌雅.兆惠、阿桂等等都提前登上了历史舞台。   富察一族,马齐身上还挂着三等景达侯,李荣保受封一等承恩公,嫡子傅文袭了他原来的一等诚正子爵兼一等云骑尉,其他挂职在任的不谈,这次傅恒以及马武之子保住等人建功回来也免不了升官封爵……   后族如此威势,高、金、魏三家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联合以抗衡的念头,否则皇后一家独大,宫中哪还有她们说话的地儿?再说,明年便又要大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正文:   魏柔光能想到的高露微自然也想得到,虽然她口头上说着要抬举魏柔光,但一来这个机会并不容易得,皇帝到承乾宫的时候不多,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在承乾宫歇息,更多的是宣召她到养心殿后殿的西配殿侍寝;二来也是为了迫使魏家为争取更多的时间而替她效力,就算不能完全为她所用,也要得到更多的助力,因此一开始她也是计算明白了的,苏宝柔的怀孕不过是刺激她拿定了主意。   奈何,人心向来不是权势与环境所能限制的,而一个人就是想得再周全也有疏漏之处。   魏清泰是什么人,怎会甘心将魏家绑在高家这条船上?!高露微的压迫使他更坚定了扶持女儿成为嫔妃的心愿,只有魏家也出一个皇子王爷才能真正进入世家大族的行列,成为无人敢欺的勋贵,不再低人一等。   难的是寄予厚望的女儿现在是承乾宫的奴才,生死捏在慧妃的手上。好在他还有金嫔这条路子——金家已迁出内务府,金嫔想在宫中过得好些只能靠向魏家,而魏家想在内务府站得更稳走得更远也需要后宫有一个人成为他们的靠山——在魏家自己出一个“主子”之前,彼此利益所须,互为援助,金魏两家的结盟倒是一直持续得不错。   因着这层关系,金篱算是宫里最快知道高露微谋算的人。   “高氏。”咬牙切齿地,金篱生生折了手中的一个甲套,“毁了我的未来还不够,连我手中的倚仗她都要掠夺……她这是要绝了我所有的生路啊。”   景阳宫的管事嬷嬷朴氏与金家有旧,自到了金篱身边服侍很是尽心尽力,已成了金篱的心腹,闻言说道:“主子莫忧,高家的抬旗已然犯了众怒,可笑慧妃此时不知低调保身还妄图将手插进内务府,这是自绝后路,别说皇上忌讳了,内务府那么多受了连累的家族可不是吃素的。”   “嬷嬷是说?”金篱深思起来,“不必我们亲自动手?”   朴嬷嬷微微一笑,“依奴才看魏家也未必没那个心思,奴才曾听到一个消息,这魏柔光可是魏清泰捧在手心里娇养的,要是没那个心思凭着魏家现今的势力想免选也不是没那个能力,怎么却将一个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人儿送了进来吃苦?主子也不必白费那个心给魏家挡事儿,他们不同意慧妃的提议不过是条件谈不拢罢了,等着看吧,魏清泰不会让慧妃挡着他女儿的路太久的。”   高家结怨内务府于前,逼迫内务府如今的总管魏家在后,虽然不敢明着得罪高斌,可暗地里给点小鞋穿对盘踞内务府多年的包衣世家来说不过动动指的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的金篱笑了起来:“亏我还懊恼着之前为着册封礼和迁宫没想到魏家会有人参加小选,不然求一下皇后娘娘也能将人调到景阳宫,加强一下金魏两家的联系呢,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要是魏家有那个心,魏细语做为自己的贴身女官还不得提醒自己一声?!   自己以己度人,以为魏家就算有入主后宫的野心也会在太上皇和皇上联手颁布那道限制包衣女子上位的旨意后打消,没料到人魏家根本不惧这点子艰险。回过头想想,只怕自己也成了魏家的踏脚石了,魏细语没少透过自己收集后宫秘辛吧。   “嬷嬷,大半年了,你看景阳宫的这些宫女哪几个来历清白可用的尽快提上来吧。”金篱幽幽说道,“至于细语,看着她一些,找个机会放她出宫好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不能看着高露微将魏家掌控在手里,为了更好地生存,她也不能明着得罪高魏两家,为了金氏一族的未来,她更不能卷入这场争斗。   这些年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何太上皇、皇上多次整顿内务府,那是因为帝王忌讳手下的奴才与嫔妃勾结,这种忌讳更甚于外朝与后宫的勾连私授,而做为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她比后宫其他嫔妃更明白内务府掌事者与宠妃结合所能带来力量,吃、穿、用,能下手的地方实在太多,子嗣、健康,可以安排得毫无痕迹甚至栽赃到敌手身上……这些,发现到蛛丝马迹的帝王绝对是忍受不了的,谁知哪天这些手段会用到自己身上?而相对软仁不精明的帝王,等闲是发现不了这些隐密阴私手段的。   她也更清楚,百年的安逸与发展使得内务府的这些包衣世家无不祈盼自己的身份能更进一步,特别是出了孝恭仁皇太后之后。野心的滋生,不是帝王的一两次打压就能消除得了的。她只是没想到,太上皇和皇上颁旨限制了宫女子出头的路子才多久,魏家居然迎难而上,连平抚情绪、重整旗鼓的时间都不用。   这魏家是筹谋了多少年月才有这等信心与把握?   “哼!一个高氏我无法阻止,一个魏氏我还制不了么?”金篱低喃着闭上眼,思量着,半晌,叫来近身太监小连子,吩咐他暗地里将慧妃与魏氏的事传出去,务必第一时间教纯嫔愉嫔等人知晓。   慧妃已经太出风头了,想必她们不会愿意她更进一步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的。   ……   七月中旬,云珠在圆明园又接到愉嫔在御花园掌嘴惩罚了慧妃身边一个小宫女的消息,原因是小宫女冲撞了五阿哥永琪,而等代掌宫务的三妃赶到后却发现愉嫔罚错了人,小宫女魏氏纯良心善,不但替同伴受过,还护着五阿哥免受了更大的伤害……   这是怎么一场狗血事件!   七月底,小宫女魏氏又“恰好”以身护住了怀有龙胎的纯嫔……   不用灵枢解说,云珠也敢断定必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既去了苏宝柔腹中的龙胎又趁机除去魏柔光这个潜在威胁,不过魏柔光临场反应迅速,看破了这场算计,又借机扬了一次名。   弘历听闻这些事后微不可觉地冷嗤了一声,这些女人简直吃饱了没事干!   不过能引起后宫大部份嫔妃重视的宫女……也是个不简单的,弘历不可否认心中真对她起了点好奇,不过也是一点,他更注意的是魏氏的出身——祖父是内务府总管,父亲是内务府管领,也难怪那些女人不是想掌握住她就是想掐掉她的出头之路。   弘历的这些表现并没有避着云珠,这让她蓦地生出一个猜测,历史上孝仪皇后从贵人晋封嫔时取号为“令”除了指她容颜秀美还有指她心地善良之意,这就表示不管是乾隆从她身上发现的亦或是手下报告给他知道的都是魏氏“美好”的一面——一个人在他人的眼中因立场不同所得到印象观感也不同,何况是在倾轧争斗严重的宫闱之中,她居然能表现“完美”——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魏氏不仅心计手段极高,深谙皇帝监察后宫的手段,还可能皇帝身边的太监或者暗卫埋有她的人。   想到这里云珠心中一突,她并不认为有个内务府总管的祖父和内务府管领的父亲就能手眼通天到这地步!   最有可能的是她接收了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高氏在宫中留下的人脉势力。只有高家才可能凭着当年高斌替雍正掌着江南暗谍监察百官的职务而有机会接触皇帝身边的暗卫……   真是有意思啊,不管是真是假,她倒要看看现在的慧妃与魏氏能合作到哪一个地步。   ******   时间就在这种充满了倾轧与较量的氛围中缓缓流过,到了八月份,大清大胜沙俄的捷报在朝堂炸开,随之而来的好消息转眼传得举国皆知,才使得后宫的纷争偃旗息鼓。   原来岳钟琪、傅恒、弘晈各领一路大军,仿元军当年西征路线分三路攻入北俄罗斯(具体战术有所变化),而最接近大清西北的部落、公国因为三路大军配合完美的战术以及威力巨大的火枪火炮下纷纷被攻陷,并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而此时的沙俄帝国政坛也动荡不安。   自彼得二世病逝,女皇安娜登基之后便对政务漠不关心,政务一直靠她的情夫比隆与一帮子顾问在处理,加上安娜登基后撕毁将实权交还国家最高机构枢密院的协议并解散枢密院,实行高压统治,已然埋下不少隐患。两年前,她的不在意使得沙俄陷入大清的鏊战中,战败与帝国钱粮巨大消耗的双重压力加剧了沙俄高层的矛盾冲突,沙俄皇室反对她的力量、声浪越来越多,直到今年她病情严重,竭力扶持她那才两岁的外孙伊凡成为沙俄的新皇帝……彻底惹恼了最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双方明里暗里斗个不停。   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不比安娜女皇,她是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之女,自幼长于宫廷熟悉政治,眼见帝**队败退,想起当年被成吉思汗攻至莫斯科的事来,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力促沙俄再次向大清请和。   内忧外患,安娜女皇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有岳钟琪坐镇中军,傅恒和弘晈将手头军印交予副将,亲自“护送”沙俄使节再次来到京城。   要说以前大清西北不靖也是因为后头有个暗中鼓动支持的沙俄,这次两国交战,周边诸邦虽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慎被拉入战场成为炮灰,却也在猜测着这场战役肯定打不久,以前大清收拾个准噶尔不也几次三番奈何不得么,况且是有着广袤土地、手中又有火枪火炮沙俄帝国?!   然而事实的结果却教他们大吃一惊,打着礼仪之邦的大清不仅兵精将强,向来以骑射为主的他们手中居然还握着不输于沙俄的枪炮,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打得骄傲的沙俄人节节败退,再次遣使求和。   没有什么比实力更让人低头的,大清至此,真正地国威大振,声名远扬,连海外诸国都听闻。   国家的强盛代表了人民的安居乐业,而沙俄的求和也使得历经了近三年的战争可以结束了,这怎不让举国上下为之欢庆、骄傲?!   其中最为人乐道的是随着这场战役,大清将星涌现,不提早就威名赫赫的岳钟琪、李述泌、宋可进、张广泗等老牌将领,像宁郡王弘晈和初领掌大军的傅恒、以及乌雅.兆惠、阿桂等等都提前登上了历史舞台。   富察一族,马齐身上还挂着三等景达侯,李荣保受封一等承恩公,嫡子傅文袭了他原来的一等诚正子爵兼一等云骑尉,其他挂职在任的不谈,这次傅恒以及马武之子保住等人建功回来也免不了升官封爵……   后族如此威势,高、金、魏三家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联合以抗衡的念头,否则皇后一家独大,宫中哪还有她们说话的地儿?再说,明年便又要大选了。   212鱼翔浅底,鹰击长空(下)   朝堂上关于是战是和的争论并未持续太久。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大清的军队攻进了莫斯科,大清也觉得那是一块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得了反而要费人力物力去管,不如见好就收,将签定《尼布楚条约》时因准噶尔问题而不得不放弃的从额尔古纳河到贝加尔湖的几百平方公里的领土重新划回大清国土,再让沙俄赔偿大清战争损失,每年称臣进贡也就是了。   且近来东海有倭寇出没的迹象,不得不防。雍正可以说是历代大清帝王中最重水师的皇帝之一,这一世弘历受这方面影响极大,雄心壮志倒有一大半放到了广阔无垠的海域上,但此时却还不到利剑出鞘的时候。   做为军机大臣,就算国库再丰裕,鄂尔泰、张廷玉、讷亲等人也不愿大清有两面开战的风险。   做为帝王能扩大疆域版图是极得意的一件事,弘历与众大臣商议后决定让鄂尔泰领着大学士徐本、班第、傅新等一干老中青臣子组成谈判团与沙俄拟议谈和条约。   沙俄来的议和使团早有心理准备接受“不平等”议和条约,可面对大清“宰杀”仍不由眼角抽搐,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在沙皇安娜的□下生活在西伯利亚这片辽阔富饶土地之上的蒙古人等原属大清近亲民族早不堪压迫发生了几次叛乱,对俄罗斯来讲,将这块土地归还大清还减了他们眼前的麻烦,因此前来谈和的俄罗斯使团也心里有数,并不反对。   至于战争赔款?还真没听过,不过打输了仗总要出点血的,这他们也有心理准备,可是一千万两白银?汗,不行,得压压。   还有最后这个称臣进贡实在让人为难,大清这不将俄罗斯的脸面往脚底下踩了嘛?于是卯足了劲了希望在谈判桌上让大清将这一条抹去……   俄罗斯矿产丰富,铁蕴藏量世界第一位,煤蕴藏量世界第二位,铝蕴藏量世界第二位,铀蕴藏量世界第七位,黄金储量世界第四至第五位。除此,森林面积大,木材蓄积量高,农牧业并重。   从长远上讲大清如果要西北稳定,那么人口的迁移、经济的发展是必须的,而经济的发展最快的莫过于两国的贸易往来即为互市,这不仅能让当地百姓安乐业,还有利于两国邦交安定。   早熟知这些资料的大清谈判团成员早受到皇帝的明示,本着增强本国削弱敌国纲领,管他有用没用寸步不让,他们或许不知道所谓矿产的重要性,但黄金和铁却是每个人都知的,尤其是铁,那就跟盐一样,历朝历代都掌握在国家手中不允许私人开采,这种东西当然是多拿来一些受惠的是自己的国家百姓了。   双方往来谈判,各有坚持与底线,一个月后初步达成协议,不过还须到沙俄一趟,确定沙皇的应允与签字印章。   这时的大清,勇武些的年青人不是上了前线搏军功便是进了水师整日巡防海域或者进行海上军事演习,务必使大清的水师跟得上国际先进水平,不说成为海上霸主,至少也要做到使海外强国不敢觊觎大清的富饶。剩下一些受了伤了,娇养的,进不去水师也不敢上战场的,家中长辈听闻这事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这谈判有来有往,不过在大清与沙俄间走一趟就能立功,基本没有生命危险,好差事啊,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呢!于是纷纷走关系,希望能插上一脚,当个护送议和使团的护卫……   弘历有些头痛,回了长春宫免不了抱怨几句,“他们跟着去能出什么力,只有拖后腿的份!”   “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能想着上进就还有救。再说年青人出外一趟,见识长了,思想也会跟着改变,心胸也会开阔。”云珠亲自给他沏了杯茶,浅笑道:“既是他们求的差事,皇上照办就是,有甚烦恼的,出了门,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还不是领团人的一句话?”   她也不是圣人,看着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妻子怀孕不能陪伴、儿子诞生不能看到,这些纨绔却能安心地领受着祖上的庇荫成天在四九城里遛鸟寻乐,还想着一路风景轻轻松松地分享他们用血汗和生命浇灌得来的果实,怎能无动于衷?   虽然迫于形势需要,不能让富察家独大,可是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反正迫于八旗利益,皇帝早晚要对这些世家贵族让出一点子好处的。   对呀,出了门这家中长辈还能管他们吃穿睡?这倒是个磨砺人的机会,弘历眼睛一眯,想起宗室和红带子里有不少靠着祖荫父辈过活却不思上进的,笑了起来:“还是皇后心思灵活。”   “皇上每日处理的都是大事,自然不会跟我等后宅女子一样在这些小事上花心思。”云珠轻睇了他一眼,自己端起杯子喝茶。   弘历摇了摇头,“你心思灵慧哪是普通人能比的。”喝了茶,又用了块点心,看了看摆在厅里的立钟,他起身道:“朕再看看永珎,他今天还烧吗?”   前天云珠招了太医给他种痘,这两日身上有些发热,小胖脸儿瘦了一圈,叫“阿玛”的时候有气无力地,弘历看了都有些心疼。   “快些好起来,等入了秋阿玛带你和哥哥一起去木兰秋狝。”   听到木兰秋狝永珎眼睛一亮,“嗯!”自从见识了海东青的神俊,小家伙也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参加狩猎,对读和锻炼身体也上了些心,不再那么不情不愿地应付了事。   “睡吧。”弘历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等他乖乖吃了药歇下才起身回了勤政亲贤殿。   弘历不比云珠,在圆明园的日子宫务接触得更少,也不用到太上皇处请安,他每天还是要到勤政亲贤殿上朝、接见王公大臣、处理政务,不过这里景致优美不像皇宫虽然华美,却多了些框框边边的规矩讲究,天气也没那么闷热,云珠待他也更贴心,与皇父、儿女们一起相处的时候温馨又快乐,就像世间平凡的人家相处,没那么多规矩体统。   云珠送他出了天地一家春,心中忖度,这沙俄议和使团在大清那是不得不低头,可大清使团到了俄罗斯想让沙皇顺利签下和约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而前方战事未平,蒙古诸部王公无法全部参加,这木兰秋狝便少了原有的政治意义……今年看来是不成的。   思路一开,弘历便雷厉风行地点了不少宗室和红带子有名的纨绔子弟参与进这次前往沙俄签署议和条约的队伍里,又召了使团领头人鄂尔泰及兼领护卫队的恒亲王弘晊嘱咐了一番。   原以为只需保护好使团人员安全就好的弘晊没想到自己还得兼任保育人员,十分郁闷,他已经能预见鸡飞狗跳的出行生活了……   鄂尔泰也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不过他的责任主要是带领使团成功签下拟定好的条约,惮压这些八旗纨绔的重责主要还在弘晊这个爵位够高的“亲王”头上,而作为大清皇帝的堂兄,他高贵的身份也足以代表大清对这次签订和约的重视。   不说这批混合了各种成员的大清使团如何一路精彩地到了沙俄,俄罗斯这边也翘首着大清的态度。   女皇快不行了,政局动荡,齐集莫斯科的王公勋贵们内心就跟在寒天雪地中勉强维持军容的士兵一样,巴不得这外在的威胁快些解决。   他们想不通向来任由己方千般挑衅却一再忍让妥协的大清怎么突然硬气了?硬气也罢,他们不是一向号称马上得天下以骑射为傲么,什么时候火枪火炮也这么厉害了?   事实是大清再也不是昔日的大清了!俄罗斯势弱,一个不好,当年成吉思汗大军攻入莫斯科的事会再现,不说灭国,便是改朝换代,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勋贵立马成了低贱的庶民奴隶。   绝对不能得罪大清使团半分,还要小心讨好!   莫斯科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为了即将到来的俄罗斯与大清的议和,为了为期不远的沙皇继承问题,绝大多数的人都打着不得罪大清的主和立场,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说不好第二天醒来就成了亡国奴……   ——这样的猜想真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大清使团一行意外地得到了俄罗斯上下欢迎,吃、穿、住、娱乐……无不精心周到,纵有小波澜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鄂尔泰作为雍正一手提拔历练出来的首辅大臣能力、手腕、眼光、城府皆有独到的一面,很快便摸清了沙俄政坛情况,不到一个月时间竟方方面面将莫斯科大部份有权有势的人物都拜访到了,这样的行动力与沟通力很让沙俄的高层们惊异,对大清也更加地忌惮。   俄罗斯也不乏一些有远见的以维护帝国利益为己任的人,心中也存了压一压大清使团,在条约上多加拖延为难为俄罗斯争取更多利益的念头,无奈沙皇安娜病情沉重,政权面临交替,女皇属意的继承人伊凡不过两岁小儿,保皇派的不想节外生枝,而支持改革及正统继承者丽沙白.彼得罗芙娜的大臣与贵族也打着先解决外部问题再清除政敌——毕竟一个奄奄一息的女皇及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儿,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没有女皇,再锐利的爪牙要剁还不简单,相反,此时大清若掺和进来,变数更多,也对他们更为不利。作为相邻的两个大国,大清应该会更喜欢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登上沙皇的位置。   形势比人强,难挽狂澜于既倾。   这是任何一个国家朝政无力国势衰败的悲哀。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在对待大清使团问题上莫斯科的高层态度出奇一致,鄂尔泰一行在沙俄小问题有之,大问题却没有。   而为了大清利益,鄂尔泰已经有意无意地在谈判桌上利用俄罗斯的这些弱点打压对方谈判团了。   只一个月时间,这场谈判便彻底落下帏幕,大清与沙俄在莫斯科签下《华沙条约》,条约彻底厘清了两国从康熙、雍正延续已久的边界问题,以及关于沙俄挑起这次战争所须付出的各种赔偿问题。   大清与俄罗斯重新划定两国边界,以外兴安岭的北支诺斯山直至亚洲大陆最东北的没入大海深处的诺斯海岬即楚科奇半岛为界,大清收回了包括额尔古纳河以及贝加尔湖在内的原属于天朝所有但在《尼布楚条约》中放弃的领土。除此之外,俄罗斯一次性赔偿大清八百万两白银可分期支付,每年向大清进贡黄金若干,铁矿若干,煤矿若干,毛皮……   条约内容以满、汉、蒙、俄和拉丁文五种文字刻成界碑立于大清与俄罗斯边界之上,因大清现在积极打开海外贸易,培养各种语言人才,沙俄想在条约上模糊语言的方法行不通,条约一式六份,大清俄罗斯各据三份,条约不仅有两国帝王签名印章并有参与议政大臣、皇室代表签名见证——也就是说沙俄的下下任沙皇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也签了名。   ——打开了国门,收集了诸多大国资料,大清才知道当年参与谈判签订《尼布楚条约》的大臣到底有多无能,要知道彼得一世改革之前俄罗斯是很落后的,可惜那时大清由上到下眼光所限,只看到了准噶尔的威胁。更难堪的是,在沙俄所据的条约上,各种协议好的条约与大清手里的一对有关地名、内容含糊不清,可见当年的沙俄是打着哄骗的主意。   虽然不愿承认,但弘历私底下也不免吁叹,连圣祖康熙爷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也是沙俄自以为是的聪明才使得大清这次重厘边界的态度理直气壮。   想到这里,以弘历砥砺得万分深沉的城府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意气风发,作为一个帝王,开疆拓土是极为得意的一件事,何况他才登基甫一年,便有这样的武功。   这一年的春节,大清又是一番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这一年的春节,云珠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接受番邦使节、王公大臣的朝贺参拜,接受皇子公主、宫眷、命妇行礼叩拜……母仪天下。   注:这里的《华沙条约》乃中华与沙俄之间的条约,不是历史上的《华沙条约》。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章节:   朝堂上关于是战是和的争论并未持续太久。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大清的军队攻进了莫斯科,大清也觉得那是一块冰天雪地的不毛之地,得了反而要费人力物力去管,不如见好就收,将签定《尼布楚条约》时因准噶尔问题而不得不放弃的从额尔古纳河到贝加尔湖的几百平方公里的领土重新划回大清国土,再让沙俄赔偿大清战争损失,每年称臣进贡也就是了。   且近来东海有倭寇出没的迹象,不得不防。雍正可以说是历代大清帝王中最重水师的皇帝之一,这一世弘历受这方面影响极大,雄心壮志倒有一大半放到了广阔无垠的海域上,但此时却还不到利剑出鞘的时候。   做为军机大臣,就算国库再丰裕,鄂尔泰、张廷玉、讷亲等人也不愿大清有两面开战的风险。   做为帝王能扩大疆域版图是极得意的一件事,弘历与众大臣商议后决定让鄂尔泰领着大学士徐本、班第、傅新等一干老中青臣子组成谈判团与沙俄拟议谈和条约。   沙俄来的议和使团早有心理准备接受“不平等”议和条约,可面对大清“宰杀”仍不由眼角抽搐,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在沙皇安娜的暴政下生活在西伯利亚这片辽阔富饶土地之上的蒙古人等原属大清近亲民族早不堪压迫发生了几次叛乱,对俄罗斯来讲,将这块土地归还大清还减了他们眼前的麻烦,因此前来谈和的俄罗斯使团也心里有数,并不反对。   至于战争赔款?还真没听过,不过打输了仗总要出点血的,这他们也有心理准备,可是一千万两白银?汗,不行,得压压。   还有最后这个称臣进贡实在让人为难,大清这不将俄罗斯的脸面往脚底下踩了嘛?于是卯足了劲了希望在谈判桌上让大清将这一条抹去……   俄罗斯矿产丰富,铁蕴藏量世界第一位,煤蕴藏量世界第二位,铝蕴藏量世界第二位,铀蕴藏量世界第七位,黄金储量世界第四至第五位。除此,森林面积大,木材蓄积量高,农牧业并重。   从长远上讲大清如果要西北稳定,那么人口的迁移、经济的发展是必须的,而经济的发展最快的莫过于两国的贸易往来即为互市,这不仅能让当地百姓安乐业,还有利于两国邦交安定。   早熟知这些资料的大清谈判团成员早受到皇帝的明示,本着增强本国削弱敌国纲领,管他有用没用寸步不让,他们或许不知道所谓矿产的重要性,但黄金和铁却是每个人都知的,尤其是铁,那就跟盐一样,历朝历代都掌握在国家手中不允许私人开采,这种东西当然是多拿来一些受惠的是自己的国家百姓了。   双方往来谈判,各有坚持与底线,一个月后初步达成协议,不过还须到沙俄一趟,确定沙皇的应允与签字印章。   这时的大清,勇武些的年青人不是上了前线搏军功便是进了水师整日巡防海域或者进行海上军事演习,务必使大清的水师跟得上国际先进水平,不说成为海上霸主,至少也要做到使海外强国不敢觊觎大清的富饶。剩下一些受了伤了,娇养的,进不去水师也不敢上战场的,家中长辈听闻这事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这谈判有来有往,不过在大清与沙俄间走一趟就能立功,基本没有生命危险,好差事啊,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呢!于是纷纷走关系,希望能插上一脚,当个护送议和使团的护卫……   弘历有些头痛,回了长春宫免不了抱怨几句,“他们跟着去能出什么力,只有拖后腿的份!”   “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能想着上进就还有救。再说年青人出外一趟,见识长了,思想也会跟着改变,心胸也会开阔。”云珠亲自给他沏了杯茶,浅笑道:“既是他们求的差事,皇上照办就是,有甚烦恼的,出了门,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还不是领团人的一句话?”   她也不是圣人,看着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妻子怀孕不能陪伴、儿子诞生不能看到,这些纨绔却能安心地领受着祖上的庇荫成天在四九城里遛鸟寻乐,还想着一路风景轻轻松松地分享他们用血汗和生命浇灌得来的果实,怎能无动于衷?   虽然迫于形势需要,不能让富察家独大,可是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反正迫于八旗利益,皇帝早晚要对这些世家贵族让出一点子好处的。   对呀,出了门这家中长辈还能管他们吃穿睡?这倒是个磨砺人的机会,弘历眼睛一眯,想起宗室和红带子里有不少靠着祖荫父辈过活却不思上进的,笑了起来:“还是皇后心思灵活。”   “皇上每日处理的都是大事,自然不会跟我等后宅女子一样在这些小事上花心思。”云珠轻睇了他一眼,自己端起杯子喝茶。   弘历摇了摇头,“你心思灵慧哪是普通人能比的。”喝了茶,又用了块点心,看了看摆在厅里的立钟,他起身道:“朕再看看永珎,他今天还烧吗?”   前天云珠招了太医给他种痘,这两日身上有些发热,小胖脸儿瘦了一圈,叫“阿玛”的时候有气无力地,弘历看了都有些心疼。   “快些好起来,等入了秋阿玛带你和哥哥一起去木兰秋狝。”   听到木兰秋狝永珎眼睛一亮,“嗯!”自从见识了海东青的神俊,小家伙也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参加狩猎,对读和锻炼身体也上了些心,不再那么不情不愿地应付了事。   “睡吧。”弘历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等他乖乖吃了药歇下才起身回了勤政亲贤殿。   弘历不比云珠,在圆明园的日子宫务接触得更少,也不用到太上皇处请安,他每天还是要到勤政亲贤殿上朝、接见王公大臣、处理政务,不过这里景致优美不像皇宫虽然华美,却多了些框框边边的规矩讲究,天气也没那么闷热,云珠待他也更贴心,与皇父、儿女们一起相处的时候温馨又快乐,就像世间平凡的人家相处,没那么多规矩体统。   云珠送他出了天地一家春,心中忖度,这沙俄议和使团在大清那是不得不低头,可大清使团到了俄罗斯想让沙皇顺利签下和约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而前方战事未平,蒙古诸部王公无法全部参加,这木兰秋狝便少了原有的政治意义……今年看来是不成的。   思路一开,弘历便雷厉风行地点了不少宗室和红带子有名的纨绔子弟参与进这次前往沙俄签署议和条约的队伍里,又召了使团领头人鄂尔泰及兼领护卫队的恒亲王弘晊嘱咐了一番。   原以为只需保护好使团人员安全就好的弘晊没想到自己还得兼任保育人员,十分郁闷,他已经能预见鸡飞狗跳的出行生活了……   鄂尔泰也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不过他的责任主要是带领使团成功签下拟定好的条约,惮压这些八旗纨绔的重责主要还在弘晊这个爵位够高的“亲王”头上,而作为大清皇帝的堂兄,他高贵的身份也足以代表大清对这次签订和约的重视。   不说这批混合了各种成员的大清使团如何一路精彩地到了沙俄,俄罗斯这边也翘首着大清的态度。   女皇快不行了,政局动荡,齐集莫斯科的王公勋贵们内心就跟在寒天雪地中勉强维持军容的士兵一样,巴不得这外在的威胁快些解决。   他们想不通向来任由己方千般挑衅却一再忍让妥协的大清怎么突然硬气了?硬气也罢,他们不是一向号称马上得天下以骑射为傲么,什么时候火枪火炮也这么厉害了?   事实是大清再也不是昔日的大清了!俄罗斯势弱,一个不好,当年成吉思汗大军攻入莫斯科的事会再现,不说灭国,便是改朝换代,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勋贵立马成了低贱的庶民奴隶。   绝对不能得罪大清使团半分,还要小心讨好!   莫斯科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为了即将到来的俄罗斯与大清的议和,为了为期不远的沙皇继承问题,绝大多数的人都打着不得罪大清的主和立场,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说不好第二天醒来就成了亡国奴……   ——这样的猜想真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大清使团一行意外地得到了俄罗斯上下欢迎,吃、穿、住、娱乐……无不精心周到,纵有小波澜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鄂尔泰作为雍正一手提拔历练出来的首辅大臣能力、手腕、眼光、城府皆有独到的一面,很快便摸清了沙俄政坛情况,不到一个月时间竟方方面面将莫斯科大部份有权有势的人物都拜访到了,这样的行动力与沟通力很让沙俄的高层们惊异,对大清也更加地忌惮。   俄罗斯也不乏一些有远见的以维护帝国利益为己任的人,心中也存了压一压大清使团,在条约上多加拖延为难为俄罗斯争取更多利益的念头,无奈沙皇安娜病情沉重,政权面临交替,女皇属意的继承人伊凡不过两岁小儿,保皇派的不想节外生枝,而支持改革及正统继承者丽沙白.彼得罗芙娜的大臣与贵族也打着先解决外部问题再清除政敌——毕竟一个奄奄一息的女皇及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儿,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没有女皇,再锐利的爪牙要剁还不简单,相反,此时大清若掺和进来,变数更多,也对他们更为不利。作为相邻的两个大国,大清应该会更喜欢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儿登上沙皇的位置。   形势比人强,难挽狂澜于既倾。   这是任何一个国家朝政无力国势衰败的悲哀。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在对待大清使团问题上莫斯科的高层态度出奇一致,鄂尔泰一行在沙俄小问题有之,大问题却没有。   而为了大清利益,鄂尔泰已经有意无意地在谈判桌上利用俄罗斯的这些弱点打压对方谈判团了。   只一个月时间,这场谈判便彻底落下帏幕,大清与沙俄在莫斯科签下《华沙条约》,条约彻底厘清了两国从康熙、雍正延续已久的边界问题,以及关于沙俄挑起这次战争所须付出的各种赔偿问题。   大清与俄罗斯重新划定两国边界,以外兴安岭的北支诺斯山直至亚洲大陆最东北的没入大海深处的诺斯海岬即楚科奇半岛为界,大清收回了包括额尔古纳河以及贝加尔湖在内的原属于天朝所有但在《尼布楚条约》中放弃的领土。除此之外,俄罗斯一次性赔偿大清八百万两白银可分期支付,每年向大清进贡黄金若干,铁矿若干,煤矿若干,毛皮……   条约内容以满、汉、蒙、俄和拉丁文五种文字刻成界碑立于大清与俄罗斯边界之上,因大清现在积极打开海外贸易,培养各种语言人才,沙俄想在条约上模糊语言的方法行不通,条约一式六份,大清俄罗斯各据三份,条约不仅有两国帝王签名印章并有参与议政大臣、皇室代表签名见证——也就是说沙俄的下下任沙皇伊丽沙白.彼得罗芙娜也签了名。   ——打开了国门,收集了诸多大国资料,大清才知道当年参与谈判签订《尼布楚条约》的大臣到底有多无能,要知道彼得一世改革之前俄罗斯是很落后的,可惜那时大清由上到下眼光所限,只看到了准噶尔的威胁。更难堪的是,在沙俄所据的条约上,各种协议好的条约与大清手里的一对有关地名、内容含糊不清,可见当年的沙俄是打着哄骗的主意。   虽然不愿承认,但弘历私底下也不免吁叹,连圣祖康熙爷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也是沙俄自以为是的聪明才使得大清这次重厘边界的态度理直气壮。   想到这里,以弘历砥砺得万分深沉的城府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意气风发,作为一个帝王,开疆拓土是极为得意的一件事,何况他才登基甫一年,便有这样的武功。   这一年的春节,大清又是一番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这一年的春节,云珠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接受番邦使节、王公大臣的朝贺参拜,接受皇子公主、宫眷、命妇行礼叩拜……母仪天下。   注:这里的《华沙条约》乃中华与沙俄之间的条约,不是历史上的《华沙条约》。   213 权衡(上)   进入腊月,赶在过小年前,圣母皇太后钮祜禄氏从五台山礼佛归来,赶上了弘历陆续封赏建功将领以及有功群臣的盛景。   没有太上皇,没有皇帝,独自前去五台山礼佛,皇太后本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何况她还错过了儿子登基后她贵为皇太后的第一次千秋大喜,尽管该有的寿礼她一样没少。   这次回来皇帝口上说因为太后的虔诚祈福大清才有这样的喜事,后宫嫔妃也一个个奉承讨她欢心,她心底明白可听多了也觉得自己福气厚,多少有些自得,可没过两天,底下奴才将这大半年的各种信息呈上时,那跟了她几十年的危机感又上来了。   无他,皇后的娘家因着战功越发鼎盛兴旺了,自己的娘家却守着个承恩公的爵位一动不动,相映之下,显得自己这个圣母皇太后没份量。   心里计较着,便对在跟前奉承的娴妃愈加和蔼起来,特别是知道皇帝现在偶尔也在延禧宫歇息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起来,拉着她的手,说着如何养身更好受孕之类的话题。   旁边陪同说笑的苏宝柔和金篱对视了一眼,又转开了头去,心中皆撇了撇嘴:这娴妃不过是占了乌喇那拉这个八旗著姓大族的便宜,惹祸时有家族在后头顶着,这族人为了搏前程在战场浴血奋战到头来却是她沾了光,好命啊。   乌喇那拉.妮莽衣却一迳的在太后面前伏低做小,姿态恭顺:“臣妾长日无事,除了保养身体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太后回来,臣妾能每日前来侍奉,已是上天恩赐。对了,臣妾给太后做了件春装,太后看看可还入眼?”   她本不是蠢笨的,这些年的冷遇更让她清楚无比,这是她重新崛起的好时机,趁着乌喇那拉不少族人立了战功皇上对她态度和缓,趁着太后忧心后族势大需要宫中有人与皇后抗衡。   就算是棋子,只要于她有利,做了又如何?!转眼宫中便又要有新人进来,她再不抓紧机会,难道真要老寂宫中?   不。   “在五台山就收到你亲自抄写的经书,这会儿又做衣裳,真是天生闲不住的性子……哎,你有心了,瞧这花样绣的,真好。”太后从秋梨手上接过莲青色缂丝绣银丝莲纹团不到头寿字边的旗装,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春桃,你去将那套红翡头面拿来。”   一会儿,春桃端了个酸枝雕花描金盒子进来,打开一看,红艳通透的红翡水头十足,衬着金灿灿的镶边凤芝纹花样,华贵万分。   这是今年内造头面首饰,只两套,皇上一套给了皇后,一套孝敬了太后。   以苏宝柔的随和都忍不住眼红,何况表面清丽柔和内里精明的金篱。这太后也忒偏心,她到五台山祈福,这宫里头的嫔妃哪个不描几本佛经跟着表表心意,就连皇后都绣了本《孝经》呢,怎么就一个娴妃得了赏?!   乌喇那拉.妮莽衣也知道这头面扎眼,赶紧推却,“这太贵重了,臣妾不敢收。”   “我既赏了你就收下,有什么不敢的。”太后淡道,皇后要是不高兴更好。“我只为你的一片孝心。”   乌喇那拉.妮莽衣感动得眼眶发红,“这些年多亏了太后的关心爱护,臣妾才能过着清静无忧的日子,臣妾心中感激,孝顺太后也是应该的,太后这厚赏着实羞愧臣妾。”   若是不知当年这厮怎么栽赃构陷皇后,真以为她是那等端庄贤良恭顺的人了。苏宝柔心里忍不住冷笑,缓声道:“娴妃姐姐也太过谦了,姐姐的好太后娘娘哪里会不明白?我看这宫里也没有不明白的,除了姐姐,嫔妾再想不到谁能得太后娘娘这番美意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再厚颜听了这话也不由脸皮子发热。   金篱拿着帕子掩嘴轻笑,“纯嫔姐姐说的是。嫔妾心里虽然嫉妒,却也无可奈何,论起端庄知礼体贴贞静,嫔妾拍马难及,太后娘娘能记得嫔妾,嫔妾已经万分感激。”   最后话音落时故作哀怨的眼神瞟向太后,又逗得太后发笑。   乌喇那拉.妮莽衣压下心中恚怒,淡淡笑道:“两位妹妹谬赞了,这宫中哪个比得上皇后娘娘,真正拍马难及的是我才对。”说着,向太后谢了赏。   太后眼中光芒一闪,含笑道:“都是孝顺的孩子,春桃,去,将那两套赤金攒珠掐丝珐琅钿子拿来给纯嫔金嫔,免得我这慈宁宫给醋淹了。”   金篱不依:“瞧太后说的,好似嫔妾平日的孝心是为了太后的赏赐!”   “就是,我们就是有些吃味娴妃姐姐得太后爱重罢了,太后可不许想歪。”   “瞧这小模样,哪里是生了几个孩子的母亲,分明是没长大的小姑娘!”太后很是开怀,觉得平时守份随时温柔静默的苏宝柔在自己跟前难得地俏皮是对自己的一种依赖,看向她的眼神不免又柔和了一些。   论起真心,还是她亲自指给儿子的金嫔纯嫔更得她信任,可惜,她俩的出身低了些,不够娴妃有份量。   只有乌喇那拉这样的著姓大族才能与富察家抗衡。   “大清国运昌隆,赶上皇帝新年封赏有功之臣,年节又事务冗杂,皇后无暇照顾后宫也是有的,你们有空就多帮衬帮衬皇后,侍候皇帝也尽心些,我这里自有赏赐。”   “臣妾只求不给皇上皇后娘娘添乱就行了。”苏宝柔抚着高高耸起的肚子说道。   “你呀,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便是最大功劳了。”   娴妃含笑道:“皇后娘娘贤能,宫中上下谁不称赞。纯嫔妹妹定能生个健康聪明的皇阿哥。”   “再贤惠能干也有□乏术的时候,放着皇帝不关心倒紧着手中的权柄了。”太后哼了一声,“慧妃哲妃整日病怏怏地,比不得你身子骨好,膝下又没有儿女分神,很该协理宫务为皇帝皇后分忧。”   “能侍候太后娘娘已经是臣妾修来的福气,哪敢妄作他想。”   “你是皇帝的妃子,侍候皇帝,协助皇后掌管后宫,为天下妇人表率,是你的本份,又哪里是什么妄想了,不需如此诚惶诚恐。”太后安慰地笑了笑,眼中光采意味不明,声音悠缓轻冷,“你还年轻,大好日子不该尽耗在慈宁宫中。”   乌喇那拉.妮莽衣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她不敢再推辞,“臣妾听太后娘娘的。”   “这就是了。”太后捻着佛珠,嘴角含笑,仿若佛寺里慈悲无比的菩萨。扫了底下三人一眼:“我虽有心照顾你们,到底老了,最紧要的还得你们自己振作。”   苏宝柔和金篱对视了一眼,皆低头不语。   ******   过年向来是华夏民族一年中最为重要、盛大、喜庆的节日,今又恰好赶上开疆拓土的盛事,弘历决意对有功之臣大加封赏,彰显皇家恩威。   一时之间,朝廷各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还得面带春风。   兵部,一遍又一遍地核查各旗将士的功过,将拟定名单呈奏;吏部,除了要忙年底各层官员的考绩外还要提前整理好这次建功的将士和大臣,以备皇帝查阅;户部,钱粮而礼部,为了照顾不同时间回京接受封赏的将士,愣是将出师凯旋宴连摆三次,每次三天,各种典仪、礼乐以及受封人员……也是忙翻了天。   前朝忙碌不休,皇帝更要应付过年的各种仪式,有关乎祖宗、神灵的各种祭祀,有关于朝堂的、后宫的各种筵宴、活动。   后宫也有属于后宫的事务需要忙碌。   “幸好奴婢有照主子的吩咐坚持让负责发放冬衣的管事嬷嬷着领用人签章画押,后头又着人核了一遍,不然这事儿一出来,可不就坐实了主子‘忙不过来’‘难免有疏漏’的名声?”   司绮从灵枢嘴里知道今早皇后去慈宁宫请安太后以“春节事多怕皇后忙不过来”为由借手娴妃想插手宫务的事,不免愤愤不平,想起小年底下宫女奴才闹出的没有冬衣被冻死的事儿。   “所以顺手的事情就要做圆满了,不要贪那一点子懒给人有机可趁。”云珠有些慵懒地说,她真没将太后的那点子手段看在眼里,“这皇宫里的奴才你永远不要想着他们忠诚于你,不过,你可以让他们按着规矩制度来。”   司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也是主子想得周到。”   灵枢在旁边将各处进上的年礼归整好,笑盈盈地看着云珠教导司绮,心想主子要是心思不够缜密哪里能像如今这样位主中宫,又掌宫权又得宠。她自幼跟着主子学了不少,不也在主子初掌六宫那会儿想着将后宫彻底整成主子的一言堂么,幸亏主子提醒,才将那些自以为隐蔽钉子留着,这不,出了事一抓就着,既能平抚事件又不用损失自己人,还能让皇上看到这宫里还有给自己主子添堵的……   现在,看了皇上在长春宫对主子越发温柔体贴,她有些明悟主子为何不彻底整垮慈宁宫那位,反留着她给自己添堵了。主子虽受了些许委屈,却得了皇上的疼惜,得了宫中众人的同情,得了宗亲的满意,而慈宁宫那位却在不知不觉中集怨怼于一体。   “要说今年的事儿也确实繁琐了许多,主子点几个嫔妃襄理宫务也是好的。”素问平日最关注云珠的起居生活,想着主子这个月的天葵过了七八天了还没来,便有些担心她太过劳累。   若是别人这么说云珠定要怀疑那人的忠心,可素问这么说云珠却一转眼就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自己的身体她心中有数,笑道:“今年春节才算是我第一次打理祭祀典仪,主持筵宴,若不开个好头以后想偷懒都会被人评议无能。你别担心,有你们这群能干的在我能累到哪里去,不过多花些心思罢了。”   “是奴才想左了。”   宫务留给司绮素问监督处理,新春的各种祭祀典礼和筵宴都有底下的管事太监管事嬷嬷负责,长春宫的事儿云珠也放给了郭嬷嬷,至于宗亲及命妇等年节进上的年礼她也留给了灵枢……云珠的心思放在了年后永琏要随雍正巡视蒙古各部以及新并入大清版图的额尔古纳和河贝加尔湖等领域的事儿上。   这是前朝正等着解决的焦点,蒙古各部皆瞩目那块水草肥沃的土地,然大清却不可能将这么一块肥肉白白给了蒙古增加势力。再加上其他因权势利益起心思的,太上皇和永琏他们的这一行怎么看都不会平静。   “含霜,你往毓庆宫一趟,看二阿哥下午什么时候有空来长春宫,就说我有话说。嗯,没空也不必急,明天也成。”   随身护卫这一块她要着重注意,虽然她相信弘历也会注重,但事关儿子她当然要亲自过问。永琏六岁起就随留守富察家的四哥傅文学了《无相功》,儿子资质好坏她心中有数,又从哥哥那儿知道他进展顺利便也没多问,现在要出远门了,还是民风彪悍的塞外,她怎么能不担心,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保障不是吗,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保险。   “是。”含霜含霖现在是长春宫的传话女官,领了命便亲自去了毓庆宫。含霁和冯益则往承恩公府接两位公主回宫,大过年的留在那儿给外家添麻烦不如回来学习处理宫务。   214 权衡(下)   过了几日,云珠与弘历前往慈宁宫请安时又是一场僵持。   太后自云珠驳了她娴妃协理宫务的提议后心头的那口气一直吞不下,知道她跟皇帝一起出席将士的凯旋宴,赐酒予宴上将领,心头的怒火顿时怎么也抑不住。   使她不顾帝后脸面在慈宁宫当场撒火的原因当然不止这个。   李荣保父以女贵晋封一等承恩公,瓜尔佳氏敕封一等诰命夫人,这没什么,她的娘家,也在她坐上了圣母皇太后的位置时赐封了一等承恩公府。   国家征战,大胜之后赏功封爵。   授封一等威信公的岳钟琪画像已然高挂紫光阁之中,皇帝又另赐了双眼孔雀翎,岳钟琪上表固辞。   宁郡王弘晈恩赏郡王爵可多袭一代始降,与他战功相等的傅恒欲封伯爵,傅恒固辞。她一听,觉得皇后的这个弟弟还是懂事的,结果皇帝竟将李荣保的一等诚正子爵赐他平级承袭,而李荣保的第七子主政澳门的傅文竟以“粮草有功”从五品云骑尉越级晋封正三品轻车都尉。   这样一来,加上将来以第一个嫡子袭李荣保承恩公爵位在宫中担任御前侍卫的傅文,皇后的三个嫡亲兄弟都有了勋爵。   好在傅文也知进退,提早上了折子,将澳门知府这个肥缺辞了,她心里才舒服了那么一点,慧妃高氏又在一旁说什么“皇后的二哥(傅清)也是子爵吧,真是一门的高官勋贵”娴妃乌喇那拉氏又说什么“听说宝兰郡主生的儿子很可爱,真是喜事盈门,淳亲王府送了厚礼呢”……   相比起来,她这个圣母皇太后的娘家除了个承恩公的爵位什么都没有!她的兄弟虽也不少,却都平庸,弟弟伊通阿只有一个散秩大臣的虚职,伊松阿好一些却也不过是从三品协领……幼妹虽被指慎郡王允禧为福晋,却难产而死,连子女都没留下半个,端的福薄,偏偏后来指的继福晋祖氏与皇后亲近,又与慎郡王恩爱,生生抹了她妹妹存在的痕迹……慎郡王又是个醉心书画,于朝政上修书编撰方面更多些,让她想要影响也无从下手。   再看富察一族:   马斯喀英年早逝,祖上世袭的一等男爵后来虽让马齐袭了去其子孙却仍尚武,在诸位叔父的照看扶持下占据了八旗驻防军中不显眼却重要的中层职位,力量不可小窥,尤其是他的嫡子,桑额牢牢把持着天津海关衙门主事的职位,虽只是个正四品少卿,却搂着大清最重要的钱袋子之一。   马齐尚在,长子傅庆已是正二品闽浙水师副都统;嫡子傅良不仅袭了他三等景达侯的爵还被皇上授了銮仪卫銮仪使;   马武虽去,但他几十年佐领、镶白旗汉军副都统、内务府总管、镶白旗蒙古都统、领侍卫内大层的职位使得他的子孙在禁卫军中的影响力巨大,嫡子保住已然官至直隶提督身上还有太上皇授予的三等轻车都尉的爵;   ……   越想越觉得不平的太后已然想不起其他八旗的辉煌。   乌喇那拉.德禄被封为正三品轻车都尉并从二品副将,乌喇那拉一族加官晋爵的子弟也不少;乌雅.兆惠才三十三岁便由兵部郎中擢拔为邢部侍郎,兼正黄旗满洲副都统;章佳.阿桂不过二十一岁便已是委署枪炮营护军参领,虽只是个从五品军官却是帝王看重的枪炮营,未来一片光明;西林觉罗.鄂容安从南书房行走调任兵部侍郎;其弟鄂实请从军建功升为前锋营参领……   这些星光熠熠的年轻将官在圣母皇太后钮祜氏看来都抵不过富察一族的鼎盛,盖因他们的家族不是后族,再辉煌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权威。   以上,太后的种种不满不平弘历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太后在针对云珠为难云珠,从雍正十六年上元节那天她摔坏了腿开始,她就处处看云珠不对,若那次事故是云珠做的,又或与云珠有点子联系也罢,偏偏他和皇父两番细查,根本就是个意外。   “皇帝就算再宠皇后也不该纵容她出席前朝这种筵宴,皇后与前朝将官接触太多,恐再生唐朝武后干政之事……”   这话严重了。   不仅弘历脸色难看,云珠挂着笑意的玉靥也冷了下来。   不过是跟云珠出席凯旋宴,她就明里暗里说皇后干涉朝政,说他纵容……连“牝鸡司晨”都用出来了,难道他是无道昏君吗,大清律典里又哪处说皇后不可以出席这种筵宴了?!   云珠有什么不好,她又哪里做得不对了?自己有时受到某些问题困扰会向她倾诉,但她从不借机打探评论前朝的事,相反,云珠在处理后宫的一些敏感问题上会与他有商有量,询问他的意见。这让他觉得俩人夫妻一体,休戚与共。   她是皇父为他挑选,他真心觉得美好想共度一生的妻子,她秀毓娴淑宽厚贤孝,太后为何不能体会,予以回应?!   他不能理解,自己没登基前她不是与云珠处得好好的?怎地一做了圣母皇太后态度便变了?   不管怎么说,云珠没有做错任何事,像她这样完美的嫡妻元后是爱新觉罗开国以来历代先祖都没有的,而他还有两个聪慧健康无比的嫡子,两个可爱的嫡女。   难道太后觉得这是容易遇上的吗?生在帝王之家,做为九五至尊,她以为真心的感情、温馨的家庭生活,也是随便能拥有的吗?   像娴妃那样的女人她居然也看得上,还想扶持她对付皇后?一步一步地蚕食皇后的宫权,然后呢?下暗手毒害,好让他立个继后?   “皇额娘!”脑补得厉害的弘历当下一阵冷笑,安抚地瞅了眼玉靥冷淡眼眶微红的云珠,打断了太后一发不可收拾的话语,一字一句道:“大清与沙俄作战经年,朝廷与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并不是从始至终都信心满满也不是没有经历风沙严寒的摧残,是皇后与宗亲福晋们发动朝廷命妇百姓捐粮捐衣,是皇后提议太医院训练医疗兵……难道这样也当不得将士们的一杯酒?!至于牝鸡司晨……难道在皇额娘眼中朕是纣王是唐高宗么?”   龙威赫赫,殿内悚然无声。   随着帝后前来请安的几个嫔妃恨不得自己能钻到地底去。这两天刺激挑拨得过了,谁能想太后会当着皇上的面发火?!   更想不到皇上竟直接驳斥太后,连面子情也不顾了。   说到对大清的贡献,皇后做的确实比她这个圣母皇太后的祈福实在得多也有用得多。可她不是有最大的无人能比的功劳么?皇帝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话不能说,所以太后噎然无语,脸色铁青。   绝不承认她心底对皇后有着说不出的嫉妒!她只觉得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受女色所惑。想着现在富察家满门勋爵,家族鼎盛,所以要杜绝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威胁,她是为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这有错吗?   没错。   可她这样一说,就坐实了她怀疑太上皇的眼,怀疑富察一族几代以来的忠心耿耿,怀疑皇帝的判断能力!   况且,皇后行事章法气度不仅得了太上皇和皇帝的好感,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宫中嫔妃、宗亲福晋、大臣命妇哪个提起都要称一声好。   自己明着针对她反成了恶人。   电闪间,太后脸上已换了一副伤感模样:“母后身为太后担心皇后年纪轻心性不定叮嘱几句就惹得皇帝不悦,看来以后连话也不能多说了。”   她是个擅长避重就轻、掩饰自己的,意识到不对,很快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将那不满深深压进心底。   这还是当年那个口口声说长大了要孝顺自己的儿子吗?   越想心越冷。   “本是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孝顺皇额娘,让皇额娘无有忧虑悠闲度日才对,如今却累得皇额娘操心不休,是我们晚辈的不对,皇额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两年云珠见多了太后这情绪阴晴不定的模样,早当她是女人更年期、阴阳不调在忍让,此时听了弘历维护的话脸上又恢复了浅笑清和的模样,故意睇了弘历一眼,道:“皇上,你说是不是?”   她这模样,弘历见了只觉得她为了自己为了孝道隐忍不计较,在强颜欢笑。皇太后见了却觉得她是在反刺自己仗着圣母皇太后的身份插手宫务干涉朝政,心头越发气恨。   真心觉得云珠的孝心给扔沟渠去了的弘历硬起心肠决意给他的这个生母一点警告:“朕听孙太医说皇额娘从五台山回来凤体有些不好,需要静养……秦嬷嬷,还有你们这些奴才,给朕听好了,太后若有点子不好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秦嬷嬷等几个近身伏侍太后的惶恐下跪:“奴才不敢。”   脑袋很重要,不然现代某脑残清宫剧不会动不动就要脑袋!现在,终于也让自己看了一次现实版。云珠忍住嘴边的笑意,眼波朝底下的娴妃等人身上一转,“皇额娘心软慈爱,若有人来打扰,也不忍心不见——”   弘历想起太后从五台山回宫后来慈宁宫最勤的娴妃几人,顿觉找到了太后性情变化的根源,森冷的目光在娴妃慧妃等人身上扫过,高露微几人心中一颤,连忙道:“妾等不敢打扰。”   看不出喜怒的眼神轻飘飘的话语如泰山般压在她们身上:“对朕来说,最大莫过了太后的凤体安康,尔等需时时牢记女子以贞静为德。”   “是。”经历了今天的事,她们对皇帝的威严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进宫以来,从没像这一刻般认识到眼前这人是皇帝,是不可侵犯、容不得一丝欺瞒的天子。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皇额娘好好安养吧,朕跟皇后有空会来给皇额娘请安的,皇额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跟皇后说,皇后至孝,会尽力满足皇额娘的。”   弘历见她如此,语气也松软了两分。不为别的,眼前这人是他生母,但凡他能给的便给,能容忍的便容忍吧。不过,他的云珠她不待见,他可不舍得留在这里受气。   帝后出了慈宁宫,哲妃富察.芙灵阿似笑非笑地瞅了娴妃慧妃一眼,扶着青蘅走了。   慧妃高露微见她那得意的模样直气得脑仁儿一涨一涨地发疼,冬雪连忙扶住了她,“娘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   娴妃乌喇那拉.妮莽衣扯了扯唇角,不发一言地跟着回了延禧宫,只攥在手心里的帕子沁出了一丝的鲜红,迅速地洇染开来。   走在最后的愉嫔纯嫔金嫔看了看彼此,默默地各自回了自己的宫殿,拿定主意以后离娴妃慧妃两人远一点。   美人如玉剑如虹(上)   这边众嫔妃想着怎么在太后皇后之间寻找平衡,多多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那边慈宁宫里太后久久咽不下憋在心头的那股气,一头仰倒在榻上,惹得秦嬷嬷几个一阵急慌,又不敢即时传召太医。   ――这皇帝皇后来慈宁宫请安,前脚刚走后脚太后就请太医,不明着跟天下人说帝后不孝么?只怕母子两人的关系要雪上加霜了。   好在一阵顺**背过后太后便转醒,秦嬷嬷自然又是一番苦劝。   太后冷笑不语。   几日过后,她招了桂嬷嬷到跟前问话:“你确实看准了,陆家的嫡女确实是个颜色好的?”   到了四月,弘历登基后的首次八旗大选就要开始,趁着新年宫中忙碌她分派了身边的桂嬷嬷出宫相看秀女,本来她看重的是几个在朝中有实权的大臣之女,可这几个当龄秀女不是颜色不出挑就是才情不引人。   最让桂嬷嬷看好的陆氏却只是个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之女。她本来还嫌着出身差了些,这会儿却觉得越勾人越好了,能把儿子的心从皇后那儿勾过来最好。   桂嬷嬷脸上不由现出几分赞叹:“不仅颜色殊美,那身姿、声音也无不动人,奴才还听说陆氏极擅歌乐舞艺。”   歌乐舞艺?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传出这样的名声。   太后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淡道:“太常寺不正是管这个的么,她这也是不堕家风。改天宣她入宫觐见――不,还是算了,等到了大选再说。人,你仔细盯着,可别被人给中途捋了下去。”   “奴才谨遵太后懿旨。”桂嬷嬷恭敬地应了。   太后又询问了几家秀女的情况,桂嬷嬷又说了一些,其中户部侍郎喀尔吉善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一等候董鄂.图杷的嫡孙女也是秀女中身份较高的,却被太后一口否决。“再没其他了?”   笑话,顾太嫔因其父顾琮又复了河道总督的职位这些日子正得意着,又因着前些日子领着儿子去宁寿宫伴驾,想着自己在五台山过孤清日子,这狐狸精却在皇宫享受,太后就心气不顺!   心气不顺自然看着顾太嫔对自己是处处不够尊敬了。   而禄太嫔虽然早薨却留了个儿子,一等候府虽才复袭七年,其世家大族的底蕴却一点不输自己娘家,等八皇子长大,这势力自然越发地稳当了。   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都是与自己不对付的,若让她们的娘家亲戚指进这皇宫来,那就不是给自己找帮手而是给自己找对手了。宫外娘家势力她比不了,宫内她定不允许自己失去话语权。   一个不在她掌控内的皇后已经够了。   “还有都统佟长盛之女佟佳氏、领侍卫内大臣常明之女金氏,这两位相貌不如前头两位。副都统御使布备慎嫡女赫舍里氏,相貌倒是端庄秀雅,性格却……有些严谨。这些个是家世最好的,另有十来个父兄官职高些又长得不错的是汉军旗出身,比如广州将军阿尔赛家的庶女崔佳氏,保宁知府张大人的嫡女张佳氏……”   太后对汉军旗秀女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她想找的是既能分宠在家世上又能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八旗贵女,桂嬷嬷揣摩着她的喜好,很快略过。   “还有内阁侍读学士舒赫德家的嫡女舒穆禄氏、理藩院员外郎布兰泰嫡女拜都氏、员外郎色明之女鄂佳氏、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这几个八旗出身的年纪又小了些。”   以上这些,都是相貌才情相对出色的秀女。桂嬷嬷顿了顿,小心道:“奴才看着皇后娘娘也关注着呢,莫不是给大阿哥准备的?”   闻言,太后倏地从榻上直起身,她差点忘了还有孙子!决不能让皇后通过指婚将自己的孙子都拉拢了去。   正给她扇风的秋梨吓了一跳,差点就把扇子扇到太后脸上了,连忙跪了下来。夏荷也停了手上轻敲着太后腿部的木槌。   到了年纪指婚的也就一个永璜,这长孙从小就亲皇后,皇后做的再多也是锦上添花,相反自己倒是可以干涉一下……至于永璋永琪他们,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了。   想通了这一点,太后挥了下手道:“继续。”缓缓又阖目躺了回去。   除了孙子还有几位宗室阿哥要指嫡福晋继福晋,家世出众的,倒不好挑了。她的儿子她清楚,爱美色但更爱美名,在这初登帝位没多久的当儿,只会优待宗室,只要有人进宫说项,多好的秀女他也不会纳进后宫的。   唯今之计,先挑个柔媚绝色的分皇后的宠罢,没有圣宠,皇后的位子就是一块人人欲噬的肥肉。至于以后……猛然睁开的眼睛迸出一抹狠毒光芒,她不需要一个占尽荣宠的媳妇,尤其这个媳妇还对她这个婆婆有救命之恩!!!   太后完全不知她从五台山回宫后的一系列举动看在了有心人的眼里,传了出去,在宗室大臣中引起不少话题。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十几年如一日地给怡亲王允祥保养腿脚,原本因鹤膝风而干瘦得只剩骨头的腿脚已如常人,只是长年的病痛到底留了遗症,须好好保养。“爷真的要陪太上皇去巡视蒙古还有那个从沙俄夺回来的什么河的领地?”   “嗯,趁着身子骨还走得动,去看看。”怡亲王轻哼着,“说起来,四哥登基十几年竟没举办过一次木兰秋?,江南也从未巡视过,趁现在还走得动出去走走看看也不错。”   “我说你们两个现在不理政了就该好好过悠闲日子才是,去那个地儿凑什么热闹,我可听说那里冬天冷得要命,对你的腿可不好。”   好不容易养了十来年才将身子骨将得好些,怡亲王福晋对这俩老头的瞎折腾很不以为然。   “不理政了爷也姓爱新觉罗。”怡亲王说着,瞅了她担忧的眼底,安抚地笑了笑,“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能治理得好?那里原住民虽少,没个身份够高的人去怎么能安定他们的心,皇上政务繁忙走不开,其他身份够的多少有些顾虑,四哥去正好。再说我们也是开春才走,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永琏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若不是弘晓绶恩他们还要指婚我还想带他们一起去呢。”   虽然老的老少的少,不过身份尊贵,随行的扈从护卫肯定不少,怡亲王福晋想想也不再提了,只叹道:“好不容易盼到和惠回京,你又要走。你要走就走,可不要挡着和惠他们姐弟难得的相聚机会。”   怡亲王怅道:“我留在京又能见她多少回。”   身份有别,男女有别,纵是亲生父女也不好多见。   若非皇上皇后开明宽厚,连她也是不好多见的,怡亲王福晋转开话题道:“弘?最近常去承恩公府找傅恒,没什么问题吧?”   两人都是青年才俊,要说有这样的朋友做母亲的该是最放心的,坏就坏在两人都手握兵权,一位是宗室郡王一个却是簪缨世家出身,走太近怕惹上位者不安。再有,傅恒还是实打实的国舅爷,弘?以前又对皇后起过心思……怡亲王福晋就是再不谙政治,也知道要避嫌。   “好事。”说到这个怡亲王就忍不住眉眼含笑,这次与沙俄的对战中弘?与傅恒立下赫赫战功,是年青一代八旗将领中最为闪耀的人物,可贵的是这两小子并没有生出骄矜之心,懂得进退之道,回来没多久便私下筹谋着交还兵权了   难怪新年皇帝大封功臣时弘?的爵位并没更进一步,却许了他宁郡王的爵位延袭一代始降。   这比进封亲王更妥当,一门两亲王太惹眼,自己为着头上这顶铁帽子已打算略过前头两个嫡子直接给第七子弘晓承袭,若弘?又得了个亲王爵,虽有军功压着,到底功高震主惹人眼红,眼下还好,过个三五十年的难保被猜忌打压,自己这苦心便白费了。   幸好,从弘?和傅恒的赏赐上看得出皇帝的爱护保全之心。   怡亲王福晋自然相信自己夫君的眼光,只是又有些迟疑:“今儿愉郡王家的侧福晋瓜尔佳氏来找?雅说话,说太后身边的嬷嬷最近频频出宫――”   “哦?”怡亲王眉尾一动。连十五弟家的都听说了,可见这事在宗亲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说不得那些世家大族也心知肚明。心头一时有些恹然,这太后行事也太没个顾忌了,以前也没看出来呀。   “再过几个月就是八旗大挑了。”   “她这是相看秀女呢。”怡亲王微哧,虽然不理朝政了,可不代表他眼耳全都不中用,事实上他的消息还很灵通,只没怎么当回事。   “我近来也有听说,太后娘娘对皇后不大满意,这阵子处处抬举娴妃,借口新年事务繁琐想让她协理宫务呢,教皇后推了。没两日,便有皇后把持宫权不放的话儿传了出来。”   “皇后身体健康,又无妊娠,也不是那不会理事的,凭什么非得让其他妃子协理宫务。不那么做还成了贪权恋势?”怡亲王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去岁四哥寿辰,永?几个在宁寿宫那儿唱的那首《精忠报国》,词曲大气磅礴胸襟开阔,若非成日受皇后熏陶及在富察家的耳濡目染哪里懂得这些?!皇后如何、富察家如何,四哥和弘历心里清楚着呢,太后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想起那几个稚儿做的豪气壮怡亲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就怕有些人动了心思,要知道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八旗大选,到时出了什么事影响不好。”怡亲王福晋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停下手上的按摩,将他腿上的药膏撕了下来,用热水将他的腿脚拭净,这才起身唤人进来收拾。   怡亲王待她忙完坐下,亲自将泡了有一会儿的助眠的花茶端放到她手边芝草雕花描金嵌贝矮几上。“再看看吧,实在不像样……就让十二哥去提提。”   说起来这是皇帝的家务事,不过爱新觉罗家的脸面皇家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   怡亲王福晋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又道:“你说这次大选咱们要不要替弘?挑个侧福晋?”   眼看傅恒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佛拉娜却还没怀上第二胎,这样弘暾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嗣子啊……   长子病弱难以有后一直是怡亲王福晋心头的挂念。   “再等等吧,左右他们还年轻。你不去求,说不定皇上也会指人进来。”   怡亲王福晋笑容有几分勉强,“我总怕再来一个西林觉罗氏。”   “提她做什么,那样的人和事早早忘了干净。”   ……   美人如玉剑如虹(中)   将新年的贡品陆陆续续分赐予宗亲、内命妇,出了正月,云珠的日子才又恢复了清闲,让等着抓她错漏的太后、娴妃以及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慧妃等人郁闷不已。   二月底,翊坤宫的纯嫔也给弘历诞下了他的第七个儿子,爱新觉罗.永?。   孩子比他同胞哥哥姐姐生出来那会儿健康,又赶上了好时候,弘历不免生了几分喜欢,当下就给儿子起了名,又赏了纯嫔一堆好东西,匆匆赶来的嫔妃见状笑语晏晏地跟着夸了起来,什么“有福气”“肖似皇上,将来也有出息”等听得太后也眉开眼笑,孙子不嫌少,尤其这个孙子的生母还是自己赐给儿子的,岂不是说福气也是自己赐的?!   弘历见太后这么高兴,心中对她的成见也消了那么一点,除了针对皇后,其他方面太后还是做得不错的。   洗三的时候,在太后的有意示好下母子的关系已经有些缓和。   看着皇玛嬷对着新弟弟一脸的喜气洋洋,皇父也颇为重视,跟着母亲一同前来的永琪看着就有些嫉妒。   他原是最小的儿子,母亲愉嫔虽不得宠,但他聪明伶俐,平日里除了嫡出的两位哥哥皇父对他关注最多,特别是皇玛嬷对他的疼宠甚至超过了嫡出的四皇兄永?(齿序为四),这个新弟弟的到来让他有被夺宠的危机感。   要是皇阿玛和皇玛嬷不再疼爱自己了怎么办?   愉嫔珂里叶特氏回永和宫时看着比平时沉默的儿子,心中万分不甘,面上却十分慈爱地抚了抚儿子的脑袋,柔声道:“只要我们永琪上进,你皇阿玛、皇玛嬷会比以前更重视你的,以后要做个爱护弟弟尊敬兄长的好儿子好孙子,让他们以你为傲,知道吗?”   永琪乖乖地点头:“额娘,我会好好读书习武的,我会做一个让皇阿玛喜欢骄傲的儿子。”这样,皇阿玛就会多来看看额娘了吧。   他想起皇父赏给纯嫔东西时其他母妃们羡慕的眼神,心中微黯,尽管他才五岁却已深深地明白在这皇宫之中只有圣宠在身才不会被别人瞧低,也明白自己的额娘并不受宠。不过没关系,这后宫从来不缺少母以子贵的例子。   幸好皇父爱重的人除了皇额娘也没其他人。   这其实很公平。   嫡庶有别,做为皇子谦让嫡出的兄长比屈居庶出兄长要让人舒服得多。尽管有时候他也羡慕二哥四哥是皇额娘的儿子,不过额娘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虽然有时候严了些,却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咦,额娘,哲母妃往皇额娘的长春宫去了。”   珂里叶特.果新回首长春宫,果然看到一身秋香色妃子常服打扮的哲妃恭谨地跟在皇后右后方进了长春宫,怔忡了一会儿才低头牵着永琪继续前走。   春回大地,御花园里的花木一片欣欣向荣蓬勃景象,珂里叶特.果新却觉得属于自己的春天仿佛从未到来却已慢慢地消逝。   手中的儿子,是她唯一抓住的老天赐予的美好与希望。   如果当初她选择臣服,像富察.芙灵阿一样恭顺,今天她是不是也能高居妃位呢?   怅然地叹了口气。这宫中,她最明白的人是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方面屈服于现实权势,一方面又纠结于内心天生的自尊自傲,尤其对怀有心结的人做不来阿谀之态。   只盼自己的孩子莫要学了自己的性子,高不成低不就……   “进了二月你就要正式到上书房读书了,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念书需要的各色物品她都是让儿子自己提前想了之后让底下人去准备的,从小就锻炼他的自主能力,不至于长大后成为“何不食肉糜”的皇子。   永琪摇了摇头,“新年的时候皇额娘已赐了儿子整套的笔墨纸砚,额娘做的书袋儿子也很喜欢,其他母妃也送了不少可用的,尽够了。”   进了学,永琪也要正式搬进西三所,她要抓紧时间教他懂得更多生存之道,可不要健健康康的儿子被那起子黑心的暗中整成了三阿哥似的体弱。   珂里叶特.果新轻声道:“皇阿哥到上书房读书宫中都有份例下来,你用那些就好,你皇额娘和其他母妃们送的……先留着,一来你刚进学用太好的笔砚显得奢华,也扎眼;二来,别人的东西没经过仔细的检查容易着道;第三,好东西留着以后旦有需要就可拿出来用,省得费心去寻找……”   永琪边听边点头,母子二人慢慢走回永和宫,浑不知这母慈子顺的美好画面看在慧妃高氏的眼中又羡又嫉,想到在纯嫔又生了个皇子,定下决心施行计划。   新年皇帝封赏有功之臣,喧天的喜庆隆恩深深刺激了底下的包衣世家,虽然有些包衣可出仕,也有建了军功的,可比起满八旗世家勋贵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种差别很快地让他们意识到唯有团结起来才能出头。   内务府包衣世家的优势在于他们是皇帝的近身奴才,在于他们掌握着皇家的吃穿用度,是最能影响主子、探听消息的人群。缺点则在于,在前朝没有足够的权势地位,关键时刻不能庇佑家族。   内斗只会压制了他们自身的能力,相互牵制不得发展。   以前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宫妃可以靠家族,但现在一旦成为皇上的女人就不得在内务府任职……明着看皇家限制了他们的出路,但转个角度,他们可以用合作的方式取得同样的效果――那就是依旧在内务府担任差事的家族可与出身内务府的家族嫔妃,如高家、金家合作。   嫔妃需要他们的协助才能在宫中生活得更好、站得更稳,而他们也有主子庇护,两合则利。   风险虽然大了些,但干什么都需要担风险的不是吗?   想到父亲传来的消息,高露微不知不觉又将手覆在小腹上,怀念着当初流掉的那个胎儿,如果不是再难生育,她何必算计这许多……哼,总归还是要争,不能做到那个独一无一至高无上,至少也不能让其他人爬到她高露微头上来!   娴妃不行,哲妃不行,八旗秀女……也别妄想!   看到弘历从翊坤宫出来,她故意站在当年通往乾西二所的遇刺处怔怔落泪……   ******   云珠领着富察.芙灵阿到长春宫正殿东次间临窗木炕上坐下,待采露上了茶果点心,两人优雅地用了一点才开始话题。   “眼看选秀的日子就要到了,我想让你到时来襄理主持。”   “皇后娘娘倚重,臣妾本不该辞,只是臣妾身子……怕是胜任不了。”富察.芙灵阿掩下心中惊讶,新年宫务繁忙太后想着让娴妃插手宫务都没能成功,她还以为皇后根本不想让人染指六宫事务呢。   这一襄理,自己更成了娴妃和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云珠轻笑着放下茶盏,“你的身体我看也该好起来了,你是个明白人,心中自然清楚,在这宫中没什么比自己的孩子和身子更重要的,莫要为了一时算计白白毁了一世安稳。”   难道皇后知道了什么?富察.芙灵阿惊疑不定地看向皇后,见她玉靥淡柔,眼中笑意清浅,心中一缩,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话中何意?”   “螳螂捕蝉时安知黄雀在后?”   心中一咯噔,难道自己遭了算计?富察.芙灵阿脸色变了变,须臾才定下心神,咬牙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皇后娘娘想臣妾怎么做?”   这时含霜进来,“主子?”   “什么事?”   “皇上随着慧妃去了承乾宫,喊了二等宫女魏氏侍伺。”含霜低声禀道。   “现在还不到酉时罢?”云珠轻笑,纤长玉指“叮”地一声将茶盏盖上,眼神瞟向神色微动的芙灵阿,道:“我可不知皇上竟是如此急色之人。”   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等几个后宫嫔妃早知高露微的承乾宫里有魏氏这么个人,闻言柳眉微挑道:“不知纯嫔妹妹听到这消息怎么想。”   高氏借她儿子的洗三礼做出这样的事,哪个愉快得起来。   苏宝柔与她一样,同高露微的仇怨这辈子难解难休。   “除了慈宁宫寿康宫等几处宫殿,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身属帝王,慧妃也太急了些。”弘历这人容易动情,也重情,但这些要他心甘情愿地给,被人算计,会永远留在他心里成为化不去的疙瘩。   高露微不可能不知道,她这是防着魏氏借她上位呢。   这事早晚会出现,云珠也不放心里,接着前头的话茬对芙灵阿道:“叫你襄理选秀事务也是为了永璜,你莫忘了永璜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按理也该指格格或侧福晋了,就是嫡福晋也要开始留意。我想着,人还得你自己相看才心中有数。”   这事富察.芙灵阿也想过,也相信皇后不会故意指个上不了台面的给永璜,现在听她这么说不由更是感激:“皇后娘娘向来疼爱永璜,臣妾本来就放心,没想到皇后娘娘是为了这个……臣妾感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妾一定用心襄理好这次选秀事务。”   云珠让人拿来一叠资料,“这是皇上属意拴给永璜的嫡福晋人选,你先拿去看看,大选时秀女的吃用就由你打理,我会叫底下的人配合。”   “多谢皇后娘娘。”御膳房还有相关管事嬷嬷管事太监,没有皇后娘娘的凤印,她是支使不动的。   “一个月后纯嫔也出了月,到时我会让她襄理秀女的人员分配和居住,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是。”   又坐了一会儿,富察.芙灵阿才告辞出了长春宫。   第二天,弘历下旨封魏氏为常在,居承乾宫偏殿。   弘历到长春宫时恰巧碰到云珠在书房练字,他趋近一看,洁白的宣纸上写的簪花小楷字体高逸清婉,不由赞道:“所谓‘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宛然若树,穆若清风’不外如是。”   云珠放下手中的笔,螓首微转,嫣然浅笑:“皇上盛赞了,臣妾怎敢与卫夫人相比。”   “是不能比,十个卫夫人也比不得我的云珠。”   云珠伸手去捂他的嘴,嗔怪道:“怎可亵渎先贤。”   他轻笑,拉下她的手牵着一起到南边临窗炕上坐下,心中的不快去了一大半。“忙什么?”   “不是要选秀了么,整理资料呢。”她朝书桌上的那一摞子书册抬了抬下颌,见雪团“叽叽叽”地在桌上扯着风干了墨渍的纸张,“哧”然笑出声来,“采霞,快进来收拾。”   采霞是接替侍墨伺候云珠书籍笔墨的女官,闻言与采露一道端着茶果点心进来,放好后方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纸笔。雪团倒也乖觉,跳回了它安身的笔架上,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瞅着云珠。   “将那叠整理好的资料拿来。”   采霞将那叠册子捧放到炕上的四方嵌贝竹纹矮几上。   云珠将归类拟好的秀女资料递给弘历,说道:“这些只是初步整理,进一步确定还得看选秀的具体情况。”   弘历翻了翻,里面一些秀女资料前头有用特别符号标记,有的后边则记了符合哪家宗亲大臣求的指婚,很是详实。   “这是什么?”他指了个“?”符号问。   云珠探首过去一看,“这些秀女的才艺品性,有确实见证的自然没有问题,可闺阁女子出门极少,有些传言并不副实,因此打上问号。”   清朝的大选政治考量极重,做为皇后她初次主持选秀,也“光明正大”通过宗亲、娘家等关系得到不少秀女的资料,再加上历年手中暗谍送来的情报,云珠手头上握有的八旗贵女的资料已非常完整。   当然,她手头上这份是给弘历看的,里面一些资料也是弘历命人送到她手上的,哪家的贵女会上记名,哪家的贵女准备拴婚皇子,哪家贵女会留牌指婚……两人已经有一定的默契,没有意外的话不会有变动。   因此弘历也只是翻了翻,注意力却放到了册子里的那些标点符号上头,若有所思。“问号?”   美人如玉剑如虹(下)   云珠笑了笑,起身行至书案前重新拿出纸笔,将标点符号写在纸上,道:“很多书籍没有断句,语意难明,阅读困难不说还容易造成误解,你看,”她将祝枝山明伦堂评理的有名对联写了出来递给跟过来的他看: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来年倒运少有余财,此地安能居住,其人好不悲伤。   又提笔添了标点符号,成了: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来年倒运少,有余财,此地安,能居住,其人好,不悲伤。   “不同的读法意义完全相反,因此我便用这些符号记录自己平日私下写的一些东西,日后翻看也清楚,不须费神去想。这个符号是问号,这个是句号,这个是逗号……”   “倒是比汉朝传下的‘句、读(音逗)’详细得多。”到了明朝,“句读”也换成了标点符号“。,”弘历倒是不难接受标点符号的出现,再听云珠说的那些符号名称,眼前一亮,干脆放下秀女的资料册子,拿过纸张,仔细琢磨了半晌,赞叹道:“我的云珠真是聪慧,这些标点符号若能运用开来,对理解书面语言和确切地表达文章思想感情确实更有帮助。”   云珠莞然,“不过拾前人牙慧,比起皇上治国安邦,不过小道。”   弘历怅然:“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皇后不必安慰朕了。”   “皇上自幼过目成诵,熟读经史,擅骑射,还精通满、汉、蒙、藏、维各族语言,纵观青史,哪个帝王能及?”云珠似嗔非嗔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   弘历本是做态,听她这么打趣,只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见纸上墨迹干了,折了起来,放进袖里,“这个便给我罢,寻个空跟皇父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推行好。”   说便说罢,用得着将她随手写下的纸带走么?云珠黑线地看着某人的行为,想着不会又藏起来罢?   “推行这个……阻力肯定不小。”天底下的读书人对经史子集、圣人之言最为看重,想改变他们几千年的读写习惯可不容易,好在有汉、宋、明几朝的前例在,倒也不至于受太大攻讦。   “不讲这个了,其实我想与皇上商量的是关于永璜的婚事。”   “怎么?”他挑了下眉。   “最近我身体有些犯懒,不知是不是又有了。”云珠玉靥微红,见他微愣后满眼的欢喜,按住他就要喊人宣太医的动作,“日子还浅着呢,等再过些日子再请太医确诊吧。”   “事关你的身子,岂可轻忽?”   “除了犯懒,我好着呢。为着这个,我想着是不是让哲妃纯嫔帮我主持大选?一方面永璜也到了指侧福晋挑嫡福晋的时候,哲妃自己看着想必会放心一些,纯嫔也积攒些经验,再过几年也轮到永琏永璋他们了。另外,芷馨芷兰妹妹也到了学习管家理事的年纪,我想着让她们帮着管些宫务,省得过几年指婚出去不懂庶务被底下的奴才哄了去。”   “你考虑得极好,我哪有不允的。”弘历反握住她的手,皇父即将离京,最牵挂的还是未成年的儿女,现在云珠替他想到了前头,解了皇父之忧,他自然高兴的。   那些在宫中散播谣言的人是多么地滑稽可笑,皇后恋权重势?!要打击敌人不是该知己知彼么?!可见那人是以己度人。   做为一个帝王,他对嫡妻元后信任爱重,但也并非对权臣外戚宗室完全没有提防之心,只是傅恒弘?一回来便交回了兵权,还提出了在大清各地建军校、设参谋部等军制改革之事――这是动遥国本的大事,但成功了就意味着大清将杜绝“陈桥兵变、皇袍加身”的陷患,帝王也将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其实,从雍正登基时起,各种改革已经在大清推行,土改、税改、水师……走到现在大清看着虽一片繁荣,但各方面脉络规制其实已经有些混乱,还需长期地仔细地梳理、调整。   傅恒弘?的建议虽说有些异想天开,却让弘历有眼前一亮的感受,这不是一步两步的问题,真能成功,也将是十几年几十年的事,但由此,他也更加确定了他们的忠君爱国之心,更因此他对多少猜到太后针对云珠的心思感到可笑。   你觉得重要的,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   富察家立足朝廷的根本完全在于他们世代的忠君之风,在于他们自身的本事!只要他们自己有本领,哪个君主会放着这样的忠臣能将不用?!   弘历越发地对太后感到失望。若非她是圣母皇太后,顾虑到皇家脸面,念着母子之情,他早出手惩治了!   “只是哲妃身体有些弱,纯嫔又有幼儿要照顾,她们别不能帮到你反给你添麻烦。”他眉头微皱,到没问为何不挑娴妃慧妃协理的事。在他看来,皇后对娴妃已够宽厚大度了,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也为了皇家脸面,但当年娴妃诬陷皇后的事……大家都心中有数。皇后要还能跟她和睦如姐妹并倚以重任,那就不是贤惠而是傻瓜了。   至于慧妃,她的身体也不好,弱不禁风地,还是多多调养地好。弘历一想到那“月根草”就对高家分外戒备,虽然已经收回高斌手中的势力,但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留下没清除干净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哲妃的庶弟阿灵阿这两年跟着旗下都统在战场立了战功,你又赐了她封号,现在又要给永璜拴嫡侧福晋,她不知多精神呢。我倒想叫上愉嫔一起来着,只怕独落了娴妃慧妃金嫔,她们脸上不好看。名着虽是协理,做事的却是底下的管事奴才,不会累到她们的。”   弘历叹道:“我是担心你,哪个是为她们。”   云珠抿嘴微笑,亲手又替他冲了杯茶。   弘历端起茶,犹疑了一下,道:“昨天下午我在承乾临幸了宫女魏氏。”   “可是内务府总管武士宜的孙女?”   “她是武士宜的孙女?魏清泰之女?”弘历斜挑了下眉,深沉的眼底寒芒一闪。   昨天从翊坤宫出来就见慧妃站在当年落胎的地方暗自垂泪,这些年惯了演戏,看别人演,自己也演,但他那时真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的,想到初遇她的清新如荷的纯真,想到她挺着个大肚子倒在地上抱住刺客的腿……   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   没想到的是去了承乾宫,面对的却是她红肿得核桃似的眼推着自己去换掉被泪渍湿了大半的袍子。伏侍他的是一个有着慧妃几分风韵却更加娇怯怜人的小宫女魏氏,她小脸苍白,清澈的眼中有着怆惶之色,害怕却坚持替自己更衣,动作、姿态,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的□。   多少猜到了高氏的用意,那一瞬间,他觉得邪火上窜!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傻得对这样的女人动恻隐之心。   高氏,很好。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令他觉得尊严受到侵犯了!   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将魏氏推倒在榻上,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事后,魏氏楚楚可怜的姿态也确实能勾起一个男人心底的怜香惜玉,认为她是迫于无奈……不过,他不是一般男人!   给她一个应有的名份,放她在承乾宫膈应慧妃,这是他愿意给她的待遇。   可听了云珠的话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女人的认识其实还不够。有个内务府总管的祖父,当管领的父亲……魏氏怎么会是个柔弱无依娇怯可怜的宫女呢?   云珠轻笑,放下手中小巧的茶杯,“整个后宫几乎都知道慧妃提了个秀女的小宫女在身边……这也怪不得她,她太想有个孩子了。”   弘历脸色铁青,难道他是给她们制造孩子的工具吗?!瞪了云珠一眼,“你也不提醒我?”   “好了,”云珠俯过身亲了他一下以示安慰,“我哪知道她会这样子行事!这后宫的女人说到底都是属于皇上的,皇上要是喜欢,臣妾这醋吃得过来吗?”一个皇后若想着阻拦皇帝临幸别的女人,这后位,也坐不久了。   何况弘历这人,有时真是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越阻拦说不定他就越感兴趣,她才不会上赶着推一把呢。   白白便宜了高氏魏氏。   “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勉强他。本就是故作恼怒,得了个香吻,弘历便也将那不快抛到脑后,小心地把她抱过来搂在怀里,闻着那可令他心神安宁的淡香,想到再过不久他们两人又会有一个孩子诞生,嘴角就忍不住地绽出一丝傻笑。   “那个魏氏皇上打算怎么办?”云珠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随口道:“就封个常在,住承乾宫偏殿吧。”   后宫诸事皆是皇后做主,懿旨当然也该由皇后颁下。   “好。”   事不休(下)   “魏氏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她如今正怕被皇上忘记,出了这一遭,摆出有人不满她承宠有心不让她更进一步……这不也是不满皇上么?还显得她有能耐威胁到其他嫔妃。”   “现在抓不到证据那就等。”云珠微眯着眼,想着历史上孝贤皇后生前死后那段时间乾隆后宫里各大势力的倾轧结果:慧贤皇贵妃高氏薨逝,皇后膝下儿子一个一个地夭折,整个人渐渐沉寂丧失生机,而娴妃却在孝贤薨后晋封皇贵妃最终册为继后,愉嫔所出的五阿哥永琪成了乾隆最被看好的继承人,这时,魏氏受宠……等继后乌喇那拉氏相继诞下嫡子嫡女却也压制不住魏氏上位……有没有可能,在她们关系紧张之前,她们是有一种默契与合作存在?只不过对付了共同的敌人后最终的胜利者是左右后宫平衡的太后以及后来的孝仪皇后魏氏!   而被乾隆废掉的继后乌喇那拉氏与荣亲王永琪竟是同一年去世……这里面有没有干系?   “灵枢,今后你要给我盯紧了慈宁宫、延禧宫、永和宫……还有魏氏,记住了吗?”   “奴才记住了。”   太后、娴妃、愉嫔和魏氏?这怎么可能?!素问叔貂两人面面相视,很快想通了这几人的动机:太后想左右后宫平衡,成为大清最尊贵、说话最有力量的女性;娴妃想出头就得搬倒一直压在她头上的皇后;愉嫔,她有一个聪慧出色的儿子,纯粹的满洲血统,深得太后皇上喜欢,只要皇后出事,嫡出皇子夭折,他最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和可能;还有魏氏,牺牲了家族在内务府的差事……怎么甘心就此沉寂于宫中?没有了家族的扶持照顾,她只能另找靠山,而这个人……不会是拿她当棋子利用完就丢的慧妃高氏。   “主子,难不成金嫔和慧妃会成为这次事件的替罪羊?”   “是不是替罪羊,看下去就知道了。”云珠声色清冷,眼中透出一股恨意,敢将手伸到她的儿女身上……对那些人她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同一时间,养心殿。   乾隆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将手中的资料扔回他身上,声如寒冰:“这就是你们给朕的回答?”   嫌疑人好几个,却没有确实证据,这不废话么?   “奴才无能。”库魁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时脸上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不要吞吞吐吐。”弘历锐眼如刀,拍了下案桌,似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任何可疑的事朕都要知道。”   想起在体元殿那里看到面色苍白的女儿躺在床上,太医裹伤时疼得额上冷汗涔涔,珠泪盈眶,好不可怜。云珠在一边倒是泪如滴露,像散了线的珍珠不住往下掉,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扑到他胸前,无声痛哭……两人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未见她如此哭泣过,心中酸软得不成样,又哄又安抚了许久才没让她情绪太过激动伤了身子。   这母女两个他平日里呵护倍至,就是活泼的和敬他平日里也是宠纵无比,连丁点委屈都不教她受,现在居然有人敢在老虎口里拔牙怎不让他震怒?还将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现在是他最宠的和徽,接下来是不是他最看重的永琏?   “只有五阿哥进上书房读书的前一天慈宁宫的一位姑姑送了些学仪过去,并与愉嫔娘娘进了里间说了好一阵子话,奴才的人没能靠近所以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另外,乌喇那拉家似乎在魏家出内务府后的安排上出了力……”问题是明面上出力的人是高家啊。   弘历狭长的眼睛利芒闪过,慈宁宫?珂里叶特氏?乌喇那拉家和魏家?她们这是联成一片要对付长春宫?   皇额娘啊皇额娘,你就这么不待见出身高贵的皇后?还是所有不听话的嫔妃都在你铲除的范围?   慧妃也是越来越蠢了,还以为魏氏尽在控制当中,完全不知自己成了魏氏的踏脚石、挡箭牌……这样的她,就算他愿意留着她占据一宫主位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想到被自己派往淮扬直隶一带查勘河道水利工程是否需要疏通修筑,以防今年秋伏秋水涨的高斌,弘历心中微喟,高斌实是能臣,可惜了。等高斌、慧妃一去再将高晋一脉包衣调入内务府吧。   “再去查。”轻忽的语气不复方才的沉怒,“你该知道,朕不需要无能的奴才。”   “喳。”库魁应声退了出去。   就算是只忠于皇帝一人的暗卫首领也有悲催的时候,针对后宫嫔妃的争斗还好,一涉及到谋家皇家子嗣以及太后的问题……那真是步步惊心。   不过正如皇上所说,做为一个暗卫首领,今天交的这份答卷实在不够看,虽然宫中另有一支专为皇上盯着后宫动静的耳目,但半天的时间除了一个死去的动手奴才他们居然没能挖出背后谋害公主的黑手,实在有负圣恩。   手底下的人也该整顿整顿了。   库魁不知他这一整顿,在云珠有意的帮助下挖出了一枚大地雷。   第二天,吃完属于自己的千秋节家宴,云珠派郭嬷嬷叔貂他们将永?送到承恩公府再住一段时间,在宫里,她怀有身孕,和徽又受了伤,难免疏忽了他。   这让刚回宫没几天的永?小包子很不满,不过哥哥临走时的嘱托还有姐姐的受伤,又让他领悟了很多,为了额娘不那么累还是乖乖带着一堆的玩具吃食跟郭嬷嬷他们走了。   叔貂几个带了个消息回宫,傅谦受伤了!   “怎么受的伤?”   “是在校场练习时与其他几位侍言语不合才动的手,刚开始只是较量,没想到后来打成了一团……没止住。”   什么没止住,那就是故意设下的套儿!这是想着打击分化富察家的势力呢,傅谦没了最好,重伤也可以,都统福晋(惠珠)肯定会心生埋怨,说不定从此与娘家离心,又影响一部宗室对皇后的不满,要能引起皇后情绪激动胎儿不保那就更好了。   “主子放心,八爷的伤没表面上看的那么重。”叔貂见云珠脸色不好看,又低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傅谦练武资质或许没傅恒好,可《无相功》也不是等闲大路货,就是不用出来,护着身体经脉内腑也是够的。   “素问,你这段日子多看着体元殿一些,长春宫有郭嬷嬷在我放心,宫里就交给灵枢了。”   “是。”   “含霜,你去传我的话,让和徽和敬先将宫务放下,暂时交给她们姑爸爸协理吧。”   “是。”   “你们下去吧,我歇一会儿。”她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几天的时间,云珠高度运转精神力,精分细化盯紧了各宫动静,尤其是她要灵枢注意的那几位,果然被她看出了些蛛丝马迹。   魏氏直接投诚的人是太后钮祜禄氏,娴妃知道后想让魏氏取高氏而代之,分点圣宠,她想在后宫出头便须要帮手,因此与魏氏暂时联了手,愉嫔则是为了儿子,同样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几方人马通力合作,才下了这一步棋。   金嫔和慧妃根本就是被拿来当替罪羊、踏脚石的。   魏细语的出宫和魏家被迁出内务府,使得金嫔在后宫的势力大减,去慈宁宫也没那么殷勤,这一次不过是太后对于想要脱出掌控的棋子的小小的警告。   这个老妖婆!   云珠顾不得精神力耗了一半,第一次将玉兰树转嫁的能力隔空运用到实体上,即今天“孝敬”给太后的那几个玉兰果。   那老妖婆当时正在慈宁宫暖阁里对着秦嬷嬷捧上的玉兰果嘲笑地说:“就算我刻意为难,她又能怎样,我是太后,她敢不孝顺全天下人都饶不了她!到时看皇帝还怎么护着她!”   “可今天太后当着大伙儿的面索要玉兰果,皇后娘娘拿出了这几颗自己留着用的,奴才看皇上和太上皇是很满意的。”   “我还以为她拿不出呢,可见往日说玉兰果不多都是骗人的。”冷笑。   每年云珠“孝敬”给她的玉兰果都是在四月份,玉兰树花期之后,二月份就开口索要,分明是故意为难。   明面上,雍正和弘历都不好插手,云珠只有自己应对,好在她最大的秘密他们谁也不知道。   “拿一颗去炖汤吧,趁现在多要一些,存一些。”   不然将来除掉皇后可就用不到这等好东西了!云珠替太后接下未竟的话语。目光一凛,你不仁我不义,透过空间施展玉兰树转借改运的能力,将转化人体精元到容颜上的玉兰果生生改为抽取人体钙锌能量……   一施展完,她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神识自动回体。   她感到空间一阵微不可觉地晃荡,这是灵气不稳的现象。   转眼到了三月桃开盛开的时节,太后因为腿骨抽疼兼腰酸头痛而让皇帝请移到了小汤山行宫居住,那里的温泉很适合她养病。   娴妃因得太后喜欢,也一道前去侍疾。   愉嫔不知什么原因惹怒了皇帝,被撤了绿头牌。   魏常在接到谕旨,为太后抄经祈福,半年不得出宫。   高露微见此,哪猜不到自己被魏氏阴了一把,亲自前往长春宫给云珠赔罪,又给和敬和徽送了一堆子江南才有的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对云珠命哲妃纯嫔襄理选秀事务也不敢多说什么。   弘历表面上没说什么,回头却将暗卫里那两个曾得了高斌恩惠的人给灭了――没有人出卖了皇帝后还能活着,即便只是透露一些不重要的信息。   高露微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事,惶恐不安了很久。   心境(上)   在云珠精心的调养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和徽的伤势便已好了□成,表面的伤痕也用了空间出产的膏药渐渐褪去了疤痕只余淡淡红泽。   孙太医仔细看了后向帝后回复:“公主恢复得极好,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想到皇后神奇的体质,孙太医对于和徽公主伤势惊人的恢复速度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只是有点可惜,像皇后拿出来的玉兰果和自制的伤药,很普通的东西,培育制做的过程步骤也一样,可经手的人不同效果也天差地别。   只能归于皇后娘娘的天赋神奇了,否则可以造福更多的人。   心中虽然这样想,孙太医毕竟是在皇宫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一点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   “有劳太医了。”云珠眉开眼笑,温润可人的笑里有着清可见底的轻快,弘历见了也跟着心神一畅,哈哈笑着赏了孙太医,又令和徽要乖乖休养直到彻底好起来。   “辛苦你了!”待孙太医退下后弘历扶着云珠坐下,看着她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眼神分外柔和,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她就没有悠闲的时候,对比以往她温馨恬淡的日子可不是劳心又劳力?!   “辛苦什么,都是我该做的。”云珠看着面色红润的一双女儿,欣慰道:“说到辛苦,却是帮忙处理宫务的芷馨芷兰,还有和敬,这大半个月都是她在照顾和徽的,吃饭喝药,无不妥当。可见是长大了!”   弘历经常过来体元殿,对和敬的表现自然也看在眼里,笑道:“都赏都赏,吴书来,去,将那四件淡黄色素绫滚银狐边百鸟朝凤薄斗蓬取来,两件赐予和硕裕章公主和硕明容公主,两件给和敬和徽公主。”   芷馨芷兰一脸地惊喜。这皇宫里的公主,除了和敬和徽一出生便赐了封号,为嫡出固伦公主,其他的公主都要等指婚前才会赐予封号品级,没想到今天她们提前得了。赶忙上前行礼谢恩:“芷馨(芷兰)叩谢皇恩,多谢皇兄赏赐!”   有了封号和品级,她在宫里的地位和待遇便会提高,一切按品级执行。   “和敬(和徽)谢皇阿玛赏!”   “好了,快起来。”弘历瞪了眼跟着从榻上起身行礼的和徽,见她甜笑着朝自己吐了下舌头,转身爬回榻上盖上薄被,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无奈一笑。转身对云珠道:“我先回去了,嵇曾筠上折祈致仕,朕召了他下午进宫觐见。”   雍正十年嵇曾筠曾因功加太子太保衔,次年又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这几年大清大部份将领官员心力放在战事上,他改任浙江总督兼管盐政,可谓劳苦功高。   嵇曾筠在官,知人善任,恭慎廉明,治河尤著绩,视国事如家事,前后省库帑甚钜。   有功不踞傲,忠君为国,这样的臣子弘历自然厚爱,且要树为百官楷模。   “政事要紧。”云珠起身送他。   “你身子重,不要送了。”他阻止她,忍不住又叮咛:“自己注意休息,什么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知道了,走吧。”她哭笑不得,又不是怀的第一胎,值得见一次面叮嘱一次么。   被嫌弃了!他摸摸鼻子,淡淡地扫了跟在云珠身边的素问含霜含霁几个,见她们个个似松实紧地护着主子,方满意地迈开腿离开。   回了长春宫,云珠退了素问等人后便进入空间。   自上次耗了不少精神力盯着后宫,神识又强行施展玉兰树的转化之法,修改玉兰果里已经浑然为一体的能量结构,导致空间不稳定,她便想着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   如果是全盛时代的玉兰树她也不须如此费心,神州大地哪处灵脉哪个气运它不是一刷就来?偏偏现在它是耗尽了最后能量与她神魂融为一体的初生状态,便否极泰来地穿越成了历史上的孝贤皇后,有大清龙脉、真龙气运在后面顶着,那也只能说是一个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婴儿……空具美质而无自保之力,被别人知道了还会被当成唐僧肉。   灵修,是所有修炼途径里最为危险孱弱的,在开始的时候。悠长的岁月,何时她才能强大到无视一切?   云珠从没想过。   走一步算一步,漫游尘世,经历世情,享受一切可贵的美好的……无论生命长与短,她都不会有遗憾。   可在和徽受伤后,她发现,她太想当然了。既然选择了入世,她必然用心用情,那就躲不开纷争,免不了争斗。既要争斗,自己的堡垒和本钱当然要加固加厚了。   目前还好自己穿到了勋贵之家,身具凤命,背后有大清龙脉庞沛气运可借玉兰树汲取,转化灵气补充到空间里,万一接下来几世她托生在清贫人家,玉兰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着空间里现有的灵气最多也是堪堪维持空间的存在,要是中间有个什么意外――外来袭击或是她自己一个大意,像这次给太后的教训,引起空间不稳都是轻的,空间破裂、空间崩溃以及严重的她神魂受创都是可能的。   ――其实这个问题,在空间的生成和慢慢扩大后她已经有所察觉。而随着她修为的增加,她也隐隐感受到了雍正赐给她的那个玉鼎里有她需要的东西――里面封印着强大的东西或者能量,所以她才一遍一遍地体悟玉兰树融合到她神魂里的生命烙印,摸索学习着上古传下的各种阵法禁制。   现在是解开它的时候了!   在空间里,神魂的状态比较好控制运用灵力,云珠将肉身留在寝室,闪身来到了灵池旁,玉鼎已被她移到了那里。   盘腿坐下,心神合一,双手结印,专注地开始打出手诀,每一手印诀产生的力量击在玉鼎上都会破开一处禁制,引起一道光芒射出,又或像波澜一样荡漾开,冲合着其他点面。   随着手上印诀发出愈来愈快,玉鼎飞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洁白细腻的质地慢慢转黄,随又变成霞红、泅水红……五彩光芒在鼎上吞吐乍现,似烟花爆破消湮,如星芒流光闪烁,像水云般分合间可以看到破开一层一层的阵法禁制。   玉鼎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本来一尺来长的鼎变成几丈高,悬于空中,形状在原先上下略小中间鼓的扁圆型、三足、有盖的基础上略有变化,看起来倒像个胖葫芦,颜色也从白玉模样最终停在了金中透红的鎏金色泽,鼎上隐隐浮闪着诸天星辰图案,上饰芝草,边以如意云纹,底下是造型古朴的龙形兽足。   从三个透着红芒不时地喷出汽雾来的鼎孔中能感受到鼎中内胆在飞来撞去,每擦撞到鼎璧便会有“轰隆隆”震响声传出。   云珠定了定神,释出灵力托起鼎盖,尽管早有准备,鼎中吸力仍巨大得令人无法想象,鼎盖更如泰山般沉重无比,而自己明明已觉得万分凝实强大的神魂仍产生了快被压扁无法支撑的感受――   “砰!!!”   鼎盖掀翻,鼎中“咻!咻!咻!咻!咻!”飞射出五点彩光,盘旋了一阵后分别没入空间之中。紧接着,空间一阵抖动,原本紧临着果园被云珠划出来种上各种珍惜林木的地儿快速地隆起、壮大,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成了往北绵延的山岭。   在山岭与果林之间有溪流潺潺穿过,蜿蜒流向西边,在种植田药、蔬果、香料的那一边汇成了一个大湖,湖的另一边是广茅的草原;而相对的西边,竹林的后边也出现了几座陡峻的山峰,衔接着北方山岭的几座石峰尤为高峻惊险,玉练从山顶峭壁倾泄而下,形成了错开的几处瀑布并在山腰处汇聚出几个潭子。   而正对着云珠居处隔着灵池的那片茶林花林的南边却生出了温柔的丘陵,丘陵后又有西边穿流而过的小河,小河南岸是东边大湖后延伸过来的草地、山石颇多的悍地以及远远处喷出烟雾的火山。   空间一下子又扩展延伸了几倍有多。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如云团舒卷翻滚,似花前月华灵活多变……随着空间的慢慢稳定,竟有生生不息之意。   玉兰树发出婆娑之声,似是欢悦轻快许多。   云珠闭上眼,用心感受着空间的变化。很快,她明白了被困禁在鼎里的是什么东西了,竟然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   原本捉了它们的大能也许是想将它们炼化成仙丹或是什么了不得的仙器,后来可能出了事使得这五行之精被困在这鼎中流落凡尘不知岁月。由于这鼎里有自行运转的禁制,尽管没有主人炼制,可五行之精也被炼化了不少精元,时间在长一些估计也会化为纯粹的能元材料了。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玉鼎落到了她手里。   她解开了鼎上阵法禁制,将五行之精放了出来,鼎中浓郁的五行精元化为滚滚灵气一下子便充满了整个空间,最后将空间拓展到了一定程度才稳固了下来,而仅存了一点精源的五行之精也自动地飞落空间形成天然五行大阵格局,休养生息起来。   她冥冥中的预感以一种她意料之外又似乎在她意想之中的方式实现了!完全疏忽了这一点的云珠喜不自胜,这五行之精虽仅剩一点精源,衍生的灵气不多,却能五行相生,是天地最为稳定生聚的大阵之一,有它们在何愁空间不稳灵气馈乏?!   五行之精衍生的灵气玉兰树还可以汲取之后再转化反哺,更进一步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系统,真是太好了!这以后她才算是有了一个坚实的堡垒。   心境(下)   “最妙的是,五行之精精元尽被炼化只剩一点子精源,并无意识,日后就算重新开启灵智本身也会因与空间一起成长而产生在空间诞生的领地意识,不知不觉成为空间的一部份,不需要她这个主人再去驯化它。”   喃喃说完了这话,一阵疲感惫袭来,云珠这才惊觉神魂耗尽灵力,若是在空间外头可真是危险至极,心念一动,人已回到了寝室里的拔步床上。   悠悠睁开眼,手覆在小腹上,那里不像往日般温温地,有些坠凉。虽然是在空间里,还是有点影响的吧?自己真是疯了,光想到自己对上古阵法禁制学有所成对自身修为有把握,就急着增长实力,却没想到万一失败遭难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背后的家族儿女。   还是有些心急了!   “……对不起,宝贝,额娘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自以为经历了一世便看透了一切,其实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还是会受到诱惑的,不管是吃穿用……还是能给自己保障的力量。   手轻轻一伸,一朵白玉兰随风飞进了窗棂落到她的手心。将兰花放进嘴里,芬芳的花香弥满口腔,化成一股气流随花朵滑下咽喉流进胸臆,消失在她的腹部,同时一股子暖意在她腹部产生,牢牢地护住了里面的那块血肉。   又吃了两颗玉兰果,她才起身出了房门。   第一眼,望向轻轻摇曳着枝叶的玉兰树,鲜润碧莹的绿叶,七彩各异的娇花嫩蕾,细细凝辨,花叶边缘散着淡淡的细腻的毫光,整棵树自然中似乎添了几分飘渺的味道,显是有所进益。   每一次情绪的波动,心境的历练与感受,对她来说都是一次修炼的阶梯。她的神魂经过两次灵力的耗竭似乎变得更加地凝实稳固,好长一段时间修为的迅速增长而生出的浮躁之气也净去,心境更加地圆融澄静。   不知不觉中她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似有所悟。   现在的空间才算是一个完整的能够自给自足的空间,她迈开步子四处察看了起来,发现空间因为木精源而生出的植被都是她原来收集进空间的种类,并不是凭空生长出来,其中“金”和“火”也一样,空间原本并不具备这些,因此矿类和火种不盛,衍生的灵气也极淡。   空间里原来就有灵池、息壤、玉兰树,所以五行灵气中最盛的也是相应的水、土、木三种。   想了想,她拿出一些金银元宝及以前散落在玉兰树下的各种宝石玉石翡翠分别用法术打进山脉里,以增 “金”的生长。至于“火”就算了,传说中的“异火”可遇不可求,再说“火精”已算是天地间最纯的一种火源了,没必要再添。   反正只要有五行灵气相生就可以,并不要求它们平衡,空间嘛,只要灵气充足就好,且对于经历过末世曾饱受饥饿的她来讲,有助于空间植被生长的灵气更受喜爱,火灵气和金灵气太多,她怕空间会变成赤地和矿山,那真是太悲催了。   ……   一出空间,便有人来报,温郡王福晋生了个格格。   云珠很是高兴,问:“郡王福晋和小格格可都好?”   含霜回道:“母女都平安,就是小格格出来晚了些,有些弱。听说生产过程有些碍难,多亏了主子先头送去的那支百年野山参。”   “平安就好。”云珠想到福惠自小身体弱按遗传方面讲儿女的体质也会受些影响,便又吩咐素问:“再洗三的时候你亲自走一趟温郡王府,把我写的这些东西亲自交给郡王福晋。”   现代孩子矜贵,医学又发达,新生儿各种问题各种护理,无论网络或是实体书都有很多,云珠虽然不精但小区里的阿姨还有自己的朋友这个讲一点那个讲一些,以及自己随意翻阅过的,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相反,古代的父母很多不懂,富贵人家又多靠奶妈在照顾孩子,以为孩子生病怕着风,门窗床幔被子……什么都捂得紧紧地,不懂得空气流通、清洁、避免特殊气味、响声和冷热刺激的重要性。   云珠匆匆将一些要点记下,怕孩子有痰液,便又记了多给孩子饮水,如果有面色青紫、哭不出声等窒息现象,最好最好将孩子平放在床上,解开衣被,保持呼吸道通畅;轻吹宝宝得脸部,以减少脑缺氧;拍打足心或后背;用手指掐按孩子的人中、印堂、合谷等穴位,亦可按压胸部,可迅速改善缺氧,帮助恢复呼吸。切忌将孩子紧紧搂抱强屈成团,特别是不要搂住孩子的脖子,以免造成窒息的严重后果。   完了,又将以前写给履亲王福晋的一些手稿册子找了出来,让采霞整理誊写一遍,她看了不错再给温郡王府和诚正子爵府各送一本。   福惠出宫建府这几年每逢年节都没忘了她这个嫂子,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常买给永琏他们几个,投桃报李,再加上云珠初进宫也照管过福惠几年培养了几分感情,因此有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温郡王府一份。   弘历见了有些吃味:“五弟的孩子也没见你这么重视。”   云珠瞅了他一眼,说道:“弘昼和五弟妹身体健康,生出的孩子自然也健康些,只要平时看顾严实必然能平平安安长大,福惠却是自幼身体孱弱,我却怕他的儿女不够墩实。”   永琏和敬他们几个,出生起便比别的婴儿健康灵活,可云珠对他们的生活作息、吃食、衣物保暖等还是小心谨慎要求极多,更别提在教养上花费的心力了,可见孩子的健康聪慧父母起很重要因素。   弘历这么想着,便觉自己和云珠果然是最好的父母,教养出的儿女愣是比别人优秀。   思绪歪楼了好久的某人回过神发现他怀了身孕而显得珠圆玉润了许多的皇后并没有理会他回答与否,正一脸享受地用着小厨房精心炖好的燕窝羹。   云珠见他无语地看着自己,笑眯眯地用线条优美的长柄白瓷勺子轻敲了下手中白底青花缠枝莲纹瓷碗,“要不要吃?给你留了一碗。”   那俏皮可爱的模样,真恨不得搂在怀里咬一咬……弘历叹了口气,养心殿还有很多折子待批呢。恨恨地走过去,三两下将她留给自己的那碗香喷喷的鸡丝燕窝羹给吃下肚。   “这羹不错。”羹汤晶莹带粉,口感爽滑,又有鸡汤肉丝的鲜香,燕窝的清香,一碗下去胃都暖起来了。   这是自然的,每次她怀孕、坐月子,图嬷嬷都会格外注意她入口的食物,烹调上更是精细用心,务必使云珠的身体调理到最健康状态。再加上云珠的小厨房各种食物调料都是最好最新鲜的,不少还是云珠空间出产,吃起来口感自是别处比不上的。   要不是长春宫的吃食格外好,他也不至于天天晌午就来报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养心殿用膳的时候反而更少。   不过她喜欢这样,至少她的儿女不缺少与皇父相处的时间。云珠浅笑,螓首微侧,问旁边的采露:“我吩咐厨房炖的桂花燕窝羹可给两位公主送去了?”   桂花有化痰散瘀的功效,孕妇不宜吃用,去岁她做的那些桂花茶、桂花蜜……酿的桂花酒,除了送出去的,余下的她有时间便吩咐小厨房做给和敬和徽她们吃,对女子强肌滋肤解毒去咳调理身体最好不过。   “灵枢姑姑亲自送过去了。”   颔首轻点了下头,云珠起身送弘历出长春宫,“皇上晚膳要过来用吗?今儿小厨房进了不少鲜虾,我瞧着做‘血燕牡丹虾’‘酒心虾球’挺好。”   每次他出门她总会送他一程的行为让他觉得很贴心,就算她怀了身孕,他处处体贴,她也照做不误。此时停了脚步,瞧她闪着期待的眼眸像阳光下波纹涌动的春水,微翘的琼鼻立时显得格外动人,他忍不住伸手轻刮了一下,哼道:“永?那小子回来了,你要下厨是吧?朕可是沾光了。”   略带嗔意地横了他一眼,捉住他作怪的手,“每次出远门回来我不也同样用心想着你能吃好睡好?”小心眼,跟儿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好罢,算她说的没错。他握了下她的手:“厨房气味杂,别待太久。”以前她怀永?那会儿一点味儿都能让她吐得胆汁儿出来,他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知道,我就做几个菜。”   目送着皇帝远去,云珠扶着素问正想回殿里,正好碰上送了桂花燕窝羹到体元殿的灵枢带了掬兰回来。   “主子。”灵枢上前在云珠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珠脚下一顿,眼睛闪了闪,好一会儿重新举步缓缓回了屋里。没想到和徽竟是故意摔伤自己的,从她骑的马发疯开始她就意识到有人在马身上做了手脚……   云珠从来不避讳让孩子早早就见识到后宫各种阴私手段,甚至事后还会为他们分析讲解,一些争斗背后关乎的前朝局势。   就像之前,太后从五台山回来抬举娴妃不过是看着乌喇那拉家族在战场立了功,皇帝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认为自己锦上添花一把一能得娴妃的感激投靠二能让宫中嫔妃看清圣母皇太后的尊崇,再者娴妃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相貌艳美,她若地位稳固必能分薄皇后在这宫中的圣宠权柄,而后宫只要不一枝独秀,太后的重要性就出来了。对于男人特别是皇帝来讲,妻妾可以不止一个,生母却只有一个,不是吗?!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太后训斥自己的额娘,和敬和徽也知道对她露出和蔼笑容的皇玛嬷并非无害,这充满了争斗与算计的皇宫里唯有他们的皇额娘才是真正能给予他们庇护的参天大树。   没有了母亲庇护的嫡出皇子皇女会是何种处境?犯了错被皇帝厌弃的皇后的儿女是不是依然尊贵?   答案是否定的,在这后宫,其他的嫔妃皇子皇女或许可以母以子贵,只有正宫嫡出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只要他们的皇额娘倒了,她相信,他们的皇玛嬷会更疼他们的五弟永琪的。   敢向她,或者该说是向他们兄妹几个下手,难道那人不怕惹怒向来重视皇嗣的皇玛法和皇阿玛?!   想必是有恃无恐,或者是相信皇阿玛会因着什么顾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片刻间,和徽已然清楚,只有她的伤势够重,皇父才会震怒,才会重视,就算不会严惩背后动手的人,今后也会深为提防。   帝后感情和睦便已有人敢下黑手,日后要是稍有沟坎岂不更加被人所乘,优秀的嫡子嫡女不是愈发性命不保?!   大清的皇帝向来在皇权和子嗣问题上敏感。   当然了,她的一番算计并不是没人察觉。灵枢送桂花燕窝羹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她抵不住和敬的追问,两个人躲在暖阁里正语气低凝地讨论到下手的那个人是不是包括了向来疼爱她们的太后。   ……   她就说凭她们俩的身体素质和骑射本领,和徽的伤势过重了些,还真猜对了。   “她们姐妹俩说的话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听到?”   “轻红和朱梅在外头守着呢,若不是奴婢内功深厚也是听不清楚的。”灵枢嘴角含笑,两位小公主真长大了,学的再多若不懂得用到实处也是无用。   “那就好。”知道女儿心疼自己不惜用上苦肉计,算计人心,她又是恼怒又是熨帖。思绪百转,终归一叹,这里是紫禁城呢!没有人能当一辈子的彼得潘,幼儿时可爱可纵容,长大了就得有自保的心机手段,她不是从小就这么教他们的么。   “得了空你也教教她们,在这宫里能不经通报就进体元殿的,光让奴才守着也没用。”   弘历的骑射和武艺是下过苦功的,不算极高却也不俗,身边的暗卫和手底下的粘杆处有的是高手,隔个墙听里面的人说话不是问题。   “两位公主这会儿只怕主子生她们的气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当然要生气。好在这次的伤养养就好,要是坏了根底,留了后遗症,可不教我伤心难过一辈子么。”想想太后如今不良于行的痛苦罢,她可不要和徽也受这样的罪。   “公主想必已经反省了。”   “是么。”云珠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她是知道的,她身边伺候的老人乃至弘历皆因和徽长相与她肖似而格外宠纵了些。   知女莫若母,两个女儿,明着看和敬性格活泼骄傲,和徽娴雅温和,实际上为人处事和敬才是圆融通透的那一个,执意力行的是和徽。小姑娘主意正得很,做过的事或许会分析得失,却决不会后悔。   “公主还小呢,主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教。”灵枢接过采雯拿来的袖套围裙,仔细替云珠穿上,“经过这事,奴婢倒是觉得第一个察觉此事有异的是二阿哥。”   云珠想起永琏出宫前到体元殿看望和徽时的循循叮嘱,什么不可轻忽大意自作主张,要保重自己,看顾好永?和皇额娘……当时听着没觉得,现在一琢磨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有些黑线,这个儿子是不是太精了些?   真是被他皇玛法教养久了连他生性里的精谨敏锐都给学到了?!   “……大概是同出一胞,多少有些心灵感应罢。”   222 高氏末路(上)   比起说禅位就禅位的太上皇,坐稳龙椅的弘历渐渐看明白了他一惯随份从时规行矩步的生母并不甘于一个圣母皇太后的尊贵地位,她若有似无隐而未宣的一切针对皇后的动作与不满来自于她愈来愈无法掩盖的权力欲望。   他说不出的失望,母亲身上仅有的一点光芒彻底从他眼中消失。   从出生起他养在生母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皇父众多的妻妾里,他对她没有惊艳的印象,诸如相貌、才情之类,却也没有什么不好之处,是个以夫为天的规矩妇人,为了他在皇父的宠妃面前坚韧隐忍,在皇额娘面前伏低做小……每次见面相处对自己也是殷殷关切的慈母形象,所以他努力上进,让她母凭子贵,享受前所未有的风光荣耀,孝敬她美食华衣珠宝,更愿意与妻儿同在她跟前孝顺,处处维护她圣母皇太后的尊崇,可惜,这一切都没能让她满意。   他是天子,是大清的帝王,再孝顺也有底线,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云珠是他钟爱的女人,出身高贵,德容言工□不凡,不仅皇父、宗室、朝臣、百姓满意,还为他生了聪慧可爱的嫡子嫡女……大清建国以来哪个皇帝有这样的福气?!他不能为着孝顺就真由着太后在后宫搅风搅水,搞什么势力平衡。   只有政局不稳皇权分散才需借助后宫的女人平衡势力,如今他皇权在握,文臣武将济济,君臣一心,正是大展鸿图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时候,需要的是一个稳定平和可让他将精力专注于朝政的后宫,而不是充满了争斗与算计,可能牵动前朝引起党争的后宫。   再说,云珠是他嫡妻元配,极得他心意,夫妻一体情份深厚,富察家又历代忠勇,他正想着大用呢,动摇他们便是动摇江山社稷,自损根基。   怕后族势大威胁皇权?八旗著姓大族纳喇氏、伊尔根觉罗氏、西林觉罗氏……还有大清开国以来的几个后族,哪个不是朝中一拉顶爵当官的一大把?八旗利益有如铁板,就算是皇帝想动一下都不容易,何况区区一个后族。   说到底太后是为了自己在后宫说一不二的权势地位罢了。   有些事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因为看得太透想得太清,他便觉得自己心肠愈发冷硬淡漠,离普通人也越远,失去了平凡人的幸福。   原以为将太后送去小汤山养病,挑事的嫔妃也敲打一遍,皇宫就该恢复平静,不想安宁的生活没享受几日便又被打破。   昨夜景仁宫的动静他第一时间就得到报告,今早云珠派人到养心殿等他下朝也在意料之中……   宫妃争斗,算起来都是一条条的人命,有那手长的都敢伸到自己身边!他眼神愈发沉黯淡漠,心无波澜地走进长春宫,只有念及这里的人,他的心中才会觉得温软,也更加担心云珠的处境,她再聪慧能干这会儿也怀了身孕,精力不济正须安养,哪经得起折腾,和徽的事儿可才堪堪过去呢。   一进正殿,便看到哲妃面带惶恐、委屈,而云珠神态虽有些凝重,却还温和着容颜宽慰着她。   一见他,两人皆起身请安。   弘历扶起云珠,眼神柔和:“你身子重,不须多礼。”   云珠绽颜浅笑,若是私下相处她也不会这般多礼的。   “什么事这般急?”他牵着她坐下,随口问道。   云珠瞄了眼垂下睫羽掩去带着妒意与黯然眼神的富察.芙灵阿,道:“还是由哲妃来说吧。”   属于帝王的目光扫向富察.芙灵阿,他淡道:“说罢,你向来是个稳重的,什么事竟惹得你哭到长春宫来。”   富察.芙灵阿心头一瑟,自嘲自己在他心中竟成了个“稳重”的,咽下满口地苦涩,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初为人妇时尊贵儒雅风流体贴的皇子了,他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心思深沉的帝王,想着生为皇长子的永璜及懂事的玉宁,她定了定心,开始娓娓道来。   “昨晚臣妾颇感喉咙不适,便起身喊了值夜的紫藤去茶果房给我煮点润喉的茶,紫藤去后发现负司茶的珊玲正一人在茶果房里往茶碗上涂着不知名的无色汁液……幸好紫藤机警,没有声张,悄悄回禀了臣妾。臣妾觉着不对,便私下使人拿住了珊玲,搜出了那瓶汁液,今早请了王太医一验,竟是害人的东西……”   想到这些日子为了扳倒高氏自己以身喂毒所受的苦,富察.芙灵阿更加恼恨:“要不紫藤发现不对,臣妾还不知道身边竟潜伏了一条毒蛇,常用的茶果的碗盘上都给水毒芹的汁液,难怪臣妾近年来总是感到身体四肢无力、腹痛、喉咙不适……还当自己体虚病情反复!都是臣妾识人不明,可这奴才敢向臣妾下手,分明是背后有人指使,求皇上皇后娘娘给臣妾做主。”   弘历眼神锐利地盯注着她,“这么久的时间,你自己的身体变化你自己最清楚,竟不曾察觉有异?”   “也曾细查过的,可平日吃食衣物并没问题,所以……”   富察.芙灵阿紧张地捻着帕子拭泪,俏丽的苹果脸上消瘦苍白,身上穿的浅蓝色绣银色如意云纹镶粉色阔栏杆袍子及乌黑的小两把子头上戴着的五蝠流云白玉簪也给她添了几分荏弱的气息。   当然,到长春宫面见皇后她也不敢太素,两鬓至后髻别着的一簇水蓝色细绢花,白嫩的耳珠上戴的那对莹白色东珠坠子,也让人眼前一亮。   毕竟是陪伴自己最久的女人,弘历对她还是有点子感情的,听完她的话转问一旁跟来的王太医:“哲妃说的可属实?”   王太医经常给哲妃请平安脉,此次也是他检验宫女珊玲身上携带的汁液,听皇帝问话忙叩头回道:“微臣原本也觉得哲妃娘娘近年来的病症反复得蹊跷,只是娘娘每次入口的毒芹汁量微,又是抹在常用的茶碗上头,没能及时检查出来,臣无能。”   “人力有穷,谁又能想到这个法子呢,哲妃和太医查验不到也是正常,不用过于自责,且说说这水毒芹有甚害处?这宫中又哪来这害人的东西?”云珠开口道。   “禀皇上皇后娘娘,水毒芹全身有毒,最毒处于根部,食之口腔喉咙不适,随后出现胸闷、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状,久之,会有身体乏力、四肢麻痹、沉睡等现象出现,严重会丧失记忆、窒息而死。”   听到这里富察.芙灵阿也不由面色苍白,她自以为一切在握,却不知这种水毒芹竟可怕到这地步,那人若心狠一些,自己小命岂不早没了?!   王太医继续道:“一些水毒芹与小叶芹极似,不仔细辩认很难分清,若有人将水毒芹夹带在小听芹里带进宫……也不是不可能。而与水毒芹相比,小叶芹食之却有平肝利尿、养护肠胃等功效,对女子尤有养颜乌发之益。”   “上天造物实在神奇,这么相似的东西对人的效用却有天壤之别。”弘历本觉得这小叶芹与水毒芹这么相似,宫中以后不用就是――其实皇帝日常吃用也很少有山珍海味的,一来是为了显得皇家不穷奢极欲,二来也是“怕上有所好下便趋焉”被有心人在这些稀罕的食材上动手脚――可听了王太医后头的话又觉得不能因噎废食。   人要有了害人之心何物不可用来害人?御花园中看着美丽无比的夹竹桃不也浑身是剧毒么?!   这小叶芹男子常吃还有避孕效果呢。不过这是现代才研究发现的,在古代,人们可都觉得小叶芹是好东西来着。云珠忖着,仿佛弘历的御膳里很多都用小叶芹调料……是有意还是无意?   反正也不影响弘历的健康,最多影响别的女人的受孕机率。不过还是得注意,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   疑虑在云珠脑中一闪而过,御膳茶房是皇宫重地,当了这几年皇后她也没轻易去动那儿的人,御膳房总管及底下的管事有了变动或任免她跟弘历都极有默契地会跟对方说明。真要查,势必要动到御膳茶房,那么惊动弘历的可能性很大。   她不是圣母,会提醒哲妃不过不想宫中人手尽归于太后和高氏两方。娴妃愉嫔明显倒向太后,纯嫔小心谨慎两边观望,金嫔因着出身既没远着慈宁宫也没少了与慧妃的来往,如今地位尴尬,大有被两方抛弃之势,魏氏想混水摸鱼……   再纵容下去自己可就养虎为患,这皇后也要成光杆司令了。   在新人充裕后宫之前不狠狠给这些自觉有资格的老人一个教训,都不知道谁才是后宫之主,想划分势力培植党羽?那也要看她答应不答应。   “臣妾已着人去查了珊玲的资料。”云珠接过采露端来的茶,亲自端给他。“人也送去了慎刑司。”   弘历点了点头,示意吴书来,“去查一下,水毒芹是怎么进的宫。”   “?。”吴书来匆匆退了出去,心道,哲妃这次掀风鼓浪,最后倒霉的……估计是慧妃罢?!   ――哲妃与慧妃不合由来已久,做为皇帝贴身太监吴书来自是一清二楚。他更清楚的是慧妃高氏的胆大心狠,桩桩件件被皇上记在心里,买通皇上身边暗卫的事更触犯了帝王的底线。   不过盏茶工夫,宫女珊玲的资料便摆到了眼前,连同哲妃从珊玲屋子里搜到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关于水毒芹怎么进的皇宫……弘历也得到了详实的报告。   给哲妃下毒芹汁的宫女珊玲是高家使了关系安排进宫的包衣,可在珊玲的私人物件里却有一件弘历赏给愉嫔的鱼戏莲花簪,在珊玲的供词里这支内造鱼戏莲花簪正是愉嫔收买她的东西之一。   与她接头并提供水毒芹汁液的宫女早溺死在钟粹宫的一个井里。   而负责蔬菜采购的管领跟魏家关系密切,将水毒芹夹在小叶芹里带进宫的奴才什么都不清楚,货是在皇庄里进的……   表面上的东西往往不代表真相,愉嫔收买人会傻得用御赐的东西?水毒芹是在皇庄进的?弘历冷笑,下令往深里查。   事情错综复杂,云珠微蹙了下眉,对富察.芙灵阿和王太医说道:“你们先跪安罢,这事儿不许声张。”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富察.芙灵阿和王太医看了眼不语的弘历,行礼告退。   “皇上在担忧什么?”   “朕怕,这一切又是太后的手笔。”大清以孝治天下,就算这一切是太后做的,他也只能忍,摆到明面上丢的是皇家的颜面。   云珠摇了摇头,“这事儿看着与慧妃愉嫔魏氏有关,可三人利益并不一致,慧妃所求不过子嗣,就算与哲妃有罅隙也不致于在这个时候拿魏氏作筏;魏家丢了内务府的差事,魏氏就算要讨太后欢心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法子置魏家于险境;愉嫔算计再多也是为了五阿哥,除去一个哲妃于她有什么好处?”   “你的话也有道理,可贼喊捉贼的事也不是没有,太后的话说不定真能令她们精诚合作……水搅浑了,个个有错个个又都没错,朕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说内务府世家百多年下来彼此联姻,势力牵扯不清,有相互包庇联手的可能,但能使几方势力合作得如此天然无缝不教人察觉并非一朝一夕算计得来的……水毒芹又是从皇庄出来的,那可是皇家的产业。”   “你是说?”弘历敏锐捕捉到她言语中的迟疑,长眉一挑,“皇额娘?”   登基之前太后以熹贵妃的身份打理后宫事务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中间还有云珠或别的嫔妃协理,时间也才六七年,安插提拔的人手也只是宫中普通管事嬷嬷和太监,像御膳房这些重要地方是不敢轻动的。   “皇额娘随着皇父登基,掌管后宫近十年,其中后宫人手被她清出去了多少又培养了多少上来,谁能知道?”   他从不怀疑嫡母的能力手段,当年皇父登基时那雷厉风行的清洗势头……连宗室都是避着的,而做为皇后的她配合着皇父在后宫却能润雨无声地达到整顿后宫的目的,在御膳房和不起眼的皇庄安插自己的心腹不过随手的事。她在世时,他的额娘就算有个板上钉钉的储君儿子,在她跟前也毕恭毕敬,轻易不敢动弹。   “乌喇那拉一族就像沉默连绵的山脉,你不走进去看看,永远不知道那里有多大,蕴藏着多少资源。”弘历顿了顿,“能动用皇额娘遗留势力的只有娴妃。”   就是娴妃,能用的只怕也是冰山一角。孝敬皇后怎么会傻得将自己几十年经营的人脉势力压在一个娴妃身上,乌喇那拉一族的女儿可不止她一个。   “这只是猜测。也可能是慧妃嫁祸,毕竟人是高家送进宫的。”云珠叹息道,“嫔妃之间的争斗倒还好,底下这些奴才的势力错综复杂,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有几个主子,谁才是最后的推手。”   她还真是怀疑已逝的孝敬皇后呢,她在世时雍正的子嗣那么少,从她对福惠的那狠劲,为了弘晖的地位说不定她真敢在雍正的吃食上动手脚。   抛开这些令人脑仁儿疼的猜测,弘历笑睇着她,“不过时间问题,再过几年,这宫里你哪个看不顺眼也尽可遣出宫去。”   伺候人的奴才还不好找?他的赛云珠可比皇额娘强多了。   “这些阴私手段防不胜防,我真怕有朝一日那些人胆大妄为危害到皇上身上,动摇国家社稷,也怕自己有护不住永琏他们的时候。”她细眉微颦,眼带轻愁。   弘历知她想起和徽的事,忙道:“你放心,这事我会彻查,决不姑息。”   云珠勉颜浅笑,点了点头。   223 高氏末路(下)   两人移到后殿园子里的玉兰树下用了午膳,又散了会食,才相偕进了明间在木榻上枕着春光歇晌。   醒来后弘历本准备回养心殿批折子,恰碰到掬棠进来,禀道:“皇上,娘娘,慧妃娘娘求见。”   “这会儿她的病好了?让她回去。”她的消息依旧这么灵通,弘历眼睛微眯,对高露微的戒意不降反升。   须臾,掬棠去而复返,忐忑地回禀:“慧妃娘娘说皇上要是不见,她就长跪不起。”   弘历气极反笑:“……还威胁起朕了。”   云珠挥挥手,让掬棠出去。“皇上还是听听她怎么说罢,万一,不是高氏所为呢?冤屈了人总是不好。”   “后宫这些女人介日整出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朕见识了几回便觉得心寒心烦,你却要长年累月与她们相处……”还得忍受一个权欲心重的太后为难,弘历越想越觉得云珠性情敦厚温善。顿了下,转口道:“哪个犯了错的会承认,她们惯了当面一套底下一套,你万不可被骗了。”   云珠嘴角微抽,这个世界不会出现什么陈家洛、香妃之类的人物吧?   “普通人家生活也有个磕磕碰碰呢,何况皇宫。那些人我既不放在心上,她们折腾得再厉害,于我来讲也不过事儿多些,费些心力,并不难过。”   “我知道,你是怕朕为难,怕有损皇家颜面。”弘历起身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出去了,朕去看看她有何话说。”   “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她淡淡笑了笑,没有恩爱,只要嫔妃诞育子嗣有功、家族于朝廷有功,明面上的尊荣和赏赐他毫不吝惜,对她们犯下的错,或出于政治因素,或看在儿女面上,他也是小惩大戒。只是你若认为他是个心软长情的就错了,一个无妊的嫔妃,又不能在前朝后宫起到他想要的作用,他随时都会丢弃……高氏的路,已走到了尽头。   现在的弘历已是大权在握坐稳龙位的皇帝,不是未登基前生怕行差踏错、需要在朝臣面前留下优秀印象的皇子;现在的高斌也不是当年深得太上皇重用,权倾江南,监察百官,又掌着内务府织造的封疆大吏了。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园中玉兰开遍,在一片绿意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临风皎皎,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清新可爱。   带着一身春光照拂的温热与芳香,弘历缓步来到跪在正殿前头的慧妃前面,目光淡淡,透过薄阳的声音仿佛也带着金质的坚冷:   “朕看在尔父高斌忠君为国、看在你曾于性命关头维护朕和皇后的份上,对高家厚恩,对你优容,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朕的后宫兴风作浪,挑衅朕的底线,到底是谁给了你胆子?高家么?”   “臣妾不敢,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没有害哲妃姐姐,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   高露微真的是病得不轻,苍白的小脸瘦得跟锥子似的,轻眉凝蹙,哭得红肿的眼睛显得又大又楚楚可怜,身如拂柳,委地无依。   她原是个心思重的,弘历悄无声息地便处置了那两个为她暗通他行踪的暗卫,这些日子她惶惶不可终日,深怕弘历知道她刺探帝踪的事,下罪于她,牵连高家,没想,就在她以为自己多虑正待松气时竟传来她指使宫女谋害哲妃的消息。   真是祸不单行。   她是想哲妃死,却不是一下子毒死,而是要慢慢损坏她的健康,摆脱自己害人的嫌疑,所行之法也是极隐秘难以察觉的,哪想得到事情会暴露出来,还在这当会儿。   “你不敢?你不敢用朕的暗卫刺探朕的行踪?你不敢在进贡的织品里浸入月根草汁?你不敢当着朕的面玩香料把戏?一桩桩一件件,朕想不计较,可你也得适可而止啊,你说,永琏出行前备好的马是不是你指使人下的药?”   他每说一句,高露微的脸色便惨白一分,最后整个人瘫在地上,双手直抖,原来,皇上全都知道……   不,她不能认,她决不能认。   “不!”她抖着唇,泪水直淌,“月根草,臣妾没听过也不认识,不是臣妾做的,家父也断不会允许!臣妾虽然知道魏氏不甘被臣妾压制而跟愉嫔金嫔往来密切,却太过自信,没有制止,使得公主受伤,可臣妾并不知道她在二阿哥的马里也……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绝不承认!”   她抬头直直地看着像山一样矗立在面前的男人,眼神坚毅。   弘历冷冷地微勾着唇角,他何尝需要拿出什么证据来,他认为是她做的那就是她做的,他说是那就是。   “臣妾只承认,为了想要孩子,利用父亲昔年的一点恩情胁迫皇上身边的人打探皇上的行踪,可臣妾并没有恶意,臣妾只是想要孩子,所以、所以才推了魏氏出来……皇上,你饶了臣妾这遭吧,臣妾这几年来日日夜夜梦到臣妾那无缘出生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就算、就算他不能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我也要让他回到我的身边……这宫中除了魏氏,臣妾还能用谁呢,还能用谁呢?”   她茫然,凄婉,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看在男人眼中却仍不失可怜可爱之态。可面前这个她爱恨交织的帝王背着光,面上的神情莫测,她泣喘了几声,慢慢收起痛苦的表情,颓然作笑:“这种时候,臣妾怎么会去害哲妃,虽然臣妾与她向来不对付,也相互下过绊子,可现下除了她于臣妾又有何好处?”   “好处?朕也曾想不明白,后来倒是有些了解,对于有些人来讲,能少一个资格相当的对手就是好处吧。”后宫中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也想不明白当年的玛嬷为何要在皇父登即帝位时说出那句惹天下人猜疑不已的话。   “传朕旨意,慧妃高氏因病疯魇御前失仪,即日起于承乾宫养病无旨不得外出。”   高露微瘫倒在地,皇上这是……厌弃她了么?“臣妾……谢、谢旨隆恩。”   “君臣颜面,朕希望你不要把高家最后一点皇恩挥霍没了。”丢下这句,他转身步出长春宫。   这无异是宣判了她死刑,高露微喉咙一腥,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冬梅唇角微抿,眼神瞟了立在长春宫殿外的某人一眼,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娘娘!娘娘!快来人啊――”   “吵什么!”素问走了出来,喊了两个宫女,“你们两个帮忙送慧妃回承乾宫,再去请个太医。”   “是。”   ……   ******   景阳宫正殿,金嫔走来走去,再一次确认道:“消息可是属实?”   她一会儿觉得兴奋,慧妃被禁承乾宫这代表她再也不能压制挤兑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心头发寒,以高家的显赫,慧妃曾经的恩宠(抬旗),居然也有这一天?!   “是,皇上当场下的旨。”采桑肃然的神情里微透着兴奋,“如今承乾宫可乱了套了,不到半天时间,已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跑来表示想调来咱们这里呢。”   金嫔不屑:“探听消息也就罢了,这些墙头草的叛主奴才谁敢用?”   “主子英明。”采桑笑着福了□,她是金嫔新提上来的贴身宫女,正急着立功好成为主子的心腹,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嬷嬷觉得怎么样?”金嫔问一旁的朴嬷嬷。   朴嬷嬷也跟着福了□,笑道:“主子这段时间的苦没白受。”   “是啊。”金嫔叹了口气,慈宁宫的疏离冷眼,慧妃与魏氏的挤兑拿捏,她这阵子可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接下来你们怎么看?要不要趁机除了魏氏?”   有了太后做靠山,她有预感魏氏早晚会出头。她可不愿意宫中再出现一个嫔位的包衣妃子,省得到时被看成一伙碍皇后的眼。   “依奴才看,一动不如一静,三个妃位一个去了小汤山侍奉太后,一个禁足养病,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再对老人动手,相反,还可能会在新人入宫时抬举一番,主子只要安分守己养好小公主,抓紧机会再怀一个皇阿哥,这位子就稳了。”朴嬷嬷说道。   “只要主子稳当,宫外大爷又考上了户部的笔帖式,这前程也就稳当,待小主子们长大,也就不愁没有外家扶持。”采桑跟着说道。   是啊,反正她的位份也升到头了,最多再加个封号。金嫔沉郁地想着,若是还有进封的可能她还有心思争上一争,如今……唉,还是生个阿哥,将来照拂金家比较稳当。   一直沉默的采萍见她神情还有些犹豫,便道:“主子若这时出手对付魏氏,一来撞了皇上的火气儿,坏了主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二来就彻底得罪了慈宁宫。再有,留着这魏氏,太后那边才不会将主意打到主子头上。”   金嫔想说大选之后便有太后看中的新人入宫,可转头一想,谁知太后会不会真记恨上自己拿自己做立威的筏子?便点了点头,无奈放弃心头那点蠢动。“你们说得对。本宫这段时间还是多往翊坤宫纯嫔姐姐那儿走动,交流一下养孩子的心得好了。”   朴嬷嬷等人听了不由一笑。   224 寒木不凋,春华吐艳(上)   乾隆二年的四月,弘历在位的第一次大选在紫禁城拉开了序幕。   小汤山行宫   乌喇那拉.妮莽衣扶着容嬷嬷的手立于山顶远眺皇宫,幽幽道:“这会儿那些秀女已经进宫了吧?”   “格格――”容嬷嬷心痛地喊着,才多少年不见,自己呵护着长大的格格已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什么都敛在心里的少妇,看着波澜不兴,可她听得出看得到,多少愁苦幽怨她也感受得到。   “嬷嬷以后还是叫我主子吧,当年乌喇那拉佐领府的格格已经过去了!”   “是,主子。”容嬷嬷顺从地行礼答道。   “嬷嬷是我的奶娘,不必如此多礼。只是咱们以后还会回到宫里,那儿可是吃人的地方,少点规矩都会被别人抓住……我怕,嬷嬷到时吃了苦头。”   “应该是奴才保护主子才对,主子放心,奴才以后会小心的。”容嬷嬷气势十足地说着。   “幸亏来了小汤山,不然阿玛也不能将嬷嬷送到我身边。”妮莽衣微微一笑,容嬷嬷性子直,以前在府里替自己管着院子也还罢了,进了宫还是这脾性却容易得罪人,不过她对自己的心意却是别个人比不上的。自己如今欠缺人手,有她镇着延禧宫正好,至于其他方面,不有乌兰嬷嬷在么?   手抚着小腹,腹中的胎儿已有两个多月。有了他,新袭了承恩公的乌喇那拉.德保才会又送了个乌兰嬷嬷过来,自己也才能重新接触动用当年孝敬皇后留下的势力。“高氏现在得报应了吧,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怎么爬起来!”   当年诬告自己谋害纯嫔的儿子,踩着自己复宠,现在总算也教她尝尝当年被冤枉求救无门的苦头了,而这,才堪堪开始,所有挡着她的,与她作对的,总有一天她都要教她们知道谁才有资格坐上那万凰之王的位置!   若非自己在宫中饱受冷待,自己的额娘走投无路拿着自己的八字悄悄请了大师算命,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竟有半条凤命在身……真是天意,才知道这个消息,便有族人在战场立了功,当年支持自己不得不远走边疆的乌喇那拉.德保袭了承恩公爵位,自己趁势怀上了龙胎,如今虽被遣出宫,可等太后回宫,自己这侍疾孝顺的名声也跑不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自己正好可以避开宫中目光稳住龙胎,还能趁着太后心情不好,以人手不够的借口让府里送奴才过来伺候!   在宫里,能有一两个自己放心得用的嬷嬷是多少难得,自己在失去夏嬷嬷和珊因之后才知道。   “慧妃哪有主子有福气,她到死也是个没儿子的命!”容嬷嬷狠狠地说着,“奴才就是心疼主子,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好泡温泉闻那味道,偏偏要在这里受苦……”   “嬷嬷可别说这话,教太后的人听到可不好。”那死老太婆现在脾气越发不好,自己若不是拿住了她此刻恨毒了皇后、恼怒皇上不孝的心情,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就接了两位嬷嬷到身边侍候。   不得意的太后那也是太后,有她应允,两位嬷嬷将来随她回宫,皇后也不能说什么。   容嬷嬷也清楚主子如今还得倚靠太后,闻言闭嘴不说了。   “回吧,出来太久也不好。”   “我看主子还得找个时间将怀了孕的事告诉太后,要知道主子现在可是在宫外,要是将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对主子也不好。再说,太后心情不好,要是有个差池,主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龙胎――”   容嬷嬷没再说下去,乌喇那拉.妮莽衣却听明白了,“……嬷嬷说得对。”   一切为了孩子。   “只要太后站在主子这一边,主子怀孕的消息还是能瞒住一段时间的。”容嬷嬷也并非宫斗小白,一些大的方面还是看得明白的。   妮莽衣嗤笑,“知道这个消息,太后只会高兴,又怎么会不帮忙呢。”   有了这个孩子,太后只会觉得对抗皇后更有底气,将来也有了借口回宫。她将太后的心理揣摩得十分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后开始怕皇上遗忘了她这个太后额娘,放她在这小汤山养病终老吧……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不过一日的艳阳便将连日的春雨湿气蒸腾干净,想到自己要挺着个大肚子在宫里熬到六月才能去圆明园避暑,云珠不免觉得心头发闷,“到了六月,再这么转一圈,身上都要着火。”   素问扶着她的手,望了望浓绿如云的槐树桂树,笑道:“主子说笑,往年炽夏主子身上都没见一滴汗,哪里会着什么火,只是这皇宫也确实炙热,吸口气儿都觉得热乎乎地,一天下来格外腻人。”   “娘娘虽有清凉无汗的体质,到底顶不住肚子里怀着五六个月大的小阿哥,到时屋子里多搁几个冰盆便是。”含霁也近身伺候过云珠,自然知道她天生丽质,不仅夏天肌体清凉冬日肤润柔嫩,还天生带着淡淡的玉兰花体香,便凑趣接了一句。   “你们知道什么,有了身子的人是不好多用冰盆的,冰气凉快,到底阴寒带湿,对孕妇胎儿不利。”素问瞅了她们一眼。   “到底是姑姑见识多,”采雯讨巧说道,“到时咱们多给主子扇扇风,定不教娘娘和小主子给热坏了!”   “好啊,这事儿就交给咱们采雯了……”   “啊?”她一个哪忙得过来?再者,这也是二等宫女的活呀。   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绊嘴,云珠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自己学了那么多阵法禁制,不拿出来用浪费了,回头挑几块有灵气的玉石在长春宫布个阵挡挡暑气就行。   ――她倒是没想过布聚灵阵,一来聚灵阵是集周围灵气于一地,她这儿好了其他地方不免更加酷闷,破了环境平衡,总不好叫女儿儿子都搬到长春宫住哪儿也不去罢?二来,她身怀空间,身体时刻受灵气滋润,聚灵阵除了聚集灵气清凉空气外对她也没什么别的益处了,浪费。   “主子。”灵枢过来行了个礼,“方才接到消息,乌喇那拉佐领府送了两个嬷嬷到小汤山行宫侍候娴妃。”   “哪两个?”云珠随口问道。   “一个姓容,乃娴妃的奶嬷嬷,一个姓乌兰,是佐领府找的教养嬷嬷。”灵枢低声道,“是承恩公府推荐的。”   云珠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这事儿阻止不了,没有太后应允娴妃不敢这么做,再说,她现在身怀龙胎,到了皇上跟前一句‘没有熟悉的嬷嬷怕照顾不好’皇上也会答应的。”   “怎么就让她怀上了!”采雯愤愤咕哝了一句。   “她运气好呗。”云珠轻笑,心知之前娴妃处境不好,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的便终止了供应给她的特制菜油,她的身体因长年吃用菜油而产生的避孕效果褪了一些,再加上新年前后那会儿弘历看在乌喇那拉一族立了战功的份上在延禧歇了几晚,才让她好运怀上。   灵枢瞥了采雯含霁一眼,到底当年安排到娴妃身边的珊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引导”的,法子虽然更安全隐蔽些,到底容易出疏漏。“娴妃现在还瞒着有孕的消息,难道想等胎儿坐稳才报进宫?”   云珠勾了勾唇,知道灵枢是提醒自己可以趁消息传出之前先下手除去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事实上她也犹豫过,最终还是选择放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难道还能敌过她的永琏永??对付可能出现的对手还不如提高自身的能力,加厚己方的本钱呢。   她虽然不忌讳杀人,可还没到草木皆兵连个婴儿都不让出生的地步。   事实上,她虽然早早就派人潜伏到乾隆历史上嫔妃的身边,却没有直接坏了她们的生育机会或毒害她们的性命,一切要看事情发展,就像历史上的婉贵妃陈氏、仪嫔黄氏、怡嫔柏氏,在她们分别指给允?允俄允?之后,她就彻底放开了手。听说她们几个还分别生下了儿女,这也算是改变了她们无子、早逝的命运。   该留余地时留余地,该下手时下手,这中间的分寸代表着她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瞒谁也瞒不过太后,太后会护着她的,到是愉嫔那里你们可以去透个消息,她一定很感兴趣。”   愉嫔投靠太后不就凭着她那有着纯正满洲血统的儿子么?一旦娴妃诞下皇子,出身可就比永琪高多了,永琪在太后跟前还能那么受宠吗?   “奴婢这就去办。”灵枢眼睛一亮,借刀杀人也不错,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   不管愉嫔怎么反应,云珠自悠闲过自己的日子,她的肚子飞快地鼓了起来,无论吃食或是胎教,她都开始仔细安排,一心养起胎来。   宫务放给了和敬和徽她们去理,选秀的细务又有哲妃纯嫔管着,尽管也关注选秀进展及秀女间的一些情况,日子却并不忙碌。   到了四月二十九这日,她接到诚正子爵府递进宫的喜讯,傅恒的夫人觉尔察.齐布琛生下嫡长子,又碰上温郡王家的格格过满月,两桩喜事让云珠开怀不已,当即赏了不少东西。   前朝却是一扫新年以来的喜庆宽松,御史褚泰以受贿罪论斩。礼部尚书任兰枝、太常寺卿陶正靖等坐朋党罪,不久被革职。   一松一紧,张驰之道。   弘历还是有些生气,不说地方官,京官每年得的冰碳钱就丰厚无比,他又自问对臣下宽厚,赏赐也丰,不想还是爆出了收受贿赂的丑事。   云珠免不发安慰他几句,“这世上有好官诸如嵇曾筠,知人善任恭慎廉明,便也有贪官,贪污受贿不知满足。皇上乃一国之君,治下朝中大员地方官吏不知凡几,品性良莠不齐也是有的,但凡看得出来,也没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了,皇上万不可因别人犯的错儿气坏龙体。只是这些贪官,食君之恩不知图报,反而官官相护欺瞒皇上,做国家蠹虫,着实可恨!”   心中却明白这场反腐斗争是弘历自己掀起来的,为的就是整治一下新年以来朝中官员因大胜沙俄皇帝宽待臣下而起的浮夸风气,也是敲打一下八旗子弟的意思。   弘历点了点头,“反腐昌廉,任重道远。”   人最是善忘,尤其是这些权利在手的官员。做为皇帝,御下过宽,他们便得寸进尺,胆子愈喂愈肥,搜刮民膏,败坏吏治;御下过严,百官多图自保,宗室不敢吭声,不利朝廷团结,大清发展。   这一点雍正对他的教育还是深刻的。云珠见他兀自沉思,也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做着手中的小衣裳。   “奴婢叩请皇上、皇后娘娘金安。”含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珠将针线篮子放到一边,“什么事?”   含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隔断内的皇帝一眼,禀道:“小汤山那边太后派人进宫传话,娴妃娘娘怀了龙胎。”   龙胎?弘历回神,眼中光芒闪过,听着云珠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几个月了?”   含霜低着头回道:“三个多月了。”   “皇上看呢?”云珠转头问他。   弘历端起几上的茶盏,声音平淡无波,“让她继续在小汤山养胎吧,朕看她胎得挺好,有她在,太后也可宽怀,移些精神在病痛上。”   “怎可让皇家血脉在宫外生产?”云珠劝了一句。   “等快生时再接进宫就行了。”   云珠见他不为所动,对含霜道:“你带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走一趟,将本宫与皇上准备的一些补品衣裳给太后带去,请她老人家安心养病,等过些时候身体养好了,再迎她老人家回宫。再请苏太医给娴妃请一下平安脉,回来仔细报与本宫知道。对了,告诉娴妃,她怀胎有功,等她诞下皇子皇女本宫再行厚赏,问她欠些什么,着人给宫里带个话本宫给她送去。”   “是。”   225 寒木不凋,春华吐艳(中)   五月底,选秀进入最后阶段。   陆婉秋为汉镶黄旗秀女,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进宫成为宠妃,因此也不与勋爵贵女们争那一时长短,顺利地过了初秀、复选。   皇宫真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御花园里的美景更是教她流连忘返。澄碧如玉的湖池,灵动艳丽的鲤鱼,绿丝婀娜的杨柳,雍容华贵的牡丹,幽雅的兰花,清新的粉荷……争芳斗艳,彩蝶频顾。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才不会辜负自己生的这倾城姿容吧。”   倚在浮碧亭上,渺望着仙境般的园子,她这么想着,至于嬷嬷们谆谆叮嘱的算计争斗在她看来也没什么,没看那些秀女对她耍的手段都被她避过了么?若非为了给上头留下她淳厚良善的印象,她也会狠狠反击,至少也要教她们被遣出宫!   “明天可就是阅选了,陆姐姐还有闲情在这里赏鱼?”   陆婉秋回首一笑,两颊笑涡荡漾分外妩媚,“崔妹妹不也来了?”   崔容娘每见一回陆婉秋都忍不住要心生赞叹,太美了!云鬓花颜、削肩纤腰、皓腕凝霜也罢了,这甜美的瓜子脸、诱人的梨涡、剪水般星眸,组合到了一起更是摄人心魂,难怪那些满八旗贵女心生嫉妒。   何况有流言说早在选秀之前,她就被太后娘娘看中,不管是上记名还是指给宗室,注定了是飞上枝头的贵人。   不过一个四品太常寺少卿的嫡女……   “我可不比妹妹,这一次能平平安安出宫,蒙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到时指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陆婉秋看了崔容娘姿色平平的容颜,抿嘴笑了笑:“姐姐何须担心。”   崔容娘虽然姿色普通,父亲阿尔赛却是广州将军,权掌一方,只要崔容娘不出差错,结果定然不差。同为汉军旗出身,自己却从八岁起就苦练舞姿琴艺,请了师傅教导书画,在规矩礼仪上下苦功,才有望出人头地荣耀家族……有时想到这点她也不免心生不平。   不过两人的归处还是不同的,崔容娘最多也是官宦夫人,而自己将长得帝王恩宠,享受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荣光。   “听说今天皇后娘娘宣了姐姐觐见?”陆婉秋细声问着,玉靥上有着少女纯然的好奇,“皇后娘娘人可如传言中亲切?”   陆婉秋虽在秀女中名声远扬,可复选一开始,不少贵女陆续被纯嫔哲妃皇后召见,偏偏她只得纯嫔宣见了一次,不由得心中忐忑,怕事有不谐。   这是出身低,父亲在朝中没有实权秀女的悲哀,她仪容出众才艺不凡,却因家世不太可能指给高门宗室做嫡妻正室……且她一开始便是冲着这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男人去的,如果到了这一步却被阻门外,她如何甘心?!   崔容娘也知道因着这个陆婉秋被不少秀女嘲笑,只说道:“皇后娘娘雍容高华,贤能宽厚,自然是好的……姐姐问这做什么,皇后娘娘风采如何明天自能见到。”   是吗?   “明日是阅选,姐姐哪里敢不讲尊卑规矩觑视皇后娘娘,不如妹妹多给姐姐讲讲,好让姐姐心里有底,明日不会怯场?”陆婉秋笑了笑,眼中淡淡的忧虑一闪而过,能支持自己的太后离宫养病,娴妃侍疾,慧妃闭宫养病,宫中余下妃嫔皆以皇后马首是瞻,她不得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只希望皇后如传闻中贤良大度。   崔容娘眉头微皱,“咱们都是跟教养嬷嬷学过的,怎好随意议论主子的好坏。”   “妹妹忒小气,莫非同其他秀女一般防着姐姐?”若不是四下无人,陆婉秋也不敢如此咄咄逼人,且她断定了崔容娘不会上记名,性情又随和,不会因这点事就与她绝交。   “陆姐姐要这么想也没办法。”崔容娘却是脸一甩,迈开步子就走。   “哎,好妹妹,是姐姐错了,可别恼。”陆婉秋追了上去,秀女里她也就跟崔容娘交好,要是连崔容娘都不跟她说话她就孤立无援了。   “哟嗬,哟嗬,鱼来了,水来了!”   “快点,把这桃花鱼放到落影清波亭那边的池子去……”几个哈哈珠子嘻笑着从浮碧亭的另一头冲了过来,手上提的小木桶里晃晃荡荡的一大半的水洒到了陆婉秋身上,崔容娘躲得快,只湿了小半裙角。   待两人惊魂一定,那些小太监和哈哈珠子早冲入御花园不知去向。   “陆姐姐,我们还是快回去更衣吧,这里临水风大,要是着了凉就不好了。”崔容娘对怔怔不知想些什么的陆婉秋说道。   “啊,是。”陆婉秋匆匆跟着崔容娘往储秀宫走去,走了十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是碰巧吗?   “永?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今儿书念得如何?”云珠朝他招了下手,待他靠近便将他揽在怀里,拿出帕子轻拭着他额上汗渍,“做什么去了,流这么多汗?”   “额娘着人送了那么多冰盆到上书房,又吩咐御膳房定时送了点心跟酸梅汤,师傅们也觉得好呢,何况儿子。儿子的功课向来是好的,今天皇阿玛过去考了功课,还表扬了儿子几句呢。”   “可不许仗着点小聪明便自高自大。”云珠莞尔,“还没说,方才哪儿顽去了?”   “今日在上书房里听五弟问三哥秀女的事,儿子去御花园看看……那个秀女才没有额娘好看呢。”   “哦?”   永?将自己带着几个小太监和哈哈珠子冲撞泼了陆婉秋两人一身水的事说了,道:“那个秀女竟敢打听额娘的事,半点规矩没有,爷才给她一个教训的。”   以为离得远他就听不到吗,哼。   “还爷呢!”云珠抚着他的脑瓜子发笑:“以后可不许顽皮了,选秀乃国之大典,选中的秀女并不单单备入内廷为妃为嫔,她们或为皇子皇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及他们的子孙指婚,关系着满清八旗未来……做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就算不重视,也不可轻忽游戏。”   “说得好,那些奴才没规矩让人教训一顿就是了,自己出手有失身份。”弘历走了进来,将永?从云珠怀里拎了出来,“你额娘身子大了,仔细被你压坏了。”   “阿玛!”怎么又冒出来了?!永?小脸懊恼,凤眼担心地往云珠身上一瞟,见额娘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和阿玛,心中一安,道:“我才不会压到弟弟呢。”   弘历轻叩了下他的脑门,走到云珠身边坐下,“明天开始最后阅选,你的身子支持得住吗?”   “几天的时间怎么坚持不住?比起我坐在那儿,那些秀女更辛苦呢。皇上明日可过去?”   “下了朝,有时间就过去。有哲妃纯嫔在,你累了只管回来歇着。”   “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大挑,也不能太敷衍罢?”她笑睨了他一眼,语含酸意。   他轻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万事也不及我们的孩儿重要。”   云珠玉靥一红,扭头不与他说了。   226 寒木不凋,春华吐艳(三)   翌日一早   最先接受阅选的镶黄、正黄两旗秀女精心装扮着自己,在其他秀女的目光中踩着花盆底子,缓缓跟着指引嬷嬷和管事太监进了太极殿,于殿外列队站好。   这一次参与全国大挑的秀女有四百七十八位,通过层层筛选得以参加最后阅选的秀女共六十三位,而参与今天阅选的镶黄正黄两旗有秀女十一位。   “镶黄旗秀女入殿――”随着唱喝太监的嗓音高高响起,排在前面的六位镶黄旗秀女出列步入正殿。   目光放在身前地面三尺处,待行至殿中,行叩拜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喀。”一个清柔的嗓音响起。   忍住抬头瞻仰的欲望,六位秀女起身,甩帕,屈膝:“给哲妃娘娘纯嫔娘娘请安,哲妃娘娘吉祥!纯嫔娘娘吉祥!”   “免礼。”哲妃纯嫔同声说道。   满清秀女身份尊贵,选秀之时不必向嫔妃行叩拜礼,但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后,正确地说全天下的满人都是皇家的奴才,因此行叩拜礼称奴才奴婢一点都没降低她们的身份。   “都抬起头来。”   六位秀女慢慢抬起头,平视前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端坐地屏宝座上的皇后。   即管只是端坐,但能看得出皇后身材修长合度,既不十分高挑,也不纤弱娇小,肌肤莹润娇嫩,脸形五官清丽秀美,然最引人的不是她那尊贵雍容的气度,而是萦绕她全身由内而外透发出来的那股清灵雅致到了极点的气质。   选秀是国之大典,主持的嫔妃在穿着打扮上一般比较正式,比如此刻陪坐两旁的哲妃富察.芙灵阿和纯嫔苏宝柔,两人都是头戴宝石珠花钿子,身穿御赐云锦做的旗装,风格品级上略有差异,却很是精致华贵。   因有孕在身,云珠今日的穿着打扮从简,如云的秀发绾在金丝编就缀着莹白色东珠的钿子里,身上的旗装也是舒适的素软杏黄缎子做的,只在边沿以金丝绣上精美凤纹……若非她气场压得住,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都要坐立不安了。   这些秀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却不知自身的反应表情尽入上位者眼中。云珠三人观察着她们的姿容、表情、气度,须臾才开口道:“左边第一位是哪家的?”   站在左边第一位的秀女闻声出列,福身:“回主子娘娘的话,奴婢隶属满镶黄旗,是刑部侍郎永绶之嫡女,叶赫那拉.柔贞。”   未来的舒妃啊,云珠微微一笑:“可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复选第一轮才艺考的便是女红,也是叶赫那拉.柔贞最擅长的,只是这会儿但凡聪明点的都不会重复同样的技艺以免给人寡淡的印象。只见她大方道:“奴婢除了女红就字写得好些。”   因为皇后,她也在骑射方面下了苦功,只是这会儿表演这个有重复当年皇后路子,徒惹猜忌不说,她的骑术也不一定比蒙古出身的秀女高超。   “那就下去写幅字给本宫和两位娘娘瞧瞧吧。”   “是。”   这叶赫那拉氏鹅蛋脸,眉眼五官与娴妃有些相似,只清秀些不如娴妃艳丽,哲妃纯嫔早从云珠那儿得到消息,知道她可能会上记名,对她的资料早调查清楚,此刻也不多问什么。   “臣妾瞧着左边第二位秀女规矩不错。”哲妃开口道。   “还是姐姐看的仔细,哪像臣妾,流于表面,倒被右边那位秀女的标致模杰给迷住了。”纯嫔笑眯眯地说着。太后虽然离宫,却绝不放弃对后宫的控制,一得知自己协理选秀事宜就使人通知自己护着陆氏,在适当的时机让皇上注意到她,自己不好明着拒绝,却不代表她真心想陆氏进宫。   富察.芙灵阿差点笑出声来,这纯嫔是在嘲笑陆氏空有容貌,没有规矩内涵吧?毕竟昨天下午陆氏半湿着衣裳从御花园走回储秀宫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的。   “禀娘娘,叶赫那拉秀女的字写好了。”主事太监将叶赫那拉.柔贞的字幅呈了上来。含霁上前接过,转身呈给云珠观看。   “这字倒有有两分董其昌的神韵,哲妃纯嫔也看看吧。”云珠着人将字幅拿给两人看。   富察.芙灵阿先一步看过,笑道:“臣妾才疏学浅,品不出这字好在哪里,不过内容倒是看明白了,有些好奇叶赫那拉秀女怎么挑了《洛神赋》中的这一段来写?”   苏宝柔接过去一看,写的却是《洛神赋》中描绘洛神之美的那段: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叶赫那拉.柔贞不好意思地回道:“奴婢今日有幸,得睹皇后娘娘凤颜和哲娘娘娘纯嫔娘娘风华,心中无限敬慕,一时不知该写什么,只觉着《洛神赋》中所描所绘方能形容娘娘们的美,便提笔写了这个。”   这话一出,在场的镶黄旗秀女都在心中“呸”了一声,这也太谄媚了!   云珠却是唇角微勾,叶赫那拉.柔贞这话看似三人都讨好似则三人都看不上,有时候个个讨好就是个个得罪。   苏宝柔轻哼,正想说话,不妨一声大笑传来,一看,弘历一身明黄龙袍走了进来,连忙站了起来,随着云珠和富察.芙灵行礼请安。   殿中秀女和太监宫女也都跪伏在地,弘历上前扶起云珠一同在地屏宝座上坐下:“都起吧。”   又问盈盈独立殿中回话的叶赫那拉.柔贞,“这是哪家的?”   云珠浅笑道:“这是叶赫那拉家的,其父为刑部侍郎永绶。”   “原来是他。”弘历点了点头,毫不掩饰道,“不错,敢说实话!只一点说得不对,在朕眼中,皇后可比什么洛神美得多也有福气得多。”   众皆汗,实话原来是这样说的……   云珠嗔了他一眼,也不管什么场合。对面露羞喜之色的叶赫那拉.柔贞道:“下去吧。”   叶赫那拉.柔贞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云珠又道:“方才得哲妃纯嫔称赞的是哪两位?”   冯益躬身回道:“回皇后娘娘,是左边第二位秀女和最右边那拉秀女。”   弘历目光一扫,“就左边第二位吧,哪家的?”   站在最右边的陆婉秋心中一阵失望,却神色不露,依旧静静立着,予人美若秋荷静极生妍之感。   被点到名的秀女闻声出列,福身道:“回皇上的话,奴婢隶属满镶黄旗,乃户部侍郎喀尔吉善的嫡女伊尔根觉罗.哈姬兰。”   哈姬兰?这真是个印象不怎么好的名字,弘历当下便有些淡淡地,富察.芙灵阿见状问道:“平日在家中做什么消遣?”   “奴婢在家中除了跟母亲学管家理事,闲时便做做女红,弹琴自娱。”弘历兴致不高,惹得有些心思的伊尔根觉罗.哈姬兰很是失望,瞬间的表情让上面几位看得清楚,对她的评分不免低了些许。   “如此,弹个曲子吧。”   边上早有备好的古琴,伊尔根觉罗.哈姬兰福了个礼走过去坐好,意定神闲之后方弹了首《幽兰操》。   玉指冰弦,空谷幽兰,寸心不大,芳香郁郁。众人静听,琴音悠悠回荡于殿中,一时颇有万籁收声天地静,余音在耳的美感。   曲子倒是弹得还可以,弘历点了下头:“右边第一位出来说话。”   陆婉秋浅浅一笑,移步行至殿中,盈盈一福:“奴婢隶属汉镶黄旗,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嫡次女,陆婉秋。”   “风流婉转标致可人,难怪纯嫔方才看得呆了。”富察.芙灵阿抿嘴赞了一句。   弘历扫了笑意清淡地的苏宝柔一眼,目光又移向陆婉秋身上,只见她人如花娇,水沉为骨玉为肌,通身气质婉约清雅,比之大家出身的八旗贵女毫不逊色。心想,果然是天生丽质,难怪太后独独看重了她。   帝王就没有不爱美色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的额娘将自己看成为女色所惑的帝王,还想以此来达到控制后宫影响自己,弘历对眼前的美女便失了几分兴致。   富察.芙灵阿也细细地打量着这传闻中的美人,半晌,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陆婉秋是她见过最为貌美的女人,甜美的脸庞,雅逸如花,气质也算得上灵动清雅,只是历来秀女中便不乏世家大族里用心培养的贵女,也不乏天生丽质的秀女,她只是诸多方面加起来高上别人两分,比起皇后却还是差远了。   空灵,清逸,娴雅,大方、高贵……皇后身上浑然天生的气质简直万中无一,仙姿玉质或可形容,眼前的陆婉秋美则美矣,却还在凡俗之列。   想到这里,她对未来的两宫之争也多了几分把握,只要皇后继续她的贤明淡雅,慈宁宫再怎么折腾也动摇不了她中宫的地位。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明白得很,早在大婚之前皇上便对皇后有了男子之思,这份隐蔽的感情对于帝王来说是多么地难得,对皇后也是一种幸运,一种无形的实力。   她这边遐思不已,那边云珠开口问道:“确实是难得的佳人,你准备了什么才艺?”   “回娘娘,奴婢准备了一曲《惊鸿舞》。”陆婉秋答道。原来她准备了琴和舞的,只是前头伊尔根觉罗氏已展示了琴艺,自己再表演也突出不了自己,只好选择跳舞了。   “惊鸿舞?”云珠心头一跳,大清历来选秀还真少有选择跳舞的秀女,盖因八旗贵女最重视的乃掌家理事的本领,次为女红骑射,琴棋书画等汉家小姐必学的才艺倒是圣祖爷末期才慢慢兴起,可当众跳舞……除了在蒙古,都会被视为不尊重的表现,是讲究规矩礼仪的贵女们所不取的。   再者,跳什么舞不好,偏偏是《惊鸿舞》,真让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出架空清穿剧,里面的《惊鸿舞》简直是夺得帝宠的良方,一用就准。   “怎么了?”弘历觉察她神色有异,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地问道。   云珠笑睇了他一眼,“臣妾只是觉得有缘,方才叶赫那拉秀女才写了《洛神赋》中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陆佳氏这会儿又跳‘惊鸿舞’。”   苏宝柔笑道:“惊鸿舞可不好跳,陆佳氏既敢选择这支舞蹈想必舞技高超,妾等可是有眼福了。”   一刻钟后,陆婉秋已换了妆容出来,不仅珠粉色的装旗改成了雪青色绣芙蓉花样的唐式长袖裹胸衣裙,连发型也梳了望仙髻,在音乐声中飘然入场。   227、寒木不凋,春华吐艳(四)   长袖挥舞,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娇躯旋转,飞跃,宛若游龙惊鸿;延颈秀项,娇颜灼然芙蕖,美眸顾盼,妩媚生姿,柔情万方。   “果然赏心悦目,不亏‘惊鸿’之名。”即便前世见识过各种舞蹈,云珠也不得不承认,古代人对于她们的舞蹈所下的苦功、投注的情感、呈现的内涵……以及给人视觉上的优美姿态、惊心动魄之感,有时候并不是现代的光影声乐和动作编排就能媲美的。   或许古代人与现代人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能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专注一事,不论是寒窗苦读亦或是对于艺术上的追求。   也不是说现代就没有十几年几十年地专注于艺术的人,只不过相对较少,云珠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以跳孔雀舞出名的大家杨丽萍。   当然,现在的陆婉秋的舞蹈功底也并非就是大清顶尖,但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她身体的柔韧性,肢体动作的优美与柔软,无一不说明了这点。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倾城美人,美人跳舞,总是比普通人更赏心悦目,扣人心弦。   “确实不错。”弘历唇角含笑,对吴书来道:“去将那匹金丝芙蓉绡拿来赏给陆氏。”   这是明白表示陆婉秋上记名了。   苏宝柔戴着甲套的手指不由一紧,好一会儿才松开,见上好的云锦被刮起了几缕丝,不由有些心疼,更看陆婉秋不顺眼了。她脸上笑得温婉:“看来我们又要多个妹妹了,可喜可贺。”   其他镶黄旗秀女垂着头,掩饰着对陆婉秋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富察.芙灵阿看着一脸惊喜伏地叩谢皇恩的陆婉秋,淡笑:“皇上充裕后宫是应有之义,咱们呀,还是等陆妹妹给皇上诞下皇子公主再恭贺不迟。”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继续看下面的秀女正经。”云珠早知弘历会纳陆婉秋进宫,太后的意思京中勋贵大臣耳目通明的都心神意会,不管实际帝后与太后关系是如何地僵硬,表面上的孝顺是不能给人予指摘之处的。   太后不在宫中,以皇帝对皇后的宠信,想阻止区区一个陆氏进宫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陆氏的进宫,代表着帝后对太后的一种顺从,任谁说了都只会是太后的不明事理,不会是皇帝皇后的不孝。   陆氏颜色再好,才情再高,奈何出身门第不高,其父陆士隆虽是四品京官却非实权职位,陆氏自己更因为常年练舞,为了保持身材的轻盈用了秘药使腰身纤细,身带异香,做舞时香气随舞姿逸散出来……导致身体不易受孕,怎么想都对云珠构不成威胁。   “是。”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朝云珠躬身应道,差点忘了皇后怀着身子不耐久坐。   上三旗的秀女身份较为尊贵,向来是指进宗室为妻为妾的热门,云珠也不好太过怠慢中途离席。只是接下来的几个秀女,除了都统佟长盛之女佟佳氏容色才情较为出色,其他都是平平。   接下来几天,又阅看了正黄旗、正白旗、镶白旗……等其他八旗秀女,一些早就看好的秀女,诸如领侍卫内大臣常明之女金氏、御使布备慎嫡女赫舍里氏,内阁侍读学士舒赫德家的嫡女舒穆禄氏、理藩院员外郎布兰泰嫡女拜都氏、员外郎色明之女鄂佳氏……都表现得不错,尤其是准备指给永璜做嫡福晋的人选之一――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年纪虽小,规矩却好,性情也是温婉大方,容貌也颇为可人。   复选第一关的女红考核时她做了一个花开富贵香囊,最后阅选表现才艺时她依旧挑了女红,只是这次是打结子,一柱香的时间便做了个龙凤呈祥的挂饰盘长结,喻意极好,不仅弘历高兴,富察.芙灵阿也很是满意,赞她“心思明静,聪慧灵巧”。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回到长春宫云珠舒了口气,对为自己揉捏着脖颈肩膀的弘历道,“先头咱们虽然商量过,但这后头也有些变化,皇上不如陪我再确定一次。”语气到最后已有些撒娇的意味,弘历哧笑着揽她坐到榻上,“来吧。”   明天秀女就该出宫,哪些个上记名,哪些个撂牌自行择婚,哪些个等候指婚,都要确定下来。别说云珠向来懒得在这方面揣摩他的心思,他这时候也不舍得她思虑太过。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云珠执笔瞅他:“那么,这次上记名秀女共三位,满正红旗内阁侍读学士舒赫德之女舒穆禄.沙达丽为敏贵人,满镶黄旗侍郎永绶之女叶赫那拉.柔贞为舒贵人,汉镶黄旗人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婉秋为庆贵人。”   弘历道:“就这么定吧。”   云珠示意冯益去储秀宫宣读懿旨,说道:“哲妃也觉着伊拉里氏不错,不过想着两人的年龄还小,是不是先指个格格?”   “那就先拴婚,婚期且订在两年后,格格就算了,指侧福晋吧。”弘历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知道年龄太小不利生育。“阿尔赛家的嫡女崔氏品性不错,你觉得呢?”   “崔氏是不错,不过‘知色而慕少艾’,容貌是不是过于普通了?”   这些年水师越来越受重视,做为福建水师高层之一,镇闽将军阿尔赛也在富察家关注的资料里,这个崔氏虽名为阿尔赛嫡女,其实只是阿尔赛庶女,因是老来女又一直跟在任上很得阿尔赛喜欢,才记到了妻子名下充作嫡女。阿尔赛的妻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表面上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私底下却对崔氏很冷淡,连她所出的儿女都受了影响,对崔氏与她的生母阮姨娘很敌视。   还知色而慕少艾呢,弘历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你和哲妃只打算挑格格不指侧福晋,不也打着不让侧福晋先进门与永璜培养感情,怕永璜将来后宅不稳吗?崔氏性情沉稳宽和,颜色又不出挑,正好。”   格格就不怕了,身份地位完全不能跟嫡侧福晋比。   “皇上的主意自是比我和哲妃的好。”云珠大大方方地,本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没必要掩饰。   伊拉里氏也是满洲老牌贵族,有着世袭的轻车都尉爵位,在朝中也有着一定的势力,但比起瓜尔佳、钮祜禄、伊尔根觉罗……西林觉罗等著姓大族还是差了些,这次的秀女比伊拉里氏好的也有,可哲妃挑了伊拉里氏,是再一次向自己表明永璜没有争储之心,她虽不以为然却也承她这个情,在其他方面便也多为永璜打算。   只是弘历要将崔氏指给永璜做侧福晋,她就要多做一些准备了。人心难测,谁能保证有了兵权在手后一向表现得恭敬有礼的永璜不会生出争储之心?!毕竟都是皇子,出生时日不吉利算得了什么,同一个时辰出生又青史留名的人可不少呢!   弘历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忖,永璜读书平平,骑射不错,在宗室子弟里却算不上出类拔萃,好在性格沉稳,行事不躁,将崔氏指给他,也算是为他安排出路,将来大清的发展在海上,水师要牢牢掌控在手里。永璜与永琏感情不错,可培养为永琏臂助……只是还要多看看,机会是给了,把不把握得住还得看个人。   再者,朝中御史弹劾福州将军隆升受贿插手海关事宜,核查属实,牵连颇大。原本只是有意肃整朝中官员过于松泛的心态,清明吏治,不想处理的几个官员一带三地发现了其他问题,这才决意疏理自登基以来过于宽松的政治环境所带来的各种问题,尤其是扩张过于迅速,发展势头太过迅猛的水师及海关。只是肃理要进行,却也得防着动荡太大,人心不稳,选择阿尔赛,他也是斟酌了一番的。   “副都统、御史布备慎之女赫舍里氏性情端方,就指给弘?(允?第十三子)为嫡福晋;员外郎色明之女鄂佳氏出身低了些,表现却不错,正好弘?ㄔ实i第十一子)的嫡福晋赵佳氏去年四月份难产生了个小阿哥,拖到今年五月去了,便指给他做继福晋,等明年再完婚。”   赵佳氏是雍正十四年的秀女,当年云珠在怡亲王府举办的“拒霜会”上见过,精神气度不错,不想才过四年人便没了,可见生育真是女人生死的一道门坎,过了,从此子嗣绵延,晚年有靠,跨不去,便是一条性命。   “一等男侯文玉之女侯佳氏容貌气度不俗,便指给镇国将军弘皖(允?第十二子)为嫡福晋,三等护卫厄尔达色之女王氏同指给弘皖做格格。”   侯文玉是雍正朝时崛起的汉军旗军中代表人物,特别是在大清与沙俄作战时立了不少军功,被擢拔受封为一等男,他的女儿自然也水涨船高有了嫁入宗室的资格。   其实无论八旗勋贵承不承认,汉人无论是在文武哪方面都已占据了大清官场绝大部份,渐渐掌握了权利中枢,而当年入关时精兵强将如云的满蒙巴图鲁们已渐渐退居历史,八旗子弟渐渐失去了祖先的精锐之气,成了安享荣华的纨绔子弟,若非太上皇和当今力主改革,让困居京城靠着祖荫过日子的八旗子弟,服兵役,屯田,进衙门实习,准予出海贸易……以后成什么样还真是难说。   历史上,乾隆朝还有富察一族,还有乌雅.兆惠、章佳.阿桂、海兰察,可之后的嘉庆、道光……又有谁呢,作起战来十有七八全靠绿营汉兵支持了。   云珠浮想着这些年被指入宗室的汉军旗女子增多表象下朝中满汉势力的一起一落,觉得不管如何变化,最重要的始终是这江山社稷,怎么对国家有利对百姓有益就怎么做,势力更迭这种事自古皆然,哪个能千年不倒?!   敛住思绪,她慢慢地说着:“都统佟长盛之女出身高贵,便指给弘晓做继福晋,正好压得住一同指给弘晓做侧福晋的领侍卫内大臣常明之女金氏。”   这个金氏与宫里的金氏不同,一个是从元朝便存在的与完颜氏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老牌满姓,一个却是大清开国时朝鲜来投的包衣满姓,并非同宗。   “至于绶恩的嫡福晋,皇上看一等候董鄂.图杷的嫡孙女董鄂氏如何?”这个董鄂氏出身够高,却也尴尬,她的姑姑禄嫔与太后的恩怨别人不清楚,弘历是知道的。   “董鄂氏?这次大挑,正白旗的秀女不多啊。”   “正白旗这次上报的秀女本来就不多,能走到最后的更少了。”   弘历手指在几上轻扣,脑子在太后和八弟弘哲之间转了转,“就这么办吧,有怡亲王一脉护着,皇阿玛应该会更放心。”   只盼八弟以后不要教他失望才好。   云珠拿笔记下。“侍郎永绶之女纳喇氏指给贝勒弘?(允?第三子)为嫡福晋,骁骑校钮良之女钮佳氏指给奉国将军弘富(允?第四子)为嫡福晋;户部侍郎喀尔吉善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指给慎郡王允禧为侧福晋……”   除去几位年龄刚及豆蔻年华的秀女留牌等着下届再行大挑,剩下的一些门第不高的秀女或指给宗室为格格,或指给勋贵子弟为妻,或撂牌自行婚配,不一而足。   下面的内容是作者有话早说里加的,差点就没看到。   大清每一次选秀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不小的震动,家族与家族之间,官员之间,通过姻亲关系,或变得更加亲热,往为更加紧密,或者期望成为泡影,离权贵中心更加疏远;而对于京城里的老百姓来说则是看热闹和赚外快的好机会,因为随之而来的便是不间断的嫁娶喜事,各种物品消费多翻了N倍。   这里头,密切关注着这些动向的便有慧妃高露微的娘家高府。   选秀之前,高斌的夫人尚氏便递了牌子进宫,未准。   皇后在这方面的规矩上从不为难人,尚氏得了这么个回复不自在之余也感讶异,便通过娘家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女儿竟然被禁足了!?   她并非无知妇人,以高家昔年的煊赫以及家族几代在内务府经营的势力,有些关系就算皇帝再清理几次内务府也是清不净的,可女儿被禁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这怎不让她心中不安?当下便故作不知地回了家,战战兢兢地等着出京办差的丈夫回京。   好容易等到高斌从淮扬直隶查勘河道归来,她一说,高斌也是心头一震,“这事你做得对!”   他是指妻子没向儿子透露此事,更没有派家人往直隶通知他这事。   尚氏还是不安,“现在怎么办,一个多月了还没半点消息出来。”   “现在正选秀,等这事完了再说。”   高斌尽管表现得淡定,私底下却亲自往西林觉罗府见了鄂尔泰一面,又走了几家亲戚,大约了解了自己出京后的一些关于前朝后宫的变化,更在进宫向皇帝复命后往宁寿宫拜见苏培盛。   他是雍正的心腹重臣,雍正退位后,这些老臣进宫偶尔还会前往宁寿宫请安,与雍正身边的首领太监关系也向来不错,但这次,苏培盛没有出来见他,只着人塞给了他一张字条。   高斌彻底沉默了。   他一生小心谨慎,精明强干,不知为什么竟会生出这么胆大妄为的儿女!之前的月根草倒也罢了,后宫争斗,哪里少过腌脏狠烈的手段,只要事后抹干净,不出大事故,皇上就算心中猜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一次,女儿竟敢将手伸到皇上身边的暗卫身上,刺探帝踪,给皇上下药……凭哪一桩说出来都是帝王所不能容的!   “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呀,难道眼睁睁看着微儿被禁足承乾宫一辈子吗?”尚氏忍了几个月终于忍不住了,“眼看又有三个秀女进宫,两个出身高贵,一个再不济也是汉军旗的,颜色又好,这样下去,皇上哪里还记得起咱们微儿呀!”   “夫人,以后,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罢。”   好一阵子尚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脸色煞白地扯着丈夫的衣袖:“为什么?这怎么行?!她可是、可是我们的骨肉啊,她处境这么艰苦,我们怎能弃之不顾,这让她怎么熬下去?!”   尚氏也不知是怕是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因为她犯大错!不可饶恕!”妻子揪着不放,高斌压在心头的怒火被点燃,“老子大半辈子殚精竭虑拼死拼活,才换来高家今天的一切,可差一点就被她给毁得一干二净!”   “……”尚氏嘴唇抖了抖,从没见过丈夫如此勃然大怒。   “我这些年给她擦的屁股还不够多吗?!”高斌眼眶泛红,阴狠的眼中水光一闪,他紧攥着尚氏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声音从牙齿里迸出,“她竟敢收买皇上身边的暗卫,刺探帝踪,若只是争宠也罢了,她还以此设计皇上……只为了借腹生子……”   尚氏骇然。   暗卫啊,都是太上皇时传下来的人,皇上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女儿的动作是自己授意?高斌颓然甩开妻子的手顿坐椅上,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久久,尚氏才喃喃说道:“皇上不会怪罪高家的是不是?老爷为太上皇立下多大的功劳啊……”   “可是,太上皇上时皇上为她请封侧福晋,即位后也抬了高家的旗,封了高家的女儿为妃,无子封妃,这已经是格外恩赏!”   皇恩在时,子孙后代不愁,家族总有复起之时;皇恩耗尽,多大的功劳都是过去,人留着有什么用?!高斌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般,不复原来保养得极好的从容内敛。   尚氏仍茫然惶恐,可看着丈夫这般颓败,心中第一次怨起了从小到大疼如珠宝的小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注:历史上胤祥第八子绶恩,雍正三年乙巳九月初七日丑时生,母嫡福晋兆佳氏;雍正五年丁未七月十一月寅时卒,年三岁。   在此文中,他的命运被云珠改变,所指嫡福晋一等候董鄂.图杷的嫡孙女也为杜撰。   咳,每到年尾总有一堆的事,连感冒似乎也是例行公事一般照来不误……鱼觉得年龄越大身体健康指数似乎也越低,现在也很注意这方面的事,亲们也一样,千万别疏忽了,父母长辈要关注,自己更要好好保重……罗嗦了,哈,真正要说的是,这一章关于资料上的东西多了些,以下的文是补给亲们的,请接上文阅读――因为鱼一时的恶趣味,没有注意到的亲们抱歉了!?(?_?)?   228、裳裳者华(上)   高斌是心性极坚毅之人,一生经历过的危险、面临的困境数也数不清,连日来憋在心头的那股夹着失望、绝望、无奈、黯然……的沉郁与火气发泄出来后慢慢地也回复了平静。   见妻子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边,书房外的随侍正低声回着管事嬷嬷,眉头一皱,幸好现在是长媳主理中馈,不然家里还不乱了套?!可一想,她嫁给自己几十年,为自己生儿育女管家理事,再怎么精明能干也是一个母亲,出口的话便多了几分安抚:“快收起你这模样,除了微儿难道你没其他女儿、儿子了?朴儿检儿他们的未来还要不要了?”   提起两个可爱的孙儿,尚氏总算恢复了些理智,勉强扯了下嘴角:“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难道连妾身难过一下都不许么?”   “哼,难过有什么用,亲者痛仇者快罢了。”他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的随侍吩咐道:“去将大爷找来。”   “是。”随侍应声去了。   尚氏听出他话里有话,抬起搭着的眼皮,很是震惊:“老爷?”难道向来忠心耿耿的老爷竟想与皇上作对?   堂前教子,枕前教妻。难道自己做得不够吗?高斌心中无奈,“慧妃娘娘此次犯下大错,除了这一桩还有一桩谋害嫔妃,数罪并罚,皇上才会震怒不已。为着皇家颜面,处理娘娘的问题上应该不会将前一个理由摆到明面上。”   如此,皇上还顾念着君臣之义,何来仇人?尚氏打起精神望着面色凝肃的丈夫。   “老爷,大爷来了。”   “让他进来。”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高恒一进门便恭敬地给父母行礼问安,“不知父亲叫儿子来有什么事吩咐?”   凡事有弊也有利,高家这些年的起起落落,高斌的游离政权中心,倒让生性骄横自负的高恒有了些许长进,行事收敛了不少。   高斌将高露微被禁承乾宫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见儿子虽面露焦急愤懑之色却还沉得下心听自己说话,心中稍觉安慰,沉声道:“慧妃娘娘惹下这样的大祸,皇上除了禁足却没有说出其他的处置,这不合事理,说不得皇上是在看高家的反应,这种时候,高家定不可行差踏错半步,你们出了这门就好好管束底下的人,外松内紧,也别露了隙。”   “是。”高恒琢磨了下父亲的话,心中冷汗涔涔,方才一听妹妹犯事,他还想着动用一切力量嫁祸宫中其他嫔妃,一来解妹妹之围,二来也除去争宠对手。   “慧妃娘娘毕竟是高家女儿,一味地不管不问也不行,因此一开始我便避重就轻,在慧妃娘娘毒害哲妃一事上下手,不想,越查越觉着不对,仔细翻查了几遍,发现这事是有人借手布局,不然也不会选在那样的一个时机暴露出来!”   高恒脑筋转了转,“难道是哲妃在贼喊捉贼?”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后来却发这不是哲妃一人能做出来的,就算这里头有她的算计,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在皇上面前争宠和打击对手。于是,我又查了皇后,发现这里面没有皇后什么事,就又将眼光移到出宫养病的太后和娴妃身上。”   “是她们?”连尚氏都觉得惊讶,“难道宗室里暗传的太后干涉后宫,为难皇后的事竟是真的?”话一出,她就意识到女儿可能成了慈宁宫长春宫两方搏奕的牺牲品,脸不由沉了下来。   高斌冷笑,“你若真以为现在这个太后娘娘是位母凭子贵的规矩人那就错了,这后宫的嫔妃最后能坐上太后位置的没一个简单。不过,真正是叫我大吃一惊的却不是这位圣母皇太后,而是跟着出宫到小汤山为太后侍疾的娴妃娘娘!   这位娴妃娘娘虽无帝宠,更不招皇后娘娘待见,却能几年隐忍,坐稳一宫妃位,可见心性坚韧,且从大清与俄罗斯开战,乌喇那拉佐领府便着意与上战场的族人修复关系,到了去年年底,大军班师回朝,随着乌喇那拉一族的战功,她在宫中受太后看重,与族人关系也缓和了七八成,尤其是乌喇那拉承恩公府。一步一步,收复失地。几方逢源,借势,利用,那手段着实玩得漂亮!”   “承恩公府怎么还会站出来支持她?”尚氏问道,随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娴妃肚中龙胎?”   “她若复宠便不会被皇上指去给太后侍疾了。”高恒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你说得对,皇上或许会看在乌喇那拉一族的面上对她态度缓和却绝不会真心宠爱于她,不过后宫女人争宠争的也不过是地位权势与皇子,她运气好,真让她怀上了。”   高斌发出一声哼嗤,轻幽淡漠,眼中瞬间闪过刀锋般的森寒,继续说道:“依着皇上的性子,再不喜娴妃也不该在那会儿将一宫嫔妃派出宫给太后侍疾,又在知道她怀了龙胎后不紧着接进宫安养,这里头没有故事谁信?只从之前宫中发生之事便可推断出来,和徽公主受伤跌下马的事定脱不了慈宁宫与娴妃的干系!   综合所有疑点,我又特意查了娴妃的事,才发现,毒蛇依旧是毒蛇,你不能因为她冬眠蜇伏便以为她无害,这个女人心机之深沉,谋划之远,若非我浸淫官场几十年经受不少陷井手段还真察觉不出来!我猜,当年孝敬皇后几十年攒下的势力十有七八都到了她手上,这样一来,娘娘毒害哲妃一事的诸多疑点便解释得通了!”   尚氏高恒说不出话来,久久才抑下心中起伏问道:“现在怎么办?捅给皇上知道吗?”   “那就要看怎么捅了,敢教我高斌有苦说不出的女人这还是第一个!我可没有不对女人下手的君子心肠!”高斌冷笑,若以为他高家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可欺可辱那就错了。   “现在想来,不去碰暗卫那桩事歪打正着,你们也记住,这事谁都不知道!凭那些暗卫的本事,就算被皇上处理了也只会咬定是看在昔年的恩情透露了些许皇上在后宫的行踪便于慧妃争宠,不会咬出其他事来的……”   这可比欺君之罪大多了,又不是不要命了!尚氏和高恒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高斌也知道在这点上他们不会不知深浅。“而且,在调查乌喇那拉氏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件趣事,这件事利用得好,这仇甚至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高斌的目光投注到自己案桌底下放机密信件资料的暗格,心中升起头狼发现猎物时的兴奋与嗜血之感。   牺牲一个女儿保住整个高家,他高斌当然做得出来!不过女儿所受的苦,高家受到的损失,他也教那谋划之人百倍尝还!   半条凤命,呵!就怕有命无运,飞不起来!   还有太后,皇上原本可以期望的母慈子孝的生活,发现是在有心人的挑拨、勾诱下成为泡影……   一旦这些事实呈到皇上龙案,他到要看看娴妃肚子里的那块肉顶不顶得过皇上对皇后的结发之情,对太后的那一丝母子之情!   ******   乌喇那拉佐领府。   听到孙嬷嬷打听来的消息,他塔喇氏脸上松了口气地笑着朝孙嬷嬷又确认道:“户部侍郎家的三姑娘真的指给了愉郡王家的弘暒贝勒做嫡福晋了?”   “是的,太太。”孙嬷嬷一脸地庆幸,“这次大选只有三名秀女被上记名,娘娘回了宫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喜事真是一桩连一桩。”他塔喇氏想到过去几年的处境就觉得心酸。   “一切都过去了,娘娘如今也否极泰来,太太何必将一个纳喇氏放在眼里。”孙嬷嬷有些不懂。   “你懂什么!”他塔喇氏睨了她一眼,端起茶盅啜了一口,才放下用手帕拭了下唇角,“我们府这些年饱受族人冷眼,若不是宫中还有个娘娘,如今还不知怎么样呢。”   想到连自己的娘家威远子爵府也疏远了自家,他塔喇氏心中说不出地愤恨。若非孤立无援,她这些年哪用得陪着笑脸每年舍出一大堆财物给族人?!   “纳喇氏虽与乌喇那拉氏分属不同支脉,可说到底还是同宗同源,就跟圣祖爷时的惠妃得明珠等朝臣支持一样,若真得宠又育有皇子的嫔妃,管他哪一支的纳喇、那拉,管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到了关键时刻只须一个领头人便能聚集起来形成势力,我们家虽说担着个世袭佐领,地位尊贵,到底比不得从二品户部侍郎有实权,因此,后宫绝对不能再出一个纳喇氏的嫔妃。我的女儿,可不是哲妃,就算看得清楚了形势明白了处境也绝不会认输,甘心臣服于别的女人!”   “娴妃娘娘是天之骄女,自然自尊自重,否则当年的孝敬皇后也不能看中,将娘娘指给了当今圣上。承恩公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没放弃支持娘娘呢。”孙嬷嬷笑着奉承,“不说别的旁支,凭着承恩公还有与皇上一同长大的德禄大人,难道还比不得一个六部侍郎?”   “现在的承恩公难道就能忘怀当年自请驻藏的事?”当了多少年的国舅爷,本可安享尊贵荣华,却流放一般到藏地吃苦受罪,那种他人同情嘲笑的眼光,心生的屈辱与报复……这些年同样看透世情冷暖的他塔喇氏想起来便心惊,寻求合作联盟的同时自然也心生防备。   “若不是娘娘怀了龙胎,他不会松口的,乌喇那拉一族这一届没有出色的秀女难不成下一届、再下一届……也没有?再说德禄,正因为他与皇上感情深厚,真正效忠的永远只会是皇上还有皇上看重维护的人。”   人心易变,现在的承恩公可不是当年那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承袭爵位的乌喇那拉.德保了。龙胎算什么?皇后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后位稳固,聪明点的都不会将一族的未来压在一个还未出生、出生了也不知养不养得大的皇子亦或皇女身上!   若不是她请退了所有人,对乌喇那拉.德保说出女儿的命格,只怕他还不会下定决心交出当年孝敬皇后留下的大半势力。   承恩公府肯定还留着一批极隐秘的人脉势力,做为乌喇那拉一族世代承袭的族长,乌喇那拉.德保更没有向族人言明支持女儿……这才是他塔喇氏不甘且忌惮的。   她并不傻,这些年的处处伏低,早将她的爽直性子给磨得一干二净,多了算计小心,因此面对目前的契机才格外重视,不想多添麻烦。   “运来挡不住,太太的担心如今不也没影了么。”孙嬷嬷很有信心,“当初阖府那样的困境,要不是奴才陪着夫人去福源寺上香祈福,又哪里会知道咱家的姑奶奶竟有那样的富贵命,可见是上天注定,过了之前的劫难便能顺风顺水,一飞冲天。”   他塔喇氏听她这么说长叹口气,“真的顺风顺水就好了!那位大师可说了,妮莽衣命中带了火煞,一生免不了“争、保”二字,稍有不慎,转眼成空。”   “有太后在,有太太在,娴妃娘娘定能心想事成。”   “也是。”他塔喇氏思及自己秘密派人去寻找和准备的东西,心中一定。有心算无心,娴妃娘娘现在万事具备……一定能成功的!   两人都没发现门外有人偷偷离开。   229、谋犹回遹(下)   “皇上,该起了。”   吴书来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弘历睁开眼,头微微侧向里边,只见云珠安稳地偎着自己,睡得香甜。乌黑的头发云一样地堆在湖蓝色绣银色缠枝花草的细绵枕上,煦暖的阳光透过支窗烟罗照在她细白莹嫩的脸上,因熟睡,颊上浮着淡淡的红光,像羊脂玉染了霞光,美到了极点。   天气热,她又怀着孩子,难得睡这么香。   帮她把薄薄的蚕丝被拉好,他轻轻起了身。   从长春宫到养心殿距离不算远,可弘历已觉得额角有些出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长春有云珠身边他不觉得太阳炙热,可出了长春宫离了云珠,他便觉得浑身躁热不耐。   反正大选已经过了,过两天就搬到圆明园去住。   他想着,进了养心殿东暖阁。书案上御笔的摆放有些变化,他挥了下手,吴书来有眼色地带着当值太监退了下去。   库魁闪身进来,行礼后,将自己调查到的资料上呈。   弘历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确定没有遗漏?”   “是。”库魁躬身回道,“奴才亲自找到了当初在福源寺挂单的那位大师,他说在福源寺挂单时确实有给一位到福源寺上香祈福的夫人测过一张八字,也确实向那位夫人透露那张八字出生的主人贵不可言,是中道勃昌,吉凶难断,盘凤受困命格。”   贵不可言?弘历瞳孔微缩,他可不管娴妃乌喇那拉氏是什么“盘凤受困”的命格,他只知道,即便娴妃只有一刻的“贵不可言”,也代表着他的元后已经不在……   念头一起,心中仿佛被扎入一针,丝丝绞痛如蛛网迅速漫开。   若自己与云珠夫妻中道分离,谁当皇后对自己有何区别?便是大好的江山摆在自己眼前,又有何欢?如果继承这江山大统的不是自己和云珠的孩子,自己恐怕也是……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了。   只是想象,已经难以接受。   定了定神,他将注意力转到方才库魁呈上的报告。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给人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娴妃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一个命格,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嫉恨……还有斗志,都将死灰复燃,熊熊燃起。   “奴才还有一事要禀。”库魁目前还在将功赎罪的阶段,他决定宁杀错不放过,什么蛛丝马迹都向皇上报告,免得又出意外,自己又多个疏忽漏察之罪。   “什么事?”   “奴才在查乌喇那拉佐领府的时候发现有另一拨人也在调查,奴才注意了一下,发现是高大人。”   弘历淡道:“高斌不可能对慧妃被禁无动于衷,会私底下调查是正常的,他会查到佐领府头上想必也怀疑慧妃是背了黑锅。”这是不是也证明了他并不清楚慧妃利用他昔年的关系收买他身边暗卫的事?   “他们没有发现你吧?”   “应该没有。”库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让奴才意外的是,他们调查的重点不在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而是在乌喇那拉佐领夫人身上。佐领夫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秘药……”   “嗯?”所以这才是高斌怀疑娴妃的原因?“派人盯紧他塔喇氏,密切注意娴妃身边的动静,有一丝异动便立即来报。”   想到太后以及亲近太后的愉嫔纯嫔金嫔,想到极受太后抬举的娴妃背后的乌喇那拉一族,他瞿然一惊,云珠的后位看似稳当,实则四面受敌!   什么慧妃哲妃,若真有凤命,娴妃真正要除的还是云珠这个皇后。想到这里,弘历顿觉杀机四伏,屋里冰盆透出丝丝的凉气,窗外耀眼的炽阳不断散发的热浪,一阵一阵地,教他背心麻麻地沁出了一片冷汗。   “是。”库魁退了下去。   “吴书来!”皇父是否也知道乌喇那拉氏的命格?不然就算当初有皇额娘的意思,凭乌喇那拉氏第一次选秀时的表现皇父也不会再将她指给自己做侧福晋,自己是皇父心属的皇储人选,在挑选嫡侧福晋这一方面要比一般的皇阿哥要求更严格一些。   “奴才在。”   “你现在就走一趟钦天监,宣索监正入宫觐见。悄悄去,不要惊动别人。”   “喳。”吴书来看也不看一旁隐入角落的库魁,匆匆又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已年近六十的索监正惊疑不定地跟着吴书来进了养心殿。难怪是大阿哥的婚期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也不用这么一路掩藏形迹地进宫吧?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不管多少疑问,进了东暖阁,索监正都将之抛诸脑后,凝神肃身行礼。   “索监正请起。”   “谢皇上。”   “朕今日宣索卿是想问一些事,卿可还记得娴妃乌喇那拉氏的生辰八字?”经由选秀所指的皇子侧福晋跟嫡福晋一样有婚礼嫁妆,男女双方生辰八字自然也是监天钦批算过的。   索监正躬身回道:“奴才记得。”   “娴妃的八字如何?”   “娴妃娘娘是‘盘凤受困’命格,虽然命中带煞福运不厚,却也是身属凤命。”   “命中带煞?那岂不是不好?太上皇可知?”   “皇上八字贵重,福禄深厚,娴妃娘娘的命格对皇上影响并不大,相反,皇上的福气还可助娴妃娘娘摆脱受困命格。”索监正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点太上皇也知道,当年还命奴才等人合算过皇后、娴妃、慧妃几人的命格。”   哦?弘历心下稍定,以皇父对云珠的喜欢,定然是影响不大才会做这样的决定。面上却长眉一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雍正一生经过不少风浪,心思深沉,意志坚强,单单一个命格之说并不能让他信服,只是当年将云珠拴给弘历做嫡福晋后所经历的祥瑞天象以及自己无论是施政还是在宗室间的处境都无比顺利起来,才让他有些信服。再者,索监正也曾为他讲解过,所谓的“命格”并不是百分之百地准确,因为还有“相由心生、福自天然”一说,命也是可以通过积德行善而发生改变的。   做为帝王,面对一个身具凤命的秀女,除了收进皇家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皇宫并不多她这一个,何必放出去横生枝节。   换做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是个女人。弘历想着,可惜乌喇那拉氏并没有想到惜福积德,以增气运,反而行事阴险毒辣,以致手下帮凶遭了天罚。   从命格上看,在她打着进宫的主意后,便事事受挫,陷入困境,果然是有翼难飞,有志难伸。   “娴妃娘娘与慧妃娘娘的命格都很贵重,只是好坏不同,却都不如皇后娘娘命格神奇。不过单从八字上推,几位娘娘命格相互影响牵制,此起彼落。   娴妃娘娘是‘困凤’之命,其命有如凤凰涅槃,不在烈火中重生便在烈火中湮灭,每一次摆脱困局都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同地飞跃,杀伐争斗之气很重,若最终突破便是贵不可言之命,若中途失败,不但打回原形,还有性命之忧。   慧妃娘娘的命格虽然贵重,却福禄单薄,更无子息之喜。   当然,这只是八字上的推算,所谓‘福若水德为器’,两位娘娘的命格也并非没有改变的可能。”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弘历担心的是,“如果娴妃命格得到突破,是否会影响到皇后?”   “从命格上看,确实会有影响。只是当年奴才等人在观星楼推算皇后娘娘生辰八字时发现了娘娘是双星命格,受天道眷顾,这些年来奴才和赵监副等几人大胆推研,发现围绕在皇后娘娘身边之人的命格皆被影响,例如太上皇、怡亲王……李荣保大人等,寿命不仅延长,面相上的福禄之气也愈发浓厚……从这一点上看,娴妃娘娘即便有破‘困’的冲天之势,只怕也动摇不了皇后娘娘本身极为旺盛的气运。”   说到钦天监几位堂官暗地里偷偷地推研,索监正有些忐忑地又跪回地上,只是面上的惊叹之色仍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奴才与赵监副等人自入术门,或专寻龙点脉、或擅推四柱、观面相、或长于占星术……几十年来还未曾遇过像皇后娘娘福运这般旺盛的,不仅凶邪不临身,还能福荫他人,对这样的人怀恶意行恶事,只会加倍折损自身气运。”   “起来吧,朕赐恕你们无罪。”弘历听了他的话总算安了心,只对索天监几人行事有些哭笑不得。皇室成员的生辰八字钦天监自有秘档,再者大到国家祭祀典礼,下到宗室成员婚嫁丧葬,就连一些达官贵人有时也会将家人的八字请钦天监帮忙测算,追究他们是不是拿这些去推研其实没有意义。   “只是什么可以讲,哪些不可透露出,尔等须心中有数。”   “喳。”索监正叩了个头,重新起身。每一个进入钦天监工作的官员都清楚不可将皇室的事说出,特别是关于生辰八字之类更是严禁,大清建国至今也并不是没有钦天监的官员因此获罪被诛。   “跪安吧。”   “奴才告退。”索监正恭敬地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心中琢磨着方才的对话,想着皇上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娴妃的命格,只怕是乌喇那拉家做了什么事被皇上发现,回去得通知几位老友以后避着乌喇那拉家一些……   230   “臣妾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瞅着底下摆出同样笑颜行礼问安的嫔妃,云珠唇角微弯:“平身,坐。”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按品级在宝座左右两边坐下。   “天气炎热,皇上已定了明日搬往圆明园,这次除了本宫和几位阿哥公主,还有纯嫔和庆贵人敏贵人一同前往伴驾。”待众人坐定,云珠淡淡地开口说道。   听到可以到圆明园伴驾,苏宝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脸上也绽开不失端雅的微笑,心中猜测是自己在协理选秀事务时尽心尽力,皇后才给了这样的恩典,心中很是感激。   叶赫那拉.柔贞则狠狠地瞪了陆婉秋一眼。她和舒穆禄.沙达丽、陆婉秋三人一同进宫一同受封贵人,私底下谁也不服谁,早提着一口气想争个高低,只是受封五天,新人侍寝各一天,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谁更得意些,没想到这次伴驾圆明园却独漏了她一个,真是让她分外难堪。   一腔的怨恨全往陆婉秋身上去了。   三个人只有她是汉军旗出身,又是模样儿最美,又是太后特别垂注早早就想着指给皇上的……不嫉恨她嫉恨谁?!   没有她这次伴驾的就是她叶赫那拉.柔贞了。   越想越觉得是陆婉秋在背地里狐媚使坏,三个人就她出身门第最低,保不准她就是想分化自己和敏贵人好达成自己专宠的目的……不行,等会儿出了长春宫自己定要找机会提醒一下敏贵人……   “后宫不可无人打理,哲妃身子不好又要盯着内务府筹办大阿哥迎娶侧福晋,这次便由愉嫔金嫔襄理宫务,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办不来的可向哲妃请示,实在不行使人到园子里示下。再有,娴妃腹中龙胎太后格外看重,你们须小心帮衬,等诞下阿哥公主,本宫这里也记你们一功。”   “谨遵娘娘懿旨。”珂里叶特.果新和金篱上前行礼应命。   珂里叶特.果新从头到尾脸上一派地矜持浅笑,金篱回座后却笑得更加地亲切,“主子娘娘去了园里,娴妃姐姐在宫中便算是头一份的矜贵,嫔妾怎敢不尽心意,等闲也不敢让琐事惊扰了娴妃姐姐养胎的。”   娴妃如今怀着孕,金嫔说这话也不算得罪哲妃。   富察.芙灵阿含笑,与世无争的娴静表面下正琢磨着皇后如此安排下的其他意图。自皇上将崔佳氏指给永璜做侧福晋她便有些不自在,一方面窃喜于皇上对永璜的看重,一方面又担心引起皇后的戒备、怀疑,对自己母子不利。另外,慧妃被禁承乾宫久久没有一个确切的发落,不免使她心忧,打蛇不死,恐遗患无穷。   要不要趁她病取她命呢?   “臣妾如今怀着身孕,诸多不便,一切便赖两位妹妹照应了。”乌喇那拉.妮莽衣昨天刚回宫,云珠原免了她今日请安的,她却不敢不来,生怕坏了她多年积累起来的谦恭形象。而今天的事也没脱出她的预料太远。   现下她有孕在身,除了防备同样有孕的皇后,她最提防的愉嫔算是头一个。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要是娴妃诞下皇子,永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便要倒退一步,算不上独一份了。   愉嫔微微躬身道:“嫔妾愚钝,一切依照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来办。娴妃姐姐能力高出嫔妾多多,安心在延禧宫静养定能为皇上生下健健康康的子嗣。”   份例什么的她自然会妥妥贴贴地送到她的延禧宫,只再出了什么事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想起昨天前往延禧宫贺喜见到自己孝敬给太后的炕屏,娴妃还眼含得意假惺惺地反过来安慰自己……也不怕东西烫手!   心中止不住冷笑。   她珂里叶特.果新也许不如在座的这些人聪明,可有一样她比这些人强,那就是记取教训,当年她的永珹不就折在了太后赏赐的长命锁上?!谁也想不到她会用同样的方法撒网捞鱼吧?   怪只怪乌喇那拉氏运气不好!   “好了,都回去准备吧。本宫这里还乱着,就不留你们了。”云珠率先起身,天气闷热,她可不耐烦和她们寒暄。   “妾等告退。”   “主子怎么不将娴妃安置在眼皮底下?依奴婢看,愉嫔恐怕没那个胆子朝她下手。”素问扶着云珠进了次间。   云珠倚着迎枕坐在榻上,慵懒道:“放眼皮底下?那是膈应你主子我和皇上呢,我也没那工夫去照看她。让她进宫好啊,山中无老虎,她正好伸伸手脚,皇上也可以看看她手中到底攥着多少人手势力。”   “那奴婢这次留守宫中可要格外注意了。”灵枢微笑着抖开蚕丝薄被盖到她腿上,替她揉搓着小腿,“若娴妃真的闭宫养胎,隐忍不发呢?”   “愉嫔会动手的,女子为母则强。”   灵枢想到愉嫔花费了精力自己一针一线亲自绣成,连丝线也是自己在御花园中采的各种花草染成的那件金丝楠木雕花缂丝绣的文王百子贺寿炕屏,前些日子被太后转手赐给了娴妃,不由笑了笑。   这些人自以为行事缜密,殊不知所有的动作都被收尽眼里。   太后以为愉嫔进上的这件炕屏是愉嫔的孝心,却不知越是与人有害的东西看起来越是鲜艳夺目,寓意喜庆的背后隐藏着无言的杀机。   娴妃既要倚靠太后割据后宫势力,自然要处处表现出她对太后的诚孝,连太后赏下的东西都格外重视,就是防着,也不敢张扬,这才被乘了隙。   愉嫔那个人看着沉默守规矩,实则心中极有计较,当年永珹的夭折恨毒了太后与多嘴的金嫔却生生隐忍了下去,更趁皇上一时的心软怜惜怀上了五阿哥……   “愉嫔确实对五阿哥很上心。”灵枢掌着后宫所有耳目,自然也清楚各宫嫔妃教养自己名下皇子公主的情形,或许是夭折过一个阿哥,比起哲妃和纯嫔,愉嫔对永琪是衣食住行事无矩细都亲自过问,更在永琪小小的时候就给他启蒙,让他认字。   愉嫔的弱点就在五阿哥身上。灵枢脑中转过关于愉嫔的诸多行举,说道:“依奴婢瞧,愉嫔的手段最多也就使娴妃胎位不稳,愉嫔掌了宫务就要为娴妃腹中的龙胎负上照管之责,要避嫌,且娴妃也不是吃素的。”   “能给娴妃添点乱,别教她们抱成团,这就够了。”素问不若灵枢日日琢磨着这些,有时反而看得明白,插嘴道:“前儿郭嬷嬷和叔貂出宫给老太太赐寿礼时不是说高夫人不请自到么,高家的动静也不小。说不定,慧妃也能出点力呢。”   云珠淡淡一笑,微阖上眼歇息。“高家的动作,本就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次皇上不会动高家,一来,顾着皇家颜面,有些事得掩下,二来,连鄂尔泰也出面了,皇上为了朝堂稳定,也要抓大放小。”   这就是联姻世家大族的好处,关键时刻还是会看在亲戚份上站出来说情。只是鄂尔泰不能看着儿媳娘家有事不伸手,却免不了要被弘历小惩大戒了。   不过,也许这才是鄂尔泰这老狐狸的本意,身为历经两朝的大学士、军机首辅大臣,六个儿子、几个兄弟、十几个侄子……都身居要职,西林觉罗家已无法再进一步。   高家,是一面镜子。   有时后退一步,才能君臣相安。   “……慧妃若有她父亲三分本事,指不定真能盘活了目前的死局。”   除了不顾嬴弱的身体日夜抄经祈福,慧妃还能怎么做?!灵枢和素问对视了一眼,默然无语。   ……   圆明园的日子总是比皇宫里的松快。   清晨的微风带着清爽的花叶香和澹水的清爽,啾啾啾的鸟鸣声清脆调皮,将她从酣睡中唤醒。“素问?”   “主子醒了。”素问进来,一边撩开鲛纱将支窗开得更大些,转身隔着帘帐轻声询问:“主子可要梳洗?”   “嗯。”清柔中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从清逸带彩山水鲛绡帐里传了出来。   素问将帐幔挂好,见云珠细长的眉眼惺忪,肌肤莹润,脸颊带粉,显示着一夜的好眠,青丝如墨披泄逶迤于被褥,为她秀丽清美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几分可爱憨态,眼底的笑意不由地流淌到脸上。   “皇上早膳用得可好?”弘历专注朝政,她为了养胎方便,两人便一起住进了圆明园里帝后寝室九洲清宴,一概事务由住在东边天地一家春的和敬和徽打理,云珠在旁指点。   “两位公主拟的单子,当然好了。皇上走的时候还不让打扰主子好眠,让底下的人时刻将早膳温着。”   早膳是鸡丝燕窝粥、荷叶膳粥、炒时蔬、清蒸时鲜、狍子脊、糖霜核桃仁、酸辣乳瓜片、金糕卷、凤尾烧麦、羊奶椰子盏。   睡得不错,吃得又香,云珠顿觉今天风光格外明媚,心情也轻快。   “去天地一家春看看。”   “是。”素问和含霁跟在她身边,冯益还有含霜等几个则带着宫人尾随其后。   “这几日纯嫔与两个贵人处得怎么样?”云珠随意问着,圆明园位于北京西郊,这里水泊密布,草木繁盛,天然的清凉之地。雍正登基后规格不再限于畅春园之下,建造的景致慢慢多了起来,不仅是皇帝休憩游览的地方,也是朝会大臣、接见外国使节、处理日常政务的场所。   到了弘历登基,国库丰裕,又添了许多名贵花卉奇石盆栽和胜景,除了处理政事的宫廷建筑群,其他如住宅、庙宇、戏楼、藏书楼、船坞等建筑,造型丰富,有?字形、书卷形、眉月形、田字形、方胜形、套环形等,外观装饰比之皇宫亲切,朴素雅致,多用小式灰瓦、卷棚顶,与自然环境相协调,让人见了心旷神怡,清爽悠然。   有一些景致还是她跟弘历一起设计出来的。   她并不认为做父母的一定要给儿女留下使之不尽的钱财,倘若儿孙没有能力守住这江山,留下再多的助力都会败光,授人鱼不如授之与渔。   历史上的乾隆还不是将雍正积攒的国库给耗费一空?   “纯嫔娘娘这两天只去过三阿哥住的碧桐书院,其余的时间都在万方安和照看六阿哥。”素问说道,“六阿哥养得白白胖胖的,皇上过去看了一回,敏贵人和庆贵人也是赞不绝口。”   “是么。”云珠唇角一弯,苏宝柔向来会做人,她位份高,同住万方安和不打压新人又不争宠,也难怪陆氏和舒穆禄氏对她卖好。   231   难道现在还能揪住那事儿不放?别忘了娴妃还怀着龙胎呢。云珠横了他一眼,拿过一份经书,“正好要跟皇上说呢,这是慧妃求了愉嫔送过来的。”   弘历接过翻了翻,字迹娟秀,笔力不匀,看得出书写之人气力不继,书页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墨香,不再像之前送来的那些,墨里混着血,闻着还有血腥。“她不请求朕的宽宥了?”啪哒一声,经书丢到小几上。   “瞧皇上说的。”皇帝也爱刻薄人啊,“听太医说,慧妃身体好了些,不再呕血。”   “那可真是万幸。”什么血书,他真心不愿再瞧见。偏之前高氏每呈上一本云珠都要拿来腻味他。   “慧妃请求到静宜园侍奉太后。”   弘历皱眉,云珠浅笑,“娴妃这不怀孕了么,慧妃这是想替皇上和我尽孝呢。”   将功赎罪?弘历哼哧了一声,却开始考虑起这个可能性。有了半条凤命,又有孝敬太后留下的根深脉广的势力,再加上如今太后的扶持,娴妃的势力足可动摇皇后的地位。他若要护着云珠,不想母子关系继续恶化下去,阻止太后与娴妃继续联手是必须的。   云珠这才回应他之前的问题:“高大人的话足见其诚,只到底是一家之言。慧妃也不是没有错处,皇上的惩罚并不算重,等再过一段时间,她若真心悔改,找个机会解了她的禁就是。”   没有切实证据指向娴妃,慧妃自然得将罪名承担到底,好在她犯的错也不只一桩,对她的惩罚够优容了。   “也只能如此了。”朝堂如今不太平静,他暂时不想再牵扯出更多的事来。   弘历眸色深黝,坐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才懂得了什么叫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在乌喇那拉氏一事上,他的不以为意造成了现在的尾大不掉,在施政态度上,稍微的宽仁便能养出这么多渎职贪弊受贿官员!这是一个警醒,告诫他的妄自尊大。   微一沉吟,他又道:“高氏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人,太后不能一直待在静宜园,身边有个侍奉的也好。”   云珠点头。时间久了,别人就会猜疑来猜疑去,有损皇家颜面,不管怎么样,孝道这面大旗是不能掉的。   又省起一事,“永珎生日就要到了,他央我说情,那天放他们几兄弟一天假,说要到上下天光那儿钓鱼、烧烤呢。你若是准的话,我可交待和敬她们去准备啦。”   因蝴蝶效应,雍正在位中期便重视水师建设,开放海禁,国家主导推行海贸,国库比之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清朝丰裕了几十倍不止,圆明园许多景胜建筑纷纷提前修建,只是细节上未加细琢。   去年年底,上下天光景致全部完善,真正达到了最初“垂虹驾湖,蜿蜒百尺。修栏来翼,中为广亭。榖纹倒影,滉瀁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不啻胸吞云梦。”的设计梦想。   “待会儿我去考他们功课,表现好允他们一天假又何妨。”弘历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有了永琏这个让他极满意的可继承大统的儿子,对其他的儿子相对的就没那么上心,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有永珎,从小粘云珠,一度觉得自己是抢他额娘的坏人,父子两个你吃我的醋我看着你碍眼,相处起来自然没那君臣父子的讲究,到是弥补了三胎胞长大后的逗儿之乐,因此别人不知,云珠却是明白在弘历心底对永珎的疼爱不下于永琏。   想起永珎拍着小胸脯说“要不就让皇阿玛考我们功课好了”的可爱模样,云珠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转开头轻笑出声。   这算不算知己知彼?   ******   清晨的微风带着清爽的花叶香和澹水的清爽,啾啾啾的鸟鸣声清脆调皮,将她从酣睡中唤醒。   “素问。”   “主子醒了。”素问进来,一边撩开鲛纱将支窗开得更大些,转身隔着帘帐轻声询问:“主子可要梳洗?”   “嗯。”清柔中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从清逸带彩山水鲛绡帐里传了出来。“什么时辰了?”   “辰初二刻。”素问将帐幔挂好,见云珠细长的眉眼惺忪,肌肤莹润,脸颊带粉,显示着一夜的好眠,青丝如墨披泄逶迤于被褥,为她秀丽清美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几分可爱憨态,眼底的笑意不由地流淌到脸上。“主子睡得可好?”   “好。”比平时多了大半个时辰呢。   素问上前扶她下床,这时候在外间的奴才方一个个有序地端着水盆、帕子等物什进来,侍候她洗漱。   烟雨清淡横疏枝梅的青花瓷水盆里湃着几朵白兰,温热的棉巾覆在脸上轻轻地揉动着,淡淡的兰香仿佛夜里醉人的梦乡。棉巾从脸上撤开,她舒服地吐了口气,“这白兰是殿前摘的吧。”   “是。”素问将棉巾放进另一个水温较低的幽兰青花瓷盆里,轻轻拧了下,重又覆上云珠脸上,“这九洲清晏殿花是种了不少,这时节却只这白兰绽在枝头,奴婢斗胆,放了几朵,主子见了也欢喜。”   九洲清晏有七楹,弘历不放心云珠,一力要她住在这里,将后妃住的天地一家春拨给了和敬和徽住。云珠自有孕,情绪不定,睡眠也多起来,怕扰到他,却被他一句“政务忙时歇在勤政亲贤殿殿东的碧芳丛,若回来晚了,便睡东暖阁,你住西暖阁,也不怕吵到”给驳了回来。   云珠不会为了贤名为难委屈自己,也不会一力推辞弘历的好意显得夫妻生分,住了几天,见确实没有太过影响彼此的生活也慢慢适应。   有时一晌起来看到身边有人睡过的痕迹,很是无语,也有点好笑和感慨。   素问虽觉得主子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却也觉得皇上能做到这样已是不错,对庆贵人敏贵人的争风也不感那么刺目了。就像她所暗喻的,再怎么百花竞放,在九洲清晏殿里独绽的却只有那白兰。   云珠淡淡笑了笑,倘若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或许会感动不已吧。“桂树茶树梅花海棠……我也喜欢,不过我现在有了身子,要是一忽儿闻了这许多花香倒不美。前头奉三无私殿种了许多槐树柏树和山枝兰,远远随风送来的青木香更清爽些。”   能力、财富、地位,只能决定一个人生活的物质水平,并不代表就能过得幸福,末世的经历带给她很多不能磨灭的伤痛与绝望,但最多的,还是珍惜。   ——很多美好的风景,人,还有感情,不能忽视,不能错过,否则便可能懊悔终身。   “那皇上可真是替主子着想到了。”   云珠微微一笑。权柄日重,他也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心意了。她对他的要求也向来不高,只要他做一个有能力托起这江山的帝王,做一个负责的男人——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嫡妻,就够了。   当然,他爱重她就更好了。她也不怕圣宠招人嫉,人生在世,谁人不被说笑讥讽?怕这怕那的,干脆别活了,且她已站在了最为尊贵辉煌的位置上,是退无可退让无可让的。   其他的女人,他渣不渣无所谓。   这是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她的男人是可以理直气壮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这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素问又道:“昨晚灵枢使人递了信,宫里头有流言说娴妃命格尊贵,身具凤命,肚子里的这个阿哥贵不可言。”   云珠一愣,挥了下手,那些宫女静静地捧着东西退了下去。“这话,是承乾宫传出来的?”   素问吃惊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   “这有什么难猜的。”云珠叹了口气,“高斌的一番苦心白费了……”到底是谁毁了高氏这唯一可以出承乾宫的机会,哲妃?纯嫔?亦或是愉嫔?不知怎地她有些意兴斓珊,再没说话的兴致。   素问见了,也不再说话,示意采雯等人上前伺候着着装。   天气炎热,再加上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卧跟揣着个火球似的,司绮早在云珠怀孕之初便挑了不少透气性高,穿起来凉爽的料子,开始制起夏季孕妇穿的袍子,里头有几件常服还是云珠看着花样别致自己设计的款式。   这次采雯拿的是一件分了浓淡的墨灰色绣雪月白莲缂丝对襟旗袍过来,襟前的三个钮扣是同色布料和流苏、蝉翼纱、青精石做成的寸长大小的青蜓,清淡雅致趣意到了极点。   云珠点了点头,伸手穿上。   素问左右看了看,赞叹道:“采雯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这件袍子也就主子穿得好看。”采雯说道,气质稍差点的,肤色赶不上的,穿起这袍子反显得村。   不用云珠吩咐,她便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对指尖大小的明珠坠子给云珠戴上。   如云的秀发高高堆起,用了墨灰色纱网钿子固住,鬓角上方用别针戴了只栩栩如生的蜻蜓,与襟前的不同,这只蜻蜓用的是墨灰色的薄晶出的羽翼,黑曜石和青精石制的身、尾,红宝石嵌的眼珠子,很是精美璀璨。   这么一打扮,更衬得云珠如那墨空流云中的皓月,白墨山水中的清荷,秀逸绝伦。   采露带人端了早膳过来。   云珠一看,有热腾腾的鸡丝燕窝粥、荷叶膳粥,另有炒时蔬、清蒸时鲜、狍子脊、糖霜核桃仁、酸辣乳瓜片、金糕卷、凤尾烧麦、羊奶椰子盏,色香俱全。   用完早膳,阳光和煦,云珠见养着的花草底下的宫人早就侍弄好,便打算出去散散步,顺便消消食。   “主子不如到上下天光瞧瞧?”素问扶着她说道。   “让他们顽得尽兴吧,难得永珎生日,我晚膳后再去看看好了。”云珠慢慢走着,一路柳浪闻莺,香风流转,很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闲适情趣。“去年做的芒果脯还有桃脯还剩多少,留一部份下月承恩公大寿用,余的给他们送去,小孩子玩得热闹少了吃的可不行。”   “主子放心罢,两位公主早备了不少吃的喝的,连伏侍的奴才侍卫都挑了不少懂水性的呢。”   云珠点了点头,“她们现在处事越发周到了,过个一两年,这宫务也可教她们脱开手了。”   “可不是,主子们若事必躬亲,咱们做奴才的可都没事干了。”素问笑道。   “就你促狭。”云珠笑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赞同。和敬和徽身为公主,很多东西都要懂,却不必去做,知道驭下用人才是正经。“我是想啊,这些事早晚有她们做的时候,现在还是多结交几个闺友,一块儿畅玩,以后说起青春年少时光才不遗憾。”   “奴才看着主子给公主安排的再尽心不过了,每个阶段学习的时间、实践的时间、玩乐的时间……都是有的,节庆还有活动,哪里会遗憾。”   “总怕有不足。”   “这可没法了,主子是慈母心做怪。”   ……   含霜含霁崇敬地看着素问,在主子跟前也只有她跟灵枢姑姑敢这样同主子说话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得主子全心的信任呢?   “咦,那不是敏贵人么?”   云珠闻言望去,只见艳阳下舒穆禄.沙达丽一袭悦目的粉蓝色云绸旗装,梳着弯月髻,头上戴着珍珠攒花,旁边缀着只珐琅点翠蝴蝶,微弯的髻角插着珊瑚蝙蝠衔珠流苏簪,耳戴银螺丝嵌碧玺坠子,走动间蝶翼颤动欲飞,流苏轻飘,摇曳生姿,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怎么看都芳华正好,娇嫩可人。   难怪宫中高位嫔妃要打压新进宫的美人,而新进宫的美人则要不择手段往上爬,盖因韶光易逝,芳华难留,权势和青春二者难以齐得。   刹那间,云珠想到了“倾轧”二字,心中随之一寒。   倘若没有玉兰树和空间,即便自己拥有着优秀的家世品貌,掌握着“先知”的优势,当了这个皇后,眼看着新人一批又一批地进宫,分去了丈夫对自己的恩宠对儿女的关注且不说,还要面对来自其他嫔妃的挑衅和威胁,担忧宫权旁落被人所趁……久了心情也会压抑吧?!   这无关爱情,也无关心志坚毅与否。   这是一种生活氛围的压抑,一种情绪上的疲惫。   难怪历史上的孝贤皇后在儿子死后伤心病死,那是不得不死呢,后半生的希望和倚靠没了,再多的夫妻情义在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娇妍美人和算计能维持多久?还不如趁红颜未老,夫妻恩爱未绝,在皇帝心中留下美好深刻的烙印,还能庇护家族。   这么一想,云珠又觉得历史上的孝贤皇后确实聪慧。她死得正是时候,三十几岁,颜色未老,姿韵正盛,贤惠温良下偶露内心凄楚怆然……正是皇帝对她又敬又爱,愧怜而不知如何平抚之时。她的死,换来了富察家族在乾隆一朝的盛宠不衰一门朱紫,免去了外戚威胁皇权及以后的夺嫡之争。   可惜,她没料到最后坐上皇帝位置的皇子,是包衣奴才生的,乾隆后期至嘉庆一朝,血统高贵些的皇子不是英年早逝便是出继,或者被冷待抑郁而死。而富察家做为新帝嫡母外家,两相对比,同样碍眼。   “舒穆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舒穆禄.沙达丽上前甩帕、屈膝,给伫足在玉蝀桥上的云珠行礼。   云珠眼眸在她身上轻轻掠过,“敏贵人免礼。”   “谢皇后娘娘。”舒穆禄.沙达丽起身,螓首微垂地退至一边,动作优雅端正。宫女染翠深深地低着头,心口怦怦直跳,皇后娘娘好美,乍一看还以为神仙妃子下凡呢!   方才远远看了一眼,炽白的金阳照得汉白玉桥莹莹生辉,氤氲多彩,皇后穿着大写意的墨灰色绣雪月白莲缂丝对襟旗袍,云鬓堆鸦,明晃晃中,更显得肤如凝脂晶莹雪嫩,而那一只仿佛振翅欲飞的蜻蜓,以及耳下晕光四闪的明珠,皓腕上那对青翠欲滴的翡翠镯子,直让人以为那是一株瑶池里的粉荷,鲜香生动。   天色微熹,就侍候着敏贵人应庆贵人之邀到牡丹台赏牡丹,牡丹台的金碧流辉,花香满苑,蝶舞翩翩,庆贵人绰约雅逸的风姿,甜美醉人的笑颜,她以为那便是诗中所言的“名花倾国两相欢”“六宫粉黛无颜色”了,这时一比,竟是自己见识少,误了。   唉,皇后娘娘尊贵不凡,庆贵人娇俏甜美风流婉转,自己的主子真的能出头么?!染翠方才还想着开解自家主子,这时也不免忧愁起来。   “敏贵人好兴致。”云珠因方才那点念想,语气便有些淡淡地,舒穆禄.沙达丽心中一紧,第一次感受到皇后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压力无边的威仪。   “妾只是受庆贵人邀请,清晨时一起观赏牡丹。”舒穆禄.沙达丽愈发恭敬地回道。不知为何,皇后的这种威仪竟让她低落的心情回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想起了关于皇后的种种传言,而不管是聪慧贤能也好,与皇上感情融洽也罢,皇后生了二子二女目前还怀着一个,后位稳固无比。   她又想起了进宫前母亲的殷殷告诫:“要谨言慎行,谦逊知礼。”“进宫后,不可恃宠生骄,对皇后不敬,她与皇上结缡十几年,不管底下妃妾怎么贤良淑德,势大根深,都不曾动摇地位一分,甚至独得皇上十余年爱重不减,在皇家这可不是才情过人贤慧端方就能做到的。”   有这么一个皇后,陆婉秋算什么?!   突然间觉得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蒙了脑袋,怪不得纯嫔介日在万方安和照看六阿哥,自己还觉得她淑德表范,不打压新人,不利用身份和孩子争宠,与陆婉秋巴巴地在皇上面前称赞六阿哥乖巧可爱……   说不得表面宽柔敦厚,私下里看自己和陆婉秋的戏呢!此时不争,不过是在做给皇上皇后看,等着别人先出手罢?!   一番脑补,舒穆禄.沙达丽尽管还倾慕弘历,那醋情炽爱之心却已大减,对这些日子与陆婉秋的种种争风行为大为羞惭。   皇上皇后还有纯嫔他们都是怎么看待自己和陆婉秋的呢?   ——很久以后,舒穆禄.沙达丽还能清晰地忆起这一天那种恍然大悟、突然开了天眼的感受。   “哦?”这陆婉秋倒是情致高昂。云珠步下玉蝀桥,念道:“富贵风流拔等伦,百花低首拜芳尘。娇花着露,人比花娇,你们倒不负这良辰美景。”   “妾蒲柳之姿不敢与牡丹媲美,倒是陆姐姐娇柔多姿,花丛之中却真真是人比花娇,花与人增色。”舒穆禄.沙达丽恭随在后,“只是恕妾大胆,这牡丹为花中之王,庆贵人丽色天香也可比拟,雍容华贵到底欠了几分。”   她虽然不知皇后念的是哪个朝代诗人作的牡丹诗,但这不防碍她从字句上理解那两句诗的意思,以花喻人,凭她和陆婉秋的身份还不配做百花低首的花中之王牡丹。   云珠微讶,复又一笑。“各花入各眼,敏贵人亦是丰韵娉婷自有风采。”   丰韵娉婷是形容女子丰润标致,姿态美好。舒穆禄.沙达丽赧然一笑,没有反驳。说自己不美?那在众多秀女中挑上自己的几位娘娘岂不是有眼无珠?!至于姿态美好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族出身的哪个身姿仪态不优雅的?!   “说起牡丹,妾还未见过这么多珍品的,真是大饱眼福,不过这些还是比不上这园里的景致……”舒穆禄.沙达丽陪着云珠走了一段,小心奉承着,见她有些倦意便极有眼色地借给永珎准备生日礼物告退了。   232   圆明园是一座以水为主题的水景园,水面占全园面积的一半以上,河道、湖泊相连,与遍布全园的假山、岛屿等相互烘托映衬,除了处理政事的宫廷建筑,园中其他住宅、庙宇、戏楼、藏书楼、船坞等建筑,造型丰富,形态各异其趣,有卍字形、书卷形、眉月形、田字形、方胜形、套环形等,外观装饰比之皇宫亲切灵活,朴素雅致,其间又栽了不少美观名贵花卉、树木、奇石、盆栽,大量运用对景、借景、障景、秀景等处理技巧,汇聚各种造园手法,如山水画境,让人流连忘返、悠然神怡。   云珠找了个亭子歇脚,啜了口素问端过来的酸梅汤,方笑叹:“一代新人换旧人,真是没个省心的。”   素问接口:“主子可是在说敏贵人?”   “你看她如何?”   “进园子以来她与庆贵人处处争风,又在纯嫔跟前卖好,奴婢本以为是个眼光短浅的,今儿一看,审时借势不说,竟有跟主子投诚之意,莫不是看明白了?”   “她在我跟前讨好卖乖有甚稀奇的,到底我的身份摆着呢。”云珠轻笑,将手上白底青花莲纹茶碗放到石桌上,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回头查一下今早在牡丹台庆贵人到底做了什么。”   “是。”素问应了一声,就算她看出了敏贵人的意思,终究与这些日子所观察到的有异,还是再看看。在主子身边待久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人就算没有足够的忠心也是能用的,有时甚至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反是一些自作聪明的,或者蠢笨的,倒会坏事。   ……   万方安和西侧殿里,苏宝柔手中轻拍着睡眠中的永瑢,听着贴身宫女绿娥低声的禀报,柳眉微微蹙了一下,旋又松开。   “舒穆禄氏也不一定就是投靠了皇后,即便是投靠焉知没有反目的一天?她的父亲舒赫德本是深受皇上看重的内阁侍读学士,她一进宫立即被擢拔为副都御史,将来六部堂官、封疆大吏都是做得的……”苏宝柔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复又凝住,缓缓转为忌惮,舒穆禄氏是满洲大族,这样的出身,早晚不会甘心屈从人下的。   绿娥更是不平,“亏得主子这些日子对她们万般亲善。”   苏宝柔向来看得明白,见她如此,淡然一笑:“你主子宫里宫外根基单薄,能不树敌便是最大的成功。”若非早年将高氏得罪死,她又何必非她要性命。   这些日子她虽表现出“有子万事足”的慈母情怀,一副淡泊不争的姿态,可底下却没少观察两位新人的行事做风。   陆婉秋容色才情高人一筹,舒穆禄氏家世背景不比娴妃乌喇那拉氏差,不过两人的心机城府似乎一般,这些日子尽在争宠斗艳上花心思。当然,这也可能是她们表现出来的惑人手段,从今日舒穆禄氏亲近皇后的行为来看,也不是眼光那么短浅,只知与陆氏在狐媚上较长短的……   皇宫向来最能历练人,再过几年,也不知她们会成长到哪个地步。看来,自己不能再忍让下去了,否则让新人爬到头顶上,被人嘲笑压不住人是一回事,连儿子都要没脸面!   不过事儿也不能都让自己做,不如跟愉嫔金嫔通点气好了……   “主子。”苏宝柔的另一得用近身宫女绿妩一进门便给她行礼,俏丽的脸颊浮着红晕,额际闪着点点汗渍,显是在外头匆匆赶了一段子路。   苏宝柔一见她眼睛亮了亮,坐直了身子。绿娥见状,示意屋里其他宫人退下,自己亲自走到殿门口站着。   “怎样,宫里有什么动静?”   绿妩笑容满面:“事成了!虽然长春宫反应很快,将流言压了下去,可皇上在这边还是听到了消息……听说皇上震怒,奴婢斗胆,远远在殿外看着果然不到片刻时间,张公公便带了几个护卫直往皇宫。主子只需再等上两个时辰便能知道结果了。”   苏宝柔一喜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皇上直接就派人去传旨?”如果要处置宫妃,皇上应该与皇后商议吧,以往不都这样么?!还是这次皇上又准备放过慧、娴二妃?   谋划的事就要有结果,苏宝柔心反而定不下来,手拳了又松松了又紧,倘若一切如愿……柔和带笑的眼瞳微微一缩,心中凛然。   哲妃,富察氏,家世容貌在宫中并不突显,往日也不见如何得宠,行事唯皇后马首是瞻,可这些年下来,却属她最稳当,最得利……说她温和敦厚?苏宝柔冷笑,焉知中毒之事不是她自己搞的鬼?!这一番缜密布局,彻底算死了与她有怨的慧妃,连愉嫔也乐意与她联手,可见心机绵密深沉,睚眦必报。   “是。”绿妩犹豫了一下,“只是午晌皇上并未在碧芳丛歇息,恐是回了九洲清晏殿。”   苏宝柔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回了九洲清晏殿?那皇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时怔怔地,不知想些什么。   久久,苏宝柔回过神来,重新执起罗扇一下一下地给沉睡的永瑢扇风,慢理斯条地说道:“敏、庆二位贵人在这园子里可真是风光无限,不知留在宫里头的舒贵人如何了?”   “绿娥姐姐,娘娘的汤药好了,是不是现在端进去?”门外响起宫女翡翠的声音。   绿娥说道:“给我吧。”   翡翠是个极有眼色的,不然也不会在众多三等宫女里迅速被提拔为二等宫女专司苏宝柔的饮食汤药,闻言笑嘻嘻地将放着养身汤的方盘往前一递:“那就偏劳绿娥姐姐了。”   待绿娥接过又福了个礼才退下。   熟悉的味道飘来,苏宝柔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下颌朝放在榻边的嵌绿宝竹纹小几微抬,“先搁上面吧。方才是翡翠过来?等回宫也将她带上,瞧着挺懂事的。”   “是。”绿娥端着袅袅腾着丝汽儿的养身汤,依言放到矮几上,轻声道:“主子还是趁热喝吧,对身体好呢。”   宫里头的女人养身养颜的法子千奇百怪,细至头发、指甲、肌肤……何况她这是产后调养?只有身体健康了才有力气争斗,才能诞育子嗣,苏宝柔很清楚,这是她最大的本钱。轻叹了口气,“拿过来吧。”   忍着不适的味儿,苏宝柔接过养身汤一饮而尽。   绿妩将放着蜜饯的蝶恋花粉彩盖碗呈上,苏宝柔挑了一颗含进嘴里,须臾,将核唾到一个珐琅雕花紫金钵里。   “论起皇宫跟园子,各有各的好处,只这里轻快些,皇上皇后又都在这儿,舒贵人想着这一点儿也要望眼欲穿……不过奴婢倒是听说她跟哲妃愉嫔都处得不错。”   “是个聪明人。”苏宝柔一笑,或许是离得远看得清,又或者是还未承宠,心思自然淡些。“你去传话给万嬷嬷,叫她寻个机会使人提点一下舒贵人,这新人进宫性子太过平和可不好。”   “主子是要——”绿娥绿妩对看了一眼。   苏宝柔轻颔了下首,“不能让她们太顺了,否则以后很难压制。看了这么久的戏,该动手了,跟愉嫔金嫔通个声儿,两边下网这鱼才跑不掉。”   “愉嫔跟金嫔会愿意吗?”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论忠心,绿娥绿妩不相上下,论起对人心的揣测绿娥脑筋就没绿妩转得快。   绿妩看了含笑不语的苏宝柔一眼,说道:“这对主子和她们都有利,她们不会不愿意的。有了慧妃娘娘的事,再加上这一件,彼此就更有默契,就算以后有什么差错,也可保对方不会落井下石。”   绿娥恍然,坐收渔翁之利不是不好,却不能一概而论,要具体分析利弊。   弘历未与云珠商议便下旨惩处暂理宫务的愉嫔等人当然不是真的震怒到了极点,尽管所谓的“娴妃身具凤命、肚中孩子贵不可言”传言往大了说是动摇国体,但他还没那么笨,毕竟当了两年的皇帝,又是雍正着力培养长大的,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识过?   这事儿明显是有心人故意宣扬起来的。   雷厉风行的手段不过是杀鸡儆猴,立谁做皇后就跟立哪个皇子为皇储一样,是皇帝的都想自己做主,说是护着云珠还不如说他是为了帝王的威严不可侵犯,这种时候不敲打她们什么时候敲打,野心都是纵容出来的。   而结果也颇有意思,愉嫔固然是管理宫务不力被罚俸一年,金嫔半年,哲妃半年,娴妃也如预想般吃了大亏,一个“攀龙附凤、觊觎后位、扰乱宫闱”的罪名就一下子从妃位贬到了嫔,有苦说不出;令人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动传出风声的承乾宫。   云珠却知道高氏这辈子是别想走出承乾宫半步了,她低声吩咐下去:“以后月例用度让内务府直接送到承乾宫,不必叫人去领了。   高露微做梦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结果,想不通自己帮了皇后打压娴妃的,怎么换来的却是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不准踏出宫门半步呢?   “嗡”地一声,意识到自己殷殷渴盼的希望从此断绝,高露微猛地站了起来,脑子里的理智仿佛被天外落雷击成粉碎,她胸口剧烈起伏,杂乱的思绪在脑中四散乱窜,绝望、惶恐、愤怒……千般滋味堵在心头,无名的剧痛蔓延到四肢百骸,终忍不住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娘娘——”松嬷嬷忙抱住她,骇然看着她口角不断地逸出血来,心中又悔又痛,“都是奴才不好,都是奴才不好……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啊……”她就该一力劝阻,不该由着娘娘指使冬雪去传那个流言,都是她的错!   看着松嬷嬷苍老憔悴的面孔,哀痛的神情,高露微唇角颤动似乎想说什么,身体却游丝似地提不起一点气力,喉咙却再次涌出一股腥热……   冬雪冬梅忙上前帮着将高露微抬到床上,“我去找太医!”冬雪见了这副惨状眼前一黑,差点跟着厥了过去,她是高家旗下包衣,慧妃一死,承乾宫上下奴才或许能再寻个去处,她却唯有以死表忠诚了。   冬梅向来规矩,惶惶道:“如今哪里出得去?”   “不行也得行!”反正是个死,冬雪咬着牙,“你和嬷嬷照顾主子,别管我了!”她头也不回朝外头跑去。   “冬雪——”   一早被人唤醒的弘历一听慧妃薨逝,承乾宫门外还撞死了一个宫女,顿觉晦气。   “怎么了?”云珠打着呵欠一脸迷糊地问着。   “没事,你继续睡。”他回头,丝锦中只见雪玉似的肌肤和搭在颊旁、肩上的乌黑柔亮的青丝,脑海中不由想起昨晚她对自己的各种撩拔……真是,从不知孕妇也能这么妩媚诱人,可惜自己是在接受“惩罚”,对一个孕妇,能做的实在有限——他若是去找别的女人发泄□,平时也罢了,他这会儿去找过后肯定就不止这个惩罚了。因此只着顶着大半宿不睡,数绵羊,或者想着孩子出生后怎么讨回来!   后面这个纯属自找折磨。   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他的赛云珠多聪明的人呀,对他的维护不是没感动,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皇后的权利——他不经她同意就处置宫妃,从帝王的角度来说没什么,从夫妻长远的和谐上讲,有一就有二,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又会为别的女人“冲动”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觉得她的“无理取闹”是在吃醋,而她的表现也太可爱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哦。”天大地大,睡眠最重要,她重新闭眼会周公去了。   他轻笑一声,踱到外间,开始更衣洗漱。   云珠一觉睡到辰末,梳洗时才知道继昨天愉嫔被训斥罚俸、娴妃被贬斥,今早慧妃高氏也薨了。   “主子,纯嫔娘娘还有敏贵人庆贵人前来请安。”掬桃进来禀道。   “哦?”云珠轻挑了下眉。   “这会儿倒殷勤起来。”素问早忘了自己的主子为了清静日子早借口养胎免去了宫妃的请安。   “只怕是以为慧妃的死别有内情才来的。”叔貂说道。云珠的身子越发重了,郭嬷嬷放心不下,让图嬷嬷和她过来照顾(随行的还有接生嬷嬷等),免得有事素问一人分不开身。   ——含霜含霁她们基本被忽略了。   以为高氏是皇帝赐死的?这都第几天了,以弘历如今的权柄犯得着顾忌一个妃子的生死,还错开时间?!这些女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云珠淡淡地,“天气太热,灵柩不能停太久,头七一过就将松嬷嬷和慧妃身边的宫女都放出宫去。”   是怎么回事高家的人一问就清楚,弘历下旨高氏按妃例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还是主子有办法,这样一来,什么流言也兴不起,慧妃本就是病死的。”素问眉头一松。   “我倒是希望她们多担心受怕几日。”叔貂却没那么好心,“慧妃算是办了件好事,过后娴嫔真生个皇子出来。”   233   容嬷嬷与乌兰嬷嬷相视一眼,一同跪下请罪:“奴才无能,主子的衣食并没有问题,底下的人一时也看不出有异样……”   衣食没有问题……妮莽衣心头忽然一省,“那用具呢?”要知道哲妃的性命可就是差点折在这上头的。   “主子以前惯用的碗筷茶具早就一概收起来换上了银制的,屋子里的丝绸布料和摆件也悄悄检查过了……许是奴才能力不及,没有发现异样。”乌兰嬷嬷眉头紧蹙,明显是有问题的,偏偏她查不出,“要不,奴才去太医院请陆太医来?”   自高氏被禁足承乾宫,陆太医在太后派人接触后就投了她们这边。   也不是说太后在后宫多年以及乌喇那拉一族在朝堂后宫多年的经营在太医院没有人脉,而是太医院虽只是一个机构,里头的分科却高达十一个,这还不包括御药局、制药局、教习处、提举司、销售处……等下支机构,人员安排职责等级分明,能做到太医的本就是少数。   每个太医都有擅长的科目,而太医院近十年来经过多次整改,只有怀孕的嫔妃亦或贵妃以上品级可随意调用太医问诊,还得留下署名脉案。   如今妮莽衣虽不是贵妃,却怀有龙裔,陆太医之前虽是倾向高家,不过是为了报答高斌曾经的恩情,并非高氏族人,重要的是他是太医院除了副医正苏太医、方太医、陈小太医外新调进千金科的太医。   妮莽衣翠眉紧拧:“会不会打草惊蛇?陆太医也就在千金科上有些本事,论起辨验药材说不定还没嬷嬷专精……”她语意幽然,若非乌兰嬷嬷擅长辨验药材乌喇那拉.德保也不会将她给了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乌喇那拉一族的未来。   乌兰嬷嬷不语了,她是跟过孝敬宪太后的人,只是早早被放出宫,对乌喇那拉一族的忠心多过于眼前的娴嫔,方才的提议不过是不想主子怪罪自己办事不力。从立场上讲,她对陆太医也是不信任的,谁知他是太后那边的人,亦或依旧是高家的人?   娴嫔与高氏从潜邸一路过来,侧福晋、妃位,无独有偶,偏一个包衣出身的父兄在朝中势力大,一个满洲姑奶奶出身的胜在姻亲故旧满京城,谁也不服谁。这次慧妃薨逝明着是病体缠绵拖不住,实际却是因着娴嫔流言之故,高家就算早前置犯了错的慧妃不理,以后也难保不寻隙报仇。   容嬷嬷看乌兰嬷嬷不说话,便出了个主意:“主子不如召喻太医来看?”   这喻太医是乌喇那拉.德保一道交给乌喇那拉.妮莽衣的属于乌喇那拉家在孝敬宪太后在世时培养的太医院品级最高的人手,擅长正骨科、痘疹科,任副医正已经有十来年了,之所以没新上任不久的苏太医有名是因为自牛痘出现痘科便不再那么受重视(没威胁了),正骨科用的地方多在帝王狩猎之时,看诊的也多为各大军营将领,于深宫内苑最多是看个崴脚什么的,因此不为深宫嫔妃青睐。   ——要拉拢也找千金科的,这才对争宠有保证啊。   妮莽衣真心觉得容嬷嬷不擅长出谋划策。无奈道:“我如今怀着孕,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只有传千金科太医的份,哪里轮到擅长正骨科痘科的太医?别人一瞧都知道有问题了。”   白浪费了人才。   好钢用在刀刃上……妮莽衣唇角微抿,手轻轻摩挲着腹部。就算怀了龙胎,知道自己命格极贵,她也不敢或忘昔日屈辱,况且如今还身处险境,只有熬过了,方有希望。她这一生是不冀求坦途了,可她的儿子,她一定要留给他最好的。   “娘娘,太后身边的冬芒姑姑来了。”小宫女在殿门外禀报。   妮莽衣听到,不待屋里人回禀便高声道:“快请进来。”   在殿外候着的冬芒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欢喜,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待见娴嫔亲自走到殿门迎着,平静的脸上方露出受宠若惊之色:“娘娘身子贵重,可折煞了奴婢。”   “姑姑万不可这么说。”妮莽衣顾忌着身子只虚手扶起冬芒的礼,她身边得用的宫女珊如早有眼色地抢先上前扶起冬芒。妮莽衣赞赏地瞅了珊如一眼,含笑将冬芒迎进屋里,“姑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我们小辈的合该尊重些。”   这话冬芒果然听的高兴,推辞了进屋之举:“娘娘孝顺之心太后心中有数呢,这不才令奴婢带了赏赐并从碧云寺求来的平安符一枚,希望能庇佑娘娘平安康泰。”说着,让随同前来的内务府小太监将东西示出。   除了平安符,另有今年进贡的月华锦两匹、琉璃纱两匹,凤穿牡丹妆花缎两匹,上好高丽布毛青布各两匹。其中月华锦和琉璃纱向来是皇上留着赏人的,不在后宫份例之中。   太后此举,不止是为了向宫中嫔妃表示她对娴嫔的庇护之意,更是宣告了她的权威——再怎么着她也是圣母皇太后,尽管较真起来地位不如母后皇太后尊贵,但皇帝却是实实在在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次妮莽衣不得不行礼叩谢了,还一副感激涕零,如沙漠旅者如饮圣泉的模样。   太后看重娴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冬芒自然也有心亲近,立时亲热恭敬地扶起了妮莽衣,一起进了延禧宫明间,说起了这些日子的近况,隐晦地谈到了皇后日前在园子里也赏了纯嫔两匹琉璃纱。   妮莽衣一面心惊于太后的消息灵通,一面又揣测起来:难道自己怀胎不稳是纯嫔搞的鬼?纯嫔竟全然不顾太后昔日的恩情投了皇后?   联想到之前慧妃之死,她眼眸一眯,单单一个愉嫔怎么有那么大的力量左右宫中流言,连自己的命格都被传得人尽皆知,可见是跟皇后哲妃那一方连了手,哲妃纯嫔与慧妃有仇,她们去了心头大患,连带自己降了位受了训斥……若再丢了肚子的小阿哥岂不更称了愉嫔纯嫔的心?!要知道她们在太后跟前得脸,不就是一个仗着所出皇阿哥流着满洲纯正血统,一个则生育有功,除皇后外所出儿女最多……   想必太后也是怀疑纯嫔这才派人提醒自己的吧。   可为什么不提代掌宫务的愉嫔?妮莽衣冷笑,不过是自己肚里的还未出生,是男是女不能确定,太后不想轻易放弃愉嫔和五阿哥这道棋罢了。又或者,太后想一直留着他们制衡自己……   双全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历史上皇后,除了清代的皇后,其他皇后好歹还有正妻的保障多一点。   234试探(上)   在俄罗斯额济勒河一带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土尔扈特部举族东归一事,固然是因为俄罗斯的奴役和压迫,是人类落叶归根的思想,同时,它也表明了如今的大清国富民安,威震邻邦,四方来朝的强盛之姿。   就连百姓也觉得这是件极为自豪的事。   偏偏有一个没眼色的御史马上蹦出来弹劾:二阿哥没有得到皇命就出兵俄罗斯,这是示恩土尔扈特部,居心叵测……BALABALA地,那慷慨激昂的模样仿佛下一刻永琏已经领兵攻回了城京夺取皇位一般。   浑然不知别人看他就像看傻子。别说还有太上皇在那儿,就是没有,这种攸关国体、维护国家声威的问题也不容犹豫,等到皇帝指示,这黄花菜都凉了!大清这才大胜俄罗斯多久啊,俄罗斯主弱臣强各方势力内耗得多好啊,这种时候不紧压着打到它怕要挑什么时候?等整个土尔扈特部被绞灭,杀鸡给猴看?等大清的番臣属国心寒?   土尔扈特部举族东归,这简直就大清史上的光辉篇章,你居然还想不出兵,想着被万民唾骂,被吊在青史上给世代读书人口诛笔伐啊?!   居然真有人读书读到傻了,竟还能当上御史……别是另有居心吧?还是想学那个仲永檀,参人上位?   不怪有人这么猜测。   原来陕西道监察御史仲永檀新年始尹便疏请酌减上元声乐引发一系“血案”,不少官员因贪弊纷纷落马抄家,而仲永檀和其他几个“刚直敢言”的御史官员则受了皇上褒赏。一个月前,被擢升为都察院吏部给事中的仲永檀又上奏弹劾步军统领鄂善:“风闻鄂善受俞氏贿万金,礼部侍郎吴家驹赴吊得其赀;又闻赴吊不仅九卿,大学士张廷玉以柬往,徐本、赵国麟俱亲会,詹事陈浩为奔走,谨据实密奏,备访查。”又说皇帝的密奏留中事,外间旋得了消息,此必有私通左右暗为他宣泄消息的人。权要有了耳目,朝廷将不复有耳目矣。   将眼看晃荡了大半年终于要恢复平静的朝堂掀起了一个滔天巨浪。   步军统领衙门全称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是京师卫戎部队,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皇帝坐镇京师治理天下,步军是除禁卫军外最紧要的防御军力,每个步军统领皆是皇帝看重、信任、本身又有能力的人方得担任。   仲永檀的折子前面的还好说,不过是有受贿兼结党之嫌,后面便有些诛心了,简直是直戳帝王的心肺,前面慧妃收买暗卫泄露帝踪的事儿他还记在心里呢,何况步军统领这么个敏感职位。   虽说仲永檀看到了弘历想整顿吏治的想法,君臣算是合作愉快了几回,可弘历还是更愿意相信鄂善一些……然而一番详察下来,结果令人失望,给年青的帝王又上了一课。   鄂善固然欺君罔上,夺职下刑部,赐死。仲永檀也一举被擢拔为左副都御史,半年之间连升数级,让朝中不少大臣红了眼。   只有高斌,背上冷汗涔涔,这叫什么事啊,怎么犯浑的人这么多,还扎堆犯同样的错?!简直就是在揭皇上的疮疤——高家不会被翻旧账吧?!   难道有人在针对高家?   “臣附议,请皇上……”   居然还有官员附和,请求降罪出兵的乌雅.兆惠和二阿哥,众多不可思议的眼光在出列的两人身上扫啊扫地,很快有人悟了,这两官员身上七拐八拐的好像有亲戚是姓乌喇那拉的,联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那个流言,难道这就已经开始了储位之争吗?!   岳钟琪立马出来维护,他领兵作战没话说,可论起做官耍嘴皮子那真是半点不顶用,不过是一脸认真地从这次出兵事件的紧要上进行反驳……弘历心中巨汗,对这位封了威信公后便上交兵符在京长住,闲时教导儿孙,上朝闭目养神的“师傅”刷新了认知。   难怪当年曾静私下鼓动谋反,他主动“坦白”还会被皇父怀疑,实在太直板了……昔年在他帐下学习兵法,看他领军作战,怎么没发觉呢。   如果不是在上朝,估计有很多人喷笑出来吧。然而对一个皇帝来说,这样的将领最让人喜爱,要才能有才能,要忠心有忠心,还不结党。他淡淡地扫着底下一张张死板着的脸,心中哼哧着,挥了下手:“将他们两个拉下去,斩了。”   这种没脑筋没眼色的人做什么官!就算是另有心思,这心思也不正。弘历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曾听皇父讲过,圣祖爷也曾与废太子胤礽父子情深,废太子也曾监国数月处事英明政务无差错,会闹到后来父子相疑,其属官和门下奴才的挑拨、为了利益而站队促使皇子结党争储的行为……占了绝大因素。   “皇上饶命啊,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啊……”   “堵上他们的嘴,拉下去!”他不是圣祖爷,永琏也不会是废太子胤礽。   众人噤声不语。   如果这是有心人的一次试探,结果很明显,中宫地位稳如磐石。   “臣有本启奏。”刚从户部调到兵部的尚书陈德华出列禀道:“沙俄如困境饿狼,我西北虽有驻军,然而新得潘领军政繁杂,攻守吃力,上皇与二阿哥身份尊贵,不可久处危墙,请皇上派遣军队前往支援。另外,土尔扈特部归我大清之后做何安排,还请皇上示下。”   这话说得漂亮,弘历大悦:“卿言之有理。”当即点了乌喇那拉.德禄为远东将军,枪炮营章佳.阿桂为副将,迅速带兵增援西北,防着俄罗斯借口土尔扈特部东归之事反扑大清。   居然点了乌喇那拉.德禄将,领兵前往西北,皇上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二阿哥啊?   弘历接着又命户部盘查准备经费,并降旨布置安排秋狝事宜。   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木兰秋狝,并于这次行围接见东归的土尔扈特部首领,接见蒙古各部之王、台吉等,处理西北一干事宜。   回了九洲清晏,看着云珠高耸的肚子,弘历愧疚道:“不但不能守着咱们的孩子出世,连木兰秋狝也不能带你去。”   九月刚好是产期。   云珠有些失望,两人以前说过第一次木兰秋狝要一起去的。“土尔扈特部来归关乎国家社稷,还有从俄罗斯那儿收回的领土,许多事要皇上拿主意呢,哪能因我耽搁了。”过了一会儿,又道:“皇上打算带哪个去侍候?”   “不带了。”见她一脸吃惊,弘历笑着伸手捧着她的脸往她唇上亲了亲,搂着她在榻上坐下,“这次行围时间匆促,事情也多,怕是连狩猎的时间都没有。”   政治军事意义重大,他何必带个女人添些不必要的揣测。   “那带几个阿哥去吧,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这回轮到弘历吃惊了,云珠浅笑着靠进他怀里:“我认为鲜血与战火能坚毅一个人的心志,而出门在外能开拓一个人的眼界,多经世事则使人成熟。做为皇家子孙,他们应该比平常人更努力。我听过这样一句话‘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弘历久久不语。什么听过,分明是她说的,否则他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他哪个不知哪个不识的。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再次为她的贤明智慧,为她的襟怀坦荡,感到赞叹。   一个人好不好,不看他说什么,而看他做什么。自己差点迷了。   “有道理。只是永珎才五岁,你舍得?”   “你不觉得他现在不那么黏我了么?”   弘历心里一哼,小孩子长大了,又要读书,又要交往兄弟朋友,又有机会出门长见识,可一见到她还是往她身边凑和好不好?!   “再说,他留在宫里我也没时间照顾他,跟你去行围,就算你这个阿玛没时间不还有春和跟弘晈么。”   弘晈很喜欢永珎,永珎的骑射虽不是他手把手教的,却也指点了不少。   说到这个弘历就忍不住咬牙。他是爱在永珎面前摆严父架子,逮到他在云珠身边粘糊就教训……而永珎也没少在云珠跟前告他这个皇阿玛的状,父子俩表面看着是不对付,私心里却是极看重对方,所以永珎对教授他武艺的傅文极尊重也就罢了,对没教他几日骑射的弘晈也表现得十分亲近,这不能不让弘历吃味。   他别扭的表情自然没躲过云珠如水般清透的目光,轻笑了一声,她道:“行围之前不如我们先迎皇额娘回宫罢,中秋节快到了,也不好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在静宜园。”   弘历有些迟疑,“你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到时候宫中……”可没什么人能够压制太后,万一她要使什么手脚,云珠哪有精力应付?!   “到时我请十二婶十六婶进宫陪我也就是了,宫务还有几位妹妹帮衬,不会有事的。对了,弘瞻他们也一起去么?”   “他们也没经过木兰秋狝,弘暊还小不去了,弘瞻弘晢也一起去。”这几个弟弟年龄跟儿子一般大,云珠不提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当然,对于这一点他是不会承认的。   235   这次行围对大清来说有着很重的历史意义,闻知弘瞻弘晢也能随行,太贵人刘氏太嫔马佳氏大喜,对云珠感恩戴德。   上皇虽在,最重的却是嫡孙永琏,就算疼爱幼子,如今也远在天边哪里照拂得到素日生活,且他禅了位连朝政都等闲不插手,何况后宫之事。   皇帝忙于朝政,闲暇时间也只会分给自己钟爱的嫔妃儿女,哪里会想到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幼弟?!今儿有这样的眷顾还多亏了皇后贤良大度。看来,不想在后宫被人遗忘还得紧靠着皇后才行,俗话说得好,一代江山一朝臣,现在皇后才是后宫之主,站在她这边总比跟着太后那个伪善的强……   云珠对自己的安排十足有信心,她亲自替弘历收拾了贴身行李,又将出行须备有的东西列了单子给几位小皇叔小阿哥参考,让他们自己准备行李。而弘历那边又在宗室里头点了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淳亲王弘璟、諴郡王、宁郡王弘晈等人随扈,文臣武将也在老中青里头各挑了一些随行。   总共忙活了大半个月,大军这才开拨。   望着旌旗下军威凛然的骁骑营、护军营、火器营、键锐营、前锋营……和敬一脸地羡慕,即便不能跟弟弟永琏一样小小年纪便为大清出力,她也想跟永珎他们一样在围场策马飞扬,见识一番。不过看着身边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的额娘她又将心底对兄弟的那丝欣羡抛开,皇玛嬷已回了宫,如果连她们都不守在额娘身边,出了事怎么办?   和徽这时心有默契地看了过来,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昂昂斗志。俩人小心地护着云珠的左右两边,“额娘,回吧,天气这么热,再站下去万一有人倒下了可不好。”不吉利啊。   “胡说什么。”云珠轻拍了和敬一下,到底还是朝素问冯益他们道:“回吧。”她不走,那些来送行的宗室大臣们更不敢离开。   “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行礼直至凤辇消失于眼里,众人这才起身散去。   弘历行前有旨,著履亲王允祹、和亲王弘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在京总理诸事,京城的安危则交到了诚亲王弘晊等几个步兵统领手里。   得了丈夫交待的几位亲王郡王福晋每天定时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这是帝王离京,皇宫宗室保持团结安定的一种做法,因请安的是宗室福晋,接见的是太后皇后,就算想编排也找不到借口。   太后钮祜禄氏一想起在汤山行宫和静宜园的枯寂日子就恨不得将云珠生吃了,本想着弘历出京,云珠怀胎精力不济,她回宫正好一边收权一边搓磨云珠,不想这几位福晋天天进宫来请礼问安,倒成了云珠的护身盾牌。   报仇解恨的机会就在眼前,偏偏寻不到机会下手,她一口气堵在胸臆出不来吞不下,夜夜翻来覆去不得安眠。   知道她的心病秦嬷嬷心中苦笑,在宫外好容易过了段清静日子,虽说不敢再用皇后进献的玉兰果,可身子骨确实在渐渐好转,这一回宫,千般算计万般筹谋,日煎夜熬的,怎么好得了?!   真想叫太后不要再跟皇后较这一口气了,皇后性情清淡宽和却也是建立在不错了规矩上头,这么多年别说侵犯到她安全了,但凡有危害到中宫可能的都被她不着痕迹地连消带打了去。太后想以孝道压着皇后,让她立规矩吃苦头,这可能么?皇后每天带着几位福晋来慈宁宫请安,同进同出地,从长春宫到慈宁宫一路步行能有多辛苦,不过是朝食后的消食运动罢了,反而是太后,稍有为难皇后的马上就会传到宗室里去!   要知道前有个已薨的孝敬皇(太)后,后有现在的皇后,宗室对她们的表现一个赞过一个,对太后的印象除了“是个幸运生了皇帝的太上皇嫔妃”外只剩下循规蹈矩,要是连这个安份贤良的名声都没了,还有什么安荣尊贵可言?!   她和高嬷嬷一明一暗皆是思虑齐全的灵敏人,出宫一趟反倒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太后之前针对皇后、企图通过后妃影响皇帝的一系列行为已教宗室和京里的一些世宦勋贵察觉,坏了形象。   可惜,她们不能直接在太后跟前明说,只能委婉地劝谏。   就算是亲近得用如秦嬷嬷高嬷嬷,也难以完全体会太后钮祜禄氏内心的痛苦怨愤,这种痛苦怨愤不是常年的累积,而是突破了一个界点,进入了另一层境界。以前她隐忍、虚荣,有得意,有羡慕嫉恨,仍不脱一个为人妇为人母的范畴,而现在,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为何每一个从深宫中熬到顶端的女人最后选择的都是权势。   因为只有权势才不会背叛她们!   在汤山行宫和静宜园的养病时光,她内心的痛苦难以用言语述尽,她曾经对儿子寄予了多深厚的期盼,多引以为荣,这痛苦便有多深重!在一日拖过一日,在等不到弘历来接她回宫的每一个日子里,经历着希望转换成失望地打击,她挣扎又艰难地承认,不是自己养大的儿子果然不能与她同心同德,不够孝顺!儿子再好,终归比不上权势可靠!   ——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丁点妨碍到弘历,伤害到弘历,她只认为她的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这种心路历程多少让安享尊荣了大半辈子的太后心智上又成熟坚毅了许多,之前的各种宫斗,虽也历经了各种委屈各种得意,终究比不得这次虐心。   她觉得自己悟了。   之后的蓄势待发,不必赘言。   重新进宫,她要稳稳地站在权利的顶端!而不管是为了权势,亦或是为了把握住皇帝王儿的心,都坚定了她除掉云珠的决心。   她的辗转反侧,不仅是皇后的势大根深,还在于娴嫔愉嫔的不和,纯嫔金嫔的离心。仔细思考了几日,她定下了计策,慢理斯条地从慈宁宫开始着手整理自己以前布置在宫中的各方势力。   显然的,她离宫的这段日子这些明面的暗地里的人手又去了一大半,理由很正常,有到了年龄被放出去的、调了职被踩下去的、犯了规矩的……   在俄罗斯额济勒河一带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土尔扈特部举族东归一事,固然是因为俄罗斯的奴役和压迫,是人类落叶归根的思想,同时,它也表明了如今的大清国富民安,威震邻邦,四方来朝的强盛之姿。   就连百姓也觉得这是件极为自豪的事。   236满堂风雨不胜寒(上)   “听说西北那边大清又打得俄罗斯人再度求和,二阿哥表现不俗呢。”履亲王福晋富察氏喝着菊花茶,表情很是愉悦。   “立下大功的是兆惠将军等久经战场的老人,永琏能跟着见识一番就不错了,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云眉眼弯弯地,“我倒是听说弘昆和明亮明仁他们表现不错,不论骑射或是布库都力压蒙古同辈一筹。等明仁回来,四嫂也该考虑他的亲事了!”   钮祜禄氏抿嘴一笑,“你四哥说不急呢。”   富察家的男儿都是能顶门立户才说的亲,明仁明亮在富察一族的新生代中就如熠熠上升的星子,尽管在外人眼中很受瞩目,可在长辈眼里却还显稚嫩,需多些磨炼。   睨了眼几个沉浸在有子成才的欢乐中的女人,惠珠不由想起夭折的长子,心中闪过一丝黯然,面上却笑道:“前方捷讯频传,娘娘这会儿也能放心了。”   云珠笑容转淡,“也不知为何,这好消息越多,我这心中越是不安。”   钮祜禄.舒颜安慰道:“不说西北大军会派遣一部分将士护送太上皇一行及土尔扈特部的高层人员前往行围,光皇上此次木兰秋狝所带随扈就万无一失。主子娘娘还是放宽心,保重身子为要。”   云珠临近产期,本该承恩公夫人进宫陪伴,只是瓜尔佳氏已至耳顺之年,保养得再好精力也不如年青人,便让嫡媳钮祜禄氏放下承恩公府的中馈替她进宫陪伴,为的自然也是云珠和她肚中的胎儿能安然诞生。   “重九慈宁宫筵宴赏花,听老五家的说宫中嫔妃全到,莫不是又要出幺蛾子?”履亲王福晋放下手中茶碗淡道。   随着履亲王在宗室朝堂的地位稳固,压在富察氏头上的几位妯娌又都相继去世,纵有辈份比她高的又非圣祖一脉,再加上儿子渐长,心怀一宽,倒是渐渐褪去了早年性格里的温懦,多了些强硬威仪。   “就是怕她闹出什么,我才让哲妃她们一道与宴。”宫外形势无虞,宫中也没什么变化,云珠只能将这莫名的心烦归诸于产妇的情绪不稳。   “小心无大错。”履亲王福晋叮嘱道,“再过半个月就是万寿节,皇上虽不在京,亦免了朝贺筵宴,可仍有诸多琐碎事务,可别累着了。”   因总理京中事务,履亲王福晋与和亲王福晋进宫频繁,相互间也常交流消息,而和亲王福晋前段时间干脆将年方两岁的小儿子永玟抱到裕太妃处养着,对慈宁宫的动静不说悉知,也是清楚了个十之□。   自中秋之后,太后便频召裕太妃进宫,与宁太妃安太嫔等人说话,企图建立起昔年在潜邸共同生活过来的情谊,以减缓容太嫔马佳氏顾太嫔伊尔根觉罗氏等人倒向皇后产生的一系列影响。   只是裕太妃已随和亲王出宫安养,宁太妃安太嫔年纪又大,早熄了争权夺利的心思,况且皇后向来对她们这些老人向来周到,对太后明里暗里的说话便也只是虚应了事,这大半个月下来,太后也看出了端倪,无趣地放开了手,重新拢络起宫中嫔妃,特别是方进宫的三位贵人。   俗话说得好,不经考验看不出一个人的心性,尤其是在宫里头,宁可要神一样的对手也别招猪一样的队友,云珠决定听之任之,顺便观察一下这些人的反应。   目前看来,哲妃还很安份,纯嫔的态度已偏向自己,金嫔摆明了不争不斗的姿态,三位贵人里边敏贵人舒穆禄氏并未受慈宁宫那边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蛊惑,而舒贵人叶赫那拉氏则已经投到了那边与庆贵人同为太后跟前新宠。   有意思的是,娴嫔乌喇那拉氏和愉嫔珂里叶特氏对这情形,一守静一沉默,皆未做出反应。   不是早清楚事态发展就是另有算计。   到了万寿节这一天,云珠备了家宴,接待了进宫敬贺的宗室福晋以及宫中嫔妃,又指点了几位长公主归置众人精心呈上的寿礼。忙碌了一天后,还得前往慈宁宫拜谢太后赐下的寿礼及生养之恩。   如果太后是个体恤的,定然念她快要临产免了礼好快些回去歇息,只是太后早存了搓磨她的心思,又在万寿节想起自己拼死拼活生下的儿子却因她而离了心,更是心忿难平,不但受了她的礼、训诫了一大段话,完了还询问了一番关于庆贵人弄坏了敏贵人寿礼的处置,简直就跟不放心新妇掌家的长辈一样。   “敏贵人也是气急,皇额娘没瞧见,那株红珊瑚有三尺多高,全株没有一丝杂驳之色,是舒穆禄家多年珍藏,如今却这成了两段儿……庆贵人虽说不是故意毁损,到底今儿是万寿节,糟蹋了舒穆禄家的一片忠心事小,这兆头——”   一连串地折腾,以云珠那被灵气滋养得万分健康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慢慢地头上沁满了细汗。随同前去的素问及几位嬷嬷心疼得不行,又碍于太后之尊及云珠的示意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处理得当,庆贵人骄矜大意确实该好好禁足抄几遍宫规。”瞄了一眼皇后高耸的肚子,太后暗忖,若是她昏倒在慈宁宫倒好,只是她身边的这些奴才不好处理。再者,这庆贵人自己还有用,若逼得皇后狠了断下杀手也不划算……罢了,先放过她这一次。   “好了,今天也偏累你了,早些回宫休息去吧。”   “臣妾告退。”   看着几位嬷嬷扶着皇后出了殿门,太后拍了下手底的矮几,“这陆氏真是扶不上墙!心性如此浮躁,将来如何与皇后分夺圣宠?!”自己是让她盯着敏贵人,可没让她就这么冲上去打人家的脸——何况今儿是万寿节,打的已经是皇家的脸了。   “毕竟年轻不经事,主子慢慢教导就是了,为了这个大动肝火可划不来。”秦嬷嬷示意春桃将秋梨膏呈上,温言道:“秋梨膏滋阴润肺、止咳化痰,又养颜美容,这时节用最好,主子尝尝看味道可还合适。”   太后方端起盅碗,殿门外已响起冬芒的声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出事了!”   差点失手掉了盅碗,太后很快稳住神:“人呢?”   沉冷的目光想看不见的冰刀,寒气刮人。冬芒心头一悸,低头道:“皇后娘娘一出慈宁宫便肚子痛得不能行走,是叶嬷嬷几个扶着烫到凤辇上直接抬回长春.宫的。”   “……秦嬷嬷,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脸沉得能挤出墨水的太后秦嬷嬷无言以对。   太后也不须她回答,自语道:“看来是要生了。皇帝不在,我这个圣母皇太后总要去看看的……春桃和冬芒跟我走一趟。秦嬷嬷,你去处理一下,我不想听到宫中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是。”秦嬷嬷无奈的应声去办了。   太阳还未落山,皇后又进了慈宁宫有段时间,多少人看着呢,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太后与皇上的关系才缓和了一点,这下又要坏了。   *****   皇后生产是大事,只是这当会儿美人敢上长春宫探望或者闹事,皇后若是平安诞下小皇子小公主也就罢了,若两者有个万一,皇上回来定会被迁怒。若是太过关心皇后,又难免在造成这一事故的太后心里留下疙瘩……得罪了慈宁宫的后果也不是她们所能承受的。   想来想去,只能严把门户,佯作不知。太后倒想找个人闹出点事,好削弱先前皇后一出慈宁宫便腹痛倒下的影响,只没人愿当那把枪,她自己一到了长春.宫又被承恩公府的当家夫人钮祜禄氏盯着,也不好动弹。   “哇哇……”   “生了!是个小阿哥!”素问灵枢欣喜地舒了口气,守在产房外的钮祜禄.舒颜念了声佛,也不顾太后的脸色急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   身体没受损伤就好。尽管皇后已经有了两位公主三位皇子,钮祜禄.舒颜还是希望自家姑奶奶身子健健康康的,这样富察家和几位皇子公主才稳当,转过身,她对着太后福了个礼,喜上眉梢道:“恭贺太后娘娘又得了个嫡孙!”   太后嘴角弯了弯,“皇后母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竟跟皇帝同一个日期出生。春桃,吩咐下去,长春宫的赏赐按例加三成。”   “是。”   这一晚,漫天的星星摧残明亮,衬得夜空分外皎洁,皇宫里又有不少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云珠抱着儿子仔细观察了半晌,才抬头对郭嬷嬷笑道:“这孩子眉目清淡,倒是像我多些。”   “像主子好,从小懂事乖巧,不让人操心。”郭嬷嬷将温了一会儿的鸡丝燕窝粥端起喂他,“主子这次坐月子可得仔细些,宁可多些日子也别给身子骨留下隐患……”她对太后很不满,哪有婆婆这般使劲儿给快生产的媳妇找事的,也不知这月子里会不会让人安生。   “就听嬷嬷的。”云珠嫣然笑应,有空间在她的身体自然能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只是快速出了月子对她没甚好处,白当靶子罢了。   “对了,太后可有说对小七的洗三如何办?”   “没有。”郭嬷嬷摇了摇头。   “她是小七的玛嬷,怎么也绕不过他她去。明儿让叶嬷嬷去慈宁宫请示,看她怎么说。”云珠吩咐道,“至于洗三要用到的东西嬷嬷让底下的人精心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主子放心,长春.宫上下一条心,这时候个个都提着精神呢。”   云珠轻摇了下头,“嬷嬷这话可别说了,人心易变。在宫里头呀规矩和忠心是本分,可再本分的人也有七情六欲,哪日心中起了念头,咱们又怎能知晓。”   若是受了挟制和蛊惑,反倒容易在神色行动上教人看出来。郭嬷嬷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1,那些背主爬床成功了的奴才可不都个个在人前装的恭顺无比的?   “如此,小主子洗三那天也得多安排些人手……只是,万一太后不愿出面主持,那——”   “没事,私底下跟堂姐先说一声就行,倘若太后一开始就找借口拒绝咱们自然课明堂正道的请人,哪个亲王福晋的身份都是够的,倘或她一开始没拒绝,咱们也请堂姐早些儿进宫以备万一。”   ……   太后对七阿哥的出生对外表现向来是欢喜重视的,自然有意大办洗三。叶嬷嬷等人回来一说,云珠就拒绝了,“太过奢靡了,虽是嫡出,到底不是长子,哪能压过前头的几个哥哥,且如今太上皇、皇上都在外为了大清1江山辛苦操劳……我看按例办就好。”   太后并非真心抬举七阿哥,听了底下转达的回话脸色便有些淡:“皇后是七阿哥的母亲,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这话内含讽刺,她还是皇帝的圣母呢。   慈宁宫里刚好有太后娘家的嫂嫂侄媳在,见此很大意见:“太后娘娘一番拳拳爱孙之心倒成了驴肝肺!”   “到底是生了三子两女的,底气恁强!”   “姑母也太慈和了!”   言语中皆是皇后不敬太后的意思!   叶嬷嬷几个回去一学,云珠就笑了:“估计她们一会去,什么‘皇后贤明宽和、淑惠知礼,都是谣传呐,真实的皇后其实是个强势不体人意、不敬长辈的,两宫但有矛盾,太后才是仁慈忍让的那个’等传言就会出来……几位嬷嬷是宫里里头有脸面的,还得你们亲自给几个亲王府送帖。有理无理的,话得说在前头,晚了,就百口莫辩了。”   “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237满堂风雨不胜寒(二)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风景如画。紫禁城外,山脉延绵,喜庆枫叶红遍,千山层林尽染。皇宫之中,浓荫如云,长春宫主殿左右的百年槐桂香芬郁郁,生机勃勃,直透苍穹。   七阿哥的洗三便是在长春宫主殿前广场举行。考虑到秋老虎的威力,雅座便分设于槐桂荫下,合着送爽秋风,酸甜饮料及各色糕点,使人颇觉惬意。如果在吉时开始前没发生那么一段事故的话。   延禧宫有宫人来报,娴嫔乌喇那拉氏一早就身体不适,怕是要生了!   太后向来看重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以延禧宫不可无人主持为由抛下众多宾客带了几个嫔妃去了延禧宫。   居然抛下嫡孙的洗三去守着个嫔生产?!   在场的都是嫡妻福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郭嬷嬷很快出来,给众人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说子嗣为重,她如今不能尽嫡母之责,劳动太后帮衬实是不孝。七阿哥的洗三礼便请履亲王福晋代为主持。”   履亲王是当今的皇叔,贵为亲王,又掌着宗人府宗令,他的福晋代为主持是再合适不过的,众人自然无有意见。   精美的鱼龙变化盆里盛着槐条蒲艾熬煮的汤水,添盆之后,吉祥姥姥开始就着汤水给婴儿祝吉。她动作轻柔,声音缓和脆亮,可七阿哥仍不客气地手脚蹭动着大哭起来……   “哎哟,瞧那小胳膊小腿的,真有劲儿!”   “是呀,这才三天,眉眼已经长开了,粉嫩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看着像皇后娘娘。”   “是个有福气的,竟是万寿节出生呢!”   “有福气的是皇后娘娘,这三儿两女的,个个都钟灵毓秀,惹人得很。”   “是很难得,咱们大清开国以来还没哪个主子娘娘有这福气……”   来参加皇七子洗三礼的宗亲福晋与嫔妃、诰命们十分赞叹,气氛又热络起来。洗三礼结束时,吉祥姥姥固然收了一盆子的富贵财气,来参与洗三礼的宾客也得到了长春宫精心备下的回礼,有红鸡蛋、福果、鲜花与金子打造的桂圆花生等模样的吉祥锞子。   巧之又巧地,延禧宫又使人来报,娴嫔诞下一小公主。   谁也不会没眼色到这会儿出声恭贺,倒有不少加快了出宫速度。“不是说天生的凤命,肚子里怀的是贵不可言的阿哥么?”有人侧耳低语。“谁知道呢?当初这流言就起得莫明其妙……”   天色还早,与云珠交好的几位亲王福晋郡王福晋又多留了一会儿。倒不是为了安慰云珠,小小的一个嫔她们还不看在眼里,不过是长春宫景色佳,酒水又可口,难得的机会让她们聚在一起聊点子近况八卦罢了。   “今天的桂花糕甜中有咸、香里带凉,格外酥滑爽口。”老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如今孙子孙女正是可爱的时候,平日里自然也关注这些孩子爱吃的东西。“红豆糕也不错。”   “长春宫的桂花皆是从这棵百年金桂上采摘,最是新鲜难得。”履亲王福晋说着,问道:“听说纳喇氏这一胎怀得辛苦,等下不如问问皇后娘娘有什么开胃的蜜饯或点心方子,能用点也好。”   “原来就有这个打算。”佛拉娜又怀了第二胎,怡亲王福晋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开心的是终于又有了,要是再得个孙子,也可过继一个给弘暾——这是早说好的。   弘暾身体孱弱,是在胎中就伤的根子,再怎么精心保养也不过是一年少生几次病罢了,要像个常人般健康是难的,雍正十年得了个女儿已是侥幸。这些年过去,珺雅肚子再没消息,夫妻俩人也渐渐过了生育年龄,从兄弟中过继一个承嗣香火成了紧要问题。   担忧的是,佛拉娜这一胎妊娠反应严重,也不知是不是担忧生下儿子被抱走,整个人瘦得厉害。没有一个母亲看着亲生孩子被抱走不难过的,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兆佳氏能体谅她的心情,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看着弘暾无子承嗣,死后无人供奉。   “那十二嫂可得一起问问,今年的桂花酒可还有余?”庄亲王福晋虽爱菊花清傲,可面对这象征着“吉祥富贵”的花中仙友,也免不了心生欢喜。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都说桂花酒有“饮之寿千岁”的功效,尤其是长春宫这棵百年金桂酿出来的更好,今年中秋时得的那坛子桂花酒早被她和庄亲王两个每晚一杯给喝光了。   “这有什么,十六弟妹若舍得几坛菊花酒,皇后娘娘难道还舍不得一坛桂花酿?”这话说得几个妯娌笑了起来,庄亲王福晋的菊花酒也是出了名的好,可也小气得紧,每年也只在重阳节前后能得个一两坛。   “也难怪十六弟妹喜欢,长春宫这两株百年槐桂长得真是好,苍翠勃发,香溢满庭。”怡亲王福晋笑叹,手指着满树槐花道:“虽说九月十月是槐桂绽放的季节,不过这两棵的花期却是格外悠长,花也开得极好。”   慎郡王福晋祖氏接口道:“槐树也是吉祥树种,百姓种它祈望生财致富,为官者种它,乃心怀百姓、奉侍帝王之意。皇后娘娘种它,难道是取其公断诉讼之能?”   “《花镜》云:‘人多庭前植之,一取其荫,一取三槐吉兆,期许子孙三公之意。’”三月份才生下长女的温郡王福晋觉尔察氏摇头道:“皇嫂必是取槐下送子之意,这不又生了个可爱的小阿哥?”   祖氏心中一动,寻思着是不是也在府里多种几棵槐树。她自雍正九年与允禧大婚,只在十一年得了个女儿,其他四个侧福晋也只周氏吴氏各得一子,还不甚健壮……   “皇后娘娘请几位福晋进屋说话。”灵枢从殿门出来,盈盈福了一礼,笑颜可掬。   “正想见见娘娘呢,娘娘可还好?”履亲王福晋边走边问灵枢。   灵枢笑着回道:“好着呢,早上还想着下床……”   长春宫里一片和乐,却不知千里之外的木兰围场正面临着惊涛骇浪。   大清之所以在木兰举行行围活动并非为了狩猎娱乐,而是具有重大的政治、军事意义,通过行围活动,不仅可以使八旗官兵既习骑射又习劳苦,保持八旗官兵传统的骁勇善战和醇朴刻苦的本色——当然,这一点在雍正当政时就改成了各地旗营将兵轮流“下放”边疆各大驻军基地拉练了。不过在行围活动期间接见蒙古各部王公贵族,巩固和发展满蒙关系,加强对漠南、漠北、漠西蒙古的管理等对边防有重大意义的政治方面却越发显得重要,盖因大清近十几武功鼎盛,威震邻邦,蒙古各部与有荣焉之余也担心大清哪天打破了和谐的满蒙关系。   内蒙古昭乌达盟、卓索图盟、锡林郭勒盟和察哈尔蒙古四旗是最先到达木兰围场的,与照看围场的翁牛特部等一起将围场行宫打理得光洁明净,接着其他蒙古各部也先后到达,就即将来归的土尔扈特部交流了一些看法,想着是不是在皇帝到来之前达成协议,争取更多的利益。   毕竟土尔扈特部的回归对大清来说是国力强盛的荣耀,是万朝来归的辉煌,可对他们来讲却更多地代表了一种动荡,就算几百年前是一家,如今也是前来刮分利益的插入者,之前大清刚打下来的贝加尔湖的那片水草丰茂之地可还没有正式决定由哪方势力接管呢。   很快,旌旗飘扬,军威凛冽的前锋营最先到达围场,紧接着,一系列的随扈部队、皇帝仪仗更让蒙古各部勇士看得心中傲气全消……   武力威慑是政治场上永恒不变的主题,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在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满蒙勋贵子弟军事上的习武操练还是各种骑射摔跤比赛,皇帝这方都稳压了蒙古一头,好在他们也有几个表现得不错的,比如色布腾巴勒珠尔、丕勒多尔济等几个,但色布腾巴勒珠尔可是皇帝教养出来的,丕勒多尔济还是皇帝的表侄子呢……泪。   等一个月后太上皇二阿哥以及土尔扈特部高层一行到来,他们就更悲催了,西北军中高手那是不必说了,土尔扈特部的勇士也不是吃素的,本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不想却被人家压着打……要不是土尔扈特部还想着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得罪人,恐怕那颜面都挂不住。   “儿子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圣安。”弘历虽说已经是皇帝了,可见了雍正还是要行礼问安的。   雍正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一脸地欣慰:“起来,朝中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做得很好。”   “当不得皇阿玛夸赞,西北那儿幸亏有皇阿玛坐镇处理,不然儿子也不能如此从容。”弘历看着雍正和永琏,见他俩不仅黑了瘦了,精神也显得疲惫——这还是梳洗后的,心中十分惭愧,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一路到达西北,处理当地的军政事务,又有后来土尔扈特部回归的事,可见是忙得没时间吃好歇好了。可恨朝中还有人借机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   永琏给弘历行礼问安后兴奋地跟他说起他们一行到达西北后的种种事情,雍正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天家父子多有相疑,必要的交流与沟通是很有必要的。最后他才对弘历说道:“额尔古纳河贝加尔湖那块地正值百废俱兴之时,平稳渡过不难,倒是准噶尔部,你有什么想法?”   当年准噶尔叛乱虽被大清镇压平定,但有一小支投奔了土尔扈特部,如今一道归来,这处理上就不好说了。   这些情况弘历早就得知,当下说道:“只要他真心来投大清又有何容不得的,准噶尔部桀骜不驯如今不也人丁稀薄,舍楞回来正好加恩,又刮分一部份土尔扈特部人融入,也算稳定人心。   至于敦罗卜喇什带领的一万多户土尔扈特部人正好与其他移民一起填补额尔古纳河及贝加尔湖那块领地的空白,各方势力揉杂,有大清西北军镇着,二十四叔又是个宽厚包容的性子,有他看管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雍正听了点头道:“想法确实很好,不过具体安排人手还得仔细。”   如果是历史上的乾隆,施政确实不会去注意底层的措施是否得当,是否会在办事的过程中扭曲了他原本的意思,但现在的弘历登基之前被雍正多方磨练,深知歌功颂德是为官者天生的本领,盛世表象也多是地官员堆积出来哄骗当权者的,自然不会再沉醉于明面上的辉煌,当下恂恂应了。   万事民为先,当前最紧要的是妥善安置来归的土尔扈特部及其他人口膨胀得厉害的蒙古部落,弘历只是象征性地接见了土尔扈特部的几个高层,受了他们表示臣服效忠的叩拜大礼,册封舍楞为新准噶尔部弼里克图郡王;敦罗卜喇什为新土尔扈特部乌纳恩苏珠克图亲王,敦罗卜喇什弟弟和侄子也分别为郡王、台吉等,之后便迅速安排了大清史上极具重要政治意义的会议,厘定了方方面面的细节后下达了他的旨意。   蒙古各部及土尔扈特部都十分满意,尤其是敦罗卜喇什,额尔古纳河那块地方水草丰美,比他们部落原先在俄罗斯生活的额济勒河下游好得太多太多了……大清皇帝还答应将他的皇妹和硕淑裕长公主赐婚给他,又指了两名宗室郡主指婚给他的弟弟和侄子。   蒙古各部王公贵族都与大清皇室有联姻,早在知道的那刻他就决定向皇帝请求赐婚,以表示土尔扈特部对大清的忠诚结好之心。   而蒙古各部迁移出来的户口则在贝加尔湖与新移居在那儿的兵丁家属、汉民新组成了一个名为贝加尔特部,由晋封諴郡王的允祕代理军政事务。   事情完成了,庆贺是必须的,于是接下来又进行了三天的狩猎和晚宴。   这个时候无论是弘历还是蒙古各部都沉浸在欢庆的氛围里,警戒之心不免有些松懈。在最后一天进行围猎时,围场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刺客,这些刺客不仅身手敏捷而且个个携带火统,尽管弘历此行带了枪炮营,猝不及防之下仍被伤了许多人。   等弘历回过神来,这些日子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令他骄傲无比的儿子永琏已挡在他身前,身上中了七八枪,浑身浴血。   238满堂风雨不胜寒(三)   “永琏!”弘历捂着永琏身上还在不断涌出血来的弹孔,眼眶已经全红了,也不管那些刺客了,抱起人就往行宫跑,“太医,快传太医!”   “阿玛,”永琏觉得浑身好痛,痛得灵魂都跟着炸开了似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抓着他的衣摆,“危险——”   “别说话,太医很快就来了!”弘历心中一痛,倘或不是顾着自己,以永琏的身手也不至于受了这么多枪!大清自开始研发枪炮,底下的禁卫军以及王公子弟除了骑射也学习枪支射击和闪避要害的技术,他做为帝王自然也是勤练过的,一看就知永琏的枪伤有几处在要害边上,根本没有动手术的把握。   他心中又痛又恨,这么一个颖慧果决,气宇不凡的嫡子……他与皇父花了多少心血与期望培养的国家储君,难道就要毁了?!   护军营和御前侍卫的高手都不是吃素的,转眼那十几个带着火统的刺客便被扑灭!   因銮驾即将回京,很多事务需要安排,傅恒与弘晈今日并未陪同围猎,听到凌乱的枪声觉得有异才赶了过来,弘晈心底虽也焦急,却不能跟着不管不顾,当下严令围场八旗兵严守关卡,禁卫军分出几股迅速搜索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之后才匆匆赶到现场。   “谁派你们来的!说!”他一到就见傅恒疯了似地将一个受了重伤的刺客一脚踢晕过去,赶紧制止他,“你杀了他怎么揪出后头的人?!”   “永琏有个万一,回去怎么跟姐姐交代?!”傅恒反手抓住弘晈的手,虎目发红。   二阿哥受伤了?弘晈心中一缩,永琏乃中宫嫡出,自幼深受皇上和太上皇教导,整个宗室和朝臣都明白他就是大清未来的储君,他一出事,不说朝中动荡,后宫怕要从此不得安生。“没事,孙太医在,枪伤他……”有经验几个字还未出口,傅恒已抹着脸哑声道:“好多枪,我看到皇上抱着他,我不敢去看……我该死,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才是!”   弘晈木然,枪伤,虽然太医院有几个太医有过医治经验,不过已经证明,除非是伤不在要害,保证不会失血过多……手术才能成功,若伤近在要害,不敢动手术,尽管使用各种方法清洗伤口,消除炎症,身体依旧会出现高热、心悸、疼痛等症,身体不复康健,有的甚至会出现毒症。久久,他目光转向被聚集在一起的已死的刺客尸体及受伤被捕的刺客,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人数不少啊……这事儿必有内奸接应!”   傅恒瞿然一醒。是了,此次木兰秋狝意义重大,随扈的满蒙八旗军在围场里外布下的防卫明里暗里少说三层以上,行宫周围更是护军营枪炮营重重围护,这些刺客是怎么潜伏进来的?   “就是死了也要扒了他们的皮!分明是冲着皇上和二阿哥来的死士,这里离京城可还有千里之遥呢。”   刺客之所以这么容易被缴灭跟他们的性质有关,这些人一现身便是冲着目标射击的,火统无论是发射还是装弹药都比燧火枪落后,他们的表现完全跟不顾自身安危的死士一样——敢来刺杀皇帝,其实也跟找死差不多了。   心中说不出的担忧,皇上跟二阿哥出了事,宫里的姐姐还有四阿哥他们呢,是不是安好?   如果云珠健康精神,以她的身份和才智他倒不怕她镇不住场面应对不了那些鬼蜮伎俩,可她身怀六甲,四阿哥他们又年幼仍须庇护……家人又不得随意入宫,朝堂上倒还能支持一二,可宫里却不能兼顾周详。   他必竟从小在宫里历练过来的,长大又陪同弘历上过战场办过差事,很快压住心底的焦虑忧急,“此事不能传出风声。”   出了这种事,禁卫军几大营难辞其咎,如果内奸出在里面——   弘晈知道他的意思,“你先去看看二阿哥,余下的交给我。来人,不管是留着气儿的还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全部带走!”   傅恒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那些护卫连忙跟上,到了行宫中院门殿,依傅恒的意思将刺客交给了此次暗卫副统领杨义。   得知孙太医和喻太医等人正在后殿给永琏治伤,皇上也在里头,他舒了口气,正想跟去看看,不防有人出声喊道:“统领大人,太上皇有请。”   回身一看,竟是太上皇身边得用的王以诚公公,以前在乾清宫见过。   “王谙达请带路。”傅恒回礼道。王以诚和王朝卿是除了苏培盛外雍正最得用的首领太监,比起苏培盛他们就像是雍正身边的影子,虽名为乾清宫总管太监平日却极少管事出人前头,外人也并不知道他们身怀绝技,是雍正的贴身保镖。傅恒也是《无相功》小有所成之后才慢慢察觉到的,可见他们隐藏之深。这次雍正带着永琏出京身边护卫不多的原因便是因为有他俩人随侍在旁。   王以诚带着傅恒到了行宫东院。   行宫建于康熙五十一年,分宫殿区和苑景区两部份,依山傍水,景致秀丽,雍正从西北回来并未入住宫殿区反而在苑景区里选了处楼阁过着悠然闲适的生活,除非弘历有事相询等闲并不出来。而永琏则因与弘历分离半载有多,又是被两代帝王看中培养的皇子便跟着弘历住进了宫殿区的中院,东西两院却分赐了其他宗室进住。   永琏身受多处枪伤,性命垂危,弘历已然乱了方寸,雍正不得不压下心中忧急出来主持大局。他一方面给禁卫军下达了各种指示,关注着蒙古各部王公的反应,一方面加强行宫守卫,并从傅恒及几个御前侍卫口中了解事情经过。   傅恒说道:“奴才观那些刺客皆是五官粗犷毛发粗黄之辈,既有肖似蒙古者亦有像那罗刹人的……这次刺杀怕与这两年大清边疆战事有所关联。宁郡王亦猜,刺客人数不少却能无声无息潜入围场,其中怕有内线接应,只不知是出在哪一方。”   这次参与围场防护工作的除了大清军队,蒙古各部随扈也有参与。   雍正道:“这事只能暗中查探,你回去配合弘晈抓紧时间排查,蒙古那边也别放过,明日午时蒙古各部便要回去,不能扣着人不放。”   “嗻。”   珠出了月子,给儿子办了满月礼,宗室福晋勋贵诰命纷纷进宫贺礼,喧闹喜庆的场面令延禧宫坐月子的娴嫔又嫉又恨,看着怀里的女儿面上阴沉沉地:“你为什么不是个阿哥?!”   皇后又生了个嫡子,使她压力倍增。   对于腹中的孩子她是由衷的喜爱,入宫十年,渐渐地她以为她的生命就是一座干涸的枯井,这个孩子是真正给她带来希望点亮色彩的……可当太后与乌喇那拉一族将凤位与储位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时,她又觉得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暴躁易怒的情绪慢慢挤走了她所有的冷静与思考!知道听说皇后又生了个皇子,她害怕,怕自己生下的不是个阿哥,怕皇后又有嫡子傍身后位愈发稳固,怕自己到头来……一场空。   她昏了头地喝了催产药,想着自己在七阿哥洗三这天生了个小阿哥,皇后心里不知怎么膈应怎么不舒服……结果,她一心期盼的皇子成了公主!她生了个公主!   她不是凤命在身吗?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贵不可方吗?   她先是迷茫,慢慢地才想起,最初的事实。凤命或许是有,成或不成还两说,其他的好话不过是族人、宫中奴才、嫔妃看在太后喜欢的面上才1不要钱地往外说……   容嬷嬷在旁边看了忍不住道:“主子别怪奴才多嘴,能平安生下公主已是大幸,这世间女子多少怀了孩子没机会生下来呢!主子好好抚养公主长大,将来再得个小阿哥就儿女双全了,公主指个好额驸也是主子和小阿哥的助力?!”   襁褓里的婴儿嘤咛了一声,眉宇轻轻皱了起来,那模样竟有三分肖似皇上,只是小小的一团也太瘦了些!   “嬷嬷说的对,是我魔怔了。”妮莽衣心中一阵酸涩,又对着婴儿怪责起自己,“是额娘自己失了分寸算计,如今反害得你身子孱弱……”   泪不断地滴落在绸被上,自己太蠢了!明知太后打着什么算计,还被她慈善欣慰的目光迷惑,觉得之前的降位早晚会升回来,结果一听自己生了个公主,便回慈宁宫不闻不问了。   信了愉嫔几句似是而非的伏首之言,虽然心中警惕,却也觉得她小门户出来的,到底不如皇后对自己的威胁大,结果呢,人家依旧是慈宁宫的座上客,永琪依旧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而自己的小公主还要承受自己这个母亲心中是不是浮现的怨怼之情。   好在乌喇那拉承恩公府交到自己手头上的实力并没有失去,自己多少有点倚仗!   不过愉嫔珂里叶特氏……得想个办法教她彻底失宠才行!只有她消失,自己才能完全得到太后的扶持!等自己坐上皇后的位子再来跟这死老太婆算账!   “主子快别哭了,还未出月子呢,仔细上了眼睛。”容嬷嬷拿来帕子帮她拭去泪水,又端来养生汤水喂她喝下。“听说三阿哥生下来也是身体孱弱,现如今不也好好长大成人了?”   妮莽衣喝了汤,见容嬷嬷抱了女儿去找奶嬷嬷吃奶,便使人叫来了乌兰嬷嬷。“嬷嬷,咱们的人盯着慈宁宫这么久了,可有什么异常的?太后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皇后顺顺利利生子,重掌六宫大权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后对皇后的嫉羡之心忿恨之情了!   “要说异常,只有钮祜禄承恩公府的几位夫人进宫频繁了些,不过较起履亲王庄亲王几位福晋也不显眼。”   “哦?”太后刚从行宫园子养病回来,召见家人是正常,只是有必要这么频繁吗,她难道不怕被宗亲指责指摘?毕竟她是太后,不是主持后宫的皇后,太上皇皇上不在,有必要与宗亲福晋总理京城事务大臣夫人保持亲密的联系,以稳定前朝后宫的责任;也不像皇后有孕在身,可以宣家人进宫陪伴!“钮祜禄承恩公府的几位夫人进宫请安时,慈宁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让下人回避之类的事发生?”   “有。”乌兰嬷嬷肯定道。   “加大力度,调查钮祜禄承恩公府!”妮莽衣仿佛是闻到了猎物味道的猎犬,浑身兴奋起来,她能肯定太后必定借了娘家的手在干什么事,“另外暗中使人往愉嫔娘家,叫珂里叶特夫人多往承恩公府走几趟,送送礼,就说感谢太后照顾五阿哥。”   虽然她不知道太后在计划什么,不过不会是好事,不管将来皇上皇后能不能查到,这当会儿先将珂里叶特家捆绑上才行!   虽然娴嫔生了个公主让乌喇那拉族人有些失望,不过以娴嫔目前的处境生个公主说不定反而好些,之前闹出的是是非非有些打眼,若是得宠的还罢了,偏偏不得宠,岂不是叫人使劲地戳心窝?!生个公主先稳定局面,慢慢再谋算个皇子更稳当。“对了,还有一事奴才觉着也该让主子知道,愉嫔如今与承乾宫的魏常在往来十分密切。”   妮莽衣冷笑,“不必管她。”   珂里叶特氏打的主意无非与太后一样,培养个年轻貌美的替自己争宠罢了!她才不做这等自降身份、本末倒置的事,横竖自己还年轻,有族人在有太后在,尽管不受宠,最多再等个五年六年,难道不能再怀上一个阿哥?!   现今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毕竟还是嫩了些,这次怀孕被人钻了空子,下次可不能这么着了……   239 满堂风雨不胜寒 (四)   眼看就要进入腊月,云珠越发心神不宁。   能牵动她神魂的除了血亲再无他人,她再不怀疑,定是围场那儿出了大事,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那边再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传来。   出了月子后到慈宁宫请安是顺理成章的事,云珠不会矫情推托。之前一句“嫡庶有别,男女有别”拒绝了满月礼与娴嫔生的六公主一起办,太后与乌喇那拉氏自不会给她太好的脸色,不过她是皇后,凡事占着理,她们也奈何不得。   今天太后的脸色格外温和,很快让云珠坐到她右侧边的宝座上,春桃更是殷勤地上了茶。云珠含笑道:“皇额娘今天心情很好啊。”   太后笑眼微顿,手中的佛珠转了转,呵呵笑道:“眼见玉宛也满月了,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我是替皇帝开心呢。”   六公主一满月太后便赐了“玉宛”的名字,她本想借此压还未起名的七阿哥一头,却不知娴嫔也想着让弘历给女儿起名,被她给抢了先,又不得推辞,心中恼恨不已,还得展着笑脸应对愉嫔几个明褒暗讽的话语。   “太后娘娘再心慈不过了!方才嫔妾还说大清国运昌隆,喜事频频,是不是给宫里头再添点喜气……魏常在恭顺乖巧,这些日子很得太后娘娘心意,若是得了恩典也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珂里叶特.果新推波助澜地说着,眼光斜了乌喇那拉氏一下,抿唇笑道:“娴嫔姐姐,你说是不是?”   乌喇那拉.妮莽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缓缓一笑,“这些事自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做主,嫔妾听着也就是了。”   “哧。”富察.芙灵阿拿着帕子掩唇轻笑,嘲讽地睨了珂里叶特.果新一眼,委屈地对云珠:“看来臣妾与其他妹妹凑一块的孝心还抵不上魏常在这‘一片’!”   自太后回宫,揣摩了云珠心意的哲妃、纯嫔、敏贵人不但慈宁宫的各种筵宴聚会必到,请安奉承也是一天不落,彻底将锦上添花的功用发扬到极点。   外人看着慈宁宫一天到晚赫赫扬扬,却不知太后每每要将心腹留下交待几句、或笼络新人都要绕出好几个褶来,辛苦是不用说的,倘或是平日,没有宗室福晋和外命妇们频频进宫问安,她倒可闭宫不理名直接命她们跪安,这会儿却不好区别对待。   ——世间万事万物有其利必有其弊,做为高高在上的皇家中人,享受了无上的尊荣与权势,便要比平民百姓勋爵官宦人家更注重规矩,明面上也更讲究公平公正人伦纲常。   “看来奴才和陆姐姐叶赫那拉姐姐也要多向魏常在学习学习才好。”敏贵人舒穆禄.沙达利似笑非笑地瞅了陆婉秋一眼,不依地朝太后撒娇:“好教太后也允许我们沾点皇家喜气。”   话音一落,珂里叶特.果新与陆婉秋双双沉下了脸。   陆婉秋是对太后和愉嫔不满,口口声声对自己多好,自己进宫多久了,圣宠、赏赐也不见得比别人多,哪里有帮衬到自己?这会儿还明着抬举一个奴才秧子晋封,岂不是与自己同样位份?!看着噤声不语一副恭顺模样的魏柔光,心中的警惕之意升到了顶点,这身段容貌还有弱不禁风的情态,与自己很有几分相似,万一争起宠来肯定是自己的大敌……   珂里叶特.果新没想到自己不过抬举一个常在便被众人架到了火上,不悦地“哼”了一声,委屈地对太后道:“是嫔妾考虑不周。”   “哪里是你考虑不周,不过是一番心意尽偏着我罢了。”说着眼光看向云珠,“皇后说呢?”   虽说太后在时,皇帝给后宫嫔妃晋封下达礼部的每道谕旨都有“朕恭奉圣母皇太后慈谕”之类的说词,可中宫笺表和凤印毕竟在皇后手中,太后想给哪个妃子升位份还得皇后提出她才能“同意”,也只有皇后的凤印盖了这晋封的懿旨才能生效。倘若皇后不愿意,她也没办法直接越过执掌宫权的皇后宣布懿旨,如果她这样做,相当于直接与皇后撕破脸,且没有凤印,人家内务府、宗人府、礼部根本就不承认。   “皇额娘是圣母皇太后,最尊贵不过,哪个敢不孝顺您老人家。”就算有成人之美的心她也不会在这会儿用到魏柔光身上。云珠浅笑盈盈,“区区一个常在,您说好我们自然不会拦着说不好,只是眼看就要到春节了,皇上、太上皇他们也即将回京,何不略等等,到时举国欢庆,也给宫里的嫔妃一个脸面。”   话音一落,她便感到身边的气场生了波动,灵眼不着痕迹地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发现魏柔光手腕上戴了串缠银丝编就的点金月桂花索,上头串了只寸大的捧月水晶兔——竟是一颗天地生成的灵种,气云石。此时的气运石一改之前的寂然无波,正一丝丝地吞噬着愉嫔顶上的气运……   想到自己说了话后才有这现象,云珠心中微愕,不会是珂里叶特氏在她面前许了晋位的承诺这会儿却实现不了才使得气运流失吧?   想起历史上荣亲王永琪英年早逝,云珠心中涌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灵石这种东西也有好有坏,有的能给人带来好运,有的却能带来恶运,不过只有历经了千万年并得了机缘蕴育出了灵种开始凝化成形的灵石才算得上是天材异宝。气运石是便是这些天材异宝中的极品,有聚集气运的功效,常以水晶宝石的模样呈现在凡人眼中,凡人得到它,往往可以起到逆天改命的效果,比如逢凶化吉,大病得愈,好运加身……而一些带着水性的气运石还有着驻颜养容的作用,譬如魏柔光手上戴的这块。更难得的是,它还有掠夺他人气运的功能,这对修行之人来说是趋之若鹜的东西,对处于宫斗中的女人来说更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魏氏本身命格不错,又有气运石伴身,难怪历史上能一路顺顺当当地从包衣奴才做到皇贵妃,死后追封为皇后。听说后世盗墓者盗掘裕陵,清皇室清理现场时发现同葬裕陵地宫的二后(孝贤、孝仪)三皇贵妃(慧贤、哲悯、淑嘉)中只有孝仪皇后魏佳氏的面目如生历经百多年不腐,可见是这水性气运石的功效了。   只是这气运石再好也不过是块影响佩戴之人气运的灵石,对上命格尊贵气运极旺之人也是毫无办法,比之融合在她神魂里的玉兰树连萤虫与皓月的比喻都嫌夸赞,不过将气运石里的精华拿来做玉兰树的补养品还是不错的!   对付正在成长的敌人云珠向来不手软,况且为了玉兰树(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也不会客气,当下就用了点小法术将气运石里的精华一股脑儿汲进了空间,只留了大半的气运和一丝精华给气运石恢复的机会。   凡事留一线,这些气运石是天道留予凡人逆天改命截取一线生机的东西,还是让它在尘世里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吧。   240满堂风雨不胜寒(五)   云珠转到东梢间去看了儿子,见奶娃娃四平八稳地睡得正酣,奶嬷嬷朴氏坐在半开着支摘窗的炕边绣墩上,冷了替他拉好小被子,闷了又给他扇几下风,见云珠进来,急忙起身行礼。   “含霖和采霞呢?”含霖和采霞是她专门调过来贴身照顾儿子的。   朴氏恭敬地低声应道:“含霖去了小厨房烧菊花水准备晚些给小主子擦澡,天气变化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怕小主子皮肤起痱子又或沾了脏东西。采霞去茶水间拿凉开水等小主子醒了饮用。”   云珠点了点头,除了奶水,每日要给婴儿喝点凉开水是她叮嘱的。唇角微露笑意,她坐下来,伸手轻碰了下儿子的小脸蛋,引来他小嘴儿吧唧的嚅动声,眉眼不由一弯,又摸了摸他的手脚,觉得体温正常,待掌心透出的灵力在他的小身体里绕了一圈,他的小脸儿泛起粉粉的红润光泽才收了手。   “好好照看七阿哥,今晚不必抱他过来西边睡了。”   “是。”   云珠起身回西梢间。   卸了钗环衣裳,对素问道:“我有些累,先歇会儿,别让人来打扰,有什么事,你和灵素郭嬷嬷几个商量着处理。”   “是。”素问服侍着她躺下,将盛了净水鲜花的莲纹琉璃盘移到支窗下的木炕几上,又将软烟幔拉好,才轻声退了出来。   神魂离体不同于神识外放,危险系数很高,肉身不保管好很可能被夺舍,而且神魂离体也有时间限制,过了肉身所能保持的最大时限,离魂之人便会死亡。而且经常神魂出窍,会造成不自制的离魂症,身体和灵魂稍微受点刺激就会分开——因云珠是灵修者,她的肉身又被灵气滋养得极为健康,倒没了这点忧虑。但是前一种也是有顾忌的,平时在空间也罢了,出了空间极少做神魂与**分离的事,不得不为时,也是神魂与肉身必有一样留在空间,且时间不长。   这一次,她觉得不能等了。   围场离京城三百五十多公里,单放神识去察看自然也可以,却不能持久,能做的事也少,还不如神魂直接过去。   冥冥之中,她选择了对的方式。永琏因伤势太重,天气又变幻不定,根本无法赶路,无奈之下雍正和弘历只得进驻承德离宫。   承德离宫又称热河行宫,或承德避暑山庄。它始建于康熙四十三年,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的扩展修建,八十九年方竣工,成为举世闻名的园林之一。山庄的建筑布局大体可分为宫殿区和苑景区两大部分,苑景区又可分成湖区、平原区和山区三部分,拥有殿、堂、楼、馆、亭、榭、阁、轩、斋、寺等建筑一百多处。当然了,现在它还达不到乾隆后期的那个高度,雍正在位时没什么时间举办木兰秋狝,早期更是国库空虚,还得支持边疆战事,每年能维持修缮已是好的。   “额娘……”好不容易遏制住高热,不想天气突变,连下暴雨,永琏的体温又急遽下降,面色继一开始大失血的惨白、高热时的酡红,又转成了青白,神志慢慢陷入昏迷,口中时不时呓出低语,都是在喊云珠。   高热时永琏还勉强能保持神智清醒,现在……   雍正顿觉心中压着的那座大山又往下沉了一截,直教他缓不过气来,脸色十分难得。王朝卿一看不好,赶紧将他扶回房里歇下,在贴身包袱里找出一个养身玉兰果捏开了果壳,用内力将它震成粉末溶进水里给他喂下。“主子觉得如何?”   雍正喘了口气,“朕没事。还剩多少玉兰果?一起给二阿哥送去。”   王朝卿低声回道:“就剩三颗了,二阿哥那儿有四阿哥和富察统领呢,一时也不缺。”上皇毕竟上了年纪,年青时为了办差经常不顾身体,登极那几年也是废寝忘食地批奏折忙于政务,这些年保养得再仔细底子也伤了,他留着这几颗也是防个万一。   雍正叹了口气,阖上眼养神。自永琏出事他就几夜几夜地不能安眠,白日里还要替分了大半精神在儿子身上的皇帝拾缺补漏,又要照应幼孙,实是劳力又费神,能支持这么些天已不容易。   王朝卿悄声退了下去。   第一时间将永琏安置到自己居处的后殿,弘历抑不住内心急躁:“孙太医,怎么样?”   孙太医为难道:“皇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二阿哥的伤势,而是怎么阻止并发症的出现,而且这样的天气不宜赶路,二阿哥支持不住。可如果不尽快赶回京城,药物又是个问题,二阿哥身上多处枪伤,上好的外创圣药已经快要告罄,连补血的参、何首乌、雪莲也只能再支持四五天……”最重要的是没有皇后娘娘亲自培植的玉兰果支撑二阿哥的身体抗不住啊。   停也不行,留也不行!弘历来回磨着地砖,不时地看着久久吐出模糊呓语的儿子恨不能以身代之。“不管怎样,先将二阿哥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不这样还能如何呢?   几位太医忧心忡忡,二阿哥的情况很不妙,皇上虽没说什么重话,可二阿哥伤重引发高热风寒时皇上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看死物,万一二阿哥真个不好了,他们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不祸及家族留个全尸吧?!   其实,二阿哥受了那么严重的枪伤,还不止一处,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除了二阿哥本身毅志力坚强,身体底子好,也多亏了四阿哥因为担心二阿哥而拿出的各种膏药,有治外创的、去疤的、防蚊叮的、虫咬的、解毒的……以及敷骨折、养内伤的——都是皇后娘娘亲手配制的。   当初孙太医坚持用皇后娘娘自制的伤药以及玉兰果养身,喻太医王太医还有些不以为然,之前在太医院也听过“皇后娘娘的玉兰果极养身、皇后娘娘配制的药真乃圣药神药”之类的话,不过他们没机会接触实物,总觉着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夸大其词,皇后娘娘再聪慧也不过一内宅妇人,哪及得上他们几十年的经验和学习?孙太医大约是奉承皇上惯了,竟拿二阿哥的性命作儿戏!   又或者是怕二阿哥最终难保性命所以才拉上皇后娘娘?   不管如何,这对他们来讲是件好事。二阿哥身上受了七处枪伤,一处险险伤了心脉,另有一处穿过腹部,两处在肩膀,两处在腿部,肩膀的两处枪伤一处击碎了肩轴骨……这样的伤,凭它什么疗伤圣药,多高的医术,也是不能恢复如初的。有孙太医和皇后娘娘挡在前头,他们也能少些责罚。   王太医见太上皇、皇上点头应允,自然跟着孙太医尽心医治照料二阿哥。喻太医临行前倒得过背后主子指点,这会儿却不敢动手脚——反正二阿哥就算保得性命,这人也废了。因而行事也十分尽职尽责,除了二阿哥,他还带着另外三个医士负责其他御前侍卫的伤势。   这一晚,是危险期。   弘历不顾他人的劝阻决意守在永琏屋里,都说天子身带龙气,阴邪不敢近,他想真是这样的话,有他守着那阴差便不敢勾走永琏的性命了!   永珎不知什么时候偷跑进来,偎在他身边睡着了。弘历看着两个儿子,一开始还强撑着精神,无奈几天几夜不曾阖眼,这当儿身体却有些支持不住,神智慢慢迷糊起来。   241满堂风雨不胜寒(六)   很快,雍正与孙太医前后脚赶了过来。   “给皇阿玛请安。”弘历一见雍正就行躬礼,雍正摆手,“这么急叫我过来,是永琏的伤势——”   “不是。”弘历表情古怪,引着走进次间,“儿臣昨夜仿佛见到云珠过来,今早永琏就好了许多,所以才请皇阿玛和孙太医过来看看。”眼睛又瞥了瞥规矩规步跟在后头的孙太医,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面色不变,满意地在心中点了点头。   雍正一听,转过六扇鹰扬山河楠木屏风,直接走到永琏床前,果然见他气色大好,连日绷着的心弦一松,整个人便感到有些晕眩,弘历赶忙扶住他:“皇阿玛?孙太医,先给太上皇看看。”   “我没事,就是松了口气,整个人没了力气。”雍正说道,“先给永琏看看怎么回事?”昨天刚到行宫那会儿永琏的脸色差的……他以为会熬不过去了。   “还有这个,也是今早在永琏床头发现的。”弘历将装着碎弹片的白瓷碗拿给两人看。这下,连雍正的表情都有些玄妙起来。他想起当年在圆明园遭到刺杀,贼人布置刁密,仿佛也是云珠的声音将他唤醒才幸免于难。   孙太医刚给永琏把了脉,听了这话又给永琏检查起伤口,见那些本已变得黑黄有些异味的创口竟恢复了肉色,顿时又惊又喜:“二阿哥的伤大有好转!”没有恶化就是喜讯,何况好转呢。   “待二阿哥醒来,奴才再进一步检查。”   雍正和弘历点头,心中大为期待,如果永琏体内的碎弹片尽去,是不是就有完全恢复健康的一日?!   这时,殿外响起一声悠长雕鸣——   两代帝王立时抢出殿门,举目一看,两道一黑一白飞掠如风的矫健身影正在广场上空盘旋着,可不正是自己的小黑(小白)?!   “跟上去。”弘历沉声吩咐身边的侍卫。从围场出来,他外松内紧,做出全心扑在儿子伤势的模样,私底下却让弘晈傅恒盯紧这次随扈人员,对外又向皇父借了他的海东青与自己的合在一起,两白两白,日夜在高空监视着周围动静……   很快,两个身穿灰色布褂狼狈无比的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他们的脸上有着小黑小白它们留下的爪痕,额上也有头部被啄击后淌下的血……在众人的目光下惶恐地挣扎着,呼喊着,就像无知的平民。   “冤枉啊大人——”   大人?整个大清谁不知这里是皇家行宫?哪个热河的百姓敢无事靠近这里?赫赫扬扬的木兰秋狝不说整个大清,从京城到围场一路早早就清了场,远远看到了谁不知那是属于大清的军队属于皇帝的仪仗?!居然喊“大人”?   弘历眼光锐利地盯着他们,他上过战场,见过真正间谍斥侯,他当过差,什么官员百姓没遇到过?这两人尽管形容凌乱,眼神游移,一副缩手缩脚地惶惶之状……可那手脚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的稳当与眼睛深处的冷静,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这样的人,也敢来谋害他的儿子!!!?   “是谁派你们来的?让你们来干什么?朕劝你们乖乖地招供,还给你们留个全尸……”   “冤枉啊,你们不能草菅人命——”   “连草菅人命都知道?”弘历眼神嘲弄,遂即一厉:“朕没功夫陪你们演戏!不招?行!”当着所有侍卫内监奴才的面,他一字一句道:“将他们两人身上的皮给朕一寸一寸地剥下来,扔到滚烫的鼎里烹熟了喂狗。”   雍正一愣,随后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在场的或是目露惊恐或是面无表情地执行着皇上的命令,看着一个被剥皮的涕泪真下地哇哇大叫后被塞上了嘴巴,另一个浑身直抖,不到半个时辰就磕头愿招了。   弘历命暗卫将他们拖了下去。   云珠在后殿梢间守着永琏,外边的动静却一丝也没逃过她的灵识。这一刻,她稍解了心中怨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弘历看似温和儒雅的表面下极为霸道自我与骄傲的性格,他最大的愿望是超越康熙雍正成就一代圣明君主,以前为了皇室颜面为了孝顺的名声,对前朝后宫意图干涉他行事的人多有宽宥,现在,为了永琏他不在意背上严酷之名——在永琏伤势好转的情况下,这说明在他心中珍惜儿子更重于自己的圣明。   不过,还要看他对事情的后续处理。   ******   乾隆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木兰秋狝,因土尔扈特部从俄罗斯回归大清而使得它的政治意义更上一层,礼部和内务府安排的迎接仪式就显得格外隆重喜庆。   相比王公大臣在外城的迎接,内命妇们只需打扮得彩绣辉煌地在宫门口翘首相迎。   “臣妾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安康!”云珠领着内命妇拜见了雍正后,等雍正叫起后又向弘历行礼,却被弘历一把扶住。“皇后!”在众嫔妃公主们的叩拜声中,他扶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身上巡视着,觉得自己与她分离了千百年一般,多少被压抑的思念与忧虑泉涌而出……而所有的一切,又化成了她平安无事的喜悦。“……不须多礼。”   太后钮祜禄氏眼中闪过阴沉嫉妒之色,方才皇帝给她行礼问安也没这么激动,巨大的差别怎能不让她心中愤恨?!而太上皇,正面色柔和地看着围在他身边说话的弘曕弘晢弘暊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   “皇上。”脸上挂着合宜的浅笑,秀目轻轻扫过眼前男人的脸庞、身体,神情微不可觉地一松,这才后退一步,盈盈见了礼方起身。   “皇上,永琏他们呢?”云珠轻声问道,一脸思念地朝他身后望去,赧笑道:“前些天还梦到了永琏。”   正凝注着她,为她细微的关怀而感到心中暖融融一片的弘历闻言身子一僵,神色也沉了下来,声音微涩:“围场出现刺客,永琏因为护驾受了重伤……几位太医已做了抢救,你别担心。”   “什么?”云珠身子晃了晃,被弘历一把扶住。“永琏他——”   “真的没事?”她眼神怆惶地对上他的,似乎在他担忧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情绪慢慢镇定下来。永璜永璋忙带着永珎上前请安,云珠勉强笑了笑,看到了永珎脸色又缓了一点,对他们说道:“快起来。”   “谢皇额娘。”永璜永璋几个都起身,又给哲妃见了礼。   “永珎。”云珠抱住了行完礼冲过来偎依在自己身边的永珎,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又看向弘历,似是有许多的话要说要问,流露出心中的不安与依赖。   弘历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分外柔和。   这时,太后在愉嫔娴嫔等人的搀扶簇拥下走了过来。两年过去,原来保养得很好的肌肤在断了云珠的养颜玉兰果后松驰了不少,只有那双眼睛,岸然有神,透出几分锐利。   雍正退居宁寿宫后就极少见她,后来带着永琏巡视蒙古西北离京近一年,猛一见面便有些惊诧。眼神淡淡地在愉嫔等人身上掠过,没错过她们仿如母女般的亲近。对比之下,太后与皇后这正经婆媳之间就显得疏离。   “怎么永琏受伤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太医怎么说?”太后紧张地问着,十分担忧,“其他人都没事罢?”   她不知道自己在听到永琏受了重伤时眼中闪过的亮采,以及那一瞬间脸上神情的变化,前来询问时手中不知觉的捻珠动作……尽收在了两代帝王眼中,坐实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猜测。   銮驾在热河行宫停了五天,一是稳定永琏的伤势,二是弘历在怀疑围场刺客内应时就传了急讯命粘杆处将他离京之后关于前朝后宫的情报送来,得花点时间细看。三是抓住了窥探帝踪的那两个人,知道京中有人买通他们打探消息……确定了围场的这次刺杀果然有人里通外贼,又命暗卫先潜回京城探查,銮仪卫与随扈大军停在热河吸引有心人目光,做出永琏伤重的假象,好引蛇出洞。   种种布置与接连获得的情报显示,围场出现俄罗斯及准噶尔残部刺客一事透露消息并暗中给予方便的侍卫与一等公钮祜禄府有些关系,而前段时间,太后娘家、愉嫔娘家与一等公府的走动也颇有异常之处!   做为儿子,弘历真心不想与太后关系处得太僵,她前半生为了自己着实是受了些委屈,现在她母凭子贵,成了圣母皇太后,他也想给天下做表率,在青史上留下母慈子孝的美名,孝顺她,给她应得的尊荣富贵,可这一切也要她愿意安享清福才行呀!   想起她以前对云珠的种种为难,以及她回宫后的所作所为……他不得不怀疑,小汤山行宫和香山静宜园休养的日子并没有使太后心平气和,她更恨皇后了!   这让原本还留有一丝期待的弘历大失所望。   太后也变聪明了,知道云珠最看重的就是家人,无论是自己受伤亦或永琏出事,都能让她痛苦,方寸大乱。而失去了从容与冷静的皇后还怕不好对付?想必他的好额娘还有下一步的手段使出来……   知道她贪权恋势,却没想到为了权势利益她连儿子嫡孙都不惜牺牲,尽管是借了别人的手。   意外地,他的心反而平静无比,以前的难受挣扎仿佛梦幻泡影不曾存在。不管她有什么理由,事实已经在那里,他已经不想去问为什么。他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置太后才好,大清以孝治天下,没有好一点的理由,他还真不好动她,尤其是太后已出宫养了一回病了……   虽然没什么感情了,毕竟还是生母,不可能直接要她的命……可现在的太后,心狠手辣,万一让她察觉自己处境不利说不定会闹将开来,岂不失了皇家颜面?!弘历心中也有顾忌,他不愿意自己和云珠在孝道上有受人指摘之处的,一个不好,遗臭青史。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   云珠灵觉大开,自然也没错过太后的反应,心中冷笑,若雍正和弘历没怀疑到她头上也就算了,一但心中存了猜疑,太后这点子修为还能逃得过他们的法眼?!她真以为能坐上圣母皇太后的位子是全靠她的手段吗?!   “永琏伤势太重,前些日子又生了病症,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着……你自己身体也不是多好,就别去了,免得两下里冲着。”   雍正一口拒绝了太后探视永琏的要求,并直接带人回了毓庆宫。他一向不喜虚应热闹,禅了皇位后对朝政事务也不多加干涉,但这并不代表他手中没有了耳目势力,对于前朝后宫发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比皇帝少的。   对于坐上圣母皇太后位置的钮祜禄氏,他以前看不上眼,现在则是看不过眼,对她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却也一眼估透了六七成。   她的幸运与倚仗,在于生了个好儿子。   以前对她的抬举都是看在弘历的面上,如今他也懒得管她,一切由弘历自己去处理罢。   没了儿子真心的尊重与孝敬,她这个太后也蹦跶不了多久。   其他人看太后都被拒绝了,也不敢提这话茬儿,只在心中猜测着,面都不露一下,还不得惊动,难不成二阿哥真的伤重难返?!不然以二阿哥在西北的表现与皇上所说的护驾之功,目前可正是在王公大臣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云珠看着,放下了心。   哲妃纯妃两个听了围场出现刺客的事,一时大惊,再见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又是大喜,可一想到护驾身受重伤的二阿哥……似乎又该悲悯关怀一番?   宫中多年的生活让她们学会了谨慎小心,看着弘历那不见半丝喜色的脸色,幽深莫测的目光,她们愣是不敢表示什么,万一触了霉头,自己倒无所谓,连累了儿子就不好了。   再说,还有皇后在呢。就算二阿哥废了,凭着他的护驾之功和皇上对皇后的*重,富察家在朝中的势力,难道不能护着四阿哥七阿哥平安长大?!念及此,微热的心又冷了下来。   瞄了眼巴巴抱着六公主前来迎驾的娴嫔,富察.芙灵阿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捏着帕子领头回了景仁宫。秋阳下,头上戴的镂雕翡翠盘肠簪分外刺目。   愉嫔珂里叶特.果新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跟上了纯嫔苏宝柔的步子,输人不输阵,一样的嫔位一样生了皇子,凭什么自己要走在后边。   “娴嫔姐姐不走么?”金篱含笑问着。   “走吧。”乌喇那拉.妮莽衣抬起头,唇角微弯,一派地雍容和气。不知怎地,金篱心中一寒,脚下一缓,稍落了半步。   ……   翌日,弘历就下旨册封皇二子永琏为端亲王,并给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皇七子赐名:*新觉罗.永琮。   皇帝希望嫡子承继大统之意昭然若揭。   而对于一度在宫中引起“命贵”波澜的娴嫔所生的六公主,弘历除了按例赏赐并无其他表示,默认了太后给六公主起的“玉宛”之名,这令冀望着恢复妃位的乌喇那拉氏.妮莽衣失望不已。   云珠一心扑在毓庆宫与刚出生的儿子身上,便以春节事务繁多将大部份宫务分给了哲妃、金嫔愉嫔协理,纯嫔娴嫔因膝下有幼小的阿哥公主要照顾,便只领了些不紧要的事襄理,她自己则总领大局。   事情方安排下去,含霜面带急色地进了明间,禀道:“娘娘,承恩公夫人出事了!”   “什么?!”云珠心中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242随流去(上)   “额娘,起来喝汤药。”云珠接过蔡嬷嬷手上的白底粉彩缠枝莲纹瓷碗,亲自试了下汤药温度,这才轻声唤着闭目躺在床上的瓜尔佳氏,见她张开眼,忙示意旁边的丫鬟小心扶起她。   瓜尔佳氏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喝完,享受着女儿拿着绵帕细心地揩拭,说道:“我好多了,这汤药很有效,我肚子没那么痛了!你宫中事儿多,早些儿回去吧。”   “我会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的。”云珠见她喝完了药,替她把了下脉,觉得脉象确实稳定有力多了,才道:“宫里的事我有数儿呢,您就别担心了,养好身体正经。”   虽然及时请了太医吃了药,自己又在她的汤药里加了灵泉和玉兰果,可瓜尔佳氏毕竟上了年纪,命虽保住,肠胃却大损,以后吃的喝的更得注意。   瓜尔佳氏笑了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活也活够了,只放心不下你。听说二阿哥受了重伤,也不知怎么样了?”从知道永琏在围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整个府里就没个不担心的,只是碍着规矩不好直接进宫探望。   “有我呢,能养好的。”   “可查出什么来?我听小九说里头还有内应什么的……你在宫里也小心些。”   “先顾好你自己吧,尽操心。”李荣保没好气地声音传来,云珠侧首一看,几位哥哥也来了。   分坐下后,李荣保看向云珠,迟疑道:“围场的事皇上一直在查,春和跟宁郡王也查到了不少线索,一等公钮祜禄府最可疑,你有什么想法?”   云珠也不瞒他们,“十有□是慈宁宫那位使的借刀杀人之计,从永琏回宫,她几次试探都被我和皇上挡了回去,这还没两天呢,家里就又出了事,如果不是额娘想着先喝碗汤,阿玛四哥又在外书房耽搁了一会儿,家里人还不得倒了一大半?!她钮祜禄家是看我富察家太好欺了!”   言语清缓,杀意凛然。钮祜禄.舒颜很淡定,虽说她也姓钮祜禄,跟嫡支的一等公府有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但满八旗勋贵人家说起来都有七弯八绕的亲戚关系,算不到她家头上。再者,真是太后跟一等公府下的手,这亲戚也别论了,人家也没想着放过她——富察家家风和睦,晚膳多数时候是一家人同食,谁不知道啊?!   “没有证据可不好办。”李荣保也很恼怒。   事情一发,主持中馈的媳妇就查清了事情的起因,是厨房一位用熟了的婆子,她孙子在外做生意输了一大笔钱,被人拿住了,要挟她在府中的膳食里下巴豆。那婆子掂量了许久,觉得下点巴豆不会害人命,顶多自己没了这份差事,但孙子却不用坐牢,因此壮着胆子应了。事后,照那婆子说的去抓人,却发现人跑了——也许是被灭口了。   而厨房下手的那婆子却是他的侧室赫宜氏的一个陪房家的,说出去人家只会说是富察家后宅不靖,争风吃醋所致。   傅广清眼中冷芒一闪:“确定是太后出的手?”   “这事儿一出接一出的,从永琏到家里,幕后之人就是想我顾此失彼,乱了阵脚,最终得益的还是后宫中人。我也不能确定家里这出是太后动的手,不过围场那出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其实先引起我怀疑的是娴嫔,她对愉嫔太忍让了……”结果发现人家也是打着坐山观虎斗与借刀杀人的主意。   云珠的直觉向来很准,而太后这两年的动作也的确越来越出格。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她到底恨你什么?”瓜尔佳氏觉得不可置信,这也太心毒手辣了,为了打压媳妇竟拿嫡孙的性命作筏。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以及掌控他人生死富贵的权势利益吧!其实后宫的女人谁不祈望着这些,只是太后一生求而不得,又嫉恨我轻易得到了她梦想的一切,所以……疯魔了。”   ……   傍晚的时候弘历带着吴书来微服来到承恩公府,李荣保带着儿子匆匆出门迎接,“请恕皇上见驾来迟。”   弘历轻摆了下手,“岳父不必多礼,我是来探望岳母,顺道接云珠回宫的。”   又是“岳父岳母”又是“我”的,这是唱的哪一出?李荣保和傅文傅恒几人面面相视,不管怎样,还是将人迎进屋里再说。   “岳母情况如何?”   “太医开了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以后吃喝上头要仔细,也要注意不能生病,受不住药。”   “这么严重。”弘历皱着眉,跟着云珠进了里屋,透过纱帘,见瓜尔佳氏阖眼躺在床上,脸色青白,额上沁着冷汗,丫鬟正坐在脚踏上用浸了温水的绵帕轻拭着。   “年纪大了,恢复力不如年轻人。”云珠有些怅然,她有逆天的玉兰果和灵池水,能保亲人长命百岁,却不能让他们永远不死。   弘历握着她的手,无言地安慰她。云珠回他一笑,“你能来我很高兴。”   弘历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心道任何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任何让你伤心难过的人我都不会饶恕,即便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   十一月二十五日是太后千秋寿辰,宫里大办了一场,太上皇、皇帝皇后,皇子公主,朝臣宗亲……各种各样的寿礼流水般进了慈宁宫。寿筵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极为奢华。   这样的喜庆热闹富贵荣华是专为她而办的,太后有些飘飘然,不过她仍未忘记原先打算,筵席一开始就对弘历说道:“如今后宫正一品妃位只哲妃一个,皇帝不如再给宫里添些喜气。”   “她们可沾了皇额娘的福气了,皇上您看呢?”云珠立即接口,一双妙目秋水般盈盈睇向一身吉服正坐在太后左边的皇帝,看不出半丝勉强。   “既如此,晋纯嫔为纯妃,她是潜邸时皇额娘指的,这些年又连诞一女二子有功,懿德嘉行,深得朕心。另外,常在魏氏也晋为贵人,朕瞧着她颇得皇额娘欢心,赏她个恩典。”   太后还待开口,他又笑道:“皇额娘千秋,皇阿玛赏了套琉璃杯,正巧前儿外邦进贡了几坛葡萄美酒,美颜养身,朕借花献佛,孝敬皇额娘。来人!”   吴书来指挥着几个内侍抬了六坛子约有十来斤重的葡萄酒上来,弘历令开一坛,香醇的酒香飘出,他亲自替太后倒了一杯,“皇额娘试饮一杯,看是不是合口?”   太后无奈,举起杯闻了下酒香,又小啜了一口,果然觉着这酒香醇绵软很合她口味,笑容满面:“皇帝有心了,这酒我很喜欢。”说着,让一旁侍候的宫女将这坛开封的葡萄美酒倒与众人同品。   太后听在耳里,一面觉着脸上有光,一面又为自己不能再拿着“不孝”的由头提要求,心里一时真不知什么滋味。   不管如何,这千秋节是自己的,风光是自己的,不是有什么诗说“得意要尽欢”吗,过了这一刻再考虑别人的晋封吧,不过早晚的问题,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看着太后笑容满面地一杯续着一杯,新晋为纯妃的苏宝柔喜上眉梢地频频举杯恭贺,喜庆的话儿飞满整个宴场,带着一干子皇子公主一起又奉承太后又是说着皇上皇后孝顺、辛苦之类的赞扬话语,愉嫔娴嫔知道这次晋封没她们的份了,只能尴尬地扬着笑脸,掩饰心中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243匣中剑(下)   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五日太后的千秋寿辰。   太上皇、皇帝皇后,皇子公主,朝臣宗亲……各种各样的寿礼流水般进了慈宁宫。   宫里焕然一新,慈宁宫与设宴处的乾清宫前广场更是布置得彩绣辉煌,大红织金洋毡,挡着寒风的十二扇紫檀雕花镶青玉山水屏风、十二扇红木嵌红玉雕二十四屏风、十二扇金丝楠木雕花嵌玻璃织绣仙姑贺寿缂丝屏风、十二扇黄花梨雕花嵌青花瓷十二花令屏风……各种烧着红萝炭和香料的宝鼎熏炉,各种绮丽的宫灯,绚目的珊瑚树,金枝玉叶蟠桃盆栽,各种精美的器具……以及暖房中精心培育的各色花卉、假山盆景,愣是把飞雪凝霜的严冬变成了喜气洋洋的暖春。   筵席上,什么凤尾鱼翅、寿字五香大虾、玉掌献寿、福字瓜烧里脊、飞龙脯、龙舟镢鱼、长寿龙须面、菊花佛手酥、珊瑚白菜、蟹肉双笋丝、巧手烧雁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极为奢华。   这样的喜庆热闹富贵荣华是专为她而办的,太后有些飘飘然,不过她仍未忘记原先打算,筵宴进行到一半就对弘历说道:“如今后宫正一品妃位只哲妃一个,皇帝不如再给宫里添些喜气。”   坐在她左边的雍正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下。   “那可沾了皇额娘的福气了,皇上您看呢?”云珠立即接口,一双妙目含笑睇向一身宝蓝色吉服正坐在太后左边的皇帝,看不出半丝勉强。   “既如此,晋纯嫔为纯妃,她是潜邸时皇额娘指的,这些年又连诞一女二子有功,懿德嘉行,深得朕心。另外,常在魏氏也晋为贵人,朕瞧着她颇得皇额娘欢心,赏她个恩典。”   苏宝柔极有眼色地上前谢恩。云珠勉励了她两句,又打发身边的人去给魏柔光宣布谕旨——本来不必这么快的,毕竟还要颁懿旨盖凤印什么的,不过今天是太后千秋大喜,要添喜气,又不一样。   “其他没有晋封的也不必心急失望,你们的功劳本宫都记着呢,时间到了自会向皇上奏陈,给予应有的荣耀。”   “嫔妾不敢。”愉嫔娴嫔强忍着心火恭敬地应着。   太后还待开口,弘历已笑道:“皇额娘千秋,皇阿玛赏了套琉璃杯,正巧前儿外邦进贡了几坛葡萄美酒,美颜养身,朕借花献佛,孝敬皇额娘。来人!”   吴书来指挥着几个内侍抬了六坛子约有十来斤重的葡萄酒上来,弘历令开一坛,香醇的酒香飘出,他亲自替太后倒了一杯,“皇额娘试饮一杯,看是不是合口?”   太后无奈,举起杯闻了下酒香,又小啜了一口,果然觉着这酒香醇绵软很合她口味,加之天冷,饮了酒后浑身都暖了起来,不由笑容满面:“皇帝有心了,这酒我很喜欢。”说着,让一旁侍候的宫女再开一坛葡萄美酒倒与众人同品。   被邀进宫宴饮的裕太妃与其他几位太妃太嫔纷纷举杯,恭贺太后千秋寿喜,皇上皇后孝顺有加,各位皇子公主也聪慧伶俐……   太后听在耳里,觉着脸上有光,又连喝了几杯,倒将方才皇帝“不够孝顺”只晋了苏宝柔一个妃子的恼怒去了大半。   不管如何,这千秋节是自己的,风光是自己的,不是有什么诗说“得意要尽欢”吗,过了这一刻再考虑愉嫔娴嫔她们的晋封吧,不过早晚的问题,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酒过几巡,雍正不耐这种虚应,与怡亲王允祥履亲王允祹几个一道回了宁寿宫下棋品茶去了。   太后有些失落,好在纯妃金嫔几个频频举杯恭贺,喜庆的话儿飞满整个宴场,再加上弘曕永璜他们一干皇子皇孙的奉承,满场孝子贤孙的福气,那点子不满不甘转眼便烟消云散,只余满怀欢喜,一杯续了一杯。   “美酒虽好,饮多伤身,皇额娘不如吃这个吧,参芪炖白凤,补身。”云珠说着,让掬桂将跟前的汤盅端到太后面前。   “难得高兴,皇后连这个都要管吗?”太后有了几分酒意,声音不由大了些,引来不少侧目。更有那新换了座位的纯妃与哲妃,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与几位亲王郡王一起说话的皇帝脸上,明昧不定的灯火下,即便瞧不清表情也能从瞥过来的眼光中感受到一种无言的不豫。   云珠微微一笑不以为忤,反吩咐身边的宫人去给太后准备可口的解酒汤。   几位亲王福晋见了心中不由点头,觉得皇后做事仔细,人也孝顺。果亲王福晋钮祜禄氏对坐在她上首的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笑道:“老人家总不爱晚辈的管头束尾,即便是为他好。”   “也万没有将晚辈的孝心往地上踩的,况这里是乾清宫。”庄亲王福晋看不顺眼太后的作派很久了。   果亲王福晋勾了勾唇不再说了。她性情高傲,在妯娌里人缘并不算好,也不得果亲王的宠,若不是为了娘家,也不必替上头的太后说好话。   不一会儿,太后便有些后悔喝多了酒,“扶我去更衣。”   “是,太后娘娘慢点。”冬芒听出她话音里的不悦心头一惊,太后自膝盖受过伤不良于行后便不爱在众人面前行走,若出了慈宁宫必要坐轿撵的,这会儿当着众多王爷福晋与内命妇……就更加注重自己的仪态了。忙暗示了旁边的秋梨,佯作太后不胜酒力地搀着她慢行,又有两位嬷嬷几个宫女拥护在旁,总算掩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醒酒汤上来了,云珠觉得太后去得有些久了,便又打发身边的掬棠去瞧。哪知掬棠刚走不过几步,便有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跑来禀报:“不好了,太后娘娘摔倒了!”   “慌什么?!”云珠一惊,看了眼乾清宫殿前摆得满满的筵席,迅速镇定下来,一面让身边的人去请太医,一面又对底下的小宫女道:“许是喝多了酒没走稳,不是有嬷嬷跟着吗?怎么没照顾好?!”   小宫女喏喏地应道:“也没绊着什么,更无人跌倒,只是更衣时太后娘娘的腿不知怎么就折了下去……”   云珠看着小宫女不自在的表情,估计太后不仅受了伤,可能还碰倒了香桶……心中一阵幸灾乐祸,她等这天等好久了。   大喜的日子发生这样的事,弘历沉着脸吩咐了弘昼两句便匆匆赶到后殿。方才还觥筹交错、推杯论盏的喜庆场面顿时寂冷下来,弘昼福惠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有些心不在焉,弘晢弘暊他们更不敢吭声了。   众人面面相视,半晌,怡亲王福晋才说道:“怕是年纪到了腿骨不大好。”这种事虽不常见,却也不鲜闻。   “皇额娘的腿是受过伤的,只怕也是旧伤没养好。”云珠打发了冯益去给雍正禀报,又给与宴的宗亲大臣们致歉,“出了这事,不好再留各位。”   “不敢。”宗亲大臣们也是心中有数,这筵宴是进行不下去了,真在这里等着那不是吃寿筵而是吃西北风了。皇后的话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纶音。   只有钮祜禄承恩公府的几位满怀忧虑,一脸焦色。   云珠心中冷笑,也不管他们,安排了人手善后便带着素问灵枢几个往后殿看太后去了。   进了后殿一看,太后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额上汗珠直滚,身上的吉服早已换过,夏荷春桃正专注地给她拿温毛巾擦拭着。秋梨冬芒正脸色煞白地跪在一旁,秦嬷嬷吃人似地瞪着她们。   弘历正在阅览太后这些年的脉案,一边随口问孙太医:“这么说,太后这两年的身子骨没养好?”   虽然他在太后的酒盅上动了手脚,不过只是让她“发病”,好让她从此在慈宁宫静养罢了,没想到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对弘历来说,真的很匪夷所思,他没想到人老了会骨质疏松脆弱到不须碰撞就自己折断的地步。   “是的,太后的身体表面看着没什么大碍,实则内里虚耗严重,瘾患极多。”孙太医是个聪明人,从皇上查阅太后这些年的脉案及问话,就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其实太后在当年中了月根草之毒后,身子骨就有些受影响了,后来补药吃得不大妥当,又有些冲了,再加上一直没能安养……不过方才奴才给太后把了脉,又查看了太后的脸色,发现太后身上似乎中了一种会销蚀人体精气的药粉……”   弘历一惊,当年的六弟(福惠)可不就被下了这种药,险些夭折?!   他心头大惊,却不知旁边的秦嬷嬷比他更震惊,跪下道:“请皇上允许奴婢去拿太后娘娘的药渣来给孙大人检查。”   “去吧。”弘历知道秦嬷嬷懂些药理,太后的汤药饮食一直是她在打理,若是其中出了错,必是手下心腹所为,也难怪她心急。   等雍正赶过来,知道了这事,沉默了一下,才问太后现在的伤势情况。   孙太医道:“太后娘娘腿骨本来受过伤,这些年没保养好,又上了年纪,愈发不健壮,这次骨折的地方还在原来那处,导致身子使力不当,又摔到了另一只腿……以后恐怕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良于行。”   身体差,恢复力就差。孙太医觉得太后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真想现在看到太后知道自己境况后的表情。云珠拿着帕子拭了下发红的眼角,眉尖微拧:“那太后也不能移动了?”   “只要小心别碰撞到伤处,用担架可以。”现在太后折了的腿骨已做好了矫正,敷了生肌去瘀健骨的药,还上了夹板,只要小心抬着不会有事的。   “既然可以移动,一会儿就将人抬回慈宁宫。”雍正干脆利落,乾清宫是皇帝处理政务,御幸妃嫔之所,皇太后在这里养伤像什么样子。   太上皇都发话了,弘历和云珠自然不会反驳。   244莫及(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后的身子骨因为缺乏生机——即老龄化严重,几位太医对她的伤势恢复进度实在有些绝望。   神智清醒过来的太后面对几位太医的支支吾吾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心头无法自制地涌上恐惧,她不会从此要在床上渡过余生吧?!   她紧紧地攥着秦嬷嬷的手,喃喃道:“我好后悔,我应该听你,好好养身体的,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一辈子躺在床上,我不要!!!”她疯狂起来。   “主子!”秦嬷嬷泪流满面地跪伏在床边,“都是奴婢不好,没能护好主子啊……”   “冬芒和秋梨她们呢?作死的奴才!”太后狠毒地叫嚷,“都是她们服侍不经心,不然我怎么会摔倒?!”   “已经贬到慎刑司去了。”秦嬷嬷忙道,“是皇上亲自处理的……”   “饶不了她们!去让高嬷嬷处理,我要她们受尽折磨而死。”她好恨,忽地,意识到什么一般停住颤抖的身体,“不对,我天天喝补药,再怎么着也不能喝了那点酒就腿脚无力到一碰就折的地步……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尖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秦嬷嬷,她知道她一定清楚这里边的原因。   难道是皇帝?看着秦嬷嬷变幻不定的神色,她猜测着,难道皇帝和上皇知道了自己干的那些事,所以……那些酒?恐怖的目光直瞪得秦嬷嬷浑身发寒,怕太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赶紧禀道:“皇上不愿意太后忧心让奴才不要说的,是有人在您的养身汤里下药了!”   “什么?!”太后心中一松一紧,情绪波动太过剧烈,眼前一阵发黑,头更是嗡嗡发痛,秦嬷嬷见了赶紧拿来黄太医开的药油给她按摩头部。她低声道:“那些药是当年孝敬皇后给温郡王下的那种,听说很耗蚀人体精气……主子身边经手过药汤的都仔细查过了,没能找到幕后主使。”   “还能有谁,这种阴毒的东西只有乌喇那拉氏有。”太后咬牙切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娴嫔……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心神波动之下,胸臆一阵剧痛,喉咙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主子!”秦嬷嬷大惊,怎么吐血了?!“来人,请太医,快请太医!!”   老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如今的太后身体犹如一个沙堆的堡垒,而这次的伤病便如一个缺口,一旦打开,便如米诺骨牌一样其他的病症也相继暴发出来,难以抑制。   孙太医对弘历摇摇头,“只能安养,再好的药对太后的身体也起不了多大效用。”   弘历默然,不是看在秦嬷嬷服侍太后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他早处置了她!还有,给太后下药的人是不是娴嫔?还是面憨内奸的愉嫔?亦或是为了上位介日在慈宁宫伏低做小的魏氏?又或者是温柔不争的纯妃哲妃?   云珠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在他日常饮食上更尽心了。   弘历见她整日不是带着和亲王福晋温郡王福晋或几个长公主在慈宁宫侍疾,就是在毓庆宫给永琏按摩身体,做羹汤——这个受惠的有很多人,包括太上皇、他、还有太后,就是照顾儿女,关心娘家年老体弱的父母,宫务反而分给了哲妃纯妃金嫔协理,很是心疼。   “太后的事你看着就好了,服侍的活儿让那些下人去做,再说还有娴嫔和愉嫔呢。”他亲自拿了烫伤的膏药轻轻地在她被药汁泼了的手背上抹了一层,心隐隐地抽痛着。“都起泡了!”   没有人知道那次围场刺杀让他体会到了什么。   在永琏生死徘徊之间,给予他的不止是面对*子可能逝去的痛苦、没能护好儿子的愧疚,还有恐惧。他怕永琏一死,他的云珠会怨他、恨他,从此与他陌路。   他第一次品尝到害怕的滋味,深入骨髓的害怕。   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她,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占着很重的份量,可到了这关头,他才蓦然觉悟,自己对她的喜*已经到了不能忍受她与自己离心,一想到未来的生活里没有她的笑靥没有她的嗔恼……只剩下相敬如宾的淡漠,心就难受得裂开了似地,烦躁不安里夹着隐隐的恐惧。   那些日夜的煎熬与辗转反侧,在永琏奇异般大好的那一天突然像破晓的晨光,消失得一干二净,亮亮堂堂地,他看清了自己。   既*到不能克制不能分离,又何必去分离?何必百般纠结犹豫?   没有她,世间的一切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她,不能成为明君,那就不做明君吧……何况,依云珠的心性,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忧虑。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这些心情,这些领悟,他没有跟任何人讲,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说出来,或者被别人知晓,对云珠来说不但没好处反而会引来各种嫉妒与算计。   *她,就如*自己。维护她,即维护自己的心。   他既然没有全心*自己的母亲,便不能失去全心*自己的妻子。   再说,太后所做的一切实在令他心寒,不说孙子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安危又何尝放在她心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下手,也是为了阻止更大的悲剧出现。   没想到因为还有别人对太后下药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他心中多少有些内疚,结果他的好母亲到了这时刻还不忘为难云珠。   非要云珠端着热烫的药汁一口一口喂她,借口太热掀翻汤药,泼洒到云珠手上……还拿话挤兑云珠,若不是五弟妹六弟妹帮忙,这葱玉似的手就毁了!   她的心已经完全扭曲了!   “没事,这药治烫伤极好,明天就好了。”   “那也受了罪,你堂堂大清皇后,当然宗亲福晋后宫嫔妃的面她就这样折腾你……真是疯了。”   “哪个为人媳妇的没经过这个,给老人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云珠不在意太后,自然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为难。   弘历就是看明白了,也无法接受。   云珠拉下他抚摸着自己秀发的手,正色道:“皇额娘不喜欢我,我心里明白,不过不能因为彼此感情不睦就不尽孝道。人有病痛的时候是会烦躁一些的,忍忍就过去了。再说,我也不是个傻的,以后会注意。”   从行围回来,弘历不是歇在养心殿就是待在长春宫,日里最多也就往宁寿宫慈宁宫请安,或到毓庆宫看一下永琏的伤势,后宫嫔妃那儿连半步都没踏到连个手指都没碰……太后心里不高兴,不能指摘儿子,便只能将气发在她身上了。   气死她最好!云珠心中冷笑,皇帝勤政是大清之福,又不缺皇子阿哥,她是傻了才去劝谏他临幸后宫雨露均沾呢。   “我不让娴嫔愉嫔帮你协理宫务,打着她们得太后欢心的名头让她们在慈宁宫服侍太后就是给你使唤的,你可真得机灵些,别反让她们合起来算计了。”弘历叹了口气,天家无私事,做皇帝也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喜恶来啊。   云珠莞尔,“太后哪里敢让她们近身。说起来,太后尽管不喜欢我,心底却是信任我多些呢。”   他的主意也太促狭了些,明知太后怀疑娴嫔她们给自己下药,还让她们打着替帝后尽孝的名义去侍疾……   ******   二月二十二,云珠千秋节以太后有恙不宜庆贺的名义推了朝贺筵宴。   “皇额娘,这是儿子写的九十九个寿字,您看喜不喜欢?”永琏呈上一卷轻洁如羽的宣纸,上头用各种不同字体大小不同的序列写着寿字。   云珠接过来一看,十分高兴,“中间这个寿字写得最好。”转头对灵枢道,“快快收起,等闲了我要写它绣出来,做成炕屏。”   待灵枢仔细收好,才拉着永琏的手道:“肩膀真的大好了?写字的时候没勉强吧?”   “没有,真好了。”永琏笑得有些腼腆,“额娘天天给儿子按摩筋骨,所以好得快。”他真的觉得全身充满了气劲的,若不是为了长辈的殷殷关*,他都想去骑马打布库了。   永珎很嫉妒,拉着云珠问:“哪天我受伤,额娘也会给我按摩,给我做好吃的吗?”   云珠轻打了他一下,嗔道:“胡说!你们哪个受伤额娘心里都疼,你们要是孝顺额娘,可得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轻易受伤。”   和徽伸手拧了下永珎的小脸蛋,“额娘给二哥做好吃的难道没你份儿?眼皮子浅的。”   永珎哼了一声,对和敬道:“大姐,你将七弟抱开,额娘都抱了他好久了。”   众人失笑,云珠正要说什么,素问脸色不好地进来禀道:“太后不好了,秦嬷嬷遣人来说要见您呢。”   “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和敬不满地嘀咕。小时候太后疼她,她也对这个皇玛嬷有些感情,只是后来慈宁宫频频算计长春宫,又总想着扶持别的嫔妃瓜分皇后的权柄与圣宠,和敬见得多了,慢慢地连表面上的亲热都懒得维持,祖孙间的感情也不过规矩上的请安罢了。倒是和徽,从小对太后不亲,明面上的礼节却从来不错,反给了慈宁宫的下人不少苦头吃。   “额娘,我们陪您过去。”和徽说道。   “你们留在长春宫,看着点小七,不许出去乱走。”云珠站了起来,神色清淡地吩吩采雯:“给我更衣。”   老太婆的时日也差不多了,不过想在我的千秋节给我触霉头也要看我允不允许。   245莫及(下)   北方的二月算是早春,天气乍暖还寒,云珠在采雯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袭秋香色盘金绣梅长袍,外面罩着件淡黄色缕花对襟薄袄,青鸦秀发梳成简单的小两把子头,头上戴了支梅英采胜簪,耳坠着羊脂雕的水月环,手腕环着白玉镯,清爽中透着春暖花开的明媚。“走吧。”   “主子,要不要向乾清宫透个消息?”灵枢低问。主子的千秋节,难道太后会好心到叫主子去慈宁宫领赏?怎么想都觉得谲异。   云珠心中一动,“不,不用了,已经有人去了。”她唇角含着笑,“等着看好戏吧。吩咐底下的人不许妄动。素问和叶嬷嬷冯益几个跟我去就行了,你留在长春宫。”   “是。”   到慈宁宫的时候,素问和叶嬷嬷等人被拦在殿外。秦嬷嬷恭敬道:“太后娘娘只请皇后娘娘请去。”   “你们留在外面。”云珠从善如流。   “娘娘?”叶嬷嬷眼神透着不同意,云珠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想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没事,你们在外面守着吧。”   走进正殿,来到太后寝屋。一路门窗紧闭,帘幔重重,浓浓的药味盈满整个空间,古怪的沉闷感压得人心里难受,难怪侍疾的娴嫔愉嫔几个月下来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一辈子残废的真相可能太过残酷,太后自清醒之后便破罐子破摔,没有静心休养不好还想方设法地折腾云珠……伤病自然是好不了,拖了三四个月,已经是太医们医术高超,秦嬷嬷竭力挽救。   “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云珠看也不看床上那枯萎衰败如冬日落叶的太后,迳自行了礼便起身。   “你好……”太后浑浊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云珠,为她浑身上下透发出来的那种清新妩媚勃勃生机感到无比地刺眼,嫉妒。   “今天是臣妾千秋大喜,自然好了。皇额娘可是身体又不适了?”只有身体不极爽快,太后才会想着将她叫到慈宁宫折腾,靠着对她的嫉恨,支撑着精神。有时候云珠想想都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想太后这么容易就死了,多多少少便配合了一下。   所有人都说,皇后是孝贤媳妇,侍奉太后极为尽心。   毕竟连娴嫔和愉嫔都只坚持了两个月,后来便不断找借口不来慈宁宫了,来了也只待半天就想着法子离开。   只有魏贵人,真是低到了尘埃里去,她会在太后摔药碗时跪下收拾碎瓷片,会手脚轻柔地帮太后帮云珠擦拭身体,更衣换鞋,无所不做。她常帮云珠阻挡太后的“飞镖”,因此受了不少打骂,却没有怨怪之色。心态之平和坚韧,不止云珠感到佩服,连弘历都觉得难能可贵。   “呵呵,”太后突地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见云珠含笑的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又沮丧地停了下来,恨道:“我还是争不过你!我不如你狠,儿子被害到残废了也能忍下!”   “太后说什么胡话,阿哥们都好好地呢,哪个残废了不中用了?”云珠想起永琏遭的罪心火一窜,差点忍不住上前甩她一巴掌,好在这些年她修身养性的功夫越发好了,转眼便将满腔的气怒随着平缓的呼吸慢慢吐出。亲自走到靠墙的雕花檀木高桌旁,执起雕花镂金银茶壶给她倒了杯水端过去,“您呀,好好养病,再过一年半载地,也能站起来到御花园里赏花观鱼了。”   谁是残废,谁在床上度过漫长的风岁月,如今一看就知。   太后气得倒仰,一挥手将水杯拍飞,摔到地上。云珠早趁机输了道灵气进她身体里,这会儿看着她不住喘气,温和道:“看太后这力气,身体倒比日前好了不少。要不是宣太医过来看看,说不定能三喜临门。您还不知道吧,永琏的伤势完全好了!今天给我的寿礼是他亲自写的九十九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呢,那字的筋骨力道比以前更好了,可见是历练了。”   太后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永琏怎么可能好呢?他不是肩轴骨受了枪势不能再恢复了吗?   “我何必骗您。改日我再带他来给您请安吧,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有了。”太后估摸着自己的布置已进行得差不多,就想赶快进入主题,错过了这一次,她永远没有机会扳倒皇后了,那样她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我就是想不明白,太上皇和皇帝到底看重你哪一点,伪善吗?”   云珠静默。   “没话说了吧。”太后喘息着又撑起身体,满脸地讥讽,“你明明知道是我使人向那些逆贼通报消息泄露皇帝和永琏的行踪,却还装作不知的大度模样……我呸!外表圣洁内里藏奸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恨我恨得要死,却还天天扮着孝贤媳妇的模样来慈宁宫糊弄天下人,说不定我这病就是你害的!   是你在报我害永琏的仇,是不是?!   为什么不说话?不敢说吗?放心,殿外都是我和你的人守着,没人会闯进来听到这些话,我就是不甘心,不想做个糊涂鬼……”   她既敢开诚公布,想必是不在乎丈夫儿子怎么看她了。云珠语气淡冷,面无表情,“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你。我想不明白,你这一生衣食无忧,就算日子过得有不顺心的时候,可比起大部份的人来说,好得太多。你不满这个,抱怨那个,为的是什么?你辜负了皇阿玛和皇上对你的维护之情。”   “什么维护之情!”太后哑着声恨道,“太上皇敬重的永远是乌喇那拉氏那个心狠手辣的贱妇,怜爱的是李氏是年氏,他眼里什么时候有我?他若有一分地在意,就该封我为后!而不是处处防着我,将宫中大权交给一儿媳妇管,让我丢尽脸面!   皇帝就更不用说了,不念生养之恩的白眼狼!他眼中只有你,什么时候有我这个母亲?我说的话做的事,他什么时候听过?!他也是恨不得我死吧?”   太后又哭又笑,声音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在叫。“是谁给我下的药这么久还查不出来,他是不想查,还是查到了不能处理的人身上?我没有儿子,我的儿子早死了!对,是被乌喇那拉氏那个贱人害死的,这个后帝,他是换来的,不是我生的……一定是这样……”   “你疯了。”   “我没疯!”太后直瞪着云珠,低吼道:“大清以孝治天下,如果他是我儿子,他就会听我的话!我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我会是天底下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宫中大权,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构陷嫔妃,残害皇嗣……”   越说越没边了。   云珠苦笑,她不是要在皇帝和太上皇面前揭露自己的真面目么,说这胡话也要有个影啊?是真的疯魔了吧?   再给她倒了杯水,上前喂她。   太后可能没劲了,喝了半杯水,才推开她,“不用你假好心!”   云珠顺势将水杯放好,淡道:“倒不是假好心。我确实不喜欢你这个人,但我敬重皇阿玛,也敬爱皇上,看在他们的面上,我会尽一个儿媳妇该尽的孝道。我也没必要为了你这个人而毁了我自己的名声,使我儿女面上无光。   你只知怨天尤人,抱怨别人对你不好,却不知没有皇阿玛的暗中维护,嫡额娘的默允,你根本就不能在王府内宅中平安生存下来。你觉得他们不给你应有的尊荣,却不知你的一举一动,没有给他们信心,相信你有成为大清国母的气度。   你觉得我恋栈权势,挑拨你与皇上的感情,这更是你以己之心度我之腹。做为臣媳,我只能听从长辈的话;做为妻子,为皇上打理后宫更是我的责任。   权势这东西确实好,一个不能执掌宫权的皇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我都明白,为了能过安生日子,为了保护我的儿女不被人算计,尽管我不爱权势,却也不容许其他人拿着这令旗在这后宫搅风搅水。我做得够好了吧,这后宫里头还不是事端层出不穷?   皇阿玛是个英明果敢眼光深锐的人,皇上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我已经是皇后,只要不行差踏错,以后就会是太后,根本没必要去做那些无益的事。挑拨?陷害?你觉得他们都是傻瓜吗?凡做过的事必留痕迹,就算能蒙蔽一时,也不能掩饰一世,不是吗。”   “这么说,你倒是个安分守己,待人至诚至善的了?”太后笑了起来,这后宫里会有这样的女人吗?!   “只要别人不来害我,害我的亲人,我自然是安分守己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个待人诚善的了?我又不是圣人,做了错事的人当然就要接受惩罚。爱我的人我自然真心以对,与我无干的,我只须站在道理一边,顾全皇家体统就行了。谁好谁坏,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太后想不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倒找不出为难她的,便只恨恨地瞪着她,“果然伶牙俐齿。”   “我说真心话你又不相信。”云珠无奈一笑,“太后气我,为难我,我自然不好受,自然憋屈,可这世上谁又能真的一世无忧呢,做媳妇受婆婆气的这天底下多了去,难道因为我是皇后就不用理这纲常孝道了?!”   站在稍间帘后,一场对话听下来脸色十分肃冷的雍正和弘历听了这话嘴角一抽,这皇后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平常人在居家过日子吧……   完全没有身为皇家人,身为皇后,威严不可触犯的觉悟。   “你对皇上做的,对永琏做的,我是有些猜测,现在知道是你做的……我恨不得甩你几巴掌,杀了你泄恨,可我真的对你下手他们知道了怎么看我?!我不想我的儿女以后想起他们的玛嬷就会想到他们的额娘是个杀人凶手!我不想弘历有了你这样一个为了权势而营营汲取的母亲,还有一个不为他着想的妻子。他对我好,我也不能辜负他。   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想着生事了,你知道的,宫权在我手上,我想防着你你根本没机会下手。我还会给你侍疾,你想为难我就为难吧,反正你的伤害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你……你这个贱人!”太后抓起身边的迎枕就扔了过去,可惜久病无力,迎枕又重,只落在榻下滚到了一边。“狐媚子!还说你没想着独占圣宠……”   “你也是个女人,只要是对丈夫怀有感情的,哪个希望与别的女人分享?!”云珠优雅地走到一边,躲开迎枕的袭击,冷道:“我很清楚,弘历他不止是我的夫君,他还是个皇帝。你看这后宫,他缺女人吗,缺子嗣吗?   既然不缺,他想做个圣明君主,难道我这个皇后偏要引着他沉迷女色才好?   帝后和睦这不是大清之福么?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搞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   你说你不明白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我?现在明白了吧,我们做事情想问题的角度根本不一样。”真想说,你什么地方都比不上我!不过算了,免得躲着偷听的人喷笑出来。   ……   云珠施施然走了,临走还吩咐秦嬷嬷:“太后情绪有些不稳定,好好侍候着。”   秦嬷嬷低下头。   246余光(上)   雍正直接转身从后殿回宁寿宫。   弘历站了一会儿,还是踏进次间,看着一脸惨败歪躺在榻上的太后。“朕不会再踏进慈宁宫,皇额娘好自为之吧。”   太后哼哼两声张开眼,看着崇山峻岭般沉稳,神色冷诮的儿子,心灰意冷道:“你皇阿玛果然好眼光……就这沉得住气的功夫,我实在比不上她。”   知道再挽回不了母子间的感情,她无所谓了,反正不管内里怎么糟污,为了皇室颜面,她还会是天下人眼里有福气的圣母皇太后。   “朕实在不明白,皇额娘为何总想着与皇后比。”眼前这个双颊松驰眼角下垂的女人哪里是印象中温和可亲的母亲,太陌生了。   “那是因为太上皇和你太不将我放在眼里,宫务宫权……这也罢了,反正你皇阿玛偏心惯了,可你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钮祜禄家的血!”她抬高了声音,不甘道:“为何她富察家加官晋爵风光无比,而你外家却空有一个承恩公的爵……”   她絮叨着种种不满,这些话,有些是娘家人进宫时在她耳边提起的,有些是她压在心中已久的。   对她,弘历已是心冷如石。若说还有情绪,那也是对她毒害永琏的愤怒。“皇后的话看来是白说了,你总是抱怨,却不曾站在朕的角度着想,不,不是朕的角度,而是站在爱新觉罗家的角度。你别忘了,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百年之后供奉你香火的不是钮祜禄家!   朕是大清皇帝,只有朕励精图治,大清江山千秋万载,你这个皇太后才会真正被百代传颂,钮祜禄一族才能延绵昌盛不是吗?!   你想着朕不提携外家,却没想过,朕的岳家怎么比得上母家亲?但凡承恩公府的子孙有些才干,朕难道不会提拔重用?!你不督促娘家人上进偏来嫉恨皇后与富察家又是什么道理,莫非要朕赔上整个大清江山才满足?”   这话说得诛心,太后眼瞳扩大,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兴奋似是骇怕。她日子不多了,若让人听了这话,钮祜禄一族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她想张口辩驳,胸口却跟堵了块大石似地,心脏急剧跳跃着,仿佛就要炸成碎片。   耳中只能继续听着皇帝铁石般的话:“你是圣母皇太后,得了整个天下奉养还不满足,还想着以权谋私。这是一个母亲,一个国母该做的么?你不配跟她比。”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断了她对生的念想死亡的害怕,刺激得她脑中一片发红:“你们一个一个说的比唱的好听,天下谁人无私?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倾力之后,心中的弦断了,压力不见了,恍惚中她竟觉得轻松不少——   “所以都要守规矩。大清没有一个太后会去谋害自己的亲孙子,陷自己的儿子于险地。”弘历森然地瞥了下珠帘罗幔挡着的明间,举步走回稍间,从通往后殿的耳门那里走了。   太后伸手想再说什么,无奈眼前阵阵发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热,心血慢慢溢出唇角……哪怕是丁点声音也是发不出来了。她倒回了褥被里。   魏柔光缩回身子倚在槅断上一动不敢动,皇上的眼神就像冰椎上闪着的寒光,好吓人。他不会发现她了吧?   她紧紧揪着衣角,心中想着皇后也太幸运了,这样都没有出错!怎么办,自己还要在慈宁宫伏侍下去吗?   ……   半夜的时候,云珠听到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春雨绵绵,润泽大地,云珠却觉得这春寒格外冰凉。她起身,走到东梢间,永琮的奶嬷嬷朴氏正睡在南边临窗木炕上,十分警醒,云珠一进来她就睁开眼。阻止了朴氏行礼,云珠直接撩开北部的八角罩帘子,永琮同手同脚地侧睡在榻上,松软的天蓝色小棉被半披半裹地盖在他身上。   “跟只小猪似地。”云珠笑了笑,帮他拉好被子。   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吧咂了下小嘴巴,皱了皱小鼻子,又蹭了蹭小枕头,看得云珠心头软乎乎地,不觉倾身亲了下他嫩嫩的小脸。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腹部,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就醒了,你明天还上朝呢,怎么也起来?”   “你都跑了,我哪睡得着。”   云珠觉得他今晚格外黏自己,也不知是不是白日在慈宁宫听了那番话的原因。回到西梢间暖阁,两个人又情不自禁地倒到床上耳鬓厮磨起来,**缠绵中,两人都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畅美,灵魂上的水□融。   “云珠,皇额娘没多少日子了。”晕晕沉沉中,她听到他这么说。   “嗯。”她动了一下,更贴近他的胸膛。“永琏今天送了幅字给我,我好高兴。孙太医说他的骨头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写字吃饭什么的跟常人一样了,不过还得养一段时间才能拎重物,做剧烈运动……”   “他还小,武功骑射什么的耽误两年也不碍。”弘历很高兴。对一个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皇后,一个就是储君。永琏自生下来就被他和云珠、皇父精心教养,失了继承大统的资格,最难受的不是云珠反而是他跟皇父。   而且永琏护驾受伤,心态却调整得很好,依旧孝顺父母关爱兄弟姐妹,相比之下,永璜永璋表现却有些浮躁,虽然他们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动,最后也沉下了心……却也让暗中观察的他有些失望。   “永珎也长大不少。”小家伙常常扮乖扮巧地逗她和永琏开心,以为她看不出来呢。   “是啊,功课也上心不少。”弘历想起上书房几位师傅的话,笑了笑,这个儿子离了云珠跟前越来越有皇父的风范,再加上有七八分肖似的相貌,上书房的那宗亲阿哥还有大臣伴读们竟不大敢与他玩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过片刻就到了天色将晓的时候。弘历连忙起来准备上朝,见云珠也起身,连忙摁住她:“你大半宿没睡了,好好补个觉。”奇异的是不管他夜里与云珠怎么胡来,第二天依旧神清气爽。   云珠嫣然道:“先送你去上朝我再睡。”   弘历没再坚持。他也很喜欢清晨这时候两个人一起梳洗吃早膳的活动,好像寻常夫妻般温馨甜蜜。   弘历走后,云珠怎么也睡不着,只寻来本书懒懒地歪在榻上翻看着。   “主子,几位娘娘过来请安了。”含霜进来禀报。   “打发她们回去。”云珠懒洋洋地说着,她知道那些人来干什么,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永琏的伤是不是真好了。消息还真灵通。   “是。”含霜走出殿外,对纯嫔愉嫔娴嫔还有几位贵人说道:“皇后娘娘说了,倘若没有紧要的大事就请几位娘娘回宫,不然到慈宁宫给太后问安也是好的。”   今天本不是皇后定下的请安日子。苏宝柔对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笑道:“昨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大喜,肯定是累着了。几位妹妹是随我到慈宁宫问安呢还是回去?”   听说太后昨天见过皇后之后就不大好,不管是真还是假总要去看看。   陆婉秋忍不住腹诽,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肯定是昨晚勾了皇上一整夜呢。不过皇后的威仪她也不敢轻犯,只笑道:“妾等身份卑微,可不敢打扰太后娘娘静养。”   没有太后宣召,贵人是没资格进慈宁宫问安的。舒穆禄.沙达丽抿了抿唇,太后现在脾气不好,连愉嫔和娴嫔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何况她们这些小小的贵人。以前她不捧慈宁宫的臭脚,现在也不去受那个气。反倒是陆婉秋这个一进宫就颇受太后照拂的贵人,魏柔光的逆来顺受小心侍奉衬得她十分地“忘恩负义”。   “含霜姑娘,听说昨个儿二阿哥给皇后娘娘献了幅字,上头是他亲自书写的九十九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很得皇后娘娘喜欢?”珂里叶特.果新忍不住问道。仿佛意识到自己话里打探的意味太重,她又添了一句,“皇后娘娘的书法连太上皇都称赞的,想必二阿哥的字很出色了,也不知永琪有没有机会饱饱眼福,学上一两分也好。”   “二阿哥是给皇后娘娘献了幅字,不过写得好不好可不是我一个奴才能看得出来的。”含霜得体地回着,心中却想着不知皇后娘娘为什么要留着那些钉子,就是传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够让人烦的。   “皇后娘娘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苏宝柔也很想知道,二阿哥永琏是不是真的好了。毕竟喻太医那样的骨科权威都说过,二阿哥的枪伤太严重,复原得再好也不能像平常人那样跑跳使力的,只是皇后这个人好像具有化险为夷的本事……不能以常理揣度。   “在母亲眼里儿女的孝敬恐怕没有不好的吧。”舒穆禄.沙达丽插口道,引来苏宝柔轻轻的一瞥。   马屁精!陆婉秋和叶赫那拉.柔贞齐齐横了她一眼。   乌喇那拉.妮莽衣静静地看着,本不想来的,无奈太后的伤病实在不乐观,她若不与这些人抱成团,怕是一辈子难有出头的时候。想到这里,她扫了苏宝柔一眼,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这才升了妃就想着为儿子谋划了。   想到自己只有一个公主,她银牙暗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恢复妃位。   可是除了太后,谁又会是自己的助力?   247余光(下)   “额娘今日膳食用得可好?”与皇父反映了广东征粮的积弊问题,永璜匆匆赶往景仁宫。   太后身体不好,从皇帝到皇子公主们个个都不敢在这当会儿做出什么让人诟病的事,永璜本来进行中的大婚仪程也停了下来,而大婚后就可参政议政的日期也相应地延后……哲妃口上不说,心中却有些失望。   永璜也有些烦躁。他正是热血飞扬的年纪,心中也渴望能大展拳脚,可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还横生了许多枝节。永琏的受伤,太后的伤病,宫务与侍疾的双重压力下额娘的健康……都让他心浮气躁。   “好。”富察.芙灵阿笑容满面地看着一进门就问候自己的儿子,“今儿做了石花鲤鱼,味道极为鲜美。你从哪里过来?”   “从养心殿过来的。皇父上午在上书房考校了我们的功课,临走时让我想想广东征粮的积弊问题下午说给他听呢。”永璜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道:“您身体不好,皇额娘让我和妹妹这段时间不用到长春宫问安,多来额娘这里尽孝的。”   “傻孩子,哪能皇后娘娘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额娘,您就放心吧,皇额娘不会在意这些的。”六公主玉宁在旁边说道,“皇额娘又要给皇玛嬷侍疾又要照顾二哥,我们少去长春宫请安她还能多歇一会儿呢。”   “是啊,”富察.芙灵阿眯了眯眼,“她也难。”   永璜看了玉宁一眼,问道:“额娘,您说二弟的伤,是不是真好了?”   “真好如何,没好又如何?”富察.芙灵阿睃他一眼,叹道:“额娘也不是不想争,而是经过了多次考虑,反复思量之后才放下的。你虽是长子,骑射也说得上优秀,可你公平说一句,在你与二阿哥、四阿哥同样年龄时,水平与他们相比如何?”   永璜抿紧了嘴。   “嫡庶之分有如泾渭,高低立下,只要有他们在,不说太上皇和皇上,就是那些满汉大臣,也没几个愿意弃嫡立庶,阻力太大了。你也许想说,可以想办法拉他们下马,就像现在的二阿哥一样是吗?可是要做这样的事,就得穿过你皇玛法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富察家布下的重重防护,还不能让他们发觉。这期间要花多少时间精力不说,你能保证不会到头来为他人做嫁?”   富察.芙灵阿说得他彻底没了声音,“额娘这身体被下了几次狠药,能坚持到你妹妹指婚就是邀天之幸了,额娘要是没了,这后宫里头还有谁愿意照拂你这皇长子呢?除了皇后娘娘我再想不出谁有这个胸襟了。”   没有母妃,却又出宫分府居住的皇子,边缘化是肯定的,没有人照拂,消息不通,还很容易被栽赃陷害。   永璜和玉宁都是聪明人,一席话听下来果然觉得希望渺茫。   皇父虽然对他不错,但比起嫡出的二弟四弟……永璜心中自嘲了一下,将最后那点不甘扔开。“额娘放心吧,儿子只是一时的妄想罢了。”   “是不是你妄想你自个儿清楚,身边那些嘴碎的,是不怀好意也罢心大愚蠢也罢,尽早打发了省事。”富察.芙灵阿端起养身茶,宝蓝轻描朱宝点缀的艳丽指套搭在雪白盏盖上,拇指食指捏住盖钮,轻轻撇开盏里的沫花,呷了一口。   玉宁瞅了永璜一眼,“哥哥可听明白了?”   永璜苦笑。   “额娘,女儿明日再来陪您用膳可好?”玉宁撒娇道,“今天的石花鲤鱼可真好吃。”   富察.芙灵阿无奈道:“宫里进贡不到两百条,发到景仁宫的能有多少,这还是皇后娘娘体恤,从长春宫那儿拨过来的……”   石花鲤鱼生得赤眼,金鳞,十片大甲,脊梁上有一条红线,是黄河鲤鱼中的极品,产于天桥峡。天桥峡位于保德县城上游二十里处,两岸绝壁,落差大,水流急,是黄河上一个险要去处。峡内石窟石缝众多,生长一种石花草,是鲤鱼觅食生长的好地方。石花鲤鱼只限于天桥峡才有,产量很少。   富察.芙灵阿只道此鱼是圣祖爷吃过赞好的,十分珍贵难得,却不知这些年进上的珍贵稀有的鱼,云珠都在空间里留了种。空间中瀑布、潭、湖、河、溪……各种水生环境都已生成,并不难找到适合它们生存的地儿。   永璜吃惊,继而不安,接着又气:“额娘,那您送到五所的鱼……哎,您不顾着自己身体,把鱼送给我做什么!?”白白便宜了永璋永琪那两个吃货。   “我这不想着你功课多又长身体,吃得好些……”富察.芙灵阿讪讪地。   “哥,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啊。”玉宁吃醋了,她还得跑到景仁宫才有的吃呢。   “好啦,眼皮子浅的,不过两条鱼。”富察.芙灵阿赶忙安抚女儿,“玉宁啊,不许吃你哥哥的醋,要知道,只有他好了,咱们娘俩才好……”   永璜无语。   谁能想到富察.芙灵阿也有重男轻女的倾向呢?   ******   云珠千秋节之后就开始着手整理宫务,安排宗室里的一些福晋还有外命妇进慈宁宫侍疾——其实也就是象征性地点个卯,并不在宫里过夜。   进入三月份,太后陷入昏迷,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家都知道,太后这是快不行了。   云珠见弘历给永璜指了个娘家有兵权的侧福晋,哲妃虽也动过心思,到底选择了安分守己,便也不吝给她体面,一直让她襄理宫务。   只是用人最忌一家独大,她便又提了纯妃金嫔协理。   金嫔也是个聪明人,同样是包衣出身,却比慧妃高氏看得更通透。在太后受伤病卧不起后便彻度向她投了诚。“奴婢这一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嫔了,求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与子女而已。”   尽管不是滋味,可也是大实话。   女人都不容易,只要金嫔不惦记着不该自己得的东西,她也乐意做个宽和大度的皇后。放下手中茶碗,云珠看着毕恭毕敬的金嫔微笑道:“听说你哥哥考中了户部笔帖式,恭喜了。”   “不过是个九品笔帖式,哪里敢当娘娘称贺。”金嫔自然欣喜自己的哥哥从此踏入仕途,可一个九品的笔帖式说出来还是太低微了。每一次皇后让她协理宫务她都表现得勤恳安份,也是希望皇后对自己印象好点,只需富察家一个态度,哥哥的仕途也能顺利些。   金氏家族百多年来一直是上三旗包衣,在内务府谋差生存,可因为自己,她的直系亲人都卸了内务府差事,要不是原先有些家底,父兄能干,置了家业田产,她又顶着个嫔位,只怕连生活都过不下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令兄机灵肯干,只要忠于王事,将来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事业福荫家族。”   金篱见皇后称赞自己哥哥连连谦逊,金简虽然有些聪明,比起富察家的那一摞子人物可差远了。不过心里面还是为金简的上进感到骄傲,为皇后言语中的肯定感到高兴,从知道自己进位无望后她就只求富察家不要因为太后而为难金家,现在,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金家得到富察家的照拂。   自己毕竟只是个嫔,膝下又只有一个公主,能给娘家的助力实在太少,最多只是使那些王公贵戚们不敢伸手欺压罢了。   金家想要崛起,摆脱奴才的身份,还得靠男人们去努力。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娘娘贤明抬举嫔妾协理宫务,嫔妾不敢不用心,底下管事嬷嬷和殿监们也很尽职,领取和发放份例都按娘娘说的造册签名……只是嫔妾听说,纯妃娘娘因春装发的不及时,对衣裤储缎库储两位司库有些不满,针线房那儿也发作了一位管事嬷嬷……”   皇后手眼通明,对纯妃的小动作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广储司是内务府七司三院中最重要的部门,里头一丁点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云珠。苏宝柔以前也协理过宫务,别说处置管事嬷嬷了,连一些宫人起争执都不敢下力处置,现在这般行事,一来是晋了妃位底气足,二来她想着慈宁宫与长春宫私底下不合,现在太后眼看挺不了多久,她拿亲近太后一派的人做筏子不仅皇后不会不高兴,她还能趁机擢拔自己的人……   只是内务府里面的猫腻多,权利盘结错综,雍正弘历几次出手整治是因为它干涉后宫嫔妃争斗,对皇权造成一定威胁,而它本身愈养愈大的贪贿胃口只是有所收敛,并没有从根底上改变。   这些,云珠心中有数。   嘉庆之后内务府愈发嚣张,道光皇帝甚至拿内务府管事没办法,都是因为皇帝母家皆包衣出身,内务府权利高涨把持后宫的缘故,现在雍正既定了凡宫女子上位最高只能品级到嫔,家人不得在内务府当差的规制,这内务府挟制皇帝的可能性便大大减小,只要皇帝精明些、强势些,没有太过倚赖身边的奴才,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内务府的权利膨胀。   天底下没有永远不倒的王朝,也没有尽善尽美的制度,经过了玉兰树的吞吐淬炼,大清的龙脉气运比原来历史上的已凝聚强盛了好几倍了,如果她的后代子孙连身边的奴才都拿捏不住,还谈什么治理江山社稷?!   大清也是他们的,她不能替他们全部都料理完。   “看她想做什么吧。”她神色澹然地朝金篱笑了笑,“这后宫没一两点事情发生也挺无聊的,就像魏贵人还有娴嫔,不觉得好玩吗?”   敢情是当戏看啊。金篱吐了口气。   转眼到了四月十一日,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几个月的时间,内务府和礼部早备下治丧事仪。雍正对钮祜禄氏并不上心,百年之后也不准备与她合葬,因此太后葬的是泰东陵,弘历更不必说了,太后薨逝他“哀痛不能理事”,命内务府总管大臣和亲王弘昼全权处理丧礼,一切规仪比照仁寿皇太后乌雅氏,完全没有了历史上乾隆给予的种种尊荣致祭大礼。   谥号依旧是孝圣皇太后,升祔太庙依旧排在孝敬皇太后之下。   丧礼进行得格外顺利快速,如果不是出灵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云珠也会觉得轻快,毕间很多事皇帝能躲她是不能的,光是一批又一批进宫哭丧的宗亲命妇就够她受的……   “怎么了?”有外命妇察觉送灵队伍出了点乱。   一会儿原因就出来了,“是魏贵人和娴嫔因为太过伤心太后的薨逝,晕厥过去了!”   “这可真是难得。”通透的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再度摧红了眼眶,表示很感动。   “那可不,这两位在慈宁宫侍疾可是出了名地尽心,听说太后生前也十分看重她们……”这是憨直的人说的,“听说哭灵的时候就晕厥过几次了。”   ……   魏贵人对太后的尊重敬爱真是无人能比,到慈宁宫侍疾过的福晋夫人们都见过她,对她侍奉太后的各种亲力亲为赞叹不已,太后一去,她悲痛不能自己,屡次哭晕。   太后生病期间性情不定,难侍候是出了名的,娴嫔乌喇那拉氏却在太后薨逝前的两个月日日不辍地给太后侍疾,替皇后分担了不少,要不是秦嬷嬷几个代表太后拒绝,她甚至还想给太后值夜。两个月下来人足足瘦了一圈,又经过连串丧礼,会顶不住厥过去也是正常。   丧礼一过,这些流言已传得到处都是。   皇帝十分感念她们的孝心,加上皇后贤孝替她们请功,大笔一挥晋了魏氏为嫔,乌喇那拉氏恢复妃位。而侍疾期间,哲妃纯妃金嫔也协理宫务有功各有封赏,金嫔多了个“嘉”的封号。   愉嫔珂里叶特氏没沾到太后的半点余泽。   248月朗风和大地春(上)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乾隆六年,金秋十月。奉旨出降土尔扈特部的首领乌纳恩苏珠克图亲王敦罗卜喇什的淑裕长公主爱新觉罗.芷馨拜别了皇父与皇兄皇嫂,登上了前往大清西北额尔古纳河的车马。   额尔古纳河……   听说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土地,阔朗,自由,彪悍……透过车帘,芷馨看着渐远渐小的送嫁人群,心中涌起无限的希望,在那里有属于她的公主府,有她的丈夫。   这些年,她跟着皇嫂学习管家理事,学习骑射……还有简单的医药知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过得很好。   想起出嫁前皇嫂的殷殷叮嘱,她笑了笑,心中升起淡淡的忧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   “回去吧。”弘历双手扶着云珠的肩膀说道。在几个妹妹当中,芷馨是跟云珠最亲的,也许是因她幼时丧母,分别在西三所和齐妃身边生活过,幼小敏感的心更珍惜别人的善意。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却也需投桃报李才能维持,芷馨这些年对云珠的用心也不比和敬她们差。看在这点份上,他也不会亏待她。   云珠浅笑着“嗯”了一声,与他相偕着走回宫里。   哲妃纯妃娴妃静静地跟了上去。   随后打头的愉嫔眼中闪过嫉恨之色,遂又掩下。   自乾隆三年四月太后薨逝,皇帝开始守孝二十七个月,宫中无所出,眼看三年一届的大选又要来临,她心中开始有些着急。   皇上宠信皇后,分到她们头上的侍寝次数本就少得可怜,自魏氏册了嫔位,那娇弱清柔楚楚可怜之态竟勾得皇上多宠了她几分,皇后地位荣宠不变,她们就惨了,连点汤汁都被瓜分了去!   偏偏孝字当头,清寡无味的生活连抱怨也不能有。   孝期还罢了,再怎么宠也不会生下皇子公主,可孝期一过……   一想到魏氏再生下皇子公主固宠,珂里叶特.果新就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当初拉拢魏氏不过是想着利用她争宠,在后宫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结果太后一去,才发现自己才是被踩着上位的那个,那种羞愤交加的感觉直今难忘!   这三年她算看明白了,这魏氏就是披着羊羔皮的一头狼,别看她一副以自己为尊的伏首贴耳模样,在与几个贵人的争宠中却从没落过下风。   她一时觉得再来几个年轻貌美家世不差的新人分薄魏氏的圣宠也不错,一时又觉得有了新人忘旧人,到时自己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十分地矛盾心焦。如果皇上难晋自己的位份就好了!   她愤恨地瞪着前头纯妃和娴妃的身影,这两个心机深沉狡诈的惯会装,生生抢了自己封妃的机会!比苏氏,自己出身满八旗,家族虽不显,却也是官家出身;比乌喇那拉氏,自己好歹有个五皇子,她不过生了个公主……   想到被两人投靠借力的皇后及太后,她恨恨地甩了下帕子,自己真是棋差一着。为今也只有忍了!   与弘历在乾清宫前分开,云珠却与和敬和徽直接进了启祥宫。金嫔牵着五公主玉宜错了两步跟在右后方笑道:“每年秋季皇后娘娘殿前的那两株神仙树最令人神往,听玉宜说重阳节的时候吃过长春宫做的槐花糕桂花糕很是香甜呢,也不知今天还有没有这个口福。”   “多半是有做的。”云珠脸上淡淡的笑意显得十分暖柔,“永琮正是喜欢吃这些的时候,那两棵槐桂花期又长,花开得又好,不趁新鲜拿来做糕点着实浪费。”   “也是娘娘心思灵巧,御膳房也做桂花糕,吃起来却少了两分天然的香甜。倒是玫瑰饼,嫔妾吃着还不错。”金嫔这两年也跟着在吃吃喝喝上头下功夫,与云珠越发有话聊了。   云珠未答话,牵着四公主走在云珠左后边的哲妃突然插口道:“不知太上皇今年的万寿节有什么章程?倘若同前两年一样只请几位老王爷到宁寿宫小聚,这些花糕倒也适合。”   云珠点头道:“我问过他老人家了,今年便在宁寿宫设茶话会,到时我会将单子列给御膳房。你们两个也可琢磨一两道点心,到时一起送过去。”   哲妃金嫔大喜,连说了几句谦恭感激的话。   “这有什么,是你们的孝心,我难道还拦着不成?”   皇后不阻止,她们却不能不顾尊卑上下,冒然做出令皇上不喜的事来,愉嫔就是最好的前例。   前年愉嫔借着永琪的手往宁寿宫献了份大礼,结果永琪的文章确实被几位王爷赞了几句,愉嫔却只得了太上皇一句“有心了”就没下文——之后宫中有传言愉嫔被皇上训斥了一顿。流言是真是假她们也无从分辨,可皇上足足有大半年不曾踏足永和宫却是谁都知道的。   想用孝道讨皇上欢心,晋位份,也要讲究方法。   到了体元殿,玉宁玉宜跟着和敬和徽到房屋里说悄悄话去了,云珠想着大半天没见的永琮却直接从穿堂殿转出抱厦,从转角游廊处进入长春宫。   长春宫主殿赫然映入眼帘。麟游凤舞中天瑞;月朗风和大地清。长春宫有好多楹寓意极好气象非凡的对联,可富察.芙灵阿却觉得只有这一楹最能描绘长春宫的气宇。也不知这端雅清灵的贵气是因人而来呢,还是人住进了这里才显得格外引人……   “额娘,额娘——”   永琮正是黏母亲的时候,云珠送芷馨出降一去就是大半天,他在长春宫正殿里等得不耐烦,固执地蹲坐在殿门口,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一见额娘的身影立马站了起来,奔跑过去。   一阵热风吹过,金色的桂花飘洒于煦阳中,落到四头身的小娃娃身上,暖暖地,甜甜地……云珠也顾不得一身皇后朝服,快步迎了上去,连声道:“小心,别跑这么快!”   金篱十分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家伙像头火车,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撞进她怀里,呢声道:“额娘怎么去这么久,永琮等得快睡着了!”   “那你下午有没有睡呀?”云珠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颊,这小包子长得可比他两个哥哥当年胖多了。   永琮扭了扭身子,不说话了。他习惯养得好,每天早起读书,下午至少要歇一个时辰,晚上又早睡,雷打不动。   “额娘让人做了山楂糕,要不要吃?”不逗他了,小家伙自尊心强,一个不好就哭鼻子,也不知道像谁。   “要。”糯糯的声音像春雨滋润大地,每每听入耳中,都能将她的心化得温温软软地,什么要求都会应他。弘历因为永琮与自己同日出生,脸庞五官又生得七八分像云珠,温润秀气,再加上宫中就属他这个皇阿哥最小,倒把一腔的父爱倾了大半在他身上。   ——娴妃的六公主被遗忘了。   “不给四哥吃。”   云珠一叹,除了永珎会时不时为难这小家伙,宫里头就没有不让着他宠着他的,难怪他娇气霸道。牵着他的手走进屋里,柔声道:“四哥出宫可有记得给永琮买玩具哟。”   小脸蛋严肃状地考虑了一会儿,“好吧,给四哥吃一块。”   “才一块啊?”   小家伙十分精明,曲指算道:“因为还有二哥,二姐三姐……阿玛额娘的,永琮的糕糕没那么多。”   他数的这些人除了永珎会故意跟他抢,谁会去吃他喜欢的山楂糕……云珠摇了摇头,说道:“你四哥天天要去上书房读书,去校场学骑射,一块山楂糕怎够吃,额娘将自己的份儿给你四哥吧。”   嫩嫩的包子脸扬了起来,“额娘,永琮的糕糕给四哥吃,你的不给。”   云珠笑了起来,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亲,“永琮真乖。晚上额娘给你多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得了便宜的小包子立马应了一声:“好!”   ……   金篱对富察.芙灵阿道:“难怪皇后娘娘能将几位阿哥公主教得那么好。”   “皇后娘娘对孩子的教导向来用心,就算是几位皇子公主的衣食住行,也是时时上心,很少假手于人。”富察.芙灵阿嘴角噙笑,也是这片不独自己所出子女的慈母心怀,才让她一直定心附骥于后。   金篱若有所悟。   ******   赶在太上皇的万寿节前,富察.芙灵阿将永璜拖了一年的大婚给办了。   婚礼是在乾西五所永璜原来的住处举行,因为登基前乾西五所跟启祥宫长春宫才大幅修缮过,这次便只是稍微地洒扫装扮了一番。大婚并不特别隆重,但皇子该有的规仪也都足了,太上皇和皇帝虽没有亲自到场,皇后却带着后宫嫔妃压足了场面,第二日新妇拜见时也都和声和气,给足了见面礼。   愉嫔讥笑哲妃恨不能快些当玛嬷,哲妃却不以为意,明年开春就是皇后的千秋节,接着是三年一度的大选,延了一年,到时肯定忙……等大局落定都到了端午,难道要她将永璜的婚期紧挨在端午与盂兰盆节之间?!   再说,她的身体不好,能早一日完成这大事她也心安。   可纯妃飘飘然的一句“大阿哥出生时日不好,明年上半年又没什么适宜的吉时,再拖可不得排到明年这时候?当然急了。”却让哲妃眼露寒光。她自己能因为儿子出生时日不好而处处注意这些枝节,却不能忍受别的嫔妃拿着这个踩她的儿子……   两人本因慧妃高氏而结下的那点子默契友好至此完全撕破。   后宫嫔妃的格局,皇后之下是三妃三嫔三贵人。三妃之间互有睢眦之恨生成嫌隙,三嫔之间更是泾渭分明,暗斗不止,三个贵人同样各有阵营各有谋划……不管是言语上的挤兑,还是手段上的施展,都让云珠看足了戏。   而永琏经过两年的蛰伏,心性城府都有了极大的进步,骑射武功很快地恢复了以往水平,并慢慢进步当中,令雍正弘历十分欣喜。   这一结果大大震慑和打击了愉嫔,这两年永琪无论是功课还是骑射都表现出绝佳的天赋,尤其是语言上的,她自认不输给永琏永珎,心中难免存了几分争雄之意。可惜,她运气太差,位份争不过苏宝柔和乌喇那拉.妮莽衣,永琏伤势完全恢复——又有两个嫡子压到了她优秀的儿子身上……   心思抑郁之下,性情比以前尖锐了两分,才有了之前言语得罪哲妃之事。   有永琏这个嫡长子镇着,更加没人敢来招惹云珠这个皇后了,没有大鱼大肉的日子,她也过得悠哉游哉让人眼红。   月朗风和大地春(二)   -   -   -   眼看就要到月底,和敬捧了件斗篷、和徽各捧了件冬袍进了长春宫。   “嗯,做得不错,比上次好些。”今年弘历和太上皇的万寿节都免了朝贺与筵宴,但对皇子皇女来说,该进的寿礼还是要准备的。   她们今年给弘历的寿礼便是亲手做的一件斗篷一件袍子,轮到雍正也是一样。做好了,拿来给云珠过目。   “料子选得也好。”深紫缂丝面紫貂斗篷,鱼白色底浅紫凤尾花样锦缎做出的长袍清雅中透着尊贵,不错。   “就看你们皇玛法合不合穿了。”   “肯定合穿,我们专门问了永琏尺寸呢。”和敬笑呵呵地,一点也不担心。女孩子就是好,不管什么节谁的寿辰,送女红总不会错,哪像几个哥哥弟弟,个个伤透脑筋。   “还有时间,再给你们皇玛法做几双袜子吧。”云珠笑吟吟地,辈份不同,寿礼怎么能真的一样。“我这儿有上好的细棉布,待会儿你们拿两匹回去……”   “是。”   雍正六十七岁寿辰,云珠亲自做了长寿面、双喜鸭羹、鲜虾丸子、冰镇鳝鱼片、什锦鸡丝、凉拌木耳、素炒香菇、香爆蒜泥淋蒸瓜等几个菜并一壶桂花酒,与弘历亲自送到了宁寿宫。   胤祹胤祥胤禄几个一见,便道:“喝得满肚子茶,正想吃点荤腥饱饱肚。”   也不客气地举箸开吃。   “御膳房送的十几样饽饽点心还不够你吃的。”雍正慢理斯条地吃着自己的那碗长寿面,也觉得满嘴鲜香,那清爽的汤汁一下肚就觉得腹部暖融融地十分舒服。   胤祥笑眯眯地也不答话。御膳房的东西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在宫中长大,吃惯了。再说糕点这种东西不止皇兄不喜欢吃,他也是啊,吃一两块就觉得腻了。   “过了年,弘曕也十四岁了,你们是他兄嫂,看看秀女里面有没有好的,给他指个侧福晋或嫡福晋。”雍正放下筷子对弘历和云珠说道。   “不止七弟,芷兰芷萝也该相看人选了呢。”云珠早有准备,“等媳妇拟了名单再让皇阿玛看看哪个好。”   雍正笑着点了点头。他对云珠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他离京的那段时间云珠这个皇嫂也是对几个小叔子小姑子照顾周到,并不只是看他们份例不缺就撩手不管,平时也常常请他们到长春宫,问问下人是否照顾周到,还有什么东西欠缺,功课上有没有不懂的……就他看过的后妃里边,像她这样细心的还真没有。   弘历为了雍正高兴,也册封了容太嫔马佳氏所出的芷萝为和硕诚安长公主,顾太嫔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芷苏为和硕恭和长公主。   胤祹几人在旁在旁边看边默默地听着。本该乾隆五年举办的大选,因年初愉郡王允禑、老恒亲王允祺相继病逝,果亲王允礼又患了脚疾,北方大旱连续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弘历觉得不祥,与云珠一起登祭坛祈雨,并下旨大选延迟两年,逾龄秀女可自行婚配。   生死无常,触动了心肠的并不止下旨给其他兄弟恢复了“胤”字的雍正。胤祹和富察氏想着履亲王府仅得一根的弘昆,真的再等两年都要十九岁了,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便从上一届留牌再选的几个秀女及申请逾龄自行婚配的那些人家里,挑了理藩院员外郎布兰泰嫡女拜都氏,请了弘历指婚。   履亲王府如今结亲也不求门第高低,只要对方相貌好品性佳就成。   还别说,小夫妻俩感情不错,拜都氏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孕,这让履亲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履亲王福晋更不觉得儿媳妇门第低了。   而钦天监当年批云珠命中带福气运旺盛的说法也再次体现,祈雨不到一个时辰,天上便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大雨。   果亲王胤礼的脚疾也在延医问药,众人的关心下将养了一年多后慢慢地好了起来。   急着成亲的人很多。刚进腊月,辅国公兼领侍卫内大臣爱新觉罗.奇通阿的福晋赫舍里氏就进宫给云珠请安,想给她的儿子,刚授了三等侍卫的丰讷亨续指一个妻子。   ——丰讷亨的原配阿鲁特氏前年流了第二胎后抑郁病逝了。   接着是平郡王福晋费莫氏,她是想给生病的独子庆宁指个侧福晋冲喜。   ——云珠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红楼梦》,后来网络流行也详细查阅过曹家的资料,现在的平郡王彭福是传说中贾宝玉的原身曹顒的姐姐曹佳氏所出,自幼受康熙帝恩养,及长受雍正帝擢拔,入宫陪弘历、弘昼读书,是个才干优长的人,弘历登基后很得重用。   太后钮祜禄氏薨逝后弘历曾想改革用人路线,将宗室里的亲王、郡王排斥于中枢机构之外,被雍正一句:“都说不拘一格用人才,既是不拘一格了何必拘泥于他是否是宗室亦或外戚的身份?”   当年他登即帝位,那是四面风刀,无人可用。   弘历想起云珠说过一句关于海禁的话,“从来‘封闭’的只有自己,不是别人。”不得不承认皇父说得对。在龙椅上坐久了,高高在上,有时看问题不免片面。遂放弃了那荒唐的想法,只是那些没什么才干的宗室子弟想入仕却没门儿了,想出人头地或锦衣玉食?行,从军打仗或出海去吧。   云珠更不希望将宗室中有才干的人摒弃于权力中枢之外,她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宗室里的亲王郡王不能进入朝廷权力中枢才会导致清后期朝中大臣与内务府世家勾连严重,没有牵制的势力了嘛。   现在的平郡王福彭在果亲王患了脚疾后从内阁调到了海关总署,接任正卿的职位。历史上的福彭死得比傅恒还早,他的儿子庆宁继承了郡王爵位没多久也死了,后来的平郡王爵位是过继的,不知是谁。   云珠不知道平郡王病得怎么样,自然不可能答应指一个秀女过去——真死了,那秀女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喊了灵枢,让她拿了两盒自己在空间里炼制的养身丸过来,赐给平郡王福晋:“这是极好的养身丸,你拿去,一盒给平郡王用,一盒给世子用,睡前吃,跟其他药性不冲,若身子有起色,再来我这里拿。”   费莫氏也知道来皇后这里提这个要求有些不合情理,不过是仗着郡王与皇上的交情,眼睛发红地接过药,感激道:“臣妾也是病急乱投医……多谢娘娘赐药。”能将二阿哥那么严重的枪势给养好,皇后娘娘手头上的药定是珍品。   各种各样的求指婚,简直跟海浪般,一波接一波。   连她的娘家,明辉、明仁、明尹、明兰,也都到了指婚的年纪。   尤其是侄女明尹,过了新年就虚岁十七了,三嫂西林觉罗氏怕年龄太大指不到好人家,早早就给她通了话,要她多注意好的人选……   云珠再次将宫务分给了三妃与恭和长公主并和敬和徽她们去理。又暗地里拨了人手去打听勋贵人家到了年龄或没到年龄的女儿——下一次大选就该永琏拴婚了。   她呼啦呼啦地,有时还拉着弘历参详。弘历总是含笑听着她挑人的各种理由,边逗弄趴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很快就自己玩起积木的永琮,觉得这日子真是不错……   后宫不少人也觉得这年过得不错。   长公主们都有了品级,太妃太嫔们就等着指婚了。   已经大婚,新年后就要开始上朝办差的永璜也不再是光头阿哥,弘历大笔一挥给了他一个贝子爵位。   对比永琏端亲王的爵位,永璜一开始的兴奋过后渐渐地在那些弄嘲的目光下,变得尴尬起来!他可是皇长子!就算没有永琏的救驾之功,也不至于只封一个贝子吧?   他毕竟年少,掩饰情绪的功力还不到家。这让暗中关注他的弘历更加失望。   哲妃富察.芙灵阿最注重自己的儿子,永璜的变化很快就让她察觉,她将儿子叫到景仁宫开解他:“你虽是长子,到底不如嫡子尊贵。你想想你皇玛法和皇阿玛平时对二阿哥的要求多高?如果没有围场救驾,你觉得你皇阿玛会一上来就封他为亲王?只怕也会从一个贝子爵开始磨砺他吧。再说,二阿哥那也不是普通的救驾,他是真的把你皇阿玛的性命放在他自己性命的前头的,那一身枪伤……能救回来,真是神仙显灵。”   永璜低下头,这些他内心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嫉妒、不甘而已。扪心自问,处在永琏的位子上,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些?   “你不要去跟人比。”富察.芙灵阿满是慈爱地看着他,“你在额娘心里就是最好的。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办好你皇阿玛交给你的差事,你这爵位早晚会升上去。将来,就是你兄弟君临天下,他也要加恩于你们呢!何必着急?”   “额娘,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永璜吐出一口气,放开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有这么个一心为他好的额娘,真是他的幸运。   富察.芙灵阿叹了口气,“你现在年轻,自然经不起别人有心的算计,这些日子你的表现额娘既然能知道,你皇阿玛说不定也……”   “额娘,那怎么办?”在永璜心中皇父的形象是高大威严的,一想到他对自己失望不满,永璜心里开始惶恐。   “别怕,就像额娘说的,你还年轻呢。谁年少不轻狂,不做两件糊涂事?以后遇事先在心里多想想,别轻易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给人知道……”   永璜点了点头,心中的恼意却怎么也没降下去。   富察.芙灵阿见他这模样,笑了笑:“是不是想去查是谁在害你?”   永璜看向她。   “你呀,真是被额娘保护得太好了!”富察.芙灵阿摇了下头,沉吟了一会,“也好,让你皇阿玛知道是什么人在蹦跶……”   这件事不是纯妃做的就是愉嫔,她们两个为了永璋永琪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皇上有所猜测,她也要将事实捅到他面前去!敢算计她儿子,哼!   富察.芙灵阿在弘历身边十几年,对他的了解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而她之所以能斗倒在宫中势力人脉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慧妃高氏,凭的也不仅是云珠的暗中推波助澜,她的认清现实与审时度势、适时舍取,也是她的制胜关键。   只要不踩到皇上的底线,他并不会管妃子之间的争斗。   于是在她的一番运作之下,愉嫔珂里叶特氏.果新的自作聪明让她在这一次的册封后宫中再次错失了妃位。   由于苏宝柔以前塑造恭谨柔顺守分随时的形象太成功,永璋跟永璜一样打小没少往长春宫跑,颇受云珠这个皇额娘照顾,因而他比永璜更没上进心,功课和骑射在前面三兄弟里常常垫底,偶尔一两次在功课上赢过永璜而已,就是比起底下的永珎永琪也很有不如。好在上书房里除了他们这些皇阿哥还有几个小皇叔及其他宗室阿哥、勋贵子弟,他的表现还算中上。   反正他不是嫡也不是长,不优秀就不优秀呗。永璋的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的。   苏宝柔尽管期望儿子显耀人前,却因早期夭折过一个女儿对这个紧接而得的儿子太宝贝了,舍不得鞭策他……及长,再来摆严母的姿态又太迟了。且她又有了小儿子,又瓜分了她大半的精力。   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一心为了永璋,永璋半点不知,弘历和云珠都看在眼里。为了永璋,也不好发作纯妃,只能随意抓了个永璋的错儿训她:慈母多败儿,没教好儿子!   永璋以为自己连累了母妃,却不知他才是受牵累的那个。   苏宝柔面对永璋的不长进,一腔母爱渐渐偏向了小儿子。   而三位贵人里,敏贵人舒穆禄.沙达丽借了前朝父亲舒赫德频频升官的光,宫里又得了云珠提携,抢先挤进了嫔的行列。   陆婉秋和叶赫那拉.柔贞羡慕嫉妒得不行。   250月朗风和大地春(三)   姗姗来迟的大选在乾隆七年的初春拉开序幕。   云珠主持选秀,带着三妃开始阅选秀女。纯妃很积极,她想给永璋指个格格。云珠虽然觉得永璋才十三岁还小,不过苏宝柔才是永璋的母妃,她也不能去干涉人家的爱子心切,不然“别有用心”的帽子说不定就被扣上了。   哲妃对儿媳妇伊拉里氏似乎很满意,并没有给儿子添人的想法。   娴妃和愉嫔的想法很一致,就算是要选人进宫也要挑汉军旗出身的,家世门第低的。   没忘记雍正的叮嘱,云珠在秀女里左挑右选,写了几个名字送到宁寿宫,最后雍正选了蒙古镶红旗人,都统纳亲之女巴林氏。   这是历史上乾隆皇帝的颖贵妃……   “比弘曕大了一岁,做嫡福晋刚好。”弘历也没什么意见,又给弘曕指了个汉军旗出身的格格。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历史上那个乾隆皇帝了!云珠有过瞬间的怔然,随即甩开。她早问过他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想纳新人进宫的。   还是继续整理手上的资料吧。   明容长公主尚了西林觉罗.鄂欣,世家大族子弟,自身不是才干极好的显眼人,品性淳厚——这是宁太妃为女儿找的托付终身之人,也是雍正给她的恩典。   庄亲王的第五女,本是庶福晋所出,以县主的品级指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喇锡那木扎尔。   “十六叔女儿真多!”云珠感慨,乾隆二年的时候,庄亲王福晋用哀兵政策,成功地将嫡次(实际第四女)女留在了京城她的眼皮底下,额驸是未来的铁将军章佳.阿桂。乾隆七年又有两个女儿又要指婚,一个远抚蒙古,另一个(与薛侧福晋生的第六女)居然指给了她的另一个侄儿富察.明仁。   眼光真毒,真好啊!   而且第六女之后还有第七、八、九……以及可能更多的女儿……   “女儿多不好吗,这样咱们的女儿也不必个个远抚蒙古了。”他朝她一笑。   汗!   “将苏合指给大哥家的明辉?”云珠眉头微拧,“明亮已经尚了十二叔家的宝茵了,这一来辈份岂不乱了套?”苏合是淑慎长公主与额驸观音保的长女,血统尊贵。   “你不是很喜欢她?”   “再喜欢也不能乱了家里的尊卑,明辉只是嫡次子,他的媳妇身份太过尊贵,宝茵这大嫂可不好当。”两强相遇,很容易出争端。   主要是她觉得丰讷亨的人品才干不错,跟三嫂提了后,富察家的人全方位观察了这位三等侍卫,还通过大嫂的娘家调查了丰讷亨的嫡妻舒穆禄氏婚后的生活状态。最后傅宁拍板,女婿好才是真的好,继室就继室,反正前头嫡妻没留下子女。   弘历对富察家的闺女印象是很好的,看,云珠生的儿女多,也个个聪颖可爱,小姨子惠珠也是,都生了几个了。往上追,十二婶也很贤惠……当下很愉快地答应给指婚。   明亮明仁都尚主,明尹又要嫁入宗室,倘若再加一个明辉……富察家是不是太煊赫扎眼了?小一辈的几乎都与宗室联姻。   弘历搂住她,“那你觉得哪个好?”   “这个王佳氏我觉得不错。”曾祖是诚武伯王之鼎,祖父王毓贤官至贵州布政使,父亲王世澜跟袭了爵的叔父王毓秀走武将的路,如今已是正三品福州参将,虽为世勋之家,家族成员并不多,但每一代子女都教养得不错,基本成材。   “汉军正红旗人?”在弘历看来,家世还是太低了,如果是袭爵的王毓秀这一支还配得上。不过想想云珠可能不想娘家太显眼了……他一脑补,又替她委屈起来。只是她的顾虑也对……   “那就王佳氏吧。不过苏合怎么办?”他亲了下她的耳朵,见她打了个颤,低低笑了起来。   “别乱动!没见忙着么。”云珠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将另一本资料指给他看:“鄂容安的长子鄂岳如何,两人同龄呢。”   鄂容安是鄂尔泰嫡长子,可以袭三等伯的爵。鄂容安之前因仲永檀一事夺了职,只在上书房行走,等过段时间再寻机给他授个职就是。弘历点了点头,“鄂尔泰教养儿子的名声赶得上岳父了,鄂岳的品性应该不错。”   “听说是个文雅温厚的性子。”   “鄂容安可不一定喜欢儿子太过文雅温厚。”弘历眉头一挑。他还是比较了解鄂容安的,虽是文人,性情却颇为刚烈果决。   “苏合挑的是丈夫,不是官员或世子。放心吧,我跟姐姐通过气了,她也觉得不错。”   一般博尔济吉特的秀女都是指给宗室里的王公阿哥的,问题是这个时段年龄适合苏合的不多,品性才干等方面也不怎么理想。淑慎长公主是个有心计的,相比之下,女儿指给勋爵之后也不错,至少生活上会更自在。   “你啊。”他笑起来,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寝屋。   ……   阅选结束后,苏宝柔指了六品光禄寺署正尹尔泰嫡长女完颜氏做永璋的格格。   尹尔泰颇有才干,圣眷不错,可以预见未来仕途平顺,完颜在满洲里也是老姓大族,朝中联络有亲的官员勋贵不少,而且完颜氏的样貌也不俗。这样一个格格,永璋自然是喜欢的,永琏这几日被他喜滋滋轻飘飘的姿态给酸到了,在外面还好,到了长春宫免不了嘀咕两句。   云珠似笑非笑,“羡慕?要不额娘也给你指一个?”   随着选秀结束,她早年广派进其他满臣府邸的耳目也发挥了作用,上交一份极为详尽的资料,与她在“明面上”派去打听后得到的资料整合对比后,她已经圈定了永琏嫡福晋的几个人选,只让人暗中继续观察其行事品性,等下一**选再做决定。   怎么说到他身上去了!永琏俊脸一红,“这些事额娘做主就好了,儿子没什么意见。”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额娘在给自己相嫡福晋了。   “找只恐龙你也愿意?”   在现代“恐龙”有代指又壮又丑的女子,永琏虽不明白却也隐约知道了云珠的意思,讪讪地笑道:“额娘不会的。”   “噗。”旁边和敬和徽连忙捂嘴。   云珠当然不会给儿子找个像隆裕皇后那样的女人做儿媳妇。本来她甚至想挑些家世不显的,后来想想,只要人好,管她出身怎样。   做为中宫所出嫡长子,永琏从一出生就已经站在风头浪尖,去学人家低调行事只会让人看不上眼。   光风霁月而又睿智不凡才是他应有的表现。   “笑什么,再过两年也轮到你们两个了。”云珠语意幽怅,转眼就要做婆婆了,想起上辈子在末世中挣扎度日如年,这一世的生活恍然如梦。   ******   就像她说的,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十年的时间,朝堂上起起落落的官员不知凡几,在云珠若有似无的推动之下,乾隆三年五月,左都御史刘统勋疏论讷亲领事过多,任事过锐。弘历详查后责讷亲治事不当,出事后又棱模推诿,但也是他太过倚重之故,驳了讷亲除吏部尚书外其他职务。   云珠虽然想一举将钮祜禄.讷亲解决,无奈这人当官还有几把手段。乾隆六年的阅河南、江南、山东诸省营伍,并勘海塘、河工,他崇实效、去虚文、饬吏治、厚民生,何事当兴举,何事当整饬,着实做得不错;乾隆八年入山西会巡抚爱必达谳万全民张世禄、安邑民张远等挟众抗官状,论如律,爱必达及总兵罗俊、蒲州知府朱发等皆坐谴黜之事,也算举措得当;乾隆九年入浙江会大学士高斌覆勘巡抚常安贪婪状,也是如律处理;今年三月,他入山东会巡抚阿里衮一起治赈去了……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云珠想,他要真能一辈子当个好官,她也未尝不能容他。   更何况,还横生了和徽的指婚问题。   和敬的亲事,弘历早早就看中了九岁就养在宫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他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世祖固伦端敏公主额驸班第孙,身份尊贵,人又憨厚老实,对和敬百依百顺,这么多年下来弘历早当他半个儿子看。   云珠也觉得和敬跟色布腾巴勒珠尔一个锅一个盖,性情互补,很不错。   只有和徽,弘历对这个貌似妻子的女儿更疼爱,由于宫中长公主、公主不少,夫妻俩个早有默契要将她留在京城,只是勋爵子弟出色的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是云珠,弘历抱着再不行就让和徽嫁在几个表哥里选一个,左右富察家的子弟都很出色,只是云珠坚决不同意,说血缘关系太近不好。   等她将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名单放到和徽面前时,和徽却晕红着小脸支支吾吾地问起丰升额的事来。   丰升额是谁?一等公尹德的孙子,钮祜禄.阿里衮的儿子,御前三等侍卫。云珠从来都觉得遏必隆传下的这一支钮祜禄氏不安份,遏必隆就不用说了,做辅政大臣时就是墙头草,阿灵阿承爵时掺合夺嫡,子女教养上都偏骄矜,到了雍正,倒是替他们选了尹德这个勤谨的承爵,阿里衮也还可以,但旁支里,像讷亲这样野心勃勃的可不少……比如弘历那个爱折腾的老娘孝圣太后,比如以后的大贪官和珅。   “丰升额比你大了几岁吧,他还没成亲?”云珠神色转淡。   和敬似有所觉,嘻嘻笑道:“额娘您不知道,妹妹自那次马上摔下来后好几次去校场练习骑射碰到表哥和丰升额他们呢,丰升额身手很好的……他现在还没成亲呢,听说他亲自上礼部推了两次大选指婚……”   “哦?”云珠从和敬的话里敏感地察觉到这丰升额跟和徽是早彼此有意,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他是故意招惹和徽的?   “额娘?”和徽小心翼翼地看着云珠。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不过和徽,做为皇家公主,即使最后指的那个人不是你中意的,你也要好好地承担起公主的责任,不可任性。”   和徽脸色一白,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不喜欢丰升额,明明他很优秀,性格也很好,只是年龄上比自己大,可也才八岁……他又没有嫡福晋,连妾侍也没有。   还是和敬这个局外人看得明白一些,“额娘,妹妹跟他没什么的,平时也不过多说几句话……”   不过多见几次,多说几句话,就能勾走她的女儿,不是好本事是什么?!   “行了,这事我会跟你们皇阿玛商量,先回去吧。”   和徽还要说什么,被和敬拉了一下,两人向云珠行了礼后出了长春宫。   “你傻了,与其在这里磨着额娘加深她对丰升额的不喜,还不如去找皇阿玛呢……”和敬低声说着。   和徽眼睛一亮,“这就去!”   云珠收回神识,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啊。“灵枢,去让叔貂仔细查查丰升额这个人。”   “是。”灵枢领命去了。   不是她信不过和徽的魅力,而是和徽与丰升额联姻带来的影响太过巨大,如果丰升额这个人不够好,她是不会允许的。   她可不想永琏的身边出现一个“索额图”或“阿灵阿”。   富察一族日益繁盛,特别是傅恒。弘历甫登基他便在军机处行走,不管在外领军作战还是在禁卫军里担着护军统领的职,身上都兼着户部侍郎的职位,到了乾隆十年,终于被擢为户部尚书。   才三十四岁,图像已进过紫光图,成了一部堂官,在内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他兄弟,身居二、三品要职的也很多,遍布军政两路。侄子里更不用说了,侍卫一堆,领着三、四品官衔的也不少……   弘历现在对她情深意重自是什么都好,可几十年后呢?就算恩爱不改吧,她也不敢将自己与他的江山放在一个秤杆来比。皇帝这种生物,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揣测。   而且再过不久,拖垮了大清江山一半基业的金川战役就要打响。历史上,清朝前后两次平定大小金川,耗费了大清国库数不清的钱粮,还埋葬了大清不少优秀的将领以及士兵……而大清,只能算惨胜。大小金川有什么呢?战后还得安抚他们。   历史上说乾隆生活奢靡,不仅败光了雍正给他积下的家业,晚年还靠和珅贪贿维持他的开销……其实她更相信大部份的钱粮都填到了平定西域、金川及台湾的几次大规模战役里(后期还有很多地方农民起义,教派起义)。   从帝王的角度来看,乾隆的这几次战役都是为了维护江山的稳定,国土的统一,并没有做错。但他不知道,他平庸无能的子孙,并没有承托起社稷的发展,甚至连守成都做不到,一代代衰败下去……   想到嘉庆,云珠又一阵恶心。清朝十二帝里,她最讨厌的前三位他能排得上号,无能、斤斤计较、眼光狭隘、自卑、自大……很多形容词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富察一族的落没他居功至伟。或许是这辈子投生到富察家,她切身感受到这个家族那种忠诚正直平和温暖的家风,才格外不能忍受这些伴着她长大的亲人一个个战死在沙场上,却受到了帝王的猜忌打压,致使家族衰败。   这一世,不会再有这个人出现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的富察家族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富察家族,在她这些年的潜移默化地影响下,热衷出海探险并在海外定居的家族子弟不少,就像她的七哥傅玉,如今在英国也有了爵位和土地……   而傅恒明亮他们对各种地形战的重视与研究,就算征战金川,也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轻易就折损在那里。再说,大清如今的枪炮也不是吃素的。   她虑的是,没有了历史上战死那么多富察家的人,弘历还会不会如历史上那样终他一生都信任重用富察家族的人。   因此,她对儿女的指婚对象自然要更慎重一些。   251月朗风和大地春(四)   “就要最后阅选了,不知娘娘选定了哪个秀女?”苏宝柔试探地问。   永璋也要指嫡福晋,为了杜绝事到临头出现抢人的事件,她早早就打探清楚皇后看中的是哪几家秀女,好绕开另找人选——在她想来,满洲勋贵一大堆,不怕儿子找不到好的。   哪知从复选到现在她左瞧右瞧都觉得不如皇后手头上的那几个好。干脆听了身边嬷嬷的建议,看皇后选定哪个,她再从剩下的里面挑。   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也可以将面子问题抛在一边。云珠笑了笑,“还未到最后一刻,哪里能说定,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秀目一转,对哲妃道:“你的身子不好,免了你的请安就不用再过来了。”今年哲妃身体越发不中用,嘉嫔偶然的一次侍寝又怀了龙胎,导致今年协助选秀的是纯妃娴妃。   富察.芙灵阿苍白着脸勉笑道:“娘娘说哪里话,也不是起不了身,再说您体恤后宫姐妹,臣妾也不是天天都来请安。”二月份福建瓯宁老官斋会起义,虽很快被镇压,弘历依旧不放心,让永璜过去查清事情始末。   现在大清海晏河清,可邪教逆反之举还时有发事,尽管闹不起来,也让人心堵。富察.芙灵阿就怕这些逆贼中途来个刺杀什么的,很是担心永璜的安危。   “大福晋刚生了个阿哥,哲妃姐姐可是要给大阿哥再添个人?”去年崔侧福晋给永璜生了个女儿,今年大福晋又生了个儿子,哲妃如今是孙子孙女都有了。苏宝柔有些羡慕,更坚定了给永璋指个好福晋的心思。   只是皇后抬出了皇上,她也不好让皇后立时定夺。   “还是等两年再说吧。”永璜刚添了嫡子,此时指人进去只会打破永璜后宅的平静,多生事端。富察.芙灵阿淡瞥了眼苏宝柔,“纯妃妹妹还是先紧着三阿哥吧,八皇叔九皇叔也是今年拴福晋呢。”   “一切有皇上和娘娘做主呢。”苏宝柔含笑道,手中的帕子却是一紧。   “你看中了哪个直管和皇上说。”云珠这话教苏宝柔脸上笑意一僵,想说什么,却见她螓首微转又对富察.芙灵阿道:“幸亏你想着再留玉宁两年,不然这次又有的忙。”   富察.芙灵阿抿嘴一笑,今年有两位长公主和两位固伦公主要指婚,她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看来不能从皇后这里下手了!苏宝柔颓然地吁了口气,罢了,等阅选后再向皇上打听吧,自己得准备好怎么跟皇上提……   翌日,弘历陪着云珠到了御花园进行阅选。   这一届大选有很多好苗子。大家也知道有两个皇叔和两个皇阿哥要拴婚,能走到这最后一步的除开家世、个人素质,手段也是不错的。大家无论从衣着、首饰、仪态,乃至才艺,都准备了最好的。   尽管事先做足了充分准备,在看到帝后亲临时,现场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在行叩拜礼时难掩内心的激动,甚至在内侍喊“起”的时候手脚发软,不敢抬头。   最先阅选的是上三旗。   云珠最看好的一个永琏嫡福晋人选就是满洲正白旗人瓜尔佳氏,她的父亲是都统石文炳之孙石三泰,先祖是和硕额驸石华善,乃苏完瓜尔佳氏。   而云珠外祖威勇侯则是满洲正黄旗人,世居吉林,从征金川,赐号和隆武巴图鲁,后以征台湾、西藏,贵洲、吴三桂,累官云贵总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的三等公瓜尔佳.额勒登保之后。   两家没有亲戚关系。   石华善的后代中,孙女们婆家地位颇高,出过一位太子(胤礽)妃、一位皇子(胤禑)福晋,一位亲王(裕亲王保泰)继福晋……由此可见他们家女儿教养上的优秀程度,并不仅仅是德言容工那么简单。   “回主子娘娘的话,奴婢隶属满洲正白旗,是副都统石三泰嫡女,瓜尔佳.赫弦。”   云珠道:“抬起头回话。”   “是。”瓜尔佳.赫弦缓缓抬起头。她有一头如云的秀发,皮肤白皙,瓜子脸庞,五官既没有给人“晚艳出荒篱,冷香著秋水”的独特美,亦无一眼给人“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的妩媚灵活,却很端丽秀美,特别是那斜飞的秀眉,乌亮的眼睛,给人一种亲切舒展的观感。   身上穿着一袭梅红色如意襟式旗袍,领口袖口俱滚了宽宽白缎阔栏杆,绣上了如意云纹,衣襟处疏落有致地绣了几枝紫色梅花,襟上腰间没有像其他秀女一样挂着香珠或香囊,只在如霜的腕间套了串珍珠,整个人显得格外清雅,优雅挺直的站姿更隐隐透出一种矜贵的感觉。   “可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奴婢书画上比较擅长。”其实她还喜欢骑射,不过皇后娘娘在这方面是高手,她就不献丑了。   “写幅字来看看。”开口的是弘历。不说字如其人,但如果一个人的字写得好,那说明她有很好的耐心及毅力。   下一个还是瓜尔佳氏,其父却是工部侍郎吴达善。这个瓜尔佳.乌林珠容貌甜美,笑起来也给人一种清甜阳光的感觉,云珠也很喜欢,只是气度上差了前面的瓜尔佳氏两分。   问完了乌林珠,前面的赫弦已经写好了一幅字,写的既不是雍正的大作也不是弘历的佳句,而是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   弘历看了,朝云珠笑笑,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神采。云珠愣了愣,遂即想起什么般,螓首微垂,唇角跟着勾起清美的浅笑。   一直很无聊的娴妃乌喇那拉.妮莽衣看得十分憋气。大堂广众之下,这俩人也不嫌腻歪,一副词有什么好看的……   纯妃苏宝柔也很不自在。不过她心知,不仅皇帝关注永琏的嫡福晋人选,连太上皇都派了身边的苏培盛过来看,她不但不敢有意见,还要跟着评一句:“臣妾再不懂书法也能看出这字写得不错。”   乌林珠则弹了一首古琴曲《阳光三叠》,琴音纯朴,情真意切,技巧纯熟,感情的表达在她这个年龄段里算得上不错了。   到了阅选正黄旗时,江南道监察御史穆精阿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的表现也不俗,这姑娘有别于其他秀女,身上透着一股清隽的文雅的书卷味,还下了一手好棋。   镶黄旗佐领额尔格的嫡幼女舒穆禄.额尔赫也温婉秀丽,应对得体。   ……   252月朗风和大地春(五)   云珠在仔细调查过丰升额并召见他,明白和徽并不是一厢情愿,丰升额这么多年拖着不指婚也是为了等她之后,终于应允了他们的婚事。   考虑到丰升额已经二十四岁,经不起蹉跎,云珠决定和敬和徽的婚礼一起举办。弘历一听,呆了,之前一直想着成全女儿的心意,没想过女儿这就要嫁人离开自己了……这会儿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婚期定在八月初八,是不是快了点?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怎么能够准备好两位固伦公主的婚嫁事仪——”   是啊是啊,礼部和内务府的官员和管领们心中集体咬着帕子流着宽面泪条——他们还要准备十月份二阿哥的婚典啊!   “既已拿定了主意,早早晚晚还不是一样要成婚。”云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后悔了吧?   前面那么给女儿支持,这会儿自然不好表示反悔……其实他只是不想婚礼这么早进行……好吧,其实他现在有种女儿即将被抢走的感觉,对丰升额和一等公钮祜禄府的人也不顺眼起来。   无奈自得了指婚就喜出望外的阿里衮朝堂上完全无视皇帝的臭脸,办起婚定和九九礼越发郑重周全,满京城还没哪个勋贵有幸得尚固伦公主呢,尤其这位公主无论从性情才干上都极令人满意。   钮祜禄.阿里衮觉得自己走路都生风,逮到机会就拍拍儿子的肩膀哈哈大笑,享受着各种羡慕嫉妒的眼光,浑忘了儿子以前拖着不指婚自己气恼无奈的惨况。   ——这人神经有时候也够大的!   丰升额虽然也侍卫处里遭受了各种刁难,不过心想事成的喜悦使得他有点享受这种被折腾的感觉,再加上一个看到他们就傻笑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这让永琏和明亮他们很无力……教训起来没有成就感啊!   到了成亲那一天,喧天喜庆,和敬和徽在保和殿向雍正、弘历、云珠拜别。弘历分别赐了她们半副銮驾,以示对爱女的宠爱。   两人一身公主喜袍,在命妇的引导下升舆出宫,由一身皇子礼服的永琏等人亲自送往额驸府邸成礼。喜乐声中仪仗接天蔽日,送亲的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随行,后头太监宫女们浩浩荡荡地捧了各式陪嫁物品车载马驮地跟随,沿途骑马军校护送……   因为是两位公主,喜庆的仪仗队伍差点塞满整个京城……十分壮观隆重,那喜兴喧闹场面可谓百年难得一见,不少人偷偷都跑出来围观。   不用看也知道,弘历和云珠在内务府备下的丰厚嫁妆里又另添了一堆好东西。   一些有心的暗暗盘算了下嫁妆的规模,不由直咋舌。   “也不知将来其他几位公主的嫁妆有没有和敬和徽公主的一半儿。”苏宝柔说道,银盆似的脸上看着分外温和可亲。   富察.芙灵阿压下心中的酸意,瞅了她手中绞得死紧的帕子,说道:“和徽公主的嫁妆让我想起了当年皇后娘娘耀妆的情景,也是十里红妆,尽是些珍贵的木料、金银玉器、古董、西洋摆件、珠宝首饰,还有数目繁多的庄子、铺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想必又翻了不知多少倍。”   那可跟公主尽是些马牛羊茶酒的嫁妆不同,那是实实在在的珍宝庄园铺子。   众人想起富察家的海贸生意……   苏宝柔只觉得心中一抖,没有嫁妆的嫔妃伤不起啊,幸好永璋的婚事没跟二阿哥他们摆一起,不然还不得让人讥笑死。希望皇上看在这些年海禁大开,皇家海贸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多给儿子一些花费吧!   想到皇上给永璋指的嫡福晋人选,她心中稍安,镶黄旗佐领额尔格的嫡女舒穆禄.额尔赫温婉秀丽,舒穆禄又是老牌满姓,朝中也有不少能人……   除了以上两点,苏宝柔选择舒穆禄氏还有一个原因,她希望能拉拢敏嫔,至少希望两人在宫中能结为盟友,而舒赫德也能照顾即将上朝当差的永璋。   由来美梦容易醒,苏宝柔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生了两个皇子的妃子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前朝的官员眼中,并没有什么份量。舒赫德得皇上看重,仕途顺利,自己的女儿在宫里虽没生下一儿半女却也高居嫔位,何必为她这个汉军旗的妃子鞍前马后?虽说同姓舒穆禄,可舒穆禄还分好几支呢。   帝后育有嫡子,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还是离其他皇子远点吧,免得卷入储争的漩涡里头——其实一看就知道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固伦和徽公主的婚典晃花了人眼,那么十月份二阿哥的大婚典礼就显得隆重威仪,没有太过花俏的欢乐。   婚礼是在毓庆宫举行的,规仪与弘历当年迎娶云珠仿佛。   永琏没有什么不满的,他的身份贵重,这种时候反而更应该按照国家的仪制来办。况且他后面还有两位小皇叔的婚礼,以及出了年后永璋的婚礼,太过突出只会显得离群,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一夜**。   第二天,瓜尔佳.赫弦眼含羞意地起身欲服侍永琏穿衣。   “我自己来。”永琏拉住她的手,见她玉靥酡红,低声笑了笑,“我们兄弟姐妹,从五岁开始就自己穿衣着鞋了,我额娘说不能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惰性。”天知道他们这些皇子公主要学的东西很多好不好,天底下绝大部份的人也没他们勤奋。   说着无视她眼底的讶异,问道:“你要不要泡个热水澡?”   与其他的兄弟与皇叔不同,他的额娘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试婚宫女引导人事,但男女间的□与健康卫生知识却是教全了的。甚至私底下还教了他们不少食物药物之间相克相忌的知识,就怕他们一个不小心中了别人的算计。   ——说真的,他还真因为这个躲过了几次算计,在他住进了毓庆宫之后。   永琏做为当今的嫡长子,不说尊贵的身份俊雅的相貌,小小年纪所表现出来的见识、睿智、勇毅以及气度都让朝中百官又惊又喜,帝后感情和睦,嫡皇子又出色,大清新一轮的储位应该很稳……结果围场一场刺杀让他们惊醒。   二阿哥救驾却身受重伤,幸运地熬过了生命危险后人人都猜测他这一生基本也就停止在端亲王的爵位上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掩下少年的意气飞扬与满身的荣华蛰伏起来,两年后传出伤势完全恢复,却依旧行事平和,勤敏于功课骑射……   就这一份沉得住气令不少宗室王公勋爵大臣刮目相看。   当年的废太子胤礽何尝不出色,却因沉不住气一步一步被其他兄弟拉下储君宝座。   石文炳这一支重新出了一个隐形太子妃,令人又羡又嫉。石三泰阖家也是又惊又喜,他们瓜尔佳氏的女儿从来不愁嫁,成了亲王郡王福晋的也不少,可皇子福晋却也有几十年没出过了。这一次,他们家说不定、不,是极有可能会出个皇后!   石三泰的妻子瑚佳氏有些担心圣祖时的旧事重演,却被她的婆婆佟佳氏一通训示:“圣祖时的废太子如何与当今二阿哥比。二阿哥上有皇后娘娘在宫中庇护,下有兄弟姐妹帮衬,那些魍魉鬼计是动摇不了他的地位的。再说富察家世代忠贞,又与当年的赫舍里不同……”   同为圣祖后族,佟佳氏与赫舍里氏之间有点说不清的结。   石三泰的父亲观音保凭着军功已擢正白旗蒙古副都统予骑都尉世职,图形也进了紫光阁,佟佳氏做为正二品外命妇多次进宫觐见过皇后,连养在云珠身边的几位皇子也是见过的,当下便拉着孙女回了房间补充了不少皇后跟二阿哥的资料,又教导了不少婆媳相处的心得……   瓜尔佳.赫弦没想到私底下永琏会这么亲切、体贴。   想到这里,她十分感激皇后没有在大婚前给永琏塞人,在明年永琏迎娶侧福晋之前她完全可以与他培养起深厚的夫妻情份。   洗漱后用了简单的早膳,两人才相偕出了毓庆宫,开始一系列的敬茶行礼。   对雍正和乾隆还好,近距离给云珠敬茶行叩拜礼的瓜尔佳.赫弦再次惊艳了一把。与选秀时的尊贵大气的妆扮不同,今日的云珠头上戴了金丝缀红宝珠花钿子,耳上也戴了澄红宝石耳坠,身上则穿了一袭杏黄色绣绿萼折枝梅花的斜襟旗袍,雪玉凝脂的皓腕上套了几只虾须缠丝嵌宝赤金镯,纤葱玉指上的指甲闪着粉嫩健康的光泽,没有甲套的富丽,却益发显出她身上无瑕剔透的肌肤。   她清美优雅,娇嫩华贵,完全不像一个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   “这是媳妇给皇额娘做的一双冬鞋,不知皇额娘合不合穿。”瓜尔佳.赫弦面露赧色地呈上自己的孝敬。   雍正和弘历也是一双鞋,跟现代人们冬天屋里头穿的拖鞋差不多。   ——拖鞋这种东西在云珠穿过来没多久就做出来了,还将身边的长辈孝敬了个遍,渐渐的这种鞋就流传了开来。   鞋子做得精致却不会太过华丽,云珠笑着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含霁收下。“做得很好,怎么会不合穿。来,这是额娘给你的见面礼。”   含霜端上来的是一套由黄金、珠玉、翡翠、珊瑚、水晶、玛瑙、象牙等材料雕琢而成的十二花令长簪。   瓜尔佳.赫弦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却也对这套浑若天成、造型不一的精美长簪惊艳不已,欣喜地捧在手里福身道:“谢皇额娘,我很喜欢。”   弘历和雍正是直接给一个红封。   白花花的银票,再想到这段时间额娘给的、几个舅舅暗地里塞的……永琏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缺钱花了。   ……   九月,辅国将军忠保嫡福晋纳喇氏入宫觐见云珠,告和硕简亲王神保住凌虐兄女。简亲王这一系支庶繁茂,光神保袭的还是兄长雅尔江阿的爵,如果真的有凌虐兄女的事发生,那就不止是不悌不爱了。   云珠吃惊之余命人去查,发现确有其事。被凌虐的是雅布的第五子奉国将军实格的遗腹女爱新觉罗.佛尔果春。实格在康熙五十四年卒,他没有儿子,嫡福晋舒舒觉罗氏在生下遗腹女后将她托给神保住嫡福晋哈弼齐克氏抚养。哈弼齐克氏对她也还可以,在佛尔果春长大后将她嫁给了娘家的一个侄子,只是佛尔果春命不好,嫁过去没两年夫婿就病死,因无儿无女,她无奈回了娘家,却发现养她长大的婶娘哈弼齐克氏也去世了,神保住的继福晋乌鲁古齐克氏对她没有感情。   再没感情也不至于凌虐侄女吧?再深查,原来奉国将军实格除了御赐的东西上缴及女儿的嫁妆,所有的财产都被神保住以托管之名侵吞,佛尔果春一回来,见个婶娘见生活艰难,劝她拿回自家的一些财产……不想成了乌鲁古齐克氏欲除她而后快的理由。   做为袭爵的亲王,神保住一家至少是吃穿不愁的,没想到为了点财产不顾血脉亲情……云珠派冯益亲自去请弘历,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第二天,弘历便下旨夺了神保住的爵。他在郑献亲王济尔哈朗的血亲里面挑了费扬武的曾孙——贝子福存的儿子德沛,以他操履厚重,品性可嘉,承袭简亲王爵位。   年初,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攻革布什咱土司犯边,弘历命川陕总督张广泗讨伐。大金川地绝险,阻山为石垒,碉堡林立,大清将兵难以攻克。四月,弘历召讷亲回京师,授经略大臣,命他率禁旅出师。   结果五月弘历命讷亲速奏进兵方略,到了九月师出无果,金川事态扩大的消息传到京师,弘历又惊又怒,张广泗在云贵领兵多时,算得上朝廷名将,讷亲也是能臣,可两人动了大清这么多兵,耗时近一年,连个小小的金川都不能攻下。   他谕责张广泗、讷亲两人贻误军机,饬讷亲交经略印,以傅恒代之。   十月,调满洲兵五千名赴金川军营,拉开了第一次平定金川的序幕。   十二月,弘历亲审张广泗,处斩。命鄂实于军前斩讷亲。   云珠觉得张广泗跟讷亲死得有些冤枉,金川那地形,历史上的那个清朝不知填了多少兵将进去……不过做为将军就得为国家负责,为底下的士兵负责,当担起战败的责任。   好在傅恒研究过金川这种地形的作战方法,身边对付闽南瘴气之类的内外用药很多,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   ******   打战归打战,人生大事还得解决。   隔年三月,雍正第十一子弘晢与工部侍郎吴达善之女瓜尔佳氏大婚。雍正对这个自小便失了生母的儿子还是很照顾的,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又有个一等侯的舅舅,以后日子不会难过。   六月,雍正第十二子弘暊与塞桑根敦之女博尔济洁特氏大婚。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是历史上乾隆皇帝的豫妃,那个三十岁还能入宫并一路升到妃位的女子,她眉毛黑亮又弯长,眼睛乌闪闪地,人也爽利,骑射很好,家世背景跟容貌都配得上弘暊。   顾太嫔也满意。现在这个状况,如果弘暊指的福晋是满洲著姓大族,恐怕还要遭皇帝猜忌。   九月,和硕诚安长公主芷萝远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色旺诺尔布;和硕恭和长公主远抚鼎浩博尔济吉特氏敦多布多尔济。   253、月朗风和大地春(六)   十一月,永璋在乾西四所迎娶佐领额尔格之女舒穆禄氏。   永璋对温婉秀丽的舒穆禄氏很满意,从新婚一个多月每天乐滋滋地神态就能看出。苏宝柔却渐渐有些不满起来,觉得这个儿媳妇并没有督促永璋上进,反而使他沉溺于温柔乡……不是好现象。   只是她向来以温柔和蔼的态度对人,舒穆禄氏又是新妇,对皇后和她都是恭恭敬敬,礼仪周到,便隐忍不说。   “小夫妻感情好,说不定很快就能给纯妃姐姐生个大胖孙子了!”魏柔光略带羡慕地说道。那话音语气愣是让人寻不到半处讥讽之意。   现在的魏柔光不比历史上的那个令妃,她表面看着圣宠排在众人之上可跟皇后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何况皇上宣她到养心殿侍寝时常常有临时事务……所以她是白担了那个名儿居多。   她本不是蠢人,很快就琢磨出几分蹊跷,知道自己能爬到嫔位并非靠服侍皇上为皇家诞育子嗣的功劳,也不得皇后的意,皇上摆出宠幸自己的姿态不过是搅乱后宫格局,惑人耳目罢了。   这是她不得不继续依靠愉嫔的原因之一。愉嫔虽不得宠,但她好歹有个儿子,还是个聪明伶俐的,是除了皇后所出的几个嫡皇子外资质最好,也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至于她自己,当然也想有一儿半女傍身稳坐嫔位,但每有侍寝,事后都有敬事房的公公给她虽芜子汤……十年过去了,她从不敢明面上表现出一丝不满,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副温柔善良谦卑恭敬的态度行事,慢慢地,她也感受到皇上那表面温和实则冷漠的态度有了一丝松缓。   温水煮青蛙,不管什么时候有用的……   ——此时的魏柔光还不知道,在她决定爬龙床的那刻就被下了绝育的药,这十多年又喝了不少芜子汤,平常虽然也有保养身体,身上更带着块对人体具有恢复修补作用的气运石,但作用已经很小,想要怀孕成功的可能不到百分之五。   “是呀,真有福气……”庆贵人也是一脸优雅的浅笑。太后薨后,她们这些人迅速分成了两个阵营,因愉嫔早早就抬了魏柔光出来帮手,同为娇柔型美人,虽然外型气质有些差异,陆嫔秋还是选择了娴妃乌喇那拉氏做靠山,虽说娴妃膝下无子本身也没什么圣宠,不过她好歹也是个妃,还是比愉嫔强一点的,而且娴妃身边没什么得用的人,投靠她才能更显出自己的重要性。   敏嫔舒穆禄氏看着就是皇后的人,舒贵人叶赫那拉氏这些年慢慢地在哲妃跟前凑近乎……大概也算半个皇后那边的人吧,不过这个女人看着聪明懂得明哲保身,实则遇事犹豫不定,首尾两端,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她。   陆婉秋想到这里就愤恨不已,都怪太后那个死妖婆,没有她的抬举凭着自己的才貌也能大选进宫,偏她处处摆出抬举自己与皇后打擂台的样子,让自己还没进宫就得罪了皇后。这也罢了,进宫后太后不但没给自己半点好处,还成全了个包衣奴才出身的……怎么想,自己都是那个被人白利用了一回的傻子!   结果她一死,自己除了投靠娴妃竟无处可依!   不过她也不蠢,虽明着投靠了娴妃,得罪皇后的事却半点不沾。她算看明白了,偌大一座皇宫,里面就是添再多美人名媛,皇上最爱重的还是皇后。她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小小宫妃凭什么去争?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况且她从未好过。   还是敏贵人聪明,可笑自己还曾瞧不起她。   ……   十二月,永璧迎娶侧福晋李佳氏,云珠又赐了几样东西。话说这两年她内库里的好物件真是流水一般哗啦啦地往外流……幸好,弘历对她着实大方,上进的好东西和内造的物件看着好的就往她长春宫搬。   转年。   由于傅恒没有像原史上那样领过弘历息事宁人的密谕,等他整合了所有军士后,立马召开了军事会议,分析了大小金川的地型以及敌我双方军事上的优缺点后,改变了原先的战术,配合大清的枪炮,开始了铲平大小金川之路,那些大小金川引以为傲,赖为倚护的碉林一个个在炮火中成了废墟……   土司莎罗奔、土舍郎卡、瞻对土司班滚,痛哭流涕请求投降的声音被忽略了。   有这些碉林在,大小金川易守难攻,这次是自己仗着炮火的威猛和战术上的出奇不意,要是以后大小金川有了对抗的方法和枪炮,那大清的军队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次平定大小金川完全是大清内部消耗战,完全没什么战利品可言,加上之前又损失了不少将士,从本心上讲不踏平大小金川不足以振军威!不足以抚慰阵亡的大清将士在天之灵!不过傅恒到底没多做杀孽,只是毁了大小金川那林一样的碉堡。   三月,土司莎罗奔、土舍郎卡、瞻对土司班滚被半押半护送地跟着大军返回京城对皇帝表示效忠时,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底气与傲气了。   弘历对傅恒能挽回大清军威极为高兴,之前的憋气总算一扫而光了,他大方地封了傅恒为忠勇公,另外专门命画师给这次出征表现出色的十几个将领绘制画像挂进了紫光阁,另有一些战死的将领也进了武英阁,而士兵则在统计核实后刻碑摆进烈士陵。   对这个结果,云珠比任何人都高兴。   战争有时带来的并非简简单单的输赢及统治权的完整,而是民族的促进与融合,还有经济的发展……   云贵山区在现代仍有一些极为贫穷落后,她不敢妄想在这封建时代就能搞什么资本主义出来,但至少能加速一个云贵大部份地区的发展,就像当年雍正派鄂尔泰任云贵总督开发西南,设置州县,改土司为流官,把内地的耕种、纺织、冶铁、烧窑、采矿等生产技术,命人在改流地区传播,使这些刀耕火种的穷山僻谷得到开发。   何况,她心里始终顾忌着历史上傅恒、明瑞等人战死在那片土地上。碉林一去,大小金川不足为患。   等大小金川的事告一段落,时间已经到了五月,雍正时期开始就陆续派往海外学习的人员又回来了一批,弘历便腾出手来处理这事。   首先,是他们从海外带回来的书藉与技术资料,先翻译出来。知己才能知彼,海外诸国的军事力量大清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他们的民生及生产技术上的却所知甚少。   其次,是特别吩咐的,将海外一些经济作物的种籽树苗进行栽种、培育。当然了,要送一份到长春宫,云珠最喜欢收集这些了。   自开了海禁,大清高层便时不时地能听到外海的一些见闻,对英、法、荷、葡萄牙等国通过各种手段在其他大陆肆圈瓜殖民地,奴役别国百姓,压榨其他国家的各种资源发展自己国家的事清楚无比,而且托那些消息灵通的商人的福,大清不少百姓也知道这些,虽然西洋物件照用,但对外国人却多了一些警惕。   再加上这几年海关屡屡缴获的芙蓉膏……大家用脚都能猜出外国人对大清的狼子野心了。   有一些走海贸的大商人怀着恶心外国人的目的,以极低的价格将这些芙蓉膏从海关衙门那儿买了出来后以走私的方式倒卖进海外其他国家了……   想到如狂澜既倒一样落入英国手中的印度,收到了粘杆处情报的弘历看完哼一声也就过去了。不是还有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么,只要不祸害自己国家就行。那些外国人也是贼心不死,明明大清已发过声明不准外国人挟带芙蓉膏进入大清,一经发现大清将采取惩罚措施,或是将挟带芙蓉膏的商船货物扣压,商贩打入监牢;或是拒绝该国时间不等的通商权……合该让他们也头疼去。   当年要是没有大力发展枪炮,整顿大清水师,发展海上军事,如今的大清恐怕真的只能闭守国门,才能阻挡这些洋国蚕食了。   不管是治国还是为人,固步自封便是自绝前路。   在与雍正商议大事时,父子两个都觉得自己当年做了十分英明的决定。   “只有与时俱进,积极参与,才不会落后挨打,才能掌握主动权。”这些新鲜又让人一听就懂的词语,远远比不上话语里蕴藏着的超前远见。雍正有时候想起云珠以前说过的一言半语,就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很有意思。   不是不觉得她的神秘与异于常人,只是他老了,没了年青时那种追究到底什么事都要分个是非黑白的劲儿,也渐渐懂得了难得糊涂。富察.云珠,她有远见也罢,有福气也好,只要对大清有益,只要她一心为着弘历和永琏他们,他便由着她,也护着她。   想到她眼看又要给弘历添一个嫡子或嫡女,雍正嘴角浮起淡淡地笑意。难得有这么个心清眼明的女人,有福气的是他爱新觉罗家呢。   翌日,弘历便召集内阁、军机、议政大臣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会议。   ……   星罗喜见会同归   六月时节,骄阳似火。   “这池荷花开得真好。”水色如碧,荷叶如盘,莲荷婷婷,另有几只蜻蜓粉蝶绕来绕去,蹁跹不去,白鲢红鲤在叶底水中嬉戏,偶尔跃出水面,甩出几滴莹莹水珠在艳阳下闪闪发光。   瓜尔佳.赫弦还是第一次来圆明园,跟着云珠逛了几日,也为这里的景致而觉得心旷神怡。闻言笑道:“皇额娘要不要采摘一些回去,煮汤茶做点心都好。”   “也好,天气这么热做些汤品给永琏他们送去。”云珠让冯益找人去采莲叶莲籽了。   “媳妇一会儿也做个荷花糕给皇额娘尝尝。”瓜尔佳.赫弦喜动颜开地说道。跟云珠相处越久她越发放得开了,整个人看起来更灵动了一些。   只要大面上镇得住,云珠对这种转变是乐见其成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了床,才是男人心目中妻子的完美模样,能打动人心的永远只有真性情。虽说皇家重规矩,但人也不能给规矩绑死了不是?   晚风轻掠水面,带来丝丝清凉。   云珠真心觉得自己搬来上下天光这里住是对的,地儿虽不大,胜在凉爽,尤其对孕妇来说。   弘历只能每天处理完政事就赶来这里陪她用晚膳,散步消食。   漫天的晚霞倒映在水中,波光显得格外滟潋迤丽。云珠忽然兴致大起,“不如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弘历看着摆在岸边的那架大钢琴,“你会弹?”   “小瞧人。”云珠横了他一眼,“别忘了长春宫后殿里还摆着一架呢。”   这些年傅玉到底送了她多少东西,弘历还真不清楚,只知道很多。他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个夫君再不努力都要被比下去了!   忙上前亲自为她拉好椅子。做为一国之君,尽管心中不屑,不过西洋的礼节他还是学了不少。   云珠脑子里是记着不少歌曲,都是现代时比较流行的经典曲子,比如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比如月光女神莎拉.布莱曼的《斯卡布罗集市》等等。这些年她的闲情逸兴并非专注在音乐上头,所以到现在也只是靠记忆摸索着恢复了三四首曲子,《斯卡布罗集市》是比较熟悉的一首。   熟悉了一下键音,她按了一串水调。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蕙兰芫荽,郁郁香芷。彼方淑女,凭君寄辞。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低缓轻柔的歌声,随着琴音在夜风中徜徉于碧波之上,仿佛来自于遥远天际,似叹似息……在万籁寂静星河闪烁的夜里,营造出一个飘渺虚幻,细品又体味出人间真情和世事沧桑的忧美空间。   曲落,弘历还怔怔地看着那个双手放在琴键上的女人,星月的光辉洒在她身上,粼粼波光似乎也汇聚到了她脚下,就像是夜之女神,说不出的神秘,清幽,美丽。   “好听吗?”她螓首微侧,笑意盈盈地问。那目光,像陈年的美酒,又像天上掉下来的星光,美到了他心里。   “很好听,就是曲调与歌词有些……不那么相契,莫非是乐器不对?”他展眉抚掌,给予最大的赞赏,又提了下意见。   “这是从一首古老的英国民歌里改编的,用英文唱更适合,你听听。”她双手一动,指尖流泄而出的乐声如流水一般,更顺畅动听了一些。“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弘历深觉这种情景应该珍藏起来,不能让别人发现。   他现在定力比年轻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倍,等云珠一曲终了,回味再三,才问道:“你是不是不喜兵戈?”   云珠放下琴盖,抚了抚腹部,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总免不了伤亡,自然不喜。但是一个人没有本事,支应不了门庭;一个国家没有自保之力,便不能维护领土完整,君主和百姓也活得没有尊严,要和亲、要向强国进贡,安居温饱都不能保障……说起来,我还觉得‘以戈止戈’才行得通呢。”   仁德礼义若行得通,还要武将干嘛?   弘历扶她起来走动,听她柔声道:“我不过妇人之见,治国之道,你比我有发言权。”   “听你的歌声中有怀念怅惘之情,是我多想了。”   “大是大非,生死轻重,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可比别人看得开,也想得明白。只是女人天生比较多愁善感,我又怀着孩子,心里愈发敏感,你多包涵吧……”她眼波流睇,眼含俏皮。   他低笑,“就是怕你东想西想把自己愁坏了才问的,别人我不操这个心。这种歌以后别唱了。   “嗯。”她本来就不经常唱歌。这个时代,唱歌跳舞都不是大家闺秀会碰的才艺,喜欢的话只能私下自娱自乐,拿出来表演就落了下乘。   八月中秋节,云珠在御花园亲自主持了祭月礼。   “今年的月饼是五仁肉糜馅的,分外香。”伊拉里氏见绵德像小仓鼠似地一口一口啃个没完,笑着让人拿来□小心喂他喝了几口。   “是吗?”瓜尔佳.赫弦比较喜欢吃莲蓉的,五仁的也喜欢,但加肉糜的……她轻咬了一口,五仁的酥香还没尝到,一股揉和了甜咸的肉味就冲进口腔,“唔——”   “怎么啦?”坐在她旁边的伊拉里氏和舒穆禄氏关心地问。   “不知道,胃口不适吧。”瓜尔佳.赫弦勉强咽下那口月饼,却将剩下的月饼搁到圆桌上不再看一眼。   “去请苏太医过来。”云珠吩咐道。她如今的神识越发厉害,许多手段顺手拈来不说,还步入了一种入微的境界,无论是气体的流动,还是气息的异动,生命体的变化……只轻轻一扫便无不了然于心。   瓜尔佳.赫弦不好推辞,想到一个可能,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惴惴。   “我看二嫂像是有喜了。”舒穆禄氏笑道,眼中闪过一抹忧愁,大福晋伊拉里氏生了绵德,二福晋瓜尔佳氏眼看也有喜了,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纯妃现在对完颜氏越来越好,若不是永璋体贴尊重自己这个嫡妻,完颜氏这个格格都要爬到自己头顶上去了。   苏太医很快赶来,给瓜尔佳.赫弦把了脉后,笑道:“端亲王福晋这是有喜了!”   听闻瓜尔佳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雍正弘历大喜,分别赏了苏太医一个大红包。当然,瓜尔佳氏也没落下。   舒穆禄氏看着,更羡慕了。   “如今祭月礼也完成了,你先回毓庆宫歇息去吧,宫务的事也不用理了,好好安胎要紧。你身边的安嬷嬷很会照顾孕妇,有什么事你多问问她。”云珠柔声吩咐。她现在很庆幸,自己赶媳妇面前怀了孕,要是落在后面……囧啊。   “是。”瓜尔佳.赫弦又羞又喜,忍不住瞟了眼永琏,见他也是一脸地腼腆欣喜,心里顿觉开了花似的。   九月,弘历下旨在六部之外另立了个国家对外事务部,底下设翻译、外贸、进贡、礼宴、驻使馆等几个部门。命翻译部,先集中处理大清对外搜集来的所有资料,并接手理藩院中原本负责处理对俄翻译的那块事务。   理藩院继续管理蒙古、新疆及其他少数民族王公、土司等官员的封袭、年班、进贡、随围、宴赏、给俸等事,并派遣该院司员、笔帖式等到民族聚居地区管事,定期更换。另外,满蒙联姻事务、喇嘛事务也仍由理藩院管理。   而其中蒙古各族会盟、划界、驿道及商业贸易事务也由理藩院管,但其中涉及与沙俄或别国商贸事宜得交与对外事务部下的外贸部处理。   这一机构改革涉及到理藩院、礼部、吏部与海关总署等多个部门,又有许多律典要议,历时两个多月方堪堪定下。   对外事务部设外务尚书一名,侍郎两名,底下各部设郎中一名……品级比照六部官员。   另外,由于朝廷许多官职设满汉官员共同处理,导致机构官员臃肿,这一现象逐渐成了朝廷除八旗子弟外的另一巨大支出,如今八旗子弟已革除祖荫供养,弘历有意改革这种任用方式。   时代在发展,祖宗的规矩也不一定任何时候都适用。现在的他十分明白这个道理。而且,随着大清在这片土地的统治日久,汉官的比重越来越大,满汉不通婚的这一祖制也越来越显得名存实亡,毕竟满人实行三妻制,嫡妻不能通婚,但侧室和小妾通房却是可以的。   可见,再严格的规矩也阻挡不了人心的变化。   只要这大清的江山是*新觉罗家的,只要坐在龙椅上的人身上流着*新觉罗家的血,管他中间的母系血统是满是汉还是蒙。   慢慢地,太医院透露出一项多年研究调查发现,近百年的通婚,满族的女子似乎在生育上越来越艰难,就算生下孩子也大多早早夭折,很多勋贵之家的孩子多是由汉军旗的侧福晋或庶福晋所出。   虽然目前还不明显,但已经有太医指出,就像一些遗传病例一样,只有将血脉拓展,子孙后代才会更健康……   ——这个理由似乎更容易说服那些满蒙权贵。   弘历并不着急,事缓则圆,等人们接受了新的观念,直接解除了相关的规矩即可。所谓的“祖宗规矩”也是从无到有,即能因需要而制定,自然也可以因不适用而废除。   九月底,永琏迎娶江南监察御史穆精阿嫡女伊尔根觉罗.乌拉熙春为侧福晋。瓜尔佳.赫弦情绪有些低落,不过毓庆宫只她一个嫡福晋,她又怀着孕,永琏不能没人侍候。   伊尔根觉罗氏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进了毓庆宫后除了给云珠请安,轻易并不出自己院子,也不争权,皇后也并不像对待自己一样给予她插手宫务的机会,瓜尔佳.赫弦慢慢放下心,只是没有放松警惕。   云珠观察着她们两人,见她们并没有为了争宠争权而急着给对方下绊子,也觉着没看走眼。   女人生存不易,她并不觉得自己儿子的后宅就能妻妾和睦抱成一团,为了自己的利益用心机手段实属正常,她介意的是这些女人是不是眼光短浅,是不是会祸害到永琏的子嗣。   进了十二月,忠勇公府和温郡王府先后传出喜讯,大觉尔察氏生下傅恒第三子福康安,小觉尔察氏生下福惠第二子永珍。   新年外命妇进宫朝拜,云珠听四嫂钮祜禄氏说觉尔察氏是难产生下的福康安,小孩还好,大人却失了很多血,身体还没缓过来,因大过年的也不敢传进宫里。大吃一惊:“齐布琛已经生过两胎,怎么还会难产!?”   忙让永珎永琮和郭嬷嬷带了不少好药去忠勇公府探望,私下底给了不少养身玉兰果让傅恒跟觉尔察氏一起调养。她心底还是怕傅恒天南地北征战,又忙公务,身体留下隐疾。   “谁说不是,她第二胎还是龙凤胎呢,只是那时伤了身子,养了六年,好不容易才敢怀第三胎,没想到又难产,太医说以后很难再有孕了。”钮祜禄氏很是感慨。   觉尔察氏嫁了傅恒,先在乾隆三年生了福灵安,又在乾隆六年生了双胞胎福隆安和福雅,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她也心满意足,隔了六年才又怀了一个,不想还是差点没迈过生产这道坎。   “人没事就好。”   依旧一年新桃换旧符。   乾隆十三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皇宫里布置得彩绣辉煌,一片喜庆。不想,筵宴时长春宫传来消息,皇后即将生产。皇帝扔下一干宗亲,跑去长春宫守着,直到月上中天,方传出喜讯,皇后娘娘平安诞下龙凤双胎。   上元佳节,龙凤呈祥!   弘历抱着双胞胎儿女得意了一番,正想着起两个响亮的名字,就被雍正抢去了命名权。“七公主叫玉珺,十皇子就叫——永琳吧。”   “……”就算是皇帝,也有不能反对的时候。   双胞胎满月礼时,三福晋舒穆禄氏被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宫中传言双胞胎是有大福气的……流言很快被云珠压了下去。   三月,江南各省州县因连续几次台风引起水灾,许多河堤冲毁,春耕严重受损。弘历下旨选秀延后一年,免江南及河南州县多年逋赋及额赋,并派弘曕弘晢永琏永璧几个分头南下赈灾。   宫中又有传言双胞胎是灾星下凡,云珠抓了十几个嚼舌的宫人奴才下令杖毙,而被查出驭下不严的敏嫔魏嫔一个被剥夺封号一个被降为贵人。宫中一干低位嫔妃并新进奴才这才隐约记起,皇后娘娘昔日的一些威凛手段。   三月中旬,瓜尔佳.赫弦在毓庆宫产下永琏嫡长女,云珠给她起名叫朱赫。瓜尔佳氏未能一举得男有些失望,后见帝后喜欢这个孙女,和敬和徽也常进宫看望这个小侄女,永琏信中也溢满高兴之意,才开心起来。   给小孙女办了满月酒后,弘历携云珠开始登基后第一南巡,主要是检阅河工闸堰,受损河堤。   云珠十分高兴,将双胞胎送到承恩公府给父母兄嫂照顾,打算带永珎永琮一同南下,途中与永琏会合。   成亲二十四年,她第一次走出北京城。   是不是从此开始随扈南巡、北上秋狩的生活呢?她十分期待。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